《我是这样的作者》 第一章 穿到了自己的小说里 “我,李怀,最强鸽者,拖稿半年无悔意,三年太监十五本,挖坑不填,马甲无数,大概是被读者亲切问候多了,我居然穿越了,还穿越成了一个古代的权贵二代。” 从软塌上坐起身来,李怀揉了揉太阳穴,梳理着脑子里的记忆碎片。 “这个二代居然也叫李怀,真是常见的网文设定啊。” 经过最初的迷茫后,李怀很快镇定下来,毕竟眼下还没到星期天,他追的特摄剧还没有更新,回去的欲望并不强烈,反而是新鲜感占了首位。 “这种反应是不是太不主流了?要是哪本书的开局,人都穿越了,却没有持续的惊恐不适,反而迅速接受这种设定,说不定要被说是脑残开局,直接点叉!但穿越唉!中了这种大奖,肯定是好奇心更多吧?况且回去也没什么事,还整天被催着码字更新,哪比得了穿越来得快活?” 心里想着,他游目四望,很是满意。 屋里的布局和摆设独具匠心,无论是装潢还是家具、饰品,都透露出富有的气息,李怀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但光从材质和色泽来看,就十分高档。 “有权有势,富贵人家,虽是古代,但有这么一层身份,过起日子来,该是吃穿不愁,能悠闲度日了,而且这次还有亲戚,有母亲兄弟了,还有记忆碎片可以传承,设定完善,服务到位……” 李怀这边感慨着,脑子里一阵走马灯般的记忆闪过,让他开始品味起这位和自己同名的“李怀”精彩的一生。 浮现的记忆多只是大概轮廓,都是过去二十年的笼统内容,却让他有种亲力亲为的错觉,但回忆着回忆着,李怀的表情开始不对了。 “什么玩意儿?欺男霸女、横冲直撞、打架遛鸟、吃霸王餐!简直是个败类啊!关键还完全体现不出权贵人家的特点?这什么情节啊都是?” 他看得义愤填膺,恨不得冲上去,揪着李怀的脖子,喝问他:“知道怎么砸钱吗?知道什么叫勋贵人家?知道什么叫权钱结合无往不利吗?简直废柴!仗势欺人都这么不专业!” 越是回忆,越是愤怒! “就那么一个小茶肆,存三个月的月钱就能买下来了,居然还不给钱,缺那两个铜钱吗?格局呢?” “一言不合,当街拿人,明明家里有权有势有钱,却没有利用起来,最起码,找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套上麻袋,拉到没人的地方教训,这总不难吧?在衙门门口打人,算个什么路数?” “还有调戏良家这事,让人找上门来、鸡飞蛋打不说,惹得一身腥,关键是还调戏失败,真是……唉,明明有权有钱,钞能力发动,什么岳父打不动?!” 他连珠炮一样的抱怨,满脸痛恨之色,尤其想到这都是自己的背景设定,说不定还要背锅,越发怒火高涨。 “叮!虎牙系统真诚为您服务,恭喜你发现槽点,你以前写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个脑子呢?+1槽点。” “???” 李怀的抱怨戛然而止,他瞪大了眼睛,表情呆滞的听着脑中响起的声音。 不是因为听到系统之声而惊恐,毕竟都穿越了,来个标配系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真正让他“虎躯一震”的,是那句“以前写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个脑子呢”这句。 “系统,信息量有些大啊,能不能给点注解?” 他本不指望能得回答,没想到的是,却接收到了明确的信息—— “呵呵,还没想起来吗?这个二代就是你写的。” 李怀呆若木鸡,努力梳理逻辑,过了好一会,才喃喃低语:“我穿越到了自己的书里?”他摸了摸额头,“刚才就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但还不能确定……不过……系统,这是哪本书啊,作为最强鸽者,我每写一本,就会出现一个龙套李怀,乃是本人的御用龙套,用完就废的那种……不好!” 忽然,他意识到了不妙! “我的龙套,都是进去浪个几章,就被主角打脸踩死,化为经验值,铺平主角道路,难道这一次……这到底是哪本书?” “不愧是最强鸽者,自己的处女作都忘了吗?《最强小秀才和他的七个老婆》。” 李怀顿时脸红了,感觉像是被公开处刑了。 “这本书是我写着玩的,马甲早就不用了!而且没多久就太监了,不能算处女作!” 这确实是他的第一本小说,那时的他青春年少,充满了理想主义,怀揣着对网文的憧憬,兴冲冲的开了文。 什么断更?请假?拖稿?不存在的! 连穿越和重生都不用,直接土著走起! 至于数据推荐之类的,也是丝毫都不关心,只是闷头写书,但单纯创作的快乐和激情总会消退,毫无策略的行文方式,最终让这本未能签约的小说无疾而终,扑街难以避免,羞耻的书名难以启齿,自然被李怀丢到了记忆深处。 “果然,从最开始,我在起书名上就没什么天赋啊,那本书是练笔之作,又过去那么久,怎么可能记得多么清楚!” 感慨之后,李怀试着回忆剧情,又有些警惕的问道:“系统,你是不是太人性化了一点?按照套路,这样的系统一般都会坑宿主,而且我能不能重命名一下,虎牙很凶的,这名字让我听着发怵。” “呵呵,”系统冷笑了一声,“本系统根据你的记忆和意识倾向,自动加载人性模块,进行情感和语气的模拟,本质是你自己精神分裂,要坑也是你自己坑自己。” 被系统怼了? 李怀愣在原地。 然后他仔细分析了一下这些话的背后含义。 “难道是哲学上的本我、自我和超我问题?表面看起来是系统,其实是类似于潜意识的东西?既然这么麻烦,还涉及到哲学,我家里没矿,研究不起,就先这样吧,总之还有待观察,但你能不能告诉我,槽点有什么用?” “用于设定和剧情的修改,介绍完毕。” 随后,那个声音沉默不语。 李怀也沉默起来,他情绪复杂,虽有一丝窃喜,但更多的是疑惑和不安。 “原文是历史文,还能改设定?而且怎么改?如何改?太超自然了吧?怕不是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我这个作者都不清楚的地方?” 想到这,李怀从软塌上站起,顾不上回忆老书剧情,也不理会记忆碎片了,先推开门,他很担心自己来到了一个假世界。 吱呀一声,门扉两开。 顿时,阳光洒落在脸上、身上和地上,带来了一丝温暖,让他有些慌乱的内心安定下来。 远方,零星几个女使、仆从正在忙碌,听了声响,转头一看,立刻过来问候。 一名年龄不大的少年快步跑来,低语道:“公子,您醒了,老夫人让您醒了,就到她那去。” 看着少年的脸,记忆浮现心中。 李屋,自己的贴身书童,年方十三,家生子,放在李怀前世,乃是刚上初中的岁数,但如今却早已当差多年,为心腹之人,其父乃侯府几个管事之一。 只看少年眼中灵动,就知是个机灵小子,在李怀记忆中,过去许多事,都是这小子遮掩帮衬,用着放心。 不过,真正让李怀在意的,是对方的样子、表现出的神态、做出的动作,以及那种隐藏起来的、但并不难猜的小心思,无不透露出,这是个真真正正的人,不是摆放在面前的脸谱、功能人。 另外,李屋提到的老夫人,是原本那位李怀的母亲,有诰命在身的前任定襄侯正妻、现任定襄侯李惯的生母,刘氏。 微微放心的同时,李怀又深吸一口气,微微警惕起来。 他毕竟“初来乍到”,担心在亲近人面前露了马脚,便故作姿态的点头,道:“知晓了,不忙着去见她……母亲,你先跟着我,咱们在府中走走。” 李怀不想直接找过去,他现在的记忆,只是走马观花的有个轮廓,得仔细回忆才有细节,尤其最近几天的记忆,模糊混乱,需要整理,这具身体原来的性子、习惯,更是一概不知,要是直接面见前任李怀的生母,很可能露馅。 得先缓缓,走几步找找感觉。 “怕是不行,公子,您别忘了,您还在闭门思过,得反省,除了老夫人召唤外,不能走出院子,”李屋靠近两步,低语道,“后天就是您大喜的日子了,闹出了这种事来,这消息传得满长安都知道了,还不知魏家怎么想呢,您就忍一忍吧。” 大喜? 李怀一愣,他虽继承了原主记忆,但越是靠近这几天的,越是模糊不定,相关联的也被忽略了,仔细一想,才挖掘到关键。 原来,那位便宜老爹、上代定襄侯李宝,生前给自己定了婚约,乃是有名的书香世家,户部侍郎的嫡女,这两日便要完婚了! 那位魏家娘子,是长安有名的美人,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得到了这个背景设定,李怀顿时动容了! 看这配置,不像是正常开局啊,富贵人家美娇娘,有权有势公子哥。 我笔下的主角,有这种开局?一般都不是平民流,就是废柴流,最差也得来个退婚,现在这架势,分明是要直接开启人生赢家模板啊! 对了,我第一本书的李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来着? 蓦地,不祥的感觉袭上他的心头,甚至压下了即将大婚的复杂情绪。 李怀、魏家娘子、大婚、侯爵之家…… 不好! 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顿时,李怀的脸色难看起来。 这不就是那位因为兄长病重,继承了爵位,但因为自家老婆被主角盯上、自家叔父因故得罪主角,自己因为在主角面前嚣张,结下仇怨,最后被主角当面打脸,事后夺权,最后家破权失,潦倒半生,还经常被拉出来鞭尸、和其他人对比的前期小反派,定襄侯李怀么! 第二章 我骂我自己 “这个李怀,那可是刚到了人生巅峰,就摔下来了!” 骤得大权,登上人生巅峰,再也没人约束,何等快乐? 于是那位反派李怀动辄草菅人命,在朝堂上也是肆无忌惮,仗着家族名号很是折腾了一把,得罪了不少实权人物,许多事情,堪称丧心病狂! 这些积压的不满,在原版李怀和原书主角郑兴业对上后,彻底爆发,被各方利用,反派李怀最终闹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人生凄凉。 回想到这里,李怀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标准的反派模板,生来就是给主角做垫脚石的,我当初做设定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渣得这么纯粹,非常得不科学吗?简直没有任何人性的闪光点啊!” 但在心惊之余,李怀也忍不住吐槽。 “历代定襄侯的子嗣都十分出色,就到了这一代,出这么个玩意儿,整个家族耆老、长辈俱在,外面还有一众权贵人脉,父兄不存,但临终前也都卖人情、拖着老脸,托孤好友、同僚,怎么还能放任这么个家伙胡作非为,毫无制约,合理吗?” “你也知道不合理啊,写的时候怎么不多长点脑子?+1槽点。”系统旁白瞬间补刀。 李怀胸口发闷,然后强自振奋。 “冷静!冷静!我必须冷静,先不说别的,我现在起点这么高,很少有主角能比拟,还知道剧情,带着外挂,只要来几次骚操作,一定能逆转未来!” 想到这,他顾不得理会那书童,甚至没心情深究什么大婚、为什么闭门思过,颇有些急切的试探性问道:“那个,系统君,是不是该详细介绍一下功能啊?” 但他召唤了几声,都不见动静,便忍不住嘀咕。 “也太不人性化了,用户体验超差!一开始还简单回答过问题,讽刺我的时候十分及时,真需要帮助了,就开始装死了么?” 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去回忆最早得到的提示。 “说是能修改剧情和设定,若是真的,那和带着修改器玩游戏有什么区别?问题是,这修改器该怎么用?用槽点加钱、加税基、加繁荣度?可别玩成点数风云了,而且也不够用啊……” 这时候,系统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所处世界:《最强小秀才和他的七个老婆》,消耗1槽点,可进行长度为一盏茶的时间回溯,标准为一刻钟;消耗100槽点,可以对某种概念的收集或者替换,其他功能暂未完善,请继续脑补,以供解锁……” “……” 这反应可真够慢的,是不是在挂机走神。 李怀深吸一口气,暗道犯不着和系统怄气,那不成精神分裂了吗,于是将心思转到了内容上。 时间回溯? 概念的收集或者替换? 听起来就十分高大上啊! “不过,回溯时间是消耗一槽点,收集或者替换概念却要足足一百槽点,这跨度也太大了,得积攒到什么时候?而且这是个什么意思?有点意义不明啊!况且槽点的增加,显然是有套规律的,另外,没有离开这个世界的选项?是暂时没有解锁?” “公子,公子,您还好吧?咱们什么时候去老夫人那边?” 正当李怀打算深入研究的时候,一个声音将他从大起大落的情绪中呼唤回来。 那个小书童站在门口,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 这般小厮,生长于权贵之家,自幼服侍,最擅察言观色,方才李怀神情的细微变化,皆入小厮之眼,有悲有喜,大起大落,自然被他记在心头,暗自疑惑。 “哦,还好,还好。”李怀回过神来,才想到如今情况,当谨慎行事,否则稍有疏忽,被人看出破绽,又要横生枝节,着实麻烦。 “背景和功能介绍就到这了,就等主线剧情了!在此之前,咱们先宅几天!” 想着想着,李怀便对那书童说:“对老……嗯……给母亲回话,说我这会身子不怎么舒坦,得修养一会,”他果断怂了,再看那书童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想起这是自己的狗腿子,就干脆明言,“总之,找个理由给我推了,不去。” 仆从丫鬟还好,身份悬殊,自己鸠占鹊巢还能蒙混,但那位老夫人,乃是有身份地位的亲近之人,真发现了什么,问题可就大了。 “按着剧情,忍个几天,我就得上位,到时爵位在手,还不够我臭屁的?按前任李怀那得势便猖狂的性子,到时无论多么反常,都能解释成心态膨胀,结完婚、拿了爵,直接主线剧情,逆转命运!” 这么想着,李怀就打算赶紧缩回屋里,当几天宅男,但李屋立刻就打破了他的如意算盘。 “怕是不成,就是这会不去,也躲不了,”李屋很是为难的说道,“您在景仙楼的事,闹得实在有些大,躲不过去的!硬挺着也不是个办法,不如主动过去认个错,服个软,侯爷和老夫人都疼您,总不会真个追究的,关键还是那魏家,得让侯爷派个有身份的去安抚赔罪。” “魏家?魏家怎么了?我不是要和魏家娘子成婚么?”不知为何,李怀心里涌现不祥之兆。 再看对面书童那惊疑不定的表情,心中一动,便努力回忆起来。 顿时,一连串混乱画面蜂拥而来。 什么跳墙、钻洞的遛出府去,什么飞扬跋扈的强人所难,什么仗势欺人的打架斗殴,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两个满身是血、瘫倒在地的书生身上。 “我去!” 顿时,李怀一个激灵,差点原地摔倒。 “李怀啊李怀,你也太不是个东西了!后天就要成婚了,你昨天跑出去嫖娼?嫖还就算了,还生怕长安人民不知道,争风吃醋,聚众斗殴,这都什么剧情啊!太脑残了吧!还有没有一点逻辑和常识了?” “人设谁做的,心里没点数?+1槽点。” “公子!公子!您别慌,别急啊,别骂自己啊!”书童见状却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拉住李怀,怕他一时气愤,再闹出什么事端,那就更麻烦了。 李怀重重的喘了几口粗气,勉强镇定下来。 书童李屋一看,觉得是规劝有用,赶紧又加了几句:“公子,您可不能气坏了身子,不然后天如何洞房?” “都这样了?还能洞房?还能成婚?”李怀瞪了书童一眼,后者顿时呐呐,不敢言语,只是眼珠子微微一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安静下来的李怀,则皱眉思索。 现在这部分剧情,显然在自己穿越过来前就有了,应该不是蝴蝶效应后的变化,那到底还能否成婚? 难道回到了封建社会,包办婚姻,我还得继续打光棍? 第三章 退婚流? “魏如兮……” 原版李怀的那位妻子,大名唤作魏如兮。 “我第一本书,还不是性冷淡文风,还有女主,而且……我还想写成后宫来着,但问题是,李怀又不是主角,娶了个妻子还是个祸根,之所以和郑兴业怼上,原因众多,其中有一个,就是因为魏如兮啊……你说这事有这么办的吗?” 李怀一阵摇头。 “他郑兴业堂堂才子,来到权力中枢,不好好的玩权力游戏,去官场搏杀,反和我这样的勋贵争风吃醋,也太不成熟了!要不是主角光环,就这么一个愣头青,得罪权贵,拉人下马,这兔死狐悲之下,还有前途可言?” “是作者太不成熟了!+1槽点!” 咚! 这边念头还未落下,这院子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那人显然十分用力,是以声音很是响亮。 咚咚咚! 紧接着,这声音急促起来,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的呼喊:“兄长!兄长!快快开门,要出大事了!那魏家老儿找上门来了!” 李怀的这座院子名为“致远轩”,前后三间屋,在定襄侯府里算是中上配置,他乃是上任定襄侯的嫡子,不过在这一辈中却是排名老七,因为前面除了一个嫡兄李惯之外,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弟。 “这是……老幺?” 靠着记忆,李怀听出了那声音的主人,赫然是和自己最为亲近的兄弟,排行老十的、老侯爵最小的儿子,李慎。 昨日李怀能够溜出去,多亏了这位幺弟的通风报信,在原本的剧情中,此人也曾露脸,只是李怀写书的时候并无大纲,随手一写,这人也就出现几句话,具体是何结局,根本想不起来,况且书还太监了。 “开门让他进来。” 李怀吩咐下去,书童就赶紧奔向院门。 看着那个疾奔而行的略显瘦弱背影,李怀却陷入了沉思。 我这个封建社会的地主少爷,院子里的丫鬟和小厮是不是有点少?不是应该有很多豪奴、走狗相随吗?记忆里也有相似情景,怎么今天院子里如此冷清?果然是犯了大错,在承受责罚啊! 这个念头作为引子,加上小书童刚才提及的事,李怀近期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 或是因为最近的事太过刺激,又或是因为前身的潜意识有意避开,李怀对这两日的事,反而记得不甚清楚,但有了他人提醒,终究还是想起来了。 原来,因婚约之日将近,而这婚礼之事又涉及礼仪,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勋贵官宦,都不会等闲视之,自是要准备妥当,繁琐无比,李怀作为大婚的主角,如何能得安宁,每日里都被拉来扯去,试试这个,尝尝那个,还要学些礼数。 多日下来,枯燥无趣,还被禁足府中,不得逍遥,那前任李怀乃是个躁动性子,早就厌烦,昨日终于让他瞅到空当,带着书童和亲随溜了出去,直奔长安有名的青楼,然后自是一番厮混。 按说这也不算什么,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或者李家即使把人找回来,也就是了,便是有什么流言蜚语,也容易分辨,偏偏那前任李怀不是个消停的主,在人怂恿之下,为了一花魁女子,与人争风吃醋,最后大打出手。 要命的是,这挨揍的一方,乃是两名太学生,闹到最后,还差点出了人命! 李家正想着借着权势压了消息,结果还未行动,就传得满城风雨,定襄侯李惯刚派人把惹祸的李怀抓回来,那边魏家兴师问罪的人就来了。 当然,至此之时,魏家本族不好直接上门斥责,却是让李怀未来的连襟过来,那位连襟到底还要脸面,虽是一副冷面孔,却不好将事闹大,只是斥责,李家理亏,一概低头认错,最后连身有诰命的老夫人都不得不亲自出面赔罪。 李家为此可是丢了好大的脸面。 这种情况下,他李怀还能有什么好处不成?最终只能困于院中,禁足禁闭,不得命令,不可外出。 “这部分剧情,我当年写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么详细,甚至根本没有涉及,但除了李怀的动机和行为十分诡异之外,补充的还真是那么回事,看来这个世界,并非虚妄,内有自恰啊,只是原来那个李怀的智商,怕是十分欠费!” 他这边感慨着,目光落到了那个匆匆走来的少年身上,当然,眼角的余光也瞥到了门外正在探头的几名护院。 相关记忆浮上心头。 是的,院子里没人,院子外都是人,这次侯府可是不敢放任了,生怕李怀再跑出去胡作非为,那可就更加糟糕了。 “兄长,那位魏学士,他……他来了。” 等那少年说出这话,李怀的目光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这人年纪不大,面容略显阴柔,但自有一股清秀。 长的还不赖,就是年纪不大,我为他兄长,相貌应该也不错吧?刚才忘记照镜子了,真是失策。 完全进入不到状态里的李怀,先一阵胡思乱想,才意识到对方所言为何。 “那位魏学士?我未来的泰山大人,他……他亲自来了?”瞪大了眼睛,李怀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明日就要大婚,他此时却因那事上门,莫非是要退婚?这也太突然了吧?” 顿时,他的心里闪过了退婚流的种种套路。 “这情况,婚是结不成了?” 陷入套路回忆的李怀,很快皱起眉头。 他那位幺弟以为他在忧愁,便忍不住催促道:“那位老学士说没有大张旗鼓,但着实带了不少人来,看着凶神恶煞,怕是要加害于兄长,咱们还是先躲一躲吧。” 看了李慎一眼,李怀却更加疑惑了,因为他拿不住该不该离开。 “在原来的剧情中,魏如兮是货真价实的侯爵夫人,虽然因为原版李怀作死不断,这女人最终与之决裂,可剧情分明还未至那一步,而且我才传过来多长时间?怎么可能影响剧情?” 脑补到了这里,李怀忽然一愣。 等一等! 他的心里,念头忽然疯狂转动。 “由于我的出现,剧情出现了分歧,如果按照原来的剧情,那自然是婚也结了,爵位也继承了,走上人生巅峰了,随后急转直下,被主角装逼打脸一条龙给送走了,但先把后半部分刨除,回到最初的问题,最开始,这个婚到底是怎么结的?” 第四章 分歧当择一,兴师或问罪 “如果原来的剧情中,面对选择,原本的李怀就跑了,那么还好,一切还算正轨,但如果没有呢?那我就改变了剧情,万一这婚没结成,因为蝴蝶效应,我那爵位也丢了,干脆不用等主角来,我就已经退场了啊,岂能如此!” “稳妥之法,自是要参考原本剧情,但问题是……” “我书里面也没写这段啊!这段是自己补全的!那李怀原来就一龙套,除了被打脸,几乎没其他功能,谁知道他继承爵位和大婚之前干嘛了?更别说今日这般细节了!” 顿时,在某类互动游戏上颇有造诣的扑街作者李怀,敏锐的意识到,接下来,他将面临一次典型的支线选择。 “这种时候,应该先存个档,方便后悔读取……”想到这,他忽然长舒一口气,“不过我虽然没法读档,但修改器的效果是一样的!虽然被某牙毒舌攻击十分难受,但能累积四槽点,却也带来了快乐!每个槽点能回溯一刻钟的时间,加起来就是半个时辰,一个小时啊!比一节课加个课间休息还多十分钟!” 这么想着,他拍了拍李慎的肩膀:“走,去前院看看情况,咱们得抓紧时间,争取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就把人见一遍,听听他们的建议。” 李慎不由一愣,继而满脸疑惑,想着来人能够什么建议?还不是要兴师问罪?而且,这等行径,不该是自家这废材兄长的选项啊! 李怀却不管其他,迈步就走。 他倒也想过,若是槽点无用,那场面必然十分尴尬,只是眼前这种情况,他一魂穿作者,除了开脑内剧场,没有任何其他技能,与其闭眼瞎选,不如顺势尝试,不然还能怎么办?扔了外挂不用? 只是这边还没走出去,门外几个护院就先进来了。 “七公子,这是要去哪?”为首那人身高体壮,脸上只有薄薄一层皮,眼睛眯着,法令纹凸显,太阳穴凸起,尽管着力做出恭敬的样子,但还是给李怀一种危险分子的感觉。 好家伙,看这模样,体脂率够低的啊,怕是肌肉分离度十分可观,有我穿越前的几分风采,肯定是个高手!话说回来,当初,我在书中是怎么设定武力值的来着? 这边想着,那边,李怀对书童吩咐了两句,再转头对护院说道:“是母亲召我过去,乔护院若是不信,不如跟我同去,咱们得快点,时间不等人。” 他的语气倒是非常客气,因为相关的记忆已经浮现—— 这护院名为乔其,乃侯府护院中有名的好手,初为老侯爷亲兵,因伤退出行伍,后被安置为护院,因此,此人在府中颇有地位,便是过去的原版李怀,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人,言语上爱客气得很。 那乔其立于院外,先是见李慎进去,又有交好的仆役过来通报前院局面,心里就明白几分,再见李怀欲出,本以为他又开溜,没想到却听到了这番言语。 “让我陪您过去?” 李怀点点头,道:“不行?又或是,你不能擅离职守?” 乔其低头弓腰,道:“我等职责就是护卫,自要陪同左右。”心里却是疑惑,这位不靠谱的少爷,怎会迎难而上?莫不是有什么算计,要让人缠住自己,再行开溜? “那便是了,别耽误时间了,时间十分宝贵,与我同去吧!”李怀说罢,迈开步子便要直奔前院,却被李慎拦住了。 “兄长,这是作甚?”李慎满脸不解,“魏家学士兴师问罪,岂能此刻去捋他虎须?还是先退避三舍,静观其变,再做打算吧。” “怎么?你这是不愿意我过去?”李怀眯起眼睛,看着这个老幺,暗道这人是不是智障,自己院子周围的护卫武士,明显就是监视、防备的,李慎倒好,当着乔其的面怂恿自己逃跑,这能有成功率? 而李慎被这般一说,立刻神色微变,似是想要说什么,偏张嘴难言。 注意到这些的李怀却是心中一动。 若非智障,或者,是其他什么缘故? “自然不是!”经过诧异之后,李慎赶紧解释,“只是担忧兄长,听闻那位学士最是严厉,而且……” “担忧个什么劲儿?”李怀大手一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这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除非我不娶他女儿了,否则迟早都要面对,逃有什么用?小弟啊,你还要学习一个,今日为兄,就得教教你一些人生经验。” 他说得口嗨,自是无所顾忌,反正到时真能时光倒流,还怕困难?现在不说几句场面话,什么时候说?大不了到时候怂了,凭着前任李怀的名声,也不怕丢人。 只是他的话,却让乔其很是讶异,看着李怀的神色略有变化,但思及这位七公子过去的斑斑劣迹,实在深入人心,也只是惊讶一下,并无其他感想。 李怀说完爽完,转身就走,没想到却被乔其拦住了。 “你也要劝我?”李怀说着,脑子里闪过那些浪子回头的桥段,什么废柴崛起,做出反常举动,立刻被家臣注意,然后改变观感,最后归顺,这心里顿时有所期待,看着乔其的目光也不由带上了善意。 “并非阻拦,”乔其摇摇头,指着另一边,“要去前院,当走这侧。”随后,露出了疑惑之色。 李怀种种脑洞顿时破碎,一脸尴尬,因记忆碎片的关系,他的一些记忆存在偏差,记错了路径。 “糟糕!别因此暴露了才好!” 这边李怀匆忙改道,又忍不住嘀咕起来:“说来也是,前身作为纯粹人渣,早塑造出肆意妄为的形象,哪会因为一两次言行就让人改观?从来要人遵从、导人忠诚,不光要地位钱财,还要恩威并施,大棒威慑,金钱开道,如果光凭几句嘴炮,又不是九尾太子,哪能立竿见影?那些想当然的设定真个害人不浅!让我此时尴尬!” “你还有脸说?自己书里,这种桥段还少?也不脸红!+1槽点!” 李怀顿时涨红了脸,想要解释,但转念一想,系统就是自己精分,解释给谁听?再一想,这话听着不舒服,但至少给了槽点,多了一刻钟的回溯时间,底气顿时足了一点。 自我安慰之下,李怀重新平静下来。 不过,他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被旁边几人注意到了。 但无论是护院,还是老幺,又或是那位小书童,都以为李怀是越靠近前院,便越是担忧了,倒也符合过去的性子。 顿时,他们对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 定襄侯府前院正堂中,正是气氛凝重之时。 上首坐着的是一名文士,留长须,不怒自威,端着一杯茶,轻轻品茗。 此人是当今户部侍郎,魏瑾,出身的魏家乃河东望族,诗书传家,素有名望,正是和李怀有婚约的魏家娘子之父。 在魏瑾身前,立着一名老成青年,这青年拱手施礼,面带苦笑的说着:“世叔,这事确是我家的错,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婚事岂能作废?若如此,怕是两家都要成了笑柄,还望……” “李懂,这话听着有些不对,似在威胁,莫非是仗着时机,以为我魏家投鼠忌器,不敢声张,就想让我等忍气吞声?” 打断李懂说话的也是一青年,站在魏瑾身旁,满脸怒火:“李怀做出这等荒唐事,还能埋怨旁人不成?他那般丑态早就被人传开了,如今你我两家已成笑柄!你这个兄长,做的可是真好啊!不思惩戒,反要包庇!还想让我魏家咽下苦果!果是勋贵豪门,行事霸道!蛮不讲理!” 李懂闻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息。 李懂,正是李怀的兄长,这一代排行第三,不过是庶出,如今在家中管事。 斥责他的那人则名魏醒,是魏瑾的本家侄子,这次随同而来,显然是要问罪的,因而言语间丝毫也不客气。 “魏兄……” 李懂叹息了一会,还是得硬着头皮的辩解,这时,一个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此事,是我家之过,若魏家老爷要解婚约,我李家也认了,只是希望此事不会坏了两家多年世交……” 随后,一老妇在女使的搀扶下蹒跚走出,她虽是衣着华贵,却面有倦色,显得憔悴。 “母亲!”李懂赶紧上前两步,躬身行礼。 见得此人,便是满脸凶恶模样的魏醒,也是拱手行礼,口称“老夫人”。 魏瑾则站起来,先是问候一句,才道:“老嫂子放心,老夫今日来,虽是一时气愤,但也不至于昏了头,有着考量,只是还要见了那位未来姑爷,问上几句,才能有决断。” 那老妇人自是侯府诰命刘氏,她在李懂的搀扶下落座,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便皱眉道:“让人去将那逆子叫来!” 李懂赶紧回禀:“刚才就着人去叫七弟了。” 魏醒却冷笑道:“这般磨磨蹭蹭的,等你派的人过去,李怀都不知道逃到何处去了,他也不是第一次做这般事了,谁人不知他是个没有担当的!” 这话说得李懂面红,偏偏无从反驳,只是叹息家门不幸。 刘氏则是欲安抚两句,便在这时,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是李怀已在外等候,让屋子里的众人稍感意外。 “哦?来得倒是挺快,”魏瑾轻轻点头,“若是有心过来悔过,那倒是还有一点担当,只是不知,他是否知晓老夫今日到底为何而来,若是能明白,虽说荒唐,但并非无救,我与他父的约定,或可行之。” 第五章 有无后悔药,试过才知道 “让那个逆子进来!”老夫人怒喝一声。 魏醒则冷哼一声:“嘿,还真敢来!”然后朝着门外瞥了一眼,面露不屑。 话音落下,李怀已经急不可耐的冲了进来,他毕竟是要赶时间的,毕竟槽点有限,得争分夺秒。 “你这般急切,成何体统?”刘氏一见着人,便呵斥起来,“还不好生见礼,给你世叔陪个不是!” 李懂也道:“七弟,沉稳些,莫这般。” 李怀闻言停下脚步,在来得路上,他便就搜索着相关记忆,因此能当场认出几人,这时扫了几眼。 虽然这些人看着陌生,但在原版李怀的记忆里,都算是亲近、熟悉之人,便就压下心头骚动,用玩角色扮演游戏的态度,对着那位老夫人还有李懂行礼。 “母亲,三兄。” 随后,他又看向魏瑾,恭恭敬敬的拱手弯腰,待起身才道:“见过泰山大人。”随后抬头打量,见这老丈人魏瑾固然面容严肃、不怒自威,但此时闭口不言,只是轻轻点头,却也不见多少怒意,便稍微松了一口气,心下暗道:这位便宜丈人,没有老幺说的那么凶狠嘛。 又看魏醒,却是心头一跳,来自身体的本能让他警惕起来,却还是叫了一声“魏兄”,后者则回以冷笑。 阴阳怪气,难怪原版李怀不喜! 李怀对这人十分警惕,暗道:对我冷脸,对那位即将到来的主角郑兴业可是热情的很,这魏醒原文出场,因一次误会和郑兴业对上,两章就被折服,成为舔狗,我得小心此人! 这边,李怀心里盘算着,但那位魏学士则开口了。 “老夫可当不得你这般称呼。”魏瑾微微摇头,面无表情,也不见训斥,只是打量了李怀几眼,才继续道,“不过,你能亲自过来,出乎老夫意料,也算是有点担当。” 李怀毫无自觉的点点头,想着这话该怎么回应。 跟在后面的乔其也走了进来,朝着老夫人行了一礼,便自觉的站在一侧,看着眼前场面,肃穆不语。 顿时,堂中沉默下来。 气氛有些凝重,更有些尴尬。 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李怀倒是没有慌张,穿越前也经常给人做培训,这场面对他来说小意思,想着是不是该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态度怎的这般轻佻!”老夫人刘氏却是一副怒意,“还不跪下谢罪!” 李怀一愣,这就要谢罪了?是不是先走个流程两开花? “不必如此。”魏瑾摆摆手,只是看着李怀,“你可知老夫今日为何而来?” “我自是知道的,”李怀便说起路上临时准备好的说辞,“自是因晚辈荒唐行事,这事却是无法狡辩的,只是此番自省,却是要下定决心,痛改前非,今后再也不去那般场所,若有违此誓,则……” “无需如此。”魏瑾摆摆手,露出失望之色,“本以为你敢过来,便有担当,心里也该明白一二,未料还是赌咒发誓这套,若如此,那也就罢了,罢了。”说着,轻轻摇头。 李怀见了,却不担忧,他本就是游戏心态,又自恃外挂傍身,是以态度平静,径直问道:“不知泰山大人,可否明言,这背后有何玄机?” “你看你,可有半点认错的态度?”魏醒忍不住在旁讥讽,“这悔过之心能有几分真实,却是个疑问!” 刘氏也道:“你这是何态度?” 便连李懂也道:“七弟,你既有心认错,便该端正举止言行。” 侧立一旁的乔其,不由摇头。 被人千夫所指,李怀皱起眉来,暗道:这锅接得很不舒服啊! “无妨,”魏瑾却还是摆摆手,只是看着李怀,“你未曾看出自己,是被人陷害的么?” “被人陷害?”李怀闻言一愣。 “自是如此,”魏瑾淡淡说着,目光扫过了屋中几人,人人皆是满脸错愕,“正要将这事说个明白,也好让你清醒,日后,纵不能近君子,总该是远小人的。” 什么? 李怀也是错愕,但马上镇定下来,眼中放光。 这是要有翻转剧情? 他知道下面很可能是干货,指不定还能拿到攻略,于是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老夫今日来此,便是要将这事挑明,”随后,魏瑾看向满脸疑惑的李怀,“如今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李怀转身看着外面,阳光正好,未到饭点。 但跟着就听那位老学士继续道:“婚期近在眼前!便是再疏忽,但以侯府的人手,又岂能让你这郎君不见踪影?这岂非荒谬?” 但这确实发生了! 李怀隐隐意识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了。 “若想做到,怕是要府中有人疏通才是。”魏瑾深深看了刘氏一眼。 “世叔,您……” 李懂作势欲说什么,却被魏瑾摆摆手止住,后者只看李怀:“老夫且问你,你能离府,是何人相助?可有亲近之人帮衬?” “亲近之人?”李怀眯起眼睛,脑子里闪过一人,于是点头。 魏瑾不多言,话锋一转:“你去的那家楼阁,老夫略有耳闻,平日里虽有太学生光顾,但多为休沐之时,哪里就那般碰巧,偏偏让你碰上?况且,楼阁经营几十年,自有法度,什么局面未曾见过,内外皆有护卫安排,哪会轻易让人厮打?听说你当时有友人相陪,不知那二人是推波助澜,还是好言相劝?” 您这哪是略有耳闻啊,分明就是老司机啊,这里面的道道门清儿! 李怀长舒一口气,也已经明白了,自己,不对,是前任那位李怀,是中了别人的套了! 与他同去的好友,只能算是狐朋狗友,当时还是他们怂恿诱惑,让前任李怀死活都要点那花魁,等知道太学生之事,又在旁边添油加醋,最后甚至抢先动手,又拿言语捧杀李怀,这才让局面一番不可收拾。 “你这夯货!被人算计不说,还连累了我家清誉!”魏醒也是刚刚才听个明白,不由大怒,便逼近李怀。 李怀后退两步,说道:“若如大人所言,景仙楼经营多年,有法有度,那自是知道,这般事情闹开了,当事之家都望息事宁人,自然不会声张,而太学生居于清净之所,本该潜心学问,结果外出争风吃醋,也不该这般张扬,如今却遍传街巷,显是有人推波助澜。” 他嘴里说着,心里却想着旁事:自己这便宜老丈人,总不是特地跑过来当个解说员的吧?这也太奇怪了。 “你倒有些小聪慧,可惜啊,只在山中,不见全林。”魏学士说着,转身冲老夫人道:“我与老侯爷乃是至交,当年李怀出生后没有几年,我那小女儿降生,便与老侯爷定了婚约,我魏氏乃是信诺一族,虽然除了这等丑事,但一诺千金,还是会让小女与他完婚,只是与老侯爷约定的尽力扶持李怀于官场立足,就此作废了。”他语气淡淡,无喜无悲。 老夫人听了,满脸惭愧:“此事,错在侯府,这不孝子让人算计,让亲家名声受损,今日亲家以德报怨,实乃大恩。” “我这般言语,也是要提醒于他,日后多留个心眼,这般容易被人利用,若进了朝堂,更是要命,因此约定作罢,倒非刻意不帮,”魏瑾跟着意有所指,“听闻二郎身子不佳,今日未见,当是在内修养,日后李怀在外行走之时渐多,若没个指点的人,于李家而言,绝非好事。” 老夫人听得“二郎”之名,便面露哀伤,却还是强打精神说道:“以后还要有劳亲家照看,”又看李怀,斥道:“你当谨记今日之事!” 魏瑾点点头,也看李怀,见后者神色如常,不由皱眉道:“你切记得,日后遇事,不可妄为,便不多思,也该多问,须知覆水难收,世间是没有后悔药的,今日还是小事,你我两家最多名声受些拖累,日后若是大事,就不是这般轻巧了。” “泰山教训的是,我日后确实是闯了大祸,家破败亡,凄惨半生,就是因为没脑子,连续让人算计!”李怀大大咧咧的说着,不由感慨这古人的心眼是真不少,随后也不管其他人满脸错愕,就是话锋一转,“只是有没有后悔药,还要试了再说。” “嗯?” 这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错愕,李懂与魏醒都要开口,却见面前的李怀身形模糊起来…… 第六章 圆转回溯,恶名慑人 静谧之黑暗与狂躁之明光杂糅,宛如阴阳圆转,周而复始,有细语呢喃响于心扉,描述着难以诉说之言,有阴冷之息欲令人血液凝结,生大恐怖…… 这般莫名景象,充斥李怀心头,忽然,他浑身一震,神智逐渐恢复,视野中阴森之景散去,先是一片模糊,继而慢慢有了色彩,随后便是声音—— “七哥哥,你可要想清楚,等会到了前堂,那场面必然凶恶,若是一个不慎,可能就要挨揍啊,说不定还要被拉到他们魏家,被上下指点,那可真是……” 后方,李家老幺李慎的声音传来,语有哀叹。 前方,快步行走的李怀神情一阵恍惚,随后停下脚步。 “那淡淡低语,到底有何玄虚?那黑暗与光明又有什么暗示?为何我感到其中隐藏着什么?莫非只是特效?” 这思路跟着就被打断—— 李慎显然早有准备,见李怀停步,他也是顺势停下,然后小声问道:“兄长是想明白了?若是有了决断,小弟自是在前面阻挡一二,让你脱身。” 顿时,周围几个护院特意逼近了这位小公子,以显示存在感。 李慎犹豫了一下,最后一咬牙,招招手,顿时就有几个仆役聚集过来,毫不畏惧的与几个护院对视。 前面,乔其也停下脚步,回身正色道:“七公子,是您说当尽快抵达,前面便是大堂了,都在等候。”说话的同时,逼近了两步,以他的体格气势,顿时就给人以压力。 这些话语萦绕耳边,慢慢的将邓恩的思绪和心神都拉了回来,他茫然四顾,脑海中的记忆慢慢恢复,看到不远处,一名小厮正疾奔过来,终于回过神来! 李怀知道,那是来通知自己前去正堂的仆从,是三哥李懂派来的。 一切,就和之前一样,除了自己停下来,这是个分歧点。 果然回来了! 真的回来! 确实回来了! 时间倒流!回到了一盏茶之前!时间跨度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 李怀心中激动欣喜,几乎难以自持,已然顾不上先前那奇异感触,只因为眼前这一切有太多太多含义了,代表着的绝不是一时度过难关!还意味着更多可能! “七公子,你可要想清楚!”乔其见着李怀难以掩饰的喜色,便提醒起来,“前面等着的乃是老夫人与长者,若是此人退避,那就不是一时反省这么简单了!”又看了李慎一眼,“十公子,你亦然,你不畏惧我等下人,但如今这事涉及到侯府脸面,若是您从中作梗,老夫人时候追究,恐非小惩!” 李慎迟疑了一下,但并未后退。 这两人的样子,落到了李怀眼中,他也从验证了外挂效用的喜悦中恢复够来,随即就意识到,作为一个有底牌和外挂的人,自己不该这般喜形于色。 “过去我书中的主角也好,又或者他人书中所写之人也罢,无不是喜怒不形于色,淡淡一笑、淡淡说道,轻描淡写的一套流程下来,行事方显高深莫测,更增格调!” 一念至此,李怀收回思绪,他淡淡一笑,说道:“不着急,去自然是去的,只是在去之前,有些事要搞清楚。” 因着知晓正堂局面,他自是有恃无恐,能沉得住气,甚至游目四望,观察起这侯府建筑来了,不由点头,到底是权贵人家,这院子摆设也非同一般,独具匠心。 只是这幅样子,却让乔其和李慎等人一阵错愕。 有一护院忍不住小声嘀咕:“先前最着急的人,不正是这位七公子。” 乔其则眉头一皱,提醒道:“若是十公子所言为真,魏学士亲自过来,许是来询问实情的,公子大可过去分辨一番,但若是慢了去,不知道要发生何事,或将滋生误会。” 李慎也小声提醒:“怕是难以善了,兄长,三思啊。” 乔其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只是他乃是护院,不好斥责李慎,只是目光含着责备,也自纳闷,这位幺公子平日里颇为低调,为何今日这般固执? 李怀把目光从假山上收回来,看了李慎和他的些许仆役一眼,才笑着对乔其说道:“我那位未来泰山既然来了,总归是要见的,但他没带人砸开我的院门,而是坐于前院等待,显然是要依礼而行,是来讲道理的,那我更要思虑清楚,到了地方该如何诉说,匆忙而去,乱了方寸,反而可能坏事。” 乔其闻言一怔。 “况且,”李怀又抬手一指,“这过来通报的人也来了,自是无可躲避,你又何必担忧?” 果然,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一名小厮气喘吁吁的走到跟前,说明了来意,说是他家老爷着他过来通报,让七老爷,也就是乔其口中的七公子李怀,去往大院正堂。 这下子,乔其等护院略显惊讶。 “这便过去了。”李怀冲那小厮点点头,转身看着李慎,“老幺,我记得你过去谨小慎微,对人和气,今日这般顶撞乔护卫,是因为担忧我吧?” 李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兄长一向待我不薄,多有照顾,如今兄长遭遇这等待遇,弟自是责无旁贷,要一力帮衬的。” “是啊,”李怀叹息一声,“你也是待我不薄,之前我能离开,也是多亏了你的通风报信,当时家中人来人往,想要让我出去,你出了不少力吧,今日又来通报,想要让我逃遁,一如当日,眼下更是不顾其他,一门心思的要帮我离开,真是用心良苦啊!” 说到这里,李怀顿了顿,回忆了一下深邃眼神的表现,然后眯起眼睛,深深看了自家兄弟一眼。 李慎神色微变,却还是道:“那日我看兄长在家憋闷,怕你婚礼上不快,是以想让你先舒缓心绪,未料最后闹出这样的事端,是弟疏于考虑了。” “原来如此,。”李怀点点头,“但你也知道我李怀是个什么人,有道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我若出去,不闹出事来,岂能算是李怀?你其实不是疏于考虑,而是深思熟虑!” 李慎神色再变,就要解释一二,李怀却学着一周目他那老丈人的招牌动作,摆了摆手,止住对方,也不再多问什么,转身朝着前院走去。 李慎愣在原地,最后也不跟上,只是道:“既然兄长执意要去,小弟就先去准备人手,万一有个不测,还好带人过去帮着兄长。” “不用了,你也跟着过来,到时若有变故,你我兄弟相互扶持,”李怀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满脸错愕的李慎,似笑非笑,“,况且我是去自家正堂,又不是龙潭虎穴,能有什么不测?你又如何带人过来?砸了自己家么?莫非是急着脱身回去禀报,口不择言了?”然后吩咐乔其,“带着老幺跟上。” 乔其惊疑不定,他已然听出了一些,只是面对李怀一本正经的命令,实在有些不习惯。 “怎么?乔护卫,你不是急着过去吗?为何磨蹭?” 乔其叹了口气,给几个同僚下了指令,便对李慎道:“十公子,得罪了。” “乔其,你想以下犯上?”李慎连连后退,口中斥责。 旁边跟随过来的仆役也纷纷叫嚷“退下!退下!”、“休伤我家少爷!”、“谁敢动手!”云云。 有这声势,李慎又道:“若是你敢……” “若是你敢离开,休怪我不念兄弟之情!”李怀收起笑容,冷冷说道,“我李怀是个什么人,你心知肚明,北坊巡街闹过事,长安府前揍过人,你一庶出子,和我作对?我打了你,你那小娘寻来,我也敢一并关押!给我老实点!还有你们几个仆役,等会就给你们冠个欺主的罪名,统统打死了账!” 他这一呵斥,几个仆役本来咋咋呼呼,仗着人多想要逼退乔其等人,那声响戛然而止,一个个面面相觑,露出惧意,李慎面色则是苍白,果然老老实实的停手,被两个护院来到了两边。 “我这恶名倒是好用的很,这纨绔败家子弟,其实也有优势,”李怀再次露出笑容,先对乔其说了一句,又看着那过来通报的小厮,“别耽搁了,咱们过去吧。”后者连连点头,转身就走,似是生怕耽搁片刻,只是不时回头偷看,面露惊奇。 乔其则微微后撤,到了李怀身后。 李怀不管其他,大步流星的前行,没有几步,那小厮就进去禀报,李怀则不紧不慢的停步,就正堂外等候,但跟着便听到里面有人大声斥责。 “让那个逆子进来!”老夫人的声音随之传出。 李怀整了整衣衫,迈步走进去。 “嘿,还真敢来。”迎面就是魏醒的嘲讽之言。 第七章 诸事皆巧,则必有因 还是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座次,以及熟悉的人物和表情。 李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复习了一下一周目的所见所闻,登时心中大定。 他迈着稳健的步伐,不急不缓的走了进来,在那位便宜老妈开口之前,就主动过去问候,随后又轻轻一甩袖子,依次给众人见了礼。 我这一番做派,定然是显得潇洒随意,逼格甚高! 但这时,那魏醒却冷哼一声,道:“犯下如此大错,居然还这般轻佻,我看你分明是殊无悔意!甚至颇为自得!” 李怀顿时眉头一皱,心中不喜,只是撇了那人一眼,并不多言,心里道:不用和这舔狗一般计较,今日先攻略老丈人再说! 这时,跟在后面的李慎,也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朝着老夫人刘氏行礼,口称母亲,又见过了其他人,随后下意识的看了护院乔其一眼,这才站到一旁。 乔其进来之后也是行礼,跟着走到墙角,肃立不语。 李慎这才松了一口气。 李怀将自家老幺的这番样子都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只是朝着魏瑾拱手,口称“泰山大人”。 “老夫可当不得你这般称呼。”魏瑾微微摇头,打量几眼,“不过,你能亲自过来,却是出乎老夫意料,也算是有点担当。” “这逆子人前无状,着实无礼无知,”老夫人刘氏却是一副怒意,盯着李怀,呵斥,“还不跪下谢罪!” “不必如此。”魏瑾摆摆手,看着李怀道,“你可知老夫今日为何而来?” 就等你这句呢!可憋坏我了! 您之前的台词不错,但现在都已经是我的了! “自是知道的,”李怀意气风发,游目四望,脸上努力做出淡淡的笑容,“晚辈这次闭门思过,反省前事,才知此次行事,实在有欠思量,是以中了他人算计。” “哦?”魏瑾眯起眼睛,又一次打量李怀,仿佛刚刚没有认清一般。 “逆子,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夫人却以为李怀老毛病犯了,遇到难事,便要编造一番,托推责任,不由急道,“还不好生认错,然后立下誓言!也好展现诚意!” 李懂则旁边提醒:“世叔最是宽宏大量,你若是诚心悔过,或有转机!” 魏醒冷冷一笑,嘲讽道:“怎么?你还有被人陷害的价值?” 李懂听着,又忍不住叮嘱道:“七弟,好生说话,切莫胡言乱语。” 周围的众多仆从、丫鬟,也都是觉得,自家这位荒唐少爷,这次又要胡扯一番了,纷纷以目相视。 便是那陪同而来的乔其,虽然面色肃穆,却也不以为然,微微摇头,但离他不远的李慎,却是身子微微一颤,偷偷看着李怀,表情阴晴不定。 倒是魏瑾说道:“你说是被人陷害,此话怎讲?莫不是为了开脱罪名,胡乱编造?若是如此,那不说也罢。” 李怀拱拱手,整理了一下语言,他在第二次前来的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 “这次的事,说来乃是诸多巧合构成,先是我在家憋闷,恰好有了机会出去,只是这般时候,府中人来人往,我这郎君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出去的?显是有人刻意安排……”他的眼神微微一撇。 不远处,李慎再次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李怀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嘴上不停:“随后,恰好在景仙楼中遇到了好友,又恰好碰上了太学生,恰好因此争风吃醋,恰好打了起来,而打完之后,这消息恰好不胫而走。” 话说到这,他顿了顿,强调一般的突出了一个词—— “恰好。” 屋子里的众人,无论是老夫人、李懂,还是魏醒、乔其,乃至那周围的众多仆从、丫鬟,都是面露惊疑,听出了一点不对。 “你是如何想的?”魏瑾绷着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李怀一见,便知这二周目有有戏。 “事皆巧合,则必有因!”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一时之间,众人惊疑不定。 跟着李怀分析道:“细细思量,此事其实满处皆是漏洞,先不说府中人杂,诸多繁多,都绕着我那院子转,哪能轻易脱身?就说太学生为学固本,崇尚清流,除了休沐日,岂能轻易得见?书生学子便是寻花问柳,也要打着吟诗作对的旗号,不会轻易自污清誉,与人在烟花柳巷争斗,否则焉有士林风评?” 听着这些个话语,众人看他的目光越发惊异,便是魏醒,都不由微微皱眉,思索起来。 角落里的李慎却是脸色发白,冷汗连连。 “再说景仙楼,伫立坊间几十年,什么情况没见过?闹出事来,又怎会不懂得如何处理?能任凭此事发酵?况且,我那两个所谓好友……”李怀故意摇头叹息,“若是友人,当劝诫互助,他们倒好,生怕事情闹不大,主动挑衅不说,还怂恿我出手,溯本根源,最初就是他们二人要点那花魁!” 魏瑾闻言,不由点头。 李怀见着,又继续道:“最可虑的,还是事情过后,消息四处传播,无论是爱惜羽毛的太学生,还是本该与我隐瞒的好友,又或是经营多年、经验丰富的景仙楼,无论哪个都不该轻易宣扬、泄露,但结果却是,这消息不仅传出了,还在短短时间内,便==传遍四方,生怕别人不知,若说无人在背后推手,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依你看,是何人算计?”魏瑾淡淡问道。 “这恐怕就要问问,当初能找到机会,让我从家中离开的人了。”李怀这般说着,意有所指。 李慎两腿一软,差点跌倒,靠着扶墙,才勉强站住,心里却已是一片冰凉。 不过,李怀并未说出是谁,反而笑而不语。 “有人算计我等?”魏醒忍不住怒声而出,“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李懂心有余悸,看着李怀,小心问道:“七弟,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怀对母亲、兄长和未来岳丈拱手,叹道:“得罪何人先不说,但这事终究怪不得别人,若非我管不住自己,哪能有这些事端?那背后算计的人固然可恶,但归根结底是我行为不端,是以闭门思过,知晓阴谋后,深感罪孽!” 他努力用诚恳的语气说道:“痛定思痛,方晓厉害,今后我当痛改前非!” 屋子里顿时陷入安静。 魏醒眉头紧锁,李懂神色慌张,老夫人蹙眉不语,乔其等仆从、女使更是满脸惊讶。 “哈哈哈!” 魏瑾忽然一笑,打破沉默,随后指着李怀笑道:“玄庆啊玄庆,这话,如果你一开始说出,无人会信,老夫有只会道你是个遇事只会赌咒发誓的纨绔,但现在一番话说出来,老夫却有些相信了。” 玄庆是李怀的字。 赶着,这位老学士转头问道:“介宇,如何?他这番话,可能说服了你?” “我倒是有些小瞧你了。”魏醒固然面色不愉,但眼睛打量着李怀,面有惊奇,“只是过往那些个荒唐事,却不会因此一笔勾销!” “他能看出这些,说明还有些聪慧,能不卑不亢,遇事没有慌张,反而能抽丝剥茧,推导出缘由,是有些能力的,可惜过去胡闹,平白损了名望,荒废了天赋!”魏瑾说着起身,对刘氏说道:“老夫与老侯爷乃是至交,当初李怀生下来之后没有几年,我那小女降生,老夫二人便定了婚约,魏家乃是信诺之家,这婚约自是会执行的!” 第八章 藏拙者,遇事方显 “这真是……” 老夫人刘氏听得此言,不由大喜,慌忙致谢,又对李懂、李怀说道:“你们世叔不愧是诗书传家,乃是守信宽厚之人,还不赶紧致谢!”末了才看了李慎一眼,“你也来谢过!” 李慎小步快跑过来,与两位兄长一同行礼。 李怀这时也知道收敛,没有多说什么,依样画葫芦的拱手,防止节外生枝。 魏瑾微微一笑,等兄弟三人施礼过后,他又对刘氏道:“听闻二郎身子骨有恙,是以今日都未曾现身,不知可有好转?” 刘氏强笑一声,点头道:“略有好转。” 魏瑾也不追问,转而看向李怀,说道:“你乃是二郎的嫡亲兄弟,日后当多多分担,既然你说要痛改前非,那老夫便要观今后之言行,切莫忘记。” “玄庆谨记在心!”李怀赶紧行礼说着,对比着一周目时对方的说法,不由松了口气。 “时候也不早了,夫人早去休息,玄庆,你也去准备一番吧,后日可要有的忙了,我将如兮交托给你,日后不可负她!”魏瑾细细叮嘱,李怀连连点头,这说着说着,老学士话锋一转“听你之言,对那楼阁之事果然是一清二楚,日后成家立业,要有担当,不该再去了,记得吗?”他的眼中满含深意。 李怀表面郑重答应,心里却暗暗嘀咕,一周目的时候,您老人家才是真正的老司机啊,怎么一转头,反而说起我来了,要不是你一番讲解,我如何能知道这里面的道道?真是冤枉! 只是心里这么想,终究不能说出,还是只能点头称是。 那边,刘氏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午膳,魏瑾则摆了摆手。 “府中还有些许事要忙,侯府亦徐忙碌,这该说的话,老夫也都说了,该听得话也都听过了,既如此,便不叨扰了,”魏瑾见老夫人要挽留,摇摇头道,“眼前诸事繁杂,还有许多要做的,待得大事落定,我们两家有的是时间坐下来欢饮。” 老夫人也只能作罢,然后要亲自相送。 魏瑾则道:“老夫此次过来,为掩人耳目,刻意低调,若是嫂嫂相送,便要暴露了,老夫自己走便是。” 等老学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老夫人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怒视李怀,斥道:“你干的好事!若非亲家宽厚,几成大祸!” “我……额,”被老夫人瞪了一眼,李怀顺着记忆硬着头皮,“儿子知错了,今后必然痛改前非!这两日也是真心悔过!”他知道这时反驳也无用处,况且危机已过,还不让老太太骂几句舒坦一下情绪?只是这称呼上,还很是不惯。 李懂在旁劝阻:“母亲,七弟刚才也说得清楚,他是被人陷害,也已立誓痛,您就别责怪他了,毕竟大婚在即,还是让他早点准备吧……” 老夫人听着,眉头一皱,看着李怀,还要再说,这时一个仆从步履匆匆的从后堂赶来,还没进屋就喊道:“老夫人,不好了,侯爷,侯爷他又吐血了!” “啊!”老夫人脸色猛然一变,“我的惯儿!这可如何是好!”说罢,顾不上李怀,在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就走,等到了门口,才转身说道:“你继续回去思过,只是大婚的准备也不可耽误!”话落,人已在门外。 深吸一口气,李怀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李慎。 “七弟,既然你把话说清楚了,日后要好自为之啊。”李懂告诫了一句。 李怀点点头,说道:“这边没事的话,我便先回去了。” “那边回去吧。”李懂说着,看向一旁,“乔护院,你护送吾弟回去。” “三老爷放心。”乔其马上跟了过来,随后低着头跟在李怀后头,态度颇为恭谨。 李怀等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招呼道:“老幺,走吧,咱们回去。” 李慎本来靠在墙角,小心踱步,闻言一个激灵,有心拒绝,可看到李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终究不敢多言。 —————— 另一边,魏瑾和魏醒出后门离了定襄侯府,便进了自家马车。 魏醒关了车门后,又盖上了车帘,坐下之后,便忍不住问道:“叔父,那李怀所言都是真的?” “你说呢?”魏瑾反问了一句。 魏醒迟疑着说道:“我听着不像是假的,只是……” “只是觉得,那李怀过去乃是有名的纨绔子弟,怎的突然之间就这么精明了?”魏醒轻轻抚须。 “正是如此。”魏醒眉头一皱,道:“我本对这桩婚事不甚赞同,妹子何等人物,却要婚配一个纨绔,不只是我,家里多有反对之言,若不是因为李惯身子骨不行,那纨绔迟早承袭爵位,家里早就都反对了。” 魏瑾半眯着眼睛道:“若只看过去,李怀除了一张面皮外,确实没什么可称道的,对我魏家而言,唯一价值,便是早晚会成定襄侯,李怀为侯,如兮就是侯府夫人,迟早能得诰命,对魏家自能帮衬。” 魏醒听出味道,便问:“那现如今呢?” “现在看来,李怀却也并非。”魏瑾轻笑着说。 魏醒又问:“这么说,他所言之事,都是真的?” “事发之后,老夫察觉有异,便遣人调查,找到李怀的那个两个友人盘问经过,他们家中有些势力,但能被人指使,便能被老夫问询,还有那两个太学生,亦是一样的道理,旁敲侧击,总有痕迹。”魏瑾微微眯眼说着。 “这么说,李怀歪打正着,真让他说对了?”魏醒不由惊讶,但旋即摇摇头,“不对,纨绔哪有这等本事,定是有高人指点,提前告知于他。” “我本也这般想的,但却又觉得,八成是李怀自己所得,”魏瑾睁开眼睛,目光如炬,“老夫都是派人探查才能得知,他若非自己推敲,难道还能是未卜先知?靠着推算,就有了一般无二的结论,这等思量之能,确实不凡。” “叔父如何能肯定,是他自己所得?” 魏瑾却反问:“你莫非没注意到,屋子里另一李家子的模样?” “还有一人?”魏醒回忆片刻,“李家老幺?李慎?” “正是,老夫询问时,李怀曾经提到,他在家憋闷,有人刻意寻了机会,将他引出侯府,但并未说出名字,”魏瑾看着侄子,“能从把看守严密的侯府,把人给引出去的,能有何人?” “李慎?”魏瑾回忆之后,心中亮堂起来,“李慎刚才确实神色有异,我还道是他李家自知理亏,但若如此,为何李怀不当场揭穿他?” “这才是老夫觉得,此事为李怀亲自看破的原因,此事终究是侯府家事,他们不愿声张,也是正常。”魏瑾收回目光,话锋一转,“定襄侯府颇有来历,占地广大,仆从众多,人来人往的,想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是决计办不到的。” 魏醒不解的道:“李怀不就出去了?” 魏瑾摇摇头:“出去了,未必是无人看到,可能是无人禀报,刻意为之。” “叔父是说,李慎背后有人,还是李家之人,刻意布局,对付李怀?”魏醒醒悟过来,“为了爵位?” 魏瑾微微点头,露出欣赏之色:“李二郎大病难愈,爵位自是要落到他嫡亲的弟弟身上,但老侯爷有着十个儿子,就算已经去了两个,也还余下八个喘气的,李惯若去,李怀袭爵,余下的六人怎么办?岂能心甘?” 魏醒就道:“这么说,咱还得提醒那李怀,甚至帮衬一二,确保他能得位,毕竟越是这个时候,这事就越发危险,万一他没能承袭爵位,那我妹子何必嫁他?” 魏瑾却似笑非笑,说道:“难道经过今日,你还会看轻李怀?” 魏醒一怔,眉头紧锁:万一他不是浪子回头,而是有人在他背后……” “若他背后有高人,更加无须担心,”魏瑾眯起眼睛,“如是无人,只看他今日手段,引而不发,谋而后动,留着李慎,显然是要恩威并施,扯出背后之人,这等心思,哪里是浪子回头能有的,分明是一直藏拙,或是因为他那兄长日子不多,不得不显露出来了。” 魏醒有些难以置信:“我怎么觉得,那李七郎不像是有这等深谋的人?” “莫说你,老夫也险些被他骗过,但到底是不是,还要日后观之,”魏瑾说话的时候,掀开一角窗帘,微微窥视,“他若有本事,未来不好掌控,但终究能有帮衬,我听说,你那衙门里,最近又出事了。” 魏醒顿时苦恼,说道:“又多了两个疯症,也不知为何,最近几日,越发多了。” “这便是了,”魏瑾放下窗帘,“这事官家也有耳闻,或许会过问,到时就不好敷衍,你还是需要帮衬的。” “但也不能指望他李家七郎。”魏醒却不服气,“还不知他这会做什么呢,兴许已经故态复萌、原形毕露!” 第九章 你我,兄弟也 李怀哼着小曲,走在前面,在乔其眼中,殊无半点刚刚赌咒发誓的模样。 而李慎魂不守舍的跟在后面,因精神恍惚,甚至因为庭院边角的老树根绊了一跤,跌跌撞撞,踉踉跄跄。 李怀不理不问,乔其亦没有多言。 李慎因此越发慌张,看着兄长的背影,想着先前正堂上的情形,他越发担忧起来,几次张口欲言,但李怀转头就是一个嘲讽的表情——微微皱眉,辅之冷笑,看起来很是刻薄,让李慎心中发寒,倍感煎熬。 “这李慎必有问题,我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定然可以震慑他的内心,此刻,我该是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吧?” 李怀一边走着,一边回忆之前举动,对比看过的电视剧、电影、古装片,力求将那种运筹帷幄的高人气度,完整、完美、完全的展现出来。 等确保无误了,才开始思考之前发生的事。 “从时间回溯的情况来看,剧情历史的惯性是很大的,按照那位便宜岳父的说法,显然是无论怎么样,他都会把女儿嫁给我的,只是这里面原因,恐怕不是单纯的信守诺言。” “从一周目老岳父的暗示来看,有很大可能,他是要在我继承了爵位之后,作为一个指导者、经验丰富的长者,来拉拢李家,甚至把我变成傀儡,当然,这有些阴谋论了,先搁置起来,以后再说。” “但无论如何,在原本的剧情里,老岳父也有出场,虽然提及的字数不多,而且记不太清楚了,但最后肯定是推墙党的一员,对,推的就是李怀的墙!我也不能太信任他了,得留点心眼儿。” 想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 “虽然度过了一个难关,但后面还有不少坑等着,日子难过啊,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是,我到底还能不能回去,这是个未知数,如果不能,那我就要顶着李怀的身份,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就不能不考虑后面的威胁了,也就是……” 郑兴业! 原文主角,李怀巅峰人生的终结者,未来最大的劲敌! “按照剧情,我这个角色是第二卷出场的,在我结婚之后不久,会试在即,在江南家乡完成了装逼打脸一条龙的小秀才郑兴业,带着两个红颜知己,以及众多好友一路北上,很快就要抵达长安了,我的时间十分有限啊!” 想着想着,李怀停下脚步,抬头一看,自家独院之门,已经近在眼前。 “七兄……” 身后,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 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忆了一下腹稿,同时管理了一下表情,李怀转过身,看着幺弟,问道:“老幺,我过去可有苛待你的地方?” “没有,没有……”李慎低着头说着,声音很轻。 “你抬起头,看着我说,当时我能出去,到底是因为什么?”见着对方的模样,李怀又肯定了几分。 李慎则小心的抬头,看着李怀那满是嘲讽之色的面容,顿时心中一凉,响起这位荒唐兄长过去的作为,更是两腿发软。 “我……”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道,“是我见兄长憋闷……” “还是这番说辞!”李怀眯起眼睛,“方才在堂屋里,我说的那些你莫非没听到?还在这里装样子,刚才给你留些面子,没有当场拆穿了你!就是望你知错能改,结果还是执迷不悟!你可要想想,我是什么人?真要是闹将起来,我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啊!” 他瞅着李慎的脸色越发苍白,就知道这番说辞有用,于是变本加厉的吓唬起来:“你那小娘,素来为我母亲不喜,过去有父亲护着还好,现如今怕是日子不好过吧,也无怪乎会铤而走险,但这是病急乱投医啊,我只要一公布,你想想是什么下场?怕是你们娘俩都要被赶到那个外庄里幽禁起来,自生自灭!” 李怀每说一句,李慎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你想想,到时候一旦失势,什么下场?连奴仆之流的都敢欺辱你们娘俩!不知道要受到多少耻辱,更要吃多少苦头!为何执迷不悟!” 边上,乔其神色微变,对几个同僚使了个眼色,尽数后退了两步,然后装作看风景的样子。 李慎终究忍耐不住,两腿一抖,差点瘫倒,随后手扶着墙,颤颤巍巍的说道:“此事并非是我的本意,是我小娘,还有五叔、五婶子他们,他们、他们……” 李怀闻言一喜,知道是一连串的恐吓,终于有了结果,他这招乃是前世推销学会,将产品摆上,将不买的后果说得无比严重,最终诱导购买,鲜有失手。 乔其脸色一变,拱手说道:“既已到了院子,我等便到周围巡查,防止再生意外!”随后,不等回话,便带着几个同伴迅速离开,如避瘟疫。 还真是机警,知道这种事不好掺和。 看着远去的护院,李怀并不怎么在意,他收回目光,看着瑟瑟发抖的、脸色苍白如纸的十弟。叹气道:“我也知道你为人淳朴,堪比哥谭市民,但做了就是做了,可说到底,你我兄弟一场,不管别人怎么诋毁,咱们总是更亲的,肯定不会因此记恨你……” 他努力眯眼,让自己显得阴森:“我没有揭穿你,就是念着兄弟之情,但其他人会怎么做,可就不好说了,你想想,你刚才说的那些个人,那些个名字,他们有几个是好人?他们是怎么怂恿你对付我的?等他们知道你供出来了他们,又会如何对付你?” 李慎打了个寒战! “他们所图谋的事,那可不是小事,一旦暴露了,我兄长、母亲追究,他们怎么办?还不是要拿你顶罪!毕竟这事是你干的呀!” “兄长救我!”李慎彻底慌了神。 李怀知道,这个兄弟未必真的是指望自己能救他,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看破了这事,知道了真相,担心自己告发、举报! “莫慌,莫慌,进来,咱们兄弟好生交谈,商量一下这事该如何善了,”李怀亲热的拍了拍李慎的肩膀,然后勾肩搭背的把他往院子里拽,“李屋,去开门。” 李慎心有抗拒,奈何形势比人强,终究要跟着往里面走。 吱呀一声,院门被小书童推开,李怀走了进去,这饭菜的香味已经飘出,是前院的人送来的午饭。 “这个味道,是宅斗的味道,没想到,我的穿越要从宅斗开始,不过就算是宅斗,那也是养成类的,有存档读档大法在,肯定是一路平推!” 他非常自信的竖起了旗。 第十章 我阿娘说了…… “不愧是我写的书啊,就是打起我的脸来,也是毫不手软!” 李怀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的李慎。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距离他在堂屋里的那一番表现,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时辰。 在前院表演完结束之后,送走了便宜岳父之后,李怀软硬兼施的恐吓着李家老幺,等李慎惶恐承诺,今后会通风报信,方才放行。 一天搞了两次事,李怀颇为自得,在随后的时间里,除了熟悉院里摆设和手下仆役外,就是回忆逆转岳父和恐吓兄弟的丰功伟绩,结果晚饭还没开始,李慎就去而复返,带来了一个坏消息,这影响了李怀后面的计划。 “你是说,我识破你们奸计的消息,已经泄了?”看着惴惴不安的李慎,李怀不确定的问道,“不是与你说了吗,这事若是泄密了,他们第一个要拿来顶罪的,就是你!你何不保守秘密,帮我好生刺探消息,待我上位后,必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好叫兄长知晓,弟……弟并未通报,只是回去之后,见了我娘……见了我姨娘,姨娘便道:好个糊涂儿,此事哪还有得隐瞒,早就让老五家的婆娘知道了!” “你若不说,你那生母如何得知?”李怀满脸怀疑,暗道是不是之前吓唬的不够,以至于这小子当时满口答应,出了门,一转脸就满世界宣扬。 “这……还是弟心惊胆战,面色有异,我姨娘对我最是熟悉,只是一看,就知有事,反复盘问,我错漏百出,让她知晓。”李慎越说,头越低,生怕李怀怪罪,将事情捅给刘氏大夫人,那他与生母都要遭殃。 “你当真没想过回去举报?”李怀眯起眼睛,试图用丰富的阅读和码字经验,看破小老弟的心思,要知道,他也是写过女频的人!论宅斗经验,绝非直男可比。 不过,那马甲在太监后就不用了。 李慎心虚的缩了缩脖子,他在李怀的院子里担惊受怕,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回去的路上就反复思量着,是不是告知自己的生母,也好让人出出主意,结果还没拿定想法,就被生母看出神色有异,然后就被问出问题了。 见着李慎的模样,李怀索性道:“何姨娘怎么说的?” 李慎倒是一愣,准备解释的话都到嘴边了。 “你说若都是真的,但现在又回来了,总不是来消遣于我,”李怀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做出好整以暇的模样,“说吧,此来有何目的。” “这……”李慎不得不将嘴边的话重新咽下去,“我姨娘让我过来,说是要展现诚意。” “哦?你要投靠我?不对,是何姨娘要在我身上下注?”李怀顿时明白过来,“只是以我的名声,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何姨娘何故如此?” “我……”李慎张口欲言,但结结巴巴的。 李怀颇为不耐,摆摆手道:“这样吧,我来问,你来说,省得期期艾艾的,听着不爽利,若是在书里,你这种说话方式,怕是要被人怀疑是我在水字数!” “自己的招数,自己吐槽,+1槽点。” 李怀免疫了系统补刀,就问道:“你回去之后,何姨娘看出有事,但至多是她一人知晓,又如何能说是泄露消息了?莫非是因为当时大堂里的仆役、丫鬟?” “正是,”李慎松了一口气,“我阿娘当时也说,当时堂中有众人看着,根本就瞒不住此事,其中有不少人都是五叔府上的眼线,定会传过去的。” 李怀却有些郁闷的道:“我们这府中,居然有他老五府上的眼线,还传的这么广,都是怎么管理的?” 李慎便道:“府中本是嫡母管着,但如今二兄的病重了,也就无心过问了,因此被好些个人收买了府中人手,那些府中都很舍得使钱,府中小厮、女使有些不知轻重,便泄露了出去,难以根绝。” “这事真让人难受,装逼都不能装个完整的!”李怀摇摇头,“接着说,那这事既然被知道了,何姨娘又何必让你过来找我?大可去找五叔、五婶他们嘛。” 李慎就道:“我阿娘说了,既是暴露了,那咱们娘俩的话,在人家那就不顶用了,也不得信任,或许为了稳住咱们,还会设法约束咱们,便是最后事成了,也是他们吃肉,咱们喝汤,只得边角。” 好嘛,这是直接拿着原话说了,连语气都有几分阴柔味,似是一介宅斗高手啊。 李怀这么想着,参考着记忆里,便宜老爹活着的时候,那位何家姨娘那可很是威风,连侯爵夫人都要让她几分,差点成为宅斗冠军,结果因为老侯爷战场速亡,何姨娘的局势自然一路崩溃,最终蜗居一院,清冷度日。 那肯定是不甘心啊,恨屋及乌之下,怕是对我这位侯爵夫人的嫡子,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吧,怎么会老老实实过来合作? “我娘说,兄长过去荒唐,但今日崭露头角,未来更是要大权在握,况且按着规矩,若是二哥……二哥哥去了,本就该您来掌权袭爵,旁人冥顽不灵,那是他们蠢笨,却正是咱们投靠的好时候。”李慎抬起头,小心的打量李怀表情。 “过去也不见你们投靠。”李怀无情吐槽,但也知道,自己过去那样子,投靠了八成也没啥效果。 李慎尴尬一笑,说道:“您这边人手不多,未来肯定是要帮手的,咱们是兄弟,有什么事,弟服其劳!况且,我等之前与五叔他们多有接触,您午时不还嘱咐,让我回去之后,多多留意,通风报信吗?” 李怀眯起眼睛,过了好一会,才道:“这话也是何姨娘教你的吧,但我虽不知五叔等人筹谋的细节,但也能猜到他们所求何事,无非就是看二哥身子骨不行了,又不乐意爵位落到我的手上,为此必然禅精竭虑,早有准备,如今你们暴露,价值不大,必有防范,那还要什么可以通风报信的?” 李慎点头道:“好觉兄长得知,我亦这般询问阿娘,阿娘便道:老娘早有……不,是她早有准备。”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本小册子,便递了过来。 李怀满脸古怪的接过来,心里丰富着那位何姨娘的人设,这位在原文中并未出场,具体有何特性,他也无从得知。 不过拿过小册子一翻,顿时瞪大了眼睛,再看李慎,便不由疑惑起来:“这册子上记载的事,足以让五叔等家百口难辩,你们这同阵营的也这么能勾心斗角,真是失敬失敬。” 李慎脸上依旧保持着尴尬笑容。 李怀并不追究,将册子一合,说道:“何姨娘有这般准备,可见心思缜密,你为他子,莫非也学会了扮猪吃虎之术,却装作不善言辞的样子,来我这里投奔?” 李慎不明那扮猪吃虎之词,但能听出大意,慌忙摆手说道:“兄长莫要误会,我阿娘也说了,若是我能有得她三分心思,她也不用这版操心了,更无须为旁人筹谋爵位!” “这话如此露骨,你都说得出来,不是太过憨厚,就是大忠似奸啊。”李怀有感而发,摆摆手,止住了李慎后面的分辨,只问,“这册子上所写,明显还有后续。” “我阿娘说了,”李慎小心措辞,“这些先用以取信七哥,待两边说成,日后慢慢送来。” “果然好算计。”李怀笑了起来,将小册子收起,“既如此,你便回去转告何姨娘,只要她精诚合作,我李怀不吝厚报!” “多谢兄长!”李慎松了口气,继而信息起来,“那我这就回去禀报阿娘。” “别忙,”李怀指了指边上的桌子,“时候不早了,在这吃了再走,我还有些话,想要问问你。” 李慎有心推脱,但一见李怀那充满了讽刺之意的笑容,顿时心中一寒,这话是不敢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 “这似笑非笑的表情,还真好用。” 李怀心里暗道,招呼李屋,让他通知府中仆役,准备上菜。 这一顿饭,吃的李怀和李慎都不甚舒畅,后者是因为被李怀反复盘问,有些难以招架,不知什么话当说,什么不当说,而前者,却是不满于厨师的料理水平,觉得饭菜奇淡无比,毫无味道可言! 等酒足饭饱,李怀拍着李慎的肩膀,说道:“今日既然结盟,那自是要互通有无,你回去告诉何姨娘,便是她现在还脚踏两船,或者背后对我也有防备,那也无妨,只要能按着约定提供消息,事后我都念着她的好。” “我与阿娘,都是诚心归附兄长!”李慎心惊肉跳的拱拱手,得了准许之后,急急而去,宛如落荒而逃。 看着老幺背影,李怀摇摇头,随后拿着那本册子,沉吟不语。 这宅斗看起来正是火热时,但只要婚结了,那魏家老头子,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再加上有何姨娘这样的资深人士作为顾问,配合外挂,没理由会输,不过…… “除了那位便宜五叔,还有什么人?而且,我记得,原文中,就有一位李怀的叔父,得罪了郑兴业这位主角,是谁来着?时间太久,记不清细节了啊,真叫人头疼!” 无意间,他的目光略过桌上铜镜,不由一愣。 “咦?” 第十一章 这什么画风啊?! “这张脸的英俊程度,虽然和我预料中一样,但还是有些不同的。” 看到了铜镜中,属于自己的面容,李怀不由将琐碎思绪扔到了一旁,将蜡烛、油灯拿的近些,仔细观察着镜子里的面孔。 这本无可厚非,谁人能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呢? 便是最初被人叫出屋子,李怀便想着这事,只是后面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不给人以喘息空间,便是回来,亦忙着熟悉自己的院子和人手,防止再出纰漏,结果到了这会,方才有时间了解自己的模样。 他这一看,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浮现心头,让他不由感慨:和穿越前一样帅气,但这也正常,毕竟写的时候,都是按照自己的长相来描述的。 这般想着,他又端详了片刻,总觉得镜中人有股违和感,待得细细分辨,终于发现了不对之处。 “描述自己的龙套时,我都都会提上一笔,是柳叶眉,结果这镜中人却是平眉,虽说剑眉朗目、英气勃发、风流倜傥、神采飞扬……以下省略一千字,但终究是有些不习惯,也不知为何这书中世界要如此补充,莫非是第一本时,我还未曾留意,随手写下?” 由于李怀的习惯,几乎每本书里,都有以自身命名的龙套,但多为一次性的工具人,并没有怎么用心设定,多套用的经典反派模板,若有疏漏,连自己都无法确认对错。 他本人的相貌特征,就是柳叶眉,书中也会提及,现在看着镜中面容,与前世自己相似,偏是眉毛形异,因此违和。 “算了,按着今日见闻,这书中世界分明真实不虚,内里个人也不是虚妄,都是合理补全的,我这相貌也英俊如故,无需担忧太多,还是先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施为吧。” 这么想着,他将目光从铜镜中收回。 “今日刚刚心态膨胀,以为外挂开路,无所不能,结果就被何姨娘打脸,说明我这修行还远远不够,君不密则丧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我穿越前每每描写主角,都是如何如何算无遗策,现在真落到自己身上,真个不容易,我就一个脑子,哪能都想过来,但稍微有点疏忽,就让人给抓着了,这可不成。” 想着想着,李怀就意识到了里面的凶险。 “甭管其他,这涉及到爵位,肯定得有一番争夺,我那未曾谋面的便宜大哥,是等郑兴业登场之后才一命呜呼的,谁知道这其中会有什么变故,万一有个谁,和主角联手了,怕不是还要翻车,毕竟仔细一想,我这积累的槽点全用上,也才能回溯一个小时左右,真有个大事件,那是杯水车薪!” 忽然,他咧嘴一笑。 “但比起其他事来,我还有个优势,那就是熟知剧情!” 想到这,李怀顿时安心下来。 “书就是我写的,剧情、背景都知道得很,更知道大概脉络,这堪比重生啊,这就是预知挂,重生加上修改器,就问你们怕不怕!只要合理搭配使用,就是碰上那些国政军势上算无遗策的妖孽,又或者说的小点,碰上那些资深宅斗好手,也不见得能差多少。” 一念至此,他决定不再耽搁。 “趁着这记忆还热乎着,赶紧都记下来,毕竟是第一本书,时间太久,好多细节都忘了,只能列个大纲,说来可惜,这书只写了一半就太监了,后面没有了,我这优势无法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不对!” 忽然,李怀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的心里转着一个念头—— “作为一个作者,我必须坚定立场,太监都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想太监!对,这不怪我!” 想着想着,他游目四望,正好见到铜镜后面有一叠纸,还搁着一根笔,放着墨砚。 “正好,省得去书房了,我先拿着,把大概内容记下来再说……” 想到一半,李怀忽然停驻,随后眉头一皱,拿起那几张纸,顿时就有一股异味传来。 却见上面早已写了东西,只是笔记凌乱潦草,还有大片大片的墨迹,将好些个文字都给盖住了。再翻开几张纸,居然发现粘起来不少,稍微一用力,便就撕扯破损了不少。 “这是什么?原版李怀的绝笔书?”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脑子里的记忆碎片,似乎没有关于这部分的内容。 凑近敲了敲,便注意到纸上写的字,多数都逻辑混乱,不成语序,有些干脆就不识字,仿佛胡乱挥动笔墨写下来的。 “时与近至,与汝皆亡?待到来时……后面就看不清了,这些个纸上众多语句里面,就这一两句能读成个,其他皆是杂乱无章,宛如痴人梦呓一般,唔!” 他忽然捂住口鼻,盖因一股腥臭味忽然扑面而来,刺激得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却是桌子最里面的两张纸发出来的,上面也是一团漆黑痕迹,但和先前的墨迹有些不同。 凑近看了几眼,李怀忽然面色陡变。 “难道是干涸的血迹?” 他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莫非这李怀在自家屋子里动了刀子?” 仔细搜索记忆,还是没有什么印象。 “难道是其他人留下来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种种猜测在李怀的脑海中闪过,让他的面色阴晴不定。 这一思索,便忘了时间,等门被敲响,贴身小厮李敬的声音传入进来,才把李怀的思绪唤回。 “少爷,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这李敬和李屋一样,都是侯府的家生子,但并非陪读的书童,是其他院子里调过来的,目前只在李怀院子里跑腿传话。 李怀这才惊觉过来,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因着全神贯注的想事情,竟是忽略了时间。 “这手边没有手机就是麻烦,这些时间白白的就浪费了。” 这一回过神来,他才感到疲惫,今日着实经历太多,加上还回溯了时间,耗费了脑力,这时一被人提醒,登时倦意上涌,两个眼皮子打架。 “也罢,既然如此,不如睡下,养精蓄锐,明日去书房再纪录脉络,况且马上还要结婚,可不能累着自己,况且,我这许多打算,前提是短时间内无法回去,但兴许等我睡着,再一睁眼,就会发现,这都是南柯一梦,我又回到电脑桌前,被人催稿!” 怀着矛盾的心情,李怀看了一眼桌上散落的纸张,尤其是那团疑似沾染了血迹的,便七手八脚的拾掇了一番,放进抽屉里,刚要关上,又停顿了一下,从旁边拿起一本书,连同李慎给的册子,一起放在里面,把册子放在最底下,纸张摞在上面,最上面用书本压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后,李怀扯动了一下衣袖,想要脱了这身衣服,奈何这古时的衣装着实繁杂,他扯动了半天,只把领子拽得送了,衣服还未脱下。 “我家里的甚平,可比这个好脱多了!”这一番折腾,却是更加困乏了,李怀索性两脚一甩,扔掉鞋子,合衣一躺,“我先歇口气……” 呼…… 一阵风吹来,桌上的油灯晃动了一下,火苗微弱,屋子里诸多影子装懂。 迷迷糊糊间,李怀似醒非醒,猛地脖胫后一凉,心有所感的侧脸一眯,倏的睁开眼睛,瞳孔放大! 却见有一张面孔呈现眼前! 这张脸,赫然是他在镜中所见的面庞,只是却苍白如纸,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张大嘴巴,瞪大了眼睛,表情扭曲,似是窒息而亡! 李怀这困意顿时不翼而飞,猛地坐起身来,再仔细一看,哪还有什么人,只有空荡荡的床铺。 “错觉?噩梦?灵异?” 他浑身冷汗琳琳,还感到后背一阵冰凉。 回忆起今日之事,最后思绪定格在那些笔迹潦草的纸上,顿时觉得诡异莫名。 “我这穿越的画风怎么一个劲的变,开始以为是龙傲天,后来知道是穿小说,中间变成时间科幻,跟着引申出宅斗,现在倒好,开始惊悚了?搞没搞错啊,我这本是架空历史啊!” 第十二章 分歧点?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侯府的侧门便被敲响。 待门房开了门,一名中年文士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这人带着头冠,相貌儒雅,留着长须,穿着直裰,行走之间虎虎生风。 见着这人,沿途的仆役、女使皆停步行礼,口称“三老爷”。 这人正是李怀的三叔,前任定襄侯的庶出兄弟,李宇。 很快,便有一名衣着颇为考究,但为青衣的老人快步走来,见了这中年文士,便问道:“三老爷,您是要去见老夫人?”这人乃是侯府的大管事,名为李窘。 “昨日的事我都听说了,魏家老爷来了府上,但被安抚住了,”李宇摇摇头,“今日过来,也是为了那个兔崽子,昨晚深夜,有人报官,被我将事情按住。” “什么?”李窘很是意外,“昨日老夫人还难得说了七公子一句算是夸赞的话,说这婚事总算保住了,结果就又要出事?不知是何事?” 李宇迟疑了一下,最后左右看了看,靠近几步,才低语道:“是一女子,自称怀了老七之子!” “这事是真的假的?”李窘吃了一惊,但旋即压低声音。 “假的!”李宇眯起眼睛,“那女子一来,我就派了人过去问询,其人回答错漏百出,当然不是真的。” “那还好,那还好,”李窘松了口气,“既是假的,那便无多少事了,三老爷怎还这般焦急?” 李宇却道:“如何不急?这是有人盯上他了,今日只派了个无知妇人过来,那妇人只想着要富贵,自是容易对付,偏生所知有限,追问不出背后主使,他日若那主使者还有其他手段,又或者寻了个厉害角儿来,一时半会都辨别不出真假,就怎么拖着,再把消息一散播,他焉能有好?” “这个在理,在理!”李窘赶紧说道,“那我这就去禀报老夫人,您……” “我先去李怀那,问问他最近又得罪了什么人,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必须要小心才是!”李宇说着,一甩袖子,直奔致远轩。 他一路疾行,沿途不时碰上仆役、护院,都是忙碌来去,搬运东西的、吆喝的、传信的,每个闲着的。 便是这般,见着李宇,也都纷纷停下来问候。 可等靠近了李怀的院子,这热闹吵杂的局面一下子就变得稀疏起来,平添了几分冷清之意,门口还有几个小厮普通愁眉苦脸的。 李宇上前询问两句,顿时面露怒色,他道:“莫听他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弄这些个旁门左道,你们无需去,就在这里帮衬,婚乃大礼,不可疏忽!” 几个小厮苦涩一笑,点头称是。 李宇眉头一皱,说道:“莫担忧,出了事,此乃我之令,自然跟他说个清楚,事后但凡有刁难的,让他来唉找我!”言罢,看着几个小厮依旧担忧的神色,不由摇摇头,然后走入了院中。 远远地,就见到院角烟雾缭绕,居然摆放着一个香炉,而李怀正在炉前上香,口中念念有词。 “荒唐!” 李宇顿时一声怒喝,将正在上香的李怀给吓得一个激灵,最后一转头,顶着一对黑眼圈,便顺势看来。 待看清了来人,记忆碎片里搜了一圈,便知道了身份,就过来问候,跟着略微抱怨道:“大清早的,三叔何必一惊一乍的,吓了我一跳。”随后咀嚼着李宇这个名字,感到有些熟悉。 “你还有脸说这个,你一大早的,在这里摆着香炉,是做什么?”李宇却是满脸怒意,“我听说,你还让院中小厮去请道士、和尚,说是要做法事?” 李怀一听,转头去看门外几个小厮,那门口原本偷偷窥视的几人,赶紧缩回了脑袋。 “你别迁怒旁人,是我问的,他们莫非敢不说?”李宇一甩袖子,“倒是你,这般荒唐,什么时候了?结亲大礼在即,你请人来做法事,世间安有这般荒唐之事?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啊!”李怀说着,心中思量,莫非是五叔、五婶子他们知道消息泄露,一计不成,又施毒计,找个妇人来陷害我? 李怀的实话实说,顿时引来了李宇的怒目而视,后者一番怒其不争,又将昨夜的事提及,最后道:“本以为你能说通魏侍郎,嫂嫂又说了一两句好话,或许是知道成家乃是大事,有所改观,未料还是这般!既如此,我定要告诉嫂嫂,让你这阵子,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中,便是婚后,也一步都不得离开!省得给我李家再闯祸了!” 这话却让李怀急了,若是婚后禁足,那岂不是坐以待毙,等着主角过来逞威风,便要辩解一番。 “行了,我大理寺还有事要处理,便不耽搁在此了,先去看望二郎和嫂子,你给我记好了,老老实实待着,别再惹祸了!否则,被那幕后之人惦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他显是吃透了过去李怀的性子,也不听辩解,转身就走,健步如飞,转眼就到了院外。 李怀一楞之下,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三叔、李宇、大理寺! “难怪这般耳熟,却原来是那第二个祸害!正是他未来招惹了郑兴业,导致两家矛盾彻底激化的!” 一念至此,李怀顾不上其他,赶紧追上去,结果在门口却被挡住了。 “七公子,得罪了,我等职责所在,今日实在不能让您离开。”乔其满脸歉意。 李怀心中焦急,但手腕、肩膀被乔其抓着,先是被铁箍给箍住了一样,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得,不由喊出声来:“三叔!你过些时日,是否便要升迁?那衙门里面,是否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此事非同小可,还听侄儿一言!” “七公子,还请您……”乔其满脸无奈,心道三老爷乃是族中贤达,不靠血脉权势,靠着科举出身,混迹官场多年,还需要您这位纨绔来指点不成? 只是他这话尚未说完,身后便传来了李宇之声—— “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自是知道的,还听说,这其中有些事项,不可不察!”李怀见着去而复返的李宇,松了一口气。 或许,这运势的分歧点,已经近在眼前。 第十三章 告之诫之,不如一觉睡之 瞧着李宇去而复返,李怀便急忙将之请入院中,让人端来茶水点心,好生招待。 “哪里需要这许多麻烦,你且说来。”李宇显然并不愿意久留,“我还有他事,不能耽搁太久。” 李怀回忆着书中内容,斟酌用语,因年代久远,细节不存,只有个大概。 “我有好友,与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有旧……” “你还有这等朋友?”李宇却是满脸不信,“我听闻之前那事,就是你的所谓好友被人收买所致!”他话锋一转,“若非职责所限,我已经将他们拘来盘问了!” 李怀顿时满脸尴尬,他不过是拖延时间,给自己回忆,未料又被提起黑料。 “你那些好友里面,也就是那位小国公还算一号人物,”李宇看了李怀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听说他在边疆打了一场大胜仗,将库莫奚的一位小汗俘虏了,不日便要凯旋,这样的人物才该结交!” “正是正是!”李怀心中一动,连连点头,心道:不用您老人家提醒,我也会去的,因为那可是一位重要人物,一直到我太监前,都是关键人物,还是主角郑兴业的好基友之一!也是我逆转命运的关键点! 当然,您老人家也是一个关键点! 他已经回忆起了大概脉络,于是话锋一转:“我那个友人,虽不怎么亲近,也多是表面一套,但着实给了不少消息,其中就包括了最近大理寺的升迁之事,听闻最近推丞官有一空缺,上欲举亲,但为避嫌,是以并未直言,不日将宣。” “你说这推丞,上面的意思是让亲信担任?我莫非还不是少卿亲信?”李宇一甩袖子,站起身来,“你居于院内,不懂官场之事,这官场中避嫌之事,乃是最为要紧的,否则便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莫多言。” 李怀见状,只得明说:“忍一时,或让上官觉得三叔您明白事理,终究是有好处的。” “照你这么说,哪里是让我升官,分明是劝我让位,那罗翔才来了多久,我便要让他?我在衙门中的资历,可是比他要深得多,你这小辈哪里会懂。”李宇转身往外走去。 “这事终有不同……唉!”看着李宇走出去,李怀知道自己是拦不住了。 这第一次改变命运的尝试,似乎是失败了。 但这也不算意外,他心里很清楚,按过去的名声,想说服一个经验丰富的官僚,对方还是自己的长辈,对过去的自己知根知底,确实不容易。 “这次本来就是一次尝试,成了固然可喜,不成……也只能再找其他办法了,但我真正想要尝试的东西,其实是能否改变主线剧情!这十分重要!” 事实上,从写书的角度来看,之所以李宇会在大理寺任职,是为了方便原书主角郑兴业装逼,顺便增加一笔和原版李怀的恩怨纠葛,拉点仇恨。 可以说,在原书中,李宇的出现,从最开始就是一个工具人的设定,因为同僚之间的矛盾,最终激化,和郑兴业产生了冲突,最终矛盾扩大化、复杂化,最终新仇旧恨结合在一起,都被算在了原版李怀的头上。 设定出自自己之手,情节也略有知晓,现在和李宇的一番对话,细节逐渐浮出水面。 罗翔。 咀嚼着这个名字,李怀眯起了眼睛,他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这个人,应该就是郑兴业的小弟之一了,虽然李宇不信任我,也不算毫无收获,等大婚之后,就让人仔细的搜索这人,从他身上下手,看能否改变主线,以及主线改变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改变主线的风险,李怀隐约猜到了一些,还有可能让他失去熟知未来剧情的优势,但如果不改变…… “那我李怀可没有什么未来可言!” 正在他打算好生酝酿一下感觉,发出几句符合主旋律的感慨时,就被书童李屋打断了思路—— “少爷,咱们这……这些个东西,还弄不弄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位书童可还清楚的记得,大半夜的,自家这位少爷就忽然召集自己等人,说是要做法事,然后也不说个清楚,嘟嘟囔囔的就催促着赶紧抱来香炉之类的,又着人去叫和尚、道士。 这般荒唐之举,他们却早已习惯,连侯府的当值管事,也是见怪不怪,这才有了李宇来时的一幕。 他们自然不会知道其中缘由,但书童的话,却提醒了李怀。 “是了,这事还是得做的,不然今夜也无从入眠啊!” 说起此事,李怀便满脸辛酸、疲惫。 昨夜他迷迷糊糊之间,经历了一番惊悚,事后便难以入睡,因此彻夜未眠。 “穿越的第一天晚上就失眠,这要不治疗一番,怕不是要英年早逝!就算不死,那黑眼圈、大眼袋的,也得未老先衰,这必须治疗啊,甭管主角怎么样,睡眠质量都是第一位的。” 于是在李怀的坚持下,最后还是有一位名为顾姓道长被拽了过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一场简单的法事。 事后,那道士收了桃木剑、符篆幡,拱手道:“李公子,按理说,这规矩是不能乱的,这般临时做法,又无名目,更无法坛以应,着实不合规矩,只是我见公子心诚,这才破例。” 李屋就凑到李怀耳边,低语道:“先前请了几位道长和法师,皆不愿来,唯独这成为顾家庄的顾道长人找过去,已然等候,愿意过来。”然后挤了挤眼。 李怀顿时心下了然,便笑着道:“道长果然胸怀过人,法力高超,更兼慈悲心肠,这等品格,那得加钱啊!不然焉能展现出吾之心诚?” 顾道长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只道:“今日一见,方知坊间传闻有误,未来当会大放异彩,若有所需,可着人去顾家庄的道观寻我,这一时半会,我还不会离去,尚能观之。”随后接过两串钱,也不请点,包裹起来,洒脱离去。 李怀见那道人颇有气度,不由啧啧称奇。 这个时候,还敢来侯府赚钱的方外人,确实不多了。 不过,这终究是插曲,他收回心思,便回到屋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没有了昨夜压抑,当即困意上涌,便打算好生补个觉。 只是目光扫过那张桌子,响起昨夜见到的几张纸,这心底又生念头。 “我若因读者愿力而穿越,这被我鸠占鹊巢的身子,总归要有点原因才能趁虚而入,那些个小说里,多为原主因故而亡,或重伤不治,或重创之下昏迷,魂穿方能夺舍重生,若是这世界为真,那即便是以我为圆形创造的龙套,也该补全了人生,是个活生生的,莫非也是因故而亡,方为我所占?” 想到这里,他捏了捏眉间。 “若说李怀早亡,如果我没穿越,原本的剧情岂非进行不下去了?原版李怀这个前期反派固然戏份不多,但承上启下,是郑兴业原始积累阶段的重要资粮,主角借此结识了一干贵人,崭露头角,若李怀早死,这段剧情就说不通了啊!这世界,连未曾书写的背景细节都补全了,这段总有缘由吧,便是因故重伤,这周围人总该知道啊,难道无缘无故,就为了给我创造个穿越机会?” 他摇了摇头,只觉得毫无头绪,但想到穿越本就颇为荒诞,似乎也没法进一步解释,加上疲惫难忍,还是抛到一旁,坐下准备睡个好觉。 “嗨!想这么复杂做什么?还要给穿越找个依据不成?或者想找个人报仇?冤有头,债有主,我又不是帮凶,严格来算,同样是受害者,算了算了,想着都累,眼前事还不够我烦恼的?” 话虽如此,但他的目光,又下意识的落到了那桌子的抽屉上。 若说端倪,并非没有。 他又摇了摇头,似想将碎念抛出脑外。 只是尚未躺下,外面的院门又被敲响。 却是大管事李窘亲自来了,他一见书童李屋,就道:“你这小子,让你好生追随七公子,遇事当多思量、规劝,结果还跟着胡闹,都这时候了,还敢胡闹,那道人是你让人寻来的吧?真是好胆!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腿!” 李屋苦着脸道:“祖父明察,孙儿也只是奉命行事!” “这事是我让他做的,窘叔,也别敲边鼓了,是母亲让你来的?”李怀从屋里走出,直接问道。 李窘便道:“七公子,三老爷刚才见过老夫人,就说了您这边的事,还说他已经说过这事了,还告诫了您,结果一转头,那道士的消息就传过去了,三老爷当时脸色就变了,走的时候还满脸怒气,您这……” 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要是您一闭眼,脑子里就出来个死人脸,睡得着觉吗? 李怀心中苦,嘴上还解释道:“那人是之前就请了的,总不能让人再回去,这也太得罪人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啊。” “七公子啊,”李窘一脸语重心长的道,“三老爷乃是族中贤达,未来您还有许多地方要让他帮衬,如今这般扫人颜面,着实不该,事后还是找个机会去陪个不是吧,若是日后您再有个什么小过,还得靠着三老爷相助。” 我让他相助?他能听我的话,别在危险边缘来回走动,引来主角光环的破坏性辐射,我就谢天谢地了! 但这话一样说不得,李怀只能满心郁闷的点头称是,这才送走了唉声叹气的老管事。 “唉,这下那位便宜三叔,怕是更听不进去我的话了,这其他人书里,不都是先弄点动静,然后说点惊人之语,然后就被长辈看重,事事征求意见吗,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呢?” 满心的郁闷之下,李怀更是困倦。 “算了算了,不如大梦!睡了,睡了,说不定一觉醒来,我就回去了,到时候直接到周一,先看假面解馋,再看冰火的史家演义,晚上再去买个票,看看史家另一位人杰……” 第十四章 没想到吧!这婚结了! 睁开眼睛,看着屋顶的梁木,李怀怅然若失。 “这周的假面骑士,也看不成了。” 他已在这个世界待了半个月,渐渐的已经有些习惯了。 “算算日子,会试在即,郑兴业大概已到长安,过几天,我那位兄长就要重病不治,然后由我继承定襄侯的爵位,但这也意味着主线故事到来,我作为反角,要去招惹主角,最后还没捂热的人生巅峰,直接下坡。” 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枕边残留的女子体香,想起昨夜偷偷钻进来的魏家陪嫁,想起院子里另外一间房中、那位年纪不大、故作老成的新婚妻子,李怀心里对这个世界多了一点代入感和融入感。 他不由回忆起大婚那日,大红花、高头马,花轿美娇娘;敬天地,拜高堂,洞房吹烛忙。 其情其景,以及封建包办婚姻的霸道,以及见新妇不仅不丑,反而美艳后的如释重负,至今依旧让他回味无穷,却又恍如隔世,自此食髓知味,便多了一丝眷恋和羁绊,但随之而来的,还有烦恼。 “没想到,擅长无女主的我,竟是结了婚,半个月不到,配齐了妻妾,未来还将大权在握,走狗如云!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就有了女主?不对,我又不是主角,算不得女主,也不对啊,就算我是主角,但妻子也并非一定就是女主,得看戏份和对剧情线索的穿插吧?但说到底,这也有偏差……” 一连串的混乱念头,彻底驱散了李怀的睡意,他叹了一口气,从塌上坐起身来。 “逃避是不成的,终究要面对,若不得离开此方世界,就得摆脱了主角的威胁!” 迫在眉睫的危机,让他最近几日越发焦虑。 “那个坑货三叔,我好心提醒他,结果他当时走了,婚礼当日也不给我点好脸色,这也就罢了,还特地提醒便宜老妈,说我欲再生事,若不想家门再生事端,便不可放任于我!” 他顿时满肚子气。 “正因如此,以至于自婚后,我便被禁足在家,严加看管,府中的守卫眼线片刻不离致远轩,连出恭都跟着好些个尾巴,更别说布局其他了,眼下,须得想个法子脱身,不然就要错过原剧情了,若是我不能如第二卷第一章那般,与小国公一同坐而论事,那怕是郑兴业这路子会走得更顺!” 一想到那三叔李宇,李怀顿时就一肚子气,而且隐隐有了一点警惕。 “但这事说来也奇怪,虽说逻辑上说得通,但我现下的处境,仿佛是为了报复那日试图修改原本剧情一般,自与李宇接触,透露些许信息,我便受到了更为强力的约束!连婚后也不例外!只是不知,如今主线降临,作为原本的参与者之一,能否摆脱这制约!” 想着想着,李怀便就起身,简单披上单衣,来到边上的书桌前,翻看了一下这几天需要重点注意的事项,那里面写着的,乃是这本书的故事梗概。 此处乃是书房,他最近都睡在这里,既有家庭原因,也是自身所需——他估算着,从这两日起便要进入主要剧情,自得养精蓄锐,不好分神他顾。更要趁热,把这本太监小说的脉络纪录下来,方便日后查对。 此乃日后立足的根本之一。 当然,考虑到万一落到敌人手上,就是资敌虐主,因此,记录用的是拼音和英文,加上少许火星文。 按此书的设定,此时尚无现代英文,就算是最坏的情况,被人摸了去,流传外界,也只是被人当成鬼画符。 “小国公回来的日子,最迟不会超出三天,必须得将之前整理好的说辞再复习复习,顺便背背典故,到时好在他面前侃侃而谈,展露能耐,但关键还是得取得离府许可,别到时候出不去门,误了时辰,赶不上剧情,那乐子可就大了。” 翻看过后,定了这几天的行程,李怀又拉开抽泣,从中取出了一个上锁的小匣子,打开之后整理了其中几张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纸,又把剧透笔记放入其中,关好盖子,锁上之后仔细打量了几眼,确定并无损毁,这才点头放下,关好抽屉,又上个锁,才呼唤屋外之人。 很快,就有两个相貌清秀的年轻丫鬟走进来,为他梳发更衣,尽显封建糟粕。 待得熟悉过后,李怀整了整衣冠,施施然的走出房间。 顿时,阳光落在脸上,院中景象一览无余,有仆从,有丫鬟,还有护院立于门外,陪着这偌大院落,考究布局,富贵逼人。 但李怀早无新鲜之感。 “古代日子着实枯燥无趣,别说电子游戏,连体育运动都那般繁琐,更不要说没有一众家电,也就是掌权弄事有些模拟经营的乐趣,偏我现在手上无权……” 这边想着,就有人过来禀报,却是一名小管事,名为李昌,乃是成婚后分入此院,这一过来,便说着这院子里外的一众事宜,无非柴米油盐,以及月钱几何,几个名下庄子的收成。 李怀听得头晕脑胀,但担心被人欺瞒,还不得不做出一副沉吟思索的样子。 好在李昌说的颇为简洁,几句话后,便交代清楚,随后微微抬头,低语道:“公子,昨夜您夜宿书房,夫人便又发了脾气,说……” “还能说什么?”李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无非是埋怨我不解风情,她昨日留的几副对联,我是一个都没对上,着实无趣!”想到这,他便不由后悔,因一时得意,忍不住做了文抄公,随后几日,又因心态膨胀,接连剽窃,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我一穿越众,工科出身,兼职网文连载,遣词造句都很勉强,还要我每天琴瑟和鸣、吟诗作对,这不是强人所难吗?唉,真是悔不当初! 只是时限已过,便是动用槽点,也追不回来,再说了,虽然过了半个月,但槽点入账颇不规律,到现在不过累积九点,他也不愿意耗费在这等事上。 考虑到婚后生活的幸福,李怀还是得去哄上两句,只是前脚刚动,那李昌就道:“夫人一早便去了前面院子。” 李怀停下脚步,问:“又去前院,莫非又有什么克扣?” “这倒不是,昨日府中进了几匹好布,清水庄又送了几盒胭脂水粉,几个院的夫人都惦记着,天刚一亮便都过去挑选,夫人怕去的晚了,只有次品,还嘱咐您,若是醒来,就记得准备碎银,送去后院,或许她便不生气了……” “……” 李怀默然无语,最后摇头叹息。 画风越来越不对了,我可是要走大格局,胸怀天下的男人,怎么整天得给老婆做钱包?这不对啊! 不行!得赶紧提升格局! 一念至此,李怀不敢耽搁了,便招呼着李屋朝院外走去。 “七公子,您这是要去哪?” 听着乔其那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台词袭来,李怀叹了口气道:“自是去后院,给母亲问候,再看望兄长。” “既如此,那小人便护送您过去。” 我这府中还藏着刺客不成?还需要护送?真要是来了刺客,人家都是走正门开无双的好不少! 李怀心里咆哮,又暗暗问候了一下李三叔,脸上却不动声色,但刚走出院门,李昌就急匆匆的过来,递过几块碎银。 “……” 李怀只沉吟刹那,便接过那银子,这才离开。 定襄侯府乃是开国太祖所赐,因原是前朝一位王侯的府邸,里面占地颇广,后院与前院之间有一园林,称“集园”,曾是前朝王侯养士与门客之所,如今去了屋舍,只留花草溪流,便更显广阔,要从致远轩走到老夫人刘氏的院子,着实不近。 这边行了一会儿,就听到前面有嬉戏打闹的声音,随后注意到李怀一行人,立刻就有几个少年欢呼雀跃,直奔而来。 “七叔,七叔,赶紧继续讲啊!” “是啊,你可有几日未讲了,我等可是急坏了!” “是啊,那路大当家的不是收了香氏伙夫入伙,接下来又是如何了?” “还有那朝廷的水师,是否真要追来?” “那任侠索二当家的,是否又要大发神威? …… “今日有事,哪有时间和你们讲故事,”李怀一听,又是心道苦也,真自作孽不可活,揉了揉额头,言语中还有克制,“先让开路来,待我回来,若有闲暇,再与你们说说后面之事,当知说书不易,需关爱之,而非催之!” “七叔,你前日可不是这么说的!” 几个少年顿时不满,但碍于身份,还是让了开来。 这几个小家伙也是定襄侯李氏子弟,其中有两个还是李怀的血亲侄子,不过那两人的父亲虽是李怀兄长,但乃是庶出,论地位自比不了李怀尊贵,加上最近府中有些风声,因此他们的子侄不敢造次。 只是这些小子,为何这般鼓噪,还是李怀自己种下苦果。 之前他弄巧成拙,被下了禁足令,哪里能够甘心,便变着法在的想要解除,只是苦于困于院中,消息闭塞,偏差之下不敢轻易布局,更无从搞事,于是便趁着去后院的机会,借着给小辈讲故事的名头,从他们嘴里套取情报。 他本想这些人的父辈都有来历,该知道不少,结果所得消息颠三倒四,反被缠住。 李家这下一代的水平,也着实堪忧啊! 看着几个小子还恋恋不舍徘徊不去。 李怀感慨着,继续前行,但走了几步,又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贤侄,贤侄留步!” 第十五章 此茶如何? 来人乃是一中年男子,留长须,穿直裰,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颇有儒雅气度。 只是李怀一看清楚那人,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不就是他最近没事就要问候、念叨两句,害得他陷入如今这般困境的罪魁祸首,李家三叔,李宇! “哟,三叔!好久不见,不对,是好久未曾相谈!” 尽管心里恨得牙痒痒,但面子上依旧要维持最基本的礼仪,只是这话却让快步走来的李宇身子一顿。 问候过后,李怀也回过神来,想起之前李宇的称呼,不由心中一动。 这贤侄的称呼,是怎么回事?之前这位便宜亲戚在婚礼上,都是冷着一张脸,只称名字,怎的几日不见,来了就变成贤侄了,莫非…… 想到随着剧情展开,主角郑兴业八成已经入了长安,原本作为背景板的长安城,很多事情必然正在发生,他顿时有所猜测。 莫非是有事来找我? 他这边心中盘算,那边李宇已经来到了跟前。 “咳咳,”这位李家三爷轻轻咳嗽了一声,扫了一眼去而复返、正在给自己行礼的小辈,便道,“怀哥儿,倒是和小辈关系不错。” 叫的这么亲热,必有所图啊! 李怀想着,表面不动声色,只是道一时兴起,说些故事。 李宇则道:“你有心亲近小辈总是好的,只是这些个江湖话本、传奇故事,自己听着乐呵也就罢了,不该再转述他人,街巷说书,那都是不入流的事,一旦传了出去,于你名声不利!” 这话李怀就不爱听了,怎么就不入流了?再说了,我有啥名声啊! 于是他只是嘿嘿呵呵,并不答话。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几个小辈也听出来了,这位族中有名的贤达长辈,这是要绝了自己等人日后听故事的门路了,当即脸色就黑了,只是碍于规矩,不好发作。 李宇一见这情势,也不由皱眉,说道:“尔等今日功课可曾做完?若是做完了,也该去看读读诗书,且去,且去!” 众小辈立刻拉着个脸、一脸怨念的走了。 李怀瞥了身边的几名护卫,随后笑道:“好叫三叔得知,我亦是那日心血来潮,随口一说,未料竟是被几个侄儿惦记着,这些天便缠着让我来说,着实无奈。” “几个小子不知轻重,你这新婚燕尔的,陪着魏家娘子还来不及,哪里有功夫给他们讲话本!”那李宇说着,微微摇头。 “还是三叔通情达理。”李怀点点头,稍微给出一记马屁,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三叔今日怎么记得来与我交谈?我记得前几日见了侄儿,都是绕着走的,今日怎的有闲暇来说话了,莫非有什么事?” 李宇顿时尴尬起来,想到自己之前的态度,以及在刘氏面前的提议,也清楚李怀的怨念,这时不由后悔了几分,但到底是个长辈,拉不下面皮给小辈认错。 好在他到底是官场沉浮,历练的久了,这时面色不变,居然顺势谈道:“我看你这火急火燎的,可是有事?” 李怀便道要去见过母亲,心里越发清明起来,暗自冷笑起来,这前倨后恭的,怕是大理寺衙门中的事已经有苗头了,只是不知,那最坏情况是否已经发生? 李宇便道:“我也是要去见你母亲的,只是既然见了你,却也不急,不如你我叔侄喝上一杯?”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 大清早就喝酒? 李怀摇摇头。 李宇神色微变,以为李怀要拒绝,正要开口说两句。 李怀就笑道:“昨日岳丈府上送来了好茶,正好请叔父您品一品。”然后就吩咐李屋回去拿茶具,随后与李宇说说笑笑的朝着凉亭走去。 乔其等护卫也紧随其后,他们倒是不会催促李怀,只是奇怪李家三爷今日的态度,为何与往日大相径庭。 这里面,只有乔其是经历过婚前那次李宇拜访的,心里也生出猜测,只是还有拿捏不准,因此目光游离,在李怀和李宇的脸上来回扫过。 “玄庆啊,你这成家之后,果然是不同了,沉稳了许多,连言谈都变得稳重了。”在凉亭坐下,李宇就赞了一句。 “您老是这样变着法子的夸我,侄儿怪不好意思的,”李怀暗自撇嘴,脸上笑容洋溢,“叔父,此次过来到底是为了何事?总不能是专门来看我的吧。” 李宇眼皮子一跳,强笑道:“我听说你最近都在府中用功,没有……” 李怀直接打断道:“嗨,还不是出不去吗,这外面发生了何事都不清楚。” 李宇的眼皮子又是一跳,感觉有些坐不住了,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这次来,就是听说你那好友,如今已经到了京畿,大概是前天入得关中,想来就快到了。” “小国公快来了?”李怀终于收起些许小情绪,正色起来,他这些天通过一些渠道,也试图打探消息,因为这关系到剧情进展,不过前身的这位好友,如今乃是朝廷将领,无论出征还是回来述职,都算是军务,虽不是隐秘,但勋贵家的仆役、下人去打探,实际上是犯忌讳的,更何况李怀此刻还未掌权,因此消息模糊,只能推算个大概。 现在一听李宇之言,心里计算了一下日子,顿时警觉起来。 “不是今日,就是明日!”他的语气颇为沉重。 “正是,快些就是今日便道,慢些,也就是明日了,”李宇点点头,“小国公这次边疆大胜,是几年未有的大捷,必有重赏,未来也会受到重用,你与他关系亲近,当年还是同窗,这几日记得过去走动走动,需要什么,只管和三叔说,都给你备好。” 李怀一抬头,直接道:“是要去走动的,只是走不出府。” 李宇眼皮子接连跳,心里苦笑,更是坐的别扭,却知道这话是避不过去了,只能点头道:“我会与你母亲说明的,此乃正事,耽搁不得,况且日后你为侯府门面,更需强助。” 至于为何李怀这样的浪荡子,会成侯府门面?二人都不多言。 李怀得了这句话,也是松了一口气,知道有李宇出面,先前最大的问题能够解决,虽说迟了点,但总比出不去强,于是也收敛了些态度,不去刺激对方,转而道:“这话侄儿记得了,小国公回来,必然第一时间过去拜访。” 李宇点点头,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 李怀却抢先道:“对了,不知叔父衙门里的事,可还顺心。” 李宇一听,精神一震,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便要开口,结果这时,李怀却指着边上的一行人道:“正好茶也来了,我们边煮边说。” 正是李屋带着几个仆役,搬着茶坛、茶具、矮炉、小案过来了,随后叮叮当当一阵拜访,便忙碌起来。 李怀则笑呵呵的介绍起这茶叶来了,李宇心中焦急,这好不容易说到了正事,却生生给人截断了,憋得难受,偏偏不好表露出来。 过了一会,李怀开始搅拌茶末,而李宇则总算将话题绕了回来。 “最近有个传闻,说是那罗翔……”李宇神色尴尬,“说那罗翔乃是少卿之亲,又说是大理寺卿的族人,我私下里打探了一下,此话不实,实乃刑部尚书的姻亲!只是为了避嫌,未曾声张,衙门内外皆不知晓。” 这种事,如果事先没想到,当然不会去查,一旦意识到了,想要探究也容易,尤其是李家这种高门大族。 “原来如此。”李怀点了点头,难怪之前自己敢这么写,原来不是一个衙门的,但是来头更大!看来自己果然不是一个随便乱写的人啊! 他却是自觉的忽略了世界自行补全的部分,转而问道:“就是不知道,这消息,叔父是何时得知的?” 李宇知晓其意,就道:“我知道消息之后,便……便从了贤侄的提议,保举那罗翔补缺,果让上官欢喜,事后探寻,才知罗翔为上官姻亲,让我得了保举之功。”他语气中有着喜意。 李怀却是一阵恍惚,因为这件事对他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 这剧情,终究是改变了! 虽然只是一点,但却意义非凡! 他这边想着,那边李宇又道:“上官最近几日很是重我,更是亲近,昨日还特意告诉我,过得三日,乃是寺卿母亲大寿……”他顿了顿,才道,“此时须得送礼,只是这事颇有讲究,重不得,轻不得,还不能恶了人,不知玄庆,你那好友,能否打探一二,寺卿之母,有何喜好?” 原来如此! 李怀彻底明白了,难怪这位便宜三叔吞吞吐吐,还前倨后恭,原来是有求于人,但他并不回答,而是将茶水倒好,置于桌前,笑道:“这事不着急,叔父先饮此茶,品一品。” 李宇心里焦急,但也只能按捺,于是端起茶来轻饮一口。 “此茶如何啊?”李怀眯着眼睛问道。 李宇也不管到底如何,吞咽下去就道:“香!真香!” 李怀顿感念头通达。 第十六章 何逞口舌,当断七寸 长舒一口气,几天以来,李怀难得感到一阵心情舒畅,也喝了一口,随后笑着道:“三叔果然是好品味,与我一般。” 随后,回忆心中剧情,这心里不由一跳,已经知道所谓的寿宴是哪一个了,不由有些惊喜。 而李宇则眼皮子一跳,笑道:“这茶,爽口清香,是难得的好茶啊,听玄庆之言,也是爱茶之人,我那边也有几罐子好茶,你哪日有空,不妨去我那里坐坐,品茗一番,若是喜欢,也可以拿来斟饮。” “那就先谢过三叔了。”李怀说着放下茶杯,“三叔刚才所言之事,侄儿已经明了,按说这送礼的事,确实得斟酌斟酌,也不是一般人能摸清的,我这点微末道行,是定然无法给叔父指点的。” “你那位好友,若为寺卿府上之人,便有法子,”李宇也放下杯子,正色道,“这人若真与寺卿有交情,自是可以让他探查一二的。” “这是说来也容易,但说难也难,”李怀轻轻摇头,“若是平日,我与他打声招呼也就罢了,但现在难就难在,我与外界断了联系,这些天没有往来,直接找过去,不见得就能见到人,反而要露了踪迹。” 李宇一听,脸都绿了。 这叫什么?自作孽啊! 只是,他也怀疑是否是自己这侄子心有怨恨,故意这般说法,也好让自己难受,用以报复自己之前所为? 于是他压下心头杂念,便道:“若是好友,总该能行个方便的,我这就过去与你母亲说一句,好让你能出去与有人交往,这为人处世固然重要,但若是正日在家,失了人际,那对你未来而言,不利反害。” “既然叔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定当一试,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过去。”李怀一挥手,几个仆从就过来收拾茶具。 “三叔,走吧,我去见过母亲和二兄,你正好也说说,也好让我能外出与有人结交,至于那边寿宴的消息,这两天就给问出来。”李怀站起身,朝着亭外走去。 李宇闻言一喜,随后算是松了一口气,也跟了上去,这时再看这侄子,就觉得顺眼多了,而且想到这人还能在大理寺卿府上有门路,能得内部消息,和那位即将归来的小国公也私交甚笃,而且未来或许还要继承爵位,成为公侯之流,这心里的念头也活络起来。 或许,自己过去对这位侄子,有些太过刻薄,也忽略了对方的潜力?现在弥补,似乎还不算晚? “三叔……” 那边,李宇正在想着,但思路忽然李怀的声音打断。 “你最近与五叔走得近吗?” 听到这句,李宇眉头微皱,明显想起了什么,然后看了李怀一眼,道:“我与你五叔最近没有多少往来,不过他在筹谋什么,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若有需要,我可以去告诫他一番。” “无需告诫。”李怀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这位三叔,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这事宜疏不宜堵,否则留着,迟早是个祸患,”他看了李宇一眼,“三叔,在寿宴之前,未免节外生枝,我等都该低调而行啊!” 李宇心中一凛,忍不住打量起李怀,见对方神色如常,依旧面带笑容,却是越发觉得看不懂自己这个侄子了。 莫非成婚之后,真有这般变化?当年我也曾成婚,似乎也没有这么大的改变啊。 这般想着,他倒是沉默起来。 另一边的李怀,同样陷入了沉思,心里盘算着所谓寿宴。 “寿宴也是一次机会,论起影响,比起小国公那次虽然差点,但也不算弱,也该利用一下,但必须仔细筹谋。 原版的李怀在书中乃一配角,李怀的三叔就更是只提过几笔的小人物,单纯只是这么看,一个书中反角的亲戚,其人上司某天要做寿宴,要让属僚作陪,这种事,别说正文,就是外传都不会写。 但偏偏这次晚宴李怀是知道的,他不仅知道,对于细节也了解不少,原因倒也简单—— 这次晚宴的参与者中,便有那原书的主角,郑兴业! “我虽然知道这个寿宴,但这次宴席在原文中,并没有邀请过李家之人过去,再加上我被困在府中,根本没有门路前往,也就没有被列入计划,但没有想到,改变了李宇的境遇之后,会连带着让他获得了这次机会!那既然这样,就不能放过了!” 既然机会来临了,那么这个宴会李怀必然要掺和,既然李宇有所求,正好顺水推舟,可谓一举两得。 “不过,因为之前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和小国公的见面上,对于寿宴没做准备,这事还得计划一番,不然光近距离去看郑兴业装逼,做个围观惊叹党也太掉面子了!” 这么想着,他又瞥了李宇一眼,想着这两天什么时候,才好跟这位叔父说一下,自己要跟他同往。 至于所谓好友? 根本没有好友,那是无中生友,真正靠得是李怀的剧透之魂。 “这么看,这便宜三叔虽然嘴上说不要,但实际上还颇有用处嘛,不过这事固然对我有利,也不能白白答应他,不然我这几天的气不是白受了?得给他设下几个条件……” 这边想着,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李怀、李宇,过来问候之后,就转回去通报。 忽然,有一小厮从后走来,来到李宇跟前低语了两句,后者顿时皱眉。 李怀离得近,也听到了几句,什么“留下凌乱笔迹”、“疯狂而口不择言”、“已被衙门收押”之类的。 他心中一跳,想到了书房里被自己收起来的几张纸。 这时候,小厮已经说完,李宇叹了口气,对李怀说道:“玄庆,衙门临时有急事,上官召集我等,不得拖延,你替我给你母亲告个罪,我明日再来。” “公事要紧,三叔且去。”李怀点点头,等看着李宇的背影消失在花园门外,又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几个关键词。 莫非,与原本李怀的隐秘有关? 到了现在,他都无法确定,原本的李怀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单纯一觉醒来换了人,还是身死之后,才被夺舍,更何况,这还涉及到原本剧情的进度,更显扑朔迷离。 但这时候,书童李屋忽然靠近几步,低语道:“公子,方才您与三爷交谈,小人见有两个其他院的仆从躲在一旁窥视……” “无需担忧,”李怀笑了起来,他收回了思绪,“正要让他们去传,若他们不传,说不定,我还会让你们去传。”说着,便继续往前走。 李屋听着疑惑,却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穿过花园,来到了侯府深处的一处大院子,上书“听翠轩”三字。 这里是原版李怀的亲生母亲、前任定襄侯的正妻,刘氏居所。 李怀一走进院子,便有诸多丫鬟、仆从向他行礼,跟着又有一名妇人从里面走出,这夫人约莫四十出头,但保养得当,步态雍容,一身襦裙更显端庄。 只是李怀见得此人,却轻轻皱眉,然后舒展开来,上前见礼,道:“见过五婶。” 这个女子正是李怀五叔李宜的原配,也是最近跳的颇欢的那一位,徐氏。 “也算你还有点心,还知道过来看望你母亲,”徐氏瞥了李怀一眼,用教导语气说道,“最近你兄长身子骨不好,你母亲很是担忧,饭都吃不下去,你切不该因新婚欢喜,便忘了家中愁事,知道么?若是让我知道,你还在外面胡闹,有你好看的!” 李怀眯起眼睛,笑着道:“这话,却不该五婶子来训,若是无事,我先进去,五婶子请便。” “不知好歹!”徐氏眉头一皱,冷哼一声,并不多言,便就走了。 “神气什么,还教育起公子来了!”看那扭捏而去的背影,书童李屋忍不住抱怨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府中之主,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是那块料吗!” “无需与这种人置气,只逞口舌之快无法尽兴,得找着机会直接踩死,方能解恨!”李怀摇摇头,走进了屋里,“放宽心,她蹦跶不了多久了。” ?第十七章 谗 “你来了。” 当李怀走进刘氏的屋子,迎面见到的,便是便宜母亲刘氏憔悴的面容。 “见过母亲。”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李怀这熟悉基础礼仪,过去的那位李怀,虽然行事乖张、肆无忌惮,但是在这位母亲面前,还是颇为守礼的,只是不喜被人管教,所以平时与刘氏并不十分亲近。 这给了李怀不少便利,加上禁足令的效果,让他不至于在刘氏面前经常晃荡,只不过现在为了要解除问题,方才过来,而且也突然想到,那位便宜三叔李宇,刚才还说要来刘氏面前说情,结果转脸就撤了,果然不靠谱的很啊! “这些天,我也听了你的事,都在家中没有外出,总算是让人省心了些,”刘氏坐在桌边,看着李怀说着,“此番过来,所为何事?” 李怀注意到,便宜母亲的脸上满是疲惫,便不由想到了自己那位名义上的二哥,现任定襄侯李惯。 便在李怀大婚之后的第三天,定襄侯李惯忽在一次宴席上昏倒,随后便一连昏迷两天一夜,着实将这阖府上下给吓得不轻,跟着便是一片大乱。 后来李惯虽然醒来了,但老夫人刘氏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些日子以来,为了李怀的胞兄长李惯,她可谓耗尽了心力,找了长安内外名医过来,都不见起色,心里已经有几分明了了,只是不愿意接受。 “母亲这两日胃口不好,儿子特地来看看。”李怀说着,小心的观察着对面的老夫人,回忆着之前几次见面,这位老夫人都颇为严肃,多有训斥。 “这些事,你不用多想,只管说来意吧,”刘氏眉头微皱,“你的性子我知道,没有事是不会来找我的。” 李怀暗暗叹了口气,拱手说道:“正要向母亲说一事,是我那好友,荣国公府的小公爷,如今在北疆得了大功,为朝廷新贵,将要回京,着人与我通报,想要约我叙旧,孩儿思量,如今却是结交的好时候……” “荣国公府的公子?”刘氏微微一愣,然后点头说道,“他是个成器的,这几个月来,长安有不少他在前线的事迹流传回来,你若能和他交善,该多向人家学学,若能得其一二,也能让我放心,只是……” 李怀前面听着,还觉得顺利,但一听这个“只是”,却是心中一动,脑子里闪过刚才徐氏离开的一幕。 果然,接下来就听老夫人道:“你那五婶子刚才来说了些事,是先前你在外面胡闹,有不少人家都找到了她那里,惹得院子上下鸡犬不宁,这是不该,所以央求我,再关你几日!” 李怀眯起眼睛,心底有怒气上涌。 那徐氏果然是来告状的! 刘氏则继续道:“她还道,你这些日子,时常与小辈厮混,你还学那说书人,胡编些故事,真个胡闹!”刘氏开口便是责备,“你兄长最近身子不好,你怎的也不多来看看?只是与小辈厮混,能有甚出息?有这功夫,为何不去读书?我将你禁足家中,一来是怕你新婚之时出去惹出风波,二来,就是让你多读些书,能安定心神!” “唉!”说着,刘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满面愁容,“你若是有你兄长三分性子、学识和本事,我也能放心,也是李家之幸,只是为何会是这般?怎的二郎就是那般命苦啊!” 眼中闪过一点寒芒,李怀心中怒意愈盛,却不好当场发作,须知设定之中,天下以孝道为首,百善孝为先,别说便宜母亲乃是原本李怀亲母,就算是后妈,闹出不尊之事来,也会影响前程。 正在这时候,这府中管事过来,说是李宇派人过来了,有要事要禀报,这人正是李窘,见着李怀模样,只是看了一眼,并不多说。 “既是老三的人,赶紧请过来!”刘氏按下话头,先让人进来。 “见过老夫人!”来人乃是一文士,相貌堂堂,向着刘氏行礼之后,又问候了李怀,后者见了这人,心中已定。 “原来是纪先生,不知我家三兄弟有什么话要对老身说。”刘氏的语气很是客气。 “吾家主上今日与七公子相谈甚欢,知道他最近闭门自省,读书为学颇有所得,刚才只是只言片语,就很是欣喜,只是衙门里有急事,这才不得不暂离,却还是记挂着,就派了我来,与老夫人说个情,让七公子这两日,能去他府上聚聚,说说话。” 刘氏闻言一愣,指着李怀道:“他说的是怀哥儿?” 那纪先生点点头道:“正是七公子!”随后,又道,“我家主上还言,最近有国公府公子大胜归来,这长安上下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要与之亲近,七郎自小便与小国公相交莫逆,正是接洽之时,此事或关系到李氏兴盛,当谨慎待之。” “那小国公,如今这么当势?”老夫人吃了一惊,再看自家儿子,露出了疑惑之色,?随即问着纪先生,“老三真这么讲?” “正是如此,若非衙门有急事,主上当亲自过来,与您说。” 刘氏听着,沉默起来,最后点头道:“老身知晓了,回去告诉老三,让他放心,既然关系到李氏一族,老身定然不会轻忽。” “既如此,那在下便回去复命了。”纪先生说着拱手,又冲着李怀施了一礼,这便离开了。 他一走,这厅堂顿时陷入安静。 李怀只是站着,并不出声。 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忽然道:“既然是这样,那这个是正事,是要结交的,若有所需,家中定当助你,你三叔是个有能耐的,他既然说你有所进益,该是有原因的,但你切不可因此自傲,更不该向过去那般恣意妄为!否则,这好事也要变成坏事!” “孩儿记得,”李怀拱拱手,又道:“还有一事,孩儿院中缺人,与徐大管事说了几次,都未得补充,如今既要面见军中有人,却不该坠了侯府威风,是以需要几个人来撑场面。” “我等会便吩咐下去,给你调派六个护院,但咱们有言在先,”刘氏很是不放心的嘱托,“我会与护院约定,只是去见你那友人,不可他往,更不能去勾栏瓦舍之地,若有违背,他们直接回来,你便自个儿去见荣国公子吧。” 唉,这种近似废柴流的恶名起家环境,真是让人心累啊。 李怀心中无奈,嘴里却只能应下,见刘氏疲惫,便告辞离开,同时记恨徐氏,也看出这便宜母亲的偏见、偏向,并不愿意多待。 “莫忘了去见你兄长!”刘氏却还是提点了一句。 听着最后叮嘱,李怀也是应下,随后带着人去了兄长院中,但还未进去,就被那嫂子拦下。 “你兄长已经睡下了,改日吧。” 刘怀看着那满脸掀起之色的妇人,眉头微皱,便道:“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来。” 他那嫂子却道:“明日也无需来了!二郎得好生修养几日!” 深吸一口气,李怀深深看了这嫂子一眼,拱拱手,不复多言,只是走的时候,余光扫过门内,见到了一个熟悉身影,不正是之前从刘氏院子里离开的五婶子徐氏? 这真是,我根本没心思和你玩宅斗啊! 摇摇头,李怀转身就走,大步流星。 今日之待,日后自当奉还!只是如今还要登上几日才能得权! “大丈夫,果然不可一日无权!否则在这大宅院内,都过得憋屈,只能蝇营狗苟,以小格局之技而行!平白让人不爽利!我所不喜也!” “还不是那五老爷家的那位,在背后谗言!”书童李屋也忍不住抱怨,“我听交好的小厮说过,那五家的主母,偷偷诋毁公子您,说您要害侯爷,当真是恶毒之言!这才让侯爷院中之人会提防您,连进都不让您进!五老爷一家,当真可恶!公子,您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你这小奴,休得挑拨,我自有主张,”李怀眼中闪过冷色,“似那般妇人之举,跳梁之人,不会得意几章的,别担心,没有几章了,想要宅斗?哼哼,不好意思,我不想奉陪!” 李屋自是听不懂李怀这夹杂着吐槽赚点的言语,却也听出了那话中怒意,于是点头称是。 很快,日上三竿,等李怀回到自家院中,就接到了一封书信。 打开一看,他顿时笑了。 “终于要开始了。” ?第十八章 友请 “人在哪了?” 放下手中的信件,李怀就问过来通报的院中小厮李敬。 李敬回答道:“还在前院等候。”然后又补充了一句,“那人还带了不少礼品。” “先把人请到我的院子来,”李怀先说了一句,随后想了想,又道,“还是我亲自过去吧。” 解除了禁足令之后,李怀自是十分自由,只不过老夫人刘氏还有另外一番嘱托,因此他这边刚刚踏出院子,那边乔其就带着两个人跟了上来,嘴里还说着:“我等相随,以壮公子声势!” 我这是去见朋友的手下,要什么声势?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没有阻止,于是就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前院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前厅—— 此处实乃正堂的偏厅堂,一般而言,将来访之客安置在这里,会显得有些失礼,但如果来者只是权贵的家仆、家将之流,就显得十分正常了。 “见过七公子。” 等候在偏堂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布衣装扮,但身姿挺拔,脸上还有一道疤痕,似乎是新近痊愈,身边还有两名装扮相似的仆从,边上还放着几个不小的盒子。 “原来是赵民啊,有一阵子没见你了。” 靠着记忆碎片,李怀在踏入屋中的第一时间,便想起了对面这人的身份。 这赵民严格来算,也算是家仆,是那位荣国公公子的亲信。 李怀笑呵呵的说着:“你陪着赵兄北上边疆,如今一见,就生彪悍之感,可谓脱胎换骨啊!”然后走到了主座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便不做了,在下自此过来,除了送信之外,就是为我家主人送上贺礼,”那赵民抱拳说着,“先前七公子大婚之时,我家主人虽已回到驻地,卸下兵权,奈何军令在身,职责所限,不能亲自过来给您祝贺。” 紧接着,他指了指身边的那些盒子、箱子:“这些是我家主人备好的贺礼,他有要事在身,无法亲自过来,就着在下先给公子送来。” “赵兄太客气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让还能记得我,便足够了。”李怀说着,朝那些箱子看了过去。 “都是边疆产出的,有不错的兽皮,还有一些草原上的珠宝,还有一些是西域珍奇,”赵民尽职尽责的讲解着,“因着仓促,贺礼不多,还望七公子不要见怪。”说着,取出一本硬皮小册子奉上,“这贺礼的名录在此,还请七公子清点。” 李怀笑着接过来,也不看,直接递给了身边的李屋,随后问道:“信中,赵兄说今日便可抵达,还邀请我与张兄一同喝酒,现在已经进城了?” 赵民沉吟了一下,说道:“方才进城,官家就叫人过来相招,如今我家主人已入宫中,下午还要去有关衙门交代一下,晚上便看见公子了。” “如此甚好,甚好。”李怀点点头。 “这消息既已经带到,那在下就先行回去复命了。”赵民说着便行礼告辞。 “这时候正好,不如在我府上用了午饭再走。”李怀客气了一句,那赵民自是推辞,随后便就走了。 “这赵民还是这般讨厌,公子您自来对他客气,但这人就是不知好歹!每次都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等人一走,李屋就忍不住嘀咕,“不过这次小国公回来了,他与公子您最是亲近,如今立了大功,又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有他撑腰,便是老夫人也要让您几分,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李怀看了这个书童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李屋则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别动歪脑筋了,赵民乃是国公府出身,再加上我那名声,他自是看不惯的,这无需多说,而且你也别妄想能利用小国公的名号,我不行,你更不行,明白吗?”说到后来,话中已经没有半点笑意,还带上了一点严厉的味道。 李屋顿时缩了缩脑袋。 “行了,去告诉李昌,让他备好午饭,我吃过之后,还要准备准备,”李怀说着,忽然想起来一事,“怎么也没见到夫人,还在挑选布匹不成?” 李屋一直跟在李怀身边,自然不知道原因。 不过,等见到了李昌,便得到了答案—— “夫人与五公子的夫人发生了冲突,二人已经去找老夫人评理了,现在都被留在那边用餐。” 顿时,李怀就是一阵头疼,他知道自己那位庶出的五兄,其夫人罗氏也算是清流家族出身,虽然是个庶女,但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而且因为加入了侯府,在其娘家那边也颇有地位,加上侯府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更有动摇风险,各种力量皆要借助,因此对李怀这一辈的兄弟们,和他们的妻家,也要借重。 “如此一来,这处处都要妥协、联合,当然不敢让自家的女人们因为一点口角矛盾,就闹出风波,是以要息事宁人,只是……” 明白这些的李怀,很清楚一点。 “这午饭得自己一个人吃了。” 或许是中途想到了李怀这位夫君,所以午饭过后,他那位夫人魏如兮派人送来了些许糕点。 “老夫人赠了不少糕点,夫人让奴婢先给您送过来了,”那传信的女使低语道,“夫人还说,等会她要过来,与您商讨一事,您今日就别出去了。” 李怀坐在椅子上,拿起糕点吃了一口,摇头说道:“去告知娘子,就说我那至交便要归来,得提前准备一番,母亲也解了禁足令,这正是要紧之事,不可耽误,其他的事都要往后面放放,”见那女使还要再说,李怀眉头一皱,“此事关系我之前程,娘子定也知晓厉害的,你只传话,莫再多言。” 女使只得认下,转身离去。 但等这人一走,李怀就起身,就招呼李屋。 “准备一下,咱们这便走吧。” 小书童忍不住道:“公子,您不是还要准备一番吗?” “本来还想要准备些东西,但若是留在这里,我那位夫人必然是要过来,那便又要耽搁了,不如先走。”李怀一边走出院子,一边说着,“况且我被关在这府中时间也太久了,是得出去活动活动了。” 忽然之间,李怀意识到,他自己从来这个世界,虽然记忆里有许多痕迹,知晓长安之貌,但那都是前任李怀所经历,而他自己…… “我好想一直被养在这大院中,还未真个看过这个世界。” 顿时,他就有些无奈了。 居然宅了半个月。 第十九章 主角 回头看了一眼侯府大宅,再看一眼不远处的成片街巷,李怀深刻的体会到了贫富差距。 定襄侯府分为三部,前院与正院之间,就是那座大园林,屋舍足有数十间,门楼连绵,阙台拱桥,正是富贵人家的景象。 这一点,在院外亦能清晰看出,再看另一边,虽然也有不少大院,但却明显逊色了许多,一个个院子也不见得多大,但这些个府邸多数都是朝中官吏所住,可称为权贵。 “侯府所在的兴火坊,其实不算是长安中最热闹的地方,因为远离皇城,靠近城池外围,所以很多官邸聚集在这里,所以算是个富贵地,就这样都能看出贫富差距,不过……”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这肯定不是我的关系,是世界自己补全的!” 但随后就有个旁白响起:“还不是你当初写长安的时候,根本没查过资料!+1槽点!” 李怀“切”了一声,也不多理会,迈步就走。 “公子,咱们要去哪啊。”李屋快步跟上,询问着,乔其等人紧随其后。 “去哪?”李怀头也不回的说着,“自然是玉宇楼!” 随后,他的脚步顿了顿。 “……旁边的茶斋。” 李怀意识到,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先等候一下,不能直接就走上舞台,作为配角,从一开始就喧宾夺主,可能就要让局势彻底混乱。 “得先等那两位主要配角过来才说。” —————— 正明坊的玉宇楼,乃长安有名的豪奢之地,每日里车马不绝,皆富贵之人。 天刚大亮,便有不少豪门贵少、士林才子聚集过来,坐满了一楼阁间,便开始吟诗作对,交谈饮酒,很快便有娇媚女子行走其间,顿时一片欢笑。 今日似乎又要如往日一般。 “不愧是长安,果然气派!” 一名少年走了进来,满面书卷气,俊秀斯文,看着这楼中的摆设、雕梁画栋,便忍不住称赞起来。 少年前方,一穿着深衣的中年文士笑道:“此处为人文墨客汇聚之地,今日领你过来,便是要让你多见见几位大才。” 那少年身边还有一名英武青年,闻言笑道:“是啊,我亦是占了郑兄你的光啊,否则就我那点俸禄,这一个月也不敢来一次这等地方。” “莫多言了,随我来。”中年文士往里面走了几步,迎着几个相似打扮的男子拱手为礼,随后招呼着少年过去,为他一一引进。 这少年接连见过礼之后,便坐在一处隔间,听着众人言语,见着这屋中繁华,不由又称赞了起来。 身旁的英武青年便道:“让你惊叹的还在后面呢,平日里都是你让我等惊讶,今日定也要让你吃惊一番,方能让我等舒心啊。” “我自是期待。”那少年书生微微一笑。 这一桌子顿时欢谈起来,没过多久,这桌上几人便都称赞起那少年书生。 哒哒哒! 但未过多久,在一阵重靴踩踏省中,有十几名精装汉子鱼贯而入,都是家丁打扮,列道两旁。 这些个汉子筋肉饱满、气血雄壮,往哪里一站,就有血勇煞气蔓延,将楼阁之中的喜乐气息搅动得稀碎,不少人都放下酒杯,皱眉看着。 “何人这般威风,有这般阵仗?”那少年书生本在高谈阔论,闻言停下话语,低语谓身边青年,“这就是罗兄所说的,让我吃惊之事?” “自然不是。”那旁边青年摇摇头。 领着两人进来的一中年文士则道:“只看做派,还有这护卫的身子骨,便知绝非寻常人家,算算时候,能在正明坊行此威风,怕是那位小公爷来人,那人可谓俊杰,行事传奇,其事若是记载下来,在后世的话本中可为主角。” 少年书生面容一变,就道:“莫非是刚在北疆立下大功的荣国公嫡子?”他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几分。 “还能有他人?”中年文士轻笑一声,“这长安城里敢这般行事的,多是勋贵子弟,而能唤动这般猛士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荣国公府就在正明坊中,那位小国公之前刚刚入城,此时定是从宫中回来,又见过了国公,按着往日习惯,是要呼朋引伴一番了,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同桌一人又低语道:“我听说,这位小国公,不久后怕是要节度一方了!” 中年文士一听,便提醒道:“兴业,等会你得记牢那人面孔,你向来鸿运,日后说不定有机会亲近一番,对前程自是好的。” 这边话音落下,门口就有三人走了进来。 少年书生看过去,见为首一人面容刚毅、棱角分明,作戎装打扮,英武非凡,穿大红袍子,一马当先的走进来。 他一进来,屋子各处的女子都忍不住惊呼起来,带着惊喜。 “这便是荣国公子吧?”他喃喃低语。 “正是这人,”中年文士低声说道,“出身高贵,练一身好武艺,虽跋扈些,却有真本事,他此番北疆之行,杀了几万胡虏,当真是血流成河!” “端得气度不凡!”书生称赞道,有一丝向往。 “你也莫自谦,”文士笑了起来,“三年前,你浪子回头,以庶子崛起,科举应试连拔头筹,若此次会试亦入三甲,日后才子佳人的故事里,你定也是一主角!” “十三叔谬赞了,我只是一时得运罢了,此番进京只求一切顺利,再……”说着,他微微低头。 “再与柳家姑娘全了婚约?”中年文士笑着打趣,“那与你同来的几位小娘,怕是要有话要说。” 少年书生顿时面红起来,于是赶紧转移话题,便指着那小公爷身后两人道:“后面的是何人?看着也不一般。” 他并非信口胡说,那同来的两人,同样气度非凡。 尤其是第二人,穿着儒服,面容白净,气度儒雅,带着微笑,让人一观就如沐春风。 “那走第二的,是长安的大才子,名为张坤,乃陈留张家之人……” “陈留张家?”少年吃了一惊,“那可是学问传家的大族!朝堂上之中,不少高官大员都出自张家,或其门徒,这张坤既是出身大族,难怪有如此气度!” 身边的青年咧嘴一笑,道:“这人经历亦是传奇,在我看来,丝毫也不弱于那位小国公,亦可为话本评说之主也!” “哦?”少年顿时好奇起来,忍不住追问,“这是何故?” 第二十章 犬附于虎尔! 那英武青年笑着,目光落到了中年文士身上。 这文士就道:“张坤此人,听着虽然不凡,却是个庶出,与你相似,只是此人自小便展露天赋,有过目不忘之能,写得一手好文章,他十二岁时写了篇兵策,斥退阴邪,上达天听,先帝感其才华,让张家将张坤送来都城,入了内城国馆,与皇子公侯子同读,这张坤也是争气,最初被贵胄公子打压,最后将他们一一折服,方被称为长安第一才子!” “原来是这般,倒是让人敬佩的紧。”少年书生点头称赞,“这等本事,确实是常人所不及的!” “他是自少便聪慧,小时就成名,一直以来皆有文名,你却是前些日子才幡然醒悟,但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是我郑家千里驹,”中年文士抚须笑道:“这次张坤也要科举,你们倒可比试一番,看谁的文采更胜一筹,或许日后能惺惺相惜。” 少年书生低头道:“侄儿不敢与这等天之骄子相提并论。” “莫谦虚,”中年文士轻轻摇头,“为叔对你很是看好,你也不该自轻。” “多谢十三叔!”书生微微拱手,随后目光一转,看向那第三人,便又问,“这张生我已知之,第三人又是何来历?” 说话间,那位小国公三人,已在诸多护卫、豪奴的开道下,走上了楼梯。 不知是否错觉,少年书生忽觉那第三人转头,朝自己看了一眼。 这人穿着直裰,倒也算得上英俊,身子不矮,身材匀称,只是和身边小国公比起来,就显得瘦弱了,但行走间昂首阔步,倒是颇有几分气度。 只不过,这番姿态落到了那英武青年的眼中,却只换来了对方的一声嗤笑:“装腔作势罢了,这是这纨绔子弟,不愿意在小国公、张家郎面前低一头,是以故作这般姿态,但此人并不知道,真正的气势,可不是这般就能装出来的,靠得是真才实学!他这不过是犬附于虎,乃逞威。” 少年书生听着这峰回路转的评价,不由意外。 “这人与前面两人比起来就太过逊色了,唯一可称道的,就是有个好父亲、好兄长罢了。”提到第三个人,中年文士的语气就带了一点轻蔑之意。 “哦?”少年书生反而来了兴趣,忍不住追问,“之前两人,都是出身不凡、本事才情过人的人杰,这第三个人难道如此不堪?” “此人名为李怀,五年前,他父亲随先帝北征,乃是那统领兵马的定襄侯。”中年人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 “定襄侯?岂不是那……”少年书生一愣,忍不住就要说着,但注意到周围几人目光,便住了嘴,随后小声道:“虽然那位定襄侯弓马娴熟,也算是一时上将,但在北伐时可已是薨了。” 英武青年就道:“不错,新任定襄侯李二郎,就是这李怀的二哥,李怀在他这辈行七,但却是嫡子,与李二郎一母同胞,平日出手阔绰,却多是与纨绔为伴,而且性子乖张,为人暴戾,行事更是百无禁忌,在长安乃是一祸害!” 少年书生反而越发惊奇了,不由道:“这等人物,如何能与小国公、张家郎并行?” 中年文士就道:“此人也有些眼光,早年曾与这两位同窗为学,因此早早投在小国公门下,帮着行走,如今小国公得势,他也是春风得意,最近还有不少喜事,到底是权贵人家,我等是比不了的。” “原是趋炎附势之辈,”少年书生听出了叔父的言外之意,“不知此人还有何喜事,莫非也要从科举?将得功名?” “这人哪是读书的料,一纨绔尔!”旁边有一人忍不住出声,“也就命好,娶了高门闺秀,又有新贵为友。” “陈兄说的是,”中年文士点点头,又对少年书生道,“半个月前,李怀娶了户部侍郎魏学士的嫡女,那魏家娘子是长安有名的美人,精通琴棋书画,不知多少俊杰心向往之,甚至引得不少争斗、趣事,谁曾想因一个口头婚约,最后居然嫁与此人,也是让人唏嘘。” 少年书生听了,脸色猛地一僵,边上的英武青年忽然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摇头,然后看着身边少年,欲言又止。 中年文士却无所觉,见三人走上楼去,只是道:“莫说这些了,朝廷虽不因言获罪,但我等举子,科举为重,不该多言,还是聊那科举事,兴业,刚才说到了你的那篇文章,便就继续,这几位都是我的好友,在长安皆有文名,让他们点评一二……” 少年书生说着,勉强露出笑容,拱手称是,只是心里有团火,想要舒展心念,忘了藏拙的打算。 “诸君,晚生方才又有所感,还有一篇文章,也说出来让诸位品鉴吧,看看我,与那不学无术的纨绔之辈,孰高孰低……” 他嘴里说着,忽的露出愤恨之色,瞥了一眼楼梯。 旁人觉得这话古怪,却只当时有感而发,并不深究。 —————— 李怀听到了不少人议论自己,这等距离,很多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仿佛是刻意要给他难堪,因此走上楼梯之后,依旧还能听到不少。 “这些人啊,如果我这个李怀没有换人,说不定当场就要找麻烦了!他们还真是不怕折腾!” 随后他又看了一眼前面的两人,有些明了。 “或许是因为知道,这两人在场之时,便是我这等不靠谱的浪荡子,也知道要收敛,方想要一逞口舌之快!” 一念至此,他不由又暗自摇头。 先前早早来到这玉宇楼的边上,他便等候在这里,一边观察局势,一边等候两位“好友”。 在这期间,他见到了许多人,包括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郑兴业。 “容貌英俊,风流倜傥,着书生装,年纪还轻,按我原本所写,荣国公嫡子大胜归来,在玉宇楼与好友、走狗同饮,听到下面众人喝彩,遂得了郑兴业的文章,正好与小公爷忧心之事相合,顿起知己之感,与之结交,才有了后面的众多剧情,然后就是我未来的厄运……” 李怀边走边想,揉了揉太阳穴,虽然距离不能说多近,但真的亲眼见到了那位主角,还是在他的心里产生了触动。 “唉,真是个麻烦的展开,但为了不让郑兴业顺势崛起,我得开始表演了。” 第二十一章 先他一步! 等走上二楼,这耳边的议论之声方才消减些许,让李怀能静下心来,思考一些关键问题。 这样的场合,那位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崛起速度十分凶残的主角已经到场,舞台和演员全部都到位了,后面如果没有意外,就肯定会顺着原本的脉络发展。 李怀意识到,今日必须得有所建树,至少不能让郑兴业真个折服了荣国公的嫡子,并且留下深刻印象,从而为自己埋下祸根。 “我与郑兴业的矛盾,自魏如兮嫁过来的那一日起,便无从调和,但他纵为主角,可若无荣国公子相助,就算为新科状元,亦不见得可以所向披靡,将我一个勋爵人家破了,必须得把情节慢慢扭转……” “玄庆,想甚么?” 忽然,一声询问打断了李怀的思路。 李怀顺着声音看过去,对那位小公爷道:“也无他事,时局尔。” 荣国公嫡子赵畅英武非凡,身材高大,这时问着,脸上还带着笑意,一摆手示意两个友人落座。 此刻,三人来到一张矮桌前坐下,几家的众多护卫分散各处,把手楼梯、窗口,这玉宇楼的掌柜、小二等立刻凑了上去。 “便按着过去的规矩,都给我上来,在让诗书礼画几位姑娘过来。”那位英武非凡的小国公便大手一挥。 那掌柜领命而下,很快整个楼层便忙碌起来。 这时,赵畅才对着李怀道:“你却也想着时局了?当真是稀奇。” 倒是旁边面目白净的张坤笑了起来,他道:“七郎这话言不由衷,我看当是思念娇妻了,他这些天,可是春风得意得很,长安谁人不知那魏家娘子的美貌与才学!当初婚讯传出,不知多少青年才俊捶胸顿足,咒骂于他!”说着,大笑起来。 “是极!是极!”荣国公子赵畅大笑起来,指着李怀道:“我此番领军在外,错过了你的喜酒,也是因此,我这一进城,自家府邸都未归,就先把你们叫来了,对了,贺礼已经送到府上了吧?” “又来打趣我,”李怀听着二人言谈举止,心中却记着小心,防止换魂之事露馅,要说面前这两位,确实非是寻常人物。 刚才他在茶斋之中见着,便啧啧称奇,感到二人神似前世那些有所成就的企业家,带有慑人气势与自信,若非有着记忆碎片,便是走到跟前都不敢随意搭话。 似小国公赵畅与豪门公子张坤这等人物,往来之人皆为一时之选,按理说根本是看不上李怀这等人的,才会引得人人议论。 李怀自己都清楚这一点。 “若非是因为背景设定如此,恐怕自己根本别想坐在这里!只是这到底是太过违和了,就怕过了今日之后,剧情发展,自己就要从这个小团体掉队了!” 他这么想着,于是与两位好友交谈几句之后,赶紧将话题拉回正轨,要与楼下主角争分夺秒,在对方出尽风头之前,先堵住对方前路—— “我说想着时局国事,哪里是糊弄你们,元景,这次你领军北上,见识一番了吧?” “倒是颇有感慨。”赵畅点点头,看向张坤,“正要说与你们。” 李怀正襟危坐,心里却十分清楚。 “‘玉宇楼论兵’这一章,在原书中乃是第二卷的第一章,郑兴业在家乡打脸装逼一条龙之后,踏上科举道路,来到这,和同为考生的叔父出来会友吃酒,席间论述边疆大势,机缘巧合得了赵畅赏识,又知道了我娶了他暗恋的女神为妻,自此将我列为死敌,想先弄垮了我,再夺了我那新婚妻子,埋下了第二卷的主线矛盾……” 心里想着,他看了一眼面前好友。 “也是我在家中没多少自主,不被便宜母亲喜欢,手上没几个可用之人,别看欺负平民肆无忌惮,其实面对举子却束手无策,而这位国公府的公子,前期还算与我交好,但随着几次事件,越发与郑兴业亲近,最终与我分道扬镳!好在知道剧情,提前准备,就看能否成功……” 一念至此,李怀将准备好的说辞腹稿快速回忆一遍,跟着才稍微放松,听着耳边话语—— 小国公赵畅正自说着局势:“……我此番出征北地,见胡虏猖狂,便是边疆重镇、兵卒云集,那库莫奚几部尚敢袭掠边境郡县,百姓多有被起抢夺、屠戮者,着实让人叹息,还有不少外道妖人,攀附边将,扰乱阴阳,着实让人担忧,最可虑者,还是边疆藩镇,虽坐拥重兵,然纵有胡灾,若无朝廷粮饷,亦不见其动……” 接下来的话语,便都是北地见闻,语气中有颇多感慨,只是这位小国公说话的时候,多数只是看着张坤,而非李怀。 张坤笑道:“这事却不好说,边疆局势之乱,我亦有耳闻。” 李怀则道:“听这话,这边疆之患,并非只在胡虏?藩镇亦是尾大不掉了。” 小国公闻言一愣,看了李怀一眼,道:“玄庆,何出此言?” 李怀察觉到了对方话中的意外,毕竟刚才这些话,赵畅实是说给张坤,想和这位长安才子探讨一番,至于李怀,按过去的情形,就是过来活跃一下气氛,没人指望他有有什么看法。 好在赵畅既已说起,李怀自能顺势表现一番—— “自凤熙十七年,朝廷因供养困难,与东北三镇就地征兵屯粮之权,这便是根源,今上登基后,短短七年,三镇皆入一人之手,犹记得元景你初从军时,常道单氏隐患,说他非贵胄出身,亦非科举而起,实乃幸进,这般做大,实非好事。” 话落,周围却是一片安静。 直到有女抚琴,有舞女在前起舞,方才打破安静。 “元庆,你自来是听曲唱词,不愿谈及这兵家之事的,”小国公丝毫也不掩饰心中诧异,“我这一走两年,回来你就转了性?” 张坤虽然神色如常,但也是投以目光。 李怀知道,按着此身原主的性子、见识,断然说不出这些话来,当然惹人猜疑,但他如今要逆转剧情,抓住剧情节点,却是不得不有所作为。 于是,他故意叹息一声,说道:“元景、隆昌,你们这是不知我心,家父殁于国事,兄长又因兵事而病重,我是不能再对此不闻不问了,是以才有思量。” “二郎的事,我亦有耳闻,当初还曾与他比试武艺,未料这才几年,便变了光景。”听李怀提起父兄,赵畅微微点头,面露理解,张坤也不免点头,只是眼中尚有疑惑。 李怀趁热打铁道:“我思索多时,只是无人诉说,先前家中事多,缠身难以尽兴,好不容易见着你们两个,正要说个痛快。” “也好!”小国公点点头,伸手倒酒,“我等边饮边说,我此番归来,也有些话想对你们说。”他的眉宇间露出几分愁容。 这时,楼下有不小动静,似是众人欢笑。 李怀顿时心中一紧,赶紧拿起酒杯,与两位友人相敬,止住了他们的好奇之念,而后也不停歇,便道:“今天下看似太平,实战患不断,我等为勋贵子弟,张兄亦是大族族裔,皆有消息来源,自然知晓局势,外有夷狄之祸,在内却藩镇林立……” 第二十二章 李怀论藩镇 “……此弱内而强外之局也。”李怀好不容易将背的一番话说完,听着楼下平静下来,逐渐镇定。 正所谓走别人的路,让人无路可走,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赵畅感兴趣的话题和观点,提前说出来,而且要说得更好更全面,以此来断了楼下那位的风头。 这样做自然有风险,但总好过随便挑选一个其他无法拿捏的话题要好。 “藩镇林立?此言不假。”果然,赵畅点了点头,来了精神,“只是没想到玄庆会看得这么透彻。” 旁边,张坤在诧异之余,还瞥了赵畅一眼。 藩镇为武将镇守,多为勋贵出任,算是勋贵子弟的阶级利益,和张坤这等读书科举、诗书传家的官僚大族不是一路。 此时李怀说起藩镇,隐隐视之为灾祸,实与赵畅,乃至李怀自己所在阶级有利益冲突,张坤自是在意赵畅反应。 实际上,若非要压住郑兴业的冲势,李怀也不会说出这话,要是给他个大藩镇之主做,他自是愿意去当的。 但李怀知道,按着最初设定,赵畅因还年轻,还是个理想主义者,心里是国家本位,不喜能削弱朝廷的遍地藩镇,否则那郑兴业的文章如何能得他欣赏? 不过他也知道,忽然说出这些个话,难免让人疑惑,于是摇头道:“本也只是粗略了解,只是最近经常与泰山大人交谈,偶尔听他谈及,这才渐渐有了概念。”心里则默念:老丈人,莫怪,我可不是卖了你。 果然,赵畅听着,叹息一声,并未多言。 反倒是张坤颇有兴致的问道:“玄庆,你对这藩镇之事,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确实有些想法,”李怀收了心思,知道时间有限,得赶紧说完,否则等楼下再叫好起来,恐怕动静会更大,到时候剧情就赶不上了,于是直接抛出结论,“我看这天下藩镇,可分四种,各有利弊之处。” 赵畅淡淡一笑,说道:“不知是哪四种?”言语间似乎并不如何上心。 张坤则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笑吟吟的看着两人,轻饮不言。 “第一种,多在河朔边疆之地,如魏博、成德、卢龙等,其他各地亦有些许,因戍边据守,历史悠久,有行政权责……” 赵畅微微点头,张坤还只是饮酒。 “第二种,多集中在中原,如宣武、忠武、武宁等,多为拱卫、防遏之用,因接近京畿,节度使的权柄受到限制,调配起来算是顺畅,只是要经常换防,将领调动频繁。” 赵畅还是点头,张坤也微微侧耳,似有留意了。 “第三种,位于那西北、西南之地,守边戍疆,如凤翔、泾原、银夏等,本意是为了防卫西北小部、西南土司,联络西域所用,最初为屯兵,如今逐渐发展,却是越发庞大有臃肿了,亦开始学着北方、东北藩镇,向朝廷索要粮饷。” 李怀说着,再看两个友人,见他们依旧面色平静,心里稍有起伏,暗道莫非自己这番论述稀疏平常?因此没有见到什么大惊失色、什么神色陡变之类的格局? 心里疑惑,但李怀这话还是得说下去。 “至于这第四种,就是那东南之地的镇守藩,如浙东、浙西、淮南、荆南等镇,却是朝廷的财源所在了,不仅兵将数量不如北方,还不得朝廷粮饷供给,反倒要给朝廷提供不少赋税、钱粮,这些年来,渐有怨言……” 到了最后,他忍不住说了一点见解,其实这本是放在后面说的,但李怀说了几句了,却不见两个好友有多少反应,这心里不免嘀咕。 莫非这些话,根本不显见识?可我当初写这一段的时候,说的是那郑兴业的文章被传上来,你们看了前面几句,就感到十分震惊啊!怎么到我这就不行了?我这次总结的内容、深度,可是超过了那篇文章啊! 他这边正在安迪嘀咕,赵畅却忽然叹息一声,说道:“你也是有心了,寻常人若不深究,如何能做出区分,莫说区分四种藩镇,便是想要知道天下局势,分清东南西北,亦不容易,很多人出了这长安,便不知明细了,只是这等事,唉……” 听这口气,虽然夸赞,但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 李怀便又焦急起来,这要是话题进行不下去了,等会文章传上来了,不是浪费了这个剧情节点?而且,这也太区分对待了,噢,他主角一篇文章,你们大惊失色,各种夸赞,然后吵着嚷着要去见写文章的人,结果到了我这,就毫不上心了?光环效用太明显了吧! 他正要分说两句,张坤却先开口:“玄庆,对这四类藩镇,你又有什么看法呢?” “有些愚见,说出来让你们听听,”李怀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肚里的存货扔了出来,“在我看来,这最要紧之地,便是北方藩镇,这也是赵兄所见之主体。” 赵畅便道:“北方藩镇我是见了不少,也有些心得,只是东鳞西爪的,说不成体系,你且说说,看看能否与我所见印证。” 李怀点头,笑道:“我只是浅见,纸上谈兵尔,说出来还要赵兄、张兄来勘误,”等见着两人点头,他继续道,“我观文献书料,看这河朔之地的藩镇其事有三,一者,节度使不由朝廷派遣,而是自行拥立,如今已现世袭苗头;二者,户版不籍于天赋,税赋不入于朝廷;三者,蓄养重兵,专恣一方!”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此三者,一者为政,二者为财,三者为兵,民政、财政、军政皆出于地方,岂非祸患?” 赵畅终于露出惊讶之色,而张坤也是大奇。 “玄庆说得好啊,言简意赅,话虽不多,偏正中根源,我之前见着许多,心里有感,却苦于无法成言,总觉得哪里都有问题,现在一听,却是皆在玄庆言中,”赵畅忍不住点头,“政财军,此三者关系重大,我此番领军击胡,曾被三镇卡主了粮草,连个校尉都敢出言讥讽,才意识到此事关系重大,玄庆你坐于长安,却比我看的还要深刻几分。” “纸上谈兵,比不得元景你亲上杀阵!”李怀再松一口气,继而振奋,对方总算有点震惊的意思了,就是这幅度还不怎么样,看来,还得加一把火啊。 正好这时,又是张坤问道:“你言藩镇有四,现在所言为北地之藩,那其他三者,玄庆又有何见解?” 老张,你是个好人啊!配合! 李怀满心欢喜,表面却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道:“中原诸镇不见多少坏处,因靠近京畿关中,本就方便调动,藩镇屏障关中,当天下之要,总舟马之繁,控河朔之咽喉,通淮湖之运漕,只是重兵布守,在钱财上是巨大消耗,若要维持,每年的北地赋税几乎都要填入里面……” 他对于中原藩镇,还是持有正面看法的,这些话也准备了多日,说起来心里十分满意,但他更加期待,后面的一干看法,能更加引起好友欣赏,将那位“主角”比下去。 毕竟,两位好友的脸上除了惊讶、狐疑之外,已经有了一点专注倾听之色,这是个好征兆。 可惜,当他打算再接再厉,将台词一口气说完、换来主角一般的震惊和折服剧情时,楼下忽然传来了又传来阵阵惊呼和叫好声! 这次,比之上次,动静更大,想要忽略都难! 第二十三章 你给指点指点 楼下的声音来得突然,偏又响亮,之前又有先例,如今复响,想不被让人注意都不成,楼上众人当然也不例外。 但比起满脸惊奇和疑惑的赵畅和张坤,李怀露出的就是苦笑了。 他当然知道这些声音意味着什么,一直以来的准备,终究还是未竟全功,他忍不住暗自嘀咕道:“莫非不是真主角,就连一次完整的装逼都装不成?我这还没正式开始呢,就被中途打断了,也太过难受了!” “下面因何喧哗?”赵畅好奇起来,招了赵民过来,“去打探一下。” 张坤笑道:“是要了解一番,这玉宇楼中时常有大才出没,眼下正值科举期间,或许真能见得一二英才。” 李怀根本无从阻拦,也不好阻拦,否则太着痕迹,只是楼下闹腾、喝彩,有人来回奔走,踩在地板上,满是声响,让他越感焦躁,但表面上还要保持着神色如常,还有继续。 “不忙,先喝了这杯,再说也不迟。”赵畅却举起酒杯。 李怀无奈,只能随着张坤一同具备。 这时,赵民等人下楼、上楼,楼梯嘎吱作响,李怀知道,这接下来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刻了—— “启禀主上,楼下有人说了一篇文章,引得不少人喝彩。” 很快,赵民已经回来禀报,说出了李怀早就熟知的台词。 “哦?”赵畅笑道,“是什么文章,既然碰上了,拿上来让我看看。” 听着赵畅说出了预料中的台词,李怀不免紧张起来。 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在创作的时候,为了突出郑兴业的见识,李怀借鉴了唐代杜牧的《战论》和李吉甫的《元和国计薄》,其上就是将藩镇划分为四类,然后分别论述特点,以表明其中利弊。 《最强小秀才和他的七个老婆》这本书,虽然书名的耻度突破天际,但在背景设定上还是稍微花了点功夫的,给一个架空时代的朝廷,安上了不少设定和背景。 “冷静,冷静点!”回想设定,李怀努力让自己镇定,“这本书的前面,我虽借鉴了古文,但总结的并不好,内容单薄,只写了个皮毛,定是比不上我这次新总结出来的!这新版本没理由会被老版本比下去!” 最早连载的时候,李怀虽将郑兴业写得文采斐然,但受水平所限,真才实学有限,多为旁人烘托,是中期写得逐渐得心应手后,方才逐渐补完的…… “说到底,还是这些人心有偏见啊,主角怎么都行,别人就不受待见!” “还不是某人笔力不够,瞎写旁人惊叹,心里没点数?+1槽点。” 在李怀的忐忑之中,那篇文章也被国公府的仆从送了过来。 这并非郑兴业随身带着一篇文章,而是他口述出来,其他好事者记录下来的。 李怀很清楚,按照剧情的内在逻辑,眼下的这番局面,其实是主角郑兴业正春风得意,但忽然听闻幼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魏家娘子,突然嫁给了个纨绔子弟,于是心有不甘,在愤怒和妒忌的驱使下,拿出了这篇得意之作,要当场出风头,比过那纨绔——也就是李怀。 “啧啧,这文笔、排比,还真是排山倒海啊!” 心里想着,李怀也凑过去瞧了几眼—— “……六郡之师,厥数三亿,低首仰给,横拱不为,则沿淮已北、循河之南,东尽海,西叩洛,经数千里赤地,尽取才能应费!” 赵畅、张坤看着那篇文章,慢慢入神,最后低声念着。 李怀听得明白,这部分是在说藩镇因为军力庞大、军费浩繁,是朝廷经济上的重担,而且他很清楚,这部分文字所描述的,就是自己刚才分析的中原藩镇。 “啧啧,真不要脸,郑兴业实乃一文抄公,抄着人家杜牧的话,给自己贴金,我今日先他一步抽丝剥茧,就算不能和他语句一样,但让他这文章失色许多,也算是替天行道,省得此人欺世盗名!” 这么一想,李怀顿时觉得心中正气陡升,身肩使命! 只是这话,连系统都听不下去了:“……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2槽点。” 李怀似乎没有听见,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使命感。 作为作者,他当然知道郑兴业这篇文章的中心思想是什么。 郑兴业的文章说白了,也是在划分藩镇种类,但核心不是分析藩镇利弊、本质,以及对朝廷和边疆的本质影响,而是在探讨经济问题。 单纯局限在经济和国库耗费上,提出了几个主要的弊端和现象,偏偏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简单来说,就是我知道有问题,但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 “而且那文章分析得并不深刻,只是词句华美,辞藻堆砌,否则楼下的人,如何会叫好?但细细思量,还是有不少值得商榷的地方的,但我这次就不同了,我可是给出了一些解决办法,虽然还不全面,但……” 想着想着,李怀忽然一愣,笑容凝固在脸上! “不好!我还没说到解决办法,就被楼下打断,从目前的局面来看,虽然我的分析更全面,但一样没提出解决方案!这……” 瞬间,他的思路陷入了凌乱! 另一边,赵畅和张坤看着文章,显得越发欣赏,只是他们看着看着,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来。 最后,赵畅抬起头看着李怀,笑道道:“这篇文章,倒是和你的看法相似,更长于军费之道……” 李怀顿时警惕起来,知道和自己预估一致,却还是忍不住在腹内嘀咕,若有时间让他把准备好的说辞一股脑倒出来,要比这篇文章好得多,可惜事情太紧,由不得人,还得找个机会,继续嘴遁才行,实在不行,咱就时间跳跃! 未料赵畅接着就道:“……只是比起你,还欠缺火候,不如玄庆你看的全面。” 李怀一愣。 “这倒是,”张坤也点头说道,“这篇文章辞藻丰富,语句颇有气势,单纯只看文章,确实不错,如若没有先听玄庆之言,也会觉得言之有物,但和你的真知灼见一比,就显得有些流于表面了。” 李怀再愣。 赵畅指着文章中的一句道:“比如这里,这句话说的是中原藩镇,对中央财政的负担,听着不错,但对比你的看法,就显得狭隘了,丝毫也没看到这中原藩镇,在朝廷调动之下,如臂使指之局,对整个天下局势的影响!” 李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神思恍惚。 “不错,”张坤点头附和,又转头问道,“写了这篇文章的,是谁?” 赵民早有准备,立刻就给出了答案:“其人名为郑兴业,乃江南人士,要参加这次会试。” “这篇文章言之有物,是个人才,”赵畅说着,笑道,“不过到底是居于江南,不知北地风雪,对天下大势看得不够清楚,他这文章中还提及了几处,言及北地屏障,财政自给,减轻了朝廷负担,却看不到军政相隔的隐患!“ 李怀终于有些缓过来了,咧嘴道:“哪里哪里,各有所长罢了,这孩子写的文章,还是可以的,有那么点可取之处。” 这什么情况?我这是要逆袭了?要有光环了?你们不先怀疑一下为啥这么巧吗? 就在这时,赵畅话锋一转:“不过,能有这般看法,也是个人才,既然见到了不如就叫上来吧。” 李怀顿时又警惕起来,但紧接着就听赵畅话锋再转:“玄庆,等人来了,你与他论道,正好指点一番。” 什么?让我指点主角? 李怀再次愣住了,随后神色古怪。 作者指导主角,好像……没毛病! 他顿时来了精神! 但是,赵家兄弟,你说话能别这么大喘气么,一口气说完不成么,搞什么一波三折啊。 第二十四章 小郑,来来来 “朝廷的这些事,我等本不该随意插嘴,那都是朝堂上的诸公该考虑的,但如今科举会试,往往要有兵策,便是考核士子的兵家学识,我等在太学中,也时常会遇到。” 楼下,少年书生郑兴业,当场写出了那篇文章之后,就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笑着看着自己的文章从传遍全场,又听着身边的一位青年说着这话。 这青年名为陆伟,容貌寻常,但身份不凡,也是地方上有名有姓的家族出身,而除此之外,还是一位太学生。 陆伟刚才就坐在边上一桌,正与友人吟诗作对,便见到这隔壁桌上的郑兴业,忽然要来笔墨纸砚,而后一鼓作气的写下一篇文章。 他自是知道,在这玉宇楼中,因多文人墨客,本就是风流闻言之地,时常会有兴起的文人当场挥毫泼墨,是以楼内常备笔墨,还都是上佳之选,是以见怪不怪。 只不过,随后那一桌上爆发出的喝彩声,着实让他意外了起来,便与友人过去打探,这在玉宇楼中也是寻常,此处本就是煮酒论友之地,文人墨客以文会友,出了一篇好文章,彼此传阅、品鉴,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否则又何必来此处挥墨? 这一看却是不得了,当即就被那篇文章折服了,认为其中所言,抽丝剥茧,将自己许多担忧的问题,都给解释清楚了,立刻便惊为天人。 而有着陆伟引荐,这篇文章也很快在一楼传播开来,最终落到了一位颇有地位的名士手上,那人一番夸赞,引得满堂喝彩,顿时这满屋子的人,都纷纷过来与郑兴业见礼。 这陆伟倒是混了个熟悉,直接同桌而坐,坐而论道,其乐融融。 不过,说着说着,郑兴业身边的罗翔就道:“咱们这也是占了便宜,但凡科举之前,这兵策之事多是避而不谈,不是因为言禁,毕竟朝廷后代士大夫,而是因为这兵家之法,可不是寻常人能学会的。”说话的时候,他一直给郑兴业使眼色。 “此言不假,”陆伟点头附和,“旁的不说,只是这兵书就不是一般人家中能有的,更不要说这各处地理风俗,以及天下大势了,不怕几位笑话,我在太学中也算用功,但出了长安,怕是连京畿之地的局势,都说不通透,郑兄这点才是最让人佩服的。” “我最佩服郑兄的,还是他的这一手字。” “岂止是这字,便是这遣词造句,那也是大家手笔,隐隐可见功力!” “还有这文章中所透露的些许主旨,可见郑郎心系万民啊!” …… 这周围看了文章的人,便都过来恭维起来,一个个都是面露喜色,仿佛这文章是他们所写的一般。 便是那些在旁边陪酒唱曲儿的女子,也都是聚拢郑兴业身边,莺莺燕燕,称赞不休,这个道“郑郎再起一首词吧”,那个说“还是来听听我的曲儿”吧。 一时之间,将这雅各内外的气氛,营造的一片热闹。 郑兴业自是乐得如此,先前因那个消息而生的不快,也暂时被压下去几分,这时也是满脸笑容的于众人客套,嘴里说着“抬爱、错爱”之语。 只是边上的好友罗翔却忍不住摇了摇头,他先前说的那话,其实就是在提醒自家的好友,现在看来,显然没有多少成效。 瞅着一个空当,郑兴业还兴致勃勃的对这罗翔道:“由此可见,我比之那些靠着家世的,还是强上一些的。” 罗翔眉头一皱,低语道:“眼前这些人这般夸赞你,并非毫无缘由,会试在即,他们皆需兵策参考,你今日这篇文章一出,是拿自己的积累,去全这些人之念。” “我自是知之,”郑兴业却是成竹在胸,“放心,论这腹中文章,我可不止这一篇,况且我将这篇文章拿出来,可不是无的放矢,乃是有所图谋,且等候片刻,自有分晓。” 罗翔摇了摇头,不复多言。 便在此时,那楼上“腾腾腾”的又有人下来,正是赵民。 这位国公府从属一走下来,便径直朝着郑兴业走去,等来到桌前,便恭恭敬敬的道:“这位小先生,我家主人也看了你的文章,颇有称赞,请您上去一叙。” 这话一手,原本还在低语的众人,顿时都停了下来,一个个看向郑兴业,不少人露出了羡慕之色。 郑兴业朝罗翔眨了眨眼,随后正襟危坐,拿腔作势道:“不知你家主人,乃是何人?” 赵民不卑不亢的道:“我家主人,为荣国公嫡子、北路军主帅,您定然听说过。” “原来是小国公,那是久仰大名了,拙作能得这等人物青眼,乃是郑某之幸,既然相邀,岂有不去之理?” “正是,正是,”陆伟也道,“不知我等可有幸能够旁听?” 赵民眉头微皱,正要说什么,却被郑兴业提前打断。 “这几位都是我之好友,同样也有大才,想来也有高论,能让小国公满意。” “还请几位稍候,某家还要请示一番。”言罢便转身上楼。 那陆伟便对郑兴业道:“承蒙郑兄提点,等会你与小国公论道,我等只是旁听,但这般盛事,自当谨记在心,日后也好告知旁人,让他们都知晓郑兄之名!” 郑兴业闻言欣喜,暗道这陆伟果然上道,嘴上还是毫不居功的谦虚着。 这边几人说着,那边赵民去而复返,对着郑兴业等人道:“我家主上也已应允,还请几位前往,还可与我家主上的有人同论兵家事。” “是与那张坤张公子论事吧?”陆伟大喜着说道。 赵民却不置可否,还是催促。 郑兴业便对着周围几人道:“既如此,还请叔父、罗兄、陆兄随我同往,”又对其他人致歉,“还望诸君海涵,不好去的太多,免得显得唐突。” 众人便都说不妨事。 郑兴业这才心满意足的跟着上楼。 这一上来之后,顿时感到气氛不同,楼下热火朝天,楼上却格外安静,别有一番淡雅。 目光一扫,就见到了那围坐一桌的三人,郑兴业整了整衣衫,走上前去,先是轻蔑的看了李怀一眼,随后对赵畅、张坤行礼,跟着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李怀不由摇头。 幼稚!到底是年轻人啊,还是欠缺一些人生经验,今天自己作为一个长……前辈,正好给他上一课。 “这位乃是我等好友,定襄侯之弟,李怀。”赵畅不疑有他,介绍起李怀。 “原来是李兄,幸会幸会。”郑兴业说着,只是微微拱手,看了一眼之后,就把目光落回那位小国公,“小国公相邀我等,也是因为拙作吧,其实那文章颇有缺陷,当不得太多赞许。”他这是惯例的谦虚一顿,毕竟先前在家乡之时,都是这般操作,欲扬先抑,还显得自己谦虚。 倒是陆伟在后面轻声道:“郑兄就是谦虚啊。” 没想到,赵畅居然点点头道:“你那文章颇有可取之处,但若说缺陷,也有不少……” 嗯? 郑兴业微感诧异,觉得这局面有些不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赵畅继续道:“正好,我这位好友对那藩镇之事,也有些见解,不少地方与你不谋而合,你不如与他请教,或能互有助益。” 郑兴业一怔,顺着赵畅的目光看去,入目的便是李怀那充满了关怀之意的面孔。 随后,就听李怀道:“哪里哪里,我们是互相促进,小郑啊,来来来,为兄与你说道说道。” 第二十五章 先挖坑 陆伟、罗翔来到二楼,自是不敢随意交谈了,但听了这话,也是一脸诧异,尤其罗翔,那表情更是说不出的古怪。 郑兴业皱着眉头坐下,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赵畅此话,到底有何用意? 是要考验我?还是试探我?又或者是因为我轻慢了他的好友,因此刻意这般言语,想要敲打、警示于我。 疑惑之中,他还是依赵畅之意,顺势坐下——先前赵民请示之后,这玉宇楼东家便亲自安排了坐席与矮桌,现在这郑兴业三人依次坐下,与赵畅三人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 那边,赵民又把郑兴业写好的原稿呈了上来,放在赵畅三人面前。 “好字!”赵畅一开口,便让郑兴业精神一震,先前的一点疑惑,也稍微缓解,不过看着旁边李怀你一脸笑容,却是怎么都觉得别扭,索性不言。 没想到他不说,李怀反而主动开口道:“郑君啊,你这文章我看了,也算是言之有物,在这钱财上看的通透啊,对了,你说着中原总要之地的驻军耗费颇多,五万兵士一年就要一百二十万贯,十万兵士二百四十万贯?” 面对这等问询,郑兴业自然不愿回答,这李怀本就让他看着生厌,现在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一纨绔儿,仗着出身,也敢在此聒噪?还问询兵事,简直可笑! 只是注意到赵畅、张坤的模样,郑兴业还是有些不乐意的回答道:“正是如此,此乃沉重开支,而且按着国朝规矩,但凡动用兵马,除了州郡,去往他域,除了应有的军费之外,还要有一笔‘出界粮’,更有甚者,还有一比‘资遣’,因而耗费更巨!实乃隐患!朝廷钱财因此而消耗众多!”最后他却是朝着小国公拱拱手。 赵畅点点头道:“此言不假,这里面弊端不小,寻常人只是看着兵马动,不知粮草难,不少书生若是谈及兵马,往往二十万、三十万的说,却不知道,即便只是动用五万,光是开销,便足以让朝廷头疼了。” 郑兴业得了夸赞,笑而不语。 罗翔则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走上来,就觉得气氛有些诡异,暗暗担忧。 这时,李怀却忽然道:“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什么?” 郑兴业神色一变,有些不解。 李怀便继续道:“朝廷兵马粮草皆有法度,调度、粮饷各有所属,各司衙门专供不同,这军费多少,一年几何,人吃马嚼耗费几许,纵然不算隐秘,但也不是寻常人物能知,你是何来历,能尽知之?” 末了,他还问了张坤一句:“守拙,你可知晓这些?” “略有耳闻,”张坤深深看了李怀一眼,却还是答道:“但确实知晓的不甚清楚。” “我……”郑兴业张嘴欲言,但话到一半,却没有说出来。 旁人也是纷纷侧目,连赵畅都像是突然想起这点一样。 盖因这些消息,真要是算起来,确实不容易得到,若是李怀还好,毕竟定襄侯也是荀贵之流,在军中颇有根基,但郑兴业又凭什么知道? 赵畅沉思起来,而张坤则瞥了李怀一眼。 李怀心里清楚,按照剧情设定,面前这位土著主角之所以能知晓很多,也是有类似金手指之类的设定的,那便是少年之时,曾经遇到一位异士,在气人的藏书洞中学了几年,奠定了基础,先前在家乡参加科举,与人争执,接连取胜,也得了不少人赏识,其中就有兵家将领,因此能涉猎一些。 “不过,归根结底,郑兴业最大的威胁,还是他的主角光环,在这个光环的影响下,他几乎是心想事成、好运连连!” 一念至此,李怀便再次警惕起来,刚刚取得一点优势所带来的得意,顷刻间就消失不见了。 于是,他便开口说道:“好了,其中细节,且不追究,毕竟吾等也不是朝廷有司,只是提醒你一番,省得得意忘形。” 郑兴业的表情顿时难看起来,被一个纨绔子弟这般敲打、提点,让他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连带着身边的罗翔、陆伟也是面面相觑,神色古怪,觉得眼前局面越发诡异起来,尤其是那陆伟,先前过来,无非是想要看看,是否有机会能亲近一下朝廷新贵,对那位定襄侯的兄弟并不十分在意,现在也不由打量起来,若有所思。 “你的这番看法,其实不错,不过看着也只是钱财之事,在吾看来,这关键其实还在人,不再钱,或许这位郑君,没有看出此处。”李怀说话的时候,微微摇头,一副要表现出来、盖过风头的架势。 郑兴业果然上当了,他直接开口道:“并非如此,我亦知晓此处关键,那文章上便就提及了,比如那‘将骄卒暴,则近忧且至’,还有‘将诛卒削,则外虞实生’等。” 罗翔微微皱眉,隐隐觉得不对。 赵畅则顺势看了那几句,然后点头道:“虽然着墨不多,不过确实也有提及,只是没有元庆你看的那么深罢了。” 张坤则道:“元庆,你刚才与我等谈及了藩镇者四分,倒是提及了中原藩镇的些许特点。” 李怀点点头。 郑兴业则隐隐听出一些了,不由和罗翔对视了一眼,后者眉头紧锁,朝他示意。 但郑兴业摇摇头,直接向李怀问道:“莫非李君对藩镇之道也有研究?定襄侯府果然是家学渊源,不知这侯府高人,都是如何与你分析的。” “哦,也没说什么,”李怀微微一笑,听出了话中的潜在含义,“咱们还是来分析阁下之言吧,你文章中的这几句,倒是给了我启示。” 随后,不等郑兴业再言,李怀就继续道:“中原藩镇,以功勋武人为首,其中不少是如我等这般的勋贵子弟,还有不少,则是起于行伍的武夫,这等人物自是骄悍,领兵征讨,借势力镇兵,时间长了,就有可能会拥兵自重,进而谋求许多,这五花八门的要钱门路和借口,就是最直接的表现,郑君,你说的确实对,这可不就是问题?” 对面三个书生齐齐变色。 “这些话可不能随便说。”张坤笑着说话。 赵畅也点头道:“我等说说也就罢了,这几位若是平时这么说,纵然朝廷不追究,传出去,总归是对他们的未来不利的,那军中之人,可不会想那么多,只会以为是年轻学子以言语中伤。” “这话不假,”李怀点点头,“那就不提这个了。”丝毫也不理对面三人难看的脸色。 尤其是那陆伟,更是脸色苍白,暗暗叫苦,已经有了离去之念。 第二十六章 你是果,而我乃因 郑兴业深吸一口气,已经镇定下来,更是看出了一点苗头。 “这个纨绔子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了些许提点,想要讨好这位小国公!” 他做出了这般判断,但紧接着心中一动。 “不对,该是为了投其所好,刻意搜寻了些许藩镇之事的分析,于是拿到这里献宝,真个无耻!想来他能得魏家娘子,也是靠着这般无耻手段吧!” 这么一想,不由越发鄙视起来。 “这纨绔不学无术,靠着家族势力,找些人为他张罗,以为就能显得身有学识,着实是异想天开,只有我这等有着真材实料的人,才能被小国公这等人物看重,凭你也想得到青睐?” 这么一来,他连为何这李怀之前要那般作态,都隐隐明白了,这恶感不由更上一层楼。 “蒙骗了魏娘子,还想要得小国公的信任,当真是欲壑难填,这纨绔着实可恶!” 念头一起,心中意难平。 “岂能让你如愿!当是我独占鳌头!” 顿时,郑兴业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轻笑一声,道:“李君,你倒是也有些眼光,知道这些个事,只是到底还有局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有些事看不通透,我这篇文章所写固是我思,但因有顾虑,终究难成全貌。” 对了!就是这种气度! 旁边的罗翔松了一口气。 自从来到楼上,被赵畅和李怀的接连话语,搞得他们几人一头雾水,以至于都失了常态,让那纨绔占了一点上风。 想到这里,罗翔忍不住朝李怀看了一眼。 这位有名的定襄侯之弟,是个什么样的人,已经在长安住了一阵子的罗翔,还是比较清楚的。 “要不了几句,这人便要露出真面目了!” 这么想着,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郑兴业的身上,后者正侃侃而谈—— “……钱粮者重,兵甲不缺,而征伐多年,将领渐强,能节制一方,渐渐的朝廷便不能如臂使指,此乃祸根也!自元和七年至今,不说边疆藩镇,便是这中原之地的藩镇,先后也已有近三十次乱事,其中兵变足十五起,此事皆可查,非我一人所言!” 点点头,注意到眼下这书生,不说眼界到底如何,却是每一句话,皆有据可查,虽说这点也让人疑惑,不过总归也有可取之处。 况且这郑兴业言谈之中,颇有章法,神态渐渐从容,有大家风度,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郑兴业说着,微微一顿,拿起面前茶杯,轻饮一口,继续道:“这中原之地的藩镇,虽无边疆割据之实,却因地势之利,能得各方之财,亦是强枝弱干之举也,此亦是隐患,况且居于中原腹地,这一乱,便扰乱四边,又有明灾。” 他淡淡一笑,对赵畅道:“今日既要与小国公论事,那我便没有多少忌讳了,日后若是消息传出,有了不利,若能让小国公能有一点心得,也是值得了。” “放心,在此处,可畅所欲言,绝无他事!”赵畅一挥手,笑着承诺。 张坤微微点头,而李怀则心下叹息,刚才趁着对方轻敌、立足不稳,取得的有一点优势,转眼之间,就被破去,还真是不好对付,不过…… “这才是王朝中期吧,藩镇问题就这么严重了,以后还得了啊?是不是设定上有问题?不对,这一定是世界补全吧,唉?我这是被郑兴业的话给影响到了?这可不成!” 想到此处,他赶紧收拢心思。 张坤则道:“听你言语之中,显是对兵家他事,也有涉猎,不光局限于藩镇之道,这等年纪,着实不凡。” 赵畅明白过来,就道:“这般说来,若是谈起其他,你一样也有见解?” 罗翔趁这个机会,终于有机会道:“我这好友,若论学识,当真是不输于人的!很是渊博!涉猎实广!” 那陆伟也抓住机会吹捧,以免被旁人遗忘:“先前在一楼,我与郑君交谈,也是折服于其博学,不像我,只在诗赋上略有小成,当然,对音律,我亦略有涉猎……” 可惜,赵畅听着,只是微微点头,便又从郑兴业先前论述中,挑选了几句询问。 郑兴业则一一回应,应答自如,面上带有浅笑。 “不错,果有见解!”赵畅很是满意。 张坤则微微看了李怀一眼,见后者只是端杯饮茶,并不多言。 这时,郑兴业也像是忽然想起了李怀,笑道:“李君,不知我的这番论述,可能入得法眼?又或,君还有可补充的?”话落,他微甩衣袖,端起茶杯,抬起杯盖,轻轻吹了一口。 “郑君所言有理,皆正中关键也。”李怀放下茶杯,笑着点头,“然,正所谓事出皆有因,既然这中原藩镇有这般弊端,这朝中诸公,莫非便看不见了?何以并不撤销?” 郑兴业轻饮一口,吞咽之后,淡淡说道:“藩镇势大。” 陆伟赶紧点头,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势大难治,更难制,稍有差池,或许又是一场兵祸,毕竟这都三十多次了。” 赵畅也轻轻点头,而张坤则若有所思。 “若是能撤呢?”邓恩见郑兴业这饮茶动作颇为风雅,不由又端起杯子,也微微甩动衣袖。 “玄庆啊,你就别打哑谜了,你那性子,我还不知道?”赵畅却是哈哈一笑,“有什么说什么,别你一句我一句的。” 李怀端着杯子,无奈道:“既如此,那我便直言了,这四边也好,中原也罢,乃至那江南赋税之镇,并非是为了安置兵马才会布设,而是因有所需,这才架防。” 张坤眯起眼睛,笑道:“此等军镇,居于河朔、关中、东南之中,正像玄庆你之前所言,是当天下之要,总舟马之繁,如此看,是不得不立的。” 李怀点头道:“不错,但这都是老生常谈,也是我之前所言,也无需赘述,无非等会再详细说与他们听,但既然这郑君言财富之利,那我也说说利吧,便不说天下势了。” 郑兴业忽然一愣,眼睛里闪过思索之色。 就听李怀继续道:“这中原之地的几镇,如那汴宋、武宁等,皆在漕运干线,那徐、泗、宿一线,更是南北东西枢纽,东北饷道、东南赋纲皆过于此,若无强镇,如何安宁,郑君,你只看到五万兵马一年一百二十万贯,可曾想过,这盐铁赋税三千万缗?若无中原之藩镇,如此巨财,如何安宁?” 赵畅一听,忍不住拍了大腿。 张坤也点了点头。 郑兴业则是微微张嘴,手中的茶水洒落了不少。 罗翔更是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 至于那陆伟,却是点头道:“李君所言甚是,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 “是以,这中原藩镇,在兵能扼守机要,在外能出兵四方,在内能控漕运舟马,在中可护卫税赋,有此四者,则必须重兵,而重兵便又要耗粮,有粮饷则养骄兵悍将,这才有了郑君的一番论述,此乃前因后果,你说的是果,而我,则言因。” 至此,周遭皆静,而邓恩独饮。 小子,论风度格调,我是不会认输的! 第二十七章 不忘今日事! 就在李怀在玉宇楼中一语惊人之际,在那定襄侯府中,李慎正匆匆而行,直往致远轩。 到了致远轩,进了院子,李慎知晓李怀人不在此,登时一惊,便就找到了那主动给自己引路的小厮李敬。 “七兄去了哪里?” 李敬恭恭敬敬的道:“我家主上去了外坊的玉宇楼会友,已经去了有好一会了。” “玉宇楼?”李慎一愣,旋即回过神来,“是了,那位小国公今日归来,唉,怎么偏生是这会?真个让人头疼!”这般说着,他冲着李敬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看着这位十少爷离去的背影,李敬微微抬头,眯起眼睛,等人走得远了,他也迈开步子,快步离开了致远轩。 另一边,李慎离开了院子,就快步而行,想要离开侯府,没想到中途却被两名仆役拦住,说是老夫人知道他来了,问了一句。 李慎自是知道这话中含义,又匆匆忙忙的过去见礼,这才重新离开,等出了侯府,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马车,就催促道:“快!快去玉宇楼!” 车夫见状不敢耽搁,自是驱赶马匹,但这边刚走出两个街区,就被人给拦住了。 “你等何人?连侯府的马车也敢拦?”那车夫一番训斥,“还不速速让开!” “怎么了?”李慎掀开车帘,往前面一看,就见是十几个家仆打扮的人挡住了路,他刚想要呵斥,忽然见到了其中一人,这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被生生憋在了嗓子里。 “我等自是知道谁人在里面。”拦路众人里面,走出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冲着李慎作揖,“十公子,您这是急着去哪?” “李薄啊,”李慎强自镇定着,“你这是做什么,我去哪里,还要与你说不成?” “自是无需与我这等下人说的,只是我家老爷却想要知晓,您不如去与他老人家说一说吧。” 李慎猛烈的喘息了几口,然后说道:“五叔……五叔这会怕是正在忙碌,我就不去添乱了。” “十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花,您如今必须得随我们同去,别想着去通风报信!”那李薄说着,朝着周围几人使了眼色,这众人就一拥而上,要将李慎拿住。 这位侯府十公子立刻躲进了车厢,兀自喊着:“你等莫非要以奴压主?这事我只要往府里一说,你们一个个便是不被打死,也要被发卖!” “那也要看未来侯府是谁人当家!”李薄冷笑起来,“您既要通风报信,那也该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莫非以为那个浪荡公子,还能有所作为?今日拦住了您,也是不想让您日后后悔!” 随后,便提高声量:“左右,给我将公子带走!连着马车一起!” 车厢里,一个底气不足的声音道:“你们胆子太大了!” 李薄只是摇头,笑道:“好叫十公子得知,这报信的人,其实派出去了,您无需担忧。” ———————— “按玄庆之说,这中原藩镇果然颇为要紧,只是这里面还有些许问题啊。” “正是如此,只是从来找错容易,真要解决却难,吾亦只是一点浅见……” 玉宇楼二楼,赵畅正与李怀交谈着,张坤在旁边笑着倾听。 在几人对面,却是眉头紧锁、有些坐立不宁的郑兴业,他这会着实是不清楚,自己到底因何而来。 若说是来注解文章,可先前一番论述,不仅被那李怀给压下去了,之后小国公赵畅索性就和李怀交谈起来,二人一问一答,不时饮酒,旁若无人,这其他人似乎成了陪衬。 不过,细细思量,便是郑兴业也不得不承认,李怀所言颇有深意,深入浅出的将这藩镇之事给剖析了一遍。 他越是想,越觉得自己的那篇文章,确实有很大局限,看似涉猎广泛,其实专供一域,有失偏颇。 这边想着,就越发不愿意待下去了,他这些日子以来,可从来没有做他人陪衬的经历,这时就有些如坐针毡,半点不愿多待。 正好这时候,张坤开口道:“你们二人且停一停,”然后又对郑兴业等人到,“今日郑君之言,给了我等不少启发,收获不小,日后若是有闲暇,不妨再来论道。” “哪里哪里,”陆伟立刻就赶在郑兴业前面道,“我等才是收获颇丰,真是大开眼界啊,几位果是见识过人!” 这话一说,郑兴业和罗翔都是眉头微皱,但没有多说什么,不过他们都听出了那话中的潜意,没有说要留下共饮吃喝,而是主动起身告辞。 于是郑兴业站起来道:“我那叔父与诸多好友还在下面,不好离开太久。” 罗翔也是一般样子,只有陆伟很是不情愿,只是他本就是陪衬而来,不好硬赖着,只能道:“今日听着小国公、张君、李君高论,真是意犹未尽,未来还要请教。” “应当的,应当的,”李怀笑着点头,“我等今日所言,你也可以写下来,以后再见,或许还是以此舒题!” 陆伟大喜道:“正该如此!” 郑兴业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厌恶之色,瞥了陆伟一眼,摇了摇头,朝着几人拱拱手,微微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来时的意气风发。 罗翔也是干脆。 陆伟固然一步三回头,却终究还是走了。 只是走到楼道口,郑兴业却是低语一句:“今日之事,吾不可忘,定要知耻而后勇!” 看着这般情况,李怀深吸一口气,感到了一个回合的胜利,能让主角吃瘪,顺带着宣扬自己,怎么看都是剧情的转变啊! 如此说来,就该更进一步的谋取后面的事了,我记得在科举之前,还有一场大事件,是郑兴业直接参与的,涉及不少大儒,而且还和便宜三叔被邀请的那场寿宴有关,是时候做准备了,眼下局势不错,正是再接再厉的时候,不可自满而停啊! 只是他这边念头还未落下,那边赵畅就感慨道:“这三人中,唯独那郑兴业,未来能有大成就。” 张坤点头道:“正是如此,此人居于江南一隅之地,能有这般眼光和见识,辅以渊博,未来可期。” “若是他科举有成,当可结交,若是不成,也能找个机会考较,看是否值得招揽。”赵畅淡淡说着,一副上位者的做派。 “你倒是有了气度,”张坤笑了起来,“果是执掌一军的人物了,举手投足皆有章法,这个郑兴业若真有见识,确实是个可堪造就的。” 赵畅笑道:“你还说我,你这不是也要科举了?不知你与那郑兴业,哪个能在科举上能有好名次。” 张坤只是笑而不语,目光落到了李怀身上。 赵畅笑意更浓:“不过,那郑兴业固是一时俊杰,但真正给我惊喜的,还是你玄庆啊,你倒是要好好说说,是何时用功的?真是瞒得够深!” 第二十八章 一谋不成,侯府信来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 虽然李怀很想否认三连,以和过去那个纨绔子弟划清界限,以表示自己从一开始就这么英明神武、万事万物尽在掌握。 但很遗憾,为了让剧情内恰,他不得不苦笑一声,然后道:“这也是无奈啊,你等也是知道我家那情况的,这等时候,我又怎么不多想一些呢?” 赵畅愣了一下,随后拍了拍李怀的肩膀,笑道:“这话若不是亲耳听你说起,我怕是要以为是有人冒名顶替的了!” 李怀却是心中一凛,见赵畅神色如常,不像是在试探,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暗道自己是不是装过头了,角色扮演太投入,以至于有点收不住了? 这可不成,但凡要做一个好演员,那能放能收才行啊。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这一场表演,总算是达成了阶段性的成果。 按着原本的剧情,郑兴业的这篇文章,会让小国公和张坤很是欣赏,两位贵胄、才子当场就让人把郑兴业叫了过来,一番交流,更是佩服郑的才学,由此结下善缘。 “正因为这次善缘,促成了不久后的文宴盛事!” 李怀梳理了半个月的脉络,知道几日之后,赵畅与那郑兴业又阴差阳错的碰上,带着郑兴业一起去参加了一次聚会,为郑兴业的崛起奠定了最初的人脉基础。 但现在,情况有了变化。 他正想着,赵畅却道:“今日你这番论述,确实不凡,过阵子,若是有什么酒宴文会,你倒是可以再宣讲一番。” 李怀闻言一喜,若是能顺势就参加那个文会,倒是不用折腾了,本心而讲,李怀更想抱着老婆、吃着美味佳肴,等着爵位上门,然后混吃等死到天荒地老——如果还能穿越回去就更好了。 只是他这边还在设想美好未来,那边赵畅忽然话锋一转:“还有刚才那位郑书生,也可以一同邀请过来。” 顿时,李怀又郁闷起来,这剧情的惯性还是出乎意料的大啊!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准备试一试,看看能否混入文会,便道:“过去我就多有耳闻,长安的青年才俊时常以文会友,甚至有时还会邀请大儒讲学,乃是一大盛事,与会之人常以天下大势为引,纵古论今,我甚慕之,这几日若有这等盛事,不如也一并叫上我,过去旁听?” “这……” 赵畅一听,有些迟疑。 倒是张坤笑道:“你素来不喜这事,过去都未曾叫上你,如今既有心参与,当然是好的,只是这般论道之会,不光要言之有物,还要有文章作品,可以拿出来让人品鉴,你之前的一番分析着实不错,若是能沉下心来,好生推敲词句,写成一篇,我与李兄,当然会为你引荐。” “正是此理!”赵畅赶紧点头,随后便转了话题,让两位好友喝酒吃菜,却是不怎么提及天下大势了。 李怀吃着喝着,看着两人言行举止,心里已经明白。 “那文会想来比我原本预料的还要重要,写文时只是作为郑兴业的表演舞台搭建,只是他参与了一次,后面就不怎么提及了,但眼下这世界为真,那这文会便不是一个设定,而涉及到补全,因此更加兴盛,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参加的,而且……” 他又看了一眼招呼自己喝酒吃肉的赵畅,暗暗叹息。 “原版的李怀说是二人好友,但更近似于走狗,若非前身有些来历,侯爵为底,家族在军中有些影响,加上相较于少年时,怕是也入不了这两位的眼,是以喝酒吃肉可以,胡吹天下大势也行,但真要是谈及正事了,便顾左右而言其他,张坤之前的言语,其实就是推脱,除非我能写出一篇好文,但这事谈何容易?能说和能写,可不是一回事。” 这么想着,李怀也能理解,之前那位李七郎,既管不住嘴,也不顶事,惹是生非擅长,解决问题欠缺,真要是掺和进大事,那必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哪能因为一日论述,就彻底扭转局面,考虑到前任李怀的种种前事,万一文会上再生波澜,那丢的可是他赵畅的脸! “好在,我本意也不是非要通过他们二人,郑兴业前世就是靠着另外一条门路进入的,而我现在也有了入场券,完全可以发展一下……” 他这边想着,却见张坤喝了一口酒,随后貌似随意的问道:“说起来,玄庆,你之前可与那郑兴业有什么接触?” “此话怎讲?” 李怀放下碗筷,暗暗思量,自己是不是露出了什么痕迹?这其实也不难猜,毕竟刚才自己的些许话语,虽不明显,但依旧能感觉到针对之意,被张坤发现了,不算意外。 张坤却道:“无他,只是觉得你二人所言之事相似,又正好都是正养关心的,是以有些好奇。” 正养,就是小国公赵畅的字。 “碰巧罢了。”李怀又是心中一凛,知道今日这番准备到底有些刻意,被张坤这样的聪明人一想,难免发现端倪,好在他与郑兴业,在表面上确实没有联系,也方便糊弄过去,“想来是最近藩镇之事时常传来,我因父兄之故,而他则是科举常涉军政,又要书写兵策,所以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罢。” 事实上,这也是无奈之举,李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等隐患,只是面对剧情压力,他不得不这般施为,或许还有其他巧妙方法,只是他毕竟不是自己书中主角那般,无法短时间内面面俱到。 “这也有可能……”张坤点点头,不再追究。 另一边,在那一楼,已经重新做回座位的郑兴业,却已没有多少谈论的兴致,满心都是要一雪前耻的念头。 “他这是怎的了?”他那位叔父见状,忍不住便询问起来。 罗翔苦笑道:“这话,真是说来话长,还和那位侯府的李七郎有关。” “和李怀有关?莫非是那纨绔子弟在小国公面前挑衅,欺压了我这侄儿?” “倒并非如此,唉,这是不说也罢!过些时日,还是让兴业自己给您说吧!”罗翔犹豫了一下,到底是不愿意给李怀做宣传。 只是他这边低调,却堵不住另外一张嘴—— 陆伟一下来,却是不管许多,一边吹嘘,一边夸赞:“那位李七郎,也是个有见识的,论述藩镇,不输给郑君,我也深受启发,有些感慨,待得几日之后,写成文章,让诸位品鉴!” 说着,见不少人面露诧异、怀疑,又补充道:“真的便是那位李家七郎,哎呀,过去真是被那坊间传闻给误导了,今日一见,才知其人不凡!” 他的话却引起一阵喧哗—— “陆伟,你为了攀高枝,这是连脸面都不要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是啊,那李七是个什么货色,谁人不知,他还有见识,还给你启发?怕不是因为见识浅薄,看郑君的文章好,想要据为己有,让你帮着宣扬?他不懂这里面的厉害,你还不知道?” “我看说不准还真是这般,你们莫非没有注意到,郑君自从下来,便有些不快……” …… 这些人这么一说,旁人也与之帮衬,那些平日里不敢数落权贵的,一见众人都说,想着法不责众,便也附和了两句,显得合群。 便是这玉宇楼中的一些年轻姑娘,也跟着帮腔两句,但很快就将话题顺势引走,不让众人真个将这事讨论起来。 唯独那陆伟脸涨得通红,争辩道:“我这怎的是假的?若是不信,大可问郑君、罗君!” 众人哄笑中,还真有人要去询问郑兴业。 这下子,这位少年书生更加待不住了,见着不少人靠近过来,便起身,欲离此处,只是他这边还没有大门,就有几个小厮、仆从急匆匆的冲了进来,问了两句之后,便又马不停蹄的冲上楼上。 旁人却是认出了他们。 “定襄侯府的人,怎的这般急切?难道是楼上那位又惹出什么事来了?” “还真有可能,毕竟这还要谋夺文章呢!” “唉,这人真是,得了娇妻美眷,还整日里折腾……” “说不得,或许还是其他事呢。”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到一事。” 很快,这一楼的人便看起热闹来。 不理这些人的议论,那几个仆从冲进来之后,“哒哒哒”急切的冲刺,踩着楼梯上去,来到二楼,被侍卫挡着,其中一人顾不得多言,便伸长了脑袋看过去,见了李怀,赶紧就喊:“七公子,家中出事了!您……” “让人过来。”赵畅一挥手,让护卫放人。 领头小厮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李怀身旁,还是一副焦急模样。 “莫慌,家中有何事,慢慢说来。”李怀安抚两句,心里却很清楚,就有了猜测,兴许是那个关键剧情到了,只是…… 他微微皱眉。 和原文比,时间上似乎有着一点出入。 “侯爷他,侯爷他……”小厮看了李畅、张坤一眼,在李怀的示意下,小声道,“侯爷怕是不行了……” 第二十九章 剧情加速了? 李怀很清楚,在原本的剧情中,原版李怀在第二卷第一章的时候登场,主角郑兴业则因为那篇文章,被小国公赵畅欣赏,叫到二楼商业互吹,平静表面下,隐藏的是基情和矛盾。 甚至在原文中,这次会面的时候,李怀和郑兴业就已经埋下了冲突的引子,而在这之后,没过几天,他那位倒霉兄长就一命呜呼,随后他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新任定襄侯。 这之后,心态膨胀的原版李怀就开始了持续作死。 但是,这应该发生在几天之后。 “不是今天。”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李怀回想着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心里有了某种猜测。 “莫非是蝴蝶效应、连锁反应?剧情加速了?这倒也无妨,眼下也不用浪费槽点,存着这么多,倒是不用担心陷阱,先去试探试探,只是眼下还要先离了这里才行。” 于是,李怀并不耽搁,面色严肃的将报信的小厮找过来,仔细盘问了几句。 “我兄长怎么了?前几日不还有了起色吗?” 那小厮稍微平静了几分,闻言就道:“这详细的,我等也不知晓,只是府里让我来通报于您。” 李怀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就与两位好友告罪。 “这是大事,你是该赶紧回去的。”赵畅点了点头,郑重说道,“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等相助的,尽管让人来告知我等,必全力相助!” “我自是记得,那这就回去了,”李怀点点头,起身告辞,并不耽搁时间,“只是可惜,这顿酒是吃不完了。” “日后有的是机会。”张坤起来相送。 “便不用送下去了。”拜别二友,李怀带着随身仆从,和传话的小厮一同下楼。 楼下依旧吵杂,这满屋子的人都在交谈,有的是说着楼上的事,有的是在讨论刚刚赶来的侯府家丁,猜测之中,见了李怀快步走下来,不少人露出了了然之色,便又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着。 李怀走着,便能听到不少低语,什么“这人家中怕是出了大事”、“他刚才似是想要抢夺那郑兴业的文章”、“我等还是少说两句,万一这次侯府事大,这人便要翻身了,日后难免翻旧账”云云。 听得李怀一阵头大,但却知道,眼前的事情都挤到了一起,说再多也没用,还是得靠着时间抚平风评。 这边想着,忽然见到门口不远处立着的那位少年书生,不由又是一阵头疼。 “郑君,看你这样子,是要离去?”既然见着了,肯定不能当做没看到,毕竟先前在上面也是一番论述,不管未来如何,眼下还是得保持接触,最好能实时监控,省得对方再闹出什么突袭。 “是的,还要回去温习,自是无法停留太多。”郑兴业淡淡说着,拱手便走,话中隐约存着疏远。 李怀也不以为意,毕竟双方立场摆在这,未来必然进一步敌对,也就不要求许多了。 “一切前因都已经搭建,这后果自是跑不了。” 摇了摇头,他并不多言,以他现在的身份,自是没必要理会郑兴业,也不当理会,否则姿态一出,反而要让人关注对方,谋划全做了空。 可惜,他虽不多言,但那郑兴业走了两步,却忽然停下,然后转过身,面露犹豫,最后问道:“你……你要好好待魏家娘子!” 说完这句话之后,郑兴业像是一下子就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快步离去了。 却留下来李怀在原地凌乱,听着周围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魏娘子?那岂不是这位李家七郎的新婚妻?” “这是有故事啊!” “难怪这二位会选今日碰面,而且彼此之间,气氛明显并不融洽。” “可不是么,真是一场好戏啊!莫非这恶……这李七郎又做了夺人所爱之事?” “你小声点,莫非是忘了这位的作风?” “今日可是有小国公在楼上,这位也不敢发作……吧。” 听着这些话,李怀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想着那位主角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刻意用这话来恶心自己,又或者是单纯的情商低? 若是前者,这一句话扰乱舆论,这时候还不知道要被怎么加工宣传,更何况,先前被人诬陷一事,显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事一旦传开,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 但若是后者…… “所以说,原文中,郑兴业情商低、李怀不学无术,这俩碰到一起,想要不出事都难啊,可若是这小子刻意施为,那就太缺德了,而且心机深沉啊。” 这么想着,他摇摇头,也不理会或者制止旁人谣言,因为这话也堵不住,索性迈步离开。 “这事得徐徐而来,不可急切,我虽要袭爵,但按设定,此时公侯实权不多,只是富贵,最多方便从军,郑兴业有功名在身,非升斗小民,我现在还是白身,若急切行事,反易弄巧成拙,要绝后后患,得袭了定襄侯之爵再行筹谋,况且,便是今日这般,张坤也有所怀疑了。” 李怀坐在马车上,回忆刚才种种,检讨得失,留心于一处。 “文似看山不喜平,要一波三折才有趣,又要有凑巧、又要有反差,众事挤在一起爆发,然后抽丝剥茧,能让人大呼过瘾,只是这些东西,写在书中自是无妨,无非是动动笔杆子,更不用担心巧合太多,会让人生疑,但现在身在局中,就不同了,显得刻意,似是我在布局一般……” 他低首思考,不由叹息。 “这书虽说写一半太监了,但到底将架构搭起来了,各个人物立在书里,这一言一行,就有章法规律,郑兴业是主角,天意垂青,碰上再多意外,也能逢凶化吉,得到合理解释,但我穿的这位本只是炮灰,哦,勉强算个精英怪,现在横插一脚,错乱了剧情,在重要配角面前改了侯府运势,违和感自是来了!” 回忆最后时刻,张坤的些许言语表现,显是生了某种想法。 “但无论如何,这种子已经埋下来了,当务之急已经改变,要现将家中隐患除去,那位五婶子也嚣张了有一阵子了,若是在书中,怕是得好几章了,我可不能食言,不能再让她蹦跶了,平白碍眼。” 想到这里,李怀眯起眼睛。 “家中矛盾,得快刀斩乱麻……” 第三十章 他这个心机,深啊! “走了。” 二楼窗台,赵畅看着李怀的马车远去,才重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下去,摇头道:“不知李家这事,能否安稳过度,若是一切顺利,未来玄庆也要位列公侯,倒是一大快事。” 张坤笑道:“这话却是对李二郎有些不平了。”话音落下,忽有张家仆役快步走来,在他耳边低语一句,张坤含笑点头,面露了然。 “我与李二本无交情,也不搞那些虚的,”赵畅摆了摆手,“我自是希望玄庆袭爵的,这次回来之前,便知晓了李二情况,想着要给玄庆撑腰,才会今日便让他过来,不过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玄庆比过去,是有不少长进的。” “岂止是有长进,怕是你我过去,都小瞧了他!”张坤还是笑着,“他此番的布局,倒是颇为精妙,有这等手段,区区爵位,自是手到擒来。” “哦?”赵畅微感诧异,“你是发现了什么?” 张坤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笑着道:“正养,你怕是以为,今日这些,乃是因玄庆背后,有了一位高人指点,方能说出吧?” “便是有,玄庆自己也已有了些本事,”赵畅也笑了起来,“你道我为何让人将那郑兴业叫来?” 张坤顺势便道:“郑兴业一来,自是要与玄庆当堂对论,二人言语切磋,可不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就能蒙混过关的,而玄庆不负众望,能因循利导,显是真的在藩镇之道上,有了研究。” “正是如此。”赵畅点点头,“他是长进了,日后我也能放心一些,边疆局势越发危急,各地藩镇频有异动,未来我若为帅,还是需要你们为我的左膀右臂!” “还是你看得远,有大志!”张坤点点头,“不过,未来玄庆有何志向,你可知之?” “你还未回答我那问题,”赵畅便又问道,“何等布局?” “这布局,你莫非没看出来?”张坤微微一笑,“那我便提醒于你,这郑兴业的文章,与玄庆之议这般相似,这里面必有缘故,不是他刻意通过渠道透露给郑氏,那便是机缘巧合知晓了郑家之文,随后预料到了今日之局,然后从容而对。” “那郑兴业之前不过一江南举子,有甚特殊?玄庆岂会刻意透露?若说巧取豪夺,他那性子做得出来,这也不对,天下文章众多,为何独观此文?”赵畅说着,却有摇头,“不过今日太多巧合,若说没有算计,也是困难。” “我本也不明,不过刚刚楼下有了传闻,这心中通透了些许,”跟着,张坤不等小国公追问,便给出了答案,“那郑兴业,似与玄庆那位新婚妻子有旧。” “这倒是有趣了!”张坤眯起眼睛,眼底闪过寒芒,“就是不知道,是何交情,话说回来,这人若有才,往往就不知轻重了。” “看来你是有出手的想法了。”张坤微微一笑,“不过,此番,你我似乎皆入了玄庆之计中!他这个心机,深啊!” “我若能算得我,更可算得敌!”赵畅哈哈一笑,“我与玄庆为友,他有手段,我自是高兴,未来为我助力,如虎添翼也!” 张坤端起茶杯,道:“既如此,他之前提议要行文会,何故推脱?” “分明是你在推脱,何故说我?”赵畅摇摇头,随后则道,“不过,他那性子我是知道的,今日这里,你我可以镇住,无论何事,皆可平之,但文会之时,大儒云集,更有贵人,那就不是我等的一言堂了,真出了事,莫说护他,能不波及自己,已然幸之。” 最后,他苦笑道:“玄庆过去所为,确实太过荒唐。”旋即又道,“不过,这事虽未允他,但旁事自当助他,无论你是侯府事,还是他家中事!” ———————— “那魏家娘子何等人物,居然配了个纨绔,着实让人唏嘘。” 玉宇楼外,幽静小路上,郑兴业缓缓前行,面色凝重,似有重重心事,边上的好友罗翔见了,便感慨了一句。 罗翔与郑兴业曾一同游历,知道郑的心思,这时为了开解,不得不劝一两句:“兴业,莫伤心,大丈夫何患无妻?况且,你也有婚约在身,不比那魏娘子差,所谓‘娶妻当娶魏娘子’,不过儿时戏言。” “唉,”郑兴业叹了口气,“我与魏家娘子话都没说过,无非是小时见过一面,当时我乃一无名小儿,如何能引她注意,便是如今,她怕也不知道我这个人罢,哪有资格伤心?那李怀再是纨绔,也是勋贵人家,魏家自是满意,况且今日听他言论,也不似坊间传闻那般不学无术,或许也是个有才的……” “哪里是有才学,怕是提前备好了说辞,否则焉能这般巧合,你说藩镇,他也说反震?”罗翔大摇其头,忍不住抱怨。 郑兴业闻言一愣,低头沉吟了后,却摆了摆手:“莫担忧,我这般说,乃是现实,我现在确实不如他李怀,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辈读书为学,以求上进,自是要自强不息,眼下科举在即,便是我等机遇,我郑兴业人虽卑,但此番定要一鸣惊人!到时再看李怀,有何可在我面前称道的!” “好!”罗翔听着心潮澎湃,“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郑兴业,你满腹经纶,等高中之后,方是人生得意时!到时我等便去拜访魏家娘子,如何?”他这话也没想太多,只当是个口号。 郑兴业闻言一愣,随后笑了笑,就道:“正当如此。”只是随后又叹起气来。 “怎的又叹气?”罗翔不解。 郑兴业轻声低语:“我只是担忧,魏家娘子虽未曾与我交谈过,但我能看出她的性子,是个恬静之人,更喜书画,为才女,众才情,如今却入了侯府,如何能习惯了后宅争斗?那纨绔怕是别说宠着她、护着她,就怕会欺她、压她,我这心里一想,便如刀割!” 罗翔却笑道:“难怪家乡的小娘都爱听你说话,果是个痴情种子,你放心,我有门路,这些天,为你探些消息,说不定,还能听到他李七郎倒霉的消息。” 第三十一章 夫人,别闹 马车缓缓前行,速度不快不慢。 在离着侯府所在街坊不远的地方,李怀让车队再减慢了一些速度,而没过多久,乔其和另外一位护卫,从旁边的路口走出来,到了马车边上,将他们所了解的情况,汇报给了邓恩。 他们是在邓恩离开了玉宇楼之后,得到了命令,去往李慎府上探查情况的。 “果然,我这位幺弟不在府中,这般来看,此次突然之事,怕是并不简单,这背后到底有多少人在谋划,值得思量啊。”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所乘坐的马车继续前行,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定襄侯府已经遥遥在望。 不过,在走入这一片街区的时候,李怀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他能注意到,在周围的街道上,少了行人,不少店肆也关门歇业。 这也就罢了,随着到了距离侯府最近的那条街道,甚至能看到不少护卫在来回巡查。 “气氛有些不对。”连行走在车外的书童李屋都清晰的意识到了问题,“莫非侯爷真出事了?” 李怀掀开车帘,也看了一眼,就低语道:“这事还不好断定,得回去询问了才能知晓。” 不过,等李怀的马车停在门口,他人都走下来之后,都不见有什么人过来通报消息,更没有谁来引路,登时就觉得不同寻常。 “别不是那群人铤而走险,要搞个什么宅斗版政变吧?” 他心里嘀咕着,但面无惧色,神色坦然,毕竟外拐在手,不行就时间倒流。 前行两步,迈过侧门门槛,终于有一名管事过来通报事情,这人李怀也认得,只是一个小管事,平日里并不出众。 李怀直接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我看着府中内外,气氛不同。” “是侯爷忽而病重,众多老爷、夫人,都已聚于后院,只吩咐了小人在此等候,您这边一来,便让您过去。” “行了,我已知道,这便过去看望我兄长。”李怀点点头。 那管事就道:“那小人先去过去通报。”随后,转身快步离去。 李怀见着那背影,微微摇头,穿过大门,继续前行,随后便注意到了沿途来回巡查的守卫。 “公子,这些个守卫中,有不少生面孔,怕是其他几位老爷府上的人。”李屋凑近几步,低语说着。 李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侯府的这座宅院虽不近皇城,但也是上好地段,内里结构复杂,真要行走,想要抵达目的地,怎么也得花些时间。 李怀一边走一边思索,但刚过了前院,就有青衣丫鬟过来,低语了一句:“七公子,夫人托我给您传话,让您先去她那一趟。” 对此李怀却不陌生,心里能猜到大致缘由,叹了口气道:“兄长病重,我当先去探望,旁的事一会再说,你回去有与夫人说清,就说此时可不能由着性子来,她最是通情达理,当能明了。” 那丫鬟想要再说,却被李怀摆摆手挥退,前者只能行礼之后退去。 不过,等李怀走了一阵,园林路途过半,忽然听到有人喊着自己的名字,回头看去,正是自家夫人。 “你怎的来了?”李怀迎了过去。 他的这位娘子,当真是美貌,身子纤细,肤如白玉,等走近了之后,那脸上的柳眉、明眸、皓齿更是惹人怜爱,加上这读书弹琴养出的气度,更是摄人心魄。 只是…… “官人,我方才派了彩环出去,让她找你,又担心她叫不住你,因此亲自过来,”这魏家娘子来到李怀跟前,语气却不客气,“幸好来了,不然你直接去了,不知如何分说,岂不糟糕?” 李怀有些意外,就问:“莫非娘子有事要嘱托我?” “你那兄长,体弱多病,如今忽然昏厥,怕是不成了,日后你要袭爵,自是此地主人,那几个贱人之前以言语辱我,仗着管家之权,处处压我一头,惹人厌烦,你过去了,却该找个由头警告一二,也好让他们知道厉害,心里有数,日后我再料理起来,才能解气!” 她说到最后,虽是压低声音,却免不了咬牙切齿,姣好面容都损了几分颜色。 李怀一怔,跟着眉头一皱,心中叹气。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道魏家娘子美貌贤惠,却不知那也是闺阁中的伪装,嫁过来之后,方显露真面目,如今每日里折腾不小,虽说无伤大雅,也多数是小性子,他们夫妻之间这般,也能调剂感情,只是在眼下这时候,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于是,李怀扶了扶额头,只感心累,口中应道:“我心中有数……”他见自家夫人脸色,不想纠缠,“莫急,待事定了,再言其他,此时这般,正是关键,还是不要闹腾了,你且回院,等待消息。”听着这夫人言语,他就不想让魏如兮这时去了后院兄长院子,防止横生枝节。 “你得记在心里!”魏如兮又叮嘱了一遍,这才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自家夫君远去的背影,却又摇摇头。 “我这夫君和善近人,但是个软性子,怕是狠不下心成事,我却要计较一番!也是他不是个做大事的料,我才不得不多思多做啊,刚才刘家姐姐的提议,是该试一试了。” 这般想着,就吩咐着身边女使,改了行进方向,不再去往自己院子。 另一边,李怀送走了妻子,继续行走,却免不了一番嘀咕:“这古代妻妾可真不好掌握,而且但凡有些出身的,时时刻刻皆有战斗之心,放到现代社会,办公室政治是免不了了,真是让人操心啊,我算是理解赵畅和张坤之前的顾虑了,唉,怎么那郑兴业的后宫就那般和谐,还能相互扶持?这也太虚假了吧!” “还不是你异想天开,现在知道扯淡了?+1槽点。” “哎,系统,你先别走,能不能说说郑兴业那边的情况?他是如何平衡的?” 可惜,他的询问,并无回应。 “切,又装死!” 李怀嘀咕一句,看着前面的院子,便收敛心思,随后整理心情,又行几步,很快就听到前方有哭泣之声,知道又有一出好戏要上演了,顿时精神抖擞,准备上场。 第三十二章 谋者的依仗 “人还未到吗?” 略带哽咽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几声责备。 说话的人,赫然是那位五婶子徐氏,便见她满脸怒意:“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去外吃酒!便是好友归来,也得分个时候,前几日我见他在院子中与小辈胡闹,还让他来见你,听说也是未来,唉!真个是家门不幸啊!” 说话时,她游目四望,扫过周围众人。 这间古色古香的卧室中,此时占满了人,有老有少,有男也有女,目光都聚集在那张床榻上。 床上躺着一名青年男子,头发散乱,面部苍白,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似是费了很大力气,才能维持呼吸,不时睁开眼睛,打量着周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为何突然之前便恶化了?先前不是说,还有些时日么?”床边,老夫人刘氏以泪洗面,“怀哥儿也是,这时却不在身边!” 听了床边侯府老夫人刘氏的话后,青年勉强睁眼,透露出担忧之色。 注意到他的这幅模样,刘氏眼泪直流,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着青年的发丝,泣不成声:“我可怜的哥儿,怎的这般命苦,大好的儿郎,本是富贵命,何以一次战场,便落下病根,现在更是这般模样,我儿,你可要顶住,这家中少不了你这根顶梁柱啊!” 她这一说,床上的青年浑身一震颤抖,挣扎着想要起来,旋即连连咳嗽,旁边的两位大夫赶紧上前阻止,又是抚胸又是捶背,安抚了青年。 见得此情此景,边上一名年轻妇人痛哭起来。 “夫君,夫君,你可莫要吓我!” 妇人面容姣好,满面悲戚,不住地掩面哭泣。 徐氏就在旁边低语道:“估计都是让那浪荡子给气得!二郎,你莫生气,我等自会好好惩戒于他!” “母亲……”过了好一会,床上躺着的当今定襄侯终于缓了口气,挣扎着道,“七弟弟是贪玩了点,却是个孝顺的,且与我是亲兄弟,母亲不用太过苛责,他来了,就让他进来,其他的无需多言……” 刘氏便道:“都依你,都依你!”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氏打断—— “嫂嫂,不可因一时心软啊,我方才是怎么与你说的,本就不该许了他能离府,如今若还放任,这还得了?规矩该立的时候,还是要立的,不然以后还不得反了天的?您也知道,你家那七郎,可是个嚣张的主……” 定襄侯一眼扫过去,用虚弱的眼神看了徐氏两眼,隐隐猜出其心意,便要摇头否之,只是到底体弱,一心急,倒是说不出话来了。 徐氏指着他道:“瞧,侯爷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老夫人刘氏一听,顿时又是伤心,生气。 正巧这时门外有了动静。 “来了!来了!”这时,有小厮疾奔而来,“七公子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老夫人顿时怒火冲天,“让这个不知轻重的东西进来!” 几息之后,李怀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感受着屋子里的气氛,心里先就明白几分,并不多言,只是上前,先问候了老夫人,又去瞧了自家兄长,然后叹息哀伤。 “玄庆,不必心伤,这都是命数,”定襄侯见着李怀,便舒了口气,反而能说出囫囵话来了,“我有话要与你说,靠近几步。” “夫君,不急这一时,还是多修养下吧。”边上,年轻妇人忍不住劝道。 “趁着我这会清醒,要交代一二,省得日后再起纷争……”定襄侯摇摇头。 旁人拗他不过,只得遵从。 徐氏又说道:“二郎真个是个仁心的,这般模样还要照顾兄弟,只是你这兄弟,着实不像个样子,亲生的兄长病成这幅样子,他倒好,跑到外面趋炎附势去了。” “哦?”李怀寻声看去,“五婶婶,这话是冲着我来了?在我兄长面前诋毁我?” “诋毁?你难道不是与小国公吃酒回来的?”徐氏也不掩饰了,走出人群,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咱们李家,那也是侯爵之家,不比旁人差,怎的到了你这,就得去巴结旁人,连兄长都不顾了?” 李怀冷笑道:“我也是请示了母亲,得她准许,要你在这嚼舌?” “请示了嫂嫂?那也得分时候!”徐氏说着,看向刘氏,“嫂嫂,你说是也不是?这时候,哪里能轻易离开?他这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刘氏矜持许多,却也道:“是该分个时候,到底是亲兄弟重要。” 李怀瞥了刘氏一眼,心里很是失望,但知道不能在众人面前顶撞,只是记在心里。 倒是定襄侯李惯开口道:“小公爷边疆立功,权势可期,玄庆本就与之交善,他既然回来了,过去相迎……相迎,也是应该的,正好显得亲近。” 李怀听闻,不由暗暗叹息。 “前世只在笔下描述,但眼下却是真实世界,此方之人,也不是假的,有人看着生厌,却也有好意待我的,人之心思多变,非被一支笔操纵的脸谱。” 他看着满脸得意的徐氏,思量着局面。 “按原本剧情,李怀是承了爵位,但现在增加了细节,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改了剧情,毕竟坏情节能变成好的,好情节也能变坏,而且若是我确定能继承爵位,那这个五婶子就不该这么嚣张,这么看来,他所谋求的是什么,就很清楚了,只是我这位便宜母亲,似乎有些事没有相通……” 李怀这么想着,见徐氏还要开口,便就皱眉,然后毫不客气的说道:“五婶子,你似乎是太过霸道了点,也有些逾越了了,我等聚集在此,是因兄长之事,现在你却是不依不饶的咬着我,莫非还要分个对错?要在兄长面前,将我拿住,用家法问罪不成?” 说话之时,他也看了一眼自己那位五叔,却见五叔和五婶周围几人,并未恼怒,反而冷笑,这心里就有了猜测。 连在任定襄侯都为自己说话了,怎么也轮不到其他人置喙吧?考虑到老幺李慎的去向,这几位,显然是有所依仗啊! 只是,这依仗是什么?还能大国长幼嫡庶? 这时候,徐氏则用嘲讽之言道:“哟,你这是要做什么?训斥长辈不成?果然是没有规矩,只是你敢训斥我们,但终究也有你不敢动的人!” 话音卤藕下,门外忽然一阵骚乱,紧接着有小厮喊道:“老太公来了!老太公来了!” 顿时,徐氏面露喜色。 第三十三章 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正戏要开场了! 李怀精神一震,但看着那位缓缓走进来的老人,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老大爷,您谁啊,这时候蹦出来,目的也太明显了吧。 再看五婶徐氏和五叔李宜等人的表情,以及刚刚抵达的三叔李宇脸上的苦笑,顿时心中明了,知道那位老太公,是被有心人给请动过来的。 这一来,自是来者不善! 不过,李怀丝毫也不担心,甚至有些放心。 他最担心的,从来不是什么人出现,而是有人隐藏在暗处出招。 如果他们就只有这些招数的话,那么事情反而十分好办,就算不用什么权谋手段,单纯靠着咱过去的坏名声,来一场蛮不讲理的驱逐戏码,也是足够了! 不过…… “惯哥儿啊,听说你身子骨不好,我一听到消息,就赶着来看看你啊……”那老太公老态龙钟的,拄着拐,旁边有名英俊青年搀扶着。 他一来,便是身有诰命的刘氏都得起来行礼。 那老人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颤颤巍巍的对刘氏道:“今日来这里,也是听闻了不少消息,对了,懂哥儿几个呢?怎的不见他们?不如都喊过来吧。” 刘氏闻言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吩咐了几个仆役,说是去将府中府外,乃至别院中的那些个李怀的兄弟们都召集过来。 这就开始施压了。 李怀在旁边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同时暗道,自己果然是不够惊醒,若不是这位老大爷提醒,他都没注意,除了自己之外,其他几位兄弟,没有一个到场的,连平日里负责管事的三哥李懂也不例外。 自己和他们,果然没有什么兄弟感情啊,毕竟是个穿越的。 这边想着,他捏着下巴,目光扫过了满脸喜色的五叔等人,又看了一眼满面哀伤的刘氏。 显然,是有人刻意吩咐,不让那些兄弟过来的。 最后,他的视线落到了那面色苍白如纸的李惯身上,后者正试着起身,想要说什么。 “惯哥儿,你别动着,安心躺着,”那位老太公前行两步,“安心躺着,这阵子的事,老夫早有耳闻,今日过来,也有话要说!” “老……”李惯想说什么,但心里一急,立刻咳嗽起来,与不成声。 李怀叹了口气,走过去搀扶起来,他那位二嫂似要阻拦,但注意到李怀神色,终究没有说什么。 李怀扶着李惯躺下,说道:“兄长,我心里有数,你且宽心,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李惯深吸一口气,看了亲弟一眼,点了点头。 “怀哥儿这会倒是有些兄弟的样子了。”老太公淡淡说着,眯起眼睛。 李怀回敬了对方一眼,摇了摇头,露出嘲讽之色,心道:这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熙熙攘攘,皆为权往! 想到自己等会要回溯时间,他索性也不弄什么表面文章了,省得憋屈,直接露出了嘲讽之色,心里思量。 “若不是这老头年纪不小、威望颇大,加上便宜兄长病重,否则岂能有这种情节?我可是嫡子,除了这位二哥,就只有一个早年夭折的弟弟,这些人这么折腾,显是志在必得,要用手段盖过继承礼法,真是好奇他们的底牌到底是啥,莫非就是这位老家伙?” 这老太公比之已故的老侯爷、李怀和李惯的父亲李宝,还要高上一辈! 当然,这人不是老侯爷的直系长辈,按着说,也是个旁庶出身,只是却是个读书种子,硬生生的读出了一个进士! 李家乃是武勋之家,历来定襄侯都是弓马娴熟…… “除了我这个未来的定襄侯除外……”李怀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这位老太公曾外放为官,历任官职,最后进入中枢,成了前前任侯爷的好帮手。 二人一武一文,相得益彰,让定襄侯一脉的李家很是兴盛了一把,李怀之父继承爵位后,还受到这位李老太公的帮衬,对其人很是尊敬,以侄礼侍之,等老侯爷之后,李惯袭爵,依旧侍之。 一连三代定襄侯,奠定了这位李老太公的地位,如今现身,颇有几分一言九鼎的味道,往那一站,旁人就纷纷见礼。 连之前趾高气扬的那位五婶子,这会也是低头垂首,一副恭敬模样,只是眼角余光,注意到李怀的表情,又忍不住道:“怀哥儿,你那是什么模样?莫非对老太公,心又不敬?” “我敬重不敬重,得看太公他老人家是不是值得,”李怀摆摆手,“无需多说了,现在说得再多,打脸到死,也是隔靴搔痒,毕竟等会还要再来一遍,我得酝酿一下感情,你们先继续吧。” 徐氏一听,眉毛一挑,就要发作,但身边的夫君忽然拉了她的衣袖,以目示之,终究让这位女眷忍了下来。 倒是有一个清朗的声音,这时发话了—— “兄长,你无需这般敌视,我等也是李家子弟,此番陪同祖父,还是担心侯爷的身子,祖父年纪大了,为此奔波,我等心中惭愧,莫非兄长还为此不快?那可就有些不对了。” 循着声音,李怀的目光落到了搀扶着老太公的青年身上。 李舒昌,自己的族弟。 此人乃是李老太公的孙子,和李惯、李怀乃是同辈人,但并非侯府一脉,而是李家族人,与侯府来往密切,其人自幼读书为学,如今也得了举子身份,要在今年进科举的。 不过…… 可惜你在原版剧情中根本没有出场! 李怀轻轻摇头,懒得回应,准备积蓄精力到二周目上,但心里依旧有些感慨。 “这老大爷和他的孙子,都是原本没有登场的人,剧情可以挖掘的地方还挺多,还是先看他们的表演,搞清楚套路再反击吧。” 这目光一扫,顿觉不爽。 “这群人槽点也不少啊,李惯还没死呢,你们就要逼宫,不怕这位侯爷临死前金口玉言?还是仗着人多,想要来个生米熟饭?话说回来,我又不是主角,你们这集中在一起,还要来个围攻光明顶不成?搞阴谋、权术,还非得组队,什么习惯!” “你就不想想,为什么这种剧情,非要出现在你的书里吗?+1槽点!” “这段不是我写的!” 李怀心里抗争,表面则不动声色,那李舒昌还想说什么,但恰好李怀的几个兄弟过来了,打断了这个剧情。 于是,李怀接下来,就看着几个“迅速”抵达的兄弟,恭恭敬敬的给那位老大爷建立,一番礼仪下来,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还不开始正题吗?”李怀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李惯,无奈摇头。 终于,在他的念叨下,李舒昌再次站了出来。 第三十四章 搞快点,直接点! 李舒昌走出来,是直接到了老夫人跟前,冲着床上的李惯道:“兄长,我祖父今日过来,是听闻你的事,要来探望。” 李怀忍不住摇头,心道这也太言不由衷了,你们光搞社交就好几分钟了,现在才过来给正主表示? “有劳叔父了。”老夫人还得对那位老太公表示感谢。 “除此之外……”李舒昌的目光落到了李怀身上,微微一笑,“也是听闻了兄长的意思,要让七哥袭爵,是以有些话想要来问问。” 这话一说,忽然之间,整个屋子里骤然一静! 不少人面面相觑,惊讶、疑惑,当然还有不忿和愤怒,尤其是刚刚抵达的几位庶出子弟,更是表现明显。 “这事儿从何说起?”徐氏这时又跳了出来,“贤侄啊,这话可不能乱说,毕竟爵位乃是咱们家的立足根基,如今二郎可还在呢,不该讨论这些,还是先问他的病症。” 李舒昌拱拱手道:“这话,是我祖父要问的。” 徐氏马上就换了一副面容,故作惊讶道:“若是长者询问,却是该的,得为咱们家指引方向不是?嫂嫂,您说呢?”目光落到了刘氏身上。 “这……”老夫人被这么一问,有些迟疑,尽管她听了不少言语,对自己的二子颇有微词,但也知道这时若是应下来,就是当面摊牌,等于是当场逼宫,一个不好,那可是要撕破脸,更要坏了家族利益,说不定还得伤筋动骨! 与此同时,更多的目光落到了李怀的身上,毕竟这事的直接当事人,就是李怀,后者也十分诧异。 就这么干脆、直接的挑明来意? 还真干脆! 惊讶过后,李怀眯起眼睛,扫了老太公一眼,又看向身边的便宜兄长李惯——病床上的定襄侯挣扎要起来说几句。 老夫人赶紧凑过来,要安抚李惯。 李惯稍微平静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太公,何人袭爵,自有礼法规矩,本不是我一言可定,只是我无男丁,只有嫡弟,自是由他来定……” “有无男丁,不光只看眼前,折中之法尚有,”那位老太公却叹了口气,说道:“此事非小,我亦无恶意,多年不问家族之事,今日过来,无非是听了有人禀报,要先见见老七,也好知道个大概。”说着,便在那李舒昌的指认下,看向了李怀。 “也是一表人才,是个好孩子的模样。”老太公点点头,语气和善,“听说你与荣国公家的公子交情不错?” “见过叔父,小国公乃是在下挚友。”李怀知道是没法当看客了,于是不卑不亢,只是依礼而为,等着看这些人表演,但并未多言,而是要在一周末,先搞清楚这些人的态度。 当然,还要弄清楚自己兄长的意思。 要知道,这种事看起来有礼法约束,但贸然出手,也是有可能翻车的,平白浪费了槽点,不如一次性搞清楚再行动。 好在,目前这些人都跳出来了,能省去不少功夫。 “那位小国公是个有本事的,他家在长安,亦是权势不小,与之结交,确实有助于家族,”老太公则微微点头,但跟着话锋一转,“只是打铁还需自身硬,说到底,咱们还是得立足于本家之中,要对家族之事十分清楚才是,否则的话,便是与权贵结交,也难免会被人看轻,被人说是趋炎附势,岂不有辱门楣?” “不知叔祖所说的本家之事,都有哪些?”李怀嘴上说着,眼睛却看着那李舒昌。 “也不算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家中有多少田庄,又有多少产业,每岁进项几何,花费多少,咱们侯府又与多少人家交往,与谁为善,与何人有隙,又与那家龃龉。”那老太公笑眯眯的说着,最后又问,“不知七郎,可能说出一二啊。” 李怀微微一笑,故意说道:“此乃小道,自有内外管事处置,后宅之中也有分管,我等何必操心,自是要多注重天下大势,知晓朝廷内外进退之规,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非也,”老太公摇了摇头,便就说道,“这家族运转,可并非那般简单的事,多少大族未倒在官场上,却倒在族人祸事上,或者干脆就是入不敷出,伤了根基,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家这几个大院子,里里外外众多家眷,乃至仆从女使,这月例、月钱、赏钱,可都是个不小的数目,岂能不在意,你这心思就不对,而且你说朝廷内外之势?这更非你所擅长……” 李怀当即就皱起眉头。 这话听着有理,实际上还是强词夺理。 李怀只是个定襄侯兄弟,其兄长还在掌权、嫂子也智力正常,主动去了解这些个事,定要引起怀疑和警惕的。 这些道理不用说出来,在场的人都懂,面前这老家伙提出来,就是明知故问,典型的没事找事! “我就是不喜欢这种人的嘴脸啊!” 于是李怀很干脆的打断了对方,问道:“叔祖,你既是这么说,想来是有人对此详细了解了,不知是何人?不如让他出来说说,也好让我长长见识,您既此时过来,肯定是做了准备的。”他顺势看了一眼李舒昌,果见此人微微一笑,似乎是胸有成竹,或是知晓一二。 “怎的随便就打断老夫说话?”那老太公瞬间就变了面孔,“你可还没坐到那个位置,便敢与我这般说话,若是真让你成了,那还得了?不得反了天去?” 李怀懒得多言,就等着对方亮出底牌,干脆道:“明人不说暗话,叔祖到底有何用意,诸位今日过来,是来看望我兄长的,还是其他目的,不妨直说,翻来覆去的找理由要训斥、教训我,无非是先打压,再拿捏,掌握主动和局势,甚至拿个运营府邸的事来做说辞,格局何在?你都不如说说边疆藩镇,这么绕着弯的,我听着累,你们说着也不爽利,不如搞快点,直接点!五婶子,你说呢?” 最后这话,他直接砸到那妇人头上。 徐氏却是一点就着,连犹豫都没有,就立马就反击道:“好啊,你这话说得难听,其心可诛啊!不为人子!嫂嫂,你也不管管,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面对老太公这样的长辈,他都敢这般造次,传出去,不知旁人要怎么说我们李家呢!” 老夫人刘氏正要说话,但却注意到李惯轻轻摇头,于是忍着不说。 李怀注意到了兄长动作,心下了然,于是道:“这么说来,诸位都是好意,倒是我错怪你们了,既如此,都是慰问我这兄长的,旁的事咱就别说了,如何?” “自是这般,你以为老夫等人来此,是为了什么?”老太公沉声说着,语气严肃,带来一股肃穆。 “自然是为了爵位!”李怀理所当然的道,“我兄长可还在这呢,你们就想着要逼迫宗家了?” 第三十五章 放肆怼,错有错招 整个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 很多人听着,表情怪异之下,更是欲言又止。 李怀则瞅了李惯一眼,后者脸上也有惊奇,但注意到李怀的目光,却还是第一时间点了点头。 李怀顿时了然,于是也不客气,顺势就道:“今日诸位皆在,也是正好,不如将袭爵之事便定下来吧,丑话说前头,也不伤和气,这宅斗的事,我可没心思纠缠!也省得各位惦记,心怀叵测之下,闹出什么不好的事,那我再惩戒起来,着实伤人伤情。” “你兄长可还没死呢!”那老太公一愣,似被这话刺激,顿时怒火上涌。 “这话轮不到您说。”李怀只是撇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怼了过去,他很清楚,一旦李惯将话挑明,这些人理应无从改变,但想着一路上的陌生面孔,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若真像他猜测的那般,这眼前这些人,就近乎疯狂的反常了,这绝不寻常。 “反了天了!”徐氏则抓住机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进言道,“爵位关乎家族根基,若是给了李怀这等纨绔,怕是家将不宁啊,依我看,不妨就从旁庶子嗣中挑选个乖巧的,过继给惯哥儿,好保咱们家的安稳。” 这话一说,不少人附和,老夫人则是一愣。 床上的李惯更是眉头紧锁,正要说话。 李怀丝毫不慌,反而笑道:“我就知道,只要我这边挑明,你这妇人终究是忍不住的,只是不知你们挑选的是谁家子嗣?” 目光在众多兄弟、亲戚的脸上扫过,这些日子以来搜集的些许情报,立刻串联在一起。 于是,李怀嘴上不停:“五婶、五叔、还有三叔、四叔,你们几家与我父亲乃是兄弟,算起来关系亲近,挑了哪个,旁人家都难免不服,而且你们几家势力不小,一旦挑选,借助家中局势,立刻就要反客为主,真正坐稳位置,颐指气使,肯定是要受到其他三家的警惕的……” 说着说着,他朝着自己的几位兄弟看去,注意到老幺李慎,并不在这些人里面。 “还有几位兄长、弟弟,你们之中,或许已经有人被承诺了吧?不知要付出多少代价?已经许下多少诺言,要让出多少利益?” 被李怀目光触及的兄弟,都不由的微微后退一步,丝毫也没有互怼的意思,毕竟…… 论嚣张,我李怀才是专业的! “够了!” 忽然,老太公暴喝一声,看着李怀,摇头道:“原本,我还道你只是荒唐一点,不懂事些,但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满脑子浆糊,既不知血亲之亲,也不知兄友弟恭,若是让你这样的人得了位,我李家焉能得好?” 随后,他直接看向李惯,道:“惯哥儿,你亦见了这般情形,莫非还觉得,能将爵位交予这种人?” 李惯迟疑了一下,李怀道:“你何必说出这番话来?我本以为,你已然是知道孰重孰轻了。”说着,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若是我不在了,日后母亲也要由你来照顾,若你只是这般,我如何能够放心?” 李怀却道:“兄长,我若不这么说,不这般表态,如何能看出他们的真意?如何能知晓他们的目的?” 李惯低语道:“你这是毁己以图明意,听为兄之言,不如说几句软话,先把今日这事过了。” 李怀也压低声音道:“我这回的设定,就是挑事闹腾,也不打算赔礼道歉说软话,不过兄长放心,他们既然发难了,难道还能让你安安稳稳的过去?今天必须有个决断!兄长放心,没人能让兄弟我受委屈,但凡说我的,我都得回过去!”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放心? 李惯差点一个大喘气倒下去,就想着赶紧制止自己这弟弟。 这时,门外忽然又有人来禀报说事。 李怀眯起眼睛,想着是不是对面这群人的后手,没想到跟着就听到了让他脸色一黑的消息—— “方才七夫人与几位夫人争执,如今双方还在谩骂,更到了外面,想要让侯爷主持公道!” 李惯一听,深吸一口气,一副无力模样。 刘氏更是面露怒意。 至于徐氏等人,则是大喜过望,更显得意。 李怀扶了额头,叹道:“我家那傻娘子,怕是被人算计了。”再看一脸得意的、想要说些什么的五婶子,他干脆的摆摆手,“你别忙着抖落,外面的人还没进来,你现在一说,不是摆明了自己知道内情么?我三下五除二就能说是你栽赃陷害!当反派,就算没脑子,也得有范儿啊,你看看你,上蹿下跳的,一点格调都没有!” 五婶子一愣,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只是忍不住和身边的旁人面面相觑,毕竟这话竟是李怀提醒,着实匪夷所思,他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一想,就有些不安。 这时,门外越发显得吵闹起来,徐氏的不安渐渐消散。 看你还能怎么翻盘! 注意到老夫人脸上怒意越来越浓,李怀叹了口气。 得了,得读个档了,不然这情况,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他想着这局面已经难以进行了,不如先回溯一下,调整一下局势吧,虽说还没有搜集到足够的情报,但至少,自己不缺槽点,能徐徐图之,哪怕多来几次。 但这边念头还未落下,忽然听到门外自己娘子的声音喊道:“母亲!夫君!这群人不安好心啊!他们联络了外人,还拿着侯府钱财,拉拢外人,拿着侯府的爵位,许诺给旁庶!更囚了何姨娘与老幺!居心叵测!图谋不轨!可不能让他们得逞了呀!” 这声音软糯糯的,偏生扯着嗓子,显得断断续续的,似是一口气没有喘过来! 不过,这断断续续的话语一传进来,屋子里的人脸色皆变! “把那个胡言乱语的妇人轰出去!”徐氏尖叫起来! 李怀则是沉声道:“让她进来!”随后,直接站起身,迈步来到徐氏跟前,“好大的威风,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那徐氏被呵斥的微微后退,他的夫君李宜,也就是李怀的便宜五叔,冷哼一声,道:“你敢这般顶撞长辈了?你那夫人更是荒唐,在此胡言乱语,这是大错!轰出去都是轻的,该让她去祠堂跪着!” 李怀却毫不畏惧的回怼:“莫说她无错,便是有错,也轮不到你们置喙!”转头对身边仆役道,“让她进来!” 那仆役摄于李怀气势,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老夫人和李惯,这才出去。 倒是徐氏这时回过神来,张嘴想要说什么。 但李怀根本没心思多言,瞪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道:“闭嘴!否则我这就让人将你抓了,乱棍打一遍!莫道我不敢!” 徐氏缩了缩脖子,而李宜则是眯起眼睛,冷哼一声。 李怀倒是有些遗憾,他倒是希望徐氏再跳一点,让自己先念头通达。 “你胆子还是小了点,若是再说两句便好了!” 算了,等第二轮再弄也不迟! 徐氏咬了咬牙,生生忍下来,就等着这小畜生等会如何收场。 那老太公摇摇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被疾奔而来的魏如兮给打断了—— 李怀的这位夫人,这时发叉斜插,发型凌乱,衣袖还断了一截,两眼通红,抿着嘴,进来之后也顾不上利益了,一路小跑直奔李怀。 “夫君……”等到了李怀身边,被握住了小手,她才缓过几分,小心的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才将紧攥在手里的小册子递了过来,“这是何姨娘托我给你的!” 李怀根本不管其他,只是低头一看,只是看了几行,就明白了前因后果,抬头看了一眼那位老太公,他露出了一抹笑容,跟着旁若无人的问了魏如兮几句。 等一番问话过后,魏如兮也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小声道:“夫君,我是否闯祸了?” “你也是错有错招,哈哈。” 李怀轻拍了一下魏如兮的手背。 “莫慌,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随后身影模糊。 第三十六章 各位,久等了 眼前光影变幻,众多景象走马灯一样的倒退,又有低语在耳边呢喃,等一切缓慢定格下来,李怀像是从睡梦中苏醒一样,意识渐渐回归身体,便感到了颠簸。 他正在马车之中。 掀开窗帘,回头一看,还能看到玉宇楼的屋顶。 “实验成功,一口气消耗两槽点,可以回到两刻钟前,也就是直接跨越半小时!省去了连续打响指的繁琐,完美!” 李怀也不耽搁,马上就对随车而行的李屋吩咐道:“去旁边店肆中讨要笔墨纸砚。” 李屋体现了一个专业狗腿子的素养,得了命令,二话不说,拔腿就跑,不消片刻便将笔墨送来。 李怀收了之后,顺势就在车上铺开——这马车不小,里面摆了矮几,他铺展开,用一般水平的书法,快速写就一封信。 他将这封信递给了李屋:“你现在用最快的速度,把这封信送给小国公。”注意到李屋的表情,李怀补充道,“这信关系不小,得是信得过人,你送了信后,尽快回来,还有事要你去办。” 李屋一听,欢天喜地的去了。 李怀则坐在车中思量。 “这次,他们多家合谋,涉及不少,而且胆子很大,着实奇怪,原文中本是毫无波澜的继承爵位,为何到了我手上,就变得这般波折了?到底是世界补全,还是刻意为难?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没过多久,李屋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精壮汉子。 李怀问起情况,李屋便回答道:“小国公与张家公子看了信后,就说让您放心,而且也说了,会点了人手,去您说的地方搜寻,还让这几位壮士过来,说是给您壮壮声威。” 这几人正是之前在玉宇楼中开道的,皆是气血雄厚之辈,每一个都下于乔其,那为首的乃是个黑脸汉子,冲李怀抱拳道:“我等得令,一切但凭公子吩咐!” “多谢几位相助,还是小国公知我,现在手上真没几个真正能调动的,”李怀听了,点了点头,吩咐车夫道:“继续前进,不用太急,不然还要等一会老太公才能抵达,我可不想做复读机。”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一如之前,等李怀在侯府门前下车,得了那个小管事的信,就有青衣丫鬟缓缓走来,作势低语。 李怀很干脆的摆摆手,道:“夫人让你来通报于我,想嘱咐一番?你也别回去传话,跟着我一起走,等会就能遇见她了,我正好有话要对她说。” 青衣丫鬟一脸疑惑,但见得李怀神色,只得低头领命,顺势就跟在李怀边上。 李怀边走,又召来了乔其,吩咐道:“乔护卫,这些日子以来,你在院外守卫,我是信得过你的,也知你对侯府的忠心,现下有件事需你相助。” 乔其神色微变,但还是第一时间抱拳道:“我等为侯府行走乃理所应当,哪里要说什么帮不帮的,公子尽管吩咐。” 李怀含笑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你带着几个兄弟,去我那位五哥的院子里,接个人。” 乔其微微迟疑,最后说道:“我等要护卫在公子身边……”说着,还瞧了瞧几个被小国公支派过来的豪奴。 “这话就不用说了,刚才在外面,那些个陌生面孔你也都见到了,府中想来出了变故,莫说没有你们护卫,就是有你们,一旦出事了,也不顶用,你还是按着我说的去。”李怀语气颇为坚定。 乔其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点头应下,随后问道:“要接什么人?” 李怀就道:“我那幺弟,以及他的生母何氏,此番过去,难免会有阻碍,不用顾虑,放开手脚,出了事,自然有我兜着。” 乔其神色微变,但还是抱拳领命而去。 等乔其一行人离去,李屋立刻靠近两步道,提醒道:“乔其说是护卫,实是监视,这么吩咐他去做事,说不定要有隐患,是不是派个信得过的人跟着?”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派人人去,又让人盯着,那为何不干脆就派后面那人过去?”李怀看了自家书童一眼,“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乃是我的心腹亲信,肯定也要有你忙碌的地方。”他自是不会担心,实在不行,那就回溯时间。 能用一槽点来看清一个人的品性,尤其是身边的从属,未必就是坏事,总好过留下未来隐患。 李屋却兴奋起来,等待着命令。 李怀便道:“去我的书房,抽屉里有个上锁的小匣子,将东西拿过来给我。”说着,递过去一把钥匙,“我还有句话,让你带给李昌,你且记牢了,而且无需隐瞒,可让沿途之人皆知,我让两位壮士相随……” 听完吩咐,李屋便领着领命豪奴兴冲冲的去了。 看着自家狗腿远去的背影,李怀笑道:“现在,准备工作全部到位了。” 青衣丫鬟终于忍不住,道:“姑爷,真不去见夫人么?夫人吩咐我来时,看着很是焦急。“ 这丫鬟名为彩环,乃魏如兮的心腹,跟着从娘家过来的,涉及到隐秘的、犯忌讳的话、事,也会让这个丫鬟参与一二。 李怀笑而不语,朝前面指了指。 彩环循着方向看过去,顿时一愣。 果如主君所言,不远处见了自家主母的身影,这下子,彩环免不了有些惊疑,目光在李怀与远处的魏如兮身上来回巡视。 对面的魏如兮见了彩环,却眉头微蹙。 “让你叫夫君过来?怎的和他一起到了这里,若不是我亲自过来,险些错过了告诫他的机会!”魏如兮略有责备,彩环就要低头认错。 “娘子,别忙着斥责,你来做什么,我是清楚的,”李怀这话一说,便引得魏如兮注意,“无非是觉得我将袭爵,让我警告几个与你不对付的女眷,这也无妨,我只问你,最近有谁给你出什么主意了?你等会准备做什么?” 魏如兮闻言一愣,随后摇头道:“官人何出此言?我最近也没什么事,只是听闻你兄长身子不好,知道要有变故,想要替官人谋划一番。” 李怀摇摇头道:“也罢,随我来吧,一同去见兄长,省得旁人作妖,至于其他,过了这事再计较。” 魏如兮眉头还是皱着,似不习惯被李怀吩咐安排,正要说什么。 李怀又道:“今日不是什么安宁日子,你也知道那几个妇人时常欺压于你,今日兄长重病反复,他们正打算看咱们家的笑话,岂能让他们如愿?” 他知道自家夫人的性子,若直接相劝,反要激起这位“才女”不服气的性子,不知要做出什么,倒不如这般言语。 果然,魏如兮先是惊疑不定,但还是决定跟着李怀去看看情况,只是走的时候,不时偷瞧着自家夫君,面露新奇之色,想着这会自家这夫君,此时倒是颇有气度,与往日不同。 殊不知,李怀却正嘀咕着,觉得这来来去去的,又是吩咐,又是安排的,但着实太累。 “希望等会在搞事现场,被我吩咐出去的几个人接连回来,能提升逼格,树立威信,扫清继位之后的问题,但话说回来,这样折腾好累啊,希望赶紧继承了爵位,平了主角,吃香的喝辣的,过起幸福的封建老地主生活!” 不过,意识到这话对李惯有些不对,就又补充一句。 “便宜兄长,你莫见怪,实在是剧情所在,无法逆转啊,莫怪莫怪。” 魏如兮催促他走快些。 “无妨,走得快,还要多说许多话,平白浪费时间,我们这般闲庭信步,到了地方直接一波带走,也省的把先前的事再来一遍,我这人实怕麻烦。” 魏如兮不明所以,但见自家夫君的样子,显是胸有成竹,便不复催促。 等这夫妇走入后院,很快就听到了有人哭泣之声。 “这屋子里气氛怕是不好,”魏如兮一听,就变了颜色,“等会进去,咱们先别急着说事,看看局势。” 李怀却道:“那些人可没有什么恻隐之念,只要进去就定要攻讦于我,甚至拿出产业、田庄之类的琐事来混淆视听,你只管听着,无需多言。” “嗯?好。”魏如兮一阵愣神,下意识的应了下来,这心里却是越发惊奇了。 等夫妻二人跨门而入,魏如兮游目四望。 作为后宅之人,她立刻就从站位中看出了端倪,五婶子徐氏靠近老夫人和床榻,正与老夫人低语,一见着李怀夫妻,便冷哼一声,说着怪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 “都要退场的角色了,休要聒噪!否则莫怪我不客气!”李怀不等那妇人将话说完,便直接堵了一句。 徐氏一愣,然后脸色涨得通红:“反了天了!难道你还敢动手?” “再多说一句,你试试我敢不敢动手!”李怀怒喝一声,门外的几位豪奴顿时逼近两步,威压袭来。 徐氏后退两步。 五叔李宜冷哼一声,走上前来,挡在李怀前面:“怀哥儿,这是做什么?怎的一来,就要这般作态,莫非是得了失心疯?还有这些是哪里来的人?不似侯府家丁!” 老夫人刘氏也语气不善的道:“你在这里发什么疯,是嫌家里还不够乱吗?” “母亲、兄长,还有诸位,我并无他意,只是让各位久等了,”李怀却笑眯眯的冲着众人拱手,“对了,先把老太公请过来,让演员都一次性到位,遗憾的是,有些人要缺席了。” 此言一出,李宜、徐氏等人脸色顿变。 第三十七章 霹雳手段 “什么老太公?” 侯府后院,老夫人刘氏露出了不解之色,再看李宜、徐氏等人的脸色,更是皱起眉来。 李怀则道:“咱们李家,还有哪位老先生,能被称为老太公?” “若是老太公……老太公来了,理应有人提前通报,”忽然,躺在床上的李惯,在自家夫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哪有说来就来的道理?” “今日不同以往,他是要来的,还要悄悄地来,突然造访,给一些人撑腰,”李怀说话的时候,目光扫过众人,“我已经让人去请老太公了,这会快该到了。” 他这番从容模样,立刻就震慑了不少人。 但却也有人担忧,比如他那位三叔李宇,忍不住凑近两步,想要提醒一二。 李怀却只是看了一眼,说道:“三叔,这事你置身事外最好,无需多言,那寿宴之事,我已经有了决定,等眼前这事情过去,就告知于你。” 李宇一听,便停了脚步,再看身边几个亲朋的目光,不由苦笑起来,也不便多说了。 刘氏疑惑,李惯体弱,李宇沉默,而李宜、徐氏之流,也因为邓恩之前的呵斥、话语而惊疑不定,不敢多言。 一时之间,这厅堂居然安静下来。 但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在李昌和几位护卫的“引领”下,老态龙钟的李老太公和他的孙子李舒昌走了过来,只是二人的表情都不甚自然,似有愠怒。 等走进屋中,众人见着这祖孙二人当真是表情各异。 刘氏诧异,李惯表情阴沉,而李宜、徐氏等人则是越发惊疑起来,目光不时落在李怀身上。 老夫人刘氏回过神来,她虽也察觉到了不妥,但总要有所表示,于是起身道:“您老何时到的,怎的事先也不通报一声?” “老夫是听说了二郎的事,心中担忧,顾不上其他了,只是没想到,这侯府的下人当真威风,我赶路过来,还不得歇息,就硬生生的被人给裹挟过来了!”说着,老太公恨恨的看了门外的李昌一眼。 “李昌,你好大的胆子!”李宜忽然发难,但刚说了一句,就被李怀打断了。 “别借题发挥了,李昌是奉我之命,将这老儿带来的!”李怀冷冷说着,丝毫也不顾及老太公的颜面,“至于原因,你们心知肚明!” “怎么说话的?”徐氏再次跳了出来,便要发威。 “就等着你呢!现在演员到位,不用担心打草惊蛇了,左右,先将这个妇人拿下!”李怀冷冷一笑,下了命令。 “诺!” 外面的两个豪奴立刻冲了进来,直奔徐氏! 赵畅的豪奴,多为家生子,但以战阵之法操练,本就强于寻常家丁,在赵畅从军之后,更是互为左右,为亲兵,上沙场。 这时候动起手来,那速度真是快急,而且配合默契,更无瞻前顾后之态,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来,不给屋子里的人反应时间,也不理目标乃是女流之辈,直接一个反手扣押。 就听一声惨叫,徐氏已被按在了地上。 “住手!”李宜怒发冲冠,气得浑身发抖,便朝着动手的汉子冲去,他张牙舞爪的,似要将两个壮汉打翻在地! 只是两个壮汉一瞪眼,沙场上锤炼出来的血煞之气涌动,登时便摄住了李宜。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们乃是勋贵人家,你们两个贱奴,也敢……也敢造次!”李宜后退两步,立刻呼唤左右,“给我把他们拿下!” “五叔,你何必焦急呢?这两位可是有来历的,都是军中有籍的,你让府中奴擒拿他们,先不说能否成事,一个不小心,是要吃官司的!而且,我都与他们说了,放手施为,都是我的命令,有我顶着,你该让人抓的,是我呀!”李怀施施然走过来。 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愤怒的面色扭曲的徐氏,李怀收起目光,淡淡看着李宜:“而且,等这事情明了了,说不定你还要主动休妻,感谢我这个侄子,帮你挤破家中毒瘤!” “你这小畜生!领着外人来欺辱自家人!”李宜被大汉惊退,却似乎不惧怕李怀,口中喝骂,又朝刘氏、李惯说道:“这等混账东西,若是……” “若是让我继承爵位,那还得了?”李怀直接截过话题,“然后呢?”他笑眯眯的看着李宜,又瞅了瞅一副看戏模样的老太公和他的孙子,“然后老太公再出来说一句,我看着一表人才,但却太过胡闹,不光荒唐,而且更不知道家中明细,什么产业、田庄、月钱、银两尽数不知,难堪大任!” “这……”本来抚须眯眼的老太公闻言一愣。 “怎么,想好的理由,被我提前说出来,一时词穷了?”李怀微微一笑,忽然看向那老太公的孙子,“李舒昌。” 李舒昌闻言一怔,就听李怀继续说着—— “你乃庶出,心思缜密不说,又学问通达、博闻强记,还惦记主家的钱财爵位,连儿子都舍得一个,这般热切,对咱们李氏的庄子、钱财必然清楚,等会我有些事要请教。” 李舒昌的脸色顿时急转直下,他强笑道:“兄长,这话从何说起?” “反了!反了!”被压在地上的徐氏这时尖叫起来,但李怀一个眼神过去,吐出一个“安静”,拿人的大汉便用力一按,那尖叫顿时变成呼痛声。 刘氏更是脸色难看,正想问着自己这个二子,到底是要闹腾到什么时候,但忽然手上一紧,回头一看,见李惯正缓缓摇头。 这个细节也落到了李怀眼中,他不由暗叹一声,若说这家中还有谁真个待李怀好,怕就是这个生生宠出了一个胡闹儿的兄长了,若非看出了李惯的担忧,自己这第二回也不会选择这么暴烈、直接的手段。 可惜…… 叹息中,李怀看了一眼门外,便对李宜道:“五叔,还有你们几位,我乃嫡子,你们图谋若成,我怕是没有什么活路,这实是生死之争,我李怀是什么性子,你们刚才都抢着说,生怕不够恶劣,那我就认这个设定了,今日事后,尔等是个什么下场,也该心知肚明!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互相揭发,坦白从宽,我等之间尚有一线,否则……” 外面,李屋恭敬说道:“公子,您要的东西,我给您拿来了。” 第三十八章 抓个正着! 与此同时,在与侯府隔着一条街的屋舍中,却坐着一群人,都是身着短打劲装,手边还放着棍棒,一副枕戈待旦的样子,以至于气氛显得有些紧张。 这群人的中间,站着两人,衣着华贵,若是单看两人样貌,与李惯、李怀等人相似,只是身材更加健硕高大。 其中一人正在笑着说话:“诸位,且宽心,此事乃多家共谋,不会出事!我在军中任职多年,或许比不上我那位侯爵兄长,但对付起李怀那样的李氏之耻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便是兄长,如今也只能躺在病榻,试问这侯府,何人能在排兵领人上强过我?想要控制局面,轻而易举!” 旁人一听,都纷纷称是,紧张的气氛瞬间舒缓了许多。 那人又道:“等会我们要先离开一会,按着先前的谋划,得去看望一下兄长,真是期待老七的表情,过去都是他嚣张跋扈,我等忍气吞声,这次要他好看!” 另外一人也道:“我等事先谋划,根本无人察觉,可谓运筹帷幄,等到了……” 自是话未说完,门外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然后,在屋子里的人刚刚产生警觉,那门就“砰”的一声被人踢开,不只是房门,连带着周围的窗户都被打破,一个个手持刀剑的家丁涌入里面,各个身手矫健、进退有序,顷刻之间就将屋子里的人给制住了。 众人中间的那两人,更是被五花大绑,推到了门外。 外面,小国公赵畅正笑呵呵的对张坤道:“比起你来,玄庆还是嫩了点,只是说周围有人窥视,却不知这里窝了一团,真要是按着他先前所言,只在这里布防,可能就要打草惊蛇了。” “张坤!还有,你是……小国公?”这时,被五花大绑的两个人认出了赵畅等人,立刻挣扎起来,“两位,你们这是为何,我等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还真是一条大鱼!李忆,李六郎,久违了,”赵畅上前两步,看着那挣扎之人,“怕是玄庆也没想到,能当场将你等截获!” 那李忆心下惊恐,但依旧嘴硬道:“小国公此话何意?莫非是我那七弟搬弄是非,让你来教训我等?他那性子最是荒唐,你怎么能和他一起胡闹?” “不是我们要对付你,而是受玄庆所托,”张坤开口了,“他已经看破了你们的计谋,不过怕是连他都没想到,你等竟有这么大胆的筹谋!” 李忆顿时脸色惨白。 “他……他看破了?这怎么可能!” 随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盯着张坤道:“是你!定然是你对不对!张大才子的名号,我也是知道的,肯定是你发现了蛛丝马迹,提醒了那个蠢货!” 张坤摇了摇,说道:“我不过出了点小计,眼下这局面如何,轮不到我来操心。” 赵畅摆摆手道:“别着急,这就将你们送去侯府,到时见了玄庆,自然清楚。”话落,就让人将这些人带下去,李忆和另一人单独押解。 那人喊道:“我等认错,劳烦小公爷与我七弟弟说几句,让他放过我等,都是亲兄弟,我等……” 赵畅摇摇头道:“这话,你李快自去说,我只是帮拳,不问细节。” 顿时,李忆、李快皆露惧色。 等两人都被押送下去,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发现有人在远处窥视。 赵畅问道:“知是哪里人吗?” “乃是一仆役,其主名为罗翔,为大理寺一吏。” 张坤就道:“之前在玉宇楼见过的,兴许是咱们弄出了动静,所以派来探视。” 赵畅不以为意:“其他人都避之唯恐不及,这罗翔倒是大胆,先扣押着,问清缘由,若无他事,事了再放回去吧。” 随后他转身对张坤说了一句:“此次李家人的做法委实古怪,勋爵之家便是争位,做到这个份上,着实反常。” 张坤却笑道:“此非我等该关心的。” 赵畅却笑道:“我实好奇,玄庆能做到何等程度,能否将定襄侯府中的反对之声尽数压下。” 张坤却道:“只是压下吗?” 赵畅与之对视,都笑了起来。 ———————— “进来吧。” 侯府后院,李怀看着门外书童吩咐了一句。 李屋犹豫了一下,他注意到了屋子里的气氛不太对,这些个老爷、夫人、小姐的,一个个看着自己的目光都颇为凶狠,恨不得要吃了自己似的。 李怀便道:“把东西给我,你自退下。” 李屋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还没忘了给沿途的老爷、夫人们问好。 李怀却摇头道:“这等时候,你便是向他们讨好,又能有什么用来?倒不如给他们看看你的凶狠劲,说不定他们日后下手的时候,还会有所收敛。” 李屋却是吓了一跳,想着这日后还要对我动手不成?只是这会也不敢说,只是将手里的小匣子递了过去。 李怀接过来,打开之后,看着里面的东西,不由皱眉。 “还是准备的不够完善,好些个东西和今日之事其实并无关联,该分开放的。” 这边反省,那边他已经将几个小册子拿出来。 众人看着他的这番动作,都是不解。 李怀跟着动作一顿,又看了一眼众人,问道:“如何?现在可有人想要揭发检举?还来得及?”他见众人表情惊疑,就补充道,“所谓揭发,就是说,你们这次聚集在一起,筹谋规划,各自都做了什么,联络了什么人,出卖了多少侯府和李氏的利益,许下多少诺言,挪了多少银钱,都一一道来!”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不少人还忍不住面露嘲讽,只是看着被按倒在地上的徐氏,终究没人敢再随意出口贬低,只是站出来揭发检举的,当然也没有。 “这就是你们的决定了。”李怀摇了摇头。 李宇犹豫了一下,忽然说道:“怀哥儿,这个事是否有什么……” “三叔,你另算,今天这事,你不要掺和。”李怀这么一说,李宇又回头看了看众人,果断的闭上了嘴。 “那现在这情况就很分明了,到了这会,你们还没有人出来,就是觉得自己优势很大,这很好,很好。”李怀点点头,直接打开一本册子,就念了起来:“灵景八年,三月初七,仗一人致死;五月十六,夺佃农之田十七亩,其户姓吕、姓张、姓许、姓罗;五月二八,两仆役亡,乃葬于后山;七月初三,乃使人以李七郎之名,强占北庄茶肆……” “住口!” 这旁人尚还不明所以,只是隐隐猜测,那被人压住的徐氏,就已经尖叫起来,而原本一副怒火中烧模样的李宜,像是明白了什么,顿时面色苍白! “诸位,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李怀将那册子合上,“好个毒妇,整日里道貌岸然,但你手上已有多少人命?!前前后后仗着侯府的名头,吞了多少地产店肆!而且,还打着我的名号!” 想到这,他就是一肚子气,穿越过来得背前任的黑锅不说,还有这么多飞来之锅,简直岂有此理! 第三十九章 惊弓之鸟畏其言 徐氏顾不上其他,挣扎着就要伸手去抓那本小册子! 但紧跟着就被拿住他的豪奴猛地一扭,惨叫起来,连个册子边都没摸上。 众人一个个紧盯着那小册子,注意到封面上只写了一个“五”字。 这个数字,让众人不由自主的朝那小匣子看了过去,里面还摆着几本书,忽然之间,就让他们心惊肉跳了。 “我既然敢拿出来,就能拿出第二份,第三份!便是被你拿了毁了,又有何用?”李怀眯起眼睛,看着挣扎的徐氏,缓缓说着。 徐氏尖叫道:“你没有证据!那些人都是家法处置!你无从指谪!” “我要什么证据?”李怀歪了歪脑袋,“我只需要派人问清,知道个大概,便能以家法处置了你!难道有人会反对?”他晃了晃手里的小匣子。 刚想开口的几人立刻安静了,连李宜都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只道:“怀哥儿,做人留一线,我等再怎么说,都是血亲。” 李怀不答,指了指徐氏:“她之所为,你是否知晓?” 李宜一愣,呼吸急促起来,最后咬牙切齿的挤出两字:“不知!” 徐氏勃然色变:“你这没良心的!你……”但被李宜一瞪,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李怀又问道:“三叔,这事若是真的,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李宜脸色铁青,自是想到了李怀开头时说的话——休妻还要感谢他! 但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做的,此乃侮辱!奇耻大辱! “莫慌,之前只是说笑,岂能真让你休妻……”李怀这句话,让李宜脸色稍霁,但接下来就更加难看了—— “休妻就能了事,未免也太便宜尔等了,非我所愿也。”李怀的一个大拐弯,直接让李宜暴跳如雷。 他半是恼怒,半是威胁的道:“你莫嚣张!这些个事虽也是错,但若是要强平,也不算难!真是惹恼了我等,哪个会理你?这里也无外人,你若是真要公开,就是要掘了自家根基,谁会助你?无人应和,你手中便是一堆废纸!”李宜说着,目光扫过众人,不少人似是意动。 倒是老夫人刘氏面露怒意,正要说话,却被李惯拉住,回头一看,就见到李惯在缓缓摇头,于是生生忍耐,只是看着自己的二子。 李怀眯起眼睛,问道:“三叔说得好,但你就没有想过,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吗?” 李宜也回过神来,既已经撕破了面皮,他也没了顾虑,恨恨说道:“你这些日子都被困在府中!如何能够知晓这些?”说罢,目光扫视众人。 边上的李宇一听,忽然一个激灵,有心开口,但注意到李怀看着自己轻笑,就又沉默下去。 “定是何佃娘那个贱人!”徐氏依旧尖叫,只是李怀看过去的时候,声音顿时小了几分。 “闭嘴!”倒是李宜骤然怒喝,“还嫌不够丢人吗?” 李怀笑道:“行了,也别弄这一套了,我也知道这些最多让你们伤筋动骨,不算致命之事,但并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要命之事!为了今日,你等下了多大的本钱,心里该是清楚的!” 李宜一怔,随后猛地一个哆嗦,居然露出了惊恐之色,看着李怀那从容之色,忽而颤抖起来,随后急急匆匆的道:“够了!你兄长病重,莫非你就是要在这里闹腾?”又转向老太公,“叔父,今日之事,着实荒唐,传出去要被人笑话咱们李家,您德高望重,不如制止怀哥儿,也好都留下颜面。” 老太公抚了抚胡须,说道:“老夫此来,是为探望惯哥儿,侯府主脉之事,总不好参与。”边上的李舒昌神色微变,但终究没有开口。 李怀瞥了老太公一眼,暗道一声老狐狸,没有过多纠缠。 这事进行到此,已然是酝酿的差不多了,正需要一锤定音! 只不过,自己安排的人还没有回来。 他看看向门外,微微皱眉。 “还是李屋来的时间刚好,乔其那边莫非出了事?” “运筹帷幄,果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成就啊,尤其是在时间拿捏上,太不好掌控了啊,做不到中后期主角那种事无巨细、皆在掌握啊,若是不能一次就弄个完美,难道还要再回溯一次?那就太复读了吧,但我是个处女座啊……” 想了想,李怀便打算让人去将乔其等人叫来,没料想,这边还未开口,离去没有多久的李昌忽然去而复返,说是有事禀报。 “哦?”李怀心头一动,将李昌叫来问了两句,接过一张纸条一看,便眼中一亮。他抬起头,笑道:“告知赵兄,日后当登门拜访,以表谢意!” 旁人顿时心惊肉跳的,觉得这话中、那纸条上,定然别有深意,不由揣摩、猜测。 便是老夫人刘氏,也是问道:“我儿,又有何事?可是你的布置?”话落,瞥了众人一眼,显是对李宜等人也有了警惕。 魏如兮更是一副期待模样,目光在李怀与门外来回巡视。 “也算歪打正着。”李怀保持微笑,盘算着如何运用这意外收获,忽的想起时间回溯前,自家几位兄弟的登场情景,目光便投向一人。 “您老是不是有什么话没说?” “我?”老太公这会儿正专注抚须,闻言颇为诧异,“老夫能有什么话没说?” 李怀就问了句:“不打算将我那几位兄弟召集过来?” 老太公抚须的手抖了一下,但表情并无变化,只道:“老夫此来,只为探望二郎的。” “也好,”李怀点点头,“反正要将事情说清楚,”他看向李昌,“你去通报一番,将三哥等人都叫来。” 李宜听着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妙,有心开口,但见着李怀看了过来,又生生忍住了。 李昌瞅了周围一眼,尤其是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李窘,随后点点头,转身就走。 没过多久,却只来了李懂和另一人。 见得此景,不光李宜,这大堂里的其他几家也是神色猛变,其中一人更是哆嗦起来。 他们看向李怀的目光更是不同,已经带上了畏惧。 莫非这些事,皆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岂不是…… 一想到这,不少人已是面如土色。 众人的模样皆入李怀眼中,但他只是冲着刚来的两人拱手,口称:“三哥,四哥。” “老五和老六呢?”李惯忽然问道。 ?第四十章 然而他已看穿了一切 唉,可怜的老幺啊! 都这种时候了,咱这位侯爵兄长警惕问起兄弟,都没想起你来,你是多没存在感啊! 听着李惯的话,李怀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就看向了来了的两人。 李怀的三哥李懂和四哥李恢。 李懂,他在穿越取代了原版之后,已经见过多次,因此人行走侯府内外,如今隐隐是个大管家,手上还掌管了不少产业,少不了抛头露面,因而在场之人皆熟悉。 至于那老四李恢,平日行事低调,也无甚过人之处,并未给李怀留下什么深刻印象。 这时听着询问,也是李懂出来回答:“这……五弟与六弟的去向,我着实不知。”说着还与李恢对视一眼,神色迷茫。 李惯点点头,随后目光扫过面色接连变化的众人,最后落到了李怀的身上。 “我也是刚刚才知晓。”李怀实话实说。 但众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有一点畏惧之色,而且隐隐透露出并不相信这话的意思,就连那位老夫人也不例外。 便是一副平静模样的老太公,看着李怀的时候,也是一副你肯定有所算计的模样。 李怀捏了捏下巴,没有选择解释,而是直接吩咐李昌过去,将人给带过来。 尽管屋子里的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了心里准备,可真见着那五花大绑的兄弟二人被推入堂中,一个个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李懂与李恢,更是吓了一跳,随后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惊容。 “你二人怎的这般模样?”刘氏问了一句,又看了李怀一眼,后者正从押解之人的手中,接过几张纸,上面写着一列列的字。 低头看了一眼,李怀便对那人道:“真是多谢张兄了,这上面的供述,能省去我不少功夫,你回去一定要向张兄传达我的谢意。” 那人是仆从打扮,闻言便道:“我家公子说了,这只是锦上添花,是给公子查漏补缺的,这大方向上的事,终究还是您把握的,这些个事,便是他不提,您一样也会想到的。”言语间很是客气。 李怀便是一愣,在他的记忆中,那位张坤章公子虽是好友,但言语间总是淡淡的,可是从来没说过这般话来,而且这个内容是怎么回事? 怎么都觉得事事都在我的预料中? 李怀自家知自家事,清楚自己的斤两,但眼下这虎皮也好、虎威也罢,都得扯起来,否则好不容易构建的气势,可就白费了。 注意到刘氏的目光,李怀笑道:“母亲,这两位兄长,可是大有魄力,与诸位叔叔婶婶那是筹谋许久,只为今朝!” 他这一开口,众人脸色更加难看,不少人更是隐隐后退,额头上渗出冷汗来,偏生不敢出声,更不敢离去。 见着这情景,李怀大为满意,隐隐品味到了权力、势力的妙处,再看那两位兄弟,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站着,脸上惊慌,目有哀求,却没有胡乱言语。 “这是被小国公和张坤的人,收拾的妥妥帖帖,安排的明明白白,这等本事,我也是该学习掌握的啊。” 这般想着,他将这两人和记忆中的面孔做了比对和辨认。 李怀这辈兄弟十人,庶长兄李怏早亡,李怀的嫡亲弟弟、老八李惜于前些年在游学时被地方叛贼虏了,最终被斩,而老九李恪外出求学。 眼下这长安还留着七个。 被捆住的这两个,一个是老五五子李快,一个是老六李忆。 在李怀的印象中,李快此人好逸恶劳,甚至一度沦为自己的跟班,时常耀武扬威,但比起原版李怀当然大有不如。 至于六子李忆,倒有些能耐,少年从军,虽没真个上过战场,但一身功夫不赖,在族中也颇有威势,然后…… 就落到了眼前这幅境地。 “两位兄长,既然来了,那就把事情交代一下吧,今日不少人都在此处,正好将事情说个分明。” 在李怀打量这两位兄弟时,不仅这两人屏住了呼吸,旁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近似凝固了,他这一开口,旁人无论心思如何,都似是松了口气。 刘氏便问道:“我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叫母亲和兄长得知,我知晓荣国公的公子归来,过去叙旧,他这次是立了功劳的,在军中颇有影响,此番北上杀得胡虏大败,在军中树立了威信,咱们定襄侯府也是军功起家,如今在军中的影响却有些衰退,正该联络一下,没想到,却正好歪打正着,得他相助,方能这般顺利,过几日,孩儿还要过去致谢。” 刘氏顿时明白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请你三叔出面,让我放你出去,若非如此,这些也不好布置,想来你三叔能来,也在你的谋划之中吧。” 边上,那位老太公也露出了恍然之色。 等等,您老的话,听着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啊。 李怀微微一愣,但这时不是深究的时候,毕竟今日之事,差不多到了收尾的时候了,于是他转向李忆二人,道:“小国公擒拿两位兄长的时候,与你一同的,可不是咱们侯府的家丁,而且还带着刀兵,莫非是要将咱们这屋里的人给一网打尽?” 顿时,刘氏等人脸色陡变,李惯更是听出了什么,尽管面色苍白,却是眼底闪烁寒芒。 “冤枉!”李快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七弟,你是知道我的,我与你最是亲近,过去咱们还一同……” “住口!”李怀一瞪眼,“先前你们二人藏在什么地方,准备做什么?若是不愿意明言,那就由我来说!”他扬了扬手上的单子。 “这……”李快看了周围人一眼,居然犹豫起来。 旁人见着,一个个都紧张起来,尤其是李宜更是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峻,似在苦思,倒是先前闹腾不休的徐氏,这会趴在地上不做声了。 “我们说!”李忆却是瞪了李快一眼,“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能瞒过去?你刚才可都说的差不多了,”然后扯着嗓门道,“我等奉命,带着人手,在外面带着人等候,但并没有什么刀剑!”他在最后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只是这些话,已然如惊雷一般,让众人很是震惊,刘氏和李宇更是几乎被刺激的要喊出声来,只是注意到李怀的示意,生生忍住了,只是这脸上的怒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 而李宜等人有心要开口说什么,只是李怀猛然看过去,露出了一个充满嘲讽之意的笑容,立刻就让众人心下一凉,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些个情景,都被李忆看在眼中,顿时心中一凛,想到了赵畅和张坤的对话,看着李怀的目光里面,就带有了敬畏。 果然是被他看破了啊! 顿时,李忆老实了很多,便继续道:“我等只是带着棍棒,在外等候。” “等什么?”李惯冷声问道。 李忆这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是等着府中信号,一旦有人来通报,我等……我等便要带人冲进去!” 第四十一章 我说 李惯勃然变色,刘氏则先是疑惑,继而大怒,李宇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众人。 “不对吧。”李怀却眯起眼睛,“按尔等的谋划,你们两人该是与三哥他们一起,先被召集起来!又如何再去领人进来?”说着,瞥了那位老太公一眼,后者却是神色如常。 李懂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一个激灵,连连摆手道:“我等什么都不知道!” 李恢也赶紧说道:“是啊,都是五婶派人过来通报我等,说是兄长病重,然后又安排了马车接送……” 李宜终究开口,他打断了道:“李恢,你这是要推卸责任?你来看望兄长,为何……” 李怀又打断了这位便宜五叔:“这事无需探究,先搞清楚眼前的事吧,您说呢?” 李宜一咬牙,低语道:“怀哥儿,今日的事,怕是有人在背后推动!或是什么人盯上了咱们李氏,我等该小心一些,当从长计议……” “那就更要搞清楚了,”李怀摇摇头,“事到如今,五叔觉得还能蒙混过去?”然后也不理会李宜表情,对李忆道,“接着说。” 李忆这次说的更加顺畅:“七弟庙算无双,按着之前的谋划,我等会先来此处,若是一切顺利,那就算了,若是局面不顺,自是要回去带着人手进来!控制……控制局面。” 李惯又冷冷问道:“何为顺利?” 李忆这时反而呐呐难言了。 李惯也不逼他,反而问李怀:“吾弟,这局面,你看得通透,你来说说。” 李怀当仁不让,收起笑容,说道:“无非是仗着兄长病重,家中群龙无首,想坏了我的名声,动摇名望,然后各分家联合在一起,以我无德无才、难为大势为名,打着振兴侯府的旗号,逼迫兄长过继一子嗣,幼儿无知,也好掌握,可甘为傀儡,所谓顺利,无非是靠着口舌便得偿所愿。”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不远处的老太公,后者一副凝神倾听的样子,倒是那李舒昌频频以袖拭汗。 “可是如此?”李惯沉声问着,被他目光所视之人,皆低下了头,回忆起这位定襄侯往日的威势,然后他气急而笑:“依着你等的打算,一个个皆出了力,自是不愿意这最后的好处,落到旁人手上!倒是很可能让我过继一个,只是我可还没有糊涂,更未痴疯,你们就这么肯定,我会任由尔等摆布?怕是这背后,还有什么缘故吧!” 因气急的关系,他的脸上更是浮现出些许殷红色! 他那夫人离得近,立刻就有发现,赶紧劝慰,老夫人刘氏也忙着安抚,只是看她的样子,也是气愤填膺。 屋子里的其他人,则一个个噤若寒蝉。 劝了好一会,李惯面色好转,却已意兴阑珊,只问李忆:“谁在背后指使?” “旁人我不知道,先前与我等通气的就是五叔、五婶,”李忆说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一副痛恨模样。 “你血口喷人!”徐氏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句。 抓着她的大汉正要使劲,但李怀朝着他摇了摇头。 “我等血口喷人?”另一边,李忆一听,就怒气上涌,只是他没有说话,旁边的李快便怒喝:“先前你是怎么说的?说是事成之后,必是我等得位!现在呢?居然是要找人过继给二兄!那我等又怎么会铤而走险!” “这话只是他李怀空口白话,你怎能信之?”徐氏奋力扬奇脖子。 “住口!”徐宜猛然爆喝,上前就给了徐氏一个巴掌!扇得徐氏一阵头晕脑胀,愣在原地。 “七弟的本事,咱们可是亲身体验,怎么就是……”李快还要再说,但被李忆猛地踢了一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回头正要喝问,却注意到了周围的气氛,这才反应过来。 徐氏已是面色煞白。 “现在情况已是分明。”李怀摇了摇头,对这一地鸡毛的局面失了兴趣。 “五叔,”李惯则喊了一声,“我只再问一事。” 李宜慌忙道:“此事是我一时疏忽,给了这妇人搬弄是非的机会,谁曾想她居然背着我,做下这等恶毒事,我回去便将她休了!再……” “我只问你一事!”李惯还是这句,只是语气强硬了几分,“你可勾结了外人?”末了,目光落到了李忆等人身上。 “我等不知!”李忆赶紧摆手,“我也是被人蒙蔽,着实不知还有背后推手,若知有外人插手,我当时就打杀了那吃里扒外的!” “我实不知这妇人事!”李宜连连后退,看向李怀,“怀哥儿,我定会依你所言,将她以家法处置!” “此乃她应得的,但不足以让你脱罪。”李怀淡淡说道,“兄长问你的,你当回之,如若不然,便由我揭开,你该明白,在我这,你、这事是瞒不住的。”随后,他在心里嘀咕着,虽说掌握证据的那位还没到位,但先吓唬一下,拖延拖延时间。 只是旁人一听他这么说,立时都变了颜色。 李宜一听,更仿佛被抽干了浑身力气,原地晃了晃,然后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低头说道:“我……我说。” 李怀一愣,但马上就反应过来,露出了一抹笑容,含笑点头。 李宜见之,更是一阵后怕。 “我等……都怪我等贪心,得了荀国公那位幼子的怂恿,方才闹出了今日这般事!” 荀国公……幼子? 这谁啊? 李怀顿时头疼起来。 居然真牵扯出了幕后黑手,真够麻烦的,荀国公他是知道的,原文曾经提及,乃是郑兴业的一大助力,这次为何会插手定襄侯的事来?还有,他的幼子又是哪个?难道便是何姨娘提及之人? 回溯时间之前,魏如兮阴差阳错的得了何姨娘手书,里面匆匆写就,只提及自己手上握有李宜、徐氏等人勾结外人的证据,但何氏被监,因此让李怀派人相救,却没提及具体勾结了何人。 现在,居然牵扯出一个国公来。 只是听着,李怀就感到头疼心累,等自己上位之后,能不能去讲和?咱没什么大的想法,就像体会一下封建社会的风土人情…… 倒是李惯听了,沉吟片刻,又问:“还有何人?” “没了!”李宜垂头丧气,“只有那人,而且也没有提供什么人手,只是给我等出了出主意,”又看了李忆一眼,“连被召集来的人手,都只是城外一庄的帮闲,用钱收买,还未与他们说明来由。” 李惯盯着他看了一会,冷声道:“只是被人怂恿两句,就闹出这些个事来,五叔,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李宜顿时面红耳赤,只是眼睛里却有着祈求。 “吾弟,这事要如何处置?”李惯却看向同胞亲弟。 李怀闻言又愣,想着这事既已揭露,定是你这定襄侯来惩处,自己还没上位呢,只是感受着对方目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环视众人道:“勾结外人,布置人马在侯府之侧,又串联族人在这厅堂中发难,连老太公都给找来了……” “咳咳!老夫此来,只为探望二郎!”老太公终究是忍不住了,再次强调起来,身旁的李舒昌更是抬手擦汗。 “我就当您是来探望我兄长的。”李怀看了老人一眼,不再纠缠,继续道,“这一内一外的布置,可谓缜密,所图谋的无非就是权柄,既然如此,舒昌兄弟!” “嗯?兄长明鉴,我与祖父只是来探望侯爷的!”李舒昌本在老太公身旁,低头不语,尽量低调,将原本的念想尽数抛出,只当自己真实来探望的,没想到会被突然点名,顿时吓了一跳。 第四十二章 罪责 “莫慌,”李怀点了点头道:“我自是信叔祖的,唤你乃是为了他事,还记得我先前是怎么与你说的?” “先前与我说的?”李舒昌汗流浃背,着力思索着,倒是他那祖父轻笑一声,道:“舒昌,怀哥儿先前说了,知你熟知族中产业,需你帮衬。” “啊?原来如此。”李舒昌长舒一口气,随后赶紧道,“既是兄长需要,舒昌定全力以赴。” “无需这般,不好耗费贤弟太多精力,你毕竟还要准备科举……” 李舒昌却摇摇头,正色道:“自是兄长之事更为要紧,这科举可不是只此一次。” 李怀顿感古怪,看着李舒昌一副郑重模样,不由暗叹,好一个官场苗子,要是这次科举没上榜,还真是浪费了。 李舒昌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打量着这个往日声名狼藉的兄长,只觉得心中一阵紧张,等李怀看过来,便低下了头,这名望与其人手段这么一比对,心里顿生高深莫测之感。 李怀与李舒昌交谈的时候,旁人大气也不敢喘,同时揣摩着这背后之意,有些人隐隐猜测,都松了一口气。 果然,接下来就听李怀道:“最近这两年,尤其是兄长病重以来,但凡侯府的产业,被人以各种眉目、手段贪墨挪用,乃至占为己有,甚至直接卖出去的,都得统算出来,挪移的就还回来,若已经卖出去的,就自己补上亏空!” 这话一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但还算能忍。 只是接下来,李怀又道:“这挪用钱财,发卖族产,侵占侯府之财,也都是罪过,那些不够严重的,就按着家法处置,至于触犯太过的,交给官府有司……” “这是家丑外扬!不妥!”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李怀并未理会,只是继续道:“这是往日之事的追讨,至于今日,勾结外人想要谋害侯府,甚至还挑拨我们兄弟,乃至准备了人手想要来硬的,这些个事,哪一个放出去,那可都是不得了的,自是要有一番惩戒,一样也是先用家法,太过的,便送交衙门!” “这怎么成!” 人群终于炸开了锅。 “怀哥儿,你固是有本事的,但这事还是没看懂,事情不能这般做!” “是啊,这种事若是传扬出去……” “你们还知道这是丑闻!”李怀冷哼一声,目光扫过众人,他们顿时都不敢说话了,“这事若是真个送到衙门,是个什么下场,看来还是知道的,既如此,这几日舒昌去你们家中清点,不得有半点阻碍,若是让我知道了……” 顿时,不少人都明白过来,这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那李舒昌也是面露苦笑,知道接了个得罪人的差事。 “用钱财来买安危,那是便宜了你,况且这些年你们靠着侯府,赚了多少好处,侵吞了多少田产、地产,数的清吗?”李怀看着众人。 “我等明白了,明白了。” 李怀见他们这么快服软,还稍微意外了一下,是不是开价要少了?但旋即就想到,自己的这番要求,无异于是拿刀子割肉,这些人现在碍于形势,那以后肯定是要记挂着的。 这么说来,还得再威慑一番? 到底是第一次处理这种局面,不好拿捏分寸。 经验不足啊! 不过…… 李怀朝着李宜和徐氏看了一眼。 该下的手还是得下,只有打疼了人,杀鸡儆猴,才能让人知道后果,以斗争迫之,方能得安宁,不然说不得还有人想着报复。 但就在这时,李惯忽然说道:“今日之事根源何在,我能猜到,我这身子骨自己知道,怕是没有几日好活了,今天既然都在这里,又闹出了这事,就把话都挑明了,这爵位是要传给我兄弟的,他乃是嫡子,按着礼法,便该如此,你们日后应尽心辅佐,有能耐的,为其臂膀,有经营之能的,为其奔走,即便是什么都不行的,也该紧守本分!” 这话说的众人肃穆。 末了,李惯更是说了一句:“吾弟今日所言,便是定襄侯之言!” 李宜立刻就道:“从今往后,我等必然诚心以供驱策,不敢再有异心!” 那些早就被吓得心神恍惚的,这时也纷纷回过神来,各有表述,这目光都落到了李怀身上。 李怀沉吟片刻,就有了决定,看着李宜眼露寒光,冷声道:“五叔,这事既是你居中串联,那这……” “我回去就列个清单!”李宜咬牙切齿,“这些年,我……我着实占了侯府不少便宜,家产的九……九成都有牵连,这回去便还给府中!”说到后来,他整个人都在哆嗦。 旁人一个个也都很是吃惊,但马上就都反应过来,纷纷有样学样,只是魄力比起李宜来,可就大有不如了,最多也就是三成四成。 李怀没有阻止,而是等他们都说过一遍后,才道:“这话说得,仿佛是我图谋你们的家财一样!这话须说个明白,此乃惩处,是要以儆效尤,若是赏罚不明,那就得家宅不宁,”转头便对李舒昌道,“贤弟,诸位说的数目,你可都记下来了。” 李舒昌一愣,跟着便点了点头。 “这便好,”李怀就道,“这些钱,乃是今日之事的惩戒,与之前弥补侯府亏空,可不能混为一谈。” 众人一听,都是一副肉疼模样,却无人敢有异议。 李怀又道:“我这已是网开一面,但话说回来,我知诸位的钱财多为产业、田庄,咱们血脉也近,都是这十几二十年从侯府分出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下子让你们拿出许多钱财,伤了情分,也强人所难,不如就用田庄、店肆来抵!” 众人愁眉苦脸,但哪个敢声张。 只是李惯听着,眉头微皱,却没有说什么,那位老太公却眯起眼睛,微微摇头。 没想到,接下来李怀话锋一转:“但是侯府这盘子终究是有限的,便是一口气吞了,也没有多少人能去操办、管理,真要把这事理清、弄顺,前前后后不知道要耗费多少人力,用多少时间,可能反要闹出不少事来……” 听着这话,众人只是不解,而李惯和老太公却是神色微动。 “……我听说这些年族中有不少困难之家,盖因这些年长安扩建,土地越发稀少,那不若这样,这次诸位献上来的土地、店肆分出六成,放入族中作为族田,以后赡老扶幼,周急济贫,皆可由此出之!” 这话一说,老太公更是诧异。 “也算是给你等赎罪了!”李惯微微点头,接过话来,“不过,今日这事,终得有人担责。” 李宜立刻就道:“我在城外有个庄子,位于城南定溪边上,正好安置了这罪妇!” 徐氏本来低头不言,一副失魂模样,但听了这话,却是悚然一惊,抬起头来,瞪着眼睛看着李宜,一脸的难以置信。 “那庄子前两个月才……才死了个贱婢,你居然让我去那,你安得是什么心?以为我不知道?那里做什么用的,我会不清楚?你好狠的心!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 第四十三章 须得狠 李宜未曾阻止徐氏,待徐氏话落才道:“此事,决计不会让怀哥儿操心!” “我要告知家中!”徐氏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斥着惊恐。 李宜则干脆说道:“若是岳丈知道你这番作为,他亦不会反对,省得坏了家中名声!” “你这没良心的!居然撇的一干二净!”徐氏挣扎着要起来,“那些个事,那个不是你谋划的,我还不是……” 啪! 李宜顿时又是一个巴掌打上去。 李怀看了不由皱眉,看着李宜心里盘算着其他,只是既然李惯开口了,他是不好插话的。 李宜就道:“这毒妇已是失心疯了,还是让人送下去看押吧。” 李惯点点头,唤了两个人来,接过了挣扎不休的徐氏,硬拉着往外面,那妇人如何肯罢休,兀自挣扎叫喊,只是这会话里却少了:“惯哥儿!怀哥儿!我错了!我知错了!饶了我吧!都是李宜指使!我还知晓他许多隐秘!” 李宜听着眼皮子直跳,却不敢出声。 好一会,徐氏的声音才消失在远方。 屋子里的气氛却很是凝重。 “好了,祸首既落,今日的事,便到此为止,你们……”李惯喘了一口气,露出了疲倦之色,“你们都记住,今日的事,不可宣扬,尤其是那些不该说的东西!这里面的关系,想来你们是清楚的!” “我等知晓!”众人纷纷点头应下。 跟着,李惯又让人将被捆着的李忆二人解开,然后淡淡说道:“你们两人此番犯下大错,是不能不罚的,但念着兄弟一场,总不好太过,先去闭门思过,过些日子自有定夺!” “多谢兄长宽宏大量,我等惭愧!”李忆二人也不敢分辨,就被人带了下去。 “好了,我困倦了,你们都先退下吧。”李惯摆摆手,然后又对李怀道,“吾弟留下,为兄有话要对你说。” 这屋子里的人顿时如蒙大赦,一个个施礼之后便迅速离开,尤其是李宜更是比谁都快。 李懂犹豫了一下,领着李恢退了出去。 李宇则看了李怀一眼,低语道:“我在外等你,那寿宴之事,咱们再推敲一番,你得帮着谋划谋划。”这才离去。 魏如兮快步来到李怀跟前,低语道:“夫君,我去院子里,”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让李屋去醉仙楼给你叫些好菜,记得你最喜欢吃那的。”然后快步离去。 李怀见着了,不由意外,想着怎的突然贤惠起来了?莫非今日这番,还有这等附带效果? 老太公祖孙二人也走过来,李舒昌拱手告辞,而老太公却对着李惯、李怀道:“惯哥儿,怀哥儿,你们兄弟好生说话,若有需要,直管让人来叫老夫,老夫虽是老了,但这张脸面还是能镇住人的。” 李怀听得暗自撇嘴,李惯却是拱手道谢,跟着就目视祖孙二人离开。 很快,人走的差不多了,随着众人接连离去,这屋子里顿时清净起来。 “吾弟,先让这几位壮士退去,”李惯跟着指着那几个豪奴,又对身边的老夫人刘氏和自家夫人道,“母亲,娘子,两位也先去,我有私话要与玄庆言。” 这一老一少两女都有些犹豫。 “我儿,”老夫人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儿子,“未料这班人居然有这等歹心,若不是你们,咱们可就……”说着便生悲戚。 李惯却道:“今日这事能平,皆是吾弟之能,他既能破得人心,便能压住侯府,母亲无需担心。” 老夫人点点头,看了看这兄弟俩,欲言又止。 李怀见着,就道:“请母亲、嫂嫂放心,我在此,定不让兄长有甚意外。” 他这话一说,老夫人点点头,与李惯之妻离去。 待这人一走,李惯长舒一口气,然后抬起手道:“吾弟,扶我躺下。” 李怀过去,小心的将李惯扶下,这次托着他的身子,才感到其人已是骨瘦如柴,不由心下恻然。 “无妨,我已看开,知无可躲避,”李惯见着这模样,反而安慰起来,“若是以前,我还有担忧,但如今却是放心了。” 跟着,他似是自语:“你今日识破他们的计谋,更是当堂揭穿,将李宜的几个后手一一化解,虽有瑕疵,但大抵不错,尤其是抓住了势!” 他看着李怀,提了一点声音:“这家中事也好,朝中事也罢,甚至是沙场事,都要抓一个势,只要拿住了势,再以之而行,纵细节有瑕,但局势可定!” “我只是歪打正着,要学的还有很多。”李怀实话实说。 “在我这里,还玩藏拙的那一套?”李惯却笑了起来。 李怀无奈,知道这次附带效果着实不少,也不解释,只是听着。 “我知你是想让我安心,这次才放手施为的,”李惯笑着说着,“这是对的,要藏锋芒,但也要亮剑,这两者并不矛盾,只是要掌握主次,便如今日,你要对付众人,然后分化拉拢,老太公本是来撑腰的,结果被你瓦解了。” 他喘了口气,脸上倦色更浓。 李怀想要说话,却被李惯摇头阻止,就听他继续道:“那些族人被你惩戒,难免心有怨念,想着报复,你却将要将收缴的钱财、地产分于族中,今日在场的都是五服近亲,势大财厚,才敢图谋爵位,但他们的人不如族中多,你分田于族,却是拉拢了好些人,日后他们想要享田,就得尊你,若是你被攻讦,他们就要护持,否则富足难保,至少三年五载的,此势不变!是好的……” 李怀听着,也不免得意,这招也是他前世经验,身为简直扑街写手,也有本职,管理一个小公司,知道利益均沾、收益捆绑的道理,与其一人守财被人惦记,不如拉一堆人分担风险。 “只是……”李惯跟着却道,“还得记得一点,要心狠!若要掌权,须得心狠!不能光给好处,不见血腥!人都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得恩威并施,方可稳位!” 李怀犹豫了一下,便道:“我也有准备。” “我知之,”李惯点点头,“你要拿李宜杀鸡儆猴,只是那李宜究竟是你我长辈,便是要杀,也不是这么杀的!” 李怀不由一愣,为这位兄长的直白而意外。 “怎么?”李惯看着,“以为我因不同意此事,才插话于你?” 李怀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你啊,日后磨炼的多了,也就知道了,”李惯轻轻摇头,然后面露寒芒,淡淡说道:“这次的事,荣国公会知道,那荀国公更清楚,是瞒不住的,当杀之,一来警示宵小,二来敲山震虎,但李宜不同于徐氏,你不可直接动手。” 他长吐一口气:“我得趁着还能撑着,给你扫了隐患,不能让你沾染杀亲之名,日后接掌了爵位,方能放开手脚,光大门楣!” 第四十四章 李氏之基 李怀愣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子,精神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除了李宜之事,其他的事,我也会帮你安排好,”李惯注意到李怀的脸上的疑惑,笑道,“不知道还有什么事?那我提醒你一句,李宜等人是怎么说服李忆他们的?” 李怀收拾了心情,说道:“李忆已然说的很清楚,无非就是晓之以权,动之以利,给他们许了好一个诺言,这才说动。” “不错,”李惯微微动了动身子,“以李忆之言来看,这许诺便是爵位,但你觉得这李忆为何会上当?” “为何上当?这倒是个问题,李忆这人固然争强好胜,但在军中历练几年,也有些点子,不该是那么容易就被说动,”李怀闻言思索起来,“这侯爵位子,按着道理说,就该照着礼法之制而传,若兄长不过继子嗣,便是嫡子继,除非我死了,否则……” 想到这里,他猛地抬起头。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李惯叹了口气,“都是兄弟,本不该走到这步,但既然他们做了,就得有心里准备。” 李怀忍不住问道:“兄长是要?” “这倒不至于,”李惯深吸一口气,“但是打发出去还不是问题,到了家族祖地,清净几年,这心里也该清醒许多,到时候也方便你支使,无路如何,还是兄弟,只要压服了,用起来是比外人顺手的。” 李怀听着,不由暗暗惊讶,自己这位兄长,可真是够腹黑的,若不是受身子拖累,怕是成就不会低吧? 李惯不知李怀所想,继续说着:“归根结底,这些个事都要等你真正建立起威信,这事可不容易,咱们家是有不少的敌人的。” 李怀心中一动,问道:“荀国公?” 李惯未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可知道,咱们定襄侯一脉,是靠什么起家的?” “自然是军功!”李怀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然后就反应过来,“莫非那荀国公这次之所以插手咱们侯府的家事,是因为兵事?” “定襄侯位,可不是咱们的家世,而是兵家是!”李惯的眼神严肃起来,“咱们李家以兵甲而起,当年随着太祖征伐,方有这一场富贵,后代子孙虽有不少弃武从文,走科举之路的,但历代定襄侯,终究还是要领军沙场的,自曾祖始,我定襄李氏便为徐泗镇之守!” 徐泗? 这个名字李怀听着耳熟,在记忆碎片中一找,就回忆起来,自己那位便宜老子,还有眼前重病的兄长,都曾为徐泗镇的节度使、藩主! “徐泗地重而兵劲,镇淄守青,乃令漕运安,先帝北伐,父亲与我领兵相从,也是因为徐泗兵强马壮,还有转运之能,为要紧之地,如今更是我李家真正的根基所在,绝不可失!” “荀国公想要谋夺此镇?”李怀不由疑惑,他虽在赵畅面前侃侃而谈,但实际上还是纸上谈兵,对于地方上具体的兵事,其实了解的并不透彻。 “徐泗镇如今的节度使杨复,原为父亲副将,我掌藩镇时,全赖他扶持、辅佐,是个可信的,只是年岁大了,怕是做不了几年了,我若再去,朝廷必要另择他人,这人若不能从李氏中出,就必然从勋贵宿将中挑选,他荀国公也是将门出身,只是年纪大了,却有个好儿子。” 李怀听到这里,不由皱眉,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要是这么发展下去,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王侯生活有些不同,但还是安静的听着。 “荀国公的二子荀井,如今武勋卓著,便是比起赵畅也不逞多让,此番北战,库莫奚大败,赵畅立了大功,而荀井也有建树,不日也将归来,算算时间,显然是来者不善!” 说到这里,他看着李怀,笑道:“先前,我就想着让你们几个能安稳,所以对你多有纵容,在那件事后,又只剩下了你一个亲兄弟,因此你纵然犯错,也不忍苛责,以至于让你养了不少恶名,现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还为此担忧,现在看来,是为兄看走眼了,便是闭眼了,也能心安了,若你袭爵,咱们李家的底子也在,重掌徐泗乃是理所应当!” “兄长,这……”李怀听到这里,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又无从说起。 李惯看了他一眼,笑道:“我知这些事一说,你一时半会也无从适应,只是既为李家儿郎,又身负本领,还有智谋,终归要有担当的,而且……”他忽然压低声音,“你以为赵畅为何要这般祝你?为何从幼年,便与你结交?” 李怀顿时愣住了,随后不由苦笑。 你这些勋贵,心眼可真多,自己哪有什么本领智谋啊。 我有的只有外挂! “行了,这些事你先知道,心里有个准备,也不急于一时,不过兵马武艺得重新拾起来了,为将者纵不能勇冠三军,但若是连骑马上阵都不顺畅,总是不行的,好在你虽荒废了些年,但也有底子,重新拾起来不难,至于其他的,为兄能给你做的不多,但让你袭爵之后少点麻烦,还是做得到的。” 李怀听到这里,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兄长,莫非这长安的大夫便真的无法了?” “我这病根,乃是那次北战落下的,伤了根本,这些年也算是拖着的,到了如今,已然是药石无救。”李惯却是笑着,“这事且不多言,我今日说的话,你得记在心里。” 李怀点了点头:“弟定当牢记在心!” 李惯欣慰的笑了,随后犹豫了一下道:“你去吧,今日着实折腾,回去好生修养,出去的时候,将你嫂子叫进来,”顿了顿,他又道,“你嫂子是个耳根子软的,没有主见,旁人一说,她便信了,实无恶念。” 李怀顿时了然,点头道:“兄嫂之恩,弟心里都记得。” 李惯长舒一口气,笑道:“吾弟回去休息吧。” 李怀遂辞了李惯,出了屋子,便告知了他那位嫂子。 不提刘氏与李惯夫人急急入内,就说李怀离开了屋舍,行走间,忽在心中问道:“系统,可能逆改他人之命?” 只是这话问出去后,并无回应。 想到那旁白做派,李怀也不奇怪,只是思量着自己现在掌握的能力。 回溯不用说了,已经用过两次,算是摸清了大概,但除此之外,还有那收集和替换概念。 “生死,是否就是概念?若是可以,说不定可以一试,只是……这一百槽点,可是不容易,我这半个月来,也才积累了十分之一多点,不过按着剧情,还要在那场寿宴之后,我才会袭爵,还有些时间,或许能找到办法……” 他这么想着,走出院子还没几步,就看到了在前面踱步的李宇。 第四十五章 主角的探子? “三叔。”李怀招呼了一声。 李宇闻言,便快步走来,边走便道:“可算是出来了,今日你可是让为叔好一番心惊肉跳。” 李怀就道:“今日之事,众人参与,但叔父您显是置身事外的,就这一点,便胜过旁人,叔父的事,我自然也要全力以赴,有关那寿宴的消息,不知叔父知道了多少?” 李宇就道:“我知的不多,只是听说寿宴之中,上官会宴请好友,并不会大张旗鼓,但会邀请一些亲近的青年俊杰。” 李怀点点头,说道:“我听说的,与叔父相似,只是多个消息。” “什么消息?” 李怀按着自己知道的剧情说道:“会有大儒到场,到时免不了要有些文事。” “有大儒?”李宇先是诧异,然后点头:“这倒也说得通,我那上官很是喜好文墨之事,宴请大儒到场,想来是正常的,只是不知,这等场合,该准备何物,才能让上官与其长欢喜?” 李怀“既有大儒到场,那礼物还在其次,关键是要让大儒高看一眼,叔父以为呢?” 李宇沉吟片刻,点头道:“是这个理,若是能打动大儒,只需要他在上官面前美言两句,必然事半功倍!只是,这送大儒之物要细细斟酌,若是太轻贱,便要惹得三叔上官不快,但若太贵重,被那位大儒给拒了,也非好事,反而给人结题发挥的机会。” 李怀却笑道:“这大儒所喜好之物,未必便是实物,或许该从文章、诗词上着手。” 李宇一愣,然后点头同意:“正是如此,只是这却不是我所擅长,而且诗词文字之事非同小可,十分容易留下画饼。” 他叹息一声,看着李怀道:“官场行事,不进则退,但有成就,就得防范小人暗算,那些个人很是擅长咬文嚼字,不可不防!也是咱们府失了势,否则他们焉敢如此?而今,却要先过了这关,很快就被提升,脱了同僚泥潭,为他们上官,局势就不同了,这事,还得让你帮着参悟参悟。” “正是要度过此难,”李怀点点头,随后问道,“三叔是想让我来参谋一二,要送出何物?” 李宇也不遮掩,点头道:“正是如此,你是我侄儿,未来……也将袭爵,又有筹谋之能,我若得了权势地位,便是你的助力,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什么好隐瞒的,还是得让你来给我参谋一番。” 我这筹谋之能的名声,是不是摘不掉了? 李怀心里想着,表面还是一副平静模样,说道:“我有一计,进可攻、退可守,只是不知叔父是否愿意。” 李宇顿时来了精神:“哦?愿闻其详。” 李怀便顺势吐出了早就做好的打算:“这计策,便是让侄儿与叔父您同去,一来,可以相互照应,二来嘛,无论是大儒有何心思,都能随机应变。” “这……”李宇本想拒绝,但想到李怀之前在堂中表现,就又犹豫起来。 “这还有甚好犹豫的?”李怀笑道,“若是一切如常,我不过便不出声了,若是有什么变化,我也自信能够摆平,还是叔父担心我这名声,给你招来非议?” 李宇脸色尴尬,道:“自然不会这般想,你是我的侄儿,我带你过去见见人物、开开眼界,怎么都说得过去,本来上官便允我等带着子侄前往,只是……” 李怀也不逼迫:“叔父不用急于一时,可以回去思量一二,等有了决断,只需派人通报于我即可。” “如此也好,那我回去思量思量。”李宇顺势告辞。 “分明就是担心我这名声啊。” 看着李宇远去的背影,李怀不由摇头。 “不过,这名声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扭转的,更何况,有的时候,恶名反而好办事,今日若不是仗着往日名头,恐怕还不会这般顺利,只是平白又多了个擅长筹谋的评价,这以后怕是还有麻烦啊。” 这么想着,又是一阵头疼,好在他很快就抛开了思绪。 “也罢,先不管这许多,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遇事不绝读存档,没什么大不了的!”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又放心了许多,便朝着自家院子走去。 这沿途的仆役、女使见了他,一个个都急忙行礼。 “看起来,此次大事的名号已经传开了,也好,以后在府里,多多少少有了威信,也方便行事。”李怀这边想着,来到了自家院子,一进门,就看到书童李屋快步走来。 “公子,您回来了!您这次可真是太威风了!咱们这些人也跟着沾了光!” “少奉承,有什么事,说吧。”李怀只是看了一眼,就瞅出了端倪。 李屋笑嘻嘻的道:“什么都瞒不了您,是小国公的人刚才过来,说还抓着一人,要听您发落?” “还抓着人了,什么人?”李怀好奇起来,难道这次事端,还有什么环节没有搞清楚。 “是个仆役,听说其主是个叫罗翔的,被派来这里打探消息,”李屋就说这,“小国公让人问一句,您是否要审问两句?若是要,便送过来,若是不需要,就放了,不过大体上,小国公都审问过了。” “罗翔?”李怀心中一跳,这名字可是和主线紧密相连的,而且关系到主角郑兴业,是个很会整幺蛾子的活跃分子,这是他替郑兴业来探查敌情? “他的人来这里了?那人都打探了什么?” “那人刚来就被逮住了,也没看到什么,一直关着呢,府中之事,他更是一概不知,最多是看了点热闹。”李屋说着,压低声音,“您看,是不是……”他做了个切刀的动作! “就知道暴力!要学会用计谋!”李怀拍了一下李屋的脑袋,然后沉思起来。 他自是知道,这罗翔不光是郑兴业的好友,还是与三叔李宇的那档子事有关,原文中乃是一个重要的剧情人物,不久之后,还会领着郑兴业,参加寿宴。 这时,其实不宜打草惊蛇。 于是,他便说道:“既如此,那就放了吧,留着作甚。”随后追问了一句,“你说他看了些热闹,是何热闹?” 李屋便道:“据说是看到了小国公带人的事。” “这不算什么,很快这消息就会传出,”李怀摆摆手,“还是放了吧。” 李屋赶紧点头道:“诺!”然后匆忙离去。 很快,就有一个惶惶之人急匆匆的奔行,直奔罗家而去。 而此时,罗翔正在家中与郑兴业饮酒斗诗。 第四十六章 侯府怎么了? 啪! 轻轻的将一颗棋子放到了棋盘上,罗翔看了一眼对面的郑兴业,笑道:“兴业,我看你这一会都魂不守舍的,可还是在想那玉宇楼中之事?” 郑兴业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我是在想这局棋。” “哦?”罗翔眯着眼睛笑道,“那你可想出这局棋的关键了?可还有翻转的机会?眼看着,我就要吃了你的大龙!” “若是面对旁人不好说,但你的棋路,我是一清二楚,想在我这里讨便宜?”郑兴业冷哼一声。 “这才对嘛!”罗翔抚掌而笑,“你这样子,才是我认识的郑兴业,刚才那般模样,还以为是被人夺舍了!” 郑兴业一愣,随后也笑了起来:“倒是让你担心了。” 罗翔就道:“我实不担心,知你早晚能走出来,他李怀算个什么东西?靠着家族恩荫罢了,不比你是真本事,”罗翔感慨起来,“我可还记得,当初你我相识,就是因为你在你家祠堂,生生挫败了你那个婶子谋你家田产的计谋,然后庶子崛起,连中两元,光耀门楣!” “都是过去的事了,说出来作甚?”郑兴业嘴角勾起,但还是淡淡说着。 “这事足以看出……”罗翔还待再说,结果那边却忽然传来消息,说是之前派出去探查消息的人回来了。 于是,罗翔也顾不上棋局了,急忙起身道:“怎么耗费了这么久时间?算了,先让人过来!” “怎么了?莫非是家中出事了?”郑兴业也站了起来,“既如此,那我先行告退,若是有需要……” “莫走,莫走,正是要你留下才是,”罗翔哈哈一笑,“好叫你得知,我这仆役是帮你打探消息去了。” 郑兴业一脸疑惑道:“帮我打探?” “正是,”罗翔点点头,详细解释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快,好好的魏家娘子,叫一个纨绔子弟占了去,换了谁都不快活,只是旁人也就罢了,你郑兴业是我的好友,岂能让你闷闷?正好咱们回来的时候,先是见小国公召集人手,回来后,衙门中又有人来给我通报,说是那李宇匆匆而去,我就留下心来,派人去定襄侯府探查,结果那人一去不回!” 郑兴业立时就明白过来:“这是有所发现了。” “是的,所以你也来听听。” 罗翔与郑兴业说话的时候,被派出去的仆役已经回来了,看模样颇为狼狈,脸上还有惶急之色。 罗翔一见就知有事,于是问道:“你这是怎的了?让你去打探消息,怎么去了这么许久,期间也没个信儿传来!” 那仆役却直接跪地痛哭,口中道:“好叫主人得知,小人此番过去,实在是冒了天大的风险,差点就见不到您啦!” 罗翔不由意外,赶紧过去安抚,好一会才让那人平静,然后看了郑兴业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我一个不小心,就让人捉了去,然后关在一间黑屋子里,外面就是守卫,根本无法逃脱,更是心惊胆战。” 等听了几句之后,罗翔问道:“可知道是谁人捉了你?” 那仆役摇摇头道:“至始至终,都不见有谁过来,只有两个小厮过来盘问,”说到这里,他脸色难看,“这些人威胁小人,说是要严刑拷打,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把我供出去了?”罗翔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但旋即深吸一口气,“这事等会再和你算账!先说情况,你到底探到什么了?若是什么都没有,还泄了消息,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有!有!有!”那仆役赶紧说道,“本来是没问到什么,但那些人将我放了之后,我长了个心眼,又转了一圈,到周围打听了一遍,还找了个局内人,这才知道原因!” “局内人?”罗翔顿时来了精神。 仆役就道:“是的,乃是城外杜家庄的帮闲,说是收了钱财,过来助拳的。” “收了谁家的钱财?”郑兴业忽然问道。 “便是那定襄侯李家的。”仆役回答着,“说是让他们拿了钱,聚集人手,到这侯府外面等候,也不说个清楚,我碰到的这个,说是因着事情耽搁了,去得晚了,说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不过主人给得铜钱,都给了那人,否则他还不愿意说,因着那李家的人,千叮万嘱的让他保密。” “竟是这般?”罗翔眉头一皱,再看那仆役,又问了几句之后,便摆摆手,“行了,大体上算是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那仆役扭扭捏捏的道:“那小人的这次……” “是功是过,要等这事分明后才能定,你先下去吧。” 打发走了仆役,罗翔就问郑兴业:“这事你怎么看?” “情报尚不完全,无法做出准确判断,”郑兴业说着,注意到罗翔的表情,话锋一转,“不过,这招募帮闲人手,聚集在侯府边上,却又隐秘行事,出钱的还是侯府之人,想着那定襄侯的身子,以及你衙门里那个李家人的动向,侯府怕是不安宁了。” 他顿时露出忧色。 “你怎的还担心起来了?”罗翔见着反倒不以为意,“侯府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倒霉的肯定是那不可一世的纨绔子,我等看热闹还来不及呢!” 郑兴业却摇头道:“李怀固然不足为惜,奈何这事与魏娘子无关,若是她也殃及池鱼,我心何忍!”说着,担忧之色更盛。 “果是多情种子,难怪那些小娘一个个的都离你不开!”罗翔面露敬佩,“也罢,那我便再派人过去打探,若是真有什么事……” 郑兴业斩钉截铁的道:“若是真有事,纵有万难,亦阻不了我,定要救魏娘子于水火!” 罗翔满脸敬佩:“好,既然你这般说了,那我定全力以赴。”话落,便又安排了人过去探查。 只是这次传回来的消息就不甚清楚了,只是知道那定襄侯似是突发急症,随后这侯府的诸多亲戚便齐聚一堂,连城外的宿老都给惊动了,只是最后这些个人又匆匆而去,而整个侯府则大门紧闭,不许人随意进出! 得到了这些消息之后,郑兴业却越发担忧起来,他对罗翔说道:“侯府怕是真有动荡!而去十分不利于魏家娘子!” 罗翔不解,便问其故。 “这侯府如今是主弱枝强,定襄侯病重,而那李怀更是个不堪事的,这般局面下,一旦有变,肯定是旁庶上位,你得的消息中就提了,连城外的宿老都去了,恐怕就是为了压住主家的威望!” 罗翔也明白过来,叹息道:“若是如此,那为嫡者危矣!”然后就见郑兴业急匆匆的要走,他赶紧一把拉住,“你要去做什么?” “自然是去救魏娘子,”郑兴业不假思索的说着,“你也不用担心,我已有计策,虽有危险,但……” “糊涂!”罗翔眉头一皱,“如今局势未明,你岂能轻易涉险?更何况,那是侯府,魏娘子再怎么说,都是侯府的夫人,你这贸贸然过去,肯定要给人说闲话的,得从长计议!” 郑兴业却急道:“若是那些人真要行事,李怀那等人自身难保,如何能护持魏娘子?” 罗翔便道:“莫要昏头,魏娘子怎么说都是魏家之人,是魏学士之女,那些人行事会有分寸的,倒是你现在过去了,一旦失陷,说都说不清,还是先冷静下来,等明日我先去衙门,看那李宇如何,再安排了人详细打探,实在不行,就去找我那位姑父,他总是有办法打听的!” “可是……”郑兴业有些犹豫。 罗翔强硬道:“没有可是,你今日就在我这里住下,一有消息,立刻通报于你!” 郑兴业叹了口气,最后点头道:“好吧,只是希望魏娘子能一切平安。” —————— “夫君,来尝尝这个。” 侯府,致远轩中,李怀正一脸懵逼的享受着自家夫人的服侍,他坐在椅子上,身边的桌上摆满了餐点,而魏如兮正拿着一碗汤羹,轻轻吹着,然后用小勺扬汤。 “这碗汤,听闻在醉仙楼最近颇受追捧,好些个达官贵人经常品尝,我也是托了闺友才能弄来这些,快趁热尝尝。”说着,就要去喂。 “嗯嗯……”李怀很是不习惯,但总不好拒绝,只是觉得太过违和,毕竟你这人设转变的也太快了点,也不矜持一下吗?不会有诈吧? 这时,那系统旁白忽然跳出来:“……实在是对你无语了,+1槽点。” 李怀闻言一愣,他正想着怎么增加槽点呢,现在就得了,就一边喝着汤羹,一边想着追问一二,这时候,李昌却忽然进来,说是李慎过来了。 “可算来了!”李怀顿时精神一振,正要与魏如兮分说,没想到后者已然是放下碗筷,点头轻言道:“夫君先忙正事,妾身在此等候。” “呃……好。”李怀深吸一口气,然后赶紧起身,走到门外,又转头说道,“若是困了,便去睡吧。” 魏如兮轻轻点头,也不回答。 李怀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对李昌道:“让李慎去书房,我在那见他。” 第四十七章 余波 在见到李慎之前,李怀先见到了乔其。 在前往后院之前,李怀就按照时间回溯前,从魏如兮手上得到的情报,安排了乔其出马,去自家兄弟的家中,解救李慎与其生母何氏。 在他原本的谋划中,这该是一个重要环节,结果一直整场戏落幕,都没有等到乔其带着人过来。 这古怪的局面,李怀自是十分在意,先前回来的时候,就吩咐了人过去打探消息,现在有了回禀,也不算奇怪。 那边,乔其见了李怀,先交了一本册子,说道:“这是何氏交予我等的书册,上面写了些情报,本想让我等交予公子,只是那边刚刚写完,我等出来就听说,这事情已经被您与侯爷平了。” 李怀拿过来一翻,大致看了看,与回溯之前所看相差无几,就点了点头。 那边,乔其继续道:“我等奉了公子之命,先往五公子的院子,一番波折之后,将被困于其中的十公子带了出来,但何氏却不在其中,不过在十公子的指引下,我等便出了府,去了旁边五老爷的院子,将困于其中的何氏解救出来,只是在回程路上,却遇了个人,因被他蒙蔽,才未能及时抵达。“ “谁?”李怀眉头一皱,按着乔其的描述,那他们本该及时抵达,在自己于后院中侃侃而谈时,正好作为新的筹码出现,但结果却未能及时归来。 “李敬!”乔其吐出了一个名字,“这人来了之后,就说是是奉您的命令而来,让我等带着何氏与十公子回去院子等候。” “李敬!?”李怀神色一变,马上招来了李昌,让他将李敬叫来,但等李怀走到了书房门口,李昌正好回来禀报,说是找不到李敬了。 “竟是此人,他莫非早就被利李宜等人收买了?”李怀念头一转,便对乔其道,“这情况我已知晓,此番你还是有功劳的,只是这里面还有诸多疑点,我有一事,需你相助!” 乔其赶紧抱拳道:“但请吩咐,某定全力以赴!” 李怀看着面前这人,见其人神色恭敬,便明白了几分,知道八成还是先前的那场戏有了效果,他自是不会多说,就直接吩咐道:“你去找李昌,让他联络府中,给你调派人手,看看能否搜查到李敬的踪迹,顺便再打探一下他过去的情况。” “诺!”乔其领命,半点都不耽搁,转身就走。 李怀看着其人背影,捏着下巴,感到自己确实有点威信了。 这边送走了乔其,转身来到书房,就看到了在前面坐立不安的李慎。 这一见到李怀进来,李慎赶紧站起来,满脸惭愧的道:“兄长,这次……你派了人专门去营救我与阿娘,却未能帮到你的忙。” “这没有什么,你安然无恙就好,”李怀摆摆手,示意李慎坐下,“我听乔其说了,有人假传消息,你也是被人蒙蔽了,这算不得什么,没出事就好,我也听说了,你是因为要给我去报信,被抓着跟脚,才会被软禁在五哥的院中,这也是替我受过。” 他这么说着,心里想着的却是第一回目,何姨娘的消息,着实给了自己不少帮助。 只是他这么一说,李慎脸上却露出了不安之色。 犹豫了片刻,李慎忽而拱手一拜,然后道:“兄长,我有错!” 李怀微微挑眉,道:“此话怎讲?” “我……”李慎一咬牙,最后说道,“我阿娘已然看出了那李敬传言有假,却没有揭破,而是顺势而走,退回了自家院邸。” 李怀有些意外,不由问道:“这是何故?” “我阿娘说,今日之事尚不分明,既已脱身,那不如观望,”说到这里,李慎又慌忙说道,“不过,我阿娘也是想要相助的,写了一些个情报交给了乔其。” 这是要两边下注,或者说,骑墙观望,最后只跟胜者? 李怀眯起眼睛,想着那位何姨娘,不由嘀咕起来,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意外,碰到了今天这样的事,按着自己过去的行事风格,那几乎没有胜理,那位何姨娘能给点情报,已经十分够意思了。 不过…… “这情报一给,一旦李宜等人成了事,何姨娘一样脱不了关系,更何况,这次他与李慎会被软禁,显是被人警惕,乃至当城了我的同党,现在还骑墙,是不是有点晚了?不该孤注一掷的给予帮助吗?” 忽然,他心中一动。 难道是想要在情况不妙的时候,再行登场,因此借着李敬的机会就驴下坡?然后等待机会飒爽登场?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只是……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李怀看着李慎说着,“你该知道,这话一说,我就该对你那生母有成见了。” “这……兄长这般看重于我,这种时候还让人来救我,我怎能隐瞒?”李慎拱拱手,“况且,我阿娘来时也吩咐了,说是今后让我全心全意的跟随兄长,不可以再有二心,还说我这性子切不可隐瞒兄长,否则反而要弄巧成拙,因此这话,自是要都挑明了。” 李怀闻言,默然不语。 真是个老实孩子啊,这些话都给说出来了,也不知道何姨娘知道了,是何感想,这俩真的是亲母子吗? 但是随后转念一想,自己的这个前身,最早也是被李慎引诱出去的,虽说当时这李慎也是依照其母之命行事,但…… “连这样的老实人都能用计诈你,前任李怀啊,你说你得是多没心没肺的一个人?” 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之后,李怀迅速如愿得到了一槽点,然后他拍了拍李慎的肩膀,道:“既然你都这般坦白了,那为兄也不多说什么,以后只要你诚心相随,我自然不会让你吃亏!” “我信兄长!”李慎点了点头,“我阿娘说了,你之前隐忍多年,如今一鸣惊人,筹谋之能远超同济,只要听你之话,我是断然不会吃亏的!” “……” 李怀又拍了拍李慎的肩膀,说道:“回去休息吧,为兄困乏了。” “?”李慎虽觉得这话转折的突兀,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离去。 “我这个筹谋之名,要是真传开了,这以后为了维持这个架子,我也得硬着头皮上啊!” 等李慎离开之后,李怀坐在椅子上,整理了一下小匣子里的单子,陷入了沉思。 今天一天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直到现在,他才有空闲来梳理自己的思绪,等将种种经历在心里都过了一遍之后,李怀不由感慨。 “这勋贵的世界真是复杂,一个一个心眼儿真多,这些个人精要是以后都觉得我是个老谋深算的,那可真是要了命了,而且我这书本来是个休闲类的,就是他郑兴业这个主角官场升级,打脸装逼,怎么到了我这,又是节度使,又是徐泗军,这是要改行争霸?这东西,读者怕是不喜欢看吧……” “这背景是你自己设定的,含泪走下去吧,作者君!+1槽点。” 对此,李怀除了无奈,暂时没有其他办法,毕竟这事牵扯着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李惯的心愿,同时涉及到整个李家、侯府的兴衰。 “真是头疼。” —————— 李怀的头疼,持续到了翌日,但等他起来,就接连得到了几个消息。 这第一个,便是他的五哥李快和六哥李忆,都被打发去了河东,而他的那位五叔李宜,则是被安排了一门差事,要前往徐泗。 当然,还有他那位五婶被直接送去了城外冷庄之事。 想到昨日李惯与自己之言,李怀这心里就明白几分,不由感慨兄长这速度果然快速,雷厉风行,而且显然对侯府内外,至少是对侯府的武装力量很有控制力——那几位当然不会心甘情愿的上路,而是被强行押送着走的。 随后,他就接到了有关李敬的生平纪录。 “居然是从老八的院子里调来的?还是个家生子?怎的这等出身,还会被人策反?”李怀看完之后,便瞧着李昌,“府中可有发现?” “未曾。”李昌低头说着,“这调度人手,乃是府中管事操度,但若不是身家清白的人,不会轻易调到您的院中,我等也实在不明白,这人是怎么被策反的。” 李怀也不追问,反而去看乔其。 乔其躬身道:“回禀公子,我已派出人手去搜查,却未曾找到李敬踪迹,随后便会对其他几位公子和老爷的院子……” “他们的院子不急着搜,虽说现在都是戴罪,可逼迫过甚反而不好,况且这时候他们如果抓着了人,摘清还来不及,怎么会藏匿?”李怀说着,压低声音,“让人在他们的前后院门外守着。” “诺!” 这边乔其带着人马行动,那边侯府周围的街道上,不少人家的仆役、探子也是左右询问,等大概搞清楚了事情经过,不由惊讶起来,跟着就赶紧回去禀报。 这匆匆离去的人中,其中便有那魏府家丁,以及罗翔的仆从。 第四十八章 其名在传播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跪坐在屋子里的魏醒立刻就坐不住了,一跃而起,就要过去追问。 但在他对面的魏瑾却淡淡道:“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坐下来,安静等着。” “叔父,这事可关系着妹妹的安危!”魏醒停下脚步,却没有依言落座。 “你现在急切就能改变局势了?”魏瑾摇摇头,“如兮是我的女儿,我岂能不担心,只是这事得等搞清楚,才能对症下药,我魏瑾的女儿,想来旁人在动手的时候,还是要思量思量的。” “但愿如此吧!”魏醒这才重新坐下,只是还嘀咕着,“叔父先前还说那李怀有些能耐,现在只能盼着是真的了。” 魏瑾听着,眼皮子一颤。 这时,门被推开,被派出去了解情况的仆役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朝着屋子里的两人行礼,才道:“情况已经搞清楚了。” 魏醒急忙问道:“我那妹子无事吧?” 魏瑾则道:“可搞清楚,这侯府之中如今谁人理事了?” 那人就道:“小人过去,便与那李窘通报,随后见了几位咱们府里送去的人,都说五小姐还在睡着,但是姑爷已经起来处理事务了,小人估摸着没有得您指示,于是没有让人过去通报。” “你说李怀起来处理事务?”魏瑾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过来,就笑道,“他不好好陪着如兮,却是忙得不轻,这事我过阵子得和他说说,”接着他话锋一转,“定襄侯呢?如何了?” “那位侯爷也在修养,”仆役说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听了个消息,说是一大早就有命令从侯府后院传出,将李家的几个人给打发到外面去了,其中便包括了曾被老爷您称赞过的李忆,除此之外,还有个妇人被送去了城外的庄子,但并不是侯府的,而是老侯爷那一辈的。” 魏瑾听到这里,点点头道:“行了,这情况就很清楚了,你先下去,然后继续派人去探查消息,我要知道被打发走的人,具体是哪些,还有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除此之外,有关于昨天侯府发生的事,最好能知道详细内容。” 那人领命退下之后,魏瑾看了魏醒一眼,道:“如何,放心了?” “叔父的意思,是那侯府的权斗已经落下帷幕,李怀赢了?” “目前来看,当是如此。”魏瑾淡淡点头,神色从容。 魏醒不由便称赞道:“果然还是叔父你看人准啊,那李怀还真有点本事。” 魏瑾就点头道:“他自是有本事的,否则便是有定襄侯帮扶,在那般局面下也是无力支撑的。” “叔父已经知道了详细情况?”魏醒有些疑惑,“只是那仆役显然也并不如何知晓。” “大致是能猜出来的,我那快婿,怕是故意引蛇出洞,布下这般局面啊!”魏瑾这么说着,忽的转了话题,“只是这事你知道个大概便可,也无需深究,倒是过几日,长安文会就要召开,你得准备一下,若是能够在文会上有所表现,对你的人脉仕途,都是大有裨益的。” “我懂了!”魏醒点点头,“那咱们现在是否要去侯府问候一句?” “问什么?”魏瑾笑了起来,“今日与往日,可有什么不同?” —————— “今日,或有变,我等要做好准备!” 罗家,郑兴业一大早起来,就在来回踱步,同时招来了罗翔,与之交谈之后,制定了几个计划。 “若是按着我先前的法子,一旦局势不利,便能以魏家为援军,只是这一步棋得走的够快,足够坚决,你还得备好人选,能迅速通报于魏家!” “你就放心吧,”罗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人手我都给你备齐了。” “这就好,除此之外,你还得正常去衙门,看看那李宇有何变化,如此……这般……”郑兴业说着,一副指挥若定的样子,看的罗翔啧啧称奇。 “兴业,过去只知道你是棋力高超,现在才知道,你更是智计百出啊,就你这个筹谋手段,便是放到战场上,恐怕也不输于人啊,难怪那位小国公会称赞你,”说着,他又意识到了什么,低语道,“只是不巧,被那李怀给搅坏了局面。” “无妨,这是因为我的准备还不够,是我轻敌所致。” 郑兴业这边和罗翔说着,外面的长廊上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紧随其后的,就是通报的仆役冲了进来。 “怎样了?” 郑罗二人同时急问。 “说是侯府有人争权!” 果然如此! 顿时,罗翔看了郑兴业一眼,面露敬佩,然后转头又问:“还有何发现?那李怀等人,可是落难了?” “未曾落难,倒是李老五李宜一家,被送出了城去!” 什么? 罗翔一愣,再看郑兴业的时候,见后者也在发愣。 罗翔忍不住便道:“那魏家娘子的事,你可打探清楚了?” “这……咱们问了几个人,但都不甚清楚,”那仆役额头显汗,“毕竟是侯府女眷,不好打探,不过却有几人,说是那李七郎在府中理事,想来是他是无恙的。” “李怀无事,还在处理府中事宜?这是何道理?”罗翔更是意外,再看郑兴业,见后者面露茫然,跟着就皱眉沉思。 “这样,你再去打探消息,不用局限于李家,既是争权,其他大族必会好奇,必然会派人探查,你派几个人,在侯府周围多与人攀谈,或可知晓。” 那人离去之后,罗翔又对郑兴业道:‘兴业,你莫急,我这就去衙门,找那李宇询问!“ 郑兴业勉强笑着,就道:“我自是沉得住气,罗兄不必担忧。”然后在这屋中坐卧不宁,表情更是阴晴不定。 “莫非……不,怎会如此?他不过纨绔,定是有人在故布疑阵,以作掩饰,否则便说不通了,我的判断,断然不会错的!” 罗翔点头离去,这一走到了午时才归,一进来就找到郑兴业,低语道:“我等都失算了,那李怀……那李怀是个会伪装的,他看着是个纨绔,实际上心机深沉,此番事情,据说都是他筹谋所致,是他这些年以身为饵,故布疑阵,引诱府中异心之人动手,然后一网打尽!真是好深的心思!几年筹谋,而且杀伐果断!也算个人物了!” “啊?”郑兴业一脸茫然,这个答案,委实出乎意料,一时之间,竟然转不过弯来。 但这边思路还未梳理通畅,那边急促脚步声响起,跟着一仆役冲进来大喊:“主人,不好了,咱们的人被侯府给扣下了!” 第四十九章 先找上门来了 “你们说自己只是路过?好奇?真当这样的话,能蒙骗得了我家公子,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家公子是什么人?可是眼睛里能掺沙子的?哼哼!” 阴冷的小屋里,李屋这个少年书童正拿着一根藤条,在三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面前踱步,每说几个字,就要抬起藤条,抽在一个人身上,惨叫声因此此起彼伏。 “说吧!到底是为什么过来!你们所求为何?” 听着惨叫,李屋露出残忍笑容,跟着便喝问起来。 “还不说?行,看起来得上刑具了!”李屋恶狠狠地说着。 那被捆着的一个人忍不住呵斥起来:“我……我等只是路过,你居然要动用私刑!难道就没有王法吗?我们要告你!” “呵?要告我?那得先问问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是谁,你们不清楚,过去你们这样的货色,我可是见得多了,自己想清楚,得罪我家公子的下场!” 李屋阴恻恻的说着,最后强调道:“我家公子可是李七郎!”语气里充满了自豪! 几息之后,李屋便施施然的离开了这间侯府角落的屋子,哼着小曲,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前院的厅堂中,向李怀汇报道:“公子,我已经问清楚了。” 李怀放下手上书册,问道:“哦?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又是哪家的仆?” “是那个罗翔家中的探子,来这里是为了探查……探查夫人消息的!”李屋说着,压低了声音,“听说是那罗翔有个友人,对夫人心怀妄念!” 李怀一听,这眼皮子就是一跳,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恼怒,你说你郑兴业,好好的主角不愿意当,那么多后宫等着你临幸,偏要惦记着我锅里的,这也太人渣了吧!这是道德品质的败坏!到底是怎么样的环境,才能塑造出这样的人物? “……”系统旁白沉默了一下,最后道,“给你一槽点,自己体会吧。” 李怀则完全不予理会,对李屋夸赞道:“行,这事你办的不错,先前乔其的人,还有李昌过去,都问不出来什么,说几个人嘴硬得很,还是你又办法。” 李屋顿时眉开眼笑的道:“那自然,也不看看小人是跟着谁的,我可是有特别的审问技巧,这长安内外,但凡有点眼力尖儿的,估计没有小人问不出来的事!” 李怀听着很是欣慰,觉得自己手下总算是有个稍微靠谱点的、还有点忠诚心的人了,这李屋还很年轻,很值得培养一下啊。 但一想到这里,李怀就忍不住想起了那个李敬,看着眼前这个机灵小子,就想着询问一下,看他对李敬有什么了解。 只是这边还没有开口,那边李窘忽然过来。 “七公子,侯爷这会歇着了,让老奴来通报一声,想和您说说话。” “知道,我这就过去。”李怀点点头,他也有些事想要请教李惯,于是就吩咐李屋先去那边通报一声,说等会再去看那几个被抓的探子。 不过,等李怀真正见到了李惯,他却根本没有机会提出什么问题,只能是听着李惯说话。 “我听说你在玉宇楼的事了,”李惯手里拿着几张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你不复潜伏,要显露真姿,这是好事,有的时候,是不能总韬光养晦的,该显露就显露,也好让人不至于因低估了你,而生出不必要的念想,带来麻烦,麻烦多了,可不是好事……” 李怀听着点头,但心里却哭笑不得,自己什么时候韬光养晦了?我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好不好! 但看着满面红光的李惯,注意到他明显比昨天好多了的精神,李怀又怎么能否认?只能点头称是。 “这些,是我让你整理的,你昨日在玉宇楼的论述,里面重点纪录了中原藩镇的部分,这部分深入浅出,说得就很好嘛,有这样的见识,说明你心里早就明白,有一天那徐泗军得由你来扛!”李惯的话铿锵有力,又带有欣慰。 李怀却目瞪口呆。 原来是这样吗?好像有点道理……才怪啊!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本来只是为了打压主角,顺便抱个大腿,本来是两件快乐的事情,碰到了一起,应该是双倍的回报,但为什么会这样呢?总觉得情况再向奇怪的方向发展! 他这边在心里不住的嘀咕。 李惯却不管这么多,拿着那份文章如获至宝,同时还用遗憾的语气说道:“可惜了,我看得出来,你这文章只是个开头,后面必然还有大段论述,若是完成,或可为当世藩镇,乃至后世兵家之书,可惜啊,我怕是没有这个机会看到了。” 李怀听着这话,忍不住就道:“我这心里腹稿已全,想要写完也不算难,若是兄长想看,我便连着几日将书写完便是。”但说完他就后悔了,自己固然是记着剧情,也知道后面几个主要藩镇的变化,足以照着葫芦画瓢,但想要完善一本书,谈何容易,便是要写成完整一文,都十分困难,那得是有真学问才行! 李怀脑子里是还记得一些历史资料,也这方面的积累,但真要回忆着写下来,那肯定是十分困难的。 “真的!”李惯却是猛地精神一震,满脸欣喜,但随后又压抑情绪道,“其实不用着急,这种文章得细细推敲,不该因为急于一时,就草草书就,若是有了失色,让吾弟之名不全,可就是为兄之过了,我总是闭上眼睛,也难心安。” 听着这话,李怀自是不忍,便道:“若说写完一书,那肯定是难的,但写个纲要出来,给兄长一观,自问不是问题。”他这么说着,心里计算着剧情,想着就算自己来不及集齐百个槽点,李惯也还能活上几日,大不了自己赶赶稿子,总能来得及的,毕竟这个自己相当专业。 “好好好!”李惯咧嘴笑了起来,“那为兄就等着了。” 他这边话音落下,外面李窘的声音传来—— “侯爷、七公子,外来来了几人,为首的名叫做罗翔,乃是三老爷的衙门同僚,过来说是侯府无故抓了他的仆役,过来讨个说法!” “我不去找他们,他们反而找上门来了!真是岂有此理!”一听这话,李怀刚刚平息的不满,顿时又泛上心头。 “怎么?与你有仇?”李惯问着,见李怀要解释,便摆摆手,“你且去处置,若有所需,只管跟李窘说,只是记得,不可伤了人命。” “是!”李怀起身拱手,便走了出去。 李惯则摸了摸手边的文章,露出了笑容。 第五十章 要想人不知…… “等会那李怀来了之后,我先与他说话,你切莫多言,先忍耐一时。” 偏厅之中,罗翔在郑兴业的身边低语,后者却是一副神色不定的模样,似有些坐卧不安。 听着叮嘱,郑兴业便就点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我自是知道的,这次主要是将你府上的人救出来。” 罗翔点了点头,还想再说,门外已经响起了脚步声,随后便见到李怀走了进来。 相比于上次在玉宇楼中见面,其实并没有过去多长时间,但再次看到李怀的时候,罗翔却敏锐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李家七郎,似乎有些不同了。 “周围人对他的态度……”郑兴业低声提醒道。 经过这一提醒,罗翔也注意到,无论是这屋子里的仆役,还是跟着李怀一同进来的两个仆从,乃至门外站着的几个护卫,在李怀抵达之后,都微微低下了头。 这种微妙的变化,显然衬托出了李怀不同寻常的气势。 另一方面,罗翔也因此而更加放心了,因为这意味着郑兴业并没有因为情绪,而丧失判断力。 “我还记得你们,”李怀没有给屋子里两人太多的思索时间,他一走进来,就径直走到了主座,坐下之后,更是单刀直入,“罗公子、郑公子,你们过来,必是因为先前被府中抓住的几个毛贼。” 罗翔起身抱拳,也是直接说道:“这正是我要问七郎的,我家的几个家丁,怎么会招惹到你,何故将他们抓起?” “你会不知?”李怀看了对方一眼,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奇了,那几个人可是都说,是奉了你的命令,来侯府打探消息的!”说着,还看了郑兴业一眼。 罗翔一愣,随后皱眉道:“这事里面,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李怀冷笑起来,不再绕圈子,“你让人来打探内人的消息,莫非还有什么误会?” “这话从何说起?”罗翔脸色陡变,但兀自硬着头皮道,“我是让他们去打探消息了,但却是想要了解这科举动静,我这好友马上便要参加科举,我这是……” “还在狡辩?”李怀的表情彻底冷下来,“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你罗翔是衙门之人,有官职在身,该知道谨言慎行的道理,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就算你后台再硬,也要受到影响,说不定仕途便到此为止了!” 罗翔一窒,有心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是开不了口。 只不过,被李七郎这位平日里肆无忌惮之人,教训自己说是要谨言慎行,罗翔固然是心虚,却还是觉得别扭。 倒是郑兴业忽然站起来,前行两步说道:“这事与罗兄无关,乃是我令其人探查的,这事我一人做事……” “你是谁人?”李怀看了过去,眯起眼睛,半点都不客气,“举子,你这身份自是受到朝廷法度保护,有诸多便利,但仗着这个身份,居然敢来刺探侯府虚实了?” 郑兴业的脸色倏的一下涨得通红,但随后又冷静下来,抬起手,止住了身边焦急的罗翔,尽量维持平静,说道:“此事也有缘由……” 他这边心思电转,正要找一个说法,但没想到那边李屋忽然从外面进来,说是有事要说。 “什么事?”等李屋施礼之后,李怀便问了起来。 “是夫人听说了这里的消息,所以……” 李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怀给打断了。 “她是怎么知道的?哪个多嘴的提的,”李怀先是眉头一皱,看着李屋那讪讪表情,便就明白过来,“是你说的?”他皱起眉来。 “着实是这事儿太过气人,让人气不过,总得让这些个心有妄念的人断了念想才行!”李屋言辞凿凿,正要继续,但抬眼一看,李怀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顿时,这李屋的心里咯噔一声,竟是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上,也顾不上辩解,干脆就认起错来:“小人知错了,还望公子能轻惩!” 这一幕,却让罗翔心头一跳,他自是看出来,这个小厮并非惺惺作态,而是真的心有恐惧,乃至已经有些手脚慌乱了。 李怀摆摆手:“这话等会再说,但自作主张这个事,以前也就罢了,从今往后是决不允许!”他也意识到,眼前这个狗腿子的习惯,怕是原版李怀惯出来的,责任还在自己(?),这以后还得自己纠正才行。 想到这里,他便对李屋道:“你来这里传什么话?”他多少也了解连这个小心腹,虽说有时候会自行其事,但在关键问题上,还是靠得住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能做。 果然,听到了这话,李屋才重新打起精神,然后便急匆匆的道:“夫人听了消息,知道了这位郑举子的事,遂言……” 郑兴业也不由凝神关注,侧耳倾听,但紧接着却是神色剧变。 “……那什么郑生,却是从来未有听说过的,着实无聊,今后不许拿这事来说,万一让夫君,万一让公子您误会了,那可就不好了!”李屋说到这里,头又低了几分,“小的这才会老通报给您。” 李怀还没说话,那原本站着的郑兴业,却忽的连连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座椅上,面色苍白,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突兀的变化,让众人都为之侧目,屋子里一片沉默。 罗翔是满脸的关切和担忧,而李怀却是目瞪口呆。 这大兄弟可真是戏精附体了,至于么你,这是我老婆好不好,怎么你一副被人绿了的模样?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这是怎么造出来的?真是我塑造的? “可不就是你自己弄出来的,这人可以说是你的儿子!+1槽点!” “我没有这样的儿子!” 李怀严词拒绝,然后就对郑兴业道:“你现在这样子,着实让人为难,想来罗翔也是没法子再否认了,本来咱们在玉宇楼还有一段交情,我也是佩服你的学识的,可这佩服归佩服,若是你有什么非分之想,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现在……” “你定是用了什么诡计!”郑兴业却是“腾”的站起,在罗翔阻止之前,便连珠炮一样的说道:“以你故布疑阵,诱导自家亲戚发难,然后一网打尽的手段,想要蒙骗一个弱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说什么?”李怀闻言一愣,他自是看出眼前这人心态已崩,本还感慨这主角的心里素质,没想到转眼居然听到了这么一番话来,这简直是造谣啊! 于是他忍不住道:“你再说一遍!” “怎么?还想隐瞒世人?”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对方“色变”,郑兴业反而冷笑起来,“你做的那些事,以为能瞒过有心人?筹谋这么多年,在这两日才发动,恐怕是动用了不少的人力和心力,难为你能一直隐瞒下来了,只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玩弄心机、手腕,你的真面目,迟早会暴露出来!” 第五十一章 谓我城府深? 我到底做了什么,怎么除了我,好像你们都知道了? 李怀的心里充满了悲愤,感到了难以言喻的委屈。 啊?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我怎么就玩弄手腕,怎么就心机深沉了?还什么筹谋多年,动用人力物力? 哪个是人力?李屋算不算? 什么是物力?写东西用的纸?存东西用的小匣子? 我可是受害者,差点被亲戚掀翻不说,未来还要被你这主角吊打! 外挂这种东西,别人不理解,你郑兴业作为主角居然也不理解,真是太令人失望了,你以为你的丰富学识、你的过目不忘,你的山洞里教你本事的老爷爷是什么? 偏偏,这些悲愤,他无处诉说。 反而是那罗翔见着,似乎是为了缓解气氛,他站出来拱手说道:“李公子,你的胸襟城府,我等都是佩服的,我这朋友尚且年少,一时口不择言,冒犯了公子的话,还望你能海涵!” 李怀深吸一口气,反问道:“城府?看来你们误会很深啊。”但也没必要解释,他看着郑兴业,道:“你是个读书人,有功名在身,现在只是在言语上冒犯我,在行为上逾越,我尚且不能将你如何,但若是一错再错,那不需要我出手,你这名声自己就毁了!还读什么书,考什么科举?” 郑兴业面色一变,便要说些什么,随后罗翔在旁边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我等这次确实是有错在先,”阻止了郑兴业,罗翔松了一口气,随后顺势低头,“我等给你赔礼,只是那几个仆人……” 他注意到了李怀的目光,盯着自己两人,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想着这仆从对李怀的态度,不由就紧张起来。 李怀确实是在权衡,本就与郑兴业有潜在矛盾,现在虽然剧情略有改变,但眼下,似乎依旧因为魏如兮,而加深了矛盾。 被主角惦记,尤其自己本来就是反派模板,这下场怎么样,几乎不言自明。 不过,今天、在现在,他还不能动手。 “几个仆人给你带走,我留着做什么?白白耗费粮食。”李怀摆了摆手,“本来就是你们主动找上门来,谁人又真的要听你赔礼,带着人走吧,但若是还有下次,”他眯起眼睛,“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罗翔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点点头,拉着满脸不甘心的郑兴业走了。 看着两人狼狈而去的背影,李屋忍不住嘀咕:“这等人,也敢与公子为敌,着实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 “以后没事别老把死不死的放在嘴上,不然被人听去了,大肆宣扬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知道人言可畏吗?知道没有的事,经过十个人一传,就言之凿凿了吗?知道人在家中坐,设定天上来的痛苦吗?”李怀瞪着小书童,说得对方缩了脖子,“你刚才自作主张的事,我还没跟你算呢!” 李屋顿时老实了,有忍不住低语道:“公子真是大度。” 李怀这一堆数落,心情终于舒畅了一些,才道:“这两个人,一个是朝廷在职的,一个是功名、要参加科举的,那个郑兴业,在他的家乡名声很大,牵扯不小,咱们侯府正在风口浪尖,实不适宜动手。” 有句话他没有说完,熟知剧情的他很清楚,别看罗翔和郑兴业,一个是个小官吏,一个是个小考生,但其实人家也有背景,罗翔那位远房亲戚就不说了,便是郑兴业,看着是势单力孤,除了才华,似乎一无所有,但实际上,除了众多后宫之外,他还有一个姓柳的未婚妻,那女子的父亲在长安也是有势力的。 现在动手,便是名正言顺,也有后患,可不能重蹈了原版李怀的覆辙。 “既然要扭转,就不能走老路,何况我现在已经建立了一点地基,不久后足以作为撬动局势的支点!” 他收回目光,静静思索。 “郑兴业的仕途看似起于科举,其实,长安文会才是他鲤鱼跃龙门的契机,文会夺魁,格局一下子就打开了,人脉建立,考官欣赏,上达天听,科举实是水到渠成,连中三元更不显突兀,不过他要文会成事,有两个半的支点,柳氏是一个,赵畅的欣赏是一个,至于那半个,看似是他的才华,其实是我的文笔。“ “够了,给你一槽点,正经点。” 李怀却是眉头一皱,没有因为这新增的槽点而庆幸,反而意识到了局限。 “从昨日到今日,我已经十分努力的在寻找槽点了,但增长速度并没有多大的提升,本以为其中的规律,和主角有关,现在看来也不是,恐怕……” 他其实心里,隐隐已经明白了,只是一时之间,终究难以甘心。 不过,现在能做的不多。 想到这里,原本心里的权衡盘算消散了不少,反而想起了之前的计划。 “当下,我能确保能做到的,就是那《藩镇论》的大纲了,正好趁着前阵子整理剧情,记忆清晰,给列出来……” 这般想着,他对付主角的心情都淡了许多,何况很多事,要等到几日后才能展开,于是简单交代几句之后,就匆匆而去。 另一边,罗翔则带着身心皆受伤害的几个仆役,坐在马车上,正低声安慰着面无表情的郑兴业—— “兴业,莫怪我刚才低头,我早就与你说过那李家老七的恶名,这人若是耍起横来,我等真的有性命危险,那人本就丧心病狂,如今更知还心机深沉、城府深不可测,与他当面冲突,着实凶险!而且我们还理亏!” 罗翔的话语中满是后怕:“你刚才没注意到他看咱们的目光,那权衡之意溢于言表,说不定正想着怎么将咱们折磨一番,便是你我还有些底牌,可一旦吃了亏,甚至落了性命,日后便是有人为你我讨回公道,又有何用?这亏可已经吃了,因此无论如何,都得先离了那府邸再说!” “这些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知道你的心思,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郑兴业握紧了拳头,满眼的坚定,“不过,你放心,我亦知晓双方差距,但这只是眼下,我之路在科举之上,此路通天,只要忍耐下来,潜心学问,总有出头人,到那时候,我定要让他李怀知晓,什么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好!”罗翔赞叹一声,随后道,“这事是急不来,不过可以缓缓积蓄,这科举若成,仕途可期,你自是无问题,只是还有一个欠缺。” “名望!”郑兴业斩钉截铁。 罗翔点点头道:“不错,若是你有名望,不说多,只要是长安闻名,今天面对他李怀,就是另外一个局面了。” “长安闻名,谈何容易!此处可是帝都!”郑兴业摇了摇头。 “这事当然急不来,但眼下有个机会,”罗翔笑了起来,“大理寺衙门的少卿将举家宴,以庆长者寿,有大儒往,不如你与我同去,以你的学识,只要略作施展,必可技惊四座,这名声都是一步一步培养起来的。” “正该如此!”郑兴业半点犹豫也无,点头应下。 这时,马车忽然顿了一下,随后停了下来。 罗翔正要询问,但外面已经传来了车夫之言:“启禀主上,前方有人遣人来邀,说是一位荀妙公子,请您与郑公子去前面品茗。” 第五十二章 大限? “这几句或该保留,而这部分就得剔除,否则的话,一旦写出来,就超出了推测的范畴,甚至达到了近乎于预言了,根本说不通前后逻辑,很容易暴露。” 书房之中,李怀彻夜不眠,挑灯而书,心念转动见,将心中有关藩镇的一些内容列出来,然后再慢慢组合在一起,剔除增笔,让文字看起来像是一套理论。 这件事,在没做的时候,李怀觉得只是困难一点,可等他真正着手进行,才意识到里面有多少麻烦和阻碍,想要在几天内完成,着实不是一个轻松的工作,绝对会占用他大量的时间。 “先前真是将这个事想简单了,原本郑兴业用的那篇也好,还是用来打压他的改进版也罢,其实都有原型,我穿越之后,现在整理记忆碎片,前世的一些记忆掺和在里面,也变得清晰了,所以摘抄誊写,并不困难,但这终究是山寨,现在要做的比这个难度大得多。” 他翻看着书页,端起手边的杯子轻饮一口。 “有穿越前搜集的理论和推断,有可称为经验教训的古代案例,还知道后面剧情中重点军镇的动向,只需要组合在一起,装成是我从现有局面中,推测出即将发生的事,最后给个结论,就足以让这篇文章的权威性和逼格大大提升,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个反叛事件,距离现在也没多久了……” 李怀的思路十分清晰,而且原文虽然太监了,但经过半个多月的回忆,他已然将大部分剧情都回忆起来了,其中就包括了一次叛乱。 实际上,这个叛乱时间,才是原文前期的一大重点。 李怀从抽屉里拿出了用火星文书写的原文大纲,仔细看了一眼。 他在写原文的时候,其实是没有大纲的,但行文的时候却有个目标,就是一次叛乱。 “正因为有了这个叛乱,我才会安排主角郑兴业靠着藩镇之策得到赵畅的欣赏,也是因为这次叛乱,赵畅才会被安排在这个时候回来,也是因为这次叛乱,刚刚进入了仕途的郑兴业,瞬间脱颖而出,得到了皇帝重视,这么看来,我果然不是在乱写啊!至于原版的李怀……” 李怀撇了撇嘴。 “叛乱和原来那个李怀关系不大,但架不住他会作死,非要炒作,想利用这个机会打压郑兴业,最后惨遭打脸,下行速度加快!” 似乎不管怎么思考,最终都会回到了自己倒霉这件事上。 “但这一次不同了!原文为了衬托郑兴业的能耐,让他在来到长安之后,经过玉宇楼论兵、文会扬其名、考场书兵策,这接连几个步骤,就是为了塑造出他郑兴业知兵、且对藩镇有着钻研的形象设定,这后面的事件也就能顺势参加了,但终究还是见招拆招,可我就不同了,我是直接知道后续发展的,只要确保剧情不大变……” 这么想着,他又意识到,自己这篇文章,还不能写得太过露骨,甚至不能写具体藩镇,只能做出粗略的预测。 “总之,大体的框架已经明确了,就差动笔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顿时垮了。 “想的时候真爽,大纲做得飞起,可真要开始写了,光想想就觉得太累了,虽然我文思如泉,但真的不想动笔啊……” 话虽如此,却有股意志支撑着李怀,让他依旧举起了毛笔。 “现在才知道,用键盘打字是多么的幸福……” 尽管有着惰性,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李怀却是一头扎在了书房里,当真是废寝忘食一般,连这两日十分温柔体贴的魏如兮,都隐隐不满。 不过,李怀却依旧不管不顾,埋首于此。 这般投入,终究是有了回报。 经过一番昏天暗地的书写,大致的脉络和框架,终于被李怀搭建出来,现象描述、逻辑关系、局部分析,乃至基于真实后续剧情的所谓推测,都被大致勾勒出来。 “光是这框架,便比之前的四种藩镇之论要丰富几倍,而且更为具体,兼有推论,且追根溯源,里面能看出继承、联系,便是胡吹大气,说我钻研七八年,怕是都有人要信!而且这最难的部分既已搞定,接下来就是往里面填充内容了,倒是可以从容一些,最好搜集些古籍,来润色文笔……” 李怀搁下笔,将书稿整理好,放在一处,抬头看了一眼刚蒙蒙亮的天色,长吐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铜镜中,自己略显憔悴的面容,只觉得倦意袭来。 “我得好生修养一番啊,睡眠不好,可是要折寿的。” 念头落下,李怀不理其他,便要躺下休息,但李昌这时敲门进来,说是三老爷李宇安排了人过来,说是要提醒李怀,莫忘了晚上的寺卿府寿宴。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李怀闻言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投入写作,居然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 “为了创作,我居然全情投入、全神贯注、全力以赴的过去了这么久,果然是一片赤诚啊。” 感慨中,他还是没有忘记让李昌去通报一声,让那人回去告诉李宇,自己午时与他具体商谈,然后便直接倒在床榻上,陷入梦乡。 他这一睡,着实深沉,但中途便让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给吵醒了,这边迷迷糊糊的,就被人给叫醒了。 “怎么了?”睁开眼睛,李怀看着一脸焦急模样的李屋,心里忽然泛起了不祥预感。 “午时,侯爷忽然呕血,随后昏迷过去了,这府中一片混乱,好些个人被放出去说是找大夫!这会侯爷醒了,说要见您!” “什么?” 李怀一个激灵,困意瞬间不翼而飞,直接从床榻上做起来。 “你说兄长昏迷吐血?” “正是,这大夫也都来了,说是……”李屋语气放低了一些,“说是不容乐观,怕是……怕是大限已至。” 李怀愣在原地,随后深吸一口气,摇摇头道:“不该如此!理应还有几日才对!” 随后,他起身就往外面走,只是到了门口,忽然顿住,转头对李屋道:“将桌上的书稿给我整理好,拿过来!”随后,便顾不上其他,直往外走。 穿过庭院园林,来到了后院宅子,还未进入屋中,就听到了里面传出的悲戚之声,一如几日之前,只是李怀的心情却已大为不同。 跨过门槛,顿时有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钻进了李怀的鼻子,让他感到一阵辛辣。 但李怀似无所觉,一路前行,两边之人纷纷避让,让他径直来到床榻边上,顿时,那个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的身影映入眼帘。 “怀哥儿,快来看看你兄长!”旁边,老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入耳中,让李怀的心又忍不住震颤起来。 不该是现在!时候不对! 他默念着,只是随着李惯对他露出一抹笑容,这些个念想就都消失不见了。 “兄长,你……” 他伸出手,抓住了李惯宛如枯柴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 “你来了。”李惯睁开眼睛,虚弱的看着李怀,露出了一个笑容,“总算还能再见你一面。” 第五十三章 此至巅峰心茫然 走进屋中,李怀的表情十分凝重,刺鼻的中药味依旧,只是他的心情却更加沉重了。 第二次,没有改变什么。 头一次,他来到了床边,询问了大夫,听说约在一炷香的时间前,李惯的情况忽然恶化。 李怀觉得有异,便直接回溯时间,试图找到原因,改变结果,但他没有成功,也没找到剧情改变的诱因。 如此,那余下的十六个槽点,也就没有继续消耗的必要了,因为李惯的病根不在一炷香之前,而是北征之战中的伤势,此刻多寻无意。 李怀的手再次被虚弱的李惯握着,用微弱的声音说着话,边上的李屋将李怀的文章递过去。 李惯强撑着扫了一眼,便叮嘱道:“为兄自是信你,知道你必有宏论,只是此物珍贵,不该随意拿出,且收拾好!咳咳……” 李怀点头称是,便随身收好。 李惯一阵咳嗽,旁边的夫人便递出手帕,过了一会,他平静下来,手帕上已经多了一抹猩红,他轻轻摇头,又对李怀道:“我让人将府中兵家文献整理出来,其中有曾祖、祖父、父亲,和我执掌镇军时的纪要,当对你有所助益,若你真能以藩镇论而起,著书立说,此乃李氏之幸……” 李怀心头一颤,只是点头。 “为兄能助你的,都会做完,刚才已派人给徐泗那边传信,你勿担心,这之后,就要靠你自己了,自今日始,你当为树,为侯府遮风避雨……”他的声音逐渐微弱,越发显得虚弱了,“李氏,亦靠你了。” 之后,便寂静无声了。 顿时,整个屋子为之安静,随后哭声大震! 李怀呆呆的看着床上那人,眼眶也湿润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怎么回事,”他心道,“明明我只是个冒名顶替的……”这般想着,忽的又在心中呼唤:“系统,我愿消耗一槽点,告诉我,今后,能否让我今日之念得偿所愿?” “作者君,请继续积累槽点,脑补并完善设定。” 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说方法! 李怀眉头皱起,难道即使集齐了一百槽点,概念替换的方法,也不能改变已死之事?完善设定么…… 心里想着,他叹息一声,微微让开一步,让已是泪人的老夫人和二嫂哭倒在李惯身上,再游目四望,其他人也是放声大哭,屋子里一时充斥悲戚。 李怀同样心情复杂,很是茫然。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当李怀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被人簇拥着,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坐下,居于首位。 李懂便出列道:“七弟,二郎去,我李氏有如山崩,少一支柱,但你要振作,眼下还有许多事,要由你来定夺!” 李怀点点头,知道越是在混乱的时候,越是需要一个主心骨,于是收拾了心情,就道:“三兄一直处理这府内外事物,当下便还是由三哥主持。” “明白了。”李懂松了口气,也不耽搁,立刻就吩咐起来。 因着李惯的身子骨越发衰弱,最近这段时间更是经常昏厥,府中之人多多少少都有了准备,这白事所需,早就备上了,现在李懂一吩咐起来,这里里外外就都忙碌起来。 随着白绫、灯笼悬挂,李窘等人也来请示李怀,要往交好的府上送去消息。 李怀一一应许,这才意识到,从今往后,自己便是这偌大侯府的主宰了。 回想最初的计划,眼下娇妻体贴、侯爵将至,真个是人生巅峰。 可惜,却没有想象中的兴奋。 “我这也算是矫情吧。” 摇摇头,李怀看到了坐于一侧的李宇,便道:“三叔,寿宴咱们怕是去不成了。” “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李宇苦笑一声,“你也别操心我了,想想自己吧,这袭爵之事虽定,还得等着宫里的诏书,眼下侯府内外,乃至咱们李氏,其实也不平静,先前的那桩事固然平了,可尚有余波,不可不防啊……” 李怀便道:“这些我是知道,只是经验不足,还得三叔多多提点、提醒。” 李宇连忙起身,道:“七郎这什么话,以你心智,我最多是查漏补缺,怎能说是提点?我李氏一损俱损,未来自当竭尽全力!” 李怀称谢,这时李屋匆匆而来,说是老夫人昏厥过去了,李怀一听,暗道这还得了,刚刚答应了李惯,要是让老人家再有意外,那可就不好了,于是赶紧过去,又对着众人一番安抚。 期间不断有人过来向他请示,让他好一阵手忙脚乱,略显低落的情绪也冲淡了不少。 这一忙碌就到了晚上,等李窘和魏如兮等人接连让人送来饭菜,李怀才感到腹内饥饿,便招呼着李懂、李宇等人一起用膳。 不过,这边刚刚坐定,那边立刻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李快、李忆的妻儿在外面求见。 李怀一听,便是一阵头大,猜着是过来求情的,可那两位才送出去几天?怕是连目的地都还未到,而且他很清楚李惯送人出去的目的,怎么可能改变? 想着既然那人进来了也无用,李怀便摆摆手道:“告知她们,就说我这会很是疲倦,正在休养,无法见她们。” 通报的仆役领命而去。 李宇就道:“这是这般,恐怕反而要让她们心惊胆战,毕竟先前是二郎下令,如今时过境迁,她们担心你会时候追究。” 李怀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两位嫂子会带着孩子,在这会找过来,原来是担心自己秋后算账。 “还是得给一颗定心丸的,眼下这时正是人心浮动,可不能让有心人利用了。”于是李怀将李屋叫过来,吩咐道:“去追上去,告诉我那两位嫂嫂,兄长定下的事,我不会更改,让她们放心。” “是,小人这就去通报!”李屋立刻趾高气扬的出去了。 李宇点头道:“这是老成持重之举。” “我这不过是拾人牙慧。”李怀谦虚起来。 这府中之事尚多,几人没有耽误太多时间,简单吃了之后,便再次忙碌起来,这一下就直到深夜。 等李怀回到自家院子,去看到卧室的灯还亮着,他那位夫人竟是一直等到现在。 安抚了自家夫人之后,李怀沉沉睡去,他很清楚,第二天会有更多事要处置。 果不其然,天还没亮,各种消息接踵而来,什么这个府的人让人来问候,那个衙门的人着人来表达遗憾,那一个个陌生的名字纷至而来,还都要传达到李怀的耳中,让他一时之间真是有些烦不胜烦。 偏偏这时还不能搞出什么不耐烦的事——如果是原版李怀,恐怕已经闹将开来了。 不过,李怀可不打算走老路,于是强忍着一一回复,好不容易忙到了中午,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 这时,便又有人过来通报,说是小国公赵畅来了。 李怀一听,立刻亲自迎了过去。 “玄庆,节哀。”赵畅拱手抱拳,与李怀在堂前说了两局,便入了后院坐下。 两人还没坐下,就又有人过来通报,说是门外有人求见李怀,说有要事要禀报侯爷。 李怀忍不住深吸一口气,面露倦意。 “看你这样子,昨夜怕是没有睡好。”赵畅一坐下,便说着,“我笨不该这时过来,但先前侯府出事,你以高潮手腕平息,但或许还有隐患,所以今日我过来帮衬,你也无需管我,只管去忙。” 李怀苦笑道:“真是忙的脚不着地啊。” “日后有的是要让你忙的。”赵畅笑着摇头。 李怀便问那报信的小厮:“何人上门?问清楚来意,若非交好之家,便去告知我三哥,让他出面。” “是个叫陆伟的,”小厮回禀,“他说此事关系侯爷您的名望,必须得当面跟您通报!” “陆伟?”李怀眉头一皱。 “那日在玉宇楼,似有此人,”赵畅接过话道,“我对他还有印象,是想趁着这时候,来试着攀附?”跟着又道,“不过这等人,若是真无他事,不敢挑这时候上门,或许真知道什么,不如叫过来问问。” 李怀点头附议,便吩咐把人带过来。 过了一会,那陆伟匆匆而来,一进来,见着屋中二人,便赶紧躬身行礼:“见过小国公,见过侯爷!”满脸堆笑。 “你此来,说是有关系我名望之事,”李怀直接道:“我手边事多,你若有事,长话短说。” 陆伟一听,赶紧便说:“启禀侯爷,咱这次来,是要揭露那郑兴业这个卑鄙小人!此人可谓无耻,欺世盗名,不知羞耻!” “郑兴业?”李怀眉毛一挑。 “正是,”陆伟立刻一副气愤填膺的模样,“您有所不知,昨晚大理寺卿在府中举行家宴,请了大儒、文豪,很是热闹,郑兴业不知走了谁的门路,竟也在其中,他见您府中有事难以脱身,便借机欺世盗名,竟……竟是将您在玉宇楼中的四藩之论,据为己有,在晚宴上欺世盗名,说是自创!” 第五十四章 欺世盗名计连环? 陆伟把话说完,就低下头,只是眼睛却朝着前面瞟,小心但隐蔽的观察着面前的两个人。 李怀正在沉思,他在想着这句话的可信程度。 “这可奇了,”赵畅则直接问道,“那日玄庆在玉宇楼论述,知晓了不只是他郑兴业一人,他又如何敢欺世盗名?倒是你这小小太学生,为了攀附权贵,居然敢来这里中伤?” 陆伟一下子就急了:“小国公明鉴,若是寻常时候,他郑兴业自然不敢,但昨日他明显有备而来,又正好恰逢其会,因此一切才水到渠成!” “你说有备而来?恰逢其会?”李怀则开口询问。 “正是,侯爷请看……”陆伟从袖口中取出了一篇文章,双手捧过头顶,递了过去,“这便是郑兴业那厮在寿宴上所书之文!” “你也是有备而来啊。”赵畅笑着接过来,微微看了一眼之后,神色微变,进而仔细浏览。 李怀则继续问道:“恰逢其会,又从何说起?” 陆伟便道:“席间,有荀国公子问兵事于大儒孟准,大师言今藩镇之患,遂问计于众人,郑兴业顺势而出,乃献此文,得孟师与荀公子欣赏。”言语中,表情愤愤,似有什么不服气的地方。 “这篇文章写的不错。”赵畅这时抬头说着,并将文章递给了李怀,“主体依旧是他那日在玉宇楼所言,为财政计,但却也将你那天所言部分融入其中,更加以结合,比之先前论断,何止强上一两倍!” 李怀接过来一看,扫视几眼之后,就知道这篇文章是怎么回事了。 “他郑兴业将我的论断,融入自己的文章,前后语境更是连贯,例外不见多少违和,难怪敢大张旗鼓的拿出来!这是自然而然的化他人为己用,是个人才啊!” 只是嘴上是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是十分古怪。 因为这文章里面的语句虽然有不少变化,但其实内容和原文中的一篇文章十分相似,而那篇文章,正是郑兴业在会试之后,在殿试之前,得知藩镇反叛,于是在圣堂殿前一挥而就,让龙颜动容! 写作背景,就是李怀本人整理好了资料之后,对前文的观点论述进行了补充,加了一个增强版。 结果到了现在,反而成了他郑兴业因为某种心理问题,抄袭了自己,而这个内容其实算是他以后会达成的,所以其实是他抄了他自己? 这么一个逻辑链条下来,以至于李怀这心里的怒气都降低了不少,没有被人抄袭后的愤怒,毕竟…… 我这文章本来就是参考了古籍文献,也是抄袭。 “玄庆,果然是沉得住气,有大将之风!”赵畅在旁边,始终观察着李怀,这时候忍不住就称赞起来,因他看着李怀,是真的沉稳而无怒意,能喜怒不形于色,无疑让赵畅又提高了一层评价。 李怀则道:“正养,你这可是谬赞了。” 赵畅便道:“此文一出,必有影响,等于是集你两人之智,因此此文宏论涛涛,若是与这世道之事印证了,有藩镇变动能够暗合,那么稍加推举,上达天听,或得人传诵,流转士林,便是成就传世,也未必不能。” “正是如此!”陆伟终于抓住机会插话,“他郑兴业小门小户,来历偏鄙,本无这般眼光见识,若是让他闭门造车,怕是五年也不明四藩之事,如今却是投机取巧,小人气不过他这般欺世盗名,又替侯爷不值,因此过来禀报!” 赵畅也不看陆伟,只是对李怀道:“如何,要如何处置?” “正养以为呢?”李怀反问。 “这事可不好处置,文章本无主,只看谁名盛,”赵畅的表情严峻起来,“这两日,我亦去了解了那郑兴业的根底,所知尚不算多,但也有了个大概,”他顿了顿,“这人在长安名声不显,但在他的家乡却有好大名声,也是个会扬名养望的,他既已祭出文章,你再去说这文章里面,也有你的一份,怕是要有波折。” 陆伟就在旁边补充道:“郑兴业这人着实会沽名钓誉,很是喜欢见缝插针,但凡有文人墨客聚集之地,他都要去凑上一凑,弄几篇文章,就是为让人称赞,然后报出名号,眼下在长安,怕是有不少人已经知晓此人了,更可虑者,还是他此番在大理寺卿的家宴扬名,有大理寺的诸君旁观,有大儒在侧,更有那荀公子称赞,名声必然传出,您再去说,反为不利!” 两人这一前一后的话一说,李怀本来心里本来古怪感觉,居然逐渐转变成了怒意,他便道:“以我过往名声,若是说这文章还有我的一半,恐怕旁人反而要觉得,是我要仗势欺人,强夺他郑兴业的文名,反而又给他添了一把火!旺了他的名望!” “正是这个理,”赵畅点点头,然后看向陆伟,挥了挥手,“陆伟是吧,今日你这个通报的事,我和玄庆都记着了,你做的不错,日后不管是荣国公府,还是定襄侯府,都会欢迎你来做客!” 陆伟一听,顿时大喜,但还是强忍着激荡的情绪,只是道:“这本是学生该做的事!”他也听出了那言外之意,顺势就道,“今日侯府还有哀事,冒昧登门,着实无礼,待得几日之后,定当上门吊唁。”然后忐忑不安的看着李怀。 李怀就点头道:“有心了。” 陆伟这下子,那喜意几乎按耐不住了,赶紧拱手离去。 等人一走,赵畅道:“这等卖人求荣的,也是可供用的,只是不好太亲近。” 李怀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赵畅然后就收回话头,道:“今日这事,实颇不好办,正像之前所言,你若言及此文有你,纵是实话,但经人一撩拨,那也要变成恶名,惹人笑话,但若不这般,想要用强,却教训那郑兴业,更要留人口舌,除此之外……” 这边还在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了李屋的声音,说是李家的李坤公子,派人送了信来。 “可是赵兄和他实现约定了什么?”李怀看了赵畅一眼。 赵畅就道:“我可是一听说你这的消息,就赶过来了。” 李怀点点头,让李屋进来,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一张单子,只是看了一眼,他就脸色大变,怒道:“好个郑兴业,我当真就不该把你造出来!” 这话一下子,便让屋子里安静下来,无论是屋子里的李屋,还是守在外面的乔其等人,乃至是过来添茶倒水的女使,都是一副吃惊的模样,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便是赵畅,都是满脸错愕,但他到底沉得住气,惊讶过后,便接过了那张单子,只是看了一眼,也是脸色微变,然后冷笑道:“好一条连环毒计!竟是主动散播谣言,说你对外宣称,那文章乃是盗自于你!这贼喊捉贼,是要将你的名声给彻底毁了!” 第五十五章 纷语扰言定书稿 李怀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道:“我这边才得到消息,外面就说我已经放出风声,要给郑兴业好看,还言之凿凿,说我对外宣称,文章是郑兴业从我手里偷去的,说的跟真的一样,我都要信了!” “这是连环计,是毒计,但怕不是一个郑兴业能用出来的,”赵畅分析起来,“他便有些背景,但在长安,短时间内张罗起这般声势,用到的人力物力绝对不小,必然有迹可循,能被追查,便意味着,那人不怕我等查到,认为便是知道了推手,也无可奈何!”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选。”李怀的表情阴沉起来,心里满是不爽,李惯在世时曾暗暗告诫过他,让他不要追究侯府争权事件的幕后黑手,要将这一页掀过去,想着等李怀上位,但现在…… 赵畅也道:“我也有了些想法,只是那人在朝堂之上威势很大,不易与之冲突,尤其是你们定襄侯府,如今正是前后交接的关键时刻,更不能有什么大动作,授人以柄……” “便是我没有动作,现在也被动作了。”李怀轻轻摇头。 “这事不好办,而且不能拖延,不如招了张兄过来一同探讨,商量个对策,他既让人来报信,当有谋划,”赵畅说着,注意到李怀低头看着那篇文章,便心头一动,“或者,你有什么对策?” “对策不敢说,但这事的症结,还在这篇文章上。”李怀扬起文章,“正养,你觉得这篇文章如何?” “不提其他,实乃好文,言之有物,又不失谨慎,足以在长安流传,”赵畅点点头,“这确实是症结所在,郑兴业结合了你的观点,杂糅了他的脉络,几乎将藩镇可及之事言尽,使你无从下手,难以自证清白,因为不管怎么说都在其中,旁人只会觉得,你是拿着这文章打肿脸充胖子!” “可及之事言尽?”李怀笑了起来,“未必!” “哦?”赵畅露出了意外之色,“莫非你还有什么底牌未曾泄露?”然后他就摆摆手,“你先别说,让我来猜猜,难道说,关于那藩镇兵策,你已有成文之言?” “虽不中,亦不远。”李怀并不隐瞒,因为接下来,他还是需要赵畅相助的,“只是当前这种情况下,若是寻常场合拿出成言,也不见得能有用处,说不定反而还是被倒打一耙。” 赵畅沉吟片刻,最后点头道:“我明你之意,长安文会之时,我会邀你同往!” 李怀反而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赵畅会这么快速的答应,甚至自己都还没主动提及,于是便道:“你就不担心,我是在虚张声势?” “以你对付李宇等人的手段来看,即便是虚张声势,那必然也已经有所谋划,”赵畅微微一笑,一副我很了解你的样子,“是以,我愿相助!” 李怀听着,也不免动容,点头道:“既如此,必不让君失望。”只是这心里却也嘀咕着,这平白加在身上的形象设定,好像也挺好用的,但自己只是个水货,还望关键时刻别掉链子。 “我很是期待你有何妙计。”赵畅笑了起来,“只是眼下,还是莫要说出来的好,以防隔墙有耳,你家这院子,水也很深,以后有你忙碌的。” 李怀点点头,正要再说,房门忽然被人敲响,然后就传来了李宇的声音—— “怀哥儿,在否,我有话要通报于你!” “这便过去。”李怀与赵畅对视一眼,都是心照不宣。 赵畅就道:“估计就是眼前这事,你这刚要接掌爵位,就有这等传闻,确实有些不妥,府中老人担忧是正常,你当安定他们之心!” “正该如此。”李怀点点头,正要走出门外,却又被赵畅叫住了。 李怀回头询问。 赵畅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方才说,不该造出郑兴业,莫非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李怀一愣,顿时尴尬道:“无他,激怒之下,口不择言,无需深究。”随后快步离去,暗道溜了溜了,这话可无从解释。 只留下若有所思的赵畅在屋里。 走出门外,李怀就见到了那一脸凝重和担忧之色的李宇,后者一见李怀就要分说。 “咱们边走边说。”李怀却指了指前院,迈步前行。 李宇值得跟上去。 后面,书童李屋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索什么难题。 旁边的乔其碰了他一下,低语问道:“那……郑兴业与七……侯爷有什么关系不成?二人年龄看着就差了几岁。” “我亦不明,但想来我家公子智计无双,可能天赋异禀也说不定。”话音落下,他就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这不是天赋异禀就能解释的吧!” 乔其嘟囔了一句,也快步跟上。 另一边,走在前面的李宇果然提及了那寿宴之事,而且提到了坊间传闻。 “现在都说是你妒贤嫉能,还说二郎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跳出来闹腾,不是个……”李宇说着犹豫了一下,最后鼓足了劲就要说,却被李怀给打断了。 “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叔父就别说了,我听着心里不舒服。”李怀摆摆手,“现在当务之急,是先让府中安宁,外面的人我们是管不了的。” “啊?”李宇一句话憋着嗓子里,很是不爽利,但还是顺势改了话题,“这才是关键,府中不少人知你在二郎前拿出了论兵之文,所外面分明都是无凭无据的流言,哪个能够心甘?都替你感到憋屈,故而愤愤不平,依我看,不如公布出去……” “公布出去固然好,但就怕对方还有什么后手,昨日就是寿宴,尽早流言蜚语便传开,没有长安势力推动,如何能做到?说不定,我上午公布,下午就被说是旁人代笔,因此,得选个最为适合的场合,方能根据后患!”李怀说着步伐一转,“但三叔的话提醒了我,有些东西得备好了,以免节外生枝,那暗处之人的手段颇为下作,不可不防啊。” 李宇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便道:“前面还有不少其他府上的人过来,我去帮你招待一番。” 李怀道谢之后,快步来到了自家院中,来到书房,将本来本就锁好的大纲清点了一遍,然后又着重布置了一下。 “既然要做了,那就该做到位,做到尽可能好,距离文会还有不少时日,那就趁着这段时间,将内容填充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文稿上凝聚的,可不只是我一人的心血和希冀。” 很快,随着李怀的命令下达,诸书稿、文献和纪事就从后院的书斋中被搬运过来,而致远轩内外的防备也加强了几倍。 随后几日,李怀一边按礼制处置府中白事,一边等着朝廷文书,其他时间,全都埋首于书房之中,长安文会之日逐渐靠近。 只是他虽沉默,但府外的流言蜚语却是逐渐流传兴起…… 第五十六章 人言 李怀自然不能总是待在书房里,尤其是在侯府行丧之时。 最近这段时间中,侯府来往之人颇多,而纸幡摇动间,殡期已过,随着讣闻传出,李怀作为如今侯府的主事人、当家人,便要成服,穿白迎人,招待自四方赶来的亲朋友人。 这可不是个简单工作,因为涉及礼仪,所以繁杂至极。 一大清早,李怀便被叫了出来,由侯府的大管事李窘,给他说些事项。 “……按着这远近亲疏之别,您得表现出不同的态度,这也是有讲究了,不能单纯按着性子来,”李窘说话的时候,微微低着头,声音也不敢提高,“老奴知道您自有主张,只是这种时候,还是要稳妥为主。” “我明白,你放心。”李怀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不耐,他可是要努力纠正过去的恶名的,况且这几日埋头写作,也实在有些枯燥,进度完成了大半,是时候出来取材了。 李窘松了一口气,跟着就道:“如此便好,待得这两日一过,朝廷的人也该来了,咱们侯府便能恢复平静了。” 李怀点点头,虽然他知道,依旧有人虎视眈眈,不过没有必要说给所有人听。 按着丧礼,李怀本不用过多出面,李惯虽无亲子,却有亲女,加上还有长侄,这些人才是迎人之主,所以李怀其那几日未曾露面,也没有引起多少议论,只是他今日这么一出来,顿时就察觉到不同了。 “七叔,好长时间未见您老人家了。” 李怀这边往外面一站,还没开口,立刻就有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凑过来,这人满脸褶子,头发都有几分花白,却是一口一个叔父的叫着。 “这……”李怀被这粗壮汉子的热情给吓了一跳,“你是哪位?” “我是猛子啊!”那壮汉一副亲近模样,“您怎的忘记了?当初,您回太原老家,可是狠狠地训斥了我,还告诫我要上进,这鞭策之情、谆谆善诱之念,侄儿可是一直记到了今日!” 这话语中的情真意切,有些让人动容,只是李怀听着,却是表情古怪。 能回太原老家,那肯定不是自己,而是原版李怀,而以原版李怀的性子,什么鞭策和谆谆善诱,那都是不可能的,还告诫上进?训斥提醒?怕是抓着面前这货,狠狠得揍了一顿吧!” 一念至此,李怀看着眼前这人的模样,果然觉得对方有些欠揍的样子,正要发话,旁边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怀哥儿,真个是好久不见了,你小时候就机灵聪慧,多有睿智之举,如今长大了,却更是英姿勃勃啊!”伴随着这话传来,一名老妪缓缓走来,旁边还跟着两个青年搀扶在侧。 李怀一见,神色中就有变化,毕竟在他穿来的世界,睿智真个词,有时候可不是什么褒义。 这又是谁?看着这气度、这架势、这言语,妥妥的身份不凡啊,莫非是老太公那样的李家宿老? 一念至此,李怀便翻找着记忆深处的碎片。 只是不等他真个找出来,就又是一堆人凑过来,一个一个的,都是一口一个坏哥、兄长、叔父的,那当真是客气的不得了。 听到这里,李怀算是明白了,敢情自己现在的身份,果然是不同了。 看着那一个一个争相恐后过来问候,小心翼翼的陪着说话,自己一笑,他们就跟着笑,自己微微收敛笑容,一个个赶紧肃穆而立的身影,李怀不由感慨。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这和先前仆役、护院、女使、丫鬟对自己的恭敬不同,眼前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地位。 “人人都道穿越好,这荣华富贵少不了!” 前世他虽贵为作者,但都是被读者呼来喝去,即使在自己的作者群中,都没有什么地位,加上经常太监,说话也没有底气;另一方面,在努力更新的同时,他还是一个小创业者,每天挣扎在破产边缘,为员工的工资而劳心劳力,因为招聘困难,平时对着员工,也是鲜有重话,这里里外外,什么时候享受过这种待遇? “有了这般待遇,哪个不得心态膨胀?我都有些理解原版李怀了。” 正当李怀沉浸在这种众星拱月一般的感受之中,却忽然见到,有一中年文士拨开人群,生生的挤了过来,到了李怀跟前,便冷哼一声。 这冷哼在众多恭维和奉承中并不起眼,转眼就被掩盖下去,但那人并不甘休,接着就道:“好个定襄侯,这位子还没坐稳捂热呢,就开始闹腾了……” 此人中气十足,这一开口,竟是将其他人的声音给压下去了几分。 这周围的人顿时一个激灵,也有人认出了其人身份,便赶紧提醒道:“李立,休得胡言乱语,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 说话的同时,又有人伸出手,拉扯那李立的衣袖,想要将他拉入人群。 没想到这人却是两手一甩,险些将拉扯他的人给顺带着拽倒了,跟着变听他道:“什么时候?若非是瞅准了时候,我又如何会在此时说话?咱们李氏的清誉还要不要了?如今外面可都传遍了,说咱们这位新侯爷,因着妒忌人家少年才子的名望,竟妄想要抢夺文章署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一说,周围顿时一静,又有几个人要来拉扯这李立,但这人挣扎不休,人群顿时乱成一团。 “够了!” 忽然,一声略带苍老指引的呵斥响起,就见老太公在李舒昌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然后一脸严肃的对李立道:“你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了?此时这般言语,礼数何在?” “可是……”李立还待再言。 老太公摆摆手:“回去闭门思过,休得多言。” 李立面露不忿,却没有反驳。 李舒昌却道:“让你闭门,便是要好生在家待着,那些个吟诗作对的场合、聚会,是一个也不许去的。” 李立一听,脸色更加难看。 李怀却听出了一些。 先前,那场面一阵混乱的时候,原本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一个个便都做出了要拼死护卫的模样,因此人群虽乱,却半点也波及不到李怀,他也是一言不发的做壁上观。 现在,眼看局面平息,他才说道:“外面的风言风语,我略有耳闻,我多说也是无用,公道自在人心……” “我等自是相信怀哥儿的!” “那个什么书生,过去鲜有人听闻,哪个知道他?我叔父是什么人物,岂能和那等人一般见识?” “正是如此,怕又是一个故作惊人之语的,想要靠着这样,来扬名长安!”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替李怀圆场,一边则贬低着郑兴业。 李怀不由点头,暗道,这些话,虽然在你们看来,是硬着头皮睁眼说瞎话,但其实都是事实啊! 他的这幅样子,立刻就让周围的人觉得,自己的这番奉承、马屁,那是正中红心,便要变本加厉! 没想到刚刚被斥退、走了没有几部的李立,听到这里,又忍不住回头道:“这般话,也就是能蒙骗一下咱们自己,或许连你们自己都骗不了!那郑兴业是个有才学的,他的文章,我已经看过,写的入木三分,连大儒孟先生都夸赞他,咱们这位侯爷,过去是个什么样子,你等难道心里没点数?” 众人顿时对他怒目而视。 李怀终于憋不住了,说:“事情到底如何,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又何必妄下断言呢?” 那李立停下脚步,便道:“真假虚实,自有公论!我拭目以待!若是……” “别许下什么诺言,我没时间去看你验证。”李怀摆摆手,“去吧。” 李屋在后面嘀咕一句:“可不是么,这人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侯爷记挂?” 李立一愣,顿时脸涨得通红,却是一咬牙,拱拱手,不发一言的转身就走。 “怀哥儿,你可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是啊,不值得。” “我回去肯定狠狠地训斥他一顿!” …… 这时,众人之言便随之响起。 李怀听着,只是笑,并未回答。 等他一圈回礼结束,李怀回到后面,早就得了消息的李宇已经等候在里面,见着人就道:“那李立乃是族中小辈,最近与些许士人走得近,被人给蒙蔽了,据说此人对那柳家小姐多有爱慕,今日说出这番话来,恐怕还和柳家有关。” “柳家?”李怀表情古怪,“那柳家和郑兴业有着婚约,柳家小姐乃是郑兴业未过门的妻,没想到这李立居然是个舔犬。” 李宇自是不懂这个典故,他这次过来,是要劝李怀不要迁怒旁人。 李怀听了,却道:“外面传言日盛,虽然只有李立一人说出,但围着我的一群人里,又有几个人不是这么想的?只是看他们口是心非的样子,就算我追究一个李立,也没甚作用,反要让人觉得我心虚了,这自家人都这般想,更遑论外人了。” “唉,这事本来就是越描越黑,那郑兴业也真是个黑心的!与他相关的,也每一个好东西!”李宇说着,表情也难看起来。 李怀却听了一点味道出来,遂问道:“怎么,三叔你那边有什么事发生了不成?” “还不是那个罗翔!”李宇满脸不快的说着,“先前我好心让他,没想到是个白眼狼,不知感恩也就罢了,现在在衙门里,反而处处找我麻烦,因他背景不凡,最近又将升迁,很是拉拢了一批小人,想要排挤我!” 这剧情有点耳熟啊! 李怀回忆着原文的内容,深感局势渐渐不妙,但算算日子,似乎文会之期不远了,只是没有想到具体日子,而那几位论道举会的大儒,也没有公布日期。 于是他道:“三叔,你且忍让一二,不可被他们挑衅,乱了阵脚。” 李宇反而笑了起来:“这话得我来跟你说才对啊!”然后压低了声音,“玄庆啊,你擅筹谋,想来已经有了谋划,不妨透露一二,也好让叔父我安心。” 李怀长吐一口气,压下解释的冲动,道:“等等日子,自会清明。” 李宇闻言,果然是等待起来。 几日之后,侯府白事毕,似乎一切都渐渐平息,只是街巷之中的流言并没有平息,反而因为郑兴业在几次诗会上的高调变现,随着他的名声,甚嚣尘上。 终于,在这种情况下,长安文会的日子终于定了下来。 “三日之后么?” 李怀看着手中的信件,深吸一口气,看向桌面上的那一摞文稿。 “真是快要憋坏我了!再不来,我都快忍不住直接散发街巷了!被人指着背脊讽刺、说叨了这么多天,郑兴业,你可得有心里准备!” 他冷笑起来。 只是这边文会还未到来,朝廷敕爵的命词却先到了! 第五十七章 爵与职 “命词?” 消息是小书童李屋快步跑来,通报李怀的,后者一听,却神色微变。 这几日,他可是恶补了不少礼制知识,那位大管事前前后后找来了众多礼人,来告知李怀,在这袭爵一事上,有多少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都有哪些要点。 “李窘,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这宣告爵位继承的文书,应是走内制,是由翰林学士起草的制词,那命词则是外制,是任命官员的时候,才会用到的吧?” 前院,朝廷里派来的人刚被安置好,侯府里里外外就忙碌起来,将早就准备好的一套制规所需都给摆好,然后才能接制,但这时候,李怀却是让人把李窘给叫来了。 “我的侯爷啊,这是什么时候?正是要紧的当头,老奴得安排好人手,剧中调度,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可就是失礼的大事!您这辈子,可就是这一次!” 李窘被拉来的时候,便止不住的抱怨着。 李怀面露尴尬,但还是问出了疑问。 李窘立刻就道:“定是李屋那小子又大嘴巴了,这小子做事太不稳妥,听着风,便是雨,得了一点消息,就要张罗的满城风云!” 李怀听着点头,暗道这总结很准,随后便追问道:“莫非并非如此?” “自然不是,那小子只是听了一半,就急匆匆的过来炫耀,”李窘一副事后要追究的样子,“实际上,李屋本就是一知半解,又没听完,这承袭爵位自是制词,而命词也有,是要授予您职位的。” “这就要给我职位了?”李怀很是意外。 李窘就道:“这是自然,您乃是定襄侯,朝廷的脸面,军中将胆,哪里只顶一个爵位,而为白身?这要是传出去了,其他勋贵反而要心寒了,自当要有安排。” “原来是这样?”李怀一听,思虑片刻,也觉得十分有理,“不知是什么职位?” 李窘就道:“先前您父与您兄,都是先得了一个军中职务,然后慢慢熟悉后,接掌一方兵马!” “原来是这样吗,老窘,不愧是侯府老人,就是见得多、人生经验丰富,这些个事看的也透彻。”李怀忍不住这么说着。 李窘却变了颜色道:“侯爷,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如今正是科举期间,除了那些有功名的、有名望的读书人,其他人要是一个不小心,说出了犯忌讳的话,那可不是小事,先前北头的茶肆中,有几个说书人,便是犯了忌讳,被官府的人训斥后,便无人敢雇,而今已在城西乞讨了,您现在正值风口浪尖,更应谨言慎行。” 李怀一听,立刻肃穆道:“老窘,你说的是,这话我记住了!”最后又忍不住感慨道,“到底是老人啊,人生经验丰富。” 心里暗道,那说书人的话本,多数都是自己编的,果然,写小说死路一条啊!还是穿越好! 这么想着,他不由思索起来,等会正式继承爵位,走完法律流程,会得到一个什么职位?会不会是徐泗军的职位? 这不太可能,毕竟太直接了,也许是都城、乃至皇宫中的武职,这可是勋贵子弟走入仕途的标准开局,我以前也写过的,那这就真的要争霸了,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带着这些期待,李怀终于等到了等到了自己所需要的——那承认他继承权和袭爵事实的制词自不必多说,由内侍宣读,然后李怀带着一群人躬身致谢,结果文书。 紧跟着,便是那个宣布职位的命词—— “……特授定襄侯李怀,为著作佐郎,从六品,协从著作以掌撰国史、文书,奉敕如右,符到奉行!” 那内侍宣读之后,便收起说中文书,笑着对那一脸诧异的李怀道:“侯爷,恭喜了,皇上特地过问了您的差事,知您袭爵,便吩咐了这道敕令。” 李怀满脑子都是问好,对于自己的官职差事很是迷惑、不解。 著作佐郎?这名字熟悉,我一本书的主角,就担任过这职位,虽然过去了几年,详细的记不清楚了,但大体的职责还是知道的,只是听着名字就知道,这是个写作……这是个舞文弄墨的! 但问题是…… “我是个勋贵啊,按理说乃是武官,怎么都不至于弄个文官来当吧?而且,还只是个六品的,距离七品就那么一点!” “侯爷……” 后面,李窘轻轻提醒。 李怀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按着这几天所学,谢了那内侍,然后忍不住问道:“黄……黄侍,不知这差事,可有什么要点?” “你还真是问对了,我来之前,皇上特地说了嘱托了一句,”那内侍官微微一笑,“说是现在尚无荫补空缺,让您先在著作局待着,好好读读书,静静心。”这人面容英俊,约莫四十岁,身高体宽,仪态从容。 这话一说,院子里的李家之人都是脸色大变,纷纷看向李怀,只是这位侯爷依旧还是神色如常,反而拱手道:“原来是这样!”然后又道,“黄侍此来多有劳烦,已经安排了茶水水果?” 那内侍看着李怀模样,暗自称奇,但表面如常,只是道:“我还要回宫复命,只能稍作休息。”然后便领着人去了厢房,自然有李窘安排好的仆役过去招待,顺便给予些许碎银,以作致谢。 不过,这边内侍一行人走了之后,李怀才想通了一点。 让我好好读书?静静心?这……这莫非是皇帝也听了什么传闻,误会了我,这才给了个文职公务员?哎呀!要真是这样,那真是风评被害啊! 一念至此,这脸上不由就露出懊恼之色。 按着李怀的想法,如果非要当官,那肯定是当武官省事,别的不说,最起码不用每天处理那么多文书,而且靠着原版李怀积累的名声(?),碰到了什么破事,只要装做凶恶模样,就能蒙混过关! 最重要的是,说不定还能有兵权。 “我穿越前也写过争霸,什么晒盐炼钢烧玻璃,军费管够,稍息立正向右看,操练管饱!说不定也能练出一支古代特种兵,然后保护着我在军营里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可好,我这是要继续写字啊!而且,说不定还会被上官催稿!” 一想到这,他的目光锐利起来,表情更是严肃而凝重。 “看来你也想到这事的原因!”李宇靠近过来,连带叹息的说道,“若是连官家都被流言蒙蔽了,唉,只是希望你的筹谋,能尽快施行……” 李怀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但愿如此,好在距离文会也没有几天了。”随后,他长舒一口气,“而且,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现在,我的配置也算到齐了。” 李宇听着略微不解,但也能听出大概,点头道:“如今爵位既定,我李氏也算能安稳了。” 很快,那内侍起身告辞,带着一行人径直入了皇城,到了宫殿中,那位内侍直接来到了御书房。 “李怀当时是什么表情?” 屋子里,身着淡黄色衣袍的皇帝正坐在位子上,翻阅着奏章,也没有抬头,便直接问道。 那内侍立于外厅,躬身答道:“咱们这位新任定襄侯,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哦?”皇帝放下奏章,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疲倦的面容。 第五十八章 皇意 “奴婢宣读命词后,侯爷主动问起了您,奴婢便将官家所言告之,”黄内侍轻声说着,声音平稳,“院中众人脸色皆变,而唯定襄侯神色如常,言语上也不见多少波澜。” “还有呢?你黄旗既然这么说,必定偶遇不止这一点发现。” 黄内侍就道:“奴婢注意到那院中之人对定襄侯的态度,解释恭敬从心,还带着敬畏,因此府中安定,不见混乱。” “这倒是奇了,”放下手中的奏折,皇帝揉了揉额头,“这小子是什么品性,朕早就听闻了,老侯在时也多有提及,这次他更是变本加厉,甚至要夺人文章了!结果你却有这等评价,莫非皇城司之前所言为真,李怀是个会藏拙的?” “奴婢不知。”黄内侍低下头,不再多言。 “你倒是谨慎,”皇帝微微一顿,“定襄侯一系要如何安排,这事朕头疼了一阵子,朝中、军中都有人盯着呢,李怀又是那个性子,著作局那种地方,书多、人少,却因是秘书监治下,不用担心翻天,可以好生磨砺他一下,省得再出事端,顺便也是拖延,日后若能有改观,加以重用,朕也全了当年之诺……” 说到这里,他住口不言,忽然话锋一转:“朕听说,他与赵畅说定了,要去长安文会?” “是。”内侍黄旗只是低头听着,神色认真,却不多言。 “这倒是有趣了,那郑兴业的文章,朕看过了,其中所言很多正中弊端,朕有心要考较他一番,你也是知道的,如今有几个藩镇正有异动,正想着安排一个机会见见,听闻他也要往长安文会,那正好,朕也是许久么有活动活动身子了,整日里坐在这,这腿脚都不利索了。” “奴婢这就去安排。”黄内侍说着,请示之后,就快步离去。 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皇帝微微眯起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奏折,眉头渐渐皱起。 ———————— “呼……” 长吐一口气,李怀将手中的笔一扔,然后伸了个懒腰,就从座位上站起。 窗外,天刚刚亮起,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凉。 “又是一个通宵,我这可比九九六要拼命多了,也不知能不能多点福报。”低下头,李怀将文稿再次整理好,“能否翻转局势,可就在今晚了,不过到底会出现什么,我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嘀咕着,他将手稿尽数锁好,又走出去,将乔其招了过来。 他现在住的可不是原本的致远轩了,而是换到了后院较大的一座院,这里里外外多了不少屋舍,而这来往的护院也因此增加了不少。 “侯爷,有何吩咐?”乔其恭恭敬敬的行礼。 “让人将这内外都把守好,我要去睡一觉,期间不许有人打扰!”李怀干脆的命令起来,“晚上便要往文会了,得养足精神才行。” “属下领命!”乔其立刻就去召集人手。 李怀又叫来李昌吩咐了几句,稍微吃了些点心,便入了卧室,一直到傍晚十分,才重新走出来。 立刻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李宇在前厅等候。 “三叔,你最近可是来得勤了些,这时候你该是在衙门当值吧?”李怀一见李宇,就忍不住说道。 李宇老脸一红,就道:“正好出来办点事,正好顺道过来。” 你这小差开得很熟练啊! 李怀想着,但也知道对方挂念着什么,就道:“三叔,放心,今日的事我准备了这么久,总不会有什么意外。”就算有意外,我也能让意外不存在! “我自是信你的,只是还有些花要来叮嘱你,”李宇压低了声音,“你可还记得,先前咱们错过的寿宴么?那位当时大儒孟准,自那之后,就很是欣赏郑兴业,这几日时常让郑兴业过去,听说给了他不少指点,还为他引荐了不少大人物。” 李怀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他心道,原来的剧情,和这差不多,除了寿宴上少了一场冲突之外,其他部分按照剧情去走,也代表着在文会上,我也能利用起来,说不定还能省下槽点! “果然,这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李宇一见李怀的表情,就松了口气,“我就担心你因为不知道这些吃亏!”说着,左手拽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叔父来得很急啊。”李怀说着,忽然问道,“您手背上这是什么?刺青?” “什么?”李宇一听,看了一眼左手背,然后脸色一变,却见手背上多了一个古怪图案,似是个青色的瞳孔,他赶紧擦了擦,那图案顿时就模糊起来,这才松了口气,“也不知是哪个干的,那伙人果然又问题。” 李怀奇道:“怎的?莫非叔父不知这手上何事被刺上?” “你这孩子,我又不是刑徒,”李宇摇摇头,“先前说了,我乃是顺路,之前去北衙问些事,那是几个泼皮,在城内淫祀,被抓了个正着,这几人身上便有这般图案,也不知是何来历,这年头,古怪事是一件接着一件。” “大理寺还管这个?”李怀问了一句,见李宇表情不快,立刻明白过来,即便大理寺没有这业务,但以李宇目前的处境,被刻意安排出来也正常,一念至此,他便道:“既如此,叔父还是尽快回去,防止又有小人作祟,侄儿今日文会,定会小心!” “那便好。”李宇转身欲走,只是最后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便是事不可为,也无需担忧,这流言时间长了,总要消弭,但若是恶了诸多大儒,那这文人的笔杆子,有时更是危险!” “我可不能白白被人污蔑了这么久!”李怀摇摇头,“今天总要有个结果!不过,我心里有数,若是情况不妙,自有应对!” 李宇点点头,这才离开。 等人一走,李怀也不耽搁,让人收拾收拾,将书稿拿出整理好,又点了李屋、乔其等四人跟随,那边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赵畅的马车在外等着了。 “还是小国公想得周到,”李怀笑道:“也好,正好搭个顺风车过去,顺便问问这段时间的详细变化,赵畅的消息可比我要灵通多了。” 说着,却有些跃跃欲试。 第五十九章 今日主角 “今日参加文会的,都是有名人物,不光只是大儒,便是那道观与沙门的大师,也会到场,这城里一些学问大家和名士,同样也在受邀之列……” 马车上,赵畅与李怀相对而坐,说着局势。 “我过去也曾听闻一些,说这这长安文会每年一次,实际上乃是一次讲坛盛世,”李怀轻轻点头,“还有不少传闻,说是长安文会,最初是效仿杏坛论道,乃是关中一些大儒倡导起来,得了宫中支持,这才成型。” “确实是效仿杏坛讲学,只是这些年已经盖过了东边,甚至连齐鲁之地的大儒,有些时候都会特地赶过来参加,”赵畅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不过说到底,这文会之中,大儒泰斗也只是评判,他们宣讲学问,是要有人听的,这些听者,便是我等了。” 李怀便问道:“之前你与张兄都参加过几次了,不知到时有多少人会聚集在那?” “怕是要有不少,但也不会很多,”赵畅指了指马车前进的方向,“此次举行文会的浑园,本就是文坛大家钟继友在长安的园子,虽然不小,比起你家的院子,就也有些不如了,若是有个一百多人,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李怀马上就计算起来:“一百多人,里面要有二三十大儒,剩下可能还有百多人,便是能够参与其中,得到这个听讲机会的了。” “差不多便是如此。”赵畅点了点头,然后笑道,“所以你也不用老是惦记着,我邀请你,不算什么大事。” 李怀却摇头说道:“若是粗略一看,人数是不少,只是这种机会,不光是能听学,还能结交各方人士,最重要的是,如果能够在这里结交他人,这能够被邀请进来的,哪个不是人杰?能来到此处,本就是造化了,况且,不说长安有多少俊杰,这天下间又有几人不想来的?现在想来,我先前或明或暗的希望能得你与张兄的邀请,确实是有些太过强人所难了。” “如果是旁人请托,那当然是强人所难,但你李玄庆可不是,”赵畅说着,指了指李怀手边的小匣子,“我可是都注意到了,这东西你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放在身边,应该就是你此次的底牌了,其内容我是能猜到的。” “不错。”李怀点了点头,“被人无缘无故的造谣中伤了这么些天,但凡是和我相熟的人,都就此劝过我,甚至还有不少人,干脆当面就要给我好看,那滋味真是难受,如今却正是时候,好好的为自己正名!” “这就是了,”赵畅笑了起来,“若是旁人,便是与我关系再近,如果没什么本事,那终究也是不能推的,推出去了,发现那人其实是个绣花枕头,里面没有什么真本事,再加上脾气大一些,那倒霉的可不就是我与张坤么?” 李怀下意识的点点头,心里却想着,自己现在除了外挂,好像还有一点可取之处,不算绣花枕头吧?最起码,这书稿里的字是我自己写的,拼装好润色也都是自己来的…… “……玄庆你自是不同,先前只是听你在玉宇楼的论述,就知道能耐,就算是真有什么纰漏,以你将李宜等人压下去的手段,也是足以处置的,”赵畅继续说着,然后话锋一转,“实不相瞒,以你的性子,我与张坤本是不敢随意推荐的,怕你招惹出事端,反而坏了我与他的名声,但现在无妨,以你的本事,只要展现出来,便是张狂一些,旁人也只会说你桀骜,不会说你纨绔。” 李怀一愣,然后忍不住感慨:“真个真实。” “这世间的事,本就是靠着自身,便是皇亲国戚、勋贵世家,能靠着这身份地位横行一时,但总有落幕日,待到青史书写,依旧为后人所鄙!”说到了这里,赵畅顿了顿,然后道,“我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你就别按着了,先拿过来给我看看吧。” 李怀长笑一声,然后就将手上小匣子打开之后,将书稿递了过去。 赵畅接过来,拿起来看了几眼,起先似乎并不投入,但几眼之后,他便被深深吸引,目光仿佛是沾在上面一样,根本就移不开了。 李怀也不催促,而是在旁边观察着这位好友的表情,见对方一副全情投入的模样,还在心里思索着,自己这次到了现场,表现自己的时候,应该拿捏到什么程度? 是上来直接就找到郑兴业,先来一个先声夺人,还是先低调做人,找个角落窝着,等郑兴业被众人追捧、簇拥的时候,自己再上去直接打脸? 还有就是,既然有这么许多的厉害人物,那自己在他们面前的时候,应该如何表现?是按照过去的人设,走霸道天才路线,还是为了改变风评、改变人设,弄个谦虚谨慎的翩翩佳公子? 真是让人头疼啊。 一时之间,李怀陷入了选择困难症中。 —————— 与之相比,郑兴业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他已经来到了此次文会的举办地,与他同来的,是一名相貌英俊、举止优雅,同时衣着不凡的豪门贵公子,荀国公的幼子,荀妙。 从荀家的马车上走下来,郑兴业看了一眼朱红大门内外的人群,转头对那英俊公子道:“荀兄,真是多谢你了,若是我自己来,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兴业,与我何必这般客气?”荀妙摆了摆手,“如今这长安之中,谁人不知你郑兴业的大名?想要邀你同行的,从这里能一直排到城外,我可是占了便宜的。” 郑兴业听着,嘴角忍不住上翘,但嘴里还是道:“谬赞,谬赞了,我哪里有什么名声,都是靠着孟师与荀兄抬举。” “我这可不是抬举你,而是叙述事实,你那文章现在传遍了长安,但凡是个论道、文会,没有不提及的,我这里先给你透个底……”荀妙微微一笑,“今日主讲的几位之中,至少有三位,要与你论文,你可得提前做好准备!” 郑兴业不由吓了一跳,随后摆摆手道:“我这点微末道行,怎配在大家面前班门弄斧,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荀妙却道:“这话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在那些大家面前,你可得尽可能的展露,莫忘了,当下你可还有一位大敌!你若是不出马,那他得了旁人之助,可是不会客气的!” 郑兴业一愣,随后冷静下来,却还是不确定的道:“李怀?他……他也能来?” “怎么不能来?”荀妙撇了撇嘴,“那小子虽是名声破败,但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定襄侯!是勋贵!而且他还有几位好友,被邀请进来,一点都不值得意外!你可不得轻敌!” “我记得了!”郑兴业郑重点头,“我也不瞒荀兄,为此,我这几日都在准备,无论何等问答,自问皆能应对!” “这最好!”荀妙点点头,“走,我等先入其中,相信我,今日你必是这长安文会的主角!” 这时,一名年轻的书生走了过来,先对荀妙行礼,又对郑兴业道:“这位应该便是最近长安有名的郑兴业、郑君吧?我家老师有请。” 第六十章 妙啊! 浑园深处、亭台静室之中,有几人相对而坐,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个个儒雅随和,神态从容。 其中一人,着深意,正看着面前棋盘,低语问道:“孟兄,那个郑兴业,真有你说的这般年轻?” 对面,须发半白的男子微微一笑,双手拢袖,轻笑道:“等你真正见了他的人,便该知道我所言不虚。” 这人正是先前在大理寺卿的家宴中被邀请过去的、关中大儒孟准。 在孟准的对面,与他对弈的看上去五十多岁,但身材健硕,面容棱角分明,正是孟准几十年的好友,同样也是关中有名的大儒,杨靖。 这杨靖放下一颗棋子后,就摇摇头道:“他的文章我看过,内容很是深邃,虽然有些地方还欠打磨,有几分纸上谈兵的味道,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学以致用,更重要的是,便是如今,只要稍加点播,将其中一些想当然的地方剔除,便足以作为一份针对藩镇的纲要了,若是写出这等文章的,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子,就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你不是让你的弟子去叫他了吗?”正在观战的第三人,低声笑了起来,“等人来了,你问询几句,不就都清楚了?”这人高冠博带,留着五柳长须,年岁不小,精神矍铄,颇有古之名士风采,正是浑园之主钟继友。 杨靖便看了这人一眼,道:“老钟,还说我,你不也十分好奇么?” 钟继友便笑道:“我自是好奇,你曾与我提过有藩镇之分,还说你当年带兵之时有如何感触,结果突然出了个郑兴业,以四镇论而闻名长安,我当然想要看看你这个小知己的样子。” “知己?一愚儿罢了!”杨靖却是摇摇头,“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会试未过,便这般张扬,那般军头岂是那般好招惹的?真要是施展个什么手段,他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你这话,便知道还是担忧郑兴业的。”孟准轻轻点头,“但你莫要担心,我也知晓这些,因此最近这段时间,都是让他去我那里为学,想来我这张老脸还是有些用的。” 钟继友便道:“这话可不是杞人忧天,如今那藩镇派系的人,不是已经有动作了吗?推了一个头脑简单的勋贵来扰乱局势!” “哼!”孟准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那位新任定襄侯是个什么人,长安谁人不知?他也有脸说文章是自己写的,怕是我问他几个藩镇,他连方位都说不出!那些军头也是昏了头,居然推这么一个人出来,莫不是真以为他们现在势大,可以指鹿为马了?” 杨靖反而笑道:“你这老小子,怒气倒是不小,还是先歇歇吧……” 他还待再说,外面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老师,几位先生,我已经将郑君请来了。” 听到这话,屋子里的几位老先生都微微正身,调整了表情之后,杨靖便对外面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于是,那房门被人推开,郑兴业跟着一名青年踏着小碎步步入其中。 这一进来,郑兴业便低着头,不敢随意抬起。 “你就是郑兴业?”杨靖放下棋子,“果然很年轻,着实让人难以相信,居然会是你写出了那篇文章。” 郑兴业闻言两手微微攥紧,但并未有什么回应。 “也罢,你先坐下,待我与孟老头下完这局棋,在与你说话!” 郑兴业面露紧张。 “莫慌,”孟准却是朝他笑了笑,“杨老怪这是要考较你的定力,等会还有话要问询你,且做准备。” 杨靖顿时皱起眉来:“你这话说出来,还有何用?” “我自是了解兴业,你那些个考较,不说也罢,”孟准说着笑着,见对面人表情变化,便改口道,“行了,先别管这许多,下棋,下棋!” ———————— “这里就是浑园啊。”李怀走下马车,看了一眼远方的朱红色大门,回头说了一句,“与我家的集园比起来,不知哪个更大一些。” 只是车厢里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 “公子?”这下子,赵畅的车夫和仆从却有些担心,一个个慌忙的跑到马车跟前,询问里面。 随后,赵畅便不耐烦的道:“我方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先入内,莫来打扰我,正看到关键之处,这河朔地的辅牙相依,急热为表里,还真是说的正中要害,妙!实在是妙!哈哈哈!令我茅塞顿开啊!”说到了后来,他竟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这……”众多仆从面面相觑。 “莫慌,你们家主子没有得失心疯,只是看了好文,难以自持而已。”李怀淡淡一笑,双手背后,微微仰头,神色从容。 这个动作,他练了很久,就想着今天在这文会中展现出来,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先在好友面前用上了,可惜周围围观的人少了点,而且还不知道内情,没多少议论和惊讶,也没有义务解说员,有些遗憾。 一名年纪稍大的仆从便对李怀道:“侯爷,您先让公子下来,咱们人都来了,总不好停在这里。” 李怀还是淡淡一笑,挥挥手,从容说道:“不着急,他这就要下来了。”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车里就传出一声怒喝:“怎的到这里便没了?” 哗啦! 随后,车帘被赵畅一把掀开,这位满脸怒气的小国公直接跳将下来,拿着手里的稿子,质问李怀:“后面的呢?”随后,注意到远处,有不少人将目光投注过来,便又压下怒意,低语道,“今日这般场合,你还不把书稿尽数拿出?又或是还未写完?” “冤枉我了,”李怀摇了摇头,“这书稿我是写完了,也都拿给你了。” “放……胡说!”赵畅强压怒火,“当我看不出来么?你这文稿中分明有未尽之意!开篇的四镇说是引子,随后引出了藩镇存续之意,又针砭时弊的提及了藩镇钱财之事,甚至推算出不少趋势,但到了这里便没了,总结之言却是残缺不全,当我看不出来?” 说着,更是看着李怀的衣袖,一副怀疑的样子。 李怀却是坦然说道:“正养啊,你也得想想,这时候我自是要小心一些,而且也得留一些余地,因此不可言尽,而且我留着最后的缺口,正是围城必缺之意,是个引子,看看能引出多少言论。” “嗯?”赵畅一愣,沉吟片刻,语气里还有不满,“便是小心谨慎,难道连我都防?” 李怀无奈说道:“这当然是没有的,但你也知道,如今不少人是不信我的,我当然要留一些文稿在此……”他指了指脑袋,“而且,你觉得那些个大儒,看了文章之后,会不会询问一二?而那些暗地里的小人,又会不会有其他什么计谋?” 他深吸一口气:“我得做好准备啊!”这残篇扔出去,看看那些大儒和俊杰怎么补全,我再一回溯时间,还不都是我的了? 妙啊! 越想,李怀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由佩服起自己。 赵畅虽还不满,却还是点点头,只是道:“等会你先与我说说那后面……” 他正说着,远方就有人呼喊二人之名。 李怀回头一看,便道:“张兄已经到了,我等先入园吧。” 赵畅叹了口气,将那文稿收好,递给李怀:“便算你说得有理,且入内。” 只是走了没两步,李怀却忽然浑身一震,然后他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攥紧了双拳,咬牙切齿道:“所谓事不过三,我倒要看看,这回如何!” 第六十一章 李怀的决心! 背刺者和背叛者,还有那群名士、大儒的面子,事情有点复杂啊…… 众多信息在李怀的心中流过,他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对赵畅道:“正养,这次还要麻烦你,调配一些人手,守在一侧,等文会开始之后,让他们去个地方,捉拿一人!” “什么?又要捉人?”赵畅一愣,但旋即点头,“好,我这就安排人手!”随后问了细节,便吩咐下去,跟着又道,“不过,这里不比他处,我也不能召集多少人手,以防被人诟病。” “这个我明白。”李怀点点头,表情依旧严肃,想着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布置。 “玄庆,可是有什么疏漏的地方?”张坤走过来,注意到了李怀的表情,“还有些时间,我等还可以参详。” “长盈,莫被他给骗了,这小子有的是主意,”赵畅却有些没好气的说着,“他分明早有定计,刚才就已运筹帷幄,现在这是故作姿态,装作苦恼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计划好了。” “我……”李怀刚刚备受打击,本来就憋着一口气,结果友人却是这般说辞,还不能反驳。 为何不能? 因为他确实是有“计划”了,接下来发生之事,几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奈何,这不是他筹谋出来的。 因为他已经经历两次了。 “正养,何以这般说辞?”张坤看了赵畅一眼,又看了一眼李怀,面露狐疑,但马上就猜到了缘由,“可是玄庆的文章,已经被你看过了?才这般有底气?” 赵畅情绪稍微好转,抚掌笑道:“果然瞒不过你,只是不方便再拿出来,不过我等于玄庆同行,能让他多说几句。” 张坤点头道:“正该如此,”然后看了一眼那扇大门,“时候也不早了,先入内再说,等会还要引荐几位朋友,与玄庆认识。” 但他没想到,这话音刚落,李怀便干脆的摇头道:“我等入内便可,至于引荐朋友,着实没这个必要。” 张坤微微皱眉。 赵畅则道:“玄庆,先别抵触,不是让你去攀交情,来此的有不少贤达之人,有不少年轻俊杰,提前亲近了,等会大儒问询,也好有个照应。” “我知道这是老成持重之言,”李怀叹了口气,“只是这人的心思,不能光看表面,表面称兄道弟,实际上却可能看你不起,如今我这名声在外,除了你们二人,有几人会真诚相待?” “话不能这么说,该做的还是得做……”赵畅还待说着,三人走入了大门,迎面就有一个青年朝这边招呼起来—— “赵兄、张兄!” “王兄,好久不见了。”赵畅朝那人拱拱手,转头对李怀低语道,“此人名为王景,其叔王立庭不日便会被调入中枢,会在吏部担任要职,其人也堪称一时俊杰,若与此人结交,也有好处……” 听着这话,李怀却只是摇头,并不认同,甚至看着王景的目光中,隐隐有着敌意,只是着力隐藏。 赵畅眉头微皱,正要再说,那王景却已过来,而且这人的目光还落到了李怀身上。 “这位便是新任定襄侯了吧,久仰大名。”王景朝李怀拱拱手。 “我能有什么大名,恶名罢了。”李怀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人,程序化的回了一礼,态度不咸不淡。 王景自是能够察觉,也不多言,只是和赵畅、张坤交谈两句,就借口他事离开。 等人一走,赵畅就有些埋怨的对李怀道:“玄庆,这般态度,怕是得不了助力的。” 李怀则干脆说道:“若是助力,那自当结交,就怕你当他是友,他却暗藏祸心,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正养,你与长盈也该小心此人才是。” 赵畅一愣。 张坤也微微色变,继而问道:“莫非你有什么发现?” 李怀则故作玄虚的笑道:“我观此人面相,不似忠厚之人,其人脑后有骨,若是托之以信,恐伤自身!” “哦?你居然对面相之道也有研究?”赵畅很是诧异,说着还转头朝着已经走远的王景看去,尤其是重点盯着后脑勺的位置,想要看到脑后反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怀却不由嘀咕:这可都是我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先糊弄过去的,哪里有什么真的反骨啊。 张坤却是若有所思,说道:“玄庆,你该是有了什么情报吧?否则焉能这般武断?” 我能有什么情报呢?我现在真正能用的人,两只手都数的过来! 李怀心里暗叹,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副心有筹谋的模样,好让自己的话有说服力。 赵畅注意到两人的对话和表情,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我就说嘛,就算是藏拙潜伏,但胸有韬略,又怎会真的毫无准备?如今看来,你早就着手搭建自己的班底了,至少这长安城里,是有你的眼线的!” “???” 李怀一脸诧异的看着小国公,心道这位的脑补功夫怎么这么强? “行,我都知道,这话不能说透。”赵畅点点头,随后再看向王景离去的方向,低语道,“既然如此,那咱们是得小心点,这王景……我且警惕于他。” 尽管赵畅的理解有误,但李怀终究还是让他对王景等人生出了警惕,也算是达成了目标,这可以让李怀省去不少的麻烦。 毕竟在李怀心里,对王景和随后被赵畅和张坤引荐的几个人,都是心怀不满的。 “这次,我看你们还怎么背刺!一群二五仔!” 想是这么想,但李怀也慢慢镇定下来,总结经验教训,好让第三次攻略能顺利一些。 没错,这是李怀的第三次尝试,他已回溯两次。 “第一次,是我主动投石问路,总结大儒、俊杰们的意见和看法就够了,但第二次的失败,除了我没摸清人心之外,主要的还是几个二五仔的背刺!” 前两次,李怀在赵畅、张坤的带领下,和王景等几个权贵、官僚二代结交,李怀本着前世的淳朴本质(?),始终对人带有善意,愿意相信他人,因而轻信了王景,真以为在面对质询的时候,可以引为外援,与之颇为亲近,埋下祸根。 当然,这也是第一回时,几个家伙没有跳出来。 因为第一回,本来就是李怀拿出来浪的,几个人还没来及跳,李怀就先跪了。 “我身怀外挂,又是个处女座,自然要追求完美,第一回,故意扮猪,好像真是个找人代笔的彩笔,回答起来磕磕碰碰,就是要引诱那几个专家和教授,说出他们的看法,顺便探探郑兴业的虚实,结果十分成功!” 边走边想,李怀回忆着第一回的情况。 他所谓的成功,实际上就是被郑兴业吊打,成为了一个标准的、被打脸的小反派,扔出了文稿后,也表现得像是个冒名顶替的,引诱几位大家主动分析他的著作。 “我这文稿本就留有余地,尤其是总结的部分,给人营造出意犹未尽的感觉,那些大儒也好、俊杰也罢,都是好为人师的,忍不住要出来发表看法,给予补充,让我把握住了他们的心思,并且完善了文稿!可谓投石问路作战大成功。” 李怀始终清楚,自己既没筹谋之能,也不是什么大文豪,对藩镇的研究拍马都赶不上那些大家,能表现得还行,还是脑子里有存货,加上侯府积攒的文献,综合拼装,勉强润色,才弄出了这么一份文稿。 “那份文稿,让赵畅看得如痴如醉,但落到杨靖手里,拼装痕迹瞒不过他,一连串的问题让我无从招架,好在这老小子喜欢倚老卖老,又好为人师,直接就是一顿阐述,他说得舒畅、尽兴,我作为一个反派,虽然被人鄙视,也有很大的收获,他的观点非常不错,现在都是我的了!” 在收集了足够的信息,被所有人嘲笑着,甚至要被轰出去的当头,李怀果断的回溯了时间。 第二回,他胸有腹稿,表现的非常强势,处处压人一头,先人一步,舌战群雄,连杨靖那老小子都有些承受不住了! 但正当李怀自我感觉良好、心态和状态要突破天际的时候,二五仔们跳反了。 以王景等人本站在李怀阵营,突然出言指责,说李怀对诸位大儒态度不端,又污蔑李怀,说他的文稿有人代笔,李怀猝不及防之下,虽有慌乱,但很快就利用第一回的积累,一一反驳。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突然蹦出的“污点证人”,让局势急转直下,乃至让事情的性质,都整个改变了! “回想起来,王景这些人,必然和幕后推手有默契,本就不该轻信,另一方面,也是我太强势了,让参加文会的大人物们有些下不来台了!以至于在王景等人跳出来的时候,主持文会的大儒们,没几个愿意追究事实真相的!人缘不能太差啊!” 走入了园林中央,期间已经见到了几个“熟悉面孔”,并且一一问候,只是比起前两次,这次李怀可没什么热切劲儿了,最多一个不过不失。 “长安文会,说到底了,还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互相吹捧,讲究的就是一个有来有往,我让众人都下不来台了,就算一时得了便宜,还是有会有后患,就这点来看,被二五仔背刺,也算是塞翁失马,让我能清醒一下,但即便如此,二五仔依旧是二五仔,别指望我以德报怨!” 想到这,他看着眼前那人的目光陡然间锐利起来。 “这次,我定要把握住趋势,将事情了解,尤其还涉及到侯府叛徒!无论如何,都退缩不得!不然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 “我就再读一次档!” 第六十二章 诸位权衡的如何了? 郑乡被对面的李怀盯得一阵紧张,心里嘀咕着,莫非这纨绔对我心有不满,想要逞凶?又想到了之前联络自己那人,不由心虚几分,下意识的转移目光,不敢直视李怀,匆匆两句之后,便告辞离开。 看着其人背影,赵畅就道:“这人眼神飘忽,言语匆忙,或许真如玄庆所言,纵未包藏祸心,也没有多少善意,不结交也罢。” 张坤点点头,问李怀:“既无外援,我等便当同进同退,玄庆,你先将文稿内容与我说上几句,到时候也好照应。” 李怀点点头,他也不矫情,先前两回他都得了二人之助,尤其是第二回,在二五仔们纷纷跳反的时刻,赵畅与张坤依旧竭力维护,甚至得了旁人的迁怒。 想到这,李怀便道:“咱得有言在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们不要出面,我来此的目的,你们是知道的,该由我来解决。” “这话就太见外了!”赵畅立刻不满,“我与长盈是畏惧这些的人吗?旁的不说,只是邀请于你,便已和你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你真的落难,我等又岂会袖手旁观?” 张坤也道:“你该是知道的,想要邀请一人过来,都是往里面报备了的,你过去是为了藏拙,但坏名声是实打实的,要邀请你,我与正养费了不少功夫,就算想明哲保身,也是躲不过的。” 李怀听着,心有感触,于是笑道:“既如此,我不会让你们闲着,得帮我出主意,只是开始时候,还是让我主导。” 赵畅马上明白过来,道:“原来如此,你有通盘筹谋了,定是尽在掌握,我和长盈若是出面,反要乱了你的步骤,既然如此,你就放手施为吧。” “呃,”李怀不得不捏鼻子认了,“对,就是这么回事。” 赵畅大手一挥,兴致勃勃的道:“这便行了,旁的不用说了,先给长盈说说你那文稿。” 李怀点点头,道:“咱们边走边说。” 十几步后,李怀就将文稿内容讲了个大概。 “若如此,此文足矣!”张坤感慨之余,又道,“玄庆,按你的筹谋,便好办了,文稿足以平息流言,我等也可腾出手来处理旁事,那王景等人如果真怀有他念,其实可以利用一番,或许能有奇效。” 李怀心中一动:“长盈的意思是说,要将事挑明。” “这就要看你对那幕后人的筹谋了解多少了,”张坤沉吟了一下,“我只是从旁协助,真正出面的,还得是你,看你如何权衡了,只是有一点,你需下个主意。” 李怀诚恳道:“长盈请讲。” 张坤就道:“别再顾虑其他,既然出手,便要一鼓作气!此事,容不得心慈手软!” 李怀闻言沉吟,最后点头道:“我对他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有如亲身参与!这次是要一鼓作气了!只是这针对的对象就得变一变了!过去我因……嗯,藏拙,有时狠不下心来,是得改改了。” 他心里浮现出一个人的告诫。 “该狠的时候得狠了,这已不是穿越前的世道了!” 赵畅则补充道:“你既有决定,我等自是全力相助,不过王景等人也有格局,更有身份势力,也不缺名望,按你说法,他们还和旁人勾结,想要震慑他们,你就不能再藏拙了!” 他又是大手一挥:“拿出你擅筹谋、精权谋、心思深远的气度出来,必要时,展现手下势力,方能让他们知道厉害!” 张坤点头同意。 “……” 李怀沉默之后,也只得点头,心里则回忆起来:我以前写的那些主角,都是怎么装的来着? —————— 另一边,离开的郑乡,到了处凉亭,和等在这里的王景等人碰了头。 “那李怀果是个狂妄性子,刚才还用眼神来恐吓我!”他一坐下,就忍不住低估。 “可不是么?刚才有张坤引荐,那位定襄侯只是有气无力的回应,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着实让人不忿!” “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名声,换了其他时候,我们见到他,绕道都还来不及呢,这次与他结交,他倒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未免也太狂妄了!他以为他是谁?真以为一个侯爵的名头,就能小视天下俊杰?今日,他必后悔!” “李怀固是狂妄,但真正让人唏嘘的,还是小国公与张君啊,他们二人何等人物,为何会与那人这般亲近?甚至主动邀他来此!李怀身败名裂是咎由自取,可惜要连累了赵、张两人!” …… 一群人议论着,此起彼伏的感慨。 王景忽然打断道:“诸位且不要多说,目前局势不明,咱们虽得了些提醒,但也得先观望一番才行,那李怀是个不顶用的,可背后站着小国公和张坤,我们一旦出面,等于和他们两位撕破脸,没有足够的好处,或者适合的时机,何必主动跳出呢?” 旁人一听,纷纷点头夸赞,说正是这个道理,又道还是王景想得周到,不愧是世家大族出身。 这时候,人群中有个声音道:“我听说,那李怀其实胸有谋略,不知诸君是否听说前几天,定襄侯府的权争之事?”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入目的乃是一年轻世家子。 “刘兄,你得了什么消息?”王景眯眼问道,“侯府权争?我略有耳闻,听说能够平息,与前任定襄侯和小国公脱不了关系,莫非还有他李怀的本事?若真有本事,还能有权争?” “是啊,听说是小国公带人平息。” “前任定襄侯也有点能耐,才能压下来。” “李怀也是运气好。” “我是听说……”刘姓世家子名为刘琦,闻言说着,“这权争乃李怀一手策划,他先是示敌以弱,不久前,借着大婚机会,故意卖个破绽,让侯府一伙谋权的觉得有机可乘,突然发难,没想到李怀早就做好了准备,以前任定襄侯为根基,外联小公爷,一举挫败对方!现在,李怀已然独掌大权,侯府上下,无不臣服!” 整个凉亭顿时一静。 “这……编的吧。”郑乡小心翼翼的说着,“李怀那等人,能有如此心智和手段?若真如此,过去那些荒唐事……总不是假的。”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贸然开口。 王景迟疑着道:“这……总要等确定了才好,不过……如果是真的,我等确实要好好权衡一番……” 话还没说完,忽有小厮过来禀报,说是李怀直奔此处而来。 “他来作甚?” 众人表情颇为复杂。 王景分析道:“刚才有小国公引荐,他尚且对我等冷淡,显然不是专门过来的,很可能是路过……”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李怀已经快步冲来,一边走还一边仰头长笑,见着众人目光看过去,又停下笑声,想要说些话,只是话未出口,就被护卫拦在亭外,不得不转而报名,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凉亭里的众人再次面面相觑,皆松了一口气。 就他这个莫名其妙的行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心机深沉的。 王景一挥手,让护卫放行。 李怀也不道谢,也不说来意,径直走进亭子,半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找了个空位坐下,拿起石桌上的茶壶,便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口。 王景眉头一皱,正要质问,没想到李怀放下茶壶,抹了一把嘴,笑道:“如何,诸位权衡的如何了?”话落,露出淡然笑容,扫视众人。 满亭皆惊! 第六十三章 恭送侯爷 李怀说完话,摸了摸酒壶,终于缓解了心中的尴尬。 方才他得了张坤提醒,便径直来到这里,看看能否合将王景等人利用起来,反正都是二五仔,坑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不过,考虑到赵畅的提醒,结合前两回的经验,李怀也意识到,必须要拿出点手段才能震慑住这些人,于是就参考起笔下的那些主角们,准备先声夺人。 “长笑出场,然后一语惊人,本是一整套解决方案,结果被护卫给拦住盘查,也太不按流程走了,世界突然这么真实,难道只有在面对郑兴业的时候会放水?” “知道你那些主角的登场,都有多尴尬了吧!+1槽点!” 猛然间听到系统的声音,李怀不由心道:系统,你最近的存在感有点低哦。 这话当然不会有回应。 在李怀在平息尴尬情绪的时候,凉亭依旧是一片安静,所有人看向李怀的目光都带着惊疑不定。 末了,还是王景打破了沉默:“侯爷此话怎讲?何为权衡?” “想用言语是来试探我?看我知道了多少?”李怀摸着茶壶,暗道正等你问呢,“咱们都是畅快人,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有人找过你,想让诸君在关键时刻,祝他们一臂之力,给我背后来那么一下,是也不是?” 周围再次陷入了安静。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了刘琦方才的话,心中忐忑起来。 “此话从何说起?”王景面色平静,“我等来此参加文会,是要向大家讨教,听大儒讲学的,这等难得的机会,是等了几年才能得到,旁的事与这有何联系?” 心理素质真不错。 李怀暗叹一声,又免不了恼怒。 就是这种素质,所以之前睁眼说瞎话的时候,才能那般逼真! 一念至此,他的语气顿时强硬起来:“不绕圈子了,我来这里,就是要警告诸位,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要跳出来,可以,但要想清楚下场!别怪我不提醒你们,那个拉拢你们的人有手段,但我李怀也不是吃素的!” “侯爷莫非是来找麻烦的?”王景的语气也开始不善了,半点也不想让,“若是如此,那还是请回吧!左右,送客!” 顿时,就有护卫逼近过来。 李怀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淡然笑容,心里却念头电转,想着该如何回应。 在来的路上,他就想过,是什么样的利益让渡,才能让这些人在关键时刻跳出来。 单纯因为李怀的名声,显然是不现实的,毕竟李怀背后还有两位好友,能让几个勋贵子弟选择和赵畅、张坤敌对,这背后的推动力,必然不简单。 “我知那人和你们许诺了不少,”眼看护卫靠近,李怀心中打鼓,但脸上却还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他眯起眼睛,音调提高了几分,“但几位都是聪明人,定然能想到,那人愿意付出这么多,那这事会是那么简单吗?你们确定,得罪了我等,能有好下场?” “阁下这话什么意思?”王景心中一动,一抬手,两个要抓向李怀的护院停下了动作。 李怀暗暗松了口气,继续道:“你们不要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那可就是愚蠢了!” 郑乡忍不住道:“无凭无据的,侯爷污蔑我等,还出言侮辱?是何道理?” “郑乡!”李怀猛地提高音调,“你真有个好友是南阳人士,如今借住在你家?” 郑乡一愣,随后面色倏的一变! 王景也是神色微变。 李怀又看向其他几人。 “这位张君,你那祖父可好读书?刘生,你前几日可是得了一篇文章,日夜推敲?还有这位,额,好像是姓于,你与荀景关系亲近,从他那里得知了什么不成?这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是确有其事,还是你们为了串联,事先编排,要我明说不成?” 李怀点着这些个人,如数家珍的说着,都是他们第二回用来诬陷的言语,他每说一句,这些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惶惶人心。 到了这会,李怀朝谁看过去,谁就会下意识的低头,似乎畏惧与之对视。 “侯……侯爷……”王景很是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出言打断。 未料,李怀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王景的身上,让后者也忍不住低下了头。 “王公子,不知你之前去的书塾,是否就摆着几张文稿?恰好就让你见到了!” 王景顿时头皮发炸,看向李怀的目光有如看着鬼神,但马上就就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道:“你在我们身边安插了人手!这些都是私密之言,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知晓!你……你是什么时候安插的……” 你的问题,真让人蛋疼。 李怀心里吐槽,但脸上还维持着淡淡的笑容,也不回答,转而道:“诬陷也是一门技术活,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诸多大人物面前,就更是如此了,得提前串供,还得做好预设,防止漏洞太多,被当场戳穿!” 顿时,王景等人额头上冷汗淋淋,看向李怀的目光中,都透露出畏惧之色。 “当然,”李怀还是摸着茶壶,注意到了众人的情绪变化,心里顿时稳了,“无论是何等借口,总归是有破绽的,只是你们若是全数蹦出来,背后的人脉网络盘根交错,加上旁人敲边鼓,也就成了势,即使有些破绽,恐怕也不会被人怎么深究……” 扑腾。 郑乡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仿佛被抽干了力气。 “我等……”王景硬着头皮道,“我等虽得了些消息……” “不否认了?”李怀眉毛轻挑。 刘琦赶紧道:“还望侯爷给我等自辩机会!这事,其实也有前因,我等并未真的答应那人!” 李怀轻轻点头,这让众人松了口气。 王景赶紧道:“我等固然得了些消息,可也知道轻重,怎会为他人火中取栗?况且,侯爷您与小国公、张君交好,我等又怎会冒着得罪三家的危险强出头呢?这从始至终,都只是权宜之计,拖着那人!便是侯爷不来,我等也会找机会提醒您,注意荀妙。” “哦?你们顾虑重重,所以不会轻易出头?” 李怀差点没忍住粹王景一口,你上次怎么不是这么干的?果然是二五仔,来回出卖,良心大大的坏了! 忽的,一道灵光闪过心头,李怀脑袋里一阵清明,道:“原来如此,我大概是明白了。” 王景微微抬头,小心问道:“侯爷明白什么了?” “想通了些事。”李怀摆摆手,站了起来,“几位固是一时俊杰,只是人无完人,想来还是有些把柄的,这把柄能落到那人手上,自然也能让我知晓,等他拿着这些把柄来威胁诸位,只望你们能想想此刻李某的话!好生权衡选择,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随后,他转身就走。 王景等人也不知道李怀想通了啥,他们也不敢问,更不敢阻拦,便齐声道:“恭送侯爷。” 第六十四章 斯人眼中景 等李怀离去之后,王景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半晌无语。 其他人也是一样,凉亭里一时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才有人道:“不愧是武勋世家,压迫感太强了!” 郑乡一听,连连点头,说道:“侯爷初来时,尚不觉得如何,现在回想起来,处处皆有威严!” 这时又有人问王景:“王兄,定襄侯莫非都已经知道了?” “还用问吗!”郑乡跳了起来,“这不是明摆着的么?咱们这点想法,荀妙的些许心思,全部都在这位侯爷的算计中了!故作纨绔,暗布密探,这……所谋甚大啊!” 王景脸色剧变,连忙呵斥:“休得胡言乱语!” 郑乡也回过神来,脸色苍白:“我就随口一说!” 刘琦赶紧接过话题:“我等这次怕是捅了大娄子了,他荀妙更是踢到了铁板,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后面该如何处置,一个不好,唉!也是贪心之过啊!”他忍不住悔恨。 “这……” 众人面面相觑,有的愁眉苦脸,有的面露忧愁,多数都露出了后悔之色。 “实也不是我等轻忽,是定襄侯隐藏的太深了!”王景摇了摇头,“谁能想到,这位居然是如此人物?” 郑乡赶紧问道:“王兄,咱们这些人里,你对权谋最是精通的,依你看,方才侯爷那些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透露了何等深意?咱们得揣摩揣摩啊,不然,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要饮恨!” “也好,”王景点点头,沉吟片刻,然后道,“如今看来,侯爷过去是隐藏锋芒,因着袭爵,所以不复隐瞒,过去那些个荒唐事只是掩饰,借此迷惑世人,其实暗地里,已经组建了自己的班底!眼下,这长安内外不知道有多少他的眼线,我们的这些个事,才会瞒不过他!”话中有着唏嘘,“过去是走眼了。” 刘琦也感慨道:“是这个理,其实我等早该想到的,小国公是何等人物,连他都站在定襄侯一边,已经说明了很多,可惜我等未能看透啊!” “唉!”郑乡顿时捶胸顿足,一副懊恼模样,跟着又一个激灵,“那按着王兄的说法,侯爷手眼通天……” “不光是手眼通天!”刘琦立刻补充道,“先前侯府权争的传闻,必是侯爷布置,说明他城府甚深,心机更是惊人!” 郑乡从善如流的道:“那就是手眼通天、心机城府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无的放矢,他过来警告我等,是因为荀妙拉拢我们,可问题是……所谓把柄,难道是真的?” 此言一出,王景的额头上再次流下冷汗。 “定襄侯这等人物既然提及了,就说明我等……我等若真有把柄,说不定就落到了那荀妙手中,他或许会用把柄来逼迫我们在关键时刻出面,可问题是……” 他话一说,其他人也明白过来,一个个面白如纸。 “侯爷也知道了啊!这可如何是好!”郑乡哭丧着脸,“他荀妙能拿着把柄来威胁我等,难道侯爷刚才就不是威胁?”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阵惊恐,彻底没了主意。 “唉!”最后,王景叹息一声,“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远方有人招呼。 王景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文会将启,我等先过去,看看局势,若是实在不妙,就一起退走,想来咱们虽然比不上他荀国公府的权势,但合力一处,他荀妙也不敢逼迫过甚吧?” ———————— “那些人定有把柄落在荀妙手上,”李怀在凉亭中,就想通了此事,“否则第二回时,我拿出文稿,借诸大儒的心得体会,已立于不败之地,有绝对优势,还有赵畅、张坤相助,自己也是定襄侯,几乎奠定了胜局,和王景等人无冤无仇的,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他们在那时候蹦出来?要知道,要是一个不好,他们是要翻船的!这般冒险,有些说不通了,除非是不得不出。” 李怀隐隐意识到,能驱使几人铤而走险的,除了胡萝卜,还该有大棒,一手软、一手硬,才能成事。 “不知他们的把柄是什么,但我可以装作知道,哪怕只让他们关键时刻老老实实的,也足以让剧情改变!若能更进一步,反而能利用他们,把藏在后面的那人在大庭广众下揪出来!” 想着想着,他忽然停下脚步,朝前面看了过去—— 远处的一条长廊上,正有一行人行走。 如果是第一回,李怀只认识其中一人,但现在他很清楚,那是那杨靖、孟准、钟继友等人,领着郑兴业和他们的弟子前往园心小筑。 “真是主角待遇啊,我这边连哄带骗的,才堪堪慑住王景等人,那边郑兴业却已成功混入大儒队伍里,成了种子选手!” 他撇了撇嘴,眼神微微一动,目光转移到了另一人身上—— 那人面容英俊,身姿挺拔,步伐稳健,正朝郑兴业走去,一边走,一边拱手问候。 “荀国公的幼子,荀妙。” 身后,传来了赵畅的声音,小国公与张坤来到了李怀身后,也看着那一行人。 张坤道:“在这看着也无甚用处,先往园心过去吧,杨先生等人动身了,文会差不多要开始了。” 李怀与赵畅闻言点头。 ———————— 另一边,与杨靖等人见过礼的荀妙,来到了郑兴业旁边,两人走着走着,落到了队伍最后。 “如何?”荀妙笑问,“以你的本事,该是让几位先生都十分看重吧。” “是几位先生错爱了。”郑兴业习惯性的谦虚了一句。 荀妙笑道:“这便是了,有了几位先生的欣赏,足以事半功倍,便是李怀真有什么底牌,也无需担忧,”他压低了些声音,“我安排了人,等会儿会在几位先生近处落座,然后交谈你与李怀的矛盾,以及李怀的无耻,足以让几位先生听闻,这样一来,你越是出色,几位先生对李怀就越是厌恶……” 郑兴业闻言欲言又止。 “切不可妇人之仁!”荀妙轻轻摇头,“他那般阴险,你一时心软,后患无穷!想想那日,你在他府上受的侮辱!” 郑兴业闻言,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重重点头。 荀妙笑道:“我还有后手,也不怕说与你知道,与赵畅等人亲近的几个世家子弟,已经被我拉拢,关键时刻保管让他们出来给李怀来一下,让他无翻身之可能!” 郑兴业却有些疑惑,问道:“既与小国公等人亲近,为何能被拉拢?万一他们顾虑小国公的权势……” 荀妙就道:“放心,有的是方法让他们就范!万无一失!”他伸手虚抓,“一切尽在掌握!”然后轻笑,“你只管放手去做,便足矣!” 说着,一行人来到了小筑,在水榭间行走,入了里面,顿时便有沸腾人声传来。 沿途之人接连对杨靖等人拱手,然后又看着郑兴业等人,低声议论。 郑兴业昂首挺胸,只是很快,眼角余光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李怀,不由心中一跳。 只是这屋子里的人并不知道,在距离不远的假山庭阁之中,正有一名男子眺望着人群。 “这文会终于要开始了,黄旗,你给朕指指,哪个是郑兴业?” 第六十五章 莫问,莫问 杨靖、钟继友等人并未停留,而是径直前行,便穿过了前厅,不如长廊。 “几位大家怎的走了?不在此处讲学么?” “兄台第一次来文会吧?这文会虽然每次在不同地方剧情,但都是在大族园林之中,这里可不止一处屋舍,大儒都是去往里面,先与其他大家见过,过得一会,才会正式宣讲,咱们却是无法直接与大儒和其学生论道,得等大儒们讲学之后方可。” “原来如此!多谢兄台提醒!” 这人群顿时兴奋起来。 “方才那郑兴业可是一直盯着你看。” 人群中,张坤低语说着。 李怀笑道:“不错,那人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呢。” 赵畅道:“这倒是奇了,他有什么好气的?” “这等人的心思,我等自是不懂。”李怀摇摇头,“不过,也无需多等,过个一会便能了结。” “怕是不易,”张坤摇了摇头,“他跟着杨先生等人,必有谗言,你便是胸有丘壑,贸然找过去,有几位大儒庇护,也无法立刻与他对峙,加上这众人起哄,恐难竞全功,要知这士林之人,首重名,后重实,你得先蓄势。” “我亦明白,盖因我未立文名,所以得先积蓄点势,给旁人定个调,多谢见证之人,才能不让几位先生偏帮,也不被有心人歪曲利用。”李怀指着前面几人,“好在,总有送上门来帮我蓄势的。” 前面,正有四名书生直奔李怀而来! 周围,气氛凝重起来,不少人指着李怀三人窃窃私语,不少人都投以鄙视之意。 ———————— “还是心境难平?”另一边,荀妙来到郑兴业身边,轻笑道,“莫担心,怕是还没等你斥责他,那李怀已经被人说得羞愧归去了!” 郑兴业摇摇头道:“他也是有见识的,至少背后有人。” “我方才已经使了眼色,这会该已经有人上面给他难堪,”荀妙的眼睛里闪烁着寒芒,“文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既然来了,就得做好准备!” 二人说话的时候,又到了一行人的末尾。 这边话音落下,忽然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荀妙回头一看,便笑道:“该是有结果来了,是我安排的报讯之人。” 这边话音落下,却见那报讯人满脸凝重的来到,低语道:“启禀公子,方才张生等人出面,指责那人欺世盗名,结果……” “结果怎么了?”荀妙感到了不妙。 “结果那人反是一顿论述,说的张生等人面红耳赤,其中一人已经走了!” 郑兴业在旁边听着,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荀妙也是一愣,继而安抚道:“还真有点本事,”接着转脸吩咐,“既如此,那就不能藏着掖着了,让李嘉等人出面吧!” ———————— “似你这等不学无术之人,也敢来质问我了?”前厅中,李怀看着面前几名书生,摇了摇头,“也不知你们是从哪里听得谣言?来问我藩镇之法,军阵之分,我出身武勋之家,难道连这个都不知道?反倒是你,一个一个的口口声声喊着,结果却一问三不知,连河朔几镇为何名都说不上来,也有脸出来?” 对面三名书生,面色通红,低着头不说话。 李怀见着挥了挥袖子,斥道:“还不速速退去,不要在此丢人现眼了!” 那三人如蒙大赦,急急退走,其中一人还因为走的太急,绊在门槛上,直接趴到在地,然后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旁人见之,议论之余,看向李怀的目光也有了变化,鄙视不存,带上惊奇。 “玄庆,你似乎早就料到他们要说什么了?其人一句未尽,已被你说破心思!乱了他们阵脚!”张坤小声问着。 李怀心头一跳,脸上不动声色:“这等小人,还能有甚招数?他们也知我身份,知道不好问诗词歌赋,自是要在这兵家一事做文章,这事还不算完……” 话音刚落,便见几名书生又靠了过来,其中一人还拿着一篇文章。 “那人名为李嘉!”张坤提醒道,“他在孟准门下学过,也曾写过兵策,得小心一点。” 李怀笑道:“键盘侠尔!勿忧!” ———————— “小姐,快点,不然要赶不上了!” 幽静小径之中,两道身影正在匆匆前行,两人的身形都很是纤细,虽然被宽大的衣袍包裹着,却依旧能看出曲线。 走在前面的正不住的催促着:“文会已经开始了!” 后面那人不缓不急的走着,还说着:“小彩,刚才都跟你说过了,不要叫我小姐了,现在得叫我公子。” “好吧,公子,这边又没有什么人,”前面的小彩无奈的点点头,又忍不住催促起来,“快点啊!” “这会过去也不见得开始,莫急。” “小姐……”小彩被女子瞪了一眼,赶紧改口,“公子,咱不是要看看未来姑爷么?他的《四藩论》传遍长安,咱们早点过去,也好见他风采!后面的女子微微面红,嗔道:“什么姑爷姑爷的,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这扮作男装的女子,赫然是郑兴业的婚约者柳家小姐。 “小姐害羞了!”小彩抿嘴一笑,“当初郑公子去府上拜见主上,您不也偷偷瞧过了吗,要我说啊,郑公子挺好的,要文采有文采,要长相有长相,就是太会招蜂引蝶了,您不知道……” 她还待再说,却被那女子以眼神制止。 跟着,他们便听到前面有脚步声响起。 两女同时放慢脚步,听着前面几人议论,那小彩忍不住道:“那个定襄侯竟然也敢来!还敢与人议论!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人嫌狗憎的,要抢了咱姑爷的文作……” “咱们赶紧过去瞧瞧!”柳家小姐止住侍女之言,加快脚步,很快就看到了被人群围住了的前厅。 人群鼎沸。 忽然有人高喊。 “出来了!出来了!” 随后,就见门口的人让开了一条路,让几个人走了出来。 这些人的脸色都不好,有的脸色铁青,有的满脸通红,还有抬袖掩面的,个个步履匆匆,头也不回的走着。 看着几个人迎面走来,还有人忍不住问道:“李兄、张兄,这是怎的了?不是和那位定襄侯……” “莫问,莫问!”为首那人一听,也抬起袖子挡住脸,露出的皮肤一片通红,“都是我等学艺不精,莫问!” 然后这一群人立刻加快了脚步,从几人身边走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想到,这是出事了。 小彩立刻就兴奋起来,在自家小姐边上叽叽喳喳的道:“定有热闹可看了!” 柳家小姐却是蹙起眉头:“莫非是张坤张公子出面维护那李怀?” 带着这样的疑问,这位小姐带着自己的贴身侍女快步前行,却没有去挤早就人满为患的正门,而是到了一处相对人少的窗口,朝里窥视,然后心里顿时一跳—— 就见那屋子里,空出了好大一块地方,一名青年拿着一篇文章,笑着道:“刚才的情形,诸位也都见了,都说这文章是他郑兴业所做,我乃是要夺其名,可真说起来,方才那几人可真个让人笑话,半点说不上点子!不过,他们既然言之凿凿,诸位也心怀疑虑,不如就把他郑兴业叫过来,我与他当面对质,这真假虚实,岂不是一言可明?” 他环视周围。 “如何?” 第六十六章 不去,不去 “这人谁啊,还要找郑公子对质!”小彩嘀咕着。 “他就是新任定襄侯!”立刻有人介绍着。 “看着倒一表人才!”小彩摇摇头,“可惜是个肚子里啥都没有的草包,行为不端不说,还想着抢人名头!” “这话就不对了!”旁边一人反驳道,“刚才李嘉等人出面挑衅,侯爷侃侃而谈,丝丝入理,不仅没被问住,最后反而说得几人掩面而走!” “什么?” 柳家小姐一脸错愕。 又一人道:“侯爷拿着的便是郑生的《四藩论》,李嘉等人拿这文章刁难侯爷,一番抢白,结果侯爷与之对答,却顺畅无比,不是生搬硬套,似乎还有引申……” “确有引申之意!”又有人接话,“我是看过的,郑兴业的文里提及四种藩镇,但着重说的还是钱财,只是先圈定了四种划分,然后又去说藩镇的钱财……” 这人说着,居然露出敬佩之色:“刚才侯爷对谈,不局限于钱粮之道,深入浅出的分析藩镇地形,解释四镇成因,若没有对四种藩镇的深入理解,是决计说不出这些的!” “真的假的?”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那《四藩论》……” 柳家小姐神色微变。 “四藩论,定是郑公子所做啊!”小彩却急道,“若是那定襄侯真的做出,他为何不先一步广而告之?要等事后才说?” 她这边还在说着,屋里再次有了变化,不少人快步朝后面的长廊走去,说是要将消息通报给郑兴业。 余下之人,则个个兴奋,显是觉得有热闹可看了。 “这伙人怎么这样啊,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小彩忍不住嘀咕着。 这时,李怀看向张坤,道:“便是郑君来了,也还需要几位见证,只是我过往名声不好,怕是难入大家之眼,还得有劳张兄,帮我送些东西过去,看能否请来一二。” ———————— 中庭之地,正坐着两位沙门大师,本与几名书生交谈,后来杨靖等人过来,两位大师起身相迎,等再次坐下,就与杨靖、孟准坐而论道。 郑兴业、荀妙则和孟准他们的学生坐在一起,只是位置比较靠后。 “皆在算计之中,待得几位大家宣讲之后,便可发难,”荀妙低语着:“放心,此次我准备充分,定然为你出气!” 郑兴业微微点头,随后想了想,还是问道:“此番荀兄这般助我,自是记在心里,只是听你之言,与李怀似乎也有过节。” 荀妙点头道:“有些牵扯,但不是与李怀,而是和他李家,这不瞒你,今日事过,自会详细与你分说。” 郑兴业点点头,随后就见刚才给荀妙通报的小厮,再次来了。 这人蹑手蹑脚,来到荀妙身边,正要说话,外面忽然脚步声响起一片。 “哦?”杨靖停下话,朝门外看去,面露不快,“怎的了?” 钟继友站起身,走过去询问了几句,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脸古怪。 孟准就问:“怎么了?看你的表情,莫非有人敢在这里闹事不成?” “这倒不是,只是那年轻人中有人印证所学,闹出了一点动静,”钟继友说着,朝郑兴业看了过去,“兴业,你与定襄侯的事也不是隐秘,他在前厅说是要找你对质……” “荒唐!”孟准忽然拍了一下扶手,“文章乃是兴业所书,这还能有错?你们方才也都考较过他了,换个人,谁写得出来?哦,今天这个说文章是他写的,明日又有一个,难道都要去对质?便是勋贵,我等也不会低头!没有这个理!不去!” “是这个理。”杨靖也点点头,“他李怀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他面露嘲讽,“还是收敛些吧,便是他不要面皮,其他人还是要的!” “这事还有些特殊,”钟继友叹了口气,“方才有人就此事向定襄侯发难,结果……结果都被他给反驳回去了,说的那些人无言而去。” 这话一说,不少人露出意外之色,角落里的郑兴业更是眼皮子一跳。 “他还能说退旁人?”孟准颇为意外,“可是谩骂?” 钟继友摇摇头道:“说的都是兵家事。” 这下子,众人更感惊奇。 连那位沙门大师都忍不住问道:“是那位李家七郎?” “正是。”钟继友点点头。 大师面露惊讶。 角落里,郑兴业有些不安的攥紧拳头。 “莫担心,”荀妙还在旁边道,“几位大儒不会去的,这事得按咱们的布置来,断然不会乱的。” 果然,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孟准还是冷哼道:“便是如此,那又如何?文会可不是为他开的,真想说什么,还是等到后面吧。” 郑兴业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钟继友又道:“曾在你门下学过的李嘉,也被定襄侯给说退了。” “李嘉都给说退了?”孟准面露意外。 郑兴业顿时又呼吸急促起来,荀妙也皱起眉头,这次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杨靖摇头道:“李嘉这孩子我见过,诗词不错,但兵家事他不擅长,定襄侯是武勋之家出身,想来是有点见识的,说退李嘉,也在情理之中,但也无甚特殊,现在还是先与两位大师论道,旁的事,休提。” 他一发话,其他人都是点头,郑兴业和荀妙同时松了一口气。 但刚平息下来,门外仆役忽然回报,说是张坤求见。 “这时来,必是给那定襄侯当说客,”孟准眉头一皱,“只是张坤也曾问学于我,不好拒绝。” “让他来,我倒是想看看,这等人物怎的也会被他定襄侯说动!”杨靖摆摆手,随后就见张坤进来。 张坤一来,也不多言,见礼后就说了来意。 杨靖直接道:“回去告诉定襄侯,文会有文会的规矩,莫说是他,便是官家来了也不会因言而变,况且,真相自在人心,他又何必折腾?” 张坤笑道:“我那好友说了,今天他是李怀,不是定襄侯,邀请诸位是去做个见证,因担心诸位误会,特让我将这个带来,给几位过目。”说着将手中小匣子打开,让人奉过去。 边上,郑兴业立刻站了起来,紧紧盯着。 荀妙则是眉头紧锁。 杨靖扫了一眼,见是几张书稿,心里就明白几分了,不由讥讽道:“怎的,他也写了四藩论不成?”本不欲打开,只是注意到张坤面容,又看到郑兴业动作,鬼使神差的就取了两张,看了一眼。 “果是四藩之说,若是从前……”他正说着,忽的眉头一动,拿近看了一眼,便不多言。 边上的孟准靠近之后,正要询问,却被杨靖抬手止住,然后他又看起第二张,表情逐渐变化,露出了惊讶之色。 郑兴业看着,不由紧张起来。 “莫慌,”荀妙一边急速喘息,一边安抚,“当是找人代笔。”随后叫来仆役,让他去寻王景等人。 那边,杨靖一连看了几页,最后再一摸,却见匣子里已空。 “后面的呢?” 张坤道:“正在前厅被诸君传阅。” 杨靖一下站了起来。 “这李怀是何居心?既是送来让我观看,何故只有一半?岂有此理!”说着,他竟是迈步欲走,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两步过后,杨靖回过神来,面色略显尴尬,轻咳一声,道:“咳咳,这文稿颇有深意,还是值得一观的,诸君,不妨过去看看,反正离得也不远,不会误事。” 第六十七章 你糊涂啊!(二章合一) “怎的,这文稿有何不同?”孟准起身过去,凑到杨靖跟前,作势低头去看那文稿,同时低语了一句。 杨靖便把文稿递过去,跟着摇头道:“别提醒了,我心里有数,但这事拖不得,不是一时面子上的事,我这也有些个想法要问他李怀!”说着,便对那两位大师说,“我欲往前厅,两位大师还请见谅。” “居士此举必有缘故,贫僧等亦往一观。”说着,这两位沙门大师,居然也站了起来。 孟准拿着那文稿,只是看了两眼,便露出诧异之色,跟着抬眼看了角落一眼,居然也不多言了。 荀妙神色微变,于是这位荀国公的幼子便在郑兴业耳边道:“局势有些不妙,兴业,你得出面,让几位大儒留下才行!” “我说话就能管用?”郑兴业小声回应,“看着架势,是难以阻拦了!” 荀妙则道:“旁人无法,但你得了几位先生的欣赏,自是不同的!” 郑兴业还在犹豫。 荀妙便道:“你该知晓,文章却有猫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就和行军打仗一样,咱们两军对垒,各逞奇谋,得是布局完善,庙算多者胜!万一几位大儒被拉去了,咱们便失了地利!” 郑兴业有了决定,于是重重点头,他快步走出,但忽然一愣,想到若是说了,在旁人看来,岂不是有畏惧之意,反而惹人怀疑。 不过注意到孟准看过来,郑兴业不得不硬着头皮,压低声音道:“方才杨先生才说不去,贸然更改,恐被人议论,而且反让人觉得他李氏真有什么。” 孟准眉头一皱,道:“若是没有这文稿,你这话也对,现在,情况却不同了,你也别提老杨方才之言,省得他下不来台,更显尴尬。” 郑兴业心中一凛,不敢多说什么了,心底泛起一丝不妙。 后面,荀妙神色严肃。 另一边,杨靖也收回了目光。 —————— “来了!来了!” 前厅,随着几声叫喊,便见浑园的一众仆役进来,先说了番话,让坐在座椅上的人起身,然后转身列于两旁,展开一条道路。 杨靖等人便缓缓步入其中。 “这几位是谁啊。”窗外,小彩忍不住嘀咕着。 “这位是关中大儒,杨靖杨先生!出身华阴杨家,乃天下有名的名士!”立刻就有人科普起来,“而且先生乃是文武双全,当年曾经投身军旅,为一方将帅,大败胡人!又平息了叛乱!” 小彩惊道:“啊!我知道这位杨先生!”又看向杨靖后面,“这个我认识,钟先生,浑园之主!他可是我们老……”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就被柳家小姐拽着衣袖给打断了。 小彩醒悟,赶紧住口,但再一看,又忍不住惊呼:“郑公子来了!”正是看到郑兴业跟着孟准走进屋里。 边上顿时议论纷纷。 “还真都过来了,本以为几位大儒不会理会的。” “是啊,以大儒、大师的身份,便是官家也不好逼迫,居然会过来,不知定襄侯刚才让张坤送了什么过去。” “送了什么,还不清楚,不就是那篇文稿。” 立刻就有人指向一处,便见有几人,正围在李怀身边,先前杨靖等人未来,他们正围着几张文稿嘀咕,不时向李怀讨教,这会虽然停下,但都居于李怀身边,显得十分恭敬。 “真不知,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莫非……” 听着这些议论,柳家小姐咬紧了嘴唇,女侍小彩也不反驳了。 事到如今,已有好些人对传闻和流言生出了疑惑,隐隐有着想法。 这时,小彩又道:“怎的还有和尚?” 却见两位沙门大师也走了进来,被人带着落座。 屋里局势这便分明,杨靖等人上座,占据尊位,他们的学生连同郑兴业,都站在旁边,以示亲近。 如李怀、赵畅、荀妙这般有身份的勋贵,也有座位,在钟继友发话之后,都纷纷落座。 至于其他人,则站在各处,离着较远,秉着礼仪。 杨靖见众人落座,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哪个是李怀?” 有浑园管事指向李怀,后者虽然尴尬,但脸上依旧维持笑容,闻言起身道:“正是晚辈,当年我曾随父……” “文稿呢?”杨靖不等李怀把话说完便打断,目光落到边上几人身上,“是这几张吧,拿来给我一观。” 李怀毫不意外,前两次回溯,他就领教过这位的急性子和直接了,这时也不阻止。 拿着他文稿的几位文生又怎么敢拒绝,赶紧递了过去。 杨靖也不客气,直接低头看起。 屋子里安静下来,众人都屏息静气的盯着杨靖,知道等会就是关键。 “这到底哪个才是真名,哪个是无耻夺名之人,就要水落石出了。” 柳家小姐身后,就有人低语着。 那小彩似有些着恼,便转头问道:“你怎的这般肯定?你是哪个来着,敢这般断言?从刚才开始,就喋喋不休。” “小生王川,河东人士,倒是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不过识人鉴人的能耐还是有的。”那人微微一笑,从容应答。 柳家小姐忍不住问道:“怎个识人之法?” 王川便道:“平时也不好分辨,但现在因着遇到了事,这人便有反应,看定襄侯,书稿被杨先生拿在手里,却丝毫不慌,不仅神色如常,还和那位小国公谈笑风生,反观那位郑公子,表情严肃,但却并非目不斜视,时而会打量周围,这边显得有些坐不定。” 众人看去,见果然如此,便都若有所思。 小彩则道:“说不定就是两人性子如此!” “这也可能,只是人之品性,遇事方显。”王川说着便不言语,而是朝着窗内看去,因为里面的情况,又有变化—— 杨靖看了文稿,抬起头来,眉头紧锁,似在思考。 旁边的钟继友与孟准却忍不住,将那文稿讨了过去,也是低头看起,二人表情不住变化,等他们重新抬起头来,杨靖便开口了—— “君侯所书,颇有其意,比之郑生的四藩论,实有过之!”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郑兴业更是浑身一抖,欲言又止,生生忍住。 “这什么意思?”窗外,小彩捂住了嘴,“是说李怀的文章,写的比郑公子好?那岂不是说……” “别聒噪了!”柳家小姐打断了侍女,“听里面说!” 小彩赶紧捂住嘴,只是眼里还是惊疑不定。 “只是,单是如此,尚不能证明四藩论也是出自你手,”杨靖的目光在李怀和郑兴业身上来回巡视,“那不如这样,你们二人就在此处论藩镇之道,也不限于这两篇文稿,如何?” “这法子不错,”窗外的王川默默点头,“辩论之后,真相自明!” 小彩不解的问道:“就算辩论,那定襄侯赢了,也只能说,他在藩镇之道上,比郑公子强些吧?” “非也,这辩论之时,最见功底,盖印那四藩论之说,虽然划分了四种藩镇,但并没有深入谈论,也没有说明划分的依据,更欠缺细节,若定襄侯才是真人,那他必然会询问这些,郑兴业又如何能够隐瞒?” 这边还在说着,里面的李怀忽然长身而起,笑道:“其实也不必这般麻烦,我只有一问,若郑君能答上来,我就算是承认文章是他所写,那又如何?若是不能……” 杨靖眉头一皱,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怀拱拱手,显示心意已决。 “也罢,那你就问吧。”杨靖看向郑兴业,“这事我替你应下来了,若你真有本事,就拿出来让人瞧瞧!”语气淡淡,不明喜怒。 郑兴业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拱手道:“学生知道……” 杨靖却直接摆手道:“别忙着自称学生,要等你真个证明了清白,再说其他。” 众人哗然。 郑兴业更是脸色一白,点头不语,忍不住瞥了那几张文稿一眼,然后定了定神,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李怀的跟前,他拱拱手。 “定襄侯,请!” “也好,那就我先来问。”李怀笑了起来,“我分四藩,乃以天下四角为总,以中原关中为根,以此划分,然后林林总总,分列钱财兵马,乃以通论,不知你这四藩,又是如何分立的?” 厅堂中顿时一片安静。 郑兴业眉头一皱,神色微变。 李怀却不饶人,逼近两步,问:“说!” 郑兴业便后退两步,才道:“这天下四方自有其势,应因循利导,乃成镇防……” 李怀干脆问道:“你说四藩之论是出自你手,那这四镇与天下之势,是否有关?又有何关联?如何述之?” “这自是有关的,”郑兴业说着,声音又弱了几分,随后回过神来,道,“四藩之分法,实在兵马钱粮!此乃关键!” 他意识到,不能让李怀牵着鼻子走,得掌握节奏!将这局面,拉到自己熟悉的领域! “错!”李怀摇摇头,“此乃倒因为果!” 郑兴业脸色一白,正待要说,但那边看着文稿的孟准,忽然抬头问道:“何以见得?” 李怀冲着孟准拱手刀:“藩镇者,中原之藩属也,何以立镇,乃卫京畿,自古以来,兴衰更替,天下之全势必取于中原,是以这天下之势,决于中枢,四方之阵乃立各处,因地势不同,衍之以局面……” 孟准听着眼中一亮,不住的点头。 李怀心道:你自是满意,因为这话本来是你帮我总结的,我那原版之言可就有些简陋了。 他游目四望,见众人皆凝神倾听,便继续道:“有的地方兵强马壮,有的地方钱财充沛,有的地方政令难行,有的地方牧守羁縻,有此不同者,乃成四方镇,于是衍生兵马钱粮不同之局!” 说到这里,他看向郑兴业:“所以,此乃因,因地势而分四镇,而非因兵马钱粮分四镇!你说四镇在钱不在地,岂不是倒因为果?那我到要问问了,你这四种藩镇,是如何分出来的?” “这……”郑兴业的脸色一阵苍白。 李怀又问:“你可知关中之地?为何要以四方为屏?” 郑兴业眼神飘忽,心中电转,靠着急智,想要回答。 边上,荀妙笑道:“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吧?” 李怀瞥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我与郑君论藩,与你何干?” 荀妙的脸色倏的阴沉下来,说道:“我名荀妙……” “原来你就是荀妙!”李怀装作刚刚知道的样子,收敛笑容,“我也有话要与你分说,只是还不到时候,莫急,莫急,待我先将这跳梁小丑挑下,就到你了!” 荀妙一听,就要再说,李怀却已不去看他,转而对众人道:“我这并不是二问,盖因我分四藩,并非看藩镇,而是看天下!是先有天下,才有藩镇!但眼观天下,不能不看四方,所以具体到一处,也要心中有数,就如这关中,太史公云,夫做事者,必于东南,收实功者,常于西北,大成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 他侃侃而谈,顿时让众人感到格局猛然提升。 人群角落,就有几人拿着笔墨边听边记,还分出一二人手,带着写好的文稿飞奔出去,直往不远处的假山凉亭上。 这前厅众人,更是全神贯注,甚至都忘了这本是辩论。 郑兴业面白如纸,站在人前不言不语,只是身子微颤。 窗外,柳家小姐听得美目中流露异彩,而扫过那郑兴业时,则露出阴霾。 那王川更是轻拍窗沿,赞道:“妙哉!闻定襄侯之言,不似与人辩,倒像是兵家贤达宣学传道,以解终生之惑!来此文会,已不虚此行!” 那屋子里,荀妙眯起眼睛,抓紧衣摆,只是冷笑。 “便是这时得意又如何?我又后手!” 这边说着,那边就有小厮过来,附耳低语,便见荀妙脸色一变,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怎的?他们竟不愿来?先前是怎么说的?” 他这一发声,立刻打乱了李怀之言,后者便就停下。 顿时,好些个不满的目光就落到了荀妙身上。 连杨靖都忍不住斥道:“何故喧哗?不想听,就出去!”又转头谓李怀,“方才之言,有颇多可取之处,比之我这手中文稿,还要妙上几分,为何不写于其上?” 李怀不由心道:我这许多话,还是您老人家上回总结的,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很舒爽,有知音之感? 这边想着,他就道:“好叫长者得知,实是迫不得已,盖因先前之言被人盗去,又有流言四起,我千夫所指,日日煎熬,为证清白,只得匆匆写就这篇文稿,所以难做润色,更有许多缺憾,唉……” “你!”杨靖一听,竟是怒火上涌,指着李怀训斥道,“你这是糊涂啊!怎能因小失大!”话音落下,便转而怒视郑兴业! 不只是这位大儒,屋里众人也是一般模样。 郑兴业被众人逼视,感到有如万箭穿心,只觉天旋地转,身子一晃,连连后退,苍白的脸上,竟是涌上一抹殷红! 第六十八章 郑生名裂,君侯请坐 郑兴业感到四周一片轰鸣,五感似乎都离自己而去了。 但偏偏头脑发热的同时,周围的声音却忽然格外清晰的传入耳中,让他的心一阵一阵的收缩—— “听杨先生的意思,定襄侯这文稿虽然立意深远,但似因急于书就,所以有不少瑕疵?” “好像就是这个意思,真是造孽啊,能被杨先生这般形容的,那肯定是好文章啊,结果就因为旁人的卑劣心思,留有遗憾!” “这郑生真个心大,以为定襄侯过去名声不好,就以为自己能浑水摸鱼,现在如何?也不想想,人家既然能说出四藩论,难道还能放任流言,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起来,怎的定襄侯突然之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我过去也曾见过其人,那场面,真是……真是一言难尽。” “我倒是明白,诸位且思量,先定襄侯时,当下这位寄情于声色犬马,而今身肩大梁,方显本色啊!这是效法古贤也!” “原来如此!这就说得通了!只是可笑那郑生,竟是看不透这点,欺负到侯爷头上来了,真个是不怕死的!” “如今,他在这文会上也算是原形毕露了,身败名裂不远矣!” …… 凡此种种,皆入郑兴业之耳,让他心中惊恐迷茫,抬起头四处张望,见着的一双双眼睛,不是漠视,便是嘲讽,又或者还有幸灾乐祸,当然也不乏痛恨、愤恨之意的。 这一切何等陌生! 过去,在他的记忆中,萦绕着自己的目光永远都是羡慕、崇拜、妒忌,萦绕自己的话语都是称赞、佩服、不甘…… “不,这或许只是一梦?” 这般想着,他朝几位大儒看了过去,但迎着的只有杨靖那满是怒意的视线,再看孟准时,这位先前对自己颇为看重的大儒,却是摇了摇头,面露失望,收回了目光。 “这……这到底是怎的了?” 迷茫与惊恐中,郑兴业忽的想起了一人,遂向荀妙看去。 这位先前为自己出谋划策公侯之子,一见郑兴业的目光望过去,立刻就移开了目光。 这一幕,让郑兴业的心彻底沉下去了,瞬息之间,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了,甚至不知自己是何人,为何在这里,又该往何处去。 “完了!完了!完了!” 想到悲凉处,郑兴业只感到天下之大,却无处安身,竟是两腿一软,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他这番模样,只看得旁人连连摇头,更有人人嘲笑出声。 李怀都不免摇头:这心理素质,比我可差太多了,想当初,我在这里被人背刺,千夫所指,那都厚着脸皮忍着,硬是听了几位大儒的总结发言,这才拨转时光。 “到底还是年轻啊,过去太顺利了,这一遇到挫折,心态就崩了,真是……让人念头通达啊!活该啊你!但别着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窗外,那小彩忍不住道:“这情形,莫非……莫非……”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了,只是满脸的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 柳家小姐满脸失望,却不复再看,转而盯着人群中的李怀。 “这情况已然分明,”王川开始补刀,“知其然,且知所以然,因此这四藩论到底出于谁人之手,乃是一目了然的!定襄侯,真乃奇人!” “你的事,自有公断!”屋里,杨靖冷哼一声,将目光从郑兴业身上收回,似乎半点都不愿意在这人身上浪费时间,“君侯,请坐,杨某要请教几句。” “不敢!先生真折煞在下了!”邓恩惊了,这第二回他都没享受这般待遇了,您老人家忽然这么客气,是要做啥?又有什么新的难题要出? 话虽如此,但李怀还是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下去。 看的不少人眼皮子直跳。 而等他坐下之后,转念一想,忽然明白:第二回自己刚装完一波,那王景等人就被荀妙策反拉拢,一个背刺,全盘翻转,现在么……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朝荀妙看了过去,随后微微一笑,看着表情,面对异变,这位也破格了。 “可恶!”荀妙的表情已不再是那般平静,“竟敢临阵反悔!”他低语着,对身边侍从吩咐,“去,拿着我准备的东西,给他们几个人瞧瞧!不怕他们不就范!” “诺!” ———————— 另一边。 “当时定襄侯便说,只需要一问,若是郑生能回答上来,那边承认文章为其所著,这一问乃是问天下之地势……” 假山凉亭前面,正有一名伪装成家丁的侍卫侃侃而谈,言语间条理分明。 凉亭里面,那位白龙鱼服的九五之尊则拿着一张文稿在仔细观看,不时点头,等一份看完,皇帝抬起头,看着那侍卫,问道:“这文稿是将定襄侯的话,记述下来的?” “是,正是当场记述。” “他这些个说法,还真有点意思,”皇帝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文稿,“立足中原关中,而放眼天下,于是藩镇有四……是这个道理,这么说来,那四藩论,还真有可能是这小子所书,只是这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他过去是个什么模样,朕还能不知?” 这边还在说着,那边又有人过来,又是一名侍卫,捧着新的记述之稿。 皇帝赶紧拿过来一看,结果只是扫了一眼,就勃然大怒:“好个李怀,真个不分轻重!” 旁边的一听,赶紧都低下头去。 便是那近侍黄旗都不免躬身,只是这心里却十分奇怪,听官家刚刚的语气,分明是对那位定襄侯有了改观,乃至信了四藩论为其所作,怎的转脸,就是这般语气了? 只是这边念头还未落下,就听那位至尊道:“这等时候,本该安心下来,著书立说,那别人家写文,那个不是闭门不见客,推敲琢磨个几年,万无一失了,这才一口气书就,他李怀倒是好了,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急切的将文章写出来,以至于留下瑕疵。” 这说着说着,皇帝的气似乎也理顺了,语气也缓了很多:“本以为他过去是刻意隐瞒,不与其兄争锋,现在看来,还是不够沉稳!只是若他所言为真,那郑兴业却不是个可提拔的!”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寒芒。 边上,黄旗踌躇了一下,正要开口,没想到皇帝却先对那后来的侍卫问道:“几位大家是如何处置这事的?” “还未处置,”那侍卫从容回应,“当时杨先生以目视郑,但并未斥责,反而继续就那文稿询问侯爷,但那目中之意,却十分清晰,于是众人皆对郑生指指点点。” 皇帝便问:“郑兴业又是如何?” “其人只在原地,不言不语,亦无表情。” “哼!”皇帝冷哼一声,“本以为是个有本事的,结果却是这般卑劣,盗人文章,害得李怀匆忙书就文稿。” 黄旗在旁提醒:“官家,这事怕是还未定论。” “朕知晓分寸,是非曲直,不是朕来定的,但人心自有公道。”皇帝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只是还有一事,黄旗,得你亲自过去才行。” “奴婢听着。” “我这会看着这些记述之言,就知道李怀胸中是有东西的,但终究不比他手上所书,他的文稿原本里必有高论,否则杨靖那般性情,绝不会轻易就被说动,更不会认定郑兴业乃伪者!” 说着,他凝视着黄旗:“你现在便过去,想办法将那原稿给朕带来,若是不能,至少得誊写一份!” 黄旗暗道果然如此,便就应下,转身便走。 这边黄旗刚走,皇帝呼唤了一声“梓申”,那边就有一个面容冷峻的青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这人相貌平平,身子瘦削但看得出浑身满是筋肉,行走间没有发出半点声息,来到了皇帝跟前,便单膝跪地,低头听令。 “若郑兴业真是欺世盗名,那决不能姑息,此例不可长!但朕思量着,只他一人的话,决计做不到如今这般,你去给朕查清楚,是谁人在背后推动!”顿了顿,皇帝又道,“去皇城司问问,他们或许已有纪录,先前朕懒得过问,但而今却要给李怀一个公道和说法!” “属下领命,”那冷峻青年拱拱手,先是应下,随后转而道:“属下另有事要禀报圣上,先前侍卫回报,说是这院中正有两处异动。” “哦?”皇帝眯起眼睛,“哪两处?” “其一,荀国公子荀妙,似正与人勾结,欲行某事。” “荀妙?”皇帝回忆了一下,“刚才见他与郑兴业很是亲近……去查,这事的来龙去脉,朕要知晓!” “诺!” 皇帝跟着又问:“还有一事呢?” 那青年便道:“文会之前,赵畅派了几人出去,如今抓了一人,正往浑园扭送,属下已着人监视动向,特来请示。” “赵畅?他抓了人?”皇帝露出疑惑之色,“什么人?为何这时抓起?” 青年如实禀报:“是一定襄侯府的逃奴。” 第六十九章 黄旗寻稿 黄旗来到前厅门前的时候,那大门处已被围的水泄不通。 引路的侍卫见了,低语道:“黄常侍,咱们可以绕过去,从前厅后的长廊处,一样可以进去,也更近几位大儒。” 黄旗点头道:“正该如此,不可过于引人注意。”就跟着那侍卫绕过一条路,朝着园林里面走去。 行走时,能听到沿途之人的议论,其中不乏惊奇与怀疑之意,皆与李怀一事有关。 走着走着,黄旗便感慨道:“定襄侯此番倒是扬了善名。” 侍卫闻言点头道:“正是如此,侯爷本就是个有本事的,先前只是被人误会。”他先前就在此处探查消息,方有此言。 “怕不是单纯被人误会这么简单。”黄旗摇摇头,不复多言。 两人这般走着,绕过了人群,就到了后面,前面有个拱门,有浑园家丁守着,不让寻常人通过,这侍卫上前亮出腰牌,才被放行。 “前厅内外皆有浑园守卫,在大家讲学之前,不会随意放人进小筑内院,只有大儒、大师和他们的门人、子侄、弟子,乃至亲近之人方可入内,因此人少,咱们这么一绕……”那侍卫这般说着,话音戛然而止。 却是他二人绕过长廊,来到前厅后门,却见一样是乌压压的一片人挡在门口。 “这……”侍卫目瞪口呆,随后便尽责的过去询问原因,几息后回来,无奈道:“这小筑里的不少人,听了前厅的消息,特地跑来瞧热闹,听说还有两位大儒也忍不住过来了。” “这下子,要过去就得花些功夫了。”黄旗前行,转头说着,“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人进去也方便些。”话音落下,已在人群之中,身子一扭一扭的,宛如水中有鱼,在一篇抱怨与文雅叫骂之声中,就这么进去了。 “……”那名侍卫看着被挤得东倒西歪的一溜人,不由一阵无语。 黄旗自是不管许多,他这心里只有完成皇帝交代之事的想法,考虑到自己这张面孔,也有不少人认识,这般过去难免就有事端,他倒是没有贸然就冲到杨靖等人跟前,而是先走到了窗边角落,停下来观察局势,而这一看,便忍不住啧啧称奇。 去见杨靖正言:“你这两句之间,颇有晦涩,似不通融,也是因为急切书写之故?” 旁边就有五六名大儒、大师注意起来,都盯着对面的李怀。 周围众人也是屏息静气,等着李怀回应,这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但李怀却是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正是如此,此处本该详列天下之势,然后收之为关中、雍州之地也。” 这话一说,对面的诸多大儒都是叹息一声,面有遗憾之色。 黄旗立刻就回想起方才官家的失态之语。 旁边,也有一个声音道:“真是可惜了,若非那郑生贪得无厌,何以至此!此处若能尽书,方是圆满,真替侯爷感到可惜。” 黄旗循声看去,入目的乃是隔着一个窗户,站在外面的儒生,再一看,旁边还站着两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其中一人正问着:“王川,此话怎讲?” 那儒生便叹息道:“从来著书,皆要有腹稿,有手稿,反复推敲,方能落笔,想来侯爷为了写就此文,定是收集不少文献史料,只是这些东西繁杂无序,一时半会难以理顺,所以不能下笔,于是只得跳过部分,先说结论,于是中间就有了缺憾。” 旁边人听了,都是纷纷叹息。 黄旗也不由点头。 没想到,却听李怀道:“我这思绪本来繁杂,难以定下,但方才听几位仗着询问,却是清明了许多,所以这里可以添上一句……” 众人闻言一愣,然后神色各异。 杨靖则干脆道:“你且说来。” 李怀便道:“……天下者,常山蛇势也,秦、蜀为首,东南为尾,中原为脊。雍州势居黄河上游,以一方阻三面,昔称天府,亦天下之大都会也……” 这后面便是一连几句,说得杨靖神色逐渐柔和,最后嘴角翘起,微微点头。 窗外的王川也是不住的称妙,说是这般局面,说不定还真能成一书。 黄旗也不由惊奇,听着耳边夸赞之言,想着,这般局面,向杨靖讨要原稿怕是不易,得想法子让人誊写一二。 这么想着,见不少人还朝着一处指点,他复又看去,见一书生坐于角落,双目无神。 “是那郑兴业,枉官家对他寄予厚望,却是这般下场。” 摇摇头,黄旗不复理会,这本不该他置喙,于是收回目光,找了个空挡,寻了个浑园仆役,说了两句,就让其人过去通报。 周围人声鼎沸,无人在意一二仆役动向,那人来到钟继友身边,附耳低语。 钟继友神色微变,朝黄旗看了过来,二人目光对视,前者微微点头,起身到了杨靖身旁,说了一句。 杨靖略感惊讶,也朝着黄旗看来,眉头一皱,面露不喜,钟继友又说了两句,杨靖才颇为不情愿的点了点头,将手上文稿递了出去。 钟继友就吩咐几人,拿着文稿去了旁边桌上,当众誊写起来。 众大儒本就是众人瞩目焦点,文稿更是重中之重,这番动向,如何能瞒过旁人,比便纷纷侧目,暗自猜测。 连李怀都看了过去,心中疑惑,但他知道,现在这情况,没人敢盗文,为显风度,也不多问,还是和几位大儒谈笑风生,说着对方上一回的结论,引得对方皆生知己之感。 等了一会,那誊写之人已经写完一篇。 钟继友就拿过来,笑道:“定襄侯有这般兵家佳作,若只我等看着,诸位只听,未免太过可惜,尔等也知先前流言,对侯爷多有不利,今日正该让诸位皆闻,以正其名!” 众人马上便知其意,纷纷称赞起来,更是跃跃欲试。 钟继友便让人将誊写的文稿分发下去。 顿时,堂中众人争睹李怀之文! 赞叹、惊讶之语此起彼伏,与之前多有相似,便不细表。 却说过得一会,又有一篇誊写出炉,钟继友先给了一名仆役,让他交与门外长廊上的众人,引得一阵传阅,等第三篇写出,则交给了黄旗,让他拿着离去,就少了阻碍。 黄旗如愿以偿,也不耽搁,带着文稿就走,与门外侍卫汇合后,原路返回,只是这从后院宫门,迎面就碰到一行人。 这些人各个表情凝重,脸色阴沉。 为首那人,黄旗也认得。 “王景?” 第七十章 日后,我当…… 黄旗正思量,身后的侍卫就道:“属下认得一人,乃荀国公的家丁,荀公幼子与定襄侯生有龃龉,不知……” “这事咱们莫掺,这事自有人处置。”黄旗摇摇头,领着侍卫走到一旁,循着小径绕开,然后直奔假山。 而王景等人本来看着前面有人,只是心中纷乱,根本无心分辨,一个一个,都在思虑着等会见着了李怀,要如何应对,到底该如何抉择! 想着想着,就有一人实在是承受不住,却是郑乡。 他这会脸色涨得通红,指着那个荀府家丁叫骂道:“你这奴才,刚才那般威胁我等,真以为我等不敢将你如何?” 那家丁并不畏惧,反而笑道:“郑君何故这般恼怒?小人也只是奉命行事,说到底,那些事,也不是小人做下的!” 这话又激怒一人,连刘琦都忍不住道:“荀妙小人哉!拉拢不成,便以污蔑之言要挟我等!” “是否污蔑,诸位心知肚明,真要是无根无据的,我便是拿着那单子来了,诸君又岂能理会?”那家丁说罢,就催促道,“几位,咱们还是赶路吧。” 王景等人皆满面怒火,偏偏发作不得。 那家丁也有令牌,让王景等人得以入内,正要进去,里面忽然冲出一人,对那家丁就道:“公子吩咐了,王景等人无需过去,让人都散了吧!” 领路的那个家丁一愣,想问其故,通报的那人低语道:“此时无力回天,再把人找过去,徒增笑尔!” 带路的家丁一听,脸色倏的难看,回头看了怒气冲冲的王景等人,不得不硬着头皮过去,拱手道:“几位,我家公子改了主意,你们请回吧。” “好一个改了主意!我等莫非是他荀妙的奴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郑乡又是一怒,正要发难,却被王景等人拉住了。 王景随后对那家丁道:“今日之事,不敢相忘!” 然后拂袖离开。 众人皆对那两名家丁怒目而视,纷纷离去。 那带路家丁见之苦笑,忍不住道:“公子先前让我以言语激将几人,以乱几人之心,等他们当众与定襄侯决裂,也就没有退路了,如今却又反复,我却被这几人记恨,日后……唉!” 另一人就道:“此事日后再说,先去复命要紧。” 另一边,王景等人走了几步,郑乡就忍不住抱怨:“那奴才何等嚣张,为何诸君要阻我?” 王景就道:“那小人之所以猖狂,也是有原因的,他手上的单子……你也是知道的,真要是惹恼了,怕是与我等不利!”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皆阴沉起来。 刘琦叹息道:“还是两家争斗,波及我等,定襄侯与荀国公,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只往今日之后,他们能放过我等这样的小角色,为今之计,还是走为上……” 说着走着,前面忽有人拦路,着劲装,带长刀。 这幅打扮,登时让众人一惊。 他们固然心乱如麻,但见识还在,知道浑园文会,寻常人根本别想持刀入内,能这么做的,还能在园子里行动如常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踌躇之下,王景上前说道:“这位壮士,我等因家中有事,这就要离开了,不知阁下拦住我等,所为何事?” “我家主人要见你们!”那劲装男子不等王景等人答话,就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高举过头! 王景看了,登时浑身一抖,赶紧拱手弯腰:“我等尊令!” ———————— “他们这一路上,都踌躇不定?”前厅角落,寻了个理由过来的荀妙,在这听了两个家丁的回报,立刻感觉不妙,马上召了心腹过来。 这人多帮他出谋划策,今日之事也参与了不少。 见人来了,荀妙左右一扫,见无人注意,就低语道:“以王景等人性子,得知把柄在我手中,就算不情不愿,也不该迟疑,否则一旦曝光,就是名败之局!因此万万不敢抗拒,为何还会推三阻四,缘由何在?” 那人沉吟片刻,便道:“今日有诸多古怪,皆因定襄侯之故,我等怕是低估了此人,因此处处被动,现在看来,这人隐藏甚深!咱们该从长计议,今日不如先退,”然后压低声音道,“反正你之前都是推那郑氏在前面,现在正好收手!” 荀妙闻言,却有不甘,但最后还是对家丁吩咐道:“出去通知,后续计划全停,那几个后手也撤了吧,手脚干净点,别留下痕迹!” 他那心腹就称赞道:“您能立刻就谨慎小心,说明真的正视李怀了!” 荀妙沉声道:“这次是小瞧了他!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日后,我定要将他视作生平大敌!今日之后……” “给我进去!”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被门外一声暴喝打断! 随后,前厅大门处,人群让开,两个豪奴壮汉,押送着一名小厮,直接走了进来! 那两个豪奴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浑身气血翻腾,几乎将生人勿进写在了脸上,沿途哪个敢挡路?纷纷让开,让这两人长驱直入。 只是等连任来到座椅边上,终于有人出面要阻止。 未料钟继友却道:“几位,无需担忧,此二人乃是荣国公府的人,先前已经知会过老夫。” 旁人一听,连浑园之主都发话了,立刻就放心了,然后一脸好奇的看着被押送的那人,见是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厮,忍不住议论纷纷。 还有人将目光投向了赵畅、李怀。 荣国公府上的人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赵畅吩咐,而以小国公与定襄侯的关系,自是免不了让人遐想。 只不过,当角落里的荀妙看到被押送的那人后,立刻面色苍白。 “不好!为何会暴露出?” 他这边心中惊讶,那边就感到有视线落在脸上,循着方向看过去,立刻就见到了眯着眼睛的李怀,后者正缓缓站起,走到了那小厮跟前,冷笑道:“李敬,你这背主之人,你我又见面了!” 那小厮正是李敬,闻言浑身一抖,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侯爷,侯爷,您饶了我!我也是被逼的!” 李怀面无表情的问道:“何人逼你?” 李敬犹豫了一下,抬手一指:“就是他!” 第七十一章 没有日后了! 众人顺着李敬的手指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一脸错愕的荀妙。 荀妙的脸色沉了下来,等着李敬,呵斥道:“你是什么东西?指着我做什么?左右,与我将这不知尊卑的东西拿了去,赶出门外!” “诺!” 两边的家丁听着,就要过去。 但马上就被浑园的家丁给挡住了。 “荀公子,为何这般急切?在我这浑园,可是没有麻烦客人的道理,”钟继友站起身,“更何况,这个被擒拿的小厮,到底是因何到此,又为何指认于你,在座众人皆不知晓,你又何必担忧?” 荀妙的脸色阴沉起来,眼睛里则闪过一点慌乱。 钟继友也不看他,转而对李怀道:“侯爷,听您的意思,这人是侯府的逃奴,被人抓来,自然由您定夺。” 边上,孟准神色微动,就对这杨靖低语道:“此事怕是涉及到两府争斗,在大庭广众之下推波助澜,各方面子上怕是都不好看,传出去,不见有益。” “无需担忧,”杨靖却不以为然,“难道还有人会追究文会之事?连钟兄都不在意,你又何必担忧?”然后压低声音,“况且,连黄旗都来讨要文稿了,你以为他是从宫中奔来?” 孟准听着,点头不语,转而去看前面的情形。 “这人乃是侯府叛奴,本就是受人蛊惑,最后不顾一切的逃出,如今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同样也是一样的目的,是受人主使,要来坏主家名誉!” 李怀淡淡说着,声音不疾不徐,也没有多么响亮,但话中之意却让不少人悚然一惊。 “这人居然这般丧心病狂?”窗外,小彩满脸惊讶,“叛主还要污蔑?” 王川也点头道:“这等不智,这身契留籍都是在府中挂靠,居然还敢这般行事,日后除了做那隐姓埋名的乞丐盲流,还能有甚出头之法?到底是何等诱惑与逼迫,才能让这人走上这般道路?” 旁人也是一般心思,于是目光都集中到了李敬的身上。 这李敬自幼生长在侯府,做的都是迎来送往的琐碎事,何曾见过这般阵势,当即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几欲逃离此地。 但他不敢,在步入前厅之前,李家的护卫就已经在他耳边低语,说了些话,正是先前荀妙吩咐他用来陷害李怀的说辞。 只是这下,就足以让李敬心惊胆战,现在更是惊恐万状,听着众人指责,只是低头。 他虽不言,但李怀这时直接来到荀妙面前,不客气的说道:“荀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吧?” “哼!”荀妙冷声一声,“定襄侯莫非是忘了,前年在城外猎场,你是如何羞辱我的了?” 李怀一愣,然后顺势回忆,顿时面色尴尬,好在旁人却不感到意外。 见着气氛不对,李怀赶紧继续道:“总而言之,荀公子何必一而再,再而三,要致我于不复之地?” 荀妙却道:“你这话我可就听不明白了!” 李怀干脆摊开了道:“今日我来文会,是为了洗刷污名,是要当着诸大家、诸君之面,与他郑兴业说个明白,也好让诸位知道,这是非曲直如何,省得日后又起波澜,再生事端!” 众人闻言,纷纷朝着角落的椅子上看去,见着那一脸茫然和无措的郑兴业,后者被这么一看,又是浑身一抖,低下头去。 跟着就听李怀继续道:“我与他对质,局势渐明,这屋子里的诸位都已意识到真相,但当时,荀公子,你却主动出言为他分说!” 众人纷纷点头。 窗外,王川都忍不住道:“咱们在场的人,能来参加文会,放到人群中都是佼佼者,刚才侯爷说了一半,我便隐隐明白真相了!”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 “正是!我也是。” “哈,侯爷一说只有一问,我就猜出结果了!” “我就厉害了,侯爷一来,还没开口,我只是看他那气度,就知道郑兴业这小子有问题!” …… 这些个话,在各处响起,众人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让郑兴业听着,那脸色再更加苍白的情况下,更是再次浮现出一抹血色。 荀妙脸色同样难看,他见边上几个平民书生,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带有了一点优越性,这怒气“腾”的一下就窜上来了:“够了!” 一声呵斥,效果却不甚理想,荀妙深吸一口气,对李怀道:“我也看过四藩论,也与郑兴业谈论过藩镇之事,知道他也有着见识,见你逼问,忍不住说了一句,怎的?这有多大罪过不成?” 角落里的郑兴业听着,忍不住投来目光,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希冀。 “忍不住说了一句?”李怀摇了摇头,“哪里是这么简单,在场诸君,哪位看不出来,你与郑兴业交情甚深,先前更是同进同退!” 顿时,众人又是点头。 窗外的王川说道:“这个根本无需猜测,无论是杨先生等人经过前厅,还是后来归来,这位荀公子都是和郑兴业形影不离,甚至还经常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确实值得怀疑!” 边上有人忽然醒悟。 “我懂了!” “我也懂了!就像刚才一样,只是侯爷的这一句,我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呵,我根本不需要这句,侯爷让人把那小厮抓过来,我就已经看透了一切!” 纷纷扰扰中,郑兴业这次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只是盯着荀妙。 但接下来,荀妙却冷哼一声,说道:“你这话,无疑是想要将我和郑兴业捆绑在一起,他盗你之言,反过来污蔑于你,这事与我何干?我只是一时心声恻隐,替他说了一句,怎的?这样,我就要被口诛笔伐了?” 咣当! 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倒地声响。 荀妙寻声看去,见是郑兴业重新站起,因动作太急,将椅子给撞倒了,但丝毫不以为意,于是收回目光,继续道:“若你只是拿这些无用之言来妄图压我,那就省省功夫吧!我也无意与你再次争个高下,扫兴至极!不如归去!” 说话间,他转身就要离去。 李怀也不追击,只是笑眯眯的道:“荀公子,你今日不把话说明白,还要就此离开,那也好,反证李某却要在此将事情的始末说清,让人知晓幕后黑手的面目,绝了日后祸患!” 第七十二章 “将计就计,算无遗策” 荀妙反而加快了脚步。 李怀便扬声道:“荀公子,你诱使和蛊惑郑兴业,坚定了他的盗言之心,又推波助澜,在城中散布传闻,不过你散播的其实不是流言,而是事实,只是李某过往之名,让旁人难以相信,反而成了劫难,让我千夫所指!” 荀妙停下脚步。 这屋子里的人,都露出了愕然之色。 李怀继续道:“从那日晚宴,郑兴业拿出四藩论,到长安满城议论,堪堪只有一夜,他郑兴业便是文曲下凡,写的文章人人皆称赞,想要传遍长安,也不可能只用一夜,只有长安大势,主动推动,口耳相传,一传十,十传百,昼夜不息,方可做到!你说,这个人,是谁?” 周围顿起窃窃私语,不是有人以目视荀妙。 “你想说这人是我?”荀妙转过身来,面色阴沉,“这未免太过信口开河了。” 李怀看着这位公侯幼子,微微一笑,转而问李敬:“李敬,今日这位荀公子的人,是怎么吩咐你的?” 李敬浑身一个哆嗦,注意到荀妙恶狠狠的目光,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随后两边押送的豪奴手上用劲,更是让他闷哼一声,于是他颤颤巍巍的道:“这人的手下找了我,说是让我今日出面,在诸多大儒面前说谎……” “让你说什么?”李怀追问。 李敬声音降低,断断续续道:“让我说,说您派我去偷他郑兴业的文稿,结果没有偷到,又让我去散播谣言,说是那文章是您做的,郑兴业只是盗取。” “我都听糊涂了!”窗外,小彩揉了揉太阳穴,“这个小厮到底是哪边的?” 王川适时接过,就道:“这小厮乃是侯府叛逆,显是早就被这荀妙买通了,之前怕是犯了事,因而暴露,所以逃了出去,藏匿于荀妙手下,然后荀妙就让这人出来,交给他一番说辞,准备让他在今日说出,陷害定襄侯!” 小彩还是不解:“但是他说的那些,又是偷盗,又是散播谣言的……” “这都是说辞,偷盗根本子虚乌有,文章本就是侯爷所做,至于散播谣言……”王川微微摇头,“这哪里是谣言,分明是真话,只是碍于侯爷过去伪装,惹人怀疑罢了,而且便是这流言,也不是这个小厮传出,荀妙留着此人,就是要在今日抛出!只是为了让他说出这些话来!但即便如此,依旧不敌侯爷妙算,反被擒拿,如今拿来当堂对峙!”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感慨道:“侯爷真乃神人也!将计就计,算无遗策!” 周围一群人立刻附和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 “正是如此!这小厮说了两句,我就猜出缘由了!” “嘿,他还没说,只是看那荀妙表情,我就知一二!” “一派胡言!”荀妙猛地一甩袖子,“你随便找个家中死士出来,信口雌黄,便觉得能污蔑我了?你说我是推动之人,说我今日安排人陷害你,若是如此,你哪里能这般顺畅?又是拿出文稿,又是结交大儒,还正好有这么一个小厮让你拿住,你以为骗得了谁?” “我就知你会有这般说法,”李怀依旧平静,笑容不变,“你以为我只能拿住他一人?不过是先将他带来,你安排的那几人,随时可以送来……” 荀妙眼皮子一跳。 李怀继续道:“况且,你就不奇怪,为何你今日这般算计,居然都成无用,你的众多布局,都被我提前识破!连你安排的几个后手,都连连生出变数,乃至连这李敬,都提前落入我手?你就不想想这是为何?” “我的手下,有你的人?!”荀妙惊怒交加,条件反射般的说着,话一出口,就道不妙,只是为时已晚。 这周围的人看他的表情,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就连李怀都颇为意外,没想到面前这位,刚才还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怎么两句话一过,居然不打自招了? 他也心态崩了? 荀妙恼怒不已,脸涨得通红,咬牙道:“你这是故意诱我多说,其实本不是这般!而且你口口声声我有算计,还说我诸多布置,但是这在场之人,莫非看不出来,都是你自说自话,从文稿,到小厮……哪个与我有关?却都是让你顺心如意,谁个不晓?你说是我做的,但除了些许推测,可有实证!” 这话说出,众人又纷纷侧目,觉得也有一点道理,只是考虑到先前荀妙的失言,这效果上就要打上折扣了。 只是端坐着的杨靖等人却神色不变,似乎丝毫不为所动。 窗外,柳家小姐也忍不住道:“这荀家公子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是有些太过顺畅……” 王川立刻摇头道:“兄台这话不对,哪里是什么顺畅,分明是侯爷早已布局完成,就像我方才所说,乃是将计就计,这就是棋高一着,荀妙以为自己布局精妙,事事皆在掌握,他却不知道,这一切都在侯爷的算计之中!因而便能反过去,将了他荀妙的军!” “原来如此!” “这么一说,联系这小厮的局面,还真是这般!” “在下可是从一开始就看出这点了!” 这般说着,众人的目光还是集中在李怀身上,期待着他的后招。 “实证是有的。”李怀神色不变,说出来的话,却让荀妙脸色一变,只是随后听到李怀之言,却又恢复了镇定—— “你也是知道的,除了李敬之外,你还拉拢和威逼了几位……” 听着这话,荀妙固然心头一跳,却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毕竟王景等人已经被他给打发走了。 没想到,李怀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彻底愣住了。 “你现在自是觉得松了口气。”李怀还是带着笑容,“想着将王景等人驱走了,便是我当众说出,也是无实证,而等今日一过,你有的是办法来压制,就算还有隐患,总好过当场被人拆穿,只不过……” 李怀眯起眼睛。 “若是王景等人在场,我还只有五成把握,但如今你将他们驱走,我这把握反而变成了十成了。” “你什么意思?”荀妙是半点都不敢小瞧李怀了。 其他人则多是一脸迷惑,便是杨靖等人也不例外,不明此言何意。 “王景?”窗外的王川也眉头皱起,“我那位族兄,怎么也能掺和进来?” 他这边想着,门外忽然一阵骚动,随后让开一条路,让了一人进来。 见着这人,荀妙瞳孔猛然扩张,而李怀则松了一口气,暗道,虽说是强行装,但总算和自己想的一样,不用再来一回了。 “见过诸位,”走了进来的黄旗,朝杨靖等人拱手,与之前不同,这次他不是低调而入,而是带着几位侍卫,那架势一看就知不简单,“我这次过来,可不是讨摹本了,而是带来了官家的几句话。” 第七十三章 主角路断 “官家?” 看着黄旗和一干侍卫的架势,众人立刻就生出种种猜测。 “为首那人,方才好像出现过,”窗外,王川盯着黄旗的那张脸,心念一转,有了猜测,“这么说来,官家早就关注此地之事了,说不定圣驾就在不远处!” “有这个可能!” “我也认得此人,经你这么一提醒,猜出了一点。” “呵!方才他行走屋中,我认出其人身份,就看出很多东西来了!” …… 窗外几人的反应,其实就是个缩影,不光他们,这里里外外的不少人,看到黄旗以这般身份正式露面的瞬间,心里都亮堂着呢,只是没人说破,都等着看后续发展。 转念之间,黄旗已经领着人,到了李怀跟前。 “见过黄侍,不知官家带了什么话?”李怀也不意外,拱手询问。 “侯爷似是半点都不意外。”黄旗意有所指,“官家之言,是说给您与荀公子等人听的。” 李怀笑道:“官家之言,天宪之音,我等既听,自是要肃穆,李某心中坦荡,无愧于世,自然能坦然处之,不像某些人……”他转头去看荀妙。 这位荀国公的幼子,表情沉重,目光游离不定,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任谁看见了,都会觉得他这心里必是藏有什么问题。 李怀心里更稳了。 前两回,他根本没发现皇帝来此的线索,但他见过黄旗,知其身份,刚才这位宫中近侍过来讨要誊写文稿,与几位大儒眉来眼去,这等情景,又怎逃得过李怀的观察? “见了他的这动向,结合前世那么多小说积累,我还猜不出背后那位的套路?那我不是白扑街这么多年了吗!” 对于扑街情节的安排,李怀有着不容他人置疑的自信。 “所以,你为什么要对这事这么有自信啊!+1槽点!” 纷纷扰扰之间,坐在上首的杨靖干脆说道:“黄旗,你既是代表官家过来的,就不要问东问西的,这事不该你掺和,还是赶紧传达官家之意吧。” 黄旗表情不变,点头道:“杨先生说的是,只是官家这话是说给几位,还要请郑公子过来,一同听下才是。” “还牵扯郑兴业?” 众人一听,目光纷纷转移到了角落里、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上。 当即就有人调笑着道:“郑公子,这边请吧。” 郑兴业木然抬头,也不拒绝,就这么走了过来。 窗外,王川便道:“这位郑公子或许有才,只是自身意志不坚,被人利用,但现在这般模样,过去怕是太过顺畅,这等人便是今日不跌跤,未来真要有个什么波折,也是要吃亏的!” 旁人纷纷附和。 小彩不住叹息,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而后便惊讶的发现,柳家小姐没有多少哀伤之色,反而神色如常。 屋里,等几人站好,黄旗正式宣布了那位至尊之言:“李怀……”他先叫了李怀的名字。 李怀先是一愣,得身后赵畅提醒,才反应过来,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在。” 黄旗拿捏腔调道:“你的文稿,朕看了,很不错,朕……” “臣谢陛下称赞!”李怀立刻高声致谢。 职责反而打乱了黄旗的气息节奏,让他忍不住道:“侯爷,无需句句回应!” “哦,臣知之!”李怀从善如流。 黄旗懒得纠正对方称谓问题,继续道:“朕看你的文章,知晓你对藩镇很是熟悉,也知道最近风闻之事,这事,你受委屈了,不过朕还是要说你一两句,你今贵为君侯,与国一体,便是有了委屈,总有朕能替你扫了纷纷扰扰,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以至于轻重不分,将好好一篇文稿,给留下遗憾!此不智也!你可知罪!” 说到这,黄旗顿了顿。 李怀愣了片刻,才明白过来,拱手道:“臣知罪!”心里则念叨着,这皇帝的话挺长啊,光自己就这么一大段,算上其他人的,少说也有几百字,而这位黄公公却能清楚记得,真是好记性,看来这太监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黄旗就道:“既如此,便在那著作局好生反省,修润文稿,但有心得,当着人送来让朕过目!你得记在心里!” “臣谨记!” 众人听着这些,有些人方才恍然,然后一脸古怪。 “怎的了?”窗外的小彩察觉到气氛怪异,忍不住问着。 王川笑道:“无他,他们是奇怪,定襄侯被给职著作之所,按理说,勋贵该是上阵杀敌,领军中职的,若是昨日,我还不解,今日却是明白了,官家是早知侯爷能耐,想让他不受打扰的著书立说,真圣明天子!” 那边,黄旗又道:“因你新近袭爵,朕本意是过阵子再宣你入宫一见,但现在想来,是有些疏忽了,明日你便入宫,与朕说说话吧。” 话至此,黄旗便看着李怀。 这次,咱们的定襄侯马上就明白了,拱手道:“臣领旨!”只是心道,入宫这词也忒不吉利了吧! “这只是官家之言,并非下旨,无需这般郑重,不过侯爷……”黄旗语重心长的说着,“官家对你确实寄予厚望!你得谨记啊!” 李怀连连点头道:“谨记在心!定当报答陛下恩情!”只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着:之前那皇帝老儿肯定不是这么想的,肯定是让我去个清水衙门里熬熬。 他自然不会在这时提出,盖因接下来就是看戏环节了—— 黄旗已经看向了荀妙,后者做出了恭敬聆听的模样,只是表情和神态,不似李怀那般从容随意,他虽然竭力维持镇定,但从眼神和攥紧的双拳上,依旧透露出一点慌乱。 黄旗再次进入角色扮演:“荀妙,上个月才见过你,朕记得当时还勉励了你两句,说你心思细腻,但现在看来,你这心思没有用到正道上啊!” 荀妙浑身一抖。 “你这步步为营,布置的颇为精妙,尤其是今日这场安排,先是拉拢,然后逼迫,若非李怀那小子还有点小聪明,显险些就要着了你的道!你出息了!区区一个白身,都敢算计君侯了!” 扑通! 荀妙直接跪下,脸色苍白。 旁人听着这话,再见了这般局面,便知道这事已被定性。 黄旗继续道:“你还未有职位,就敢这般谋划,未来是否就要谋算到朕的头上了?” “不敢!不敢!”荀妙脸上颜色尽去,眼睛露出惊恐,“万万不敢!”然后浑身都颤抖起来。 黄旗顿了顿,然后问道:“你可知罪?” “荀妙……”荀妙咬着牙,最后低下头,“知罪!” “回老家多念几年书,少掺和这些事。”黄旗说了这句后,生意立刻降低,道:“荀公子,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荀妙跪伏在地上,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染湿了一片地板,仿佛从水里被捞起来一样。 这一幕,落到众人眼中,不由感慨。 “荀妙来时,何等从容潇洒,现在想来,他时与郑兴业低语,就是出谋划策,是一位幕后棋手,但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侯爷,尽管出招甚多,却不知处处皆在侯爷掌控,于是得了这般下场!着实两人唏嘘,可怜,可叹!” 有着相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今日这局面,还真是全在他李怀的算计之中!”孟准在杨靖身边低语,略显不满。 杨靖却道:“后生可畏,你我便是被人利用,那又如何?起码他李怀的文稿,得先给我等看,得了我等认可,才能有后续布置。” 孟准微微沉吟,然后缓缓点头,跟着就道:“就是不知,定襄侯是用什么来说服的官家,愿意在这时出面!“ 杨靖也十分好奇,但却并不迫切,在他看来,李怀想要布置今日局面,肯定是筹划很久,然后环环相扣,方可成就这般局面。 想着想着,他又对孟准道:“眼下大局已定,荀妙代表何人,我等心知肚明,他既被警告,还要被发回原籍祖地,显是敲山震虎,想来那背后之人也会消停了,只是你所看好的那个郑兴业,这回被人借刀杀人,若是成了也就罢了,如今,嘿!” 孟准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随后,两人目光都落到了郑兴业的身上。 黄旗也走到了郑兴业面前。 郑兴业看着被家丁搀扶起来的荀妙,表情依旧有些麻木,但眼中却浮现惊恐,手脚微微颤抖,勉强抬起手,行了一礼。 “后学末进郑兴业,见过黄侍!” 李怀看着失魂落魄的郑兴业,不由生出几分唏嘘,无论如何,都是自己给造出来的,虽说后来太监了,但多多少少还有点情谊,也曾寄予愿力。 是不是该给他留点情面? 黄旗已经开口宣读了:“郑兴业,朕看过四藩论,也曾十分赞赏你,只是朕没想到,那文章竟非你之言,有人说,你实有才,便是不得李怀之言,日后也能有所成就,但这些,却非朕所关心,你既为了虚名,行此荒唐事,日后焉知不能为了名与利,而行错路?此非才学之缺,而为德行之缺也,既如此,今年也不用科举了,回去好生想想为人之道吧!” 郑兴业闻言,身子晃了晃,苍白的面孔上再次浮现出殷红之色,却不见多么激烈的反应,只是拱拱手,然后耸拉着头,一言不发。 这般哀默,便是李怀看着,也不免心生恻隐。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间,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击破该世界主角气运与发展道路,获得背景概念‘主角光环’,获得技能概念‘为学之人’,获得作者概念‘双开肝帝’。” 什么鬼? 李怀顿时愣在当场。 这系统的画风,好像有点不太对了啊! 第七十四章 您就别给我加人设了 主角光环。 为学之人。 双开肝帝。 三个名词进入李怀的脑海。 在惊讶和疑惑的同时,他注意到了更为细节的东西—— “背景概念、技能概念和作者概念?这……我如果没记错的话,说是一百槽点就能进行某种概念的收集和替换,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我搞定了主角,直接作为任务奖励给出了,真是讲究啊!” 李怀的心里忽然一阵兴奋。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不仅能节省一笔槽点,还能提前体验‘概念’的效果?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吗?看来怼主角,不光能让自己摆脱危机,同时还有很大的利益啊!” 不说别的,光听这名字,就是让人提劲啊。 主角光环! 这东西,还用多说吗? 想想他郑兴业的经历,就知道这东西有多有用了,不仅逢凶化吉,还总有贵人相助,随便参加个宴会,都是机缘,更不要说后面一大堆的妹子追着要投怀送抱! 这东西要是落在我手上…… 李怀止不住的胡思乱想,总觉得自己的作者生涯就要走到转折点了! 再看第二个,为学之人。 这也好理解啊,他郑兴业作为一个生活向的书生主角,没啥武力值,却能一路吃香的喝辣的,靠的是什么?还不是主角光环! 咳咳……不止如此,还有就是郑兴业的技能,那就是其人的学识。 “为学之人,说不定就是直接让我变成博学多才的人,还有比这更爽的事吗?” 至于最后那个概念。 双开肝帝。 只是一听这个名字,李怀就感到一阵肝疼,以及无边无际的疲劳感,还有那被键盘支配的痛苦。 “这……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东西,是说我同时开两本书的过去?说起来,在写郑兴业为主角的这本书的后期,我确实因为觉得成绩不行,扑街预定,搞过一阵子双开,开了第二本书,虽说那本后来也太监了,但确实持续一阵子双开……真是不堪回首啊!” 想着想着,他陷入了回忆的愁云之中。 但猛然之间又回过神来。 “不过,写书时候双开,这东西现在成了个‘概念’,又能有啥用?难道是……” 李怀的心里冒出了一个猜测,皱起眉头。 “无论如何,先把主角光环和为学之人这两个一看就十分厉害的名头装备上!系统,来吧!使劲的招呼我吧!” 只是当他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之后,换来的却是冷笑。 “想得倒是挺好的,但很遗憾的告诉你,办不到!这东西你现在用不了!“ “什么?”李怀很是意外,“用不了为什么会出现?” “等你有空好好研究下吧。”给了这么一个回答之后,精神分裂系统就没有反应了。 李怀在呼唤了两次之后,就放弃了努力。 “算了,还是回去研究吧,虽说这事很诡异,也很重要,但现在的场合……” 他回过神来,看着周围——众人都在关注着郑兴业,这个刚刚被皇帝金口封号的新晋才子,因此没有几个注意到李怀的情绪变化。 当然,主要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熏陶,李怀在勋贵环境中成长,已经学会了作为一名演员的基本素养,可谓是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大不了等会读档再来一次,有什么可惊讶的? 正因如此,表面来看,他只是沉默不语,这时回神再看,却见不少人朝着郑兴业指指点点,说的话固然还有克制,但也绝不是什么好听的。 郑兴业本一副哀默模样,但在听着众人之言,还是难免露出沮丧之色,低着头,眼圈都红了。 李怀顿时摇了摇头,心想这可不行,郑兴业到底是过去的主角,现在被击破了未来道路,失了大势,未来也就无从威胁自己了,更重要的是,自己这次一举扭曲了对方的上升通道,也不知道这人还算不算是主角,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榨几个“概念”出来。 “想来整本书都围绕着他来写,乃是实打实的气运之子,说不定养一阵子,还能长出来什么能耐,到时候还能再次收割一波!” 这么一想,他看向郑兴业的目光立刻热切起来,更担心这郑兴业被人一说,彻底一蹶不振,那以后自己上哪找这么好的韭菜? 于是,他直接上前,说道:“郑兴业,你无需沮丧,今日之事,你是有错,但说到底,你年不到及冠,过去在江南一隅之地,也没见过多少人间险恶,因此被有心人利用、算计,引入了歧途,这事也不能全都怨你!” 人群本来议论纷纷,都是贬低、斥责郑兴业之言,也不免称赞李怀之言,现在见他出来,这么一说,人群纷纷愣住,议论戛然而止。 连郑兴业也是一脸吃惊的表情。 李怀却不管这些,继续道:“当初在玉宇楼中,我见了你的那篇文章,也是很不错的,只要沉下心,好生钻研,未必不能有成就,可惜如今却行错一路,但正所谓祸福之所依,你若能自此洗去铅华,沉下心,尽心钻研为学,在学术之路上能有成就,就未必是坏事!” 他淡淡一笑,注意到郑兴业的眼睛里有泪光浮现,话锋一转:“以你的天资,若是未来能有所成,不该就此沉沦,当振作起来,回去之后发奋苦读,但有成就、心得,随时可以来找我论道,只是有一点,却不能再行今日的鬼魅伎俩了,到时你我再分高下,你看如何?” 等你来时,我先送一波,然后一个回溯,就能收割,要是还有概念入账,那这就是耕种啊,播下主角,收获光环,年年岁岁无穷尽也! 实在是妙啊! 周围一片安静。 郑兴业眼中泪水滚落,直接低头拱手。 “我输了。” 李怀伸手拍了拍郑兴业的肩膀:“少年,共勉。” 郑兴业重重点头,然后拱手对孟准、杨靖的方向:“学生让几位先生失望了,无颜面对,再次别过!” 话音落下,又冲着黄旗行了一礼,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这一走,不少人看着他的背影啧啧称奇,但余下之人则多是看着李怀的背影,肃然起敬。 杨靖微微点头,嘴角带笑,与孟准道:“若是他郑兴业能知耻而后勇,或许也能成一佳话,流传后世。” 孟准也点点头道,看着李怀道:“君侯心胸宽广,有容人之量,令人敬佩,郑兴业日后若是还有歹念,那就是猪狗不如了。” 窗外,小彩忍不住道:“这位定襄侯,可一点都不像传闻中的样子,我觉得他蛮不错的耶,一表人才不说,还有见闻,能文能武,更是这般宽厚仁义,公子您说呢?” 说着,她看向自家小姐,却见后者正出神的看着屋中,根本没听到自己的言语。 倒是那王川感慨道:“先拨乱反正,以直报怨,然后又毫无芥蒂的勉励郑生,此等恩怨分明,偏又是非分明,真奇男子也!” “侯爷的胸怀,真是让人叹服。” 连黄旗都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自问在这种情况下,是很难做到如此的。 “黄侍此言,真个让我汗颜。”李怀摇了摇头,表示这个虚名我就不要了,咱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只是不能透露,但您就别给我再增加人设了。 李怀刚才只顾着培养韭菜,现在回过神来,注意到屋中气氛,顿感不妙,他那善筹谋的人设还没洗干净,这是又要套个新设定了? 第七十五章 请公子上车 “官家,奴婢回来了。” 当黄旗回到了假山凉亭之上时,那位九五至尊正看着手中的文稿,同时低语着什么,旁边就有一人在伏案纪录。 听到黄旗的声音,皇帝放下了手上的书稿,看了过去,笑道:“如何?” “定襄侯果然是让人刮目相看了。”黄旗感慨了一句,随后便将这过程详细的诉说了一遍。 他的口才不错,虽是平铺直叙,偏生在关键地方知道停顿,几个重要之处还有转折,加上记性过人,皇帝听着颇为入神。 “没想到李怀还有这等胸怀,能这般豁达,有大将之风,不错,不错,”等黄旗一番话说完,皇帝便笑道:“朕前后就说了三句,到了你那,竟是给多出了许多,你这个习惯啊,要是让几位阁老、学士知道了,又要参你了!” “陛下,您一开口,就是天宪之音,是以言简意赅,只是奴婢领会了其中深意,却也要多说几句,省得被人曲解,反而不美。” “你这话也就是在朕面前说说,让别人听去了,都要有你好看!”皇帝失笑摇头,“不过,你的这个眼光还是让人佩服的,当初只是去宣读命词,就看出李怀非凡之处了。” “是陛下眼光过人!一眼就可见得本质!”黄旗语气诚恳的说道,“奴婢当时只是觉得有异,回来禀报圣人,却是陛下您慧眼识人,先让定襄侯如那著作局,能一展所长,完成文稿,等他沉淀了心思,再委以重任!” “哈哈哈!”皇帝畅快的笑了起来,然后指着黄旗,“你呀,这张嘴就是会说,朕先前是什么心思,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却这般说辞。” 他摇了摇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说实话,对这李怀,朕确实是该重视起来了,你可知道,我方才得了皇城司的些许书信,里面是如何记录李怀的?” “奴婢不知。”黄旗低下头。 “李怀先前的伪装,可谓天衣无缝,但现在他被推到前台来,那可就无从伪装了,是什么样的人,那就都得表现出来了,如今看来,咱们这位定襄侯,可真不是一位简单人物。” 皇帝说着,将手上的书稿拿起来。 “李怀,实乃心系天下之人,尤其是关注藩镇之事,所以才能成此文,我方才通读全文,看出了一段端倪,这最后一部分,其实有还以未尽之言啊,尤其是他提到了几个藩镇,却浅尝辄止,显然是有顾忌的,而那几个藩镇,先前给朕的奏折里面,就有异样……“ 想到这里,他立刻问黄旗道:“你跟李怀说清了吧,朕明日就要见他。” “已经说了,侯爷也已领命。” “这便好!”皇帝点点头,随后叹息一句,“这些日子是让他受委屈了,朕先前不明真相,还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文职,着实有些对他不住,他是有才干的,能筹谋,懂大势,擅定断,也果断,更知晓藩镇之道,这样的人,未来要大用!因而得补偿一样,不可让他心寒、离心!” 黄旗就道:“侯爷胸怀宽广,必然会明白陛下的苦心的。” 皇帝笑道:“他仁义,朕岂能寡恩?况且他为勋贵,与国一体,他有本事,朕自是欣喜,这就是自家子侄有出息,当然应该培养一番,不过这具体之事,还要思量些,就先让他在著作局里修养些时日,正好去去风波,安心写书,但也不要太过苛刻,让他随意些。” 黄旗不语,这事与他无关,只是皇帝需要个说话的,自有人将这些记录下来。 等一语落下,皇帝又问:“那郑兴业既然知耻,李怀也勉励他了,就无需过于追究,不过荀妙却不可姑息,方才王景等人可是将话都说明白了,这等险恶用心,岂能放任?他如今何在?” 黄旗道:“郑生一走,荀妙也无颜留下,也告辞离开了。” 皇帝眯起眼睛,低语道:“找人去给荀国公送个话,就说朕不喜荀妙。” “诺!” —————— “为何会如此!怎的会如此?” 屋外,荀妙急急行走,根本没有分辨方向,一脸的慌乱和惶恐。 “公子,公子,您慢点,看着点啊!”后面,几个家丁和那个心腹快步跟随。 话音刚落,荀妙脚下一绊,摔倒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发冠都跌落了,显得狼狈无比,只是这一爬起来,却是面露凶狠之色,看着几个家丁,恶狠狠的道:“你们说,我到底是什么地方没算到,为何会是这般?” “这……” 几个家丁面面相觑,却答不上来。 倒是他那个心腹上前一步,拱手道:“此番还是公子大意了,低估了定襄侯,因而准备不足,更没想到他是这般狠辣,抓住机会便不松手,直接……” “你说是我算得不够!这不对!”荀妙粗暴打断对方之言,“不对!我拉拢威逼王景等人,乃是隐秘之事,他李怀却知之甚详!为何如此?那是因为有内鬼!我的近人之中,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他看向家丁和心腹的目光更加凶狠起来。 “是你!还是你!肯定是你们!”那副欲择人而噬的模样,让几位家丁都不由后退。 而那位心腹则微微摇头,道:“公子,遇难方显风度,您岂可如此?” “说的轻巧!”荀妙盯着那人,“若说我这些个布局,谁人知晓最深,那是非你莫属了!莫非……” 他话未说完,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公子,你好让我等好找!” 荀妙循声看去,立刻色变:“平叔,你是来接我回府的?也好,今日这事,我要与父亲说个清楚。” 那平叔摇摇头道:“国公爷是让我等送公子回祖地的,您也别想着回府了。” “什么?”荀妙一愣,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不,我要先去见父亲!” “这可不成,国公爷都吩咐了,您得立刻上路,否则让官家怪罪了,咱们可担待不起,左右,请公子上车!”平叔一摆手,身边的几个豪奴便冲了过去,直接抓住荀妙,就往车子里面按! “住手!你等狗才,安敢如此!”荀妙目呲欲裂,“我是什么人,你们敢对我动粗,回去统统都要打杀!” 平叔淡淡道:“公子,您是什么人?您现在恶了官家,得罪了定襄侯,这长安城是待不下去了,还是上路吧。” “我这都是替父……”荀妙还待再说。 “住口!”平叔一个箭步上前,一巴掌打在荀妙脸上,直接将他打蒙了,“还不快请公子上车!” 两个豪奴直接一按,生生将荀妙给按进了车厢,然后一人拿肩,一人捆绑。 平叔放下车帘,便让车夫上路。 第七十六章 这是主角待遇啊 等送走了马车,那平叔对着余下的几个家丁道:“你等未能约束小公子,也是有罪的,回去等着受罚。” 几个家丁战战兢兢,却不敢抗命。 平叔又看向那名荀妙心腹,道:“卫先生,国公爷让我来与你致谢,这些年来,你辅佐小公子,着实辛劳,这些便是心意。”说着,取出一个小包裹,里面鼓鼓囊囊的,能看到些许棱角。 那卫先生接过包裹,便拱手道:“荀管事尽管放心,在下知道规矩,不会牵扯到国公府。” “委屈先生了。”平叔叹了口气,“本是小公子的缘故,却不得不让先生离去,国公爷也很是遗憾。” “未能辅好公子,本就是卫井只过。”话落,拱手拜别,转身就走。 看着其人背影,平叔再次叹了口气。 “此番计败,徐镇兵马怕是难得了,定襄侯过往之恶名,过得今夜便要去了,可惜却是我荀国公府给他做了踏脚石,真是没想到!” 是夜,长安文会人声鼎沸,夜色之中,华灯满浑园。 众人吟诗作对,开怀畅饮,有青年俊杰斗文争名,有大儒名士开坛讲学,这天下各处之学,隐隐都在此间有声,好一派繁华景象。 而在这其中,更多了不少谈资,其中自是少不了李怀、郑兴业与荀妙的这一场风波。 “这一场事,事关一位国公,一位君侯,还有一位后起之秀,更涉及藩镇之事,甚至连官家都被惊动了,前后几日流言,在文会之中忽然局势逆转,着实是意料之外,精彩纷呈啊!” “谁能想到,过去恶名满长安,纨绔之首,几无好事的定襄侯,其实是深藏不露之人,不仅见识过人,更要著书立说,同时还虚怀若谷,仁义无双!” “也没有人能料到,那位得诸名士青睐,最近几日人人皆夸其贤的江南俊杰,其实是利欲熏心,为了一个虚名,不惜弄虚作假之人?” “还有那荀国公的幼子,果然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多少也有好名声流传,不久前刚得了官家夸赞,结果今日却恶了官家,现在还不知要在荀国公府受何等责罚。” “我等能得观此事,实在是不虚此行,尤其是定襄侯的那篇文稿,更是让人大开眼界!” …… 众人议论纷纷,几乎处处皆有人说,乃至一时将那些大儒的讲学之事都给盖过了。 还有那之前未曾赶上,事后知晓后,询问之后,后悔不已。 “先前有人过去通报,说是定襄侯与郑生对质,我还不以为意,以为这事几无悬念,必是侯爷之过,谁知道,竟是错过了这般精彩。” “可不是么?现在听你等诉说,才知错过关键。” “好在那文稿摹本尚在,我等一观,也能知道不少。” 这话一说,便得了许多附和。 但就有当时在场的人得意说道:“尔等只看摹本,其实还有欠缺,盖因当时论道之时,侯爷与几位大儒对坐而言,双方问答之间,侯爷又有心得,况且这文稿本身,因郑生之故,那文稿有仓促成书之嫌,日后必然还要修正,怕是要以今日对话之言为根。” 听着这人一说,那未曾经历之人,便就更加恼悔了。 但无论如何,李怀之名,连同他的那篇文稿,却是迅速传扬,这与会之人几乎无人不知,也都在传阅观看,或赞或论。 这文会一直持续到深夜,人群方才散去。 其中不少人就近在浑园之中安歇,但长安之人则是倾向于归家。 “玄庆你是出尽了风头,今日之后,这长安城,恐怕没有人不知道你的大名了!” 马车上,赵畅回忆今日之事,便忍不住称赞着。 李怀则是一阵无语,说道:“便是没有今日这事,长安有不知道我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过去可都是恶名,与如今这局面,怎能相提并论?”虽是深夜,但赵畅半点困意都没有,反倒是神采奕奕,“今日之后,你当以稳固今日之名,然后徐徐图之,经营名望,可谓日后的晋身之本!” “这……”按着李怀的本意,他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奈何思虑之后,知道一时之间,是无法摆脱这些个事了,只得点头。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的局面又有不同。 “主角已经被击破,那未来的剧情可能就要有变化了,按说这削减了我的优势,但话说回来,郑兴业的前路陨落,带给我不少收获,那什么主角光环、为学之人的概念,运用起来,就是新的金手指啊!不行,得赶紧回去研究研究!” 一念至此,李怀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赵畅看出了一些,笑道:“莫急,这事也不是急在一时的,总要有个过程。” 李怀自然不会解释,顺势点头,心里则盘算着等会如何施为,他倒是还沉得住气,没有现在就呼唤出来,防止节外生枝。 “万一我这边钻研成功,光环加身,忽然整个人大放光芒,把赵畅给吓着了,那问题可就大了,低调点,低调点。” 他这边还在想着,那边赵畅的表情忽然肃穆了许多。 “玄庆,虽说你这已然一片坦途,但有些事还是得小心点的,”赵畅压低了声音,“按理说,以你的心思和筹谋,这话我不该多说,你必然有所谋划,只是终究还是说出,我心里才能踏实一些。” 我的心思和筹谋怎么了?别说的我像是幕后黑手一样啊! 他心里吐槽,脸上则一副淡然表情,道:“正养,你我之间,哪有那么多顾虑,但说无妨。” “也好,”赵畅点头道,“先前这事,看着是荀妙挑起,但背后涉及到的实是荀国公,官家责了荀妙,是敲打荀国公,这人自是要收敛,但难保其他人存着心思,不可因此而大意,须知这官场之上,步步惊心啊。” 说着,他声音转低:“若是你直接军中任职,便无这些个事,虽也有掣肘,但终究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因而还是尽快脱身,不要在朝堂之侧久留,还有那叛奴,也得询问清楚。” 李怀听出话中真情,于是点头道:“我记住了。” 这时,马车停下,李怀便对赵畅道:“侯府既至,我先下去了。” “也好,你今日耗费不少精力,该早点休歇才是。”赵畅笑着作别,“到了明日,就要有人来拜访你了。” 李怀却吃了一惊,道:“消息传得不至于这般快,况且,我明天还要入宫!”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格外熟练。 赵畅指了指窗外:“美名之传,何其快哉!” 李怀顺势看去,就见侯府之中灯火通明,正门都被打开了,众多仆役出门相迎。 李窘走在最前面,冲着李怀拱手道:“侯爷,府中听说了您于文会之上大展身手,群情振奋,老夫人特命我等在此等候!” 李怀见着,对赵畅道:“果是美名一传,扬眉吐气!”心里却想着,这情景还真是熟悉,过去书里也写过不少,但我是个小反派啊,但这是主角的待遇啊!莫非光环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一念至此,他越发迫不及待要探究收获,只是看着那一个个目中放光的仆役,也知道,自己得走完一个流程,才能腾出时间探究。 “今天得熬夜了啊。” 第七十七章 吾有光环初长成 另一边。 辞别了荀平的卫井,已然回到家中,吩咐了家人让他们收拾行囊,又拿出一包碎银,交给妻子。 “东西收好,切莫动用,全部封存起来。”说完这话,卫井叹了口气,其妻便问其故。 “主君事败,我亦受了牵连,只得离去,长安是不能待了。”卫井并不隐瞒,将这事一说。 其妻忍不住道:“既是补偿,为何不动?若是不动,只是家中进项,怕是撑不了多久,何况又要搬迁,亦需盘缠。” 卫井摇摇头,道:“只管照我说的去做。” 其妻不由埋怨,却还是点头应下。 等这边人一走,卫井也是皱起眉头,思索出路。 就在这时,忽有敲门声响起。 卫井瞬间警觉起来,走出去,隔着院门问道:“这般晚了,不知何人来此?” 门外就有一个声音道:“在下知卫先生烦恼,特来纾解。” 卫井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之间竟是想不起是谁,而且他自然不会轻易开门。 没想到门外的人又道:“卫先生,可是忘了半个月前的那封信?” 卫井很是意外,道:“那封信是你写的?” “这下,先生知道在下诚意了吧?” 卫井犹豫了起来,但并没有立刻开门。 门外人又道:“李敬也是我的人,是我派他过去相助荀九公子的,只可惜,这步棋他没有走好,不过就结果来看,在下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听得此言,卫井终于有了决定,他抽出门栓,将院门打开。 顿时,灯光照应之下,显露出门外的一道身影,因烛火摇曳,其人的大半面孔都隐藏在阴影之中,只有额上一对柳叶眉格外醒目。 卫井定睛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会是你!?” —————— “我儿此番扬眉吐气,为娘也算能安心了,以后看哪个还敢再轻视咱们定襄侯府!” 深夜之中,定襄侯府正厅依旧灯火通明,老夫人刘氏看着坐于一侧的李怀,老怀大慰。 边上,诸多亲戚朋友齐聚一堂,连那位老太公都没有缺席,看起风尘仆仆的样子,显是得到消息之后,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此刻,这位老太公顾不上一路疲惫,急切的道:“侯爷的文稿,如今已经上达天听,得官家夸赞,更得诸多大儒、名士交口称赞,此乃大事,若能借此著书立说,那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我李氏也能因此流芳百世。” “此话不假!”同样连夜赶来的李宇点头同意,“玄庆啊,你最近多多用心在这上面,此乃千秋之计!” 听着这些话,李怀暗自叹息,点头道:“我都记得了。”然后强打精神,准备继续听几位长辈唠叨。 老夫人还待再说什么,却被老太公打断了。 “侯爷今日在文会上大展身手,不仅揭穿了那郑生的真面目,还与诸多大儒、名士论道降文,一日都不得闲,向来是疲乏了,还是赶紧去休息吧,你明日还要进宫面圣吧。” 这话也提醒了其他人。 刘氏也道:“说的也是,我都忘了这个了,面圣可是大事,别误了时辰,赶紧去休息。” 李怀不由松了口气,他赶紧的看了老太公一眼,心道:这位老先生,虽说在某个时间线上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这说话的水平就是高啊,到底是长者,经验丰富。 于是,他站起身,与众人拜别之后,一路回到了自家院子。 入了门后,才注意到魏如兮托着腮,在位子上睡着了。 李怀小心的将夫人扶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鬼鬼祟祟的来到了房间角落,在心里呼唤着系统。 可惜,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好在李怀早就被拒绝得习惯了,一点也不以为意,转而呼唤起主角光环。 这次,他惊讶的发现,脑海中多了一个光环。 “……” 沉默片刻之后,他点点头。 “没想到还真是一个光环,闲话少说,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佩戴这个光环,难道是放到头顶上?” 想着想着,李怀眉头紧锁,因为没有任何提示,他不知道该怎么操作。 忽然,他灵光一闪。 “消耗一槽点,佩戴主角光环!” 话音落下,槽点消失了一个,但光环并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情况?贪污了我的槽点?”李怀顿感不满,“这太卑鄙了吧!” “注意你的言辞!”旁白之音响起,“真拿你没办法,这只是个新生的主角光环,还是个孩子!” 李怀干脆问道:“直接点,怎么用。” “光环会纪录你所经历的事件,缓慢成长,比如现在,光环就已获得了些许特性……” 李怀心中一动,感悟那圈光环,果然在里面发现了不少描述词,不由大呼坑爹。 “长于筹谋、胸怀宽广、擅研兵事、文采颇有可取之处,这都是什么?” “光环得于主角,那主角都是你所造出,如同子嗣一般,光环也是一样,得注重引导培养,学你之长,才能长成所需模样。” “还有这种操作?这是主角光环?这是养儿子吧!其实光环才是本体吧,郑兴业只是个工具人!”李怀先是一愣,感到后宫和贵人都在离自己而去,随后回过神来,“我问的是这个吗?这里面的内容,说得可不是我啊。” 旁白之音忽然严肃起来,他问道:“你怎知你是你?到底你是你,还是他人眼中之人是你?是你影响了世界,还是世界影响了你?顺便,光环才是本体,给你+1槽点。” “别想蒙混过关!” 李怀忍不住说出声来,一如精神分裂患者。 直到听得床上的魏如兮轻嘤一声,李怀回过神来,不由收声,而后在心里严肃问道:“这些且不论,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用。” 旁白沉默了一会,才说道:“你的背景设定已经稳定,不好贸然更换,除非耗费一百槽点强行替换,但这很可能替代掉现在的背景设定,比如定襄侯背景被江南举子的身份覆盖……” “这么坑爹!”李怀顿时摇摇头,“我还指望着过封建地主的生活呢,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自然是有的,开启另外一个‘李怀’的角色,在剧情没展开之前,将概念套上去就行了,这样还无需消耗槽点。” “开启另一个‘李怀’?我不就是李怀吗?” 李怀这么问着,但一个猜测再次浮上心头。 这次,旁白没了回应。 相应的,李怀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双开肝帝”这个概念上。 今天的更新会比较晚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七十八章 李怀入宫 有了先前的经验,李怀只是微微念动,“双开肝帝”中的信息便流转出来,让他有所明悟。 “槽点还真没白花。” 他嘀咕了一句,又摇了摇。 “不过这双开肝帝的意思,是说可以再穿入另一本书中?还是我以前的作品,那就是说,还是一本太监书,这可是个大问题!” 他眉头紧锁。 “先不说我若是再穿,要穿到什么地方,单说这无法确定是哪本书就太危险了,我太监的那些书里面,可是有一些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啊!”最后,他又小声的补充了一句,“虽说也都挂着历史的牌子。” 一念至此,他就有了主意。 “好不容易摆平了郑兴业和荀妙,我现在正是没有天敌的时候,正该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安宁,感受一下身为封建老地主的快乐生活,娇妻美眷,声色犬马,妙不可言,谁会无聊到再去穿越啊!驳回!” 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双开”,李怀又忍不住嘀咕:“况且在这个特殊时期,穿到了被我魔改的朝代,说不定就要触犯历史虚无主义,我可不想整个世界都被抹杀啊!必须拒绝!” 努力回避了这个概念之后,李怀的注意力不可避免的集中到了第三个概念上,随后就无奈的意识到,这也是个替换性的概念,不仅要消耗一百槽点,而且一旦换上,只是学习速度更快,反而要将自己原来的一点武术功底都给覆盖。 “我的前身虽说是个坑货,但毕竟生于勋贵武家,自小还是学过刀剑兵马的,只是后来荒废了,但底子尚在,若是我未来真的要执掌兵马,上阵杀敌,那肯定得留点底子,才好练回来,可不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咦?” 想着想着,他忽然一愣。 “读书为学不同于武艺,实乃作用于记忆,而非身子,若是我在另外一个世界努力苦读,那等穿回来,或者两个世界来回穿,是不是就能一边练武,一边读书了?” 这并非他突发奇想,而是按着旁白虎牙君的提示,这概念若是到了另外一世,开启新的“李怀”,便无需花费槽点,亦可用之。 只是…… “呸呸呸!刚刚才想着决计不可为之,转脸就要动摇,我岂能自打脸!” 他这边想着,猛然间意识到得到的三个概念,似乎暂时都指望不上了。 “真是坑爹,算了,先好生培养光环……” 这时候就有一股倦意袭来,李怀打了个哈欠。 “今日之事太多,还是得先安歇了,太过困乏了,有什么,还是留待明日吧。” 翌日。 一大清早,李怀便被吵醒。 听着外面的响动,他的起床气一阵升腾,便喊道:“李屋!李屋!” “侯爷!您叫我?”门外马上就传来了李屋的声音。 “外面何故喧哗?” “启禀侯爷,都是十里八街的亲戚,过来给您庆贺呢,”李屋的声音里有着一股得意,“说是昨夜太晚了,不好过来,所以都赶着一大早来。” “还真是势利。”李怀顿感一阵无趣,“没人告知他们,我昨日疲乏,需要修养么?” 李屋就道:“说了,老夫人早就让人拦着了,只是那些人群情激奋,乔其他们带人拉着,总有漏网之鱼,都是亲戚的,还都打着庆贺的名头,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怀就冷笑一声:“看来得我亲自出马了……” “千万别!”李屋赶紧道,“老夫人和老太公都吩咐了,这时您可不能出面,一出面,那些人就更有礼了,万一坏了您的清誉,可就不好了。” “这才多长时间,恶名就成清誉了。”李怀摇摇头,给魏如兮掖好被子,起身整理一下,便开门走了出去,“若是今日不理会,过得几日,还不得上房揭瓦,况且哪里有我怕他们的道理?难道以为我写了几篇文章,就真成了道德圣人了?” 他大手一挥:“没有这样的事,这遇事还是得强硬些!”言罢,不管李屋的劝阻,便要出去斥责那些人一番。 李怀这心里还想着,最近得了不少坑爹人设,将那光环给培养的圣人一般,便是日后要用,如何能够顺手?得干点坏事平衡一下啊。 只是这边刚有动静,李昌忽然疾奔过来,说是宫里派人过来了,让自家侯爷赶紧准备,得入宫面圣了。 “怎么搞的,这么急着让我入宫?”李怀心里古怪,但也知道,这事不好拖延,于是换上了一套侯爵行头,便去见了那宫中人。 来人是个熟人,正是那位黄旗。 怎的这宫中莫非人手不足,怎么事事都让这位皇帝心腹出马? 他这边心里嘀咕,表面却一片客气。 黄旗笑道:“侯爷,昨日官家回去,便一直念叨着你,拿着你的那篇文稿,一直看到深夜,今日你可得打起精神,官家必会垂问那兵家之事,可不能有所隐瞒!” 李怀顿时感到压力山大,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他心知肚明,所谓知兵事,实是靠着作弊。 “若是面对大儒,被他们批判一番,我直接一个回溯,就能学以致用,但若那位皇帝陛下是个……文化水平不太高的,那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炊啊。” 不过,事已至此,李怀知道避无可避,便想着实在不行,就带一番节奏,把战场拉到自己熟悉的范畴。 “反正我还知道不少未来剧情,现在郑兴业一倒,未来剧情说不定要变,现在不用白不用!趁着大势未改,我还能在皇帝面前装一波!” 这么一想,他立刻镇定下来,对黄旗拱手道:“多谢黄侍提醒,我记得了。” “那咱们这便走吧。” 皇城位于长安中央,占地广大,内城墙连绵,行了好一会才到了一处宫门。 “好家伙,真大啊,我当初写的时候,是借鉴的唐朝还是宋朝?真是太腐败了,首都啊,寸土寸金,皇帝一人占了这么大的地盘儿,也太让人羡慕了!” 一路吐槽,李怀随着黄旗走入宫城,看着那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这表情也不由肃穆起来。 走着走着,前面的黄旗忽然道:“侯爷,您这得了官职也有一阵子了,官家体谅你,让你在家休养,可也不能待着太久,过几日还得去衙门里点个卯。” “记得了,记得了……”李怀顿时愁眉苦脸的,他实在不想上班,但这次是皇帝下令,他哪里能拒绝。 他这边还想着,前面忽然一阵混乱,就见一群人簇拥着几个少年郎直奔此处而来。 其中还有一人正叫着:“哪个是李怀?哪个是李怀?” 第七十九章 总觉得…… 来了!来了!来了! 看到飞奔而来的那些人,李怀不仅没有感到惊讶或者担忧,反而精神一振! “鲜衣怒马、神采飞扬!这几个少年郎,必是权贵人家的子弟吧!”李怀怀着激动的心情,询问着黄旗。 “正是如此,”黄旗反而脸上泛起愁容,“这几位可都不好惹,为首那位乃是太子殿下!” “好机会,太子都出来了!”李怀眼中一亮,这等身份还用多说么?可谓整个王朝最大的二代。 他朝着为首那位看过去,就见这人面容看似平凡,其实气度非同凡响,身着华服,满身贵气。 黄旗又低语道:“旁边那位名为霍景,乃是大将军之侄,很得陛下看重!” 霍景? 李怀点点头,这个名字他知道,无论是前身李怀的记忆,还是作为作者的设定,他都很清楚这位是个不简单的人,未来如果书不太监的话,甚至会反杀出去,封狼居胥——是的,这位的原型就是那位冠军侯,连身份背景都不一般。 似乎是见李怀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黄旗还非常贴心的提醒了一句:“前阵子,霍景当街打死了吏部尚书之子,都被陛下赦免了,不过里面也有些缘由就是了。” “果是简在帝心之人啊!”李怀再次点头,看向几人的目光更加热切起来。 按照自己书里的那些套路,这些个二代分子,这时候找过来,那还能有旁的事?还不是知道自己出了风头,所以心有不甘,要过来挑衅一番,然后被接连打脸么? 顿时,李怀觉得自己有了一点干劲,因为从早上开始,他就有些提不起劲。 至于打脸二代们会有什么后患? 他暂时不会考虑,毕竟看着样子,就算想要躲闪,也是避不开的。 想着想着,李怀便又问道:“那其他几人呢?看着来历也是不凡,其中几人看着颇为面善。” “都是勋贵子弟,”黄旗轻轻摇头,“时间不够了,便无法一一为侯爷介绍了。” 李怀一愣,随后不由轻轻摇头。 好嘛,还以为是个二代集合,没想到居然是太子和霍景等人,其他人,只能是个“等”。 但转念一想,他又释然。 “某种角度来说,我也是个二代,而且已经有了实权!”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迎接年轻后辈们的挑战。 对面,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下,宫中侍卫根本无法有效阻拦,最多是阻碍一二。 而黄旗所率领的这些人,已然停步,眼看着众多少年郎到了跟前,黄旗不由提醒道:“侯爷,还望侯爷切莫动怒,由咱出面应对,毕竟官家还等着您,太子殿下他们也不敢真个阻拦,最多说上几句。” 李怀顺势就问道:“听着这话,这几位对我是有不满?” “这……”黄旗略微尴尬的道,“因为之前侯爷曾对太子无礼,又曾与霍景有些误会,或许这两位过来,有着些许责问之意。” 李怀一愣,随后才明白过来,敢情是前身曾经得罪过两位。 “李怀啊李怀,你可真是不怕死,谁都敢得罪!这两位是轻易能得罪的吗?你以为你是我啊,你又没有外挂!” 随后搜索些许记忆碎片,这才找到一点端倪,而且也知道,为何其他几人看着面善了,因为大部分都被李怀得罪过。 “原版李怀真是个人才,什么人都能找到方法得罪,我都有点佩服他了!以后有空,我得好好检查一下记忆碎片,万一碰到个仇人,自己还没认出来,结果被人给捅了,那可就冤枉了!” 一念至此,他不由正色起来。 正好,这时,太子等人终于抵达,黄旗就要上前分说,结果太子直接指着李怀道:“你就是李怀,孤还记得你,五六年前,你曾辱骂过孤!” “……” 黄旗一时语噻,旁人也一阵无语的模样。 李怀则正了正衣冠,打算先听听太子的控诉,考虑一下回溯之后,怎么来一波反诘打脸。 结果,太子接下来忽然画风一变:“没想到你当初居然不是胡吹大气,还真有本事!” “???” 黄旗面露疑惑,旁人也是一阵惊疑不定。 李怀则是神色微变,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立刻开始深挖自己的记忆,表面则不动声色。 “当时孤贬低说,说你犹如门楣,若是为将,将累死三军,结果你却说,你若为将,必兴兵马,若能执掌一藩,更可建功立业!没有人比你更懂藩镇!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啊!过去,是孤小看了你!” 说着说着,太子殿下居然拱手,冲着李怀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李怀依旧深挖记忆,同时已经十分熟练的淡淡笑道,“那都是过去的狂妄之语,不过是碍于面子,留下的场面话,岂能当真!” “霍景平生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你算一个!”霍景忽然开口。 这话,你本来会对郑兴业说的。 李怀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同时从记忆深处翻出了所需画面,不由一阵无语,当时自己……不对,是原本李怀,何等狼狈,只顾着留下一句场面话,就匆匆逃离。 “没想到,你当初留下来的话,居然成真了!”霍景语气真诚,“我从来最佩服言出必行的真汉子,你李怀过去是个孬货,但现在看来,是个汉子!虽说看着拳脚不怎么样。” 你确定这是夸我?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表面却还是笑着,他冲着几人道:“诸位,不如换个日子叙旧,今日官家召见,我还要去面圣。”既然不是送上门来让打脸的,李怀顿时又提不起劲来了。 这两天听过太多称赞了,我已经有些疲惫了…… 他默默说着,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沧桑了。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他这样想着。 “……,什么都不想说了,+1槽点吧。” “我等可不是来和你叙旧的!”太子殿下忽然话锋一转,“你那日说过,今后有了成就,便要我等等着,今日过来,便是要问问你,想要如何挑战我等!” 旁边的霍景也跃跃欲试:“若是兵马刀枪,我亦不惧,即便只是马球蹴鞠,亦可为之,总之,这事不容拒绝!堂堂定襄侯,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现场忽然又安静起来。 李怀眼皮子一跳,深刻感到了命运的无常。 在他面前的,其实是一群熊孩子啊! 有权有钱有闲,平日里就要走鸟斗兽,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 相比之下,自己已经是个身有职位的公务员了,还担负了一个家族的重担。 这么一想,李怀顿时觉得自己和对面这些人的境界不同,于是他摇了摇头,道:“这话容后再谈,当下我去面见官家,还要谈及四藩之论,探讨一下国朝的藩镇之策,对中原之镇、边疆之镇、钱财之镇、护卫之镇的权属划分一番。” 李怀叹了口气:“如今看似安宁,实际上暗潮涌动,此中危机,实不足为尔等道也!” 这话一出,太子殿下与霍景等都是一脸震惊,深刻的感觉到了自己和李怀之间的差距。 “原来在我等思虑游戏之际,定襄侯已经思虑的这般甚远了!”霍景忽然站直身子,冲着李怀拱了一礼,“我已明白了,我等便以此来分出高下吧!也只有这等事,才是我等大好男儿该为之事!” 话音落下,居然冲着太子殿下也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去,背影潇洒。 李怀则神色微变,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什么鬼?什么就分出高下,我只是要用不明觉厉的话语,驱散熊孩子而已!你误会了什么不成?”不知为何,李怀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阵不妙之念。 黄旗这时点头道:“侯爷果然不凡,难怪咱来时,官家就说,侯爷您定然知晓他之心思!您之前那些话,咱会如实禀报给官家的!” 李怀面色不变,只是心里却不由翻腾。 不要随便回报啊,万一犯了忌讳怎么办?就算不犯忌讳,万一等会问题超纲了,那也不好啊!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因此探讨藩镇兵事,最起码是自己熟悉的范畴,而且当初也突击学习了好一阵子,总比问起他的要好。 想到这里,他不由微微笑起,觉得也算是歪打正着,原本有些起伏的情绪,也因此舒缓下来。 殊不知这笑容落到太子殿下等人眼中,立刻就觉得这人高深莫测起来,言语间都客气了不少。 自然而然的,李怀与黄旗就此被放行,然后就一路平平安安的抵达了御书房。 看着前面那颇有气势的建筑,李怀忽然生出了一抹感慨。 “总觉得,在压倒了郑兴业之后,我就要迎来日常篇章了,正常来说也对啊,每逢大事之后,就要舒缓起来,我又不是主角,逆转了原本的悲惨命令,未来只要自己不作死,想来就能安稳度日了,从此走上生活流的快乐剧情,什么回溯、再穿越、主角光环之类的,大概都不需要了!” 第八十章 同行 李怀跟着黄旗,走进了御书房。 这里和李怀想象中的雕梁画栋不同,虽说布置考究,但并没有那种堂皇大气,只不过在细节处,能看出不少精致之处。 当然,来到皇帝的御书房,关注点肯定不能是这里的装修风格,永远是坐在这里的人。 “臣,李怀,见过陛下!” 按着事先就交代好的说辞和礼仪,李怀行了一礼,随后便低着头,只是这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的往前面瞟。 原本李怀的记忆里,其实不乏与当今这位皇帝接触的记忆,虽说最近几年已然没了,但过去也是见过的,可穿越之后的李怀,这可是第一次见皇帝,说心里没什么念想,那是骗人的! 要知道,这要是放倒后世,这可就是国家领导人了,哪里是轻易能见到的? 这还是李怀先后经历了穿越和勋贵家族的熏陶,再加上外挂在手,底气十足,对当前的境遇,已然有些麻木了,否则的话,若是让他一睁眼就见皇帝,怕是要失态。 皇帝神色肃穆,面容看着倒是颇为和善,他本来正在批注奏折,见着黄旗领着李怀进来,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稍微点点头,放下笔,笑道:“你来了,这许久未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然后一摆手,就让人看座。 李怀嘴上谢恩,但循着过往记忆碎片,已然知道自己最近一次见到皇帝,分明是几年前,还是被斥责了两句,这心里不由就嘀咕起来。 好在他知道现在该是什么态度,这一坐下来,便顺着皇帝的话说起来,说什么思念天颜,早就想来拜见云云。 皇帝也是哈哈一笑,然后说起勋贵之间的趣事,又提及打猎与科举等近期事件,倒也其乐融融。 至于黄旗等人,则是安静立于一旁,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安静不语。 而皇帝说着说着,这话题就慢慢转到了最近一件风头正盛的事上—— “往年长安文会,每次皆有佳作诞生,引领风骚一两月,这次也是一般,昨日颇有几篇文章流传出来,还有几首好诗词,被人传唱。”皇帝乐呵呵的说着,一摆手,黄旗便会意,拿出几篇文章,呈了过来。 皇帝又指,黄旗便将文章送到了李怀面前。 李怀顿时疑惑,这是要做什么?送我文章,让我背诵全文并默写? 皇帝便道:“这都是朕让人摘写的文章,你擅文理,能细思,不如品鉴一下,看看这些文章写得如何。” 李怀顿时明白过来了,这是让自己点评文章啊,这哪成啊! 别说自己这几斤几两的水平,根本就不够看,便说着批评点评,从来都是出力不讨好的事,你说写得好,人家道本该如此,旁人则说你个舔狗;你道此问不足,人家便要说你不懂精妙,旁人便说不服你来写两笔。 李怀本就想着,如今合该过上日常流,那勋贵少年子弟,招惹也就招惹了,勋贵遛鸟打架才是主流,但若是沾染上那些读书人,这情况可就复杂了,不愿平白惹得士林非议。 一念至此,李怀也不翻看,只是拱手道:“官家明鉴,臣肚子里的这点墨水,如何能点评这些大作?” “你实在也不用谦虚,朕自看了你那文稿,便决定了,这些个文章,得你来看看才行,”皇帝见李怀还待再说,便笑道,“别忙着拒绝,打开看看便知。” 李怀当然知道不好明着拒绝皇帝,就想着翻看之后,找个由头敷衍过去。 未料这一翻开,才赫然发现,这几篇文章虽然弯弯绕绕的不少,遣词造句和辞藻堆砌诸多,但撇开这纷纷扰扰的微末枝节,内里居然言及的都是一件事—— 兵家事。 因而看了几眼之后,李怀心里就有数了,联想到皇帝昨日派人去取了自家文稿,以及在原来的剧情中,郑兴业因为接连几篇兵策,被皇帝看重,又在藩镇反叛事件中临危受命,李怀自是心中有数了。 这是一场面试啊! 一念至此,他的心里就有些矛盾。 “我若是表现出色,说不定就要的皇帝看重,被委以重任,可那样一来,很可能是就要结束日常,然后提枪上阵,那沙场可是个不归路啊,刀剑无眼,我来自承平时代,骤然上沙场,恐有性命之忧。” 带着这般念头,李怀忍不住想做个咸鱼,发表几个不疼不痒的看法,以后中庸为人,在朝堂上厮混下去。 他这是摆脱了致命危机,便想要安逸了。 没料想,他正想着如何开口,皇帝便又道:“想来你是看出来的,都是兵家之言,昨日你一篇文稿传遍文会,掀起波澜,这各方俊杰也不愿让你独美于前,因而皆有论作,这几篇是里面较好的,你先看看,朕等会还要和你探讨一下这周围几个藩镇之事,除此之外……” 他顿了顿,引得李怀颇为好奇,才笑道:“今日来的,还不只你一人,等会还有人要过来,你与他们正好交谈一下。” “还有何人要来?”李怀是真的好奇,眼下主角倒台,剧情便如脱缰野马,已经走出岔道,未来必然逐渐偏转,而眼下这局面,就已然有超纲的嫌疑了。 “几个有志于军阵的,”皇帝眯起眼睛,“如今在外的几个藩镇有了空缺,想要谋取位置的人不少,朕估摸着,还是得看看个人本事,才好决定。” 李怀不由意外起来,这可就是明示了,分明是在给李怀提前泄题。 边上的黄旗等人听着,都不由侧目,意识到皇帝对这位定襄侯,那可真是有所青睐了。 李怀则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一人。 这时,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永昌侯来了。 “让人进来吧。”皇帝点点头。 李怀却是心头一跳。 永昌侯罗致远! 这位和他李怀之间,可是颇有关系的,算起来,还能说是同行。 “这可是后面的主要反派!差点将郑兴业给砍了脑袋的!而且……” 李怀的额头头上流下了冷汗。 “这位不久之后,可是举起造反了的!” 随后,他又疑惑起来。 “但是这位永昌侯,已然有了自己的藩镇,为一方藩将,为何今日会过来?难道他要动下位置?看上了徐泗?” 第八十一章 皇帝的安排 “臣见过陛下。” 被李怀视作同行的永昌侯罗致远,年岁也不算大,四十岁上下,但面方蓄须,自有一股威严,更有着一股正气! “罗卿来的正好,玄庆正好也在,你与他的兄长关系不错,他的文稿昨日也该看了,正好探讨一番。”皇帝微微一笑,再次吩咐左右搬上座椅。 罗致远却看也不看李怀,只是对皇帝道:“陛下,臣此番前来,是要禀报军情的!” “朕知之,”皇帝微微一笑,“但你也该知道,你先前禀报的诸多军情,和玄庆在文稿中所言颇为相似,显是他已然有所发现,现在正好也在,不如便说出来,一起参详。”随后,他顿了顿,“说来也是巧,朕昨天才召他,你今日正好也过来了。” 罗致远眉头皱起,语气强硬了许多,道:“陛下,这兵家之事事关社稷安危,那些士林之人,不明所以,每每仗着有几分文采,便妄议军政,其实是纸上谈兵,半点也不实际!这也就罢了,若是真到了这谈论军政之时,还让这等人置喙,怕是要误了军国大事!” 李怀在旁边听着,这心里止不住的就冒火了,这般指桑骂槐的话,便是他也能听得懂,如何能不动怒? 尤其是李怀很清楚,眼前这位看着正气凛然,其实满肚子坏水,更是野心勃勃,不久之后,便会举起反旗。 这么一个人渣,居然在自己的面前大义凛然的谈论什么军国大事,简直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只不过,现在还轮不到他来说话。 皇帝已经说道:“罗卿此言差矣,若是寻常文章,免不了有纸上谈兵的嫌疑,但玄庆的这篇,先后得了几位大儒称赞,杨靖也在其中,而且玄庆出身定襄一脉,家学渊源,父兄皆为一方名将,想来从小是耳濡目染,不至于不晓兵马事,况且那文稿之中,已然说通了许多事端。” 罗致远听着,便道:“既然陛下这般坚持,那臣自当遵从。”话音落下,这才落座,将腰挺得笔直,宛如宁折不弯的长枪! 真会装啊! 李怀忍不住鄙视,同时又暗暗记忆罗致远的语气、动作和神态。 皇帝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又有人来禀报。 又有人来了。 “末将陈雄、于向,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安。” 这一次来的两个,可就没有永昌侯这么大的爵位来头了,但同样不容小视,乃是两位军中将领,在北方立了战功。 在面见皇帝的时候,二人面色通红,显得很是兴奋。 李怀也听过这两位的名号,其中一个,还是从赵畅的口中得知的。 按着李怀所知,这两人的年岁都是四十多,但脸上满是风霜痕迹,比实际年龄要老上不少。 他们一来,先是见过皇帝,随后得了准许,又给罗致远行礼。 “见过罗帅!”二人对着罗致远拱手,神色严肃,眼睛里还有着敬佩。 那于向更道:“末将当年曾随罗帅北攻奚人,为一偏将,曾有幸聆听罗帅教诲,受益匪浅!” “无需这般,陛下面前,我等都是臣子,一般无二。”罗致远淡淡说着,然后看向于向,“我也听说过你的名号,前阵子你与赵畅同出,牵制了三万胡骑,这可不简单!乃是大功!是真正有功于社稷的!你有今日,靠的是你自己,与我无关。” “哪里,若非当年,末将焉能下定决心!”于向还待再说,却注意到陈雄目光,而后了然,便按下话语,“日后有机会,还要再向您请教。” 罗致远轻轻一笑,点头应下。 “你们与罗卿还有渊源,这便好了,也不会显得生疏,能畅所欲言,”皇帝又指了指李怀,“还有这位,乃是当今定襄侯,不知你们听没听过他的名号。” “他就是李怀?”于向瞥了李怀一眼,眉头紧皱,“可是盗了郑生文章的那个李怀?” 李怀也是眉头皱起,无奈摇头,却没怎么气氛。 原因无他,这古代的消息传播就是缓慢,尤其是不怎么接触士林圈子的,更是消息闭塞。 皇帝摇了摇头。 黄旗就上前解释道:“于将军还不知晓啊,这事另有原因,那文稿确是定襄侯所书,郑兴业方才是盗文之人!” “什么?”于向很是诧异,但陈雄则神色如常。 接下来,黄旗简单介绍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这样,看来某家是错怪了定襄侯,给您陪个不是。”于向很是敷衍的拱拱手,然后又向皇帝称罪。 “不知者不罪,”皇帝摆摆手,“今日让你们二人过来,也和玄庆的文章有关,前些天,你们二人,你们二人先前先一步回来,朕本就要重用你们,你们也不负众望,前几日上的折子里,说了经营藩镇之道,这等当然不让的气度,朕很是喜欢。” 二人听着,不由面露喜色。 “不过,朕还有些事要问你等,”皇帝说话的时候,目光扫过了在场的四人,“正好,今日都在此处,”随后,这视线落到了陈于二人身上,“你们也别站着了。” 皇帝又是一番操作,给这两位安排了座椅。 不过,比起李怀和罗致远,陈雄和于向可就要拘谨很多,不同于大大咧咧的李怀,也不似腰杆挺得笔直,他们两人只有半边屁股挨着座椅,宛如悬空,看得李怀不由摇头,这可比站着还累! 皇帝显是见的多了,继续道:“你们二人领兵打仗,在北方也先后在几大藩镇驻防,辅佐将帅,自是清楚这边疆的实际情况,正好说出来,与定襄侯相互印证,共论兵家事,协助他完善文稿,未来你等也可以多个参考!” 陈雄和于向都很是诧异。 于向更是干脆的问出来:“陛下,您是让我们我等,和这位定襄侯论兵?”说话的时候,还瞥了李怀一眼,满脸的难以置信。 就连陈雄都忍不住看了李怀一眼,眼中满是疑惑。 “正是!”皇帝点了点头,一副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样子,“正好是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陈雄、于向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怀倒是十分理解二人。 “陛下,臣有话要说。”这时,永昌侯罗致远忽然站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师夷长技以制夷 别说了,朕不想听。 李怀在心里默默说着,但他很清楚,这一幕并不会出现,但如果是自己来写,他会这么写。 “别吹了行不行?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数?+1槽点。” “罗卿有话,但说无妨。”皇帝则微微一笑,显得很是开明,尽管屋子里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罗致远的表情这般凝重,其人之言怕是并不中听。 罗致远便就点头,他表情严肃,脸上流露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味道:“陛下,这藩镇之道,实乃国之柱石,不可轻动也!” 皇帝闻言,神色一变。 李怀则是暗自撇嘴:“编,你接着编!还不是想要自己权柄不去!”随后不由坐正了身子,尊卑仔细倾听。 “臣先前所进之奏章,言汴宋、淮西之隐患,本意乃是提醒朝廷,该加强看管与控制,并加以调动,盖因这两镇之藩帅,已然是在位多年,上下近乎一体,此隐患之根也,而隐患者,当除之,而非灭之,去两将而存两镇,方为正道!” 皇帝微微点头,陈雄、于向二人,则凝神以待,露出了一丝兴奋之意。 呸!真不要脸! 李怀却是撇了撇嘴,按着他对剧情的熟悉,这位永昌侯叛乱之后,前期最主要的拦路虎,便是他口中这有隐患的两镇! 罗致远继续道:“这藩镇乃为屏障,为国守边,为国转运,为国筹粮,为国安定一方,岂能因为一二文稿,便要行兴废之事?此舍本逐末,过也!因此,臣斗胆进言,往陛下能审视对藩镇之事,切莫因一时之念,而令天下不安也!” “罗卿怕是有了误会,”皇帝微微一笑,“朕从未说过要削藩,也未曾提及要废除藩篱边镇,实只有治理之念也,正因如此,才会让你们过来。” 李怀也不由点头,他虽说渴望日常,但正所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如果能执掌一方藩镇,养足兵马,然后再过悠闲日子,那才能心里有底,总好过无根嚣张,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人给斩了! 罗致远却是铿锵说道:“就怕陛下无,而他人有,想要图谋不轨,要乱天下根本,令社稷不宁!” 李怀当即眯起眼睛,深刻意识到对方这是话里有话啊! 而且,他也把握住了这位永昌侯今日的来意,以及议论的要点,于是嘿嘿冷笑,并不言语,便开始看对方表演。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帝开口询问,陈于二人时而补充,主要还是永昌侯罗致远进言,便要将这种种藩镇的种种好处,都给说来一遍。 皇帝先前还神色沉稳,但到了后来,多多少少就有些惊疑不定了,等听到最后,更是忍不住感慨道:“罗卿果然不愧是沙场老将,更是兵家大家,深谙这杀伐之道,你这番分析,当真是言简意赅,偏偏又直指要害,将藩镇种种好处,都给剖析出来了!” 罗致远淡淡笑道:“陛下谬赞了,臣这点本事,根本算不上什么,也就是在那兵营中熬了个二十多年,得了一点心得,比不得那些动笔杆子的,三言两语,便能成就一篇,受人称赞!” 此言一出,陈雄、于向的目光,便就落到了李怀的身上,眼神里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李怀则低着头,一副无言以对、彻底被人怼失声的模样,来助长永昌侯的嚣张气焰,只是心里却不住冷笑,同时紧盯着罗致远,记忆着对方手段,在心里默念,来总结对方话语的中心思想,渐有所得。 “话可不能这么说!”皇帝摇了摇头,“各有各的优势,那文稿之道乃是总结先贤之言,综往来之文书,归纳总结,乃一眼而观天下,而罗卿你之言,则是从所见所闻出发,管中窥豹,大而化之,由这言行之中寻得真章,也是一等一的本事!” 他先是两边都碰了碰,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朕先前确实有些偏听了,只是看到了藩镇之恶,险些忘了,这藩镇既立,自有其章法,更非凭空而来,实有大用!” 李怀听着,不由暗自撇嘴:皇帝可真是个墙头草,你这耳根子如此之软,谁说的好听,就听谁的,一点主见都没有,怕不是个昏君! 于向也是略有感慨,得了皇帝允许,便小心说道:“听得永昌侯一席话,这心里原有的不少困惑,可以说是茅塞顿开!先前,末将只是想着为国奋战,为陛下尽忠,现在却知道,若能执掌一方藩镇,方能真是守卫社稷!这藩镇,实在是太重要了!” 你也是个马屁精! 李怀暗自撇嘴。 皇帝则呵呵一笑,勉励了两句。 那边罗致远则道:“陛下,您先前也说了,并不是要撤藩,而是要整治,自是知道藩镇之重的,臣不过是查漏补缺,说些您早就知道的,让您参考而已,日后也好施行。” 真是不要脸啊! 李怀又忍不住暗中撇嘴:“刚才一副宁折不弯的孤臣模样,结果一转脸,就变成这般样子了,明着拍马屁,还说的一本正经的,好不要脸!” 想是这么想,但这该记的,李怀还是要记的。 “毕竟他罗致远是差点弄死郑兴业的牛人,如果不是主角光环强行降智,怕是能让我那本书成为悲剧,而且不复太监!他这人贱归贱,但该记的,咱们还是得学习一下的,正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 这个念头一起,李怀的心里顿时多了不少的使命感,眼神都锐利了许多。 正在这时,皇帝看向李怀,道:“玄庆,怎的不发一言呢?你对藩镇之道,本就有不少见解,只是如今看来,还是有些不足的,正好永昌侯在此,还有两位沙场老将军,经验丰富,你正好可以向他们取经,完善文稿!” “单纯靠笔杆子,终究要有偏颇!”罗致远终于看向李怀,“你父、你兄,都是一时俊杰,虽说皆有败绩,而且因此而亡,但到底还是为国出了力的,你如果有心,那就该继承他们的遗志,也去为将为兵,马革裹尸,为国尽忠!” 你才马革裹尸,你全家都马革裹尸! 李怀不由勃然大怒,想着这人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真面目,果然是不安好心啊!亏了我还想着,大家都是怼郑之人,即使有些龃龉,那也是内部矛盾,未必不能调和,但现在看来,果然是攘外必先安内啊! 不对,我已经把外敌绊倒了!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更加愤怒,想着自己是这罗致远的恩人,结果他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真是个白眼狼!不当人子! “嗯?你似是心中不满、不服?”罗致远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年轻人受了一点追捧,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现在得知一点不合心意的事,就这般模样,能有什么成就?你还是缺了不少东西,该去前线,为兵卒,历练一番!” 李怀眼神微冷,从这话中体会到了浓浓的恶意,实际上,这罗致远从一开始,显然就有意针对自己,有些毫无道理! “永昌侯此言有些道理……”于向忍不住要附和,却被身边的陈雄以目光制止。 皇帝则微微皱眉,道:“玄庆,今日让你们过来,就是要让你们论道交谈,互通有无,互助互补,永昌侯说的有道理,你该听着,然后消化吸收,融入文稿,而不该心有抵触,知道么?” “不敢!”罗致远却摇了摇头,“不敢让定襄侯消化吸收,万一再弄出一场,说是我抄袭了他,那可就不好了!” 这话中敌意,已然露骨,连皇帝都有些错愕,便要说两句,打个圆场。 未料李怀却直接哈哈一笑,站起来道:“永昌侯所言甚是,正要抄一抄,才能去你威风,更能让你这心中真意展露出来,否则世人还要道你是铁骨铮铮的忠臣呢!” “定襄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罗致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目光锐利,“这话我可不能当做没听到!若是没有个解释,今日……” “玄庆,休得胡言乱语!”皇帝也斥责了一句,然后就要带过这事。 但李怀却干脆站了起来,他轻轻摇头:“其实此次我确实学到了不少,也知道了其中不足,正该感谢永昌侯,只是这位侯爷可不是好人,官家可不能掉以轻心,只是我平白说他要叛变,还没有实锤证据,反而容易落入下风,别人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回答不上来,这不就是诽谤中伤么?那些人自然能借题发挥,因此,官家,您可长点心吧!” 这话说的皇帝面色剧变,而永昌侯则是眯起眼睛,露出一点欣喜,至于陈雄和于向,就只剩下惊讶了。 “定襄侯,慎言!便是心里有火,忠于陛下,也得琢磨着这话该怎么说!”黄旗则上前提醒。 李怀转头笑道:“多谢黄侍好意,我都记下了。” 然后,他打起响指。 时光流转,光暗交错。 李怀再次睁开眼睛,迎面就是陈雄满含疑惑的目光,然后就听皇帝道:“正是!正好是互通有无,各取所需!” 顿时,李怀就知道自己回到什么时候了,他看了一眼要站起来的罗致远,嘴角带笑,提前起立,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罗致远顿时僵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生生给卡在了嗓子眼,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有种被人强行代替的感觉。 “玄庆,有话但说无妨。”皇帝微微一笑,并不显得如何意外,“让你过来,便知你会心有所得,要听听你的想法。” 这话一说,这御书房中的其他几人,都不由看了过去。 “我此番出言,实是见着永昌侯与两位将军,心有所感,意识到原本的文稿中,还有不少缺陷。” “哦?”皇帝微微向后一靠,“此话怎讲?” “实乃文稿之事,知晓的人不少,难免会有误解,尤其是那些有心人……”李怀可以瞟了永昌侯一眼,“毕竟藩镇之法,安定边疆、巩固财源,不可轻动也。” 罗致远眯起眼睛,看着李怀,眼睛里闪过惊疑,因为这居然和他心里所想,相差不多! 至于陈雄和于向,则神色不变。 “陛下总是说,臣这文稿里面,有未尽之意,实际上便是有关这些,”李怀这一刻,非常庆幸自己之前为了后续方便继续编撰,弄了个开放式的结尾,现在真的是可以随意往里面加内容,“这藩镇固有隐患,但却也有其优势,不该因噎废食,当加强管理,而不是单纯削减,否则各地藩镇人心动摇,反而不利于国朝根基。” 皇帝听到这里,不由微微点头,面露欣慰笑容。 而陈雄也是面露惊奇,至于那于向,反而挑了挑眉毛。 “这可是奇了,”罗致远淡淡说着,“若是按着定襄侯文章所写,咱们这些藩镇可是百害而无一利。”眼睛里的疑惑更浓了。 “看来永昌侯也看了拙作啊!”李怀同样淡淡说道:“藩镇乃屏障,为国守边,为国转运,为国筹粮,如何能说百害而无一利?我在文稿之中也提及了,四种藩镇各有其用,北边藩镇防卫边疆,中原藩镇转运而为屏障,东南藩镇为财富之源,而西南西北则稳固羁縻,这便是其用,若说隐患,也是存在的,但我等提出问题,不是要刁难,反而是要对症下药。” “你又知道些什么?”罗致远眯起眼睛,他的计划已经被严重打乱,甚至开始让他思考,自己今天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至少,他要摸清李怀的底。 在注意到皇帝的态度之后,罗致远继续说道:“这些漂亮话,可是谁都会说的,但你的那篇文章,先不说有多少是真的从沙场之中总结出来的,单纯看其中言语,对藩镇可就存着恶意。” “永昌侯,若提出问题便是恶意,那这恶意未免也太过于廉价了,”李怀摇了摇头,“况且我父我兄皆为一方藩帅,又怎么会对此心怀不满?” 罗致远眉头皱起。 旁边,于向却忍不住道:“这战阵之事,可不是单纯动动嘴皮子就能说得通的,这藩镇为何存续,自有其法度……” “我自是明白,有道是……”李怀也不着恼,而是果断的选择成为了一个无情的复读机,开始讲上一回中,那位永昌侯所说的种种说辞,一一道来。 其实这里面的实质内容并不多,绕来绕去,无非还是之前那些话摊开来说,什么北方守卫边疆,减少朝廷公帑之耗,无需处处维持大军,还有财政掣肘之类的云云。 只是这话一说再说,旁边的罗致远脸色逐渐凝重,但是这心里,却逐渐生出了古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的种种念头、想法,都和李怀不谋而合,居然生出了几分知己之感。 以至于罗致远不得不努力的摇了摇头,才能止住自己越看李怀越是顺眼的趋势。 只是,永昌侯还能自制,但比起他来,其他人就无法那般从容淡定了。 “听着侯爷之言,似乎也曾在沙场上斯杀过,连不少那战场隐语都知晓,”于向略显诧异,看着李怀的目光略有变化,“莫非是老侯爷所教?” “有这方面的原因,”李怀实话实说,“主要还是,我站在前人经验上,是从其他勋贵的经历和话语中,总结出来的。” 皇帝听着,便就点头,称赞道:“你有这般认识,说明没有恃才傲物,这是好的!” 李怀马上就对着这位至尊道:“以文而总结先贤之言,综往来之书,归纳总结,一眼可以观天下,而如永昌侯、两位将军这般,从所见所闻出发,管中窥豹,大而化之,亦能见得兵家真谛,此乃殊途同归,各有妙处!” 皇帝一听,这点头点的更加频繁了,脸上更是露出了由衷笑容,感觉李怀这话,可以说是说到自己心坎里去了,不由称赞道:“玄庆的见解果然深刻,未来若细细推敲、完善,或真可为开宗之言!” 不愧是皇帝!就是有见识! 李怀不由点头,觉得这皇帝很有主见,看法十分准确! 而见着这般情况,罗致远意识到大势已去,不由暗暗叹息,也不再反问了,只是不发一语。 那边,李怀将罗致远上一回的种种观点倾泻一空,顺势结尾—— “这藩镇之事,非不能说,也不是说了就一定会引起波澜,关键是各地藩镇,是否发挥了效用,若发挥了,这兵马钱粮的消耗,就是应该的,若是没有,就要查一查,里面是否还有隐患了,不过这些不是臣所擅长的,得是真正经历了沙场战阵、有过统领兵马、执掌藩镇经验的,才能说个明白!”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到了罗致远的身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果然,皇帝听出了言外之意,,看着罗致远道:“罗卿,你执掌一镇,时日不断,先前的几封奏折,谈及周围异变,继而分析局势,可谓鞭辟入里,玄庆的这番看法,可还入得你眼?” 罗致远闻言,终是站了起来,只是这会的心情,和刚才有天壤之别,瞪着李怀看了一眼,想着如何言语,才能完成原本目标,但几番组织语言,都是难以顺畅。 毕竟,之前那些话,是反复推敲,还得人相助,才能成型。 憋了半天,他最后只得道:“定襄侯的看法颇有见地,臣……也是这么认为的。”话虽出口,但这心里却不是滋味。 皇帝颇为满意,对李怀道:“永昌侯可是兵家贤达,常胜将军,他对兵家的理解很是深刻,如今既然你们所见相近,这边说明你这条路是对的,日后该多多向他请教才是。” 李怀马上站起来,点头称是,然后笑呵呵的对罗致远道:“不知永昌侯要在长安待多久,我也好安排一下,上门请教。” 罗致远的心情顿时更糟,便敷衍道:“此番入京,乃因军情,方请入宫,这具体要留多久,还要具体情况,但肯定不会长,恐怕没时间与定襄侯探讨纸上兵法。” “那真是太可惜了,”李怀故作可惜,然后摇摇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将文稿送给永昌侯过目,以后但有新文,也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让您批评!” 罗致远顿感腻歪,想着这定襄侯是不是诚心恶心自己,但看对方一脸真诚模样,又觉得不太像,毕竟自己方才只是态度冷淡,没有其他敌意显现,怎么想,李怀都不该知晓这心中真意。 他这边想着,那边皇帝又帮腔道:“此举甚好,可以为之。” 罗致远脸色再变,但话已说出,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于是敷衍性的点点头。 但他这一表态,陈雄和于向也顺势有了表态,尤其是陈雄,主动就李怀文稿中的几个要点请叫起来,显露了亲近之意。 这一来二去,倒也说的热火朝天,皇帝看着满心欢喜,觉得气氛其乐融融。 倒是黄旗眉头微皱。 过了些时间,又有一批奏折送来,皇帝便道:“几位卿家各有所得,便是好的,可先回去思索。” 几人也都识相,纷纷拜别。 等人一走,黄旗忍不住道:“陛下,定襄侯未来也要为一方节帅,岂能主动让他与永昌侯亲近?” “无妨,永昌侯忠义之人,玄庆亦可造之材,二者有都是勋贵,与大宁一体,一荣俱荣,与那些朝堂官僚还是不同的。”皇帝摇了摇头,翻开手上奏折,跟着皱起眉来。 黄旗见着,并未追问,而是退到一旁。 反倒是皇帝主动道:“如今这淫祀之事,真是越发猖狂了,而下面的吏胥也着实糊涂,居然写起这怪力乱神之事,说什么有一人家,因得罪了山野外神,最后发疯的发疯,身死的身死,还有那家孩童,更是化作妖魔,遁入山林!真个胡闹!” 说着,将那奏折往桌子上一扔,道:“最近两年,京畿之地淫祀之事层出不穷,这可不是好事,自古以来,多有那邪门外士以邪教笼络人心,乃行叛逆,不可不察,是时候让杜显着手查办了!扫外除邪之事,迫在眉睫!” —————— 另一边,永昌侯罗致远离了宫城,脚下不停,径直回到自家府邸。 一进门,就有管事的过来通报,说是荀国公的人在里面等候了。 他一听,就吩咐着让人过去安排等候,自己则绕了一圈,到了后院,见到了一个身着青衣之人。 那青衣人自斟自饮,笑道:“荀国公的人来了,侯爷不先与之会晤?” “这是来探我口风的,”罗致远摇了摇头,“那荀国公先前谋夺徐泗,如今被官家敲打,肯定要避嫌的,已然不可为助,现在现身,无非是担心先前约定曝光,无甚可说的。” “侯爷英明。”青衣人点点头,“只是听您口气,此番入宫似是未能如愿。” “是我小看了李怀,这小儿是有本事的,”罗致远轻轻摇头,“他今日说了不少话,便是我听着,都觉得顺耳,差点引为知己,本以为是与我看法相似,但回来的路上细细思索,不由心惊,他怕是更精于揣摩人心!此人,实乃劲敌!” 第八十四章 这是要养废了 “此话怎讲?”青衣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诧异。 罗致远便道:“此番。我得了你的书信过来,本是想着和荀国公接触一下,未来好借助徐泗军的力量,未料他马失前蹄,如今看来,若无意外,徐泗军还是要回到定襄侯一系手中!” 那青衣人便道:“所以侯爷您才定了计谋,要到官家面前去晓明厉害关系,也好让人看清如今这位定襄侯的虚实。” “话是这样,但这次的事,实在是太过古怪,我本以为是有人在背后坐定指挥,定襄侯李怀不过是被推到台前,但今日见了他的人,才知并非如此,”罗致远轻轻摇头,“我先前准备好的说辞,今日尽数都被他说出来了,甚至比我的还要完善许多,这……到了最后,我根本无话可说,只能点头应是!” 想到先前在御书房中的窘迫,罗致远更是一阵恼怒。 青衣人便就问了起来,等了解了大概之后,他也是不由摇头感慨:“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么说来,他确实可能是看出侯爷您的心思,也看出了陛下的想法,这般揣摩的本事……着实让人意外。” 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侯爷也不用恼怒,今日您的做法并无过错,甚至可以说,乃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之前的说辞,是我等左右推敲商定下来的,可以说是最为稳妥的说法,否则临时定计,说什么都可能会有疏漏,便是当时不显,事后官家品味过来,这就是隐患,倒不如先附和定襄侯,这样一来,便是有什么事,也只能找到他身上。” “那小子滑溜似泥鳅一般,我看是很难找到他什么事。”罗致远眯起眼睛,“这人过去藏得太深了,以至于好些个人都轻视了他,包括我在内,未来,却是要仔细探究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衣人沉默了起来,最后点点头。 罗致远看着,忽然话锋一转:“不过,眼下还有个机会,咱们这位定襄侯固然是隐藏颇深,心机深沉,但过去到底还是个白身,现在骤然得官,还是个文职,官家即便看重他,一时半会也不会改变了任命。” “侯爷的意思是?”青衣人眯起眼睛,随后摇了摇头,“这其实毫无必要,此等小道,最多恶心他一下,不会有损大势。” “便是恶心他一下,也是好的。”罗致远忽然想到自己在御书房里的心情,“况且,这事也能探他虚实,他未曾为官过,这里面的条条道道如何能懂?总是要手忙脚乱一阵子,拖延了一时,便是好的。” 青衣人闻言一怔,最后试探性的问道:“侯爷,听您这意思,莫非是有什么念想?” “你想多了,”罗致远摇了摇头,“不过,当下这长安城中,可不安宁,便是我无他念,也是有人存着念想的。” 青衣人眯起眼睛,沉吟起来。 “你也无需多虑,”罗致远又道,“归根到底,还是那徐泗之地的地方太过特殊,乃是多方通衢,各方转运,又有重兵屯守,北国门户,南国锁喉,哪里是那么轻易就能拿的,李怀过去什么名望,想要看他倒霉的人,多了去了,我便是不插手,也有他好看的。” 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墨先生,你可要与我打个赌。” 青衣人笑问:“可是要赌定襄侯多久能平了衙门事?” “正是如此!”罗致远伸出一只手,“我看他,怎么着也得花费一个月,才能在那衙门中立足下来。” 青衣人则道:“侯爷就没想过他会被架空?” “这倒不会,若他真是个心机深沉的,总不至于在著作局那等地方还无法立足!”罗致远眼露精芒,“若真个如此,那反而好了,这形象一下子就在官家心中一落千丈,不足为虑了!” ———————— “安全出宫!这事了结,暂时便一身轻了。” 李怀回到定襄侯府,便就放松了,随后便听说,之前在府中闹腾的那些亲戚朋友也都被老太公安抚下来,送出府去。 “这敢情好,等我修养一番,差不多就该去上班了,唉。”一想到最后皇帝的嘱托,让他明后两日,就去衙门报道,不由又是一阵头疼,“封建社会也要朝九晚五,着实痛苦,怎的他郑兴业当初就那般潇洒,整日里吹箫品美,好不快活?难道就因为主角光环?” 这般想着,李怀忽然想起来,自己还要培养教育光环,便就召唤出来要检查一下,结果这一看,不由一愣。 “什么鬼?怎么又多了一个个性?自幼便有大志向?” 他目瞪口呆。 “这什么时候加上去的?简直毫无来由啊!” 这个结果,让他很是无奈,若是任由这般发展下去,这光环怕是要塑造成一个完人来了,谁敢佩戴? “不行,得干点坏事平衡一下,不然这玩意要养废了!” 但想归想,但终究是后面的事,他只是稍微烦恼,就抛之脑后,眼瞅着还有大半天的自由时光,岂能浪费,当下就让李屋去准备投壶、蹴鞠之类的,好生娱乐一下。 只是这边刚有动作,那边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魏醒过来了。 “我这位远方姻亲过来作甚?”李怀顿时奇怪起来,按着道理,这人本来该是郑兴业的舔狗,但现在郑兴业已然扑街,魏醒还没来及加入阵营,和自己的关系虽算不上好,但到底有魏如兮这层关系,人既然上门了,那就只能一见了。 “玄庆啊,从宫中回来了?”魏醒一见李怀,便笑呵呵的问候。 这态度可是大变了啊。 李怀嘀咕着,只是自昨日开始,这样的急拐弯,他已经见过不少了,也不以为意,笑着迎上去。 等两人一番问候过后,李怀引着魏醒落座。 “兄长此番过来,不知是因为何事?” 等两人坐定,李怀也不绕圈子,直接问起对方来意。 “你倒是直接,”魏醒笑道,“此番过来,也是叔父的意思。” “泰山大人有何指示?”李怀作势就要让人去唤魏如兮。 “不用唤我那妹子,今日过来,是为了你。”魏醒挑明来意,“此番过来,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也好让你尽快在那著作局立足下来,你大概还不知道,眼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要等你犯错,著作局虽看着不大,但如何立足,却关系到了你未来的仕途!” 第八十五章 岳父已经看穿了一切! “此话怎讲?”李怀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关心。 魏醒便道:“此番,你于那长安文会上一鸣惊人,不知让多少人意外,而随之而来的,必然就是各方打探了,过去你只是被人看做一勋贵子弟,但将来,你会执掌权柄,旁人当然得了解你的品性。” 李怀觉得这时得谦虚一下,就道:“这其实都是凑巧,若无几位大儒,我也不会有这么亮眼的表现。” “即便如此,但这次的事,已经传遍了长安,叔父以为这事在旁人看来,就是宣告,说明你已经正式准备好要走上台前了,先前已经有人去叔父府上,问他之意了,”魏醒轻叹一声,“只是叔父只道,他亦是今日方只你的本事,说实话,玄庆,你本不该瞒着叔父,他虽对你颇有期望,但着实未曾料到,你有这般大的本事。” 说着说着这话中带有感慨,显是魏醒想到了什么。 李怀便就问了起来,等几句后终于知道了缘由,不由有些尴尬的道:“确实不是有意要隐瞒岳丈大人,实在是……是习惯了,但兄长尽管放心,自此之后定当时常告之,不会再叫岳丈从旁人口中得知我之事。” 然后他话锋一转:“不过,这次的事其实真有几分巧合,我本不是什么写文章的料,若只是因家学……渊源,这才侥幸写的一篇,拿过去也主要是那郑兴业,其实当时我这心里是没底的,若按着正常的情况,只需要大儒的几句诘问,又是旁人的一些布置,便要坏事,最终能有这般结局,只能说是运气吧。” “你还在这里谦虚,现在谁个不知,这里面本就有你的算计,”魏醒笑骂了一句,“你也是过去藏得太深了,以至于好些个人都信以为真,不怕你说,这里面也把包括了我,但现在你既展露真才实学,那我自当相助!” 李怀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魏醒看着,又是话锋一转:“不过,眼下就有个事,先前不是说了么,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因以你现在的这般能耐,袭爵继权不过时间早晚,但他们却不知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就要观察你在著作局的表现,未来才能有所应对。” “兄长的意思是?”李怀也不糊涂,顺势就道,“若是我在著作局中表现尚可,未来可得不少助力?” “那肯定会有助力,这是应有之意,”魏醒顿了顿,回想起在魏瑾书房中听得嘱咐,“但若是一个处置不好,反而有害,你未曾为官,里面的条条道道难免陌生,但咱们家中经历众多,可以为你臂膀!” 李怀点点头,不由带着感谢之意,道:“兄长,听这意思,你是要派人来著作局?” “这使不得,犯忌讳了,”魏醒摇了摇头,“不过,给给你安排一二门口,还是没多少问题的。” 李怀心念一动,脸上不动声色。 “你也别多心,”魏醒又道,“归根到底,咱们两家乃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未来自当守望相助,那著作局看着简单,但正因安稳,实乃安插人手的好地方,不仅有为学之人,其他人也有不小来历,你贸然进去,无人相助,办事再大,一时半会也打不开局面。” 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你若不信,只等两日便可知晓。” 李怀就笑道:“可是碰了壁后,得去寻兄长相助?” “这话我不说,”魏醒摸了摸胡须,“只是这一开始,你还是得亲自去体验几日的,也好知道这官场模样。” 李怀则道:“正合吾意,怎么也得先体验一下官场的毒打,有个经验。” “这话就言重了,你是本事的,更有谋划之能,不至于在著作局遇着什么难解的,”魏醒微微一笑,“若真遇到了,那未必就是坏事,著作局乃是小地方,便是复杂,但牵扯不多,正好给你练手!” —————— “见着李怀了?” 魏醒在定襄侯府没有久留,等和李怀说了些话,就去后院见了魏如兮,话了家常,又说了魏母的思念,和魏如兮定了回娘家的日子,便告辞了。 这一回到魏府,就直奔魏瑾书房,等魏瑾一问,他就大致讲了与李怀见面的过程。 “到底是不一般啊。”魏瑾听完,就忍不住叹息道。 魏醒却是疑惑,问出来:“叔父何出此言?我这妹夫这次出了风头,让我刮目相看,这不假,可我这次上门过去,其实觉得他比之过往虽收敛了性子,但这言行举止其实也和前几日无甚区别。” “这就是关键!”魏瑾立刻展开教诲,“得了这般名望,一朝翻身,却还是神色如常,这正说明了李怀心性过人!” “原来如此!”魏醒一想也是,但跟着又忍不住道,“只是他还是有些经验不足,侄儿听如兮说道,我刚上府的时候,我那妹夫安排了小厮去准备投壶等玩物,都这个时候了,他不先去了解著作局的局势,实在是有些托大了。” “不然,”魏瑾摇了摇头,“这也是定性之举,我且问你,你去见他,他可曾意外。” 魏醒想了想,然后摇头道:“未曾见他意外,反而是神色如常,含笑迎接。” “这便是了,”魏瑾眯起眼睛,一副看破一切的模样,“以玄庆在那文会上展现的筹谋手段,显是凡事都要多想几步的弈道高手,这等心性,要去一处为官,岂能不事先筹谋?” 魏醒马上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说?” “他早就料到,你会上门!”魏瑾叹息起来,“后生可畏啊,没想到我当年的一招闲棋,如今却是意外收获了,这般想来,玄庆很快就会站稳官场,未来由他相助,我未尝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魏醒品味着这些,感觉大有收获,然后又道:“那咱们准备的人?” “自是要送去的,但也不急于一时,”魏瑾抚须笑道,“年轻人有本事是好事,但也得有些锤炼,就先等个几天,你现在送过去,只是锦上添花……” “不如雪中送炭!”魏醒眼中一亮! 魏瑾含笑点头,道:“你这一辈,我最看好你,所以这些事都给你说通透了,确实有长进了。” 魏醒笑了起来,正要谦虚两句。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然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父亲,怎的女儿如今过来,还要先通报了,莫非我这一嫁了人,反而要和家中生疏了?我可是您最喜爱的女儿!” 第八十六章 一鸣惊人,余波渐起 魏瑾听着,顿时摇了摇头,对魏醒摆摆手道:“你先去安排,告知被挑选出来的两位先生,让他们做好准备。” 魏醒点点头,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迟疑了一下道:“香儿此番回来,和他那位夫君的调令或有关系,您……” “我心里有数,去吧。” 魏醒还是迟疑了一下,最后提醒道:“香儿那夫君最近上下打点,还来拜访过我一次,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想来我这衙门里,侄儿刚刚得到消息,官家下令京兆尹,说是要严查京畿之中的淫祀,这事麻烦,但不少人视之为跳板,就怕香儿那边也得了消息,这才上门。” 魏瑾眉头一皱,最后还是摇头道:“莫担心,这事我心里清楚,会拦着的。” 魏醒这才离去。 等送走了魏醒,魏瑾坐正身子,抬头往门口一看,就有一红衣女子飞奔进来。 这女子面容艳丽,身材圆润,皮肤白皙,声音更是有如空谷百灵,但她一进来便抱怨道:“父亲,您不知道,方才那管事的都随意阻拦我,说您在与族兄交谈,可过去可不是这样的!” “行了,都已快我人母了,怎的还这般不知轻重?”魏瑾摇摇头,刚想要训斥两句,但见着那女子的委屈表情,语气就软了下来,“我与你兄长是商谈的,事关族中未来,当然得谨慎一些,事先吩咐了魏准,他才会阻拦。” 那女子便嗔道:“那您等会得训斥魏准一下,省得他以后还这样!” 魏瑾只得点头,道:“好好好,都依你!” 女子立刻转哀为笑,道:“还是父亲待我好!”然后就是一顿撒娇。 等过了一会,魏瑾问道:“按着说,你夫君最近才回京述职,你该陪在旁边,怎么还有时间到为父这来?” “唉,”女子又哀叹起来,“女儿正要说这个事,我夫君那个人,您是知道的,心比天高,也是有才学的,他这两年外放为官,政绩有目共睹,现在回来,按理说,那是该升迁的啊,但偏偏就给了个小官,不上不下的,有什么意思?” 魏瑾摇了摇头,干脆的说道:“朝廷任免,自有法度,你就是来找为父,也没用。” 女子蹙眉,撒娇道:“父亲与吏部尚书交好,您若是上门走动,他还能不卖您一个人情?况且,修贤的要求也不高的,就和族兄一样即可?” “胡闹!”魏瑾皱眉道,“王修贤先前只在一地做过县令,因事未能在当地升迁,现在回来不熬熬资历,还想着到京兆尹下面当官?你族兄兢兢业业多年,破了多少案子、平了多少事端,才得了一个参军,他王修贤来到就像要平起平坐?他以为自己是谁?” 女子立刻就恼怒道:“父亲何故吼我?”见魏瑾神色不变,她语气又软了,道:“族兄的司法参军,也不是什么大官……” 魏瑾的语气也平静了不少,道:“这官大官小,有的时候不光看品级,还得看归属,京城司法之职,能和下面一样吗?而且京畿二十几个县,地方上哪里能比?这里人口几何?官吏多少?前前后后的关系何等复杂,你就没有想过?” “便是不行,那也在京城里做个县令好了。”女子一副退而求其次的样子。 “这更是胡话了,县令乃是一方父母官,哪里是说当就能当的?就算有空缺,为父也不会推荐王修贤,他之前为县令做的事,现在压还来不及,一旦要在京畿为县令,过去的履历被人一查,保准出事!” “那……”女子迟疑了一下,最后一咬牙道,“实在不行,就先委屈委屈,在族兄手下当个差,日后瞅准了机会……” “这还委屈他了?”魏瑾冷哼一声,“你也不要多想了,为父是户部侍郎,不是吏部的,就算是的,也不能因为私情而随意安插亲信,这是犯忌讳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父亲为何这般偏心!”女子立刻一副委屈的要哭出来的模样。 “这话与偏心与否没有关系,”魏瑾眉头一皱,“实在是你这要求太过过分,不如……” “怎么的就不偏心的?怎么魏如兮的夫君,就能得您支持,全力相助,而我的夫君就不行?”女子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水汽,“就因为他李怀是定襄侯?就因为魏如兮是嫡女?” 魏瑾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他沉声问道:“你又胡说些什么?” “我怎么胡说了?”女子的眼睛里留下泪珠,“李怀过去是什么玩意儿,谁不知道,自从娶了魏如兮,不仅得了那侯爵之位,如今更是在长安文会上大出风头,连郑兴业这样的才子,都被绊倒了,为什么?还不是咱们家帮他!没有您!没有咱们魏家!他李怀算个什么东西啊!” “住口!”魏瑾勃然大怒,“你说的这些,都是从哪里听来的,简直一派胡言!” 这一番雷霆之怒,可谓震慑人心,那女子一下子就愣住了,然后这眼泪便如断线的珍珠一般跌落下来。 “父亲,您吼我!”她满脸委屈,“为何这般?就因为他魏如兮的是嫡女?我是庶出吗?您说最喜欢我娘亲,难道都是假的!” “少来这套!别把你母亲那一套东西拿出来!”魏瑾眯起眼睛,神色肃穆,“魏香儿,给我说清楚,你这番话,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魏香儿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终于收敛了泪眼,然后抽泣着、断断续续的道:“这……好些人都这么说。” 魏瑾则继续逼问:“你是从何人口中听到的?” “是……是从我夫君口中听到的。”魏香儿这么说着,稍微低下头,“他也是从他的衙门那听到的,但他那衙门里面,也都这么说着,听说是不少人分析过后的结果。” “居然是这么传的?”魏瑾沉思起来,脸色阴晴不定。 魏香儿就道:“父亲!这事很多人都看得出来,您为何还要替定襄侯府遮掩?”然后她压低声音,“我其实打听了,家里早就安排好了门客,给那定襄侯,显是给他出谋划策的,这难道不是偏心吗?为何我家夫君,就得不到这般优待?” 随后她又作势欲哭:“也是,我乃是庶女,就算得父亲喜爱,终究是比不过嫡女金贵,她魏如兮一进门,就是侯爵夫人,我呢?当年嫁给他王修贤,他不过是个刚刚中榜的进士,是父亲您说他大有前途,要栽培他,我才下嫁,如今……”说着说着,心中悲戚,居然真的哭了起来。 魏瑾却只感到一阵心烦意乱,他摆摆手道:“别我这里哭了,你姨娘也有一阵子没见你了,去看看吧,”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也别忘了去给你嫡母请安。” 魏香儿愣在原地,对这般场面很是意外,过去只要自己施展这一招,父亲无有不从,怎的今日…… 她还不甘心,又要再说,魏瑾却不啰嗦,直接瞪了她一眼。 魏香儿终于知道厉害,福了一礼之后,心有不甘的离去了。 等人一走,魏瑾再次让人招了魏醒过来:“你可知道如今关于咱们与定襄侯都有什么传闻?” “侄儿不知,莫非出了事?”魏醒这么一问,借着魏瑾就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魏醒也变了脸色:“还有这等传闻?侄儿着实不知!” “去让人好好探查!”魏瑾深吸一口气,“今日不同以往,既然知道了玄庆的本事,那以后就不能太托大,得相互扶持,不可让他心生恶感!” 魏醒点点头,又道:“那几位门客是否还要派过去,万一真让人误会了。” “这有什么?”魏瑾摇摇头,“旁人一说,你事就不干了?还是要派过去帮衬的,这才是相助,再者说来,你和玄庆说了,要他先自己在衙门里感受一下,这事本就不急于一时。” “侄儿明白了。”魏醒点点头,再次离去。 等人一走,魏瑾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招来了管事魏准:“你去通知夫人,就说我有话要与她说,另外……”沉吟了一下,“先前我就有意将这儿女召集起来,吃一顿家宴,你去安排一下。” 魏准点点头,又问:“那诸位姑爷……” “当然都要来。” 等人一走,魏瑾凝神思索,过了一会,又招了另外一个管事过来,问道:“最近后院有什么异动?有什么人来往?” 那管事就说一切如常,然后道:“不过,今日有不少人送来了帖子,说是最近要来,包括刘家、柳家、王家……” 听了一圈,魏瑾点点头,说道:“都是有些来历的,猜得出缘由,玄庆在文会上一鸣惊人,老夫为他岳丈,这些人想来拜访,或许也有试探的意思,既然如此,就都安排一下吧。” 这边正说着,那边就有人过来传报,说是后院起了纷争。 “齐夫人带着人,闹到了主母那边!”来通报的魏准一脸无奈。 第八十七章 下马威 “夫君到了地方,一定要与同僚打好关系,不可因身有爵位,就轻慢于人!” “我儿啊,到了地方,记得先去见过上官,言语要客气一些,但也不可失了咱们侯府的威仪。” …… 一大清早,定襄侯府就颇为热闹。 天刚蒙蒙亮,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就都忙碌起来,人来人往。 这原因倒也简单——当代定襄侯李怀,要去衙门里上班了。 “母亲、娘子,我都记得了,不用如此郑重,这当差……”李怀面对这般局面,又看了看被整个动员起来的府中仆从,一阵无语,他很想说,自己又不是没上过班,但考虑到今生这个李怀,好像还真的没有上过班。 这种情况下,被人担心也是正常的,尤其是李怀过去的性子,他换位思考了一下,这家人是要担心一下,万一自己一个兴起,把上官给怼了、给揍了,都不是不可能的。 这么一想,他顿时就理解了,这语气也平缓了许多。 老夫人刘氏又嘱咐了几句,就在旁人的搀扶下回去了,留下来了魏如兮还在嘱托着。 魏如兮说了几句后,又提醒道:“府君莫忘了,再过几日要去父亲那边拜见。” “我自然记得,无需担忧。”李怀点点头,注意到魏如兮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又追问,“怎么?还有旁事?” “无他,乃是琐碎之事,无需多言。”魏如兮这话说出,李怀就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魏如兮看着李怀远去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这时候,彩环走过来低语道:“夫人,不将事与侯爷说吗?” 魏如兮摇摇头道:“都是家中琐碎,没必要烦扰夫君。” “可那人都欺负到您母亲头上了!”彩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就该让侯爷好好教训教训她们!” 魏如兮神色微变,最后说道:“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现在就说,还是让夫君先集中精力,应付衙门之事吧。” —————— 著作局的衙门,并不难找。 李怀虽然从未来过,但过去也曾听过旁人提起过,再加上还有专门派来引路的差役,因此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只不过,从马车上走下来,抬眼一看过去,哪怕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被那简陋的门楣给惊住了—— 呈现在李怀面前的,是被层层青叶包裹起来的衙门大门,周遭僻静的环境,幽深的巷子,让这个地方有一种隐士之所的出尘气息。 “但是这里是个衙门啊!这也太清水了吧?” 只是看了一眼,李怀便忍不住吐槽,因为眼前的这番布局,几乎就将“没有油水、也没有权力”这几个字,悬挂在门匾上了—— 当然,现在那门匾上悬挂的,还是“著作局”这三个字。 边上,负责引路的那个差役刘金就解释道:“好叫侯爷得知,咱们这地方,确实是僻静了些,但正因如此,在此为学撰文,才会事半功倍!” “……” 李怀看了差役一眼,半晌无语,最后朝着周围打量了几下,又问道:“著作局不是属于秘书省之下吗?那秘书省,据我所知,与官家亲近,虽不能说是强权之所,至少也是实权之门,著作局在其麾下,怎么会被安排到这种地方,周围看着也没有其他衙门了。” “这……”刘金一愣,然后说道,“侯爷,咱们著作局与秘书省,早就已经分家了,当初隶属于秘书省的时候,咱们这还叫著作曹,现在虽然上上下下有不少人仍旧这么叫咱们,可咱们衙门,已经独立出去,不复为秘书省所属了!”说着,他挺了挺胸膛,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所以说,从实权部门的下属单位,忽然变成了独立的清水衙门,你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啊! 李怀感到一阵无法理解,气氛顿时一阵尴尬,为了缓解这股气氛,他不由问道:“我听你这言谈举止,颇有章法,不知之前在什么地方任职?” “属下原是在国子监做差役,因自学苦读,长了学问,上官见我可堪造就,就提拔于我,于是调动来此!”他一副咱是文化人的模样,让李怀忍不住点头。 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那国子监乃是朝廷用以管理教育的权力机构,连先前敢和勋贵子弟当面硬怼的太学生,其所属太学,也要归国子监管理,那是实实在在的关系未来的实权衙门,便是在里面当差的衙役、差役,能传话、探查消息、交好太学生,也是有诸多好处的。 比之眼前的这个著作局,不知要强上多少了,这等调动,能被算是提拔? 想到这里,李怀心念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不知,刘金你在国子监时,都有何表现?” 刘金一副自豪的模样:“属下从始至终,都是嫉恶如仇,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便是上官有过,都会直接指出,上官便是见我这般忠于职守,才十分欣赏,予以提拔的。” “……” 李怀无声的点点头,抬头再看那被绿色叶子缠绕着的门匾,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皇帝一定是觉得我太累了,需要在这里好生休息休息。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样的地方,必然远离喧嚣,没有许多麻烦,或许可以安安静静的做一条咸鱼。 带着这种期待,怀着平静的心情,他走进了衙门,随后就碰了个钉子,咸鱼境界宣告破碎。 著作局之首,现任著作郎陆镜乃是一四十多岁的文士,留着五柳长须,身子瘦削,他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微微上翘,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果然,这边李怀刚刚见礼,那陆镜就拿出一叠文稿,放在面前的桌上,淡淡说道:“你这篇文稿,本官已经看过去了,是有些可取之处的,但用典和借喻有很多错漏之处,还有几处很是牵强附会,这些都要修改!你这文章不错,但要精益求精,不该自满!本官还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李怀一愣,而刘金则主动过去,拿着文稿,捧着呈给了李怀。 李怀接过来一看,认出是自己在长安文会上拿出的初稿,便道:“上官说的是,不过这些文稿,本就是匆忙书就,能抛砖引玉,得诸多大儒指点,实乃幸事,如今上官也看了,觉得有缺陷,正好指点一番,也好让我修润。”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只管去改,明日午时之前拿过来给我过目!”陆镜说着,一甩袖子,离座而去。 第八十八章 斗转星移一念间 “外挂还是有局限性的,碰到了不愿意指点的、不愿意嘲讽的、不愿意批评的,我就只干瞪眼了……” 伏案书写的李怀,长出一口气,放下了笔,看了一眼身边摆放着的两堆图书,不由摇了摇头,深感一阵无力。 “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靠着自己,这文章说到底,还要我自己写出来才行,那位著作郎如果愿意指点,我当场就能用他的观点回答,此乃捷径,但他甩袖离开,我这边就得踏踏实实的走路了。” 在大宁,秘书省的职权颇为琐碎,过去更是涉猎许多,其中就包括了管理和整理四库图书,著作曹作为秘书省的下属机构,也有着抄录和分类藏书的职责。 如今,著作局与秘书省分离,但依旧有着整理、归纳、抄录的职权,能够查阅藏书,只不过,无法在原来的衙门里办公了,得搬出来,但又不能搬得太远,值得就近寻了个僻静之地——那好地方早就被秘书省和其他衙门占了,也就只有这里尚有空处。 “好在这离着四库藏书不远,里面藏书丰富,借阅、查阅起来较为便捷,不然就要更加麻烦。” 这样想着,他看向面前桌上的一叠文稿。 这是他综合了杨靖等人观点之后,在原本文稿的基础上,结合最新查询的兵家书籍,修订出来的新版。 “可惜我根本没有为学经验,短短时间突击,拿着几本书,也只能生搬硬套,如果能给我多点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月,我也有信心,能打磨润色出来,毕竟咱穿越前是敲键盘的,但现在,还是太过勉强了……” 他这边念头刚落,那边就传来了敲门声,紧随其后的,是刘金的询问:“侯爷,您这边写得如何了?郎君让属下来通报您,该送去了。” 李怀将新写的文稿整理好,递了过去。 刘金一看,称赞道:“您这么快就能成书,真是了不起!此番定能让郎君满意!”然后就带着文稿匆匆而去。 与此同时,在著作局正堂中,另外一位著作佐郎谷优,正在与著作郎陆镜说着话—— “郎君,定襄侯如今简在帝心,来咱们这里不过是暂时蛰伏,要不了多久,就得一飞冲天,为权贵人物,这本是结交的好时候,您何故这般刁难呢?” “李怀既为著作佐郎,哪怕只是暂时,那也要真能胜任才行,”陆镜摇摇头,神色平静,“而且在这里,我不看他的爵位,只看官职,我既执掌此局,就得担负责任!” 谷优叹息道:“话虽如此,但定襄侯的文章我也看了,是有真才实学的,他是勋贵人家,自幼起码舞枪弄剑的,都是兵家事,能写成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哪里还要渴求?” 陆镜淡淡说道:“正因为文稿上佳,才该除去瑕疵,未来才有传世可能!” 谷优一愣,然后道:“郎君对他竟有这般期许?” “不是我对他的期许,而是他既然写出了那篇文稿,就该有这等机遇,若是我没有碰上也就罢了,既然碰上了,就绝不容许他因懈怠而错失机会!”陆镜冷哼一声,“我只是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打算,以为拉到这里可以轻松,蒙混度日,想都别想!” 古优苦笑起来,问道:“那不知道怎么才算过关?” “至少要我看来,无甚可挑剔处方可!”陆镜眯着眼睛,“只要监督督促,让他苦读钻研三四个月,当可初见成效!” 这边说着,那边刘金已经过来,还捧着一些文稿。 古优见状,便告退去处理自己的事务了,陆镜则毫不客气的伸手接过来,看了起来。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 李怀正在百无聊赖的翻看文献,只是这心思却是怎么都止不住的乱窜,心猿意马之中,有一种前世等待考试成绩的错觉。 “这可严重影响了我的咸鱼计划!” 这个念头止不住,李怀不由摇头叹息。 终于,刘金的身影再次出现,同时带来的,还有被陆镜无情拒绝的消息。 然后,李怀捧着满是朱红色批注的文稿,苦笑起来。 “侯爷,您也别气馁,郎君说了,您这边已经改的颇有成效了,只是还欠缺打磨,在细节处太过粗糙,只要沉下心,要不了几个月,就可成了……” 几个月…… 李怀深吸一口气,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那枯燥的生活。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接下来几天里,李怀不断修改文稿,然后送交给陆镜,但却无一例外的被打回! 在屡败屡战中,李怀从那些朱红批示中,隐隐察觉了自己最大的缺陷在哪里。 “我的基础太差了,没有真正喜文弄墨过,现在所得的一切名声,其实都是建立在镜花水月之上,根基不稳,因为有着穿越前的资料参考,又有外挂补充,加上家族添头,才能勉强拿出这篇文章!” 他回想着过去和这篇文稿有关的几次问询,心里逐渐明悟。 “文会之时,文稿出世,几位大儒只会围绕着文稿谈论,这才能让我从容应对,之后宫中问答,也是因为这篇文稿,加上涉及兵家,在场的都是将军、藩将,可以借力打力,但如果换个情况呢?如果人家问的超出了这个范畴,或者干脆就从文章、文辞的角度来询问,不提兵家呢?又或者,碰到几个大家,就像陆镜一样,根本不点评,那就算时间回溯,我也得抓瞎!” 这么一想,李怀也明白了,或许趁着这个机会,奠定些许文辞基础,但是……“ 他将手中毛笔一扔。 “这也太让人烦躁了!他无聊了!我就这么干坐着几天,就是看书写字,看书写字,看书写字,别说手机了,连个课外书都没有,不时还有人过来检查督促,这谁顶得住啊!” 想到这里,他猛地喘了口气。 “不管了,这种情况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如果不能让自己改变,那就改变环境吧!” 一念至此,他猛地将牙一咬。 “不就是打自己脸吗,次数也有不少了,不差这次!双开肝帝,给我运转起来吧!” 念头落下,李怀忽的双目圆瞪,在他的眼眸深处,阴阳流转、星辰交替,然后往前一趴,倒在桌子上,无声无息。 时间流逝,一个时辰缓缓流过。 屋外传来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快速远去。 突然! 李怀身子一颤,然后猛地抬起头,大口的喘息着,满身都是汗水!接着游目四望,逐渐平静下来。 “回来了?这下玩大了!一下子去了一年,鬼知道我经历了什么!”然后他摇了摇头,“不对,这不是重点,我在这边消失了一年,不知道……” “李怀!”这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声音响起,“听说你方才瞌睡了?” 第八十九章 感动常在 “这个声音……”李怀微微愣了一下,心灵深处的一部分记忆开始逐渐解封,“我记得这个声音,这似乎是大宁王朝中,那位著作郎的声音!” 久远的记忆,一步一步的回归,同时回来的,还有一年前的一些好恶和念想。 “这人似乎对我有些不怀好意,我刚刚上班履职,他这位上官就有心刁难,逼着我去修润文稿,因此不得不读书为学,像是靠前突击一样,苦不堪言,也不知道和我是什么仇什么怨。” 伴随着对自身情况的逐渐接受,之前枯燥乏味的读书生活,也逐渐泛上心头。 “但是这这一年的情况相比,当初在著作局被逼着读写修润的日子,也变得有些舒服起来,最起码这一天里面,也就劳作三四个时辰,而且我在大宁王朝为成人,体力与精力皆十分充盈,不用担心学到猝死……” 被勾起了心中苦涩,李怀也忍不住哀叹起来,脸上更是呈现出一片唏嘘。 “李怀!” 这时,那位著作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这一次,陆镜的人已经站在了李怀的身边,他低头看着李怀面前的那几张纸,不由皱起眉来—— 这纸上空白一片不说,还能看出被人爬伏在上面的凹凸折痕。 “见过上官。”李怀站起身,满脸唏嘘的看着自己的这位上官,“许久不见了,您依旧神采过人啊。”随即,他这心里也急转起来。 按着他的想法,自己失踪了一年,无论怎么着,都是不晓得事件,毕竟在他穿越的时候,刚刚出了一次风头,本身还是有爵位的,更重要的是,接了官职,结果…… “现在回想起来,是冲动了一点,虽说当时太过无聊,但比起后来……唉,不提也罢,现在就得想想如何面对了,我这爵位还有没有,别给算个失踪人口,关键是老婆还在不在,别……” 这般想着,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起来。 “嗯?”陆镜面露不悦,“怎的?睡糊涂了?”他提高了音量,“让你修润文稿,说起来是枯燥,但这毕竟是为学之道,官家让你来这里,可不是让你享福的,你爱清楚这点!” “嗯?” 李怀一愣,这一年的折磨,让他的思辨能力十分可观,只是听这句话,就已经从中感觉到了一部分信息。 听这意思,好像不是对失踪一年的人能说的,不,不对。 他沉思起来,念头在心中快速转动,目光则扫过周围,那些个因为时间和没有刻意记忆,而已然模糊的记忆,和一个猜测结合起来,忽然让李怀有些激动。 “上官!”他忽然满含深情的喊了一声。 陆镜被这毫无来由的一声给叫的一愣,颇有些不明所以。 跟着就听李怀问道:“现在是哪年?哪日?” 顿时,陆镜的表情再次不快,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你果然是睡糊涂了!”陆镜一甩袖,满脸不悦的道,“若是以为这般胡言乱语,便能免了今日之书,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他摞下重话,却见李怀依旧神色恍惚,一副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由动怒,道:“你莫得意,你这文稿固有可取之处,也有不少人称之赞之,但那只是暂时,若你这文稿出了名,被各方所知,而你又没有为学夯实,以后只能贻笑大方!” 见李怀依旧神色不属,陆镜刚才抬起手,指着纸上的一句,道:“便比如这一句,你要引用,说是‘正言若反’,但最后如果说不出典故源流……” “此乃老子之言,”李怀的神色忽然锐利起来,条件反射一样的道。 陆镜一愣,然后顺势就道:“这源流之说,可不光看是谁说的,旁人还会问你,这话因何而生,又是圣人感怀何等情景而叹。” 李怀轻轻点头,对答道:“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业,为者败之,执者失之,”这一刻,他仿佛老子附体,面露哀叹,“知成败祸福之事,悉在人谋。” 这话听着玄妙,但行家一听就知真意,无非就是过往历史中,有太多的相互矛盾之现象,求而不得,得而不欲,通过联结对立,构成一个违背常识、又似于悖论的语句。 这就是“正言若反”。 陆镜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 反倒是李怀像是来劲了,继续道:“这小小一个词,却能凝结这么许多的奥秘,背后潜藏着的是对历史、对世间事的思考,这正是典故隐语的妙处所在啊!” 这话说完,他猛然回过神来,现在已经不再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用再那么拼命的回答问题了,也不用弄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了。 于是他不由长出了一口气。 “今日,乃是元亨三年,二月初七!”陆镜的声音忽然变得冷硬起来,他转身离去,嘴上不停道,“为学之路道阻且长,不可自满!”然后,这身影就消失在门外。 李怀迟疑了片刻,琢磨着对方这态度有何用意,但很快,注意力就集中到了那个日期上。 “元亨三年,二月初七,这个日子我可是记得的,距离我履职也才过去没几天!这说明……” 他忍不住激动起来。 “我在那边一年,但这边的时间却没有变化,这真是最近最好的消息了!” 过了一会,李怀才真正搞清楚,时间并不是没有一点变化,而是过去了一个时辰。 “那边一年,这边一个时辰,无论怎么看都是好事,不过我最近是不打算再过去了,那边的环境,比冲刺高考还要命,这谁顶得住吧,还是这边好,书多还自在,像是回到自习室一样,我超喜欢这里的,上官说话又好听……” 带着这样的感慨,李怀顺手翻开了手边的一本书翻看起来,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 另一边,刚刚离开此处的著作郎陆镜,边走边思考,但没有几步,另一位著作佐郎谷优,就走了过来,询问那边的情况。 陆镜就道:“确实如你所言,他当是伏案睡了一会,但大概是因为太过用功,精力损耗太过所致,也无需太过深究。” 谷优顿时闻言,顿时呆在原地。 —————— “情况似乎又有反复。” 是夜,谷优回答家中,便与早就等候在此的一人交谈起来。 那人神色从容,气度不凡,正是先前被荀国公府扫地出门的卫井。 卫井眉头微微一皱,问道:“此话怎讲?” 谷优就道:“先前著作郎严以待定襄侯,言语间还能感到些许不满,但今日话锋忽然有变,虽然没有明着夸赞,但这言语中已有不少改观,是无法否认的。” “还有这等事?”卫井眉头皱得更紧,“定襄侯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藏得可真深啊!” “此话怎讲?”倒是谷优有些不明白了。 “著作郎的性子我略有研究,”卫井抬头解释起来,“这位先前乃是清流,因不肯随波逐流被屡次贬斥,虽然才华横溢,却郁郁不得志,平日中但凡能让他另眼相看的,无不是在学问上有独到之处的,要么就是天赋过人,乃是不错的读书种子的,先前他看过郑兴业的文章,对那郑生就有不少好感。” 他顿了顿,才道:“如果著作郎真的态度有变,那只能说明,定襄侯有什么品质,让他发现了。” 谷优便道:“卫先生知道的可真多,不知是您先前就知道,还是背后那位……” “咱们这话就说到这里,请你相助,本就是靠着咱们多年交情。”卫井轻轻摇头。 谷优点了点头,然后道:“不过,说实话,何必这般针对定襄侯,莫非是荀……” “都说了,与旧主无关!”卫井眉头一皱,打断了对方,“也不是针对定襄侯,实际上,我等是十分看重定襄侯的,有意要拉拢他,只是他的异军突起,打乱了原本布局,所以他最好能在著作局多待一些时日。”说着,他冲谷优拱了拱手。 “我只能尽力而为。”谷优淡淡一笑,“将这位定襄侯拖个两三个月,问题不大。” —————— 翌日,李怀睁开眼睛,感受着身下的软垫,以及枕边人,不由长吐了一口气。 “还是封建地主好!” 随后,他便做起来,准备穿戴一番,就去衙门上班,结果这番动静惊醒了魏如兮。 她起身迷迷糊糊的看着李怀,问了一句:“夫君这么早便起来?要去作甚?” “不是要去衙门么?”李怀疑惑道。 “今日不是休沐吗?”魏如兮疑惑道。 “……” 李怀顿时有一种泪流满面的冲动。 回忆前尘,已经整整一年了,他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现在骤然听说能够修整,顿时心花怒放,顺势便要躺下。 大宁朝的世界,真是处处充满了感动。 李怀默默感恩。 魏如兮反倒是起来。 “也好,反正今日要去拜见父亲、母亲,咱们早些准备,也是好的。” “???” 李怀顿时一脸迷惑。 魏如兮便道:“怎么了?不是早就说啦,今日你带着我回魏府吗?” 第九十章 涉魏府而言 一大清早,魏府便内外便显得格外热闹,这里里外外,众多仆役、女使来来去去的,皆在忙碌。 那周边府邸见着,都有仆从问上一两句,登时就有消息传开—— “乃是那魏家君子要举行家宴,那魏府的公子、姑爷、小姐、夫人,皆至!” 这等消息,被人一声声带着,传到了周围几个府邸之中。 魏瑾如今为户部侍郎,乃是朝中高官,其人所在的居所府邸周围,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多数都是权贵人家,还有沾亲带故的。 这等地方,消息自是流通迅速。 “他魏侍郎家宴,可是非同一般啊。” 柳府,柳家老爷柳泉,在得了下面人传来的消息之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然后就吩咐下去:“将老二和老五叫过来,就说我有话要对他们说。” 很快,柳泉的二子柳新和五子柳析就被招来,这两人显然也是有着准备的,已经知道他们被叫来的原因了。 “父亲大人,可是因为那魏府家宴?”柳新拱手问道,他如今在吏部任职,前程远大,对朝廷的局势动向,也颇为了解。 “正是,你在吏部,乃是天官之地,对朝廷各处的调动最为熟悉,你来说说,这为父为何这般重视魏府家宴?” “莫非是因为那位定襄侯?”柳新还没有开口,柳析忽然开口。 老爷子柳泉眉头一皱,问道:“你何出此言?” “先前父亲您看好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郑生,想要将小妹许配给他,结果这人不争气,也不顶用,无缘无故的去招惹勋贵,现在身败名裂,科举之路都断了,前途暗淡,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那位定襄侯!这是其一!” 柳析眉飞色舞,先是伸出一根手指,跟着伸出第二根,道:“其二,小妹自那日在长安文会中见过了定襄侯,这几日茶饭不思,还托我去李家、魏家问询,其意不言自明,有此一二事,今日这关键当然就在定襄侯的身上。” 花落,满脸期待的看着柳泉。 “胡闹!”柳泉却是训斥了一句,“过去让你要多开拓眼界,怎的到了如今,你这眼界还是这般狭隘,若是你看局势,只能看到人,那这局势不看也罢。” 柳析登时就感到一阵不甘,道:“我说的有什么地方不对?” 柳泉眉头一挑,看向柳新:“你来告诉他。” “定襄侯固然是一鸣惊人,但他此番做法颇为取巧,若不是因为郑兴业自己糊涂,断了后路,未必就能成势,”柳新沉着冷静,侃侃而谈,“换句话说,这世上之事,哪里有许多巧合?怎么郑兴业一直以来出类拔萃,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危险,为何便在这位定襄侯的身上栽跟头了?” “为何?”柳析心中一动,隐隐明白过来。 “自然因为这都是他定襄侯的算计!”柳新斩钉截铁的道! “不可能!”柳析的回应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注意到柳泉目光看过来,他立刻解释道,“他过去那般作为,岂能有这等算计?” “若他真是那般模样,如何能在文会上一鸣惊人?”柳新反问道。 “文采与心机城府,还是不同的。”柳析兀自解释着。 “但若是他背后,有个老谋深算的推手呢?”柳泉淡淡说着,声音里有着一股威严,“这其实就是关键!” 柳析猛然惊醒,道:“父亲的意思是说?这是魏家之局?” “不至于是他魏瑾之局,但借势而为还是可能的,”柳泉眯起眼睛,“为父如今不得为官,只能培养尔等,我与他魏瑾并无仇怨,但当初我被罢黜的时候,魏瑾虽未落井下石,但也没有将那事公开,证我清白,这些年我与他虽也如同过往一样交往,但这事我一直记着,知道这老儿并不是看着那般简单!” “不错,”柳新点点头,说着,“这魏侍郎的三个儿子,长子本在外地任职,最近进京述职,次子在枢密院行走,最亲的侄子,在京兆尹下当差,幼子在太学为学,而四个女儿中,嫡长女之夫,如今为文学馆学士,能与官家议政,嫡女魏如兮如今为定襄侯夫人,两个庶女,一个待嫁闺中,另外一个人则嫁给前几年的进士,先前为县令,如今入京,虽有过错,但尚有前途……” “这魏家居然不知不觉之中,布局至此?”柳析听着、品着,似乎猛然惊觉,“他这魏家如今中枢有根基,官家面前说得上话,更可知悉军政兵事,地方上也有触角,关键是,居然横跨清贵、权贵!” “你这时才发现,未免太过后知后觉了!”柳泉训斥了一句,然后道,“魏家老儿的本事,我还是佩服的,当初他那大女儿嫁给一落魄子,谁人能料到,那人如今居然成了学士!还有那定襄侯,当初人人都说他是浪荡子、是败家子,还就是魏家老儿敢将女儿许配,如今一跃成为权贵,更是展露了手段……” 说着说着,柳泉忍不住摇了摇头,感慨万千。 “这真是……”柳析听着,忽然佩服起那位老儿了,然后他想到了先前的问题,便问,“那今天这事?” “无非是魏家老儿看着自家气候已成,想要让这家族中的俊杰、兄妹、连襟,都见个面,联络联络,就这一点来说,你先前的判断,倒是没有错,因为这些个事的关键,还是多了一个定襄侯。” 既然还是因为定襄侯,那你之前为何还要训斥我? 柳析这心里忍不住嘀咕着,但这话他当然不敢说出口,也只敢在心里转悠两句。 “我知你心有不满,但这次的关键,是他魏瑾最近要图谋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召集家小,”柳泉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道,“要知道,最近这长安城,可不太平。” 柳新便道:“我等会去探查一番,搞清楚其中缘由。” 柳泉点点头,随后由于了一下,看向柳析:“你刚才说,柔儿自文会之后,之所以那般反常,是因为……定襄侯?” “父亲不知?”柳析很是意外,但旋即就意识到先前说错话了,因为他看到柳泉的脸色阴沉下来。 柳析赶紧低下头,不复多言。 柳新则道:“还是先派人过去观察一下情况,看看魏家的这几位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才好。” 这边说着,那边就已经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已经有马车停在魏府门外了。 ———————— “等会你不要提及咱们谈论的事!”一身常服的王修贤叮嘱着魏香儿,“咱们可得表现得如常,不可让人看低!” “我知道的,”魏香儿点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道,“只是怎么想,这口气都很难忍住。”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王修贤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那人都是权贵,现在又是我的连襟,应该维护好与他的关系,这未来也是有好处的。” “我知道了。”魏香儿满脸不乐意的点了点头。 王修贤见之,忽然笑道:“你放心,你夫君我,自忖还有些本事,不会做那趋炎附势的小人,今日也要展露能耐,让人知道本事,然后再去结交!”说着,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傲然。 随后,这夫妇二人就联袂走下了马车,身边的几个仆从立刻过去通报,而魏府的大门早就已经打开,魏准在门前等候,见了这夫妇二人,立刻上前问候,然后引着他们进去。 “姑爷、三小姐,大公子和醒少爷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我也是很久没有见孟阳他们了。”王修贤淡淡一笑,挥动衣袖,“带路吧。” 魏准就在前面走去,而魏香儿则是转而去往后宅。 说是带路,其实这府邸王修贤以前就来过许多次,该熟悉的地方早就熟悉了,但他的这番做派,并没有让人感到意外。 沿途的仆役见着他,也都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正堂,早就有两人坐在这里了。 其中一人坐于侧位,正是魏醒,另外一个人,相貌与魏醒有五六分相似,但英气勃发,见着王修贤来了,便站起来迎了过去,魏醒也随之起身。 “孟阳、常均,我等可是有一阵子没有见面了。”王修贤见着两人,就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是有些时间了,从你北上,中间就见过一次。”那英气青年呵呵一笑,走了过去,二人挽手而归,各自落座。 一入座,英气青年就道:“你这次回来了几天,也一直没有过来,我正想着,若是再有两日不来,就和常均过去拜访。” 王修贤摇了摇头,道:“愧对泰山,实在是无言相见啊!” “你的事,我听说了,”英气青年点点头,“也不能全怪你,但咱们既是家人,就不该见外,有了事,就该一同商量怎么面对。” “这里谢过了,但现在多多少少平息了一些,”王修贤说着,话锋一转,“先别说我了,这次过来,其实主要还是想要看看新的连襟,定襄侯的那篇文稿,我是读了的,很是佩服,不知他是否来了?” 魏醒笑道:“快到了。” 王修贤呵呵一笑:“这就好,正好有些不解之处,要向他请教。” 第九十一章 我家侯爷…… “我母亲最近给我来了不少信,里面说了不少我父亲的话,都说父亲对你很是欣赏。” 微微摇晃的马车上,魏如兮与李怀低语着,嘴角含笑。 “我父亲这个人,平时虽然严肃了一些,但其实是非常可敬的,过去我见他与兄长、姐夫他们吃酒,酒过三巡,兴致上来了,就会吟诗作对,这事……” “这事我可不擅长,”李怀摇摇头,“到时候怕是要让泰山难以尽兴。” “倒也不是,”魏如兮摇摇头,“他有的时候,也会考较文章,畅谈局势,每每说得兴起,更是欢畅无比……” 李怀听着点头道:“我明白了,若是在家宴上,泰山大人提出此事,我定会与之配合,但若是谈得太深的话,那边不能保证了。” “夫君又谦虚了。”魏如兮的抿嘴一笑。 李怀无奈的叹了口气,并没有解释。 说着说着,马车微微一震,就停了下来。 魏如兮揭开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就道:“已经到了,前面挡着一辆马车,是我阿姐家的,咱们先过去,与我姐夫、姐姐照个面。” “是那位文学馆的金盛学士?”李怀在大婚的时候,就见过这位连襟,有听过他的名字和事迹,“也好,咱们过去打个招呼。” 这边说着,两个人先后走下马车。 边上的几个女使赶紧走过来提醒,说是这样有些不合礼制,但李怀却摆摆手道:“哪里有这么多规矩,都散了吧,无妨。” 前面那辆马车周围倒是没有多少仆从相随,样式也比不上侯府的,这会刚刚停在魏府门前,有一男一女从里面走了出来。 女子身材纤细,容貌端庄,和魏如兮十分相似,正是她的嫡亲姐姐,名为魏莲。 走在魏莲旁边的,则是她的夫君,文学馆学士金盛。 金盛年约四十出头,留着呼吸,面容普通,但双目却十分有神,他看着李怀夫妇走过来,便领着魏莲主动迎了过来。 魏莲看了李怀一眼,微微犹豫了一下,在金盛耳边低语了一句,金盛点点头,然后来到了李怀身前,拱手道:“见过定襄侯,见过夫人。” “兄长这可是折煞我了。”李怀哈哈一笑,快步走过去,扶住了金盛,“兄长,当初我娶我家娘子的时候,你可是半点都不客气,如今怎的反而见外了?” 金盛也笑了起来,微微松了口气,说道:“当时那是按着规矩阻你,换了其他时候,我可是不敢冒犯。” “都是自家人,哪里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李怀摇摇头,架着金盛的手,朝着魏府之中走去,“那日你在门前,我在阶下,今日咱们联袂而入。” 金盛也笑了起来,点点头,随之而行。 身后,魏莲与魏如兮都慢了半步,姐妹二人窃窃私语。 “你这夫君,与传闻中有些不同了。”魏莲轻笑一声,声音里有着如释重负。 “我家夫君自是好的!”魏如兮微微昂头,“过去传闻,多有出入,想来是好事之人以讹传讹!” “现在这么说了,”魏莲还是轻笑,“我可是记得,某些人在出嫁前,可是忐忑不安,甚至都想着离家出走,又要青灯古佛伴随一生的!” “姐姐!”魏如兮面皮微微一红,“那都是当时被外界传闻误导,险些让我错过了如意郎君!”然后她小心的朝前面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这些话以后别说了,万一让夫君知道了,误会了我,那可怎么办。” “到底是嫁出去了,现在处处都是这般思量的!”魏莲打趣了一句,见着妹妹略显着急的表情,才赶紧收声,然后又道,“你这般着紧侯爷,可要小心了,我可是听说,如今有不少家的女子,都在托人打探侯爷宅中情况。” 魏如兮一听,立刻紧张起来,追问了两句后,就有些恼怒的道:“我家侯爷已有了我这正妻,其他人难道还有他念?这也忒不要脸了!” “那些个府中嫡女自然不会不顾面皮,但还有些许庶女呢!”魏莲提醒着,“这些人就想着爬上权贵的床榻,以图翻身,毕竟都是那些不知廉耻的女子教导出来的。”她意有所指。 魏莲立刻明白过来,眉头紧锁。 魏莲见着,便又安慰了两句:“你也不用太过担忧,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算不得准,况且你只管将你家侯爷伺候好,全心相待,哪里还有其他担忧?” 魏如兮依旧面色凝重,但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加快了脚步,跟上了李怀和金盛,正好听得李怀惊讶了一声。 “七岁就开始读书为学了?”李怀的声音里,居然还带着一点颤抖。 金盛则有些奇怪的道:“不错,我那长子颇为争气,现如今已然能够读写了。” “哎呀,”李怀忍不住摇摇头,“这年少之时,还是得多行天性,一味让孩童为学,反而失了其童真,若是被一口气逼着读书一年,那这心里怕是要闷坏了!” 金盛略感奇怪,他竟是从李怀的话中听出了一点感同身受,不由疑惑着,莫非这位侯爷也是自小为学,所以心有戚戚焉?这么说来,那诸多传闻中,有一个说法,就是这位一直在藏拙,难道是真的? 只是表面上,还是笑着道:“侯爷之言有理,日后定当注意。” 李怀从话中听出了言不由衷,但这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不好置喙,于是略过不提。 正好魏准从院子里迎了过来。 “见过两位姑爷,老爷已经在后院等候多时,说是您二位来了,就要见二位。”这位老仆恭恭敬敬的问候,然后说着。 李怀与金盛都没有拒绝,被引这过去。 途中,金盛还道:“孟阳他们定然已经等在那边了,等会正好与他们论道,两日前我就见了孟阳,他还和我说起你的那篇文稿,说是有些心得。” 李怀则道:“原来几位都看了那文稿,真是汗颜,里面还有许多疏漏和不足,这些天正在修润。” “精益求精,这是好事啊!”金盛顿时来了精神,“等会咱们正好探讨一番,我等也好先一步知道新稿,你不知道,你那篇文稿,如今可是长安流行,我等能先睹为快,着实快意,当浮一大白!” 李怀客气道:“都是自家人,还要向几位请教。”但心里却觉得那篇文稿,离着自己已经有些遥远了——毕竟隔了一年。 说着走着,到了后院书房,推开门一看,两人才意外发现,屋子里没有魏家几子,也无王修贤等人,只有一个魏瑾,正站在桌前写字。 “来了。” 魏瑾搁笔,转身微笑,气度过人。 请假,实在对不起各位 因为来了一位非常重要的渠道,作为公司的负责人必须接待,喝了些酒,虽然我极力控制,但现在只能勉强保持思维,没有办法码字了,实在是愧对诸位,愧对责编,也对不起这个推荐。 但我实在没有办法进行剧情编排了。 非常对不起各位,真的对比起,而且一直到现在,都没办法回到家,实在来不及码字了。 主要责任在我,在存稿耗尽之后,就一直没找到机会存稿,真的是非常对不起。 第九十二章 兵者三祸,咱们得早做准备 “都坐。” 踱步来到主座,魏瑾自顾自的坐下,又指着身边的两个座椅,让李怀与金盛坐下。 二人拱拱手,也不多言,顺势就坐了下来。 紧接着就有仆从过来上茶,但茶水一摆好,就被魏瑾挥手斥退,而且还特意吩咐,没有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 金盛见状,恭恭敬敬的问道:“泰山大人,为何单独将我与侯爷叫来?有何吩咐?” “只是让你们过来,当然是有原因的,是老夫有话要和你们商讨,”魏瑾抬起手,止住了两个女婿的话,“这些事,老夫有只能和你们探讨,盖因老夫的这些儿子、女婿之中,你们二人,乃是其中的佼佼者,而且今日要说的事,也是颇为敏感的。” 李怀听着,不由感慨,老丈人真是会说话啊,你没看,金盛老兄的眼睛都亮了么。 “不知是什么事?”金盛平息了一下情绪,问着。 “长安表面看着安宁,背地里暗潮汹涌,这种局面下,咱们得提前做个准备,”魏瑾说着,目光落到了金盛的脸上,“育人,你在文学馆,也能接触不少朝廷通报,该是知道的。” “泰山大人是说,那东边几个不稳的藩镇?”金盛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这事也只是一些人的猜测,虽然永昌侯给了提醒……” 听着这话,李怀忍不住撇了撇嘴。 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他多多少少回忆起了一年前的局面,再加上书房里存放着的剧情提要,帮助他恢复了对大宁朝局面的了解。 现在,听着这位连襟的话,李怀不由再次佩服起永昌侯这个大反贼的演技,这能耐,难怪他一举起叛旗,整个长安都被震动了,如果不是郑兴业主角光环太过耀眼,那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不过,这货为啥要叛变来着?”李怀眉头皱起,“这部分我完全记不住了,可见那永昌侯是多么擅长隐藏!” “你当初就是为了写叛变而叛变,根本就没写原因!+1槽点!” 李怀面不改色,听着自家岳父和连襟的对话—— “按着永昌侯的说法,淮西等藩镇已然非常危险,而因担心会刺激到藩镇,朝廷没有真的对那几个藩镇有太多的动作,打算徐徐图之……”金盛压低声音,说着这些话来。 魏瑾则摇摇头:“你是看的比较透彻的,但也忽略了一事,便是这藩镇之祸若蔓延开来,不知要有多少人会因此受到牵连,旁的不说,就说咱们家中的不少人,就可能会被牵扯其中,这是咱们目前最为要紧之事!也是迫在眉睫的!” 金盛悚然一惊,终于明白过来,为何自家岳父,要单单将自己和李怀叫过来了,于是他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那确实值得忧虑,大郎曾在淮西镇的地界为官,必有结交,而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有着牵扯,真要是折腾起来,恐怕还是一场灾祸。” “这话,也就是咱们翁婿之间说说,都是交心的话,老夫就不隐瞒什么了,”魏瑾点点头,他的目光扫过面前两人,“自来,兵灾就有三场祸。” 说着,他微微叹息。 “这第一祸在战场,两军交战,损伤众多,若是那叛乱内战,除了领军之将,实无多少胜者,而且每一场仗,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筹集钱粮兵马,与国朝实际有巨大影响!这是国祸。” 李怀听到这里,终于品味出一点了,想着自己这老丈人,八成是通过户部在钱粮上调动的趋势,看出了一点什么,才会忽然举行这场家宴,目的就是要与家人通气。 魏瑾这时停下话,问道:“这余下两祸在哪里,你等可知?”话落,摸起茶杯,轻饮一口。 “这第二祸在民间,军战前后,无论哪方兵马,往往都要搜捕周遭粮草、人口,而战时厮杀,往往又要破坏各地安宁,战后尸体处处,容易滋生瘟疫,更有甚者,那残兵溃卒四散,波及周边郡县,最后占山为王、落草为寇,为一方盗寇,乃至引得周遭百姓迁徙,这该是人祸!” “不错!”魏瑾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怀,“贤婿,你可知第三祸为何?” 李怀注意到老丈人期许的目光,又看了一眼金盛那成竹在胸的表情,不由暗叹:“你们两位想的不错,可惜从最开始的地方,就产生了偏差。” 话虽如此,但这话当然不能直白的说出,而是要委婉一些,于是他道:“泰山的意思,小婿明白,第一个祸在兵,第二个祸在民,而第三个祸就在朝堂,在官,这也是您将我二人叫过来的原因,盖因这反叛之事,从来都会有牵扯,更会有人在朝堂上推动,从而打击异己、消灭政敌,不可不防也!” “是这个道理!”魏瑾点点头,“每一次有将领在外沙场征战,看似腥风血雨,稍有不慎就要殒命,却不知道,朝堂上同样是刀光剑影,只是旁人看不到罢了,但凶险丝毫也不亚于那沙场争锋,甚至也有过之!因为一旦失败,那就是破家之灾啊!所以这事,你们一定要团结互助,不可分心,一荣俱荣不好说,一损俱损是难免的,谁也不可心存侥幸,该断的交情就断,该结交的人,不要迟疑。” 金盛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李怀这边却不由暗自嘀咕着,岳父您老人家说得好,问题是,您得认对敌人啊,不然不还是白瞎? 他还在想着,那边金盛开口道:“岳丈所言甚是,您在户部,侯爷是圣眷正浓,我在文学馆,加上大郎、二郎他们各有际遇,咱们这一家如今可是耀眼得紧,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却是要早作打算!” 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就圣眷正浓了?我现在正在清水衙门里面待着呢好不好! 李怀暗自摇头,但还是先听着,想要看看这两位,到底有啥注意。 于是他端起茶,抬起杯盖,轻轻吹着。 魏瑾道:“这是我让你们过来的原因,你们两个都是交友广泛的,朋友众多,这一方面要注意,另一方面也可以引为助力,现在第一步,就是探听消息,第二步,就是切断和几个危险藩镇的联系,而第三步,就是寻找盟友……” 金盛沉吟片刻,有了主意,说道:“小婿最近与永昌侯之弟关系不错,眼下朝廷能有防备,全靠永昌侯示警,这人肯定是个忠诚的,从永昌侯处,也能得到消息,万一真有祸事,有他相助,必可安然!” “噗!” 李怀刚喝了一口茶,还未来及咽下,骤然听了这一句,便喷出口来,然后咳嗽起来。 边上,魏瑾与金盛都皱起眉来。 第九十三章 生疏了,生疏了 “玄庆啊,看你这样子,是有不同看法啊。”魏瑾问道。 金盛也停下话,转而道:“我有什么思虑不周的,你大可提出来,咱们参详参详。” 李怀也知动作失礼,尤其是金盛正说的起劲,自己来了这么一出,要是不说个清楚,金盛指不定要怎么念叨自己呢,连襟不和,真个得不偿失。 想着是不是回个档,但觉得又太浪费了。 “泰山大人、兄长,明鉴。”李怀放下茶杯,心里转着想法,索性就试着说说实话,万一有个什么事,那就回溯呗,“并不是对兄长之言有什么看法,只不过,自打那日被官家召见,见了永昌侯之后,我就在想着一件事。” “是了,”魏瑾点点头,“差点忘了,你不久前还就见了永昌侯,只不过那日官家与你所言之话,并没有流传出来,只不过当日还有两位前线的将领,到也不难猜,肯定和藩镇有关的事。” 金盛眉头微皱,问道:“难道那日,官家说了藩镇不稳?” 当时参会的人口风有这么严? 李怀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一年,很多地方都变得模糊了,不过大体上的脉络还是记得的。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就道:“当时那位永昌侯,对我颇有敌意,隐隐有针对的意思,我寻思着,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缘由,毕竟我和他可没什么冲突,便是场面上的态度,总不该这般直接。” “你说,永昌侯与你第一次面见官家时,就有了矛盾,对你印象不佳?”魏瑾不由皱起眉头。 “或是因你过去名声所累?”金盛则提出了不同看法,“不能因为一时的话,就认定敌友,这太过于莽撞,而且有些不智,目前来看,永昌侯是可以争取的,至少我们应该与之为善。” 李怀点点头,他从魏如兮的口中得知,过去魏家之中,金盛的话语权很大,老丈人多听其言,现在对方开口,直接反驳可能弄巧成拙,得有一点技巧性,但无论如何,不能让魏家真上了永昌侯的贼船。 按着原本剧情,叛乱之后,有不少家族被牵扯其中,只不过当时因为郑兴业的关系,魏家安然无恙,可现在,郑兴业都回家去种地了,自己不得不多筹谋一些…… 怎么感觉,自己的人设越来越立体了? 他心里吐槽,回忆着众多剧情。 叛变大事件,是原文中的一个非常重大的剧情,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 “首先,就是永昌侯的叛乱,因为这小子准备了很久,武器钱粮都相对充沛,但当时的局面,各方依旧是观望为主,有不少藩镇更是第一时间相应号召,与之对抗,比如被永昌侯使劲黑的汴宋与淮西这两镇!” “不过,他们到底比不了老谋深算的永昌侯,很快就被击破,地盘被吞,兵马都被整合,令永昌叛军势力大涨,有次也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这方方面面牵扯的势力网,可以说是错综复杂,以至于到了后文中,还有诸多遗留,难以纾解。” “还不是你自己写乱了,以至于后面出现了众多吃书环节!+1槽点。” 这边,李怀想着,那边魏瑾也沉吟起来,忽然问道:“玄庆,你于藩镇之道上颇有研究,这话不该是空口说的吧。” 这话一下子提醒了李怀。 对啊!我现在可是文稿传长安,人设中就有一个善于兵家藩镇事的头衔,我完全可以当个专家啊! 唉,一年的空档期,让我的技术生疏了许多啊。 旁白不合时宜的冷笑起来:“哼哼,是好几章没装了,有点忍不住了吧。” “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呢?”李怀立刻在心中反驳,“我李怀从来都是以理服人、以德服人,坚持用真理说服亲人和敌人!还有,系统你现在都会人身攻击了?更过分的是槽点也不给加了?你这是飘了啊!” “玄庆?”另一边,老岳父见女婿皱眉不语,不由提醒了一句,“可是有什么没有相通的地方?这藩镇之道,难道还有什么你想不通的地方?” “咳咳,”他轻轻咳嗽两声,学着永昌侯在皇帝面前的样子,淡淡笑道,“泰山言重了,我只是略懂。” “看你这样子,是成竹在胸,就别藏着掖着了,都是自家人!”魏瑾则干脆的说道,“若有看法,那就直说吧,咱三人探讨,有些分歧出入是正常的,因为只有咱们定下了主意,整个家族才好施行,实际上,我已经让孟阳他们注意消息,尤其是兵马调动之事,但有动静,都会给我禀报,也好参考。” 金盛听着,不由点头。 李怀又夸了一句岳父说话好听,紧跟着就道:“先说结论,永昌侯不可信!”然后,摆摆手,“别急,听我细细道来。” 魏瑾和金盛对视一眼,都表示不急。 李怀暗叹了,生疏了,生疏了,有了多余动作,嘴上则道:“这一点,便是永昌侯对我的敌意,并不是毫无来由,而是因我那篇文稿。” 魏瑾便道:“你的文稿我看过,很有见地,但若说永昌侯因此而对你有了成见,却有些让人不明白了。” “这事主要是我在文稿上,没有把全部的话都说清楚……”李怀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给自己点了赞,这开放式结局就是好用,什么都能往后面接,这个光荣传统以后不能丢。 “此话怎讲?”金盛问了起来,他也是读过李怀文稿的。 “我那文章前面分析了藩镇格局,后面提及了各地藩镇的钱粮财政,因无朝廷的数表,多数都是推测,不敢妄下定论,但按着各地藩镇的动向,还是能找出端倪的,也能预测出一些事,就比如永昌侯麾下兵马的调动,就有值得玩味之处,这永昌侯的统领之地,是集中在河中,为河东、山西之地,但他现在却强言汴宋与淮西,那是中原之地……” 李怀按着记忆中剧情的走向,一脸高深莫测的道:“这话一出,后面他就会向官家建议,让他向洛阳方向增兵,洛阳乃是东都,若被藩将兵马驻扎,便是将漕运、中原,乃至江南财赋之道交予人手,万一这藩镇有个反复,关中如何?” 此言一出,魏瑾和金盛都是面色陡变,后者更道:“你这意思是,永昌侯有反心?这话有何凭证?此事,着实匪夷所思!” 魏瑾也道:“玄庆,有些过了!这话不能乱说,不该胡乱预测!而且永昌侯……” 这边话音落下,外面忽然换来一阵吵杂声,便听着魏准道:“二公子,主上吩咐了,不得进!” “我来,是有要事!快让开!”然后便是一阵人仰马翻,然后一个青年冲进来,见了李怀与金盛一愣,然旋即回过神来,对着魏瑾道:“父亲、侯爷、兄长,枢密院刚传了消息,官家有意要向东都增兵!” 第九十四章 难道,我…… 魏瑾的次子魏林今日休沐,没有前往衙门,在家中等着家宴召开,心情还十分激动,盖因最近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的定襄侯,严格来算,是他的姐夫。 只不过,这边兴头刚起,便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枢密院送来的消息,他一拿到消息,立刻大吃一惊,想着父亲左右叮嘱,但凡有周围兵事的消息,都得第一时间去给他通报,于是不敢耽搁,急急忙忙的就跑过来了。 即使被魏准拦住了,他也坚持要进去,然后将得到的情报,通报给了屋里的人。 魏林倒是不担心,这消息会泄露,一来屋子里都是可信之人——其父魏瑾这几日常称赞李怀,而金盛早就是家中智囊,二来,这消息迟早要传遍长安,自己不过是仗着是枢密院行走,先一步得知罢了。 不过,让他奇怪的是,得了消息之后,这屋子里的三人,竟是表情各异,但都愣在原地。 尤其是自家父亲与大姐夫金盛,更是满脸错愕与难以置信,盯着李怀,漠然不语。 没想到,他竟然能算到这个地步! 没想到,我居然能算到这个地步! 李怀自己都十分意外,他本来还想着,实在不行,就耗费一槽点,来个回溯,反正他在另外一个世界一年时间,虽说备受煎熬,也没有多少收获,但槽点找了一些,目前积累了六十多,真要是发挥出来,可以做好几天料敌于先的智者。 但没想到,他现在依托于手上资源,做出了判断,居然能有这么好的效果,虽说是仗着知道剧情的优势,但时机把握的这么准,怎么都觉得不简单啊! 难道,我真的十分擅长筹谋预判? 在这一刻,李怀对自己的人设有了动摇。 他想到了那圈还没动用的主角光环,莫非是受到光环的影响? 不过,眼下并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注意到老岳父和连襟的目光,以及魏林惊疑不定的目光,李怀轻咳一声,淡笑道:“时间上来看,是差不多的,但既然官家已经有了决定,那也就说明,我等是没有办法阻止了。” “君齐,”魏瑾深深地看了李怀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叫着次子的字,“往东都增兵,增的是禁军,还是藩镇之兵?” “这个还不甚清楚,”魏林摇摇头,注意到父亲表情不快,就补充解释道,“我已经让人去追问了,给我传信的,是个交好的同僚,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知道枢密使等几位上官商谈此事,就来告知于我,想让咱们家早做准备。” 他说话时,微微缩头,显得有些畏惧,随后看着父亲要开口,就知道要像往常一样训斥自己,便又低头,准备承受。 但李怀却顺势开口道:“这同僚不错,可见与你关系亲近,日后当好生维护。” 他一开口,魏瑾这将要脱口而出的训斥,也顺势一转,点头道:“玄庆说得对,君齐啊,你的好生感谢一番,现在也别在这待着了,再去探查一番,把详细情况给搞清楚了再说,告诉魏准,你若再来,不可阻拦。” 魏林诧异不已,在他的印象中,自家父亲可是少有这般变化的,怎的今日…… 他忍不住抬起头,小心的看着那笑而不语的二姐夫,心中闪过诸多念头,嘴里则应下,然后匆匆而去,不敢停留。 等人一走,魏瑾便叹息道:“老了,老了,这脑子是不行了,有些事确实想得不够周全,玄庆,你后面还有什么分析,不如都说出来,咱们集思广益,也好造作打算。” 金盛也点点头,道:“这事透露着古怪,不管是不是增藩镇之兵,但只要是增兵洛阳,往往就是动兵的前兆了,这可不是小事。” “是啊,多事之秋。”魏瑾点点头,感慨了一句。 然后,两个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李怀身上。 “其实我对这个局势,也只是略懂,”李怀回忆着永昌侯在御前的表现,神色从容,“但要说心得,还是有一些的,不如就顺着刚才的话说……” 其他两人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刚才说到,永昌侯对我心有不满,我当时也颇为疑惑,但后来一思量,就明白过来,因为文稿之中,曾有推演,其中有一句提及了,说是,若有藩镇兵将意欲增兵东都,便有截断东西两境、南北二地之险,当谨防之,这一句过后,就提及旁事,没有过多分析,但现在看来,是有人被刺激了。” “正所谓说着无心,听者有意,因为你的这句话,咱们那位永昌侯,就此记挂住了你?”魏瑾眉头紧锁,盘算着其中真假。 “兴许如此。”李怀点了点头,但并没有给予肯定答复,紧跟着话锋一转,“不过,就算抛开这个,单纯看最近几年,各地的藩镇内乱,也让我对永昌侯的动向十分怀疑,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 “此话怎讲?”魏瑾便问。 李怀端起茶杯,轻饮一口,才道:“在我看来,这藩镇动乱,其实分为四种。” 金盛非常配合的问道:“哪四种?” 李怀顺势就道:“第一种,是士兵哗变,第二种就是将校作乱,第三种,是藩帅杀其部下,第四种则是反叛中央,这其中,前三种各有缘由,但几乎无法杜绝,这些年来,各地藩镇多多少少都经历过,至于第四种,每一次都足以载入史册。” 魏瑾紧跟着就问道:“这与永昌侯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永昌侯麾下的藩镇,从来没有前三种动乱!” 李怀的声音低沉起来,将前世整理的资料简单叙述了起来:“士兵哗变多数是为反抗暴虐,或者谋求赏赐,没有这种,说明其统帅爱兵如子、赏赐充沛,此收买人心也!” 魏瑾神色微变。 李怀接着就道:“将校作乱,多数是有属下觊觎主帅之位,没有这种动乱,说明其主帅时时刻刻笼络人心,军中将领多为心腹!” 金盛面色凝重。 “而第三种,藩帅杀其部下,主要是为了除去骄兵悍将,为了稳固权位,好安宁度日,没有这种动乱,说明这将帅有大志向,所以能容人,能收才!” 李怀说到此处,不由摇头叹息,然后将这些个论点、论据,前行接到自己的结论上:“遍观史书,没有这三者动乱之军,往往就会出现第四种!” 他这句话落下,整个屋子里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李怀自己品味起来,也觉得十分有道理,因为这是建立在先知道结果,然后逆向推导上的。 正好在个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魏林冲了进来,他迫不及待的对魏瑾道:“有准确消息了,是让永昌侯统领河中军,调兵去往洛阳!” 顿时,屋里的气氛更加凝重了。 李怀都有些意外了。 居然这么配合! 第九十五章 只有两个人太可惜了 “怎么了?” 魏林再次惊讶于屋里的气氛,他这两次过来,每一次都感到气氛十分怪异,自己的父亲没有了往日那种淡然气度,就连过去神采过人的姐夫,这会却是满脸震惊,也不知什么缘故。 莫非真是因为那位新姐夫的原因? 想到同僚的一点委托,他不由在意起李怀来,偷偷打量着这位名满长安的定襄侯。 “你这次得了多少消息,细细道来!”魏瑾眉头一皱,打破了沉默,“可是有什么详细内容?” “有了!”魏林回过神来,赶紧说明道,“这次我那同僚被枢密副使召见,吩咐了不少事,于是前因后果就都明了了。” 魏瑾眼一瞪,道:“那还不速速道来!” 我这不是正要说嘛? 魏林心里嘀咕,但面上连连称是,然后说道:“这事听说不是永昌侯提出来的,而是另一位藩帅,说是希望朝廷向洛阳增兵,防范未然,但禁军这边的情况……这不好透露,但想来父亲也清楚,最后左右权衡之后,这事就落到了永昌侯头上。” “总有个缘由吧?”金盛忍不住问道。 “缘由诸多,我这边知道的,就是官家说过,当前这天下各处的藩镇,多少都有零星动乱,唯独永昌侯治下,从来不闻有乱,此治军有方,又显忠诚,因此属意让永昌侯的兵马,代为镇守……” 魏林的这话还没有说完,魏瑾和金盛就一脸震惊的朝李怀看了过去。 李怀本也是心中震惊,但好在他生疏的技艺逐渐找回,保持了脸上的平津,注意到岳父和连襟的目光,立刻轻咳一声,露出了一抹笑容。 顿时,在魏瑾和金盛的眼中,李怀就高深莫测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魏林更加惊疑不定起来,忍不住问道:“父亲,可是有什么事?” 魏瑾叹了口气,对李怀道:“玄庆啊,幸亏有你啊,否则,我等怕是要走上歧路了!” “泰山言重了!”李怀十分懂道理的客气起来,“您这是一时没有想起,思路上有些波折,过些时日也就想通了。” “你别给我戴高帽,便是过上一个月,老夫怕也是想不到啊!”魏瑾摇摇头,十分欣慰的笑了起来,“幸好家中有你!” 金盛也忍不住点头同意起来,道:“现在方知侯爷真本事!方才我这心里还有怀疑,真是太不应该了,得向你赔罪!” “客气了,客气了……” 听到这里,魏林终于忍不住追问起来了。 魏瑾一听,眉头就皱起,摇摇头道:“这事你知道还太早了。” 魏林就有些急了,只觉得越发想要知道了,心里宛如有猫儿在挠挠,但摄于父亲权威,不敢多言。 反而是金盛犹豫了一下,道:“这事,不妨和君齐说说,他在枢密院当差,正是调配兵马之所,若有消息,他能先得到,传回来家中才能在做探讨,若是一无所知,宛如盲人摸象,不得全貌!也不知道该留意什么消息。” 魏瑾觉得这话也有理,不由犹豫起来。 李怀看着魏林那着急的目光,也是心中一动,想着自己好不容易发挥一次,就两个人震惊未免可惜了,而且加上这次效果这么好,全靠小舅子配合,不能亏待了功臣,让功臣心寒啊! 于是他就说道:“这事让君齐知道也好,日后他心里有数,确实便于收集情报,当下正是关键时刻,情报传递的快速尤其重要!” “既然玄庆你这么说了,那就说与他听罢。”魏瑾点点头,以目示意,金盛立刻善解衣人的过去讲解了起来! “永昌侯?!” 听着听着,魏林不由意外起来,然后听着听着,眼睛瞪大。 “竟然如此?” 跟着就看向李怀。 “姐夫居然连这个都算到了!” 这脸上马上就露出了惊骇表情。 “竟是从这等蛛丝马迹中找到端倪!” 这时候,他看着李怀的目光中,已然满是炽热的崇敬之意! “咳咳……”李怀被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淡淡一笑,道:“巧合,都是巧合。”真的都是巧合,我本来还想着回溯来着,要不是小舅子你先后两次过来通报,焉能有这般局面! “姐夫真是谦虚!”魏林心悦诚服,“你这分析中的不少事,枢密院也不过提及一二,不及你的言论深入浅出……” “哪里哪里……”李怀摆摆手,表示我这是逆向工程,不能居功。 魏瑾则沉声说道:“你知道玄庆的本事也就是了,但今日这些话,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外传,须知厉害!” 魏林心中闪过一个身影,随后点头道:“孩儿记得了。”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家宴就要开始了,咱们也该过去了,不然他们该等得急了,”魏瑾站起身来,其他人也随之起身,“至于咱们在这屋里谈的事,不忙着向他们透露,得一步一步来,不然人多嘴杂。” 三人便道:“记得了。” 跟着,一行四人走出屋,就朝着前厅走去,魏准见了,便在前面开道。 只是行至一半,忽然有个小厮过来通报,说是有一石姓公子在外面等候,要见二公子。 “是我那同僚。”魏林赶忙解释起来,“兴许又有消息过来了,他趁着外出给我捎带,我去去就回。” 魏瑾点点头,一挥手:“这人是个值得结交的,不可怠慢,去吧。” 魏林赶紧过去。 “怎么样了?”等着他的,是个青年,名为石贞,看着年岁不大,二十出头,神情里满是期待。 魏林则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我那姐夫确实有神断细分,只是还有难处,不能外传。” “与我能算是外传?”石贞眉头一皱,“我这给你传消息,可都是担着风险的,也和你说得清楚了,一来是咱们交情不一般,是挚友,二来,定襄侯精于藩镇兵事,我家与藩镇也有牵扯,希望得他指点,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可是……”魏林还是犹豫,“不然过得两天。” “过了两天,可都晚了!”石贞催促道,“你还怕我外传不成?我若是那种人,岂会冒风险给你通风报信!” 魏林听着这话,想着父亲说石贞是个可结交的,不由觉得,说出去也不非随意外传,就有了决定。 “也罢……” 他到底还有记挂,没有全说,也没有提及永昌侯,只是将李怀的四种动乱之说传出。 那石贞听着,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忍不住惊叹道:“真的是定襄侯所言?” “这还能有假?”魏林顿时不满,“我姐夫的本事,我能不知道?你也不看看我是他什么人!会乱说?” “勿怪,勿怪!”石贞赶紧赔礼,“实在是这城中有太多流言,说定襄侯实是背后魏老出谋划策,才令我糊涂!未料侯爷竟是这般真知灼见!” “当然不是,连我父亲都对姐夫赞不绝口,说多亏有他!要不然……”魏林说着说着,意识到说多了,赶紧住口,然后叮嘱道,“你自己知道就好了,不要外传了。” “你尽管放心!”石贞拍着胸脯保证,然后告辞离开,等离开了魏府,到了个巷子里,就被人拦住。 “如何?”拦住他的,赫然便是刘家的柳新。 “幸不辱使命,定襄侯已有决断!”石贞满脸敬重之色,“这位侯爷,确实非同一般!”然后将那四乱论这么一说,柳新登时脸色剧变。 “竟然如此,定襄侯还真不是浪得虚名,见微知著!我得赶紧将这番分析告知父亲,这位新侯有这等本事,日后定要结交啊!”柳新心里转着念头,心底闪过一道倩影,随即拱拱手道,“这次有劳石兄了,真是多谢了!” “说哪里话,若非柳君,我早就身死异乡了,焉能有今日!”石贞说着话锋一转,“只是有一点,我也应了魏家二郎,不好外传,而且定襄侯有这等本事,未来必是朝廷重臣……” 柳新笑了起来:“你莫非还担心我会学那郑生?今时今日,谁人敢窃定襄侯之言?况且这些话,他魏家早就知晓了,传出去不过时间早晚,日后都要上君侯文稿流传后世的,我家不会自取其辱,结交还来不及呢!”注意到石贞表情,他立刻保证到,“你放心,柳家只是得策应对,绝不外传!” 第九十六章 家宴人心 “魏梢,做你们魏家的女婿可真好,不仅有美娇娘,更有泰山可以依靠!” “可惜啊,你们家的女眷现在都嫁出去了,我们是没机会了!” “什么时候,引荐一下你的几位姐夫,教教我们择偶之能!哈哈哈!” 魏瑾的幼子,在太学中为学的魏梢,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自家坐在的街坊。 回想起刚才在太学中的局面,他的脸色就是一阵难看。 按说魏梢家学渊源,学问做的不错,家中有权有势,几个兄长和姐夫,乃至族兄,都是有门路、有关系的,显是前程远大,过去在太学中,那也是颇有人脉的。 但最近几日,这情况却急转直下。 “公子,您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随着魏梢一同过去陪读的书童魏恢,看着主子的脸色,就安慰起来,“刚才那几个人,都尤其是刘勇、高瑾他们,最是和辛离、戴坎二人交好,那两人先前被姑爷殴打,事后又被证明是诬陷,名声扫地,对姑爷那是恨之入骨啊,他们的友人能有什么好话?” “即便如此,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我那位姐夫过去的名声摆在那呢,突然之间有这么大的改观,若说没有人帮助,能有今日这般风头,我自己也是不信的,况且阿姐也和我说过,父亲略显偏心,给定襄侯府上,添置了两个门客。”魏梢摇了摇头,心情越发憋闷了,对于晚上的家宴,那是半点期待都没有了。 这也是正常的,任谁在学校里被同学抓住亲戚黑点嘲讽了一圈,自己还不知道如何反驳,都难免要心塞不已。 这样的情绪,等他到了家中,都没有完全回复过来,和正厅中稍显热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修贤,你之前的那篇文章,我已经看过了,是很有启发性啊。” 魏梢一走进来,就听到他的长兄魏枋正夸赞姐夫王修贤,前者手里还拿着一篇文章,上面墨迹清晰,能看出是刚写成的。 再一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桌案和笔墨纸砚,不由感慨道:“还是修贤姐夫与我家最近,都是一样的书香门第,都是好学问的,而非舞刀弄剑。” 身后的小书童提醒道:“公子,等会主上与侯爷来了,您可不能说这种话啊!”话落,还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 魏梢点点头。 “怎么了?”王修贤看了过来,“吾弟可是有什么心事?看你神情不快。” 魏梢叹了口气,只是道:“都是些许琐事,不值一提。” 这时,外面就有人过来传讯,说是主上来了。 看着魏瑾迈步走了进来,屋里的魏枋、魏醒、王修贤、魏梢便都站起来,朝着行礼。 “田汶来了,正好,去将女眷叫来,时候也差不多了,也不分什么前后厅了,便都在此处用膳。”魏瑾笑着吩咐,然后又对魏梢道,“正好,今日你兄长和姐夫都在,正好考较一下你的学业。” “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考较我的。”魏梢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魏瑾问了一句。 魏梢立刻低着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 魏瑾也不追究,这会他的心情倒是不错,与李怀说说笑笑,让儿子、女婿、族侄分坐两边。 外面,随着一阵莺莺燕燕的声响,魏莲、魏如兮、魏香儿,加上几个族中女眷便就过来了,便纷纷过来见礼。 然后,魏瑾的夫人被请了过来,又是一阵场面话后,诸多矮桌被搬了上来。 李怀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由暗叹,这富贵人家的规矩就是多,聚个餐都这么多的步骤。 就在他嘀咕着的时候,仆役端上来精致的佳肴,魏瑾又是一番致辞,然后便是夫妇入席,当然,也有魏梢这样的单身狗,自己跪坐在一张矮桌后面,在后面跟着他的小书童。 而后便是那些女眷们的各种对话—— “姐姐,先前都约好了要一同赏花,只是我府君当时刚刚调回,衙门重用,这家里也没安置好,我脱不开身,因此食言。” “这也不算什么,我家七郎最近也时常入宫,跟将军商谈军国大事,你夫君调动过来,现在在哪个衙门,我让七郎去说两句话,也省的你们上下疏通了。” “那还真是多谢姐姐了,只不过啊,我家夫君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他最近还写了文章……” …… 李怀只是简单听了两句,就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我当初这本书,写的是男频吧?没错吧?一定是的吧?为什么,我现在回忆起来,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他心里疑惑着,但转念一想,自己最近接触的,那可都是藩镇之事,眼看着就要有一场叛乱,怎么想都是争霸文的套路!而且,自己身为勋贵,家里还有个藩镇等着继承,妥妥的一方枭雄,最次也是封疆大吏,这格局肯定是没问题的,目前只是暂时的而已! “毕竟,我写的那本女频,根本不是这个路数!” 再看老丈人,依旧是神色如常,谈笑风声,不由点头,看来目前这局面,属于官僚家宴的保留项目,自己是有些少见多怪了。 这样一想,他又放下心来,只是转头一看,却见不远处的王修贤神色尴尬,正在和自家妻子低语着。 男人啊,难啊! 他这边还在想着,忽然魏香儿提高了声音:“我怎么就胡闹了?”她的目光从王修贤的身上,转移过来,扫过邓恩与魏如兮,“你有如今,说到底,也是靠着自己,不想某些人,除了祖上恩荫,就只能靠着姻亲帮衬,结果还弄出了不小的声势和名望,让一些个人啊得意忘形,我眼里看着,心里当然不舒服!”说到这里,瞪了魏如兮一眼。 王修贤沉声道:“休得胡言乱语!” 李怀不由摇摇头,心有着不满,这可是当面打脸啊,就想着得有表示,那边老丈人已经有了行动。 “放肆!”魏瑾将酒杯一放,“今天是欢喜之时,你反而在这里胡言乱语,从外面道听途说些话,就当成真的了,真是没有见识!修贤啊,我这个女儿,不长进,给你添麻烦了!” “泰山言重了!”王修贤赶紧起身,额头显汗,“香儿她也是一时糊涂,我回去会和她好生分说!”然后低头给妻子打眼色。 魏香儿却只是冷哼一声,然后说道:“本来就是!”她看向李怀,“侯爷,你若是真有本事,不如就今日写一篇文章,我夫君刚才就书就一篇……” 李怀嘿嘿一笑,看了一脸满脸怒气的魏如兮,然后冲魏香儿淡淡说道:“你让我写,我就给你写?我哪来的这么些时间?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我的文稿,官家称赞、大儒推崇,便是泰山也爱不释手,你算什么东西?敢呼和我?莫非是忘了我往日的名声?” 这话一出,魏枋、魏醒和魏梢脸色皆变,王修贤面色阴沉,魏梢更是“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哗啦! 魏瑾直接将手中就被摔在地上! 屋子里顿时一静! 第九十七章 宴后谈 “田汶,你这是作甚?还不赶紧坐下。”魏瑾淡淡说着,先是斥责魏梢,然后轻轻摇头,对魏香儿道,“香儿,你太不懂事了,我看是你最近忧愁事太多,烧昏了脑子,还是别在这里劳累了,下去休养休养吧。” “父亲……”魏香儿一愣,然后一嘟嘴,便要循着往日的套路来一遍胡搅蛮缠。 “左右!扶她她去偏房休息!”魏瑾眉头一皱,冷声说着。 旁边,他的那位夫人更是眼中一亮,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然后冷声道:“个没家教的东西,老爷、侯爷的事,也是你能置喙的?” 主上、主母接连发话,周围的仆役哪里还敢耽搁,都过来请魏香儿离开,那魏香儿到底也知道厉害,见那位嫡母发话了,知道不好胡搅蛮缠,否则一个不小心说就是她和生母的祸根,于是咬了咬牙,一跺脚,跟着两个仆役下去了。 “小婿这就过去规劝。”王修贤立刻站起来,感觉自己也无颜在这里待下去了。 魏瑾点点头,但等王修贤转身欲走,魏瑾忽然又道:“香儿冒犯的,乃是你的连襟。” 王修贤脚步一顿,最后转身对李怀道:“侯爷,内子冒犯了,我替他陪个不是。” “都是自家人。”邓恩淡淡一笑,“也没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只不过有些话,外人说也就罢了,自家人也这么说,难免让人心寒了。” “谨记在心!”王修贤点点头,转身走了。 他这一走,屋子里依旧还是安静。 魏瑾一挥袖子,道:“也都别愣着了,该吃吃,该喝喝,莫因此事而扫兴。” 话虽如此,但有了这么一段插曲,到底是影响了众人的心情,尤其是魏枋、魏梢,更是与李怀显得有些生疏了。 这场家宴,便在这种气氛中草草收场了。 在回去的路上,魏如兮颇为遗憾的说道:“今日家宴闹出这等事,全是因我与香儿言语争锋之故,夫君不会不高兴吧。” “这算得了什么?”李怀哈哈一笑,揽过魏如兮,“关键是你有没有出气?” 魏如兮闻言,顿时笑靥如花。 —————— 与此同时。 “今天这晚宴闹得这般不欢而散,还真是可惜了,”魏莲坐在马车里,与金盛说着话,“到底还是侯爷年轻气盛,让香儿下不来台了。” 她微微摇头,叹息道:“我这个妹妹啊,自幼心气高,因为年龄相近,处处都要与如兮比,原本是她嫁了个进士郎,前程远大,结果在地方闹了事,不得不回来,反倒是如兮一跃成了侯爵夫人,说点气话,让着也就是了……” “妇人之见!”金盛摇了摇头,“定襄侯何等人物,哪里是她魏香儿一个妇人能辱的?若不是她乃是血亲,就是今天这话,王修贤日后断然没了前程!” “怎么了?”魏莲满脸疑惑,“先前你还说定襄侯是否有真才实学,要亲自……”她忽然顿住,面露恍然,“你已经确定了?” “自是验证了!”金盛满脸钦佩之色,“吾辈所不及也!” —————— 另一边。 魏家三兄弟,连同魏醒聚在一起,说着今日的事。 “这位姐夫,未免也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一些!”魏梢便抱怨起来。 魏醒则道:“其实玄庆就是这个性子,今日还算好的,我看得出来他是克制了……” “这还是克制?”魏枋也有些不快,他乃是长子,过去没少照顾弟弟妹妹,今日碍着父亲在场,他不好越俎代庖,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疙瘩的。 魏醒正儿八经的点头说道:“孟阳,你与玄庆不够熟,也就是大婚的时候见过一二次,与修贤交情深,所以有些成见,但也该知道玄庆过去的作为,说实话,他今天是克制了的。” “咱们可算是亲眷家人了!还是家宴!”魏枋却强调起来,然后看着魏林,“你也说两句,过去你可不是这么沉默。” 魏林这半天脸憋得通红,闻言却道:“我不能说太多,但有一点,兄长,侯爷的话咱们不能不听,刚才父亲不也嘱托了,让我们不可记怨,哎呀,总之,只要别违逆侯爷,断然逐不会有错!多余的我也不说了!” “你这是什么说法?”魏枋更生怒意。 魏梢接过话,对魏醒道:“族兄,你刚才也说了,这位姐夫过去的作为,让人实在不敢恭维,现在忽然之间有了改观,坊间都说,是咱们家帮他出谋划策,他今天却让咱们家有些下不来台,未免……” “你懂什么!”魏林直接斥责,“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为学,反而学那些街头巷尾的人,在家里传起流言了!” “你似乎知道什么?”魏枋眯起了眼睛。 魏林赶紧摇摇头,他很清楚,若是此时说漏,那父亲保准会知道是自己泄露的,于是做出了一副谨守秘密的样子。 “我这几个兄弟,可不会像石贞的嘴那么严实!” “连我们都不愿意说?”魏枋先后问了几句,见魏林就是一副“我就是知道很多,但是我坚决不说”的样子,越发觉得心中瘙痒难耐,便不由留心起来。 不过他们的小弟魏梢,依旧还是一副愤愤难平的样子,尤其是想到明天到了太学中,还要受到奚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口气一直憋得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起来精神不振,但吃完早饭,就得强打精神赶到太学。 “公子,等会无论如何,您可都不能说侯爷的坏话!”书童魏恢提醒着。 “行了,我知道了,得忍着……”魏梢刚刚叹了口气,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人,顿时眉头皱起,“是刘勇那厮!这几日就他说的最起劲!” 说着,就要绕路离开,没想到对方一看他,眼中一亮,就快步走来。 一见无法躲过,魏梢脸色一黑,便想着硬挨两句,没想到那刘勇走过来,却是满脸赔笑的道:“魏少来了,真是……正有事想要向您打听呢。” 魏梢登时一愣。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第九十八章 我姐夫是何等人物! “刘勇,你是有什么新花招了?”魏梢满脸警惕之色。 他的这个表情落到了刘勇的眼中,让这人一愣,然后就露出遗憾之色,道:“听你这话的意思,魏少你也是不知道啊。” “什么意思?”魏梢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而且他也注意到,刘勇的态度,不像是在故意捉弄。 “这事可以不和别人说,但是魏少你既然问起来了,那我定是知无不言啊!” 刘勇一副非常熟稔的样子,让魏梢很是不习惯,但现在想要解答心中疑惑,却不得不忍着。 但紧跟着,听着刘勇的那一句话,魏梢的脸色就有了变化—— “昨日,贵府家宴,定襄侯也去了吧。”刘勇斟酌用词,询问了起来。 魏梢的脸色登时就冷下来了,过气几日,但凡提到“定襄侯”这三个字,后面的内容都会引发魏梢的不适。 刘勇显然也注意到了,于是赶紧道:“魏少,你别误会,我可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听说,昨日你们家宴之前,定襄侯曾被魏侍郎请到后院,商谈了如今的大局,里面提及了一些时局分析,不知道你是否知道?” “你说我父亲,请定……请我姐夫去后院,分析局势?”魏梢眉头一皱,“还有这事?”他看到刘勇脸上的遗憾之色更浓,忍不住道,“就算是有,与你何干?你在这里询问什么?” “魏少,你有所不知啊!”刘勇说话的时候,左右看了看,见周边没有几人,便凑近两步,压低声音道,“眼下,长安中的几大世家,可是在到处询问,想要知道昨日定襄侯对局势分析的详细内容!” “还有这事?”魏梢不由意外,狐疑的看了对方一眼,“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我骗魏少您,能有什么好处?”刘勇一挺脖子,满脸委屈,“而且这事,现在不少人都知道了,过一会还会有人来找您!” 魏梢就冷笑起来:“你这话我可就要笑了,既然是在我家后院之言,这外面的人怎么知道?知道也就罢了,按你的说法,那岂不是满城风雨?一夜时间,就传遍各处,我不多说什么,你自己思量着,这事能有几分是真的?”越说,他越觉得自己分析得当,十分有理。 就连刘勇都听得一愣,但最后还是反应过来:“我真没骗你!” “今天看来是改花样了。”魏梢摇摇头,也不理会,迈步就走。 倒是他身边的小书童魏恢若有所思,忍不住提醒道:“公子,昨日老爷和二公子的样子,确实有些古怪,往日里香儿小姐只要一发话,老爷无有不从,但昨天却是直接在人前训斥,半点颜面都不留!就是因为定襄侯一句话啊!” 魏梢一听,不由皱起眉来,但他还不及细思,又有人凑上来了。 这人他同样也不陌生,这人还一下子就挡住了魏梢的去路。 “高瑾,你来做什么?”魏梢停下脚步,但不知怎么的,这会反而有底气了,还下意识的模仿其,昨日宴席上,定襄侯那位姐夫的淡淡语气来。 “昨日多有冒犯,还望田汶你不要记在心里,改日,我定当赔罪!”高瑾恭恭敬敬的说着。 魏梢眯起眼睛,脑子里闪过李怀的诸多表情和动作,摆摆手,笑道:“冒犯不冒犯的,我可看不出来,不过你今天有事要来找我,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高瑾略显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确实是有事,昨日……” “若是问我姐夫的时局分析,那我是不知道的,没有什么能告知你的,”魏梢说着,眼神一冷,“而且,你是什么人?我姐夫又是何等人物?在家中分析局势,就算是我父亲,也不会轻易透露出来,你还想从我这里打探?便是当朝官家,都要请我姐夫入宫,当面询问!” 这些话一说出来,魏梢立刻觉得自己的位格提升了很多,似乎放眼整个太学,自己都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 高瑾立刻神色变化,感到了自己和魏梢之间存在着认知上的差距! 不过,想到家中交代的任务,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问着。 可惜,魏梢是真的不知道。 尽管他很清楚,高瑾和刘勇不同,高家在长安不算什么高门,但在地方上还是有影响力,算是一方豪强,这高瑾能入太学,和家族人脉不无关系,他既开口,代表着的就是背后的家族,但……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魏梢终究无法维持那种淡淡的架势,只是这时才发觉到,自己的那位姐夫,是有真本事的! 似乎有这么一个姐夫,也挺不错的! —————— “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从衙门里转了一圈回来,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王家,魏香儿满脸寒霜的站在门前,挡着进屋的路,气势汹汹的道:“我娘亲都说了,她会在魏家为我们张罗,你走的时候也说,不会吃下这个暗亏,现在好了,一回来,就让我亲自去他侯府登门谢罪?你怕是被外面的猪油蒙了心吧!” “此一时彼一时!”王修贤满脸苦涩,无奈的解释,“你不知道当下局面,昨日你确实是做错了,定襄侯本来就是咱们的姻亲,何必要闹僵呢?本能好好利用的关系……” “现在怪我了?”魏香儿还是满脸不满,“最早可是你自己说的,不会轻易攀附他人,昨天你也看到了,魏如兮那得意的嘴脸,这个我能忍?说到底,还是你不争气,不然我焉能收此闷气!” “都怪我,都怪我!”王修贤连连点头,“你尽管骂,动手也成,但就有一点,只要是你出了气,就得和我一起去侯府,咱们得真心诚意的赔罪!” “王修贤!!!” 一声尖叫过后,是花瓶碎裂的声音。 —————— 几乎就在同时,一份写满了文字的小册子,被摆在了皇帝的面前。 “这么说来,现在长安城好些个人都知道了。”这位九五之尊没有翻阅,先是问着。 黄旗便道:“真正知道内容的,其实只有柳家、张家、孟家等少数几家,其他家都不明内容,只是听说了孟家的那位先生对这番分析百般推崇,又有一个‘此固家之策,可保三十年太平’的评语,因此到处寻求内容。” 皇帝微微点头,然后翻开了面前册子,只是看了两眼,就神色大变! 第九十九章 宫中传话 “玄庆!玄庆!” 李怀刚从衙门里归来,迎面就是一阵呼喊。 他不得不振奋精神,迎向了三叔李宇。 “三叔,出了何事,你这般慌张,”李怀先是一说,然后皱起眉头,“三叔,你最近可是没有休息好?” 在他的印象中,上次见李宇还是一年前,但换算成大宁朝的时间,其实没有多久,但是距离上次见到,李宇显得十分憔悴。 “您这黑眼圈也太明显了,不会好些天没睡觉了吧?加班要适度啊,九九六伤了自己,福报都得别人享受了!” “唉,”李宇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最近也不知怎的,整宿整宿的噩梦,以至于睡个一会便会惊醒,再加上衙门里事情越来越多,最近这京畿周围的村郊野外,时常会有淫祀邪徒出没,京兆尹领了皇命,要大力剪除,以至于这相关的衙门也跟着遭罪……” “大理寺还管这些琐碎?这属于城防治安吧?”李怀很是意外,心里想着,是不是该问问魏醒,了解下情况,而且他记得原文中,应该没有什么邪教徒的剧情才对。 果然是真实世界啊,细节多的不得了! 李宇却只是摆摆手,道:“我这些事,以后再说,不碍事的,以前也这么忙过,休息一阵子就能缓过来,还是先说你。” “我?”李怀有些疑惑,“不知是何事?” “你昨日去了魏家,参与了魏府的家宴吧?”李宇直白的问出来。 “不错,这事又有什么值得探究的?”李怀心里疑惑,但看着这情况,绝对不是小事,这心里不由猜测起来,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自己在后院的那一番分析。 果然,就听李宇道:“你昨日在魏家后院,分析了局势吧?” “三叔是从哪里听来的?”李怀嘴上说着,心里则念头急转。 他经过昨天的一番分析,尤其是小舅子的格外配合,让李怀觉得自己也许真有筹谋分析之能,这时忍不住就要分析一番。 很显然,昨天晚上的消息已经泄露了。 那么通过排除法,李怀能确定,自己是肯定没有泄露的,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的了—— 是其他三个人中的一个人,甚至两个人,很有可能是三个人都泄露了! 感觉自己掌握了事情的真相,李怀不由眯起眼睛,露出了沉吟思索之色。 注意到自家侄子的这个表情,李宇心中一凛,便道:“你该是已经算到了,不错,消息已经泄露了,虽不至于所有人都知道内容,但都知道你对当前的局势进行了一番分析,而且内容一针见血!” 李怀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所说的内容传开了,那岂不是说,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吗! 万一永昌侯也得到了消息,然后为了证明情报,不叛乱了,那……那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他靠着努力练出来的镇定功夫,维持着脸上平静,强行将心里想要发动时间回溯的念头打住了,毕竟……槽点虽多,但一口气回溯到昨天晚上,也实在是力有不逮,不如先了解一下情况。 然后,他就注意自家三叔话中的一个矛盾之处,问道:“既然不是所有人都知晓内容,那如何能说是一针见血?” “这事,其实还颇为曲折,”李宇微微点头,暗自佩服自家侄子的定力,“你知道孟准吧?” “记得,文会的时候曾有一面之缘。”李怀点点头,心里道,这人本来还是原主角的一条大腿来着。 “孟先生昨日不知从哪得了你的分析内容,又请了杨靖等大儒同来品评,然后交口称赞,都说你这番分析,比之当初的文稿,也不逞多让,其意其神一脉相承!” 李怀吃了一惊,他回想文会时的情景…… 因为时隔一年多,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勉强还能回忆起,那位孟老先生,似乎不如杨靖热情,没想到也是个有眼光的人,而且面冷心热。 这么看来,消息的扩散,也不是什么坏事,让我真正认清了一些好人。 不对,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 “孟家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李怀眯起眼,他要试着了解一下,这消息泄露的源头在什么地方。 自家三叔在大理寺当差,是干刑侦的,这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肯定是有线索了啊!知道了源头,就能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敌人布局,还是亲人疏忽。 李怀比较倾向于敌人布局,毕竟他觉得自己现在树大招风,十分显眼…… “我怎么知道?”李宇两手一摊,“我甚至不知道你到底分析了个啥,现在满长安的人都在打探内容呢,毕竟几位大儒给的评价那么高,还说能让家宅安宁三十年,不知多少人家走门路、托关系,我寻思着,我是你三叔,你再怎么保密,总不至于不告诉我吧?放心,我嘴巴严实,绝对不会泄露! “……” 李怀摇了摇头,表示坚决不会再上这个当了。 “怎的有了岳丈,就忘了自家人了?”李宇有些急了,虚弱的身体一激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但兀自说着,“魏家与你再亲,能亲得过同族?你这是本末倒置了啊!” 李怀听着也觉得有理,不由微微动摇。 但就在这个时候,李昌忽然赶来,说是宫中有人过来传话。 这时候过来,难道消息都传到宫中了?皇帝又要让我奉旨入宫? 李怀顺势给李宇告罪,然后赶了过去,一见来人,正是黄旗。 “黄公公,好久不见了!”李怀拱手行礼,这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宫中真的这么缺人手吗?怎么回回都是此人?莫非是因为当初我偷懒,不想多想名字,所以给这人权柄太大了?这可是个宦官干政的隐患啊!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1槽点!” “侯爷说笑了,咱们前些日子不是才见过吗?”黄旗笑了起来,“咱家这次来,是传皇上口谕。” 见黄旗直奔主题,李怀赶紧依礼询问。 “过得三日,皇上要在城外猎场狩猎,知道定襄侯善射,有一手好箭法,所以特意嘱咐你,当日一定要去!” 这个消息,一下就让李怀愣住了,等人走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科举就要开始了,怎么这时候,忽然要狩猎?皇帝是在宫中闷太久了,想透透气?” 不过,等他稍微一回忆,就从记忆碎片中得到不少信息,知道这大宁朝的皇帝,相对比较平易近人,不仅会在民间赏灯,没事参加个什么诗会、文会,还经常组织大型社交活动,什么马球会、蹴鞠会、诗词会之类的。 “举办狩猎的时候不多,但也不算少,只是这个时间……该不会真是因为我昨晚的分析吧?若真如此,这狩猎之事,有何玄机?难道……” 他眯起眼睛。 “到时候,要让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再分析一次?提高名望?从此走上路人震惊流的康庄大道?” 他忍不住摸了摸头顶。 “没装备主角光环啊?” 第一百章 永昌府中对 就在李怀在心里嘀咕的同时,相似的一群人,在一名宦官的带领下,正在永昌侯府宣读皇帝口谕。 “官家素知侯爷善狩猎,到时侯爷可得好好一展身手才行。”那为首的太监微微一笑,说着叙旧的话。 永昌侯罗致远笑了起来,他拱拱手道:“米侍放心,我自是不会缺席的。”然后就是一番安排。 等热闹了一会,这传信的人一走,罗致远的脸色当即就阴沉起来。 旁边走出一人,乃是永昌侯的门客谋士,名为贾罔。 “官家忽然要行狩猎事,这背后必有缘故,或与昨晚定襄侯的那一番分析有关,”贾罔的语速很慢,能让人听得更加分明,“综合咱们现在得到的传闻,定襄之言十有八九,涉及几个具体的藩镇。” 罗致远脸色微变,问道:“还没有搞到详细内容吗?” “尚且没有得到太多,”贾罔摇摇头,“不过已经派人去探查了。” “你做事,我是放心的,只是眼下这事着实邪乎,原本官家已经应下那个提议,让枢密院探讨河中兵马调动洛阳之事,今日却忽然叫停,又提及狩猎,这我有种不祥之感。”罗致远回忆着那日在御前,见到李怀的种种景象,越发不安。 贾罔知道自家主上担心的是什么,于是详细解释道:“定襄侯善于筹谋、城府甚深,其人更是狡猾机警,他忽然分析局势,还刻意散播出来,必有图谋,说不定就是想要看看什么人要探查,但偏偏闹出这般动静,种种传闻,我等要谋事,就不得不去探查,这是阳谋……” 罗致远的脸色更加阴沉:“确实如此,所以这消息,绝对不能直接往李怀亲近之人处打探,至于柳家、孟家之类的,以李怀的手段,若是想的话,这些无关之家,如何能得到消息?必是暗地里有些约定,反而要避开一些,这打探消息,该迂回一些……” “属下也想到了这些,因此这次主要是隔着几层,主要是让人去寻那王修贤、魏梢等人,以防不测。” 罗致远眉头一挑,道:“这两人一个是李怀的连襟,一个是李怀的妻弟,关系也近的很,怕是不妥吧。” 贾罔便解释起来:“话是不错,但我疯分析了一番,那王修贤与魏家的关系,并不亲近,先前他在地方上为县令,为了结交地方豪强,欺压良善,事发之后,魏瑾虽是帮他脱罪,可也好生警告了一番,调来长安,便扔到了分管礼仪的小司衙中,显是要边缘其人,这人岂能干休,最近上下打点,显露野心,正好可以利用。”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魏梢,虽也是魏侍郎之子,不过乃是庶出,其人与庶女魏香儿亲近,而且因定襄侯之故,在太学中多受排挤,想来是比较容易攻破的。” “若如此,倒可一用,只是要小心。”罗致远点了点头。“当下大事准备尚欠缺重要步骤,若是真有个意外,提前举事,怕是难成……” 这边想着,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得了不少消息。 贾罔一听,便知缘故,道:“是有消息探查到了。” 果然,随后就有不少情报被送到二人面前。 “这魏梢的嘴还挺紧的,只不过到底是年轻,被旁敲侧击出来不少,”翻看着手上的情报,贾罔若有所思,“他说定襄侯家宴之时,多次提及官家,还斥退了魏香儿……” “这说明了什么?”罗致远看着,想着,却不明所以。 “这魏梢看来知道的有限,旁人问他,他只是说自家姐夫厉害,便是故意引诱,说起兵家之事,那魏梢也只是说他姐夫早有定计,如果有人刻意推算,说些战法、战略,魏梢就道,说昨日他姐夫也曾说过,一切都在姐夫的预料之中……” “这说明了什么?”罗致远就问着。 贾罔摇摇头道:“属下有些猜测,但得再看看王修贤那边的消息……”说罢,又翻看起另一边的书册,只是看过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 “可是看出了什么?” “王修贤倒是直白了许多,”贾罔将手中情报推过去,“他往日在衙门里,虽不至于被排挤,但其实没有什么人缘,但今日不少人过去找他打探消息,这人倒是镇定,不卑不亢,只是说他那位连襟的好话。” 罗致远看了一眼手中情报,摇了摇头:“这些话都是不痛不痒,无非就是夸赞李怀的,要说有点泄露的,就是这一句了……” 他指着一句。 “这人问他,说是那可定三十年安宁之策,是否兵家言,那王修贤就道,昨日李怀所言,涉猎众多,更是与他交谈许久,双方十分亲近……” “正是,这句话就是关键!”贾罔深吸一口气,“属下多多少少能猜出这背后的一点关键了。” “你且说来。” “昨日,定襄侯主要言及的,其实是兵家事,所以魏梢才能与人交谈战略,否则以他的见识,不止于此!” 罗致远听着,微微点头。 贾罔又道:“只是,单是兵家事,还是不够的,这王修贤先前在淮西为官,定襄侯与他多谈,主上,你可是看出明堂来了?” “他这是有心要一探淮西虚实啊!”罗致远眯起眼睛,“我先前说淮西、汴地藩镇有异,盖因这两年,这两地动乱不断,官家都不疑,李怀却详细探查……”说到后来,不由冷笑起来。 “问了淮西,又谈兵事,最后还和那魏香儿起了争执,”贾罔抚须而笑,“若不是故布疑阵,那就说明,定襄侯最后伤了那魏香儿之利,此妇从夫,显是定襄侯之策,不利于王修贤当下之职,他现下虽无多少权柄,但在礼部之下,也是能接触到各处藩镇每年进贡名册的……” 罗致远脸色又变! “李怀想要从这些礼册中探查各地虚实!好深沉的心思!” 然后他对贾罔道:“亏得有先生,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探查真相,否则的话,咱们就要限于被动了,现在既然知道他李怀已有怀疑,那自是不同了。” 贾罔就道:“主上,定襄侯毕竟是勋贵,又是陛下红人,他既然剑指主上,若是这时咱们有什么动作,那可就是不打自招了!” 罗致远淡淡一笑,成竹在胸道:“我自然知道,不过当下这京畿之地,可是藏着一条毒蛇的,若是他们动手,旁人怎能想到我的身上?” 第一百零一章 什么!?我也要造反? “李屋,你有没感觉到,衙门里的人看我的目光有些古怪?” 走过长廊,来到了自己的“自习室”,李怀刚坐下,就对整理文献资料的书童问出这么一句。 “您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有一点,”李屋给不出个什么建议,只能顺着主子的话说两句,“兴许是他们也知道,您后天就要去猎场,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因此更加敬重您了吧!” 不像! 李怀摇了摇头,想着或许和那日在魏府的局势分析有关…… 只是不等他细思,外面脚步声响起,李怀马上就熟练的正襟危坐,翻开身前的一册书,做出阅读状。 果然,这门外跟着就出现了陆镜的身影。 这位著作郎见状,不由微微点头,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李怀也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今早不用听这位唠叨了。 但这边念头刚落下,那边陆镜脚步一顿,转过身,意味深长的道:“我知道你权谋了得,如今更是用计之时,想来也是为了国朝社稷,但亦不可荒废了学问,你的这等天赋,若是浪费了,未免也太过于可惜了!” 李怀听着疑惑,但他这些日子来,也算是摸清楚了这位上官的性子,对方看着高冷,其实是个话痨,只要自己随便问上一句,那可算是好了,后面这位上官就要引经据典的教诲起来。 一次两次,李怀还觉得略有心得,但次数一多,那谁定得住啊! 这会,他也是守着一颗心,不去追问,最后,总算是将上官送走,可这心里的疑惑,自是半点都没有解除。 “无缘无故的,何故说出这话?” 这疑惑的种子,便在他的心田种下,以至于这一日的学习效率颇低,没有完成当日的学习计划,让他颇为介怀。 只是这些个想法,等他回到家中,就都烟消云散了。 “玄庆,果然是高明啊!” 黑圆圈更加严重的李宇,早就等候在侯府,一见到李怀回来,就是一顿夸赞。 在李宇旁边,还坐着有阵子没见的李家老太公——得有一年没见了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夸赞,李怀并不感到意外,在他想来,无非就是自己在魏家的局势分析,彻底曝光出去了。 一天下来,他也已经想通了,反正时间回溯也回不过去,眼前这局面看来,也不算什么坏事,自己似乎真的走上了路人震惊流的道路。 “既然我能写出那么多厉害的主角,没理由自己上场了,反而不如他们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面对称赞和赞誉,李怀都能坦然处之。 “我就说吧,”老太公见李怀的模样,不由抚掌而笑,“这些个事,早就都在玄庆的算计中了,否则他焉能放出消息?” 李怀淡淡笑着,微微点头,只是心里却猛然一跳。 什么意思?放出了什么消息? “也是,现在这几大家族中,可是有不少虚虚实实的消息,”李宇点点头,很是赞同,“各有各的说法,甚至还有说永昌侯要造反的,你说这局面到底是有多乱,也不知你引蛇出洞的目的,是否达到了。” 李怀眼皮子一跳,追问道:“有人说永昌侯要造反?” “不止呢,”李宇摇了摇头,“还有荣国公、定国公、荀国公、襄阳侯……”他看了李怀一眼,“对了,还有个传闻是说,你也要造反的!” “……” 李怀满心无语,他很想知道,这些传闻到底是怎么发酵的,但为了维持自己在家族中的形象,不得不忍着。 在他看来,自己目前树立的这个形象,是很有必要的,他作为侯府的脸面,树立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形象,对于未来的发展很有助力。 只不过,按着穿越前,自己收集的资料来看,这种流言满天飞,尤其是在国都乱传的,往往都不是好事,容易动摇民心…… 忽然,他心中灵光一闪。 “有人在背后推动啊!”他感慨起来。 “果然,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老太公也感慨起来。 我是感慨啊,怎么就让您觉得在我的算计之中了! 李怀绷着表情,继续听着。 “我这次过来,实际上就是为此而来,按着孟准几位先生的评价,你一番分析洞悉了藩镇虚实,刻意放出消息,更可以引蛇出洞,但对方也不傻,他们既要探查,又不想暴露,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水搅浑,而今长安局面混乱,反而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的了。”老太公说着,连连摇头。 李宇接着就道:“正因如此,不少人更加渴求你那日的分析,处处寻求,反而让那真正想要打探的人,隐藏起来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忧心忡忡,“你受官家所托,布下这般局面,却演变成这等局面,也不知会否会生隐患。” 李怀颇为诧异,自己怎么就受官家所托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埋头做学问的时候,这长安城中的传闻,似乎越来越离奇了! 但是…… 李怀有些担心,这种局面下,皇帝会不会真的误会了什么,要是因为流言而造成了什么混乱,最后治罪到自己头上,那可就冤枉了。 “我该提前做个准备,给自己弄个什么保险,万一有个什么不对,也方便甩锅,不对,是不能让事情这么发酵下去,以免弄巧成拙,嗯,这事还得从皇帝那边着手,毕竟我根本不是分析局势,我是知道答案啊,还绕什么圈子?” 他眯起眼睛,思索起来。 老太公看着李怀若有所思的表情,欣慰的点了点头道:“看你的样子,果然是有所准备,那老头子我就放心了。” 李怀看了老头一眼,根本懒得解释,也没必要解释,只是点点头。 等老太公和李宇一走,李怀简单交代了几句,又急急忙忙的返回了著作局衙门,当场写了一篇文章,让人送去了宫中——按着那日文会中皇帝的说法,李怀是有直接递稿子的权力的。 这一来,他才松了一口气,跟着重新坐上马车,驱车回家。 殊不知,在著作局外的街道角落中,正有一双眼睛,躲在阴影中盯着他。 第一百零二章 其殁,速告于我 “李怀这小子,总算是想起朕来了!” 看着手中的密信,皇帝微微一笑,放到了身前的桌案上,然后对黄旗道:“朕还想着,他什么时候才会给朕交底。” “定襄侯既然布下此局,必然有他自己的考量,”黄旗低头说着,“眼下通报陛下,也定是觉得时机成熟了。” “这倒是,”皇帝点点头,“经过一日发酵,如今这局面看似混乱,其实却分明了许多,至少皇城司那边就掌握了不少人的行踪,他们要搅浑水,就得出面搅动,这就是由暗转明了,有了踪迹,不过……” 他顿了顿,才道:“朕着实没有想到,皇城司靠着人手,才能抓到一些蛛丝马迹,然后又要花费财力物力和人力,顺藤摸瓜,方能见得一点端倪,结果李怀只是坐于家中,推算运筹,便能得出差不多的结论,真个让人意外!” 黄旗立刻就道:“古之贤者,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今定襄侯与之相比,也不逞多让,奴婢要恭贺陛下,得此良臣!” “不忙着恭贺,还得看看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虚!”皇帝眯起眼睛,“毕竟原本朕看重的忠臣,有可能是大奸似忠,而且还手握重兵,人脉诸多,这可不是小事,若无真凭实据,便是朕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一个不好,那可就要逼良为叛!” 他的眼睛里闪过一点寒芒。 “需知,人一旦走到了一定的位置,那本心如何反而次要,主要看的,还是这人表现出来的如何。” 说到这里,皇帝忽然话锋一转:“狩猎之事,处置的如何了?” “已经完备,只是不少大臣还是有些微词的,觉得会试在即,这时却要大办狩猎,有些不合礼制!” “这些话都是老生常谈,无需在意,只管去布置便是!”皇帝微微一笑,“这城中的勋贵,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聚集在一起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聚集一下。” 话音刚落下,就又有消息传出来。 皇帝接过来一看,眉头皱起。 上面说的是,当下又有新的流言产生,说是京城勋贵暗地里联合起来,要一起造反,推翻朝廷。 这等离奇的传闻,稍微知道一些时政的听了,都要一笑置之,可传到皇帝耳中,就不由他动怒了。 “流言真是越传越是离谱了!先前朕还能忍一忍,这些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姑息了,况且李怀那小子的密信中也说的明白,那就让人去管一管吧,不然时间长了,怕是好些人要坐不住了……” 随后,皇帝忍不住又话锋一转:“也就是朕,换了个人,闹出这等局面,都要他李怀好看!” 黄旗笑着道:“陛下公正宽厚,实乃古来未有之明君!”语气真诚。 这边话音刚落,又有人过来传报,说是荣国公、襄阳侯等求见。 “已经有人坐不住了。”皇帝转怒为喜,“行了,先去看看他们吧。” ———————— “消息都散播出去了吗?” 阳光通透的屋舍中,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跪坐在矮桌前,正在提壶倒茶,动作优雅,等一套动作做完,他坐下来,对着对面那人说着。 卫井坐于矮桌的另一侧,神色肃穆,闻言回答道:“永昌侯找了不少帮手,如今已经将消息都散播出去了,公子您的这个法子别出心裁,颇有奇效,如今这长安城中各种消息满天飞,谁也分不出真假,永昌侯暂时不用担心。” “这不过是造势,”青衣人却摇了摇头,“即便满城百姓皆说永昌侯反,但只要官家信任依旧,那就无事,反之,哪怕人人交口称赞,但只要官家心疑,那就是立于危崖之上!不,若是人人交口称赞,反而就危险了。” “原来如此,但这一招至少可以混淆视听,”卫井自也清楚里面的缘由,但旋即又道,“如今那永昌侯,还让人散播传闻,夸赞定襄侯之智,这就是想要捧杀他了吧。” “这点手段,无法动摇定襄侯分毫!”青衣人摇摇头,“咱们这位定襄侯,先前可是无法无天、肆无忌惮,其名之恶,早就传遍长安,现在固然显露真面目,但旁人看着,都是知他手段,叹其智谋城府,你可曾见过有人夸赞他的人品?” “未曾见过。”卫井摇了摇头,明白过来,“还是公子看得深。” “我若是真的看得深,就不会被其迷惑了。”青衣人摇了摇头,似不愿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倒是永昌侯那边,实际上到了退无可退的局面,只要他能离京,则必会生乱!” “这……”卫井先是一愣,但思索片刻后,也就明白过来,于是跟着点了点头,“那我等应该怎么做?” “咱们帮助永昌侯出了主意就够了,不要太多的牵扯进去,”青衣人淡淡说着,“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等什么?”卫井有些疑惑。 “等变!”青衣人深吸一口气,“一旦有变了,事情就会明了,我等真正等待的,终将会降临!” 尽管心中不解,但卫井并没有继续追问。 “对了,”青衣人这时忽然又变了一个话题,“永昌侯将定襄侯的事,透露了一些出去,想要祸水东引,引人动手,你要密切关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 卫井眉头一动,就道:“阻止其人?” 青衣人摇摇头,道:“不,是等定襄侯死了,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 时间飞逝,昼夜交替之间,距离狩猎之期越来越近。 傍晚时分,著作郎陆镜拿着李怀刚刚修润的文稿,一边看,一边点评。 “你今日的文稿,就已经写得差不多了,虽然在细节处还有些欠缺,但欠缺的是水磨工夫,以后慢慢修润即可。” 李怀听着心花怒放,不由就道:“那是说我之后便不用再修润了?” “哪里有这样的说法?”陆镜摇了摇头,“自来那些传世文献,都是耗费了著作之人多年心血,日日、月月、年年修润、删减、增笔,方能传世……” 李怀赶紧正色说是,但心里却是为难起来,他的文稿说是临时起意写的有些勉强,但多多少少有应付的成分,要他奔着传世的程度去努力,着实是强人所难了。 只是陆镜的性子,他多少明白了,也是一片好意,不好直着违逆。 “好在这应该就是一阵风气,等过些时日,旁人都忘了,也就没人关注这文稿了……” 他这边正在想着,那边,陆镜忽然道:“既然书稿雏形已定,可谓成书了,你可曾想过这部书,叫什么名字?” 太困了,第二章争取白天补上。 正在手打中,稍后即将更新,更新后需再次刷新页面才能阅读! 第一百零三章 我好像不会…… 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李怀还真没想过,毕竟他一直都是起名苦手。 各种名字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什么《武功全书》、《三军总要》、《四叛四藩》、《神仙道果》(?)、《心网战纪》(?)、《十全宗师》(?)…… 众书名在李怀心头闪过,但越是想,越是觉得难以决断,甚至影响了休息,到了第二日一大清早,他迷迷糊糊的被叫了起来,穿衣稀疏,吃了早餐,就要换了官服,去往衙门。 可等这一番折腾下来,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乃是正是场合,勋贵穿戴的公服。 “这是?”他先是一愣,继而回过神来,“是了,今日我可是要去城外,参加官家所举行的狩猎!先前因为想书名,太过投入,以至于都忘了这茬。” 不过,他到底是回过神来了,于是接下来的事就简单了,稍微安排了一下,就出门乘车而去。 只是这马车刚走出去没有几步,忽然听到不远处传出阵阵声响,顺势看去,还能瞧见结交处一座木头架子倒塌下来。 他本想过去看看情况,但随后便被提醒,狩猎林场的事情要紧,不能耽搁,于是便收回心思,着车夫前行。 途中,就遇到了小国公赵畅的车驾。 “今日不能与玄庆同乘了。”赵畅探出头来,哈哈一笑。 李怀也探出头来,笑呵呵的道:“我自是明白,陛下相召,咱们可都要秉着礼仪,只是不知道国公何在,居然能让你一人乘车。” “家父与舍弟同乘,先一步去了,我是算着时辰在这里等着的,”赵畅微微一笑,“我之所以能独乘一车,原因倒也简单,今日我可不是以荣国公之子的身份前往,而是以征北军中将领的身份前往。” “原来如此,”李怀一听就知其意,“那是要恭喜正养了,离着你独自领军之日不远了。” “同庆同庆,如今你这番布局,着实精妙,我父亲也多有称赞,”赵畅满脸敬佩之色,然后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那文稿修润了这么些时日,是否已经完善了?不如拿出来让我品鉴一下。” 看着一副跃跃欲试模样的赵畅,李怀忍不住撇嘴道:“我看你在这里等我是假,想要一睹文稿才是真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赵畅笑着点头,“如何,还藏着掖着?” “倒也不是藏着掖着,昨日我那上官还谈及此事,说是我的文稿已经算是初具雏形了,可以真正拿出去见人了……” 李怀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国公便又道:“那还等什么?” “一来,我这文稿还缺个名号,得像个像样的名字,二来,官家早就有言,我若是这文稿有了进展,得先给他过目,你确定要先行看过?” 赵畅的脸色当即就有些难受了,跟着就摇摇头,道:“那这事就先缓缓,我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人。” 李怀笑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前面忽然传来阵阵脚步声,随后便有一堆披甲带刀巡查兵卒在前面快速走过,其中还有两人走出来,拦住了周遭行人,让他们暂时停下,不要影响到这些人行进。 “这是怎么了?”赵畅登时皱起眉头。 李怀则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说道:“大概是因为有狩猎这样的大型活动,涉及到诸多大佬,所以需要兵卒出来维持治安,开道、清场走一波。” “不像是,”赵畅摇了摇头,“那狩猎之地在城外,乃是专门划拨出来的皇家林场,自有专门的戍守兵卒,无需城防兵卒出马,而且若是要清场开道,也不会在长安城内!”赵畅给出了一个判断,“这定是有人趁着今日狩猎,加上最近两日流言四起,想要趁机闹事!” 果然,那些兵卒见着二人的车马、仆从非等闲可比,又见了回避牌子,知是勋贵、重臣出行,立刻就有人专门过来说明情况。 “原来是定襄侯、小国公,还望两位稍等片刻,我这就过去通报,让他们让开道路。”来见过两人的,乃是一小头目,他弯腰作揖,一副讨好模样。 赵畅摆摆手,问道:“不急,我来问你,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城里可是出了事?” “好觉小国公得知,从昨夜里,就有一伙贼人流窜,闹出了不少动静,等到了早上,这些人不知道怎么的,招惹了城中的几位富户,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报官,值此之际,我等上官不敢疏忽,于是派人过来巡查,刚才有人在这里看到了他们身影,于是过来搜查。” “既然是正事,那不该因为我们就让道,万一让人给跑了,那可就是我们的过错了,”赵畅说着,看了李怀一眼,“我与定襄侯也不赶这一会半会,你们还是在这里守着,我们绕道就是,放心,事后不会有人追究于你!” 李怀点头道:“正该如此!” 那小头目闻言大喜,赶紧拜谢:“多谢两位贵人体谅!” 李怀与赵畅也不在这里耽搁,简单客气了两句之后,二人的车马就拐了个弯,从旁边的道路经过,走上了新的路径。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赵畅倒是一翻身,来到了李怀的车上。 “到底是君侯车驾,可是比我那马车里面宽敞多了。”他打量了一番,称赞起来。 李怀哭笑不得:“上次去文会,我乘坐的那辆马车,可是比这两还要考究。” “那是家中车驾,非我所有,怎么能混为一谈?我且坐上一会,等到了皇林之外,再回自己那车上。” 赵畅摇摇头,“如今你成家立业,得爵享职,有崭露头角,显露峥嵘,正是要大展宏图的时候,既如此,那今日狩猎场上,可不能弱于旁人,即便不能独占鳌头,至少得拿出本事,也好让其他勋贵见识见识,未来大有助益!”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今日狩猎,到场的十有七八都是勋贵,那可都是武勋传家,和文会又有不同,你便是文稿过人,旁人最多是敬你,以后遇上了,也不会变成助力,不过要是在无用上,你能折服他们,或得勋贵认可,今后军中之事会有不少便利。” 李怀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好友,可不是纯粹过来蹭车的,还有心要提醒自己一两句。 只是……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好像不会打猎吧?” 第一百零四章 世人皆愚,言其长于谋 郁郁林场之边,已经搭起了诸多帐篷。 不少人或者骑在马上,或者牵着大马,持刀拿剑,背负着弓箭。 其中正有一老一少,各自牵着一匹马,走进了一片阴凉之处。 “不管他现在名声多大,当年在狩猎场上,也是我的手下败将,这些年我的武艺没有落下,他倒是日渐飞扬跋扈,荒废了武艺,今日还是要让他好看!” 难年轻的穿着皮甲,语含傲气。 “你这种心思可要不得,今日狩猎场上,你该是与他相交,而不是争锋!”年纪大些的就劝告起来。 “父亲,你也太小心了,老幺已经被送走了,官家也出言安抚,之前的事也就过去了,咱们现在也不想着徐泗军,和李家没什么冲突,何必怕他?”年轻人顿时不满,“更何况,狩猎之时,看得是武勇,谁猎得猎物多,猎物最凶恶,这才是根本!” “这狩猎的时候多着,不差这一次!”那年长的摇摇头,然后抚须叹息,“咱们荀国公府,如今要做的,可不是出风头,而是要低调,尤其是他定襄侯眼下显然是布了个大局,这就好像是张开了网子,等着猎物往里面跳,既然和他没有瓜葛了,咱们又何必趟这个浑水?” 这人赫然便是荀国公,而那青年则是这位国公的嫡子,荀楚。 “阴谋能算计愚笨之人,但在这里,还是要看弓箭!他阴谋诡计再多,还能让这林子里的猎物,自己往他的箭上撞不成?”荀楚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视线一转,“我那好友来了,父亲,你放心,我不针对他李怀,但也不会相让,最多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也罢,你只管记着这话便是。”荀国公也不再多说,一转身,看到了一名正在走过来的青年,于是低语道:“我知道你因为老幺的事,心里不痛快,但咱们现在确实不能出手了,你得谨记,满长安的人都能动他定襄侯,唯独我们荀国公府的人不行!” 荀楚脚步微微一顿,也放低声音道:“父亲是说,若是说动旁人……” “我可没说。”荀国公摇了摇头,迎上了来人。 那来人一身戎装,肩膀很宽、腰腹却很细,身材高大,很是威风,他注意到荀国公的目光,便停下脚步,将腰杆挺得笔直,抱拳行礼。 “见过国公!” “贤侄越发英姿勃发了!”荀国公早就收起了刚才的忧虑,眼下气度沉稳,微微点头,不远处守着的几个护卫也凑了过来,顿时派头十足,“你父亲来了么? 那人就道:“家父已经在大营那边,与几位君侯交谈。” “好,我去看看,你们也有许久未见了,正好叙叙旧。”言罢,荀国公带着护卫大步流星的离去,留下了荀楚与那青年。 荀楚哈哈一笑,就道:“襄阳侯来这么早,往日可都是陪着官家一同过来的。” 那人便道:“那也要分时候,眼下长安流言四起,昨日家父与几位世伯、世叔,特地入宫向官家讲明心迹,当下正要树立形象的时候,哪里还能刻意等着官家到来!” 这人正是襄阳侯的嫡子,向历,在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佼佼者。 “你说的有道理,”荀楚点点头,然后笑道,“不过当今天子圣明,不会因为一时传闻,就冤枉勋贵的,说到底,咱们心里都知道今日这事,是怎么回事。” “不错,定襄侯卖弄计谋,着实有些太过了。”向历摇摇头,语气里略有不满,“咱们武勋人家,自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沙场上见真章,玩弄这些心机,真个无趣!”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荀楚点点头,随后便道,“你的本事我知道,既然你心有不满,等会狩猎,他也要下场,你正好给他个下马威,让他瞧瞧!” 向历一愣,看了好友一眼,忽然摇头道:“这可就不合规矩了,他李怀再怎么样,也是定襄侯,与你我还是不同的,我若是挑衅,那就是以下犯上,况且过来之前,家父特地嘱咐,说是今日得记着收敛性子,倒是你,听说你那幺弟在定襄侯手上吃了大亏,平日里不好如何,难免被人借题发挥,但这狩猎场上,自来都是能者为尊,何必放手一搏?” 荀楚一愣,然后忽然哈哈一笑,摇头道:“你这就是说笑了,那事本就是我那弟弟的不是,我荀国公府上下,已经为此向官家表错,怎么能记仇?” 向历眯起眼睛,微微一笑。 忽然,二人同时转头,看向不远处一人。 那人年龄不大,但英姿勃发,腰间悬着佩剑,昂头挺胸,走路如风! 顿时,两人都是眼中一亮,然后对视了一眼。 一个叫“霍侍卫”,一个叫“霍兄”! “哦?”那人闻言,停下脚步,寻声看过来,顿时面露欢喜,“原来是两位哥哥,先前我等那场马球,着实精彩,到了今日,我都还记得!” 这来人赫然便是原本的御前侍卫霍景。 “我等也是记忆犹新啊!” 两人连忙上前,三两句叙旧之后,荀楚就道:“今日你又要大展身手了!” “是啊!”向历十分配合的说着,“你的武勇我等都是深有体会的,今日正好一展身手,也好让我们再见见你十人敌的本事!也好将这些天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这点本身不算什么,”霍景摇摇头,语气真诚的道,“十人敌说到底,也只是称雄一个街巷,比不得那些真正的千人敌、万人敌!” 荀楚和向历一愣,对视一眼,前者就问道:“何为千人敌、万人敌?” “自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谋略大师!”霍景感慨着说道,“便如定襄侯,坐于家中,潜心于兵家,如今一朝出山,不仅文能言天下之势,计谋一出,更是搅动长安风云,令那些个宵小逐渐浮现,当为吾辈楷模!” “……” 荀楚和向历都是闭口不语,表情逐渐冷漠。 “对了,”霍景忽然回过神来,“兄长方才提及几天阴霾,不知所言何事,我虽没有多少本事,但若是需要相助,亦义不容辞。” 向历眼皮子一条,干笑道:“没什么,就是感觉最近长安天干物燥,呼吸不畅。” “是这样吗?”霍景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但不等他追问,一个声音就从他身后传来—— “霍景啊,你还听不出这两位的意思吗?他们分明是想要借刀杀人,想让你与那位定襄侯对上!” 三人尽数色变,循声看去,入眼的却是个略显瘦削的,只是这人骨架子很大,两手更大,穿着戎装,面带笑容。 “怎么?”他微微挑眉,“我说的不对?” “刘毅,你说两位哥哥,想要挑拨我与定襄侯的关系?”霍景问了一句,满脸狐疑的看着身边两人。 “正是如此,不过他们太蠢了,因此不得其法,”那人微微一笑,“要我说,那定襄侯其实一般,不过是仗着运气,机缘巧合碰上了几个场合,一来二去,显得颇有章法,其实不过如此,但世人皆愚,以为是他刻意设计,传出善于筹谋之名,着实可笑!” 第一百零五章 和善的笑容 刘毅的话语落下,周围一片安静。 “此话怎讲?”过了一会,荀楚沉声问道。 刘毅笑道:“荀国公子,你的心思我也知道。我无非是从些许事上,看出了些端倪,方知世人之愚,引人发笑,不过还是要忠告你一句,眼下这个时候,招惹定襄侯,那可不是个好选择。” 荀楚眯起眼睛,盯着刘毅。 向历则道:“你在皇城司,消息灵通,经手诸多消息,莫非有什么发现?何不开诚布公的说个分明。” 霍景则问道:“你说,定襄侯是机缘巧合碰上了好局面?” “按着我所知,这前前后后的很多事,看似有人安排,但若掰开来看,关键却是时机,”刘毅淡淡一笑,“时机正好,在恰当的地方,遇上了正好的人,说了恰到好处的话,便有了他如今的这般际遇,当然,那文稿的本事,我还是略微佩服的,若非如此,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向历问着。 刘毅轻轻说着:“便是,定襄侯有未卜先知之能,方能恰到好处的有所表现,又或者,他每次遇事之前,都能恰好做出准备,在短短时间内,就相处应对之法。” 对面三人都皱起眉来,各有思量。 霍景还想再问,刘毅却摆了摆手,指着一个方向道:“正主到了,若是有什么疑惑,等会盯着那位瞧瞧,总能看出分明。”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正好见到李怀与赵畅各自从马车上下来。 不同于霍景、荀楚、向历三人,赵畅和李怀都是身穿公服,下了马车,也不停留,就朝着旁边的大帐走了过去。 期间,李怀正好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刘毅一笑,遥遥行礼,其他三人反应过来,也如法炮制。 这里面,李怀就对霍景有印象——先前李怀第一次入宫的时候,见过这位以冠军侯为原型的重要人物,还和对方有些交流,见着几人行礼,也遥遥回礼。 等回过头来,李怀才问道:“这几位都是何人?我就认识一个霍景,其他几位呢?看着都是和善之人啊。” 赵畅顿时表情怪异,道:“你不记得他们?也对,这些年你和他们没什么交集,加上离着也远,但说他们都是和善之辈,可真是看走眼了。” “哦?”李怀颇为诧异,警惕起来,他从赵畅话中听出一些信息,知道最近真有点飘了,遇到人也不先查记忆碎片了,不过嘴上还是顺着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 “其中一人乃是襄阳侯的嫡子名为向历。”赵畅微微一笑。 李怀先不明所以,查询记忆碎片,终于明白过来。 算起来,那位襄阳侯和自家也有些渊源,不过最近的关系有些复杂,旁人看着两家和和气气的,但在李怀父兄在世之时,与襄阳侯一系的在政见和兵争存有分歧。 稍微一想,也知道对面的心思怕不是那么单纯。 自己刚才的话,李怀知道是有些疏忽了。 “另外两个呢?”为了掩饰,他赶紧转移话题。 赵畅笑着继续道:“个头稍高的,名为荀楚。” “咳咳,”李怀轻咳一声,“荀国公?” “是其嫡长子。”赵畅点了点头。 顿时,李怀就觉得这群人危险起来,和善的笑容下面,明显隐藏着什么谋划。他颇为警惕的问道:“最后一人又是什么来历?” “这人名为刘毅,乃宗室出身,在皇城司当差。”赵畅见李怀稍微松了一口气,就补充道,“你可不要小看此人,长盈夸赞过此人,说此人擅断,他自愧不如!” “长盈对此人居然有这么高的评价?”李怀不由意外,按着原文设定,张坤作为原主角郑兴业的重要谋士,在谋划、算计上的加点可是非常充盈的,能和这等人物不相上下的,那……等等! 李怀忽然一愣。 “又是个原文中没有的人物?世界补全的情况越来越普遍了,开始一步一步侵蚀我对后续剧情的预知了,我必须……” “别自欺欺人了!分明是快抵达你的太监节点了!+1槽点!” 李怀的心情有些沉重,他意识到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将要失去一个外挂。 另外…… “目前看来,也有外挂解决不了的问题啊,还是得强化自身啊……” “怎么了?”注意到了李怀的情绪变化,赵畅笑道,“也是,任谁提起皇城司,都难免犯怵,何况你最近才折腾了一圈,长安城中的流言和你可是脱不了关系啊!” 李怀幽怨的看了赵畅一眼。 大兄弟,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别想这么许多,今日便做个勋贵该做的事就成,”赵畅拍了拍李怀的肩膀,“别再藏拙了,多猎几头猛兽,好让他们开开眼界!” “别,我要收敛一下,得低调。”李怀义正言辞的摇摇头,心道,你以为善于筹谋是藏拙,就事事都藏拙了?不对,善于筹谋也是你们强加给我的! “怎么?”赵畅诧异,“莫非和你的布局有关?” 李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并不解答,心里却很苦涩。 “原版李怀的记忆里有狩猎技巧,但是个水货,这种社交活动,从来都是垫底之流!我作为一个穿越者,更是半点实操经验都没有!就算去另一个世界待个一年,怕也无用,毕竟……我在那个世界太年轻了,十岁都不到!” 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 “低调,要低调,出风头的事,还是让给别人吧,何必争一时之胜负?” “好气魄!”一声称赞从前面传来,然后一个方脸虬须、身着公服的男子走了过来。 “父亲。”赵畅赶紧行礼。 荣国公点点头,对李怀道:“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定襄侯果然好胸怀,好境界!难怪能三年不鸣,一鸣惊人!正养与你为友,吾可以放心了!” 李怀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我实是怯场,是以说服正养,这才说了……” “谦虚了!”不等李怀说完,荣国公就摆摆手,“且与我来,我等等候多时,正要向定襄侯请教一二!”随后,便抓着李怀的手,朝身后的营帐扯去。 这都是什么习惯? 李怀目瞪口呆,但知道这“挽手而行”,乃是长辈亲近的表现,只能硬着头皮亦步亦趋的跟着,同时咀嚼着这位国公口中之意。 “请教?请教啥?” 他有股不妙之感,在走进营帐,见到了这一帐子的公服男子后,这股念头越发浓烈。 只是一扫,李怀就认出来,帐篷里的都是长安有名的勋贵,先前叛乱传闻中,在场诸位多多少少都被提及了。 连永昌侯罗致远都在其中。 “见过……诸位。”他拱拱手,勉强说着,感觉声音干涩。 顿时,这满帐子的人都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第一百零六章 变故起于猎场 荣国公、荀国公、英国公、蔡国公、定国公、永昌侯、襄阳侯、武昌侯、常山侯…… 按着记忆碎片中的记载,以及当面的介绍,李怀很快就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不由暗自咋舌,眼前这些人都是武勋贵族,其中有几位还是有着实权的将领、藩将。 这群人的力量集合起来,不说颠覆王朝,但糜烂三分之一个天下,问题还是不大的,结果一个个都笑眯眯的看着自己,这是三分之一个天下的压力啊! 李怀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落到了狼群猎场之中,仿佛猎物一样被人盯着,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压力。 尤其是,这些人那和善的笑容,更是让李怀不寒而栗,他不由回起了之前几个年轻人的笑容,登时背后一凉。 “真是英雄出年少啊!”荀国公在介绍之后,便止不住的夸赞李怀,在差不多说了一千字之后,才话锋一转,“先前我那小儿不懂规矩,多有得罪,定襄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李怀十分上道的回应:“您看您说哪里话来着,这不都是误会吗。” 荀国公一听,不由欣喜:“到底是境界不同,气量也不同!哈哈哈!” 旁边的众多勋贵也都“哈哈哈”起来,气氛逐渐豪迈。 李怀见状,也不由跟着“哈哈哈”,暗道这勋贵之间的交际可真累。 殊不知,在豪迈之后,他们开始转入正题—— “贤侄,”开口的乃是荣国公,“当初荀兄的幺子不懂事,被你以计平之,我等方知你兵家筹谋之能过人,连官家都不免夸赞,让你着手布局,只是当前这局面,我等着实是看不通透,不知你能够指点一二。” “折煞我了!”李怀赶紧摆摆手,但对这个提议并不意外。 先前长安城中暗潮汹涌,流言四起,各大勋贵要是没被人造个要造反的谣,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的,更是重中之重。 方才在马车上,赵畅也提醒过李怀:为人臣子、手握兵符,最怕的就是人主怀疑,那可是取死之道,那些勋贵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肯定是想要搞清楚的。 但问题是…… “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怀满心无奈,他自检之后,发现自己只是在老岳父家装了一波,剧透了一点后续剧情,再配合穿越前积累的资料,结果一觉起来,一切就都变了。 现在,被一众武勋围着,看着这些个人那膀大腰圆的样子,李怀就觉得实话实说十分危险,况且他也知道,若是在这个时候露了怯,就要在勋贵圈子里失了颜色,未来将会十分被动。 想到这里,他不由瞥了一眼人群角落的永昌侯,想着当前这个局面,是否也有对方推动的原因。 永昌侯罗致远倒是神色如常,一副随大流的样子,便是刻意却找,也无法看出端倪。 所以,面对众多勋贵的询问,李怀只能是笑而不语,一副你们自己理解的样子。 只是在场的都是人精,战场、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李怀有几分高深莫测,可时间长了,多多少少都有所察觉,询问的话也逐渐直白起来。 不少人以目相示,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疑惑和猜测。 便是荣国公,都不由眯起眼睛,抽了个空,在赵畅耳边低语道:“定襄侯府上,最近是否多了什么门客?” 赵畅眉头紧锁,摇摇头道:“未曾听闻。”他眼里也有狐疑。 随着帐篷里的气氛逐渐变化,永昌侯的嘴角露出了一点笑容,他忽然越众而出,对李怀说道:“听说魏侍郎安排了两位帮手去定襄侯府……” 李怀眉头一皱,马上警惕起来,知道这个演技派大奸臣要出招了。 正好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然后就有人过来传信,说是皇帝车驾已至,正早召唤诸位勋贵。 在场众人这才作罢,一同出了营帐,去迎接皇帝。 “诸位卿家平身,今日还是和往日一般无二,没有那么多规矩。”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大手一挥,话语中满是豪气。 紧跟着,诸勋贵便去后面换上戎装——公服是在君前有礼,但要打猎还是得换上戎装。 李怀也穿上了仆从为他备好的戎装。 这套衣服以软甲覆于外,裹紧了里面的布帛,因而十分紧身,勾勒出了李怀不错的身材,他对着铜镜看了两眼,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但随后就犯了难。 套上需要的弓箭、短刀之后,李怀思量着,这种局面下,是不是找个机会去另外一个世界待几个月,虽说年纪小不好狩猎,而且自己在那边整日里被闷着读书为学,未必就有机会习练狩猎技巧,但只要时间够长,说不定能争取一二。 但虽有这样的念头,但李怀却没有立刻做出行动,因为他打算先看看情况,先在这场狩猎中混一混,看看风向和剧情,等回溯之后,再找个机会,去另外一个世界补课。 “说起来,另一个世界到底是哪本书演变出来的?被困在那个李府中一年,没有接触外界信息,着实不好判断,不过那个府邸着实不小,不比定襄侯府差,范围应该不难圈定才是。” 三本书的名字,在他的心头闪过,但因为他接触外界太少了,还不能确定。 “不过,如果是那第三本书,我可得小心了,否则稍不留神,可就连魂魄都没得玩了。” 带着种种思考,李怀很快就踏上了狩猎的道路。 赵畅等人跨上高头大马,一扬缰绳,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园林,只在身后留下一溜烟尘。 李怀则不紧不慢的缀在后面,观察着局势。 这片猎场占地广阔,几乎每年都会举行几次大型的狩猎活动,按着李怀记忆碎片中描述,这种活动的政治意味很浓,是在提醒勋贵子弟们,他们的祖辈是靠什么得到的荣华富贵。 先辈创业辛苦,征战半生,方有天下,然后马放南山,得想荣爵,子孙后代世袭罔替。 经历几代更替,后世子弟们生而享富贵,往往就会忘本,于是这狩猎场就成了鞭策之地。 “皇家背书,荣誉挂钩,涉及面还广,各家个户的勋贵子弟,乃至年轻的公侯都会参加,这次是临时举办的,所以比较松散,有玩乐的性质,往日春夏之际的正式狩猎,皇家兵卒会将各地猛兽放于林中,让勋贵和子弟带着仆从、护卫围杀,宛如行军布阵,最终收获的猎物,也会一一清点,由皇帝论功行赏,给予嘉奖!” 在李怀的记忆碎片中,他甚至还注意到,过去的几场狩猎,大宁朝还曾经邀请周边的部族首领、羁縻领袖过来观看,予以震慑。 “只不过,李怀参加的那几次,几乎都是排名倒数,最后索性放飞自我,不复参与,就算是原来的那位过来参加,也是手生的紧,更别说我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回头看了一眼周围,注意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前行,虽然对方并没有刻意看过来,但他却有一种感觉,就是这几个人,实际上是跟着自己的,因为荀楚、向历等人,就在这群人中间。 “树大招风,果然不错,之前光顾着面子,终究是落到了眼下的这步田地,好在我可以读档,倒是不用担心太多。” 这么想着,他拨转马头,朝着森林的另一边走去,很快看到了一只山鹿,于是顺着身体记忆,搭弓射箭。 嗖! 那箭直接射在距离山鹿两三丈远的地上。 声音惊醒了低头吃草的山鹿,它竖起脑袋,回头看了李怀一眼,然后撒开腿逃走了。 李怀也不去追赶,而是摇摇头,感受着身子各处传来的感觉。 原版李怀虽然不学无术,但也是有一定武艺基础了,虽然荒废了不少,但底子还在,至少这拉弓射箭的架子比不其他人差,可惜没有准头。 李怀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依旧前行,没过多久又见到了一头山鹿,他还是依样葫芦,只是这次拉起弓弦之后,为了瞄准,稍微停顿了一会。 但就是这一顿,被马蹄声惊起的山鹿暑期脑袋,回头看了李怀一眼,然后撒开腿逃走了。 李怀顺势放下弓箭,叹了口气。 “他看起来确实不擅射。” 不远处,隐蔽跟随,但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的向历提着刚刚打到的兔子,摇了摇头。 荀楚就在旁边笑道:“说不定还是在藏拙呢!”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甚至刻意提高了声音,传出去好远。 倒是跟在两人身边的刘毅摇摇头道:“我倒不觉得这事有什么怪异,术业有专攻,这位定襄侯总不能事事都占了,不过观他过往,确实是多与人言语争锋,不见真章。” “说白了,就是耍嘴皮子,但拳脚兵法不见如何!”荀楚哈哈一笑,“武勋之家出身,未来也要领兵,结果不善于武功,能有什么用?看来不过如此!” 这话他又是刻意提高声音,远远传出去,李怀想听不到都不行,只是这话他还真无从反驳,只是双腿夹马,要快速离开。 只是他这边刚动,不远处忽然传来一片骚乱,紧接着竟是有喊杀声响起。 李怀一愣,循着声音找过去,赫然发现是大帐所在的方向! “莫非是官家那边出了什么变故?”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而另一边,向历等人已经拨转马头,朝着声音来处冲了过去! 第一百零七章 袭皇! 李怀也没有耽搁,也冲了过去。 若是皇帝受到了冲击,那可着实不是小事,真要是有个好歹,那是动荡整个朝廷的大事! 不过,在原本的剧情中,显然是没有这一段的,甚至连这次狩猎都没有被计入里面。 但李怀并不意外,连原版主角都回家种地了,后面的剧情会脱轨而出,其实不算多么不可思议。 “但如果影响到了皇帝安危,那可真是太古怪了!应该是什么误会吧!” 不过,当李怀纵马抵达,见到了那一群身着墨色衣袍,粗略一看,差不多有一二百人,个个拿着刀剑,按着一定章法冲击营帐外围兵卒的人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真有人选在这个时候搞事?而且,还能逼近到这里?外围的守卫呢?” 这下子,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汇聚过去的兵卒和人手,猛烈的厮杀场景,甚至让他感到周围画风一变。 “感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他眯起眼睛。 黑衣军阵咆哮吼叫,不断有人试图冲击防线,而营帐的守卫们则组成了阵势,维持着阵线,让那些黑衣人,无法逼近皇帝所在的大帐—— 李怀没在人群中见到皇帝,这是正常的,这种混乱的局面,哪个敢真让皇帝露面? 正当李怀思考之时,后面传来阵阵马蹄声,荣国公、赵畅等人匆忙赶来。 “发生了什么?”赵畅一见李怀,也不啰嗦,勒住缰绳。 “我也刚来,”李怀摇了摇头,“有人敢袭击圣驾,真让人意外,这里可还是长安边上!” “此事古怪!”赵畅远远看着,表情凝重,“这群人绝不是乌合之众,他们进退有序,面对御林侍卫的刀剑盾牌,不仅没有惧意,无人转身,反而越战越勇,颇有几分悍不畏死的意思,在力气上也不见衰弱,绝对是经过锤炼、筛选的精兵啊!” 荣国公补充道:“这些人身上的衣服,是有一定防御能力的皮甲,加上手中刀剑,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寻常势力根本养不起!” “这样一股人,怎可能突然出现?”赵畅眉头紧锁,“林场内外都有重兵把守!怎么可能让突入道了陛下帐前,都没有被发现?现在这局面,分明是他们来得突然,所以连林场外围的兵卒,都没来及聚拢,只有御林侍卫护持圣驾!他们虽是精锐,但人数不多!反观黑衣人,反而有了人数优势,但这么一伙人,吃穿用度都不是小数目,先前……” “必是养在城外的某个庄园里。”荣国公做出了判断,他见又有几位勋贵赶来,便话锋一转,“畅儿,我与几位君侯说一下,让你组织人手,前去支援!”话落,拨转马头。 后面,诸多君侯的坐骑旁边,跟着仆役、家丁,聚集起来,也是不小的数目。 “家丁往往是公侯家中着力培养,很多是从庄园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如果能聚集起来,也是不小的武力,可惜没有一同操练过队列,不能令行禁止,战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 赵畅在李怀身侧感慨,然后问道:“如何?玄庆你准不准备一展身手?” 李怀摇摇头道:“我是徒有虚名,纸上谈兵的典型,若我来指挥,不说公侯立刻就要反对,更是根本无益于局势,正养你北线大捷,乃国朝名将,由你带领,方能万无一失!” 赵畅点点头:“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另一边,荣国公出马片刻,就说得众人同意,将家丁仆役派遣过来,等候调遣。 赵畅面目严肃的发号施令。 “诸位皆出于公侯之府,该知道陛下为天下之重,若是出事,今日在场的没有一个都难辞其咎!事后都要被追究!” “此时此刻,我等退无可退!唯有奋勇,方有出路!若是退缩,就算一时安宁,事后也是杀头的罪名!若是奋勇杀敌,事后论功行赏,好处是少不了了!再过一会,长安城防便要过来,到时你们就算是想要立功,也找不到机会了!” “诸位,为君尽忠,杀敌报国正在此刻!按府邸为列,随我冲杀!” 他先是言简意赅的动员了两句,然后一拔长刀,纵马当先,朝着那混战之地冲去! 后面,诸多家丁仆役一个个群情激奋,熬熬嚎叫着冲了出去,个个情绪高涨! 李怀也是心潮澎湃,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感慨:“这才是大格局,是严肃场景的正剧,我也得严肃起来!” “短短几句,便将临时拼凑的兵卒笼络起来,小国公不简单啊!”永昌侯罗致远眯起眼睛,称赞起来。 就在此时,攻击皇帝营帐的黑衣兵马忽然一变,居然多出了不少弓弩手,劲弩激射,人人色变! 原本的僵持局面,因此而破,转眼就倒下不少御林守卫! “这伙贼人到底是何来历,还有这等违禁品!?” 众勋贵面面相觑。 如荀楚、向历这等勋贵子弟,看着赵畅带着人马冲击过去,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若不是长辈阻拦,早就控制不住尾随其后了,现在见着弓弩显现,便冷静了几分,知道情况不妙。 因着家丁、仆役都被赵畅领去了,他们这些人忽然之间反而没了防卫,先前仗着武艺在身,还不觉得如何,但看着一个个破空劲矢,不由担心起来。 荣国公就喊道:“我等聚集一起,人数也有不少,便是无法冲锋陷阵,但用以自卫,还是足够的!” 他在勋贵之中威望甚高,这一呼喊,众武勋贵族,连同家中子弟都纷纷响应,聚集过去。 李怀也不例外。 等他们聚集一处,远方战局又有变化! 赵畅不愧是在尸山血海中冲杀出来的,即使领着一众乌合之众,但攻敌之薄弱所在,依旧是战力非凡,宛如尖锥,刺入黑木,转眼间就撕裂了黑衣军阵,破了小半阵势。 “好!” 众勋贵远远看着,都不由叫好。 李怀也不由佩服,觉得赵畅这等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兵家大将,才是有真本事的,心里不由就有了几分向往。 朝廷方面,霎时间便重整旗鼓。 有了赵畅这只生力军,尽管一番冲杀,家丁损伤不小,却搅动得黑衣兵马阵脚大乱,生生将个局面破了。 御林守卫见状,也尝试反攻,只是为了稳妥起见,未形成太大反击之势,饶是如此,战局依旧朝着对朝廷有利的方向转变。 随后,一阵战鼓擂起,周围烟尘滚滚,喊杀声近,荀楚惊喜道:“是城防兵马赶到了!” 众勋贵终于松了口气。 荣国公笑道:“胜局已定!” 其他公侯纷纷点头。 永昌侯罗致远,微微一笑,眯着眼睛看向李怀。 第一百零八章 图穷匕见? “臣,救驾来迟,令陛下受惊,死罪!” 五大三粗的城防将领陈守静跪倒在地上,向上座的皇帝称罪。 “若非陈卿及时领兵赶到,朕险些陷于贼手,你分明救驾有功,何罪之有?”皇帝摇摇头,“起来吧。” 陈守静兀自跪着,道:“贼人潜藏长安,更是偷入皇林,臣领军巡查,未能及时察觉,此罪也。” “贼人狡猾,必然准备多日,况且这狩猎之事,是朕临时决定,被贼人抓住了机会,从而趁虚而入,不能全怪你等。”皇帝还是摇头,他看陈守静还待再言,就摆摆手,“这事不急于一时,等审问了贼人,自然分明!” 然后又转头询问黄旗:“贼人的审讯,可有结果了?” 他回忆当时情况,也不免有些后怕,忍不住就道:“皇林虽然广大,狩猎也是朕临时起意,但自来都会布岗周密,内外皆有人来回巡查,就算猛虎野兽想要靠近营帐,也会被察觉,怎么一队百多人的贼军,居然能潜伏起来,直到冲锋之时才被人发觉!里面的缘由,朕要清清楚楚的问明白!” 说到最后,已带上了火气。 黄旗低头道:“还是粗略审问,但问了多人,多有死士之志,而且个个言语颠倒错乱,神色更不似常人,宛如癫狂,想来还要花费些时间。” 皇帝眉头皱起,道:“还有这等事?速速审问!” 他虽不安,但顾着场合,旋即压下,又露出笑容,招呼道:“赵畅。” “臣在!”赵畅越众而出。 皇帝笑道:“今日局面危急,幸赖你不顾个人安危,领着兵马过来,解了厄局!当记首功!” “护卫陛下,乃臣分内之事,不敢居功!”赵畅单膝跪地,拱手抬头,“况且,能冲破贼军,还是诸君侯忠义,不顾自身,将家丁交与臣统领,而公侯家丁也知仁义,沙场勇武,若无他们舍生忘死,断然不会有这般战果!” “他们的忠勇,朕都记在心里,必有重赏!”皇帝笑意更浓,“你能打仗,还不居功,真乃朕之千里马也!这个功劳,少不了你的!” 赵畅这回也不客气了,低头抱拳道:“臣谢主隆恩!” 坐于两侧的勋贵听着,不由微微点头,李怀也为这位好友高兴。 接下来,皇帝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包括了少年霍景。 这位小将先前狩猎的太过投入,冲入了皇林深处,等得到消息往回赶,贼军已经大败,他只能追着几个溃兵冲杀,一来二去,斩首颇丰,不大不小,也是功劳。 等论功行赏过后,皇帝脸色一沉,吐出一个名字:“权觉。” “罪臣在!” 脸色苍白的中年将领走出人群,摘掉头盔,跪于地上。 他脸上的伤口血迹未干,衣衫更多有破损处,手臂上帮着绷带,浮现血迹。 “贼人长驱直入,你却毫无察觉,这御前侍卫长的位子,不用坐了。”皇帝淡淡说着,生杀予夺之中,自有股凛然气势。 众人慑于皇威,不敢多说。 但偏偏有一个声音挑在这时响起:“这件事,其实不能全怪权统领。” 众人闻言一愣,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永昌侯走出人群,来到皇帝面前的空地上,抱拳行礼。 李怀顿时警惕起来。 这位演技派的奸臣出头,十有八九不是好事,要知道,当前流言对他很是不利,他如果还没做好万全准备,又不想放弃,肯定要使出浑身解数,摆脱困局。 “罗卿可有什么见解?”皇帝眯起眼睛,压住怒火问着。 “这事看着混乱,其实也有脉络,臣有些愚见,”罗致远得皇帝示意,继续道,“往日狩猎,不曾有今日这般局面,正像陛下所言,狩猎之事,实乃临时决定,就算是诸位君侯,都是这两日才得到消息,贼人何以能抓住这等机会?” 这些话一说,闻者沉思,皇帝也沉吟起来。 罗致远继续道:“若说贼人是临时起意,着实说不过去,定是计划许久了,那这可就有些说不通了。” 众人登时都面色古怪。 “罗卿总不会说,是朕和贼人勾结,选了今日吧?”皇帝笑着出言,眼底却闪过思索之色。 “臣不敢,”罗致远摇了摇头,“实是因最近局势,让贼人意识到必然有事要发生,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 李怀眯起眼睛,猜到了永昌侯后面的话。 罗致远跟着就道:“说到底,贼人早就准备好了,只是等待时机,但因圣天子在朝,又有诸公忠心辅佐,因此长安太平无事,那些贼人便是有心为祸,也无从下手!” 这两边的勋贵和他们身后立着的子嗣,听到这话,不少人都拿眼睛瞥了李怀一眼,同样猜到了罗致远后面要说什么。 “但现如今,这情况不同了,长安内外谣言四起,忠贞之士被流言所污,着实让人心痛,也让长安人心惶惶,这无疑让贼人看到了机会,于是趁势而为,才成了眼下的局面!” 他顿了顿,终于道:“所以,这事的根源,一乃贼人,这必要彻查,这二嘛,其实是流言源头,若能查明源头,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到那贼人的跟脚!” 瞬间,图穷匕见! 好大一口锅! 这事暗示流言源头与逆贼有勾连啊! 这要是坐实了,可是谋反的罪名!即便不能,也得惹得一身骚! 在场众人相互目视,都猜出了端倪,或许和传闻有关。 只是有些人却又不解。 这个时候,你永昌侯赤膊上阵,当面针对,有些不太妥当吧,为何不找个代理人,迂回出面? 人群中,荀楚、向历等人听了这话后,便一副欲欲跃试的样子,但都被自家长辈以严厉目光制止。 那刘毅却是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微微点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李怀则深吸一口气,微微放下心来。 他当然看出这句话里的险恶用心,但比起来,他更担心的是对方藏着掖着,先不说先前给皇帝的那封密信中,就打了保险,就说现在,知道了对方的思路,那么一个回溯,就足以解决很多问题。 不过,李怀依旧还是忍着,他总觉得今日这件事,并不会那么简单,毕竟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就是个问题,按着目前这个局面看,如果是一本小说,那这些人应该是永昌侯派的吧?至少得有关系吧? 当然,皇帝要如何处置,李怀同样在意。 最后,皇帝沉吟片刻,摇头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眼前的事才是要紧。” 罗致远一愣,但还是拱手道:“臣知之。” 皇帝又道:“朕有些乏了,先到这里吧。”然后又留下了几个勋贵和重臣。 李怀这次没有享受被留下来的待遇,而是走了出去,只是刚行了没有几部,乔其就跑过来,通报他,说是家中来人了,说是有要事要说,已经得了守卫准许,在外围帐子等候。 “什么人?”李怀心中一动,问着。 “十公子,还有魏府的魏醒、魏梢两位公子,对了,他说还带来了您那位连襟王修贤的口信……” “走!去瞧瞧!”李怀迫不及待的迈步,他有种预感,当前这布满迷雾的局面,或许要因为几块拼图,显露真容了! 第一百零九章 人不可貌相啊! “你们说这个谁懂啊!”听着面前几个人的叙述,李怀眼睛里露出了疑惑,“你们一个一个的说,李慎,你先来。” “七哥,三叔出事了,还牵扯出一个要命的事来。”李府十公子李慎闻言,赶紧上前说着,丝毫也不敢耽搁。 李怀便问道:“三叔的府邸,离着你可是有段距离,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有,三叔到底是怎么了?” “这事也是机缘巧合,”李慎唏嘘一声,“我今日去你府上,恰好有三叔府上的仆从过来,说他突然急症,昏迷不醒,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于是过去探查,未曾想到,三叔所说的,居然是一串地址!据三叔仆从所说,乃是昨天夜里,三叔从一个罪犯口中得到的!” 李怀感到情况并不简单,就追问道:“那地址是什么地方?” “我见三叔昏迷之中,尚且念叨这里,觉得并不简单,加上我不懂医术,留着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带人去了那个地方!”李慎深吸一口气,然后看了其他人一眼。 此刻,站在李怀周围的,可不光李慎,还有魏醒、魏梢等人。 李怀一摆手:“但说无妨!” 李慎犹豫了一下,才道:“那里位于城西,两边街道都是贫苦人家,但气氛古怪,好多人手里都有一个古怪的木头雕像,而我们要去的那里,位于最里面,那些人见着我等过去,那些人就都聚集起来,不让我们靠近!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敢强突,于是只能离开。” 也就是最后怂了。 李怀点点头,不觉得这算什么,只是问道:“那这又牵扯了什么消息?” 李慎便道:“当时尚不觉得如何,可等我们回来,就听说林场之事!说是有不少黑衣人闹事!而先前我们过去的那个地方,就有许多身穿黑衣之人来回行走!” “居然是这样?”李怀心中一跳,“你把详细地点告诉我!” 等李慎说了个地方,李怀又道:“三叔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李慎便露出愁容:“宛如熟睡,但怎么都叫不醒,只是偶尔出声,说着那个地方。” 李怀脸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魏醒忽然问道:“你先前提到的那些木头雕像,是个什么样,可还记得?” 李慎犹豫了一下,注意到李怀的示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木雕,递了过去。 李怀顺势扫了一眼。 这木雕看着粗糙,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形,但雕刻手艺太差,因此细节缺失的厉害。 魏醒见着雕塑之后,反倒是面色凝重,接过来看了看,问道:“除了这木雕,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 李慎就道:“这块木雕是回去的路上,我在路旁捡到的,当时对方人太多,我们根本来不及仔细探查。” “怎么?可是有什么发现?”李怀就问。 “没什么,”魏醒摇摇头,“只是最近接手的几个案子,也涉及到木雕、神像,难免留意些。”魏醒说着,又忍不住低头看了那个木雕一眼,然后话锋一转,“十郎的这个消息很重要,但没有确定,就只能先通报给你。” 李怀点点头,这种未经证实的消息,尤其过程还颇为曲折,着实不好拿出去作为证据,但还有其他的用法。 心里思量着,李怀又问魏醒:“那你呢,此来有什么要说?” 魏醒就道:“我这个事,也算是没有证实的,是京兆尹那边的一个动向,昨夜、今晨,长安有一伙盗贼,盗了富户,这事你该是知道的。” “不错,我在来的路上,还碰到过城防拦路,为了就是抓住那一伙贼人!”李怀说完就问,“怎么,这群人莫非是有什么问题?” “这伙贼人,其实乃是流民,自北边而来,最后聚集起来,成了一伙盗匪,”魏醒倒霉没有多少顾虑,侃侃而谈,“实际上,长安府早就掌握了这些人的踪迹,只不过他们人数不多,再加上位于北边的山林之中,剿灭起来并不容易。” 李慎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人数不多,又是流民落草,那恐怕没有什么兵家本事,为何说剿灭不易?” 魏醒还没开口,魏梢就得意的说道:“大军一动,钱粮无算,为了几个流民小贼,就动用长安兵马,太不划算了。” 李慎一愣,想着也觉有理,但还是免不了嘀咕:“那被贼人劫掠的人可如何……” 没有让李慎把话说完,魏醒跟着就道:“因如今京兆尹扫邪除祭,不仅仅是那些淫祀之人被追查出来,周围不少盗贼亦被追缴,所以这伙人被逼着逃窜,只是其他贼伙被官兵围剿,都是试图外逃,这伙人却有些魄力,转而潜入长安……” “结果因为几个富户暴露了……”李怀便就说着,随后便注意到了魏醒的笑容,“并非如此?” “当然不是这样,”魏醒压低声音,“这消息还未传开,但咱们却非同一般,加上叔父那日的嘱托,所以我才特地赶在衙门的人前过来,将这个消息告诉你!” 他压低了声音:“按着几个贼人的供述,他们先前在城中有名的富户江川家中,看到了不少刀剑、弓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怀顿时在意起来,“你不妨将这事的前因后果,还有断案的过程,与我说一番。” “倒也简单,”魏醒此来本就有这个目的,于是顺势说了起来,“其实按着以往的经验来看,无非就是内外勾结了,贼人与江川本就有联系,有因此才会选择潜入长安,但没想到,他们因缘巧合发现了……” 听着听着,李怀的眉头渐渐皱起,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 只是不等他细思一番,魏梢就已经忍不住道:“侯……兄长,”他小心翼翼的说着,见李怀没有反对,不由欣喜,然后说道,“我这边也有消息!这事直接关系你的安危!有人要对你不利!” “哦?”李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先前的思考也扔到了一边,毕竟小命要紧! “有人这么大胆!”他眯起眼睛,“我可是勋贵重……人!”他想了想,自己现在的职位,和重臣似乎不沾边,临时改口。 “您还记得辛离、戴坎么?” “他们是谁?”李怀一脸茫然。 “……” 经过提醒,他才想起来,这俩人是当初在青楼之地陷害原版李怀的那两个太学生。 “原来是他们两人!哼!”李怀冷哼一声,装作愤怒的样子。 “……” 魏梢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还是继续道:“这二人当初被兄长一顿揍,事后又被家父训斥警告,差点被赶出太学,因此怀恨在心,我早就有心留意,所以很是笼络了一番,暗暗将这两人的心腹刘勇、高瑾招揽过来,因此才知道,前两天居然有人找上他们,询问您的消息!更是隐隐透露恶意!” “你做的不错!”李怀不由意外起来,他着实没想到,自家这个小舅子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是个狠角色,不声不响的,居然将敌军的心腹给拉龙成了眼线,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甚至有点好奇,不知魏梢是用了什么法子。 第一百一十章 串不起来?先回档再说! “……我让刘勇、高瑾追踪,自己也叫上了一个好友,让他帮忙盯梢,我那位好友身手不凡,得他之助,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我那好友还与他们的帮手交手了!” 魏梢接下来便讲述了一番,重点当然是着重于自己的贡献,不过细节倒是没有多少缺失。 他接下来的话,让李怀在意起来。 “那些人当时在侯府周围窥视,被我那好友撞破之后,双方就起了冲突,最后那些人打塌了一座木架,挡住了我那好友,才得以脱身!” “倒塌的木架?” 李怀心中一动,回想起自己乘坐马车离家的时候,不远处倒塌的木架。 “你说那两个太学生有帮手,而且身手不错,在侯府周围监视?”李怀不由重视起来,这事可直接关系到了自家安危,任谁被这样惦记着,都不可能坦然处之! “正是如此!”魏梢见李怀的表情,更是精神一震,下意识的瞥了李慎一眼,挺了挺脖子继续道,“好在我那好友见识不少,看出了对方的一点跟脚,觉得不似中土之人,所以虽然失去了踪迹,我们还是找去了我那姐夫处。” 魏醒明白过来,就道:“修贤所在之处,也算礼部所辖,也时常行走理番院,是能够辨认出来的。” “正是如此,不过修贤姐夫到底刚去衙门不久,因此尽管得了提醒,也不能立刻确定,但一知道这件事事关兄长,便立刻放下了手上的事,跑过去查阅纪录和文献了,还让我先来通报您,防止发生意外,没想到半路就知道这里也发生了大事,如果不是正好碰到了族兄,恐怕已经被人带走问询了。” 李怀点点头,然后问起了重点:“那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魏梢便道:“说是来自一个叫黑齿部的部族,位于大宁西南边疆,是新近册封的土司,因其族人多满嘴黑牙而得名。” “干得不错!”李怀默默记着这个名字,还不忘鼓励一下。 顿时,魏梢眉开眼笑。 李慎在旁边看着,莫名的一阵不舒服,尤其是在注意到魏梢不时撇过来的时候,这股念头更加强烈。 只不过,他想要有所表现,却无从下手,能说的都说了,至于什么黑齿部族,过去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听说过这个部族,”魏醒忽然接过话,“听说此族族人多数在山野丛林中长大,因此体格强健,稍加锤炼,就是一把好手,只不过不擅军阵之法,没想到他们居然想要行刺勋贵?这胆子也太大了!” “没想到这么一个部族,你都都能知晓。”李怀颇为意外,要知,如今这大宁朝上下,也多多少少有些天朝上国的思想,加上交通和通讯手段的落后,对国朝远方的了解十分有限,尤其是勋贵子弟,多数只关心北疆,而对南方不甚了解,也不怎么关注。 “我当然没有这样博闻强记,只是因为此族擅巫蛊之术,还祭祀山神,你也知道,朝廷最近抓这个抓的严,稍微有点牵扯的,都会被记挂上,这黑齿族的来使中,就有气族中巫祝,因此和城中一些祭者有接触,因此被翻过底细!现在看来,果然是大有问题!” “总之,我定然会小心一些的,对于这个部族也会着重了解!”李怀表情凝重起来。 魏醒却叹息道:“不过说到底,涉及到边疆羁縻,若无确凿证据,怕是难有结果,朝上诸公可不愿意冒着边疆动荡的风险,去为难土司使人。” “这倒是,我也得搞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何缘由。”这么想着,李怀便又问起魏梢,“说起来,当时木架倒下,那些人是往哪个方向逃遁的?你将当时的情形,给我仔细描述一遍,不要漏过任何细节。” 被这么一问,魏梢立刻感觉重担在身,同时格外兴奋,打起精神,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连比划带说,试图复盘当时的情况。 这么说了没有两句,就有人过来催促,说是上面下了命令,与今日林场无关的人,都得尽快离去。 “还得再有一番排查,我等回去途中,也会被单独拉去问话。”魏醒熟门熟路,“玄庆,这里便由你自己把握,我们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传达的也都传到了!” 随后,告辞之后,魏醒等人先后离去。 等人一走,李怀便眯起眼睛,表情严肃的沉思起来。 三叔之症、那些黑衣贫民、富户与贼人、还有太学生与黑齿族…… “这里面……” 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感觉没啥联系啊!串不起来!” 表情终于绷不住了,李怀不由满心遗憾。 “还以为能靠着这些东西,拼凑出一个真相来,再来个回溯,岂不是就能摆脱当下的这场僵局?” 虽说没有确凿证据,但李怀本能的感觉到,经过这一场林场事端后,自己在很多勋贵的心中权重下降,甚至皇帝那边可能都失分了! 结果,想象中英明神武、抽丝剥茧的揭秘过程并没有出现。 “算了,虽说美中不足,但目前掌握的这些东西,也足够挽回一点了,咱毕竟要在朝廷混,名声还是要有的!” 这般想着,李屋忽然过来通报,说是小国公来了。 等赵畅进来,李怀笑着迎上去恭喜:“陛下刚才将你留下,必是一番勉励嘉奖吧!” 赵畅却是面色严肃,问道:“玄庆,你我关系无需多言,我只问你一句,你这背后,是否有哪位大家指点?” 李怀错愕,但旋即明白过来,这简单一句,已经透露出不少信息了。 “果然,这一步还是的走了。” 随后,他在赵畅诧异的目光中,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只是最后,一个念头在他心头浮现—— 忘了问魏梢那位好友姓甚名谁了。 顿时,槽点迅速消耗,时光流转之间,淡淡的低语在耳边转过,在漆黑之中,他隐隐看到了什么…… 只是,这些宛如幻境的景象转眼消逝。 李怀睁开了眼睛,旁边想要叫醒他的丫鬟顿时一愣。 李怀对她笑了笑,随后起身穿衣,洗漱后便就用餐,只是期间却先将乔其召了过来。 “去,将身手最好的护院都召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深不可测! 典雅屋舍之中,青衣人与卫井对坐,二人中间放着一张棋盘。 “公子,那几方今日就要动手了吧?”卫井面色凝重,“您就不担心一旦败露,让您暴露?” “有何可担心的?”青衣人微微一笑,“我不过穿针引线,真正出手的乃是那几家,他们是盘上棋子,而我是这执棋之手!棋子可去,而手……长存!” 说着,他夹其一枚黑子,朝着棋盘落去! 啪! —————— “这定襄侯,感觉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离着定襄侯府不远的街角隐秘处,两道身影徘徊不去,其中一人小声说着。 “你看他这些天,也不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衙门、侯府之间来回的转,流水账一般,而且没做什么惊人之举,那些说他如何厉害的传闻,估计都是以讹传讹吧。” 说话的这人留着虬须,身上的衣着与中土人相似,但在发型和衣服的边角上,还是能看出不同的,尤其是两个大男人,还带着耳饰,头上插着不小的头饰,格外引人注目。 说着说着,二人的耳朵微微耸动,然后各自轻巧翻身,便躲到了旁边的墙上,跟着一路行走,来到一处木架边上,小心的避开了行人。 按说长安乃是帝都,这里上到百官、百姓,下到黔首、贫民,皆是见多识广的,就算是见到二人,也不见得便有什么意外。 只是他们心里有数,自己现在是潜伏者,在侯府周围晃荡,一旦被人注意了,可是要出事的! 等躲藏好了,先前说话的那人又道:“中原人可真多,本来挑选的都是隐秘位置,这都有人能过来!” 另外一个人皱眉说道:“别抱怨了,中原能称霸,靠得不就是人多?不然我们岂会臣服?还是看好那个中土大官吧,如果真像那人所说,这个定襄侯是渎神之人,那咱们就得动手,将他绑走,作为祭品,取悦巫神!” 他的声音比虬须汉要尖细一些,而且也瘦削得多,留着细长的胡须,最古怪的是他的双手,比寻常人要细长的多,近乎过膝! “对对!”虬须汉眼睛一亮,“就是这个,他们就是靠着人多,其实没什么本事!你看这个定襄侯,看着就是个寻常凡人,而且还一点威严都没有,还不如宁人其他的那些大官和公侯,能有这么大的名号,说不定是被人吹出来的!”品味着这两天的监视,他不由蔑视起来。 细须男摇摇头:“还是得小心点,否则那人焉能让我们留意?” 虬须汉又不满起来:“中原人就是无耻,总是想要要挟利用我们,哦?那定襄侯出门了……嗯?” 话尚未说完,这人猛然神色一变,然后猛地往前一扑! 咔嚓! 在他的身后,乌色光滑闪过,一把古朴无光的铁剑就砍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一小节木板断为两截。 “被人发现了?”细须男眯起眼睛,看到了那铁剑被一个面色普通的青年握着,也不多言,两条细长的手臂,便直接甩动过去! 两条手臂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内里筋骨舒张、延伸,生生又延长了不少! 两把匕首,出现在手中,向来人疾刺! 手握铁剑男子本在腾空,见着这一幕,忽而收缩四肢,整个人瞬间抱团,向下疾落,直接砸在木架子上。 轰隆! 整个架子震颤了一下,像是被重物砸了一样,轰然倒塌! 细须男站立不稳,两手刺了空,但他并不慌乱,腰背一挺,两脚擦在下落的木板上,靠着这一点借力,猛地挺直双腿! 劲力自脚底生气,节节攀升,借着膝盖、转胯、扭腰,直达两肩,然后猛然甩动! 啪啪啪! 他的双臂骨骼与大筋摩擦,发出声响,两条手臂宛如长鞭,就朝着那个团成一团的男人攻杀过去! 但那人也是猛然挺直背脊,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儿一般,浑身一个激灵,劲力顿生,铁剑再次挥出,携着惊人力道,速度更快! “不好!”细须男新生警兆,两腿交替,脚底的布鞋猛然炸裂,露出了又黑、又大、又粗糙的两只脚,十根脚趾快速弹动,然后同时抓地,再一放,让这人得以快速后退! 只是他退得虽然快,依旧快不过那把铁剑! 剑刃直指面门! 细须男头上的一缕长发跌落,眼看着便要被剑刃贯穿脑门,那青年却忽然收剑凌空翻转,将堪堪冲过来的虬须汉挡住,后者手握长兵,满脸狰狞! 哗啦啦! 直到此刻,周围的木胶残骸,才纷纷跌落在地上! 三人则隐隐对峙,都没有贸然动手。 这般动静,自是将周遭之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去了。 细须男提醒道:“暴露了,咱们先走!” 这番话,乃是用的西南土语,对面青年面露疑惑,而虬须汉却冷哼一声,满脸不甘,但还是配合着快速后退,只是走的时候,还忍不住留一句:“你等着,早晚杀了你,做成白饰!” 但迎接他的却是一道乌光,青年居然直接将铁剑掷出! 虬须汉吃了一惊,勉强挡住,还是伤了胳膊,但也借力后退,转身疾奔! 青年并未追击,而是默默走过去,将铁剑捡起,然后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两人逃遁的方向。 “那人什么来路?”奔跑中,虬须汉忍不住问道,甚至因为张嘴之后,浑身毛孔微微放开,速度都下降了几分,“不像是中土朝廷的人……” “说不定是那个定襄侯……”细须男见人没追来,虽为放松,但还是开口回答了,速度也因此下降。 “那个定襄侯,怎么可能?他……”话没说完,他们忽然注意到前面路上有人拦截 这拦截之人为首的,赫然便是乔其,他同样一脸意外,没想到自家侯爷吩咐的命令,居然真的达成了! “奉我家侯爷之命!你们两位,速速束手就擒!若是顽抗,到时别说你们,整个黑齿族都要倒霉!”乔其冷声说着,身边的十几名护院和家丁,纷纷举起兵器! “怎么会?”虬须汉快速停步,“刚才那个也是你们的人?” 什么人? 乔其心中疑惑,但脑海中浮现出李怀面孔,立刻就释然了,于是淡淡一笑,道:“我家侯爷算无遗策,岂是你们能够测度的!” 嘶! 虬须汉和细须男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骇。 那定襄侯平时看着寻常无比,似无甚特殊之处,没想到居然无声无息之间做到了这等地步! 恐怖如斯! 当真是深不可测! 和那人所言截然不同!须得回去通报! 越是这样,他们越是不敢束手就擒,所以尽管胆寒,却还是转身便走,一个往西,一个往东! 居然是分散奔逃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坐而观全城 “跑了?”当得到乔其等人的汇报,李怀淡淡一笑,转身走上马车,“无妨,你等也不用介怀,准备一下,该往猎场。” 他自然不会在意,听着魏梢描述,知道盯梢的人不简单,之所以会让人出面,主要还是为了发出警告,让其人投鼠忌器。 当然,为了防止对方铤而走险,李怀还盘算着,今日找个什么机会,找个礼部负责人透露一二。 不过,坐定之后,他又出声道:“另外,派往三叔家中的那几人,再去叮嘱一番,不能让他们掉以轻心!几位大夫也都要以礼相待,实在不行,可去宫中请太医诊治!” 只是他这般淡然的表情,落到不远处抱着铁剑的青年眼中,却让这人不由点头。 “虽然看着平平无奇,但只是这一份定力,就令人佩服,还有先前他安排的伏击,更仿佛早就算准了一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念头落下,青年深深看了李怀一眼,转身离开。 他这边走了。 另一边,那分散奔逃的两位黑齿族人,却是慌急无比,两腿快速交替,在屋檐、墙上急速奔跑,配合着脸上的慌乱表情,宛如两个奇行种一般,看之让人心惊。 他们这般明目张胆的跑酷行为,自是引起了长安治安部门的重点关注,很快就有专门的捕快和巡查聚集过去,想要抓住二人。 只不过,当下这长安城的治安情况十分堪忧,就要分派人手对皇家狩猎进行秩序维持,还要抓捕一伙流窜的盗贼,现在又多出两个破坏公共良俗的跑酷份子,一时之间人手捉襟见肘。 “怎么什么人,都在这个时候出来闹腾?”城防巡查的副统领李辛揉着太阳穴,听着下面的汇报,顿时一阵头大,但总算知道目前最关键的是什么,“也别调派人手去抓那两个飞贼了,首要任务是确保诸为贵人的安全,以及狩猎不受影响,为此,那队流窜的贼人,才是重中之重!” 正当他吩咐下去的时候,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发现了贼人踪迹,他立刻吩咐下去,调配人手,先去确认消息。 这道命令层层传递,很快就到了吴增的手上。 这位巡查小头目吩咐人将街道都封锁好,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两辆华贵马车,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注意到车边的一众护卫,便道不妙。 他可是知道今日有什么大事的,这漫长的勋贵都要乘车外出,万一因为自己封锁街道,而不满迁怒,那上司可不会问什么是非曲直,肯定是直接革职查办! 等他问清楚车马主人,更是骇得亡魂皆冒! “一个是新锐将领小国公,还有一个是当今圣上面前红人、过去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定襄侯,若是被这两个追究,革职查办都是轻的!” 在惊慌之中,吴增顾不上其他,在众多属下同情的目光中,快步走过去,然后弯腰作揖,说明情况。 接下来的事让他松了口气,那位定襄侯体现了出乎意料的仁慈,让他不由喜道:“多谢两位贵人体谅!”跟着便要恭送拜别。 但没有想到,紧跟着那位定襄侯居然询问起那伙贼人了。 只是吴增满心都是要将这两位送走,况且也不认为这位爷能有什么见解,虽说最近很多传闻说他如何如何,只是上层那些事,他自认为还是知道的,无非就是相互吹捧,花花轿子人抬人罢了。 有着这样的心思,这描述的难免有些敷衍,不过到底不敢表现出来,所以大体上没有缺失。 “玄庆,你对这追究贼人,还有兴趣?”赵畅也不急着赶路,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 李怀转头道:“长安出现贼患可不常见,我估摸着,恐怕和最近京兆尹清剿京畿之地的淫祀有关,将原本潜藏各处的小股贼盗都逼出来的!” 赵畅一愣,思索片刻,称赞道:“言之有理啊!这般分析,乃是依势而言,将这各方之事综合在一起了,人坐在马车里,但城却装在心里!不简单!” 李怀连称谬赞,这种话,他现在听着古井无波,倒是对那有些意外的吴增道:“听你之言,城防已确定贼人便在这周围了?” 吴增点头称是,就听李怀跟着道:“先前被贼人偷窃的富户,都在名鱼坊,距离此处不远,若是消息为真,贼人果然在此,那他们并未远离,只是用了声东击西之法,来来去去不走,必有缘故,既如此,何必舍近取远,只要确定贼人踪迹,就召集人手过来。” “但若还是贼人故布疑阵……”吴增忍不住说着。 “这也好办,这伙贼人为何不愿远离?”李怀眯起眼睛,将上一回得到的情报,改头换面的说了出来,“我看,兴许还和那几个富商有关,你们只要派人过去询问缘由,然后让他们配合着作为诱饵,贼人或会上当……” 吴增不解,只是道:“贼人跑还来不及的,还会再探?” “我只是猜测,或许那几个富商并不简单,”李怀暗示了一句,然后提醒道,“况且,想要郑实,并不困难,你们知道富商为哪家,只要让兵卒装扮一下,看看能否引来贼人,不就可知?另外……” 他侃侃而谈,看似出谋划策,其实目标不在贼人,而是剑指那最先“失窃”的富商,按着魏醒说法,这家可是暗藏兵器,说不定就和永昌侯有关,就算没关系…… “哼!就只能你诬陷我,我不会学你?” 打定主意,先是胡乱出了一通主意,听着可行,但李怀压根不指望能行,主要还是为的让城防、巡查、捕快能接触隐藏起来的兵器、资财。 “我这路上,该想这个说辞,不管真假,都把这件事,扣在他永昌侯的头上!” 等一路吩咐完,辞别了吴增,李怀还在思量着,只是这思路却是被赵畅的声音给打断了——这位小国公,像是回溯前一样,又不客气的上了李怀的车。 二人便攀谈起来,与上一回的内容大同小异。 另一边,送走了两位勋贵之后,吴增松了一口气后,却忽然回过神来:“先前只是敷衍着回答,怎的最后反而真的请教了?” 便摇头觉得反常,不过这心里却仿佛猫儿抓一样,骚动难耐,最后叫了几个人过来。 “你们去问问,到底是哪家富户失窃的,等知道之后,你们扮做他家的样子……” 这边吩咐了之后,吴增也不觉得如何,但是没想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之后,忽然传来消息,说是贼人上钩了,已经被围起来了! 吴增顿时一阵懵逼。 还真给抓住了? 那位定襄侯的计策,还真有效用?难道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这边说着,早就有人将消息上报上去了。 与此同时,街角却有一名小厮神色微变,然后转身疾走,七绕八绕之后,入了一座庭院,来到最里面的典雅屋舍,恭敬敲门。 “进来。” 门被推开,露出了里面正在对弈的青衣人与卫井,前者淡淡笑道:“你我端坐此处,便可知晓全城!然后从容操弄!”然后夹起一颗棋子,头也不回的问道,“城中出了何事,说吧。”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隔空对局?吾无惧也! “公子……”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感受着屋子里的这股子淡然气氛,觉得自己要禀报的事太煞风景了,只是这话又不得不说,“城外黑林的那一伙贼人……被城防给围住了!” 啪! 青衣人手上的棋子跌落下来。 但他表情不变,只是道:“哦?官府倒是比我预料的快了一些,真是有些能人。” 对面,卫井眉头紧锁,然后抄起白子,直接落下,道:“这贼人若是被抓了,岂不是要暴露了那两家?” “暴露之事是迟早的,终究是自己蠢,想要利用盗匪,却分不清时候。”青衣人摇了摇头,拿起一枚黑子,看着棋盘,眼眸不由一颤,原来是他刚才不小心掉落的那颗棋子,正好堵住了自己的一波攻势,被卫井给抓住机会,开始反击了。 不过,青衣人棋力高超,并不在意这点失误,只是扫了一眼,就有了诸多翻盘手段。 没曾想,这时,那小厮又补充了一句:“虽是城防之人围住,但此计其出于定襄侯之手!” “什么?”青衣人急切回头,手上一个不稳,棋子再次掉落在棋盘上,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便问起细节。 那小厮毕竟只是远远打探,加上来回询问,所以知道的并不全面,只是大概知道个脉络。 “这可不是小事……”青衣人眯起眼睛,柳叶眉纠结在一起,“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针对贼匪,还是那两家……”然后一抬头,便说着,“继续探查,我要更为细致的消息!重要的是确定真伪,以及城防是否已经动手!” “诺!”小厮领命退下。 青衣人将注意力放回棋盘,然后眼皮子一跳,却是卫井已经落好了子,局势对自己更加不利了。 同时,卫井还满脸忧愁的道:“若是定襄侯出手,怕是这事就要变得复杂起来。” “就算是那位侯爷,也不可能事事皆知!刚才也说了,是途中遇到了城防拦路,于是好奇过问,顺便出了主意,并非刻意为之!”青衣人淡淡一笑,表情恬静,“他不就没发现自己被人监视了吗?” 说话间,他又夹起了一颗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思索着破局之处,而后微微一笑,就要落子。 但这时,房门忽然被猛然推开,另外一名仆役满脸慌忙的说道:“主上,不好了!那黑齿族的人被发现了,一番打斗后,已经逃出去了!因为事出突然,他们二人又喜好藏头露尾,我们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知晓!” “什么?” 青衣人猛的一回头,手上的棋子再次落下! 但他也顾不上了,便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给详细的给我说说!” 那人显是做足了准备,得了询问,便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 “先是埋伏了一个武艺高超之人?然后让人包围,却没有着力抓捕,而是放走了?”青衣人眯起眼睛,“这人打探清楚了吗?没有,速速打探,一刻钟内,我要他得到他的大概消息!” 等那人得令离去。 卫井满脸忧虑的道:“先前盗贼只是略有影响,毕竟您与那些贼人并未照面,可这次的齿人,那可是您穿针引线,真要是有个什么闪失,被他们供出来……” 青衣人的目光也微微变化,他看着棋盘上,被卫井抓住机会围起来的大龙,忍不住就想着:卫井,你是真的担心局势吗?我看你的情绪明明十分稳重! 勉强拿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紧接着,青衣人淡然说道:“这事问题不大,我为何会选黑齿部?是因知晓这部族可以被引诱,他们最终动手,不是因为我的话,而是犹豫他们有这个需要,而且他们乃是边夷使者,其族不大不小,也有个几万,闹将起来,朝廷面子上不好看,只要不严重,多多少少会留有颜面的,况且,他们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 “既如此,那我就安心了,”卫井点点头,“还是公子事先准备的齐全,考虑周到……” 青衣人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一个笑容,转头道:“去黑齿部的公馆,给我打探清楚,他们如今是个什么情况,顺便替我传个话过去。”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又有人来。 “不好了!黑林贼人确定已被围拢,城防开始攻杀了!” 青衣人身子晃了晃,但这次总算拿稳了棋子,却没有放下,而是转过头,沉声道:“先不要派人过去了,防止被人怀疑!” 命令下达之后,他又眯起眼睛,沉吟起来,感觉这局势变化太快,以至于有些手忙脚乱了。 “定襄侯,看来你是出手了!你也察觉到了我的布局么?想和我隔空过招?也好,那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棋高一着!我的棋局,你岂能尽知?而你的手段,我已看破!无惧也!” 话落,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这边,青衣人的命令吩咐下去,那边,吴增小队引诱贼人现身的消息,也早已经层层传递,没过多久,李辛匆忙赶来,同行的还有城防将领陈守静! 他们二人刚才得到消息,布置人手,操控局面,现在刚刚腾出手来,就赶来表彰。 “吴增!干得漂亮!”李辛一来,就称赞起来,“此事,你当记一大功!” 吴增顿时满心欢喜,但不敢隐瞒真实情景,赶紧如实相告! 李辛、陈守静二人听罢,都是惊讶的对视了一眼,道:“没想到还有如此一事!那这个人情,我们是要认下来了的,待今日之后,要去定襄侯府登门拜访!” 吴增闻言,这才放心,然后被勉励了几句,就顺势退去。 接下来,李辛、陈守静相互合作,互相调配人手,过去围剿那伙贼人,待得分配过后,又交谈起来。 “定襄侯这次出言相助,不知有何原因。”李辛的脸上有些疑惑,“方才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先前两个飞贼,似乎和他也有关联,先后两次……”他迟疑起来,举棋不定。 陈守静就道:“这位定襄侯最近名头很大,原本我还以为是刻意吹捧,毕竟他那丈人,也有些本事,现在他一番吩咐,吴增能诱得贼人,可见本事,那过去的传闻,八成也不是胡吹大气,若是如此,他既出手,必有缘故!这两者之间,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关联。” 得此提醒,李辛也有了主意,他点头道:“既如此,那两个飞贼就不能放过了!说不定抓住了询问,就能知道定襄侯插手深意了,实不相瞒,今天我这心里,总有股不祥预感。”于是转身就招人过来,吩咐下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若撬大势,不在此时 可惜,李辛低估了那两个“飞贼”,所以他派出去拦击和抓捕的人,全部都扑了个空。 这也是正常的。 黑齿部族的两人,能被选着派来长安,本就是族中佼佼者,因此身手矫健、敏捷,他们两人分散而行,但动作灵活,一路狂奔,中间没有停顿,在城防围拢前,就跑进了众羁縻部使人聚居的街坊,七绕八绕的,确定无人跟踪,才放下心来。 当然,主要还是猎场和贼伙牵制了不少人力。 值得一提的是,虬须汉和细须男这二人在侯府前分开行动,虽然一路上并未有过交集,但几乎是前后脚的回到了住着黑齿祭祀的宅院。 “不去盯着宁人侯爷,回这里作甚?还这般焦急?莫非有什么意外之事?” 屋里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然后一个散着长发,主着拐杖,穿着奇特衣衫的老人缓步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睁着昏黄的双眼,看着面前的两人。 “巫祝大人!那定襄侯已经看破我等!”虬须汉略显慌张的将自己与同伴的经历,告知了面前的老人。 这老人沉吟了片刻,最后摇头叹息道:“这么说来,这定襄侯早就发现了你等,却故意秘而不宣,提前准备,正好在今日动手!” “是啊,好在我们跑得快!”虬须汉心有余悸的说着,但随后就换了老人的一声冷笑。 “跑得快?哼!”老人摇摇头,面色阴沉的说着,“你们怕是着了道了!” “啥?” 两人都是一愣,那虬须汉满脸诧异,而细须男在疑惑之后,马上想到了什么,神色猛然一变。 老人眯着眼睛问道:“既然那位宁人的侯爷早就知晓你们了,还布局伏击,那为何最后反而要将你们放出来?” 两人听着在愣。 虬须汉就说:“还不是我俩身手高超……” “不对!”细须男却摇了摇头。 “有什么不对?”虬须汉满脸疑惑,随即就注意到了老人脸上的嘲讽之色。 “他既然能招揽那等高手,又为了掩人耳目的等到现在,这显是用了心的,怎么会轻易将你们放跑?要无声无息的发现你们二人,这需要人力物力财力的布局,必不是一时兴起,”老人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目光,“这等布置,难道只是为了吓你们?这根本说不通!” 虬须汉的脸色也难看起来:“他还有什么阴谋不成?”然后他想起了什么,便又道,“我们来的路上,看城里好像有什么事端……” “这事与我们无关,倒是现在这个情况,我担心……”老人话说到一半,忽然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人送来一封信。 那老人眉头一皱,冷笑道:“我大概是猜到定襄侯的目的了,无非是和其他人一样,想要拿着我们的把柄,然后加以利用!” “中土人心里弯弯绕绕的,更是卑鄙无耻!”虬须汉登时就恼怒起来,“就想着利用我们、奴役族人!要是有机会,统统都要……” “喊打喊杀无用!”老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先等等看,是否会有什么变化吧。”说话间,已经有人将送来的信奉上。 这巫祝老人拿起那封信,展开一看,眉头顿时一皱,最后更是脸色阴沉。 细须男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是那个人!”老人眯起眼睛,“他倒是给了我提了个醒!这定襄侯,留着你们两人,恐怕还和他的亲戚有关!” “这话怎么说?”虬须汉满脸不解。 “最初那人能说服我,是说定襄侯乃渎神之人,加上永昌侯许诺的好处,但当时我根本不信前一种说法,于是没有真个让你们出手,只是远远地盯着,但现在才知道,这人的一个叔父,还有一个姻亲,都是最近大肆搜捕、追杀神仆的刽子手!”老人的表情凝重起来。 “那他放过我们……”虬须汉迟疑起来。 “必有图谋!因此那人建议我,将原本计划执行了!”老人的眼睛里流露出精光,“而且这件事不能拖,因为过了今日,他定襄侯腾出手来,必然要来炮制我等!” “今日怎好动手?”细须男提醒道,“那定襄侯可是去了林场,那里都是中原的达官显贵,内外守备森严……” “就是今日,才好动手!”老人微微一笑,“今天要动手的,可不止我们,有更大的事要发生,必然会闹得满城风云,到时候,是还会理会多死了一个?况且,还不一定会有风波,而且便是暴露,也容易推脱!” 细须男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道:“为何一定要杀他?未必没有其他解决方法。” 老人看着他,意味深长的道:“待他死去,你便明白了。” 巫祝在黑齿族中,显然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他既下令,那两人不敢不从,便改头换面,再次出门。 考虑到城中的紧张气氛,加上目的不纯,二人尽管改了装扮,但依旧低调行进,行走在街角阴影之中,缓慢的朝着城外移动。 就在他们快要出城的时候,在一处偏僻的街道上,看到了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看他们的模样,两位黑齿族立刻就知道有问题,但他们任务在身,无暇他顾,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迅速离开了。 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也落入你那三人眼中。 “刚才那两个人好生古怪,不会是朝廷的捕快装扮的吧!”三人之中个头最高、也最寿的男子嘀咕着。 “老三,别瞎想了!如果是朝廷的探子,还能犹豫,早就扑上来了!”满脸胡须之人反驳着,他走在三人中间,看着最为稳重。 “大哥,”第三人开口了,“这也不是个办法啊,这大当家和二当家他们都被官兵抓了,就咱们三个跑出来,东躲西藏的,也不是个事儿啊,到底怎么办,拿个注意吧。” 老三就附和道:“二哥说得对!” 那大哥沉默片刻,最后一咬牙道:“这事的关键,还在那个定襄侯身上!若不是横插一手,那巡城怎么能将咱们引出来?” “是啊!”老二感慨起来,“最近时常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吹得,谁知道这么厉害,一个计策,把咱们给坑了!” 老三担忧起来:“大哥的意思是去找他报复?这……不太好吧,咱们……” “蠢!”那老大斥了一句,“人家是公侯,咱们去找他报复,连人都见不着,就让家丁给砍死了!我是说,咱们想办法去申冤!” 老三一脸不解:“咱们怎么申冤?咱们可是贼匪啊!” “蠢!”老大摇摇头,“咱们这次为啥进城?又为啥要逃跑?还不是那江川狼子野心!藏了金银也就罢了!还藏了刀剑弓弩!咱们只要把这个消息捅出去,那就是检举有功!” “朝廷怎会听我等的?怕是先就抓了!”老三有些担忧,“而且那江川人脉那么广,万一……” “所以要找定襄侯!他既然这么厉害,又指认了我等,这就有了牵扯,而且我刚才来的时候,听了几个人说,定襄侯的亲弟方才经过此处,去往城西一处街坊,咱们小心点,还能追上!关键是要快!” 他强调起来:“要是大当家的先说了,咱们再举报,可就显不出什么了!” —————— 与此同时,被三人念叨的李怀正好抵达了猎场,见着了霍景、荀楚、向历、刘毅四人,于是熟练的拱手致意,转头和赵畅道:“这几人看着和善,就是不知里面存有多少真意”,跟着就在对方沉思品味的表情中,径直朝着中心大营行去。 对面四人也笑着行了礼,看着李怀的背影,又不由疑惑。 “陛下还未抵达,他过去作甚?”荀楚不解,朝刘毅看去,“难道有什么手段要准备?” “我怎知?”刘毅微微一笑,“也不用将他想的太过高深,若他真是随便几手布置,就能撬动大势之人,此刻该是已经布局好了,绝不会此时才动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衣民 “皇帝出宫,哪怕只是出来狩猎,也事关礼仪,前前后后,十分繁琐,可能大半夜就起来折腾了,我便是一回溯,就送信过去,也是无用。” 来到大营不远处,李怀放慢了脚步,心里思量着。 “先在这里留封信,官家看了之后,等会集合就得点我的名,正好过去铺垫铺垫,防止被永昌侯趁虚而入,再让我背锅!不过……” 他的目光忽然扫过眼前的林木。 “那些黑衣贼人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一想到这个问题,李怀就忍不住想起回溯之前,几个亲戚过来说的那些事了。 “方才路上,我做的那些事,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除了展现点先见之明,好像也没多大作用。一个是监视我的外族人,一个是贼人入城,都和林场离着老远,牵扯不到反贼……” 想着想着,他的思路慢慢落到了自家老幺的话上。 “要说和当下这些贼人最有关联的,还是老幺在城西看到的那伙人,但按着赵畅的说法,黑衣贼人都是精兵,想要训练出来,不光要操练好,还要吃好、睡好,更要有趁手兵器,城西平民一日两餐,不见富余,连个胖子都没有,怎么可能养得出精兵?” 想到这里,他顿时又觉得,得到的消息,好像都没多大用处。 “还是得在皇帝面前,提前打好预防针啊!” 这边感慨着,那边乔其忽然快步走来,在被两个御林侍卫拦住盘问、又得了李怀证实后,这位侯府的护卫首领来到李怀边上,低声说了个消息。 “老幺又去了?比上一回的时间还提前?”李怀皱起眉头,“不是跟他说了,探望病情即可,探查地址该派其他人去吗?”然后他想了想,又道,“不会是家中稍有身手的家丁,都被我给带来了,所以老幺无人可用?便是如此,更不该亲自过去!” 乔其就道:“说是三老爷府上派人跟着的。” “去打探打探!”李怀眯起眼睛,“看还来不来得及,把人叫回来!对了,打探的人派多点,让府中闲置的护院过去瞧瞧!” 在他想来,无论城西的黑衣民与猎场的黑衣贼是否有联系,单说李慎描述的情景,就十分危险,不可不防。 得了李怀之令,乔其赶紧派了个人出去。 另一边,李慎却已经抵达了城西那处聚居地。 “就是这?” 看着面前死气沉沉的一片屋舍,李慎迟疑了一下,想起了兄长让人捎带的警告。 前方,乃是一片破败街道,屋舍低矮不说,多数都有破损,边缘则是不少泥土空地,堆放着诸多杂物,看着脏乱。 里面的人,不论男女老幼几乎人人黑衣,多数骨瘦如柴,表情显得十分麻木,见着来人,齐刷刷的看过来,居然有几分惊悚。 这般景象,让李慎生出了退意,只是随后脑中闪过几条消息,又让他鼓起勇气,迈步出去。 “太学那边传闻,魏梢很得兄长欢喜,什么事都和他说,阿娘也提醒了,我若不再表现出用处,可能就要被兄长看低,反而便宜了魏家那小子!” 这念头坚定了李慎的意志,迈出了这一步。 护持在的家丁、仆役立刻就紧张起来,有人劝阻,有人戒备。 “吾意已决!”李慎心里闪过李怀的样貌,下意识的模仿着,淡淡说着,“三叔之事颇为蹊跷,他昏迷中尚且念叨此处,必有缘故!既然碰到了,自当一探虚实,也好为兄长分忧!” 话是这么说,可等他们按着向导之言,逐渐靠近目的地,越来越多的黑衣民聚集起来,拿着锄头、木棍,用漠然而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李慎一行人,不言不语。 气氛越发凝重起来。 沉重的压力之下,就算有强壮的家丁、护院护持,李慎依旧感到了不适,停下了脚步。 “你们做什么?”随行的小厮见着,一咬牙,上前道:“这位乃是定襄侯之弟!贵胄之身!来这里寻人,你们还不速速退去,万一惊吓了贵人,是个什么下场,自己思量!” 这话一说,人群总算有了些波动,但很快就平息下来,反而有更多的人聚集过来了,不再局限于挡在前面的路,连周围都慢慢有了人影,而且一个个面色不善。 粗略一看,有近百人! “你们要做什么?” 众人越发警惕起来,将李慎护在最里面。 李慎也紧张万分,开始后悔不听兄长劝阻了。 这时,人群里走出了一个中年人,虽也瘦削,但精气神比之其他人要好上不少。 这人出来之后,冲着李慎等人拱拱手,说道:“我们这地方太过污秽,不是招待贵人的地方,诸位还是请回吧!” 见有人出来交涉了,李慎的那个跟班小厮有了点底气,正要说些什么。 但中年人话锋一转:“而且,我等都是粗人,过去乃是流民,好容易安顿,固然知道贵人尊贵,但野性难驯,真要是一时激愤,伤了贵人,便是事后惩戒,也换不来诸位完好!我若是你们,现在就回回转!”他微微眯眼,眼睛里闪过危险气息。 话中潜藏的威胁之意,震慑住了众人,护卫、家丁,还有小厮,都齐齐看向李慎。 深吸一口气,李慎勉强维持着记忆中兄长的样子,勉强淡然一笑,表情僵硬,说道:“既如此,我们先走!” 声音有些颤抖。 这边命令刚刚下达,那边立众人就匆匆忙忙转身离去,小厮还想说些场面话,但见着乌压压的一片人,还是理智的闭嘴了。 不过,心有不甘的李慎,在快要走出屋舍范围之前,弯腰捡起了一个扔在路边的木头雕像,他清楚的记得,方才这黑衣民的手中都拿着一个,或许藏着什么隐秘。 等离了街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就有人过来询问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那小厮气鼓鼓的道:“一群刁民!不知死活!定要禀报侯爷,让他们知道厉害!” 李慎听着,一咬牙,道:“走!去寻我兄长!此事,断不可这般结束!” 有了他这巨鼎,一行人便匆匆离去。 他们的背影,落到了方才发话的那个中年人眼中。 “找几个人盯着!看他要去哪!”他低语道,“这人和定襄侯有关系,他来这里,难保不是得了命令!那定襄侯……还是要防备一二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千军万马”往猎场 就在李慎等人离去后不久,就有人将消息传递到了典雅屋舍之中。 “公子,定襄侯派人去了城西!是他的亲兄弟,李家十郎,李慎!” 然后将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青衣人正要落子的手抖动了一下,但已经有了丰富经验的他,立刻将手中棋子扔到了棋盒中,然后皱起了眉头。 “连城西都注意到了吗?定襄侯!” 随着他的这句话落下,棋盘另一边的卫井无法平静了。 “莫非定襄侯已经注意到您了?”卫井说着,深吸一口气,“如果是这样,那您最好暂时离开长安,否则万一被发现了……” “被发现?以我的身份,很容易蒙混过关,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定襄侯的谋划!”青衣人轻轻摇头,眯起眼睛,“他先是出面吓退黑齿族人,又出手相助城巡,抓捕黑林贼,现在干脆将手伸到城西了?他想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定襄侯让李慎过去一趟,但又不痛不痒的走了,这……”卫井也思索起来,最后摇摇头道,“着实看不出其目的何在。” “我能看出!”青衣人脸上没了笑容,“他这是在宣战,也是在警告!不知道张醒身他们会不会因此而乱了分寸!” “那我等是否要提醒他们一下?”卫井问了一句。 青衣人微微思索,道:“有的时候,不干涉,才能不置身其中,当下这种局面,便是发出警告,也无法改变大局,倒不如听之任之。” 话音落下,他重新夹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 “这场隔空对弈,比的不光是谁会落子,还要比谁更沉得住气!” ————————? 张醒身。 这个被青衣人提及之人,正是出面与李慎等人交涉的中年人。 他出于谨慎,让人跟过去盯梢,但着实没有想到,这一跟踪,真让他得到了令人担忧的结果。 “你说,定襄侯的兄弟,是往城外猎场去的?”他看着回来禀报之人,先问了一句,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后,就眯起眼睛,沉思起来。 过了一会,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人拦住了李慎的车驾,最后被拉上了车。 “看清楚了?是在江川家中驱赶的那伙贼人?”张醒身眼睛里则闪烁着寒芒,“不是说都被抓起来了么?” 然后他自己摇了摇头,道:“大概是漏网之鱼,又或是故布疑阵,有可能干脆就是官府与定襄侯联手,布下的一个局!” “怎么办?”有人询问起来,“莫非不管不问?那些人可能发现了江川家中隐秘,要是透露出去……” “如果是刻意布局,说明官府已经掌握了不少,不管不问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如果不是……”张醒身低下头,最后叹息道,“这是阳谋啊!” 随后,他叫来两个人:“张奔、谢勇,你们两个侍奉黑主之中身手最好的,跟过去!若有机会,将那几个小贼斩杀,如果不能……”张醒身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就去那猎场,通知潜伏的众人,让他们小心,朝廷可能知晓了咱们的动作!若事不可为,就潜伏着,不用出来了!” “是!” 等两人一走,张醒身看着远方天际,低语道:“那人当初自己找过来,先说郑兴业乃是大敌,若要弘扬教义,就得压制郑生,让我们协助他,结果一转身,郑兴业就败于定襄侯之手,他反而不急着登位了,现在看来,这定襄侯才是大敌啊!” 一念至此,他又叫来了一人。 “我要写封信,你帮我送给一人。” —————— 不说张醒身这边的动静,就说他派出的张奔、谢勇二人,都是身手矫健、耐力过人之辈,得令疾行,很快就跟上了李慎一行,观察片刻,对视一眼,心里都有数了。 李慎这边的人数虽不少,但队列颇为松散,有机会! 念头刚刚落下,对面的街角忽然转出一群人,个个孔武有力、神色警惕,见着李慎这一行人后,便冲了过来! 为首那人抱拳道:“十公子!侯爷知你亲身涉险,很是担心,安排我等前来支援!您没事吧!” 李慎一听,心里感动,随后惭愧,道:“没能替兄长分忧,着实惭愧,不过还是有些收获的,想要面见兄长,亲自告知于他。” 那为首之人迟疑了一下,才道:“我等护送您前往城外!”然后一挥手,随同而来的众护卫、家丁立刻一拥而上,将李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了。 这一幕落在张咏、谢勇二人眼中,立刻让他们眼皮子狂跳,心里有一句MMP要讲,这让他们如何下手? 同样,被李慎安置在马车上的山贼三兄弟,看着这场面,也是心中忐忑。 他们三人正是被围贼人的三个漏网之鱼,那位大哥得到了消息,知李慎就在附近,所以小心翼翼的跟着,瞅准机会拦住马车,就说有要事要禀报。 李慎十分警惕,问了他们几个问题。 三人本来还想隐瞒身份,但事先没有船好口供,三言两语就漏了底,眼看李慎就要报官将他们三个抓起来,那老大急中生智,说了一番话来,才算止住了场面。 现在,面对两个小弟的担忧,这老大不得不硬着头皮道:“侯府的十公子十分信服定襄侯,我先前说了,咱们这事关系到侯爷,他若擅自决定,真有个事,侯爷怪罪,那就不好了,该见了侯爷,让他老人家定夺,现在虽然人多了点……但在见到侯爷之前,咱们都是安全的。” “希望如此……”其他两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忐忑中,三人乘着马车,随李慎前往猎场。 外面,代表黑衣民而来的张奔、谢勇眼瞅着没有机会,就只能跟随,同样朝猎场奔去。 距离他们这一行人不远的街道上,改头换面的虬须汉和细须男,刚摆脱了一场麻烦,就小心翼翼的混出了城,也直奔那猎场而去! 在众人的目的地,猎场之中,李怀刚从满是公侯的营帐中走出,前方,圣驾抵达,喧嚣而热闹。 身后,众公侯看着李怀的背影,神色各异。。 “这位定襄侯,有些不似传闻中那般精明,莫非隐藏了什么?”襄阳侯在永昌侯身边低语。 永昌侯微微一笑,道:“或是藏拙吧,兴许人家就等着狩猎时,给诸君一个惊喜!”话似褒义,只是语含嘲讽。 襄阳侯笑道:“定襄君的名声,都是靠卖弄言语得来,这手上到底有无真章,着实不好说啊!” 另一边,荀楚、向历等人也匆匆赶来,远远地见了李怀,也不由低语道:“平时也就罢了,今日狩猎,得压他一头!” 后面,刘毅却道:“何必这般执着?我料他今日必会沉寂,诸位只管狩猎猎物便是!” 被众人所关注的李怀,这时则抛开了其他念头,则是最后一遍,回忆编排好的台词,既打预防针,又能甩锅,最好能把黑锅扣在他永昌侯头上。 “另外,还得提醒一下官家,这里贼人潜伏,但我不知道贼人是怎么突入的,就得模糊一点,显得模棱两可,否则事后反而要被追究,唉,这事真难协调!等和皇帝说了,还是得以低调为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想来你已有定计!【求首订!】 “诸位卿家平身,今日还是和往日一般无二,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帐之中,皇帝满是豪气的一挥手,“诸位且去,朕今日要看看,何人能拔头筹!” “诺!” 随着众人应下,纷纷退去,穿着公服的勋贵、将领都去换上戎装,原本就做好准备的勋贵子弟们,则是快步出去,拿起弓箭和短刀,翻身上马,迫不及待的要去狩猎了。 比起他们,李怀就沉稳多了,因为他压根就没出去,那位九五之尊特地让他留下来。 “你留下来的那封信,朕看了。”皇帝的脸上,没了刚才的豪气,反而浮现出疑虑,他拿出一封信,“你真觉得,有人要在这狩猎中生事?要起风波?” “臣亦不敢断言,但当下这局面,有那么几分意思。”李怀自是不能给个肯定的回复,否则提醒了皇帝是好的,事后皇帝反而要疑惑了,得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凝神思索,忽的点头道:“朕懂了!” 李怀一愣。 您懂什么了?这编好的说辞都还没说两句,你倒是问啊!我还得继续说几句! 没想到,皇帝跟着道:“今日这局面,是你刻意营造出来的吧?” 李怀一愣,随后沉默起来。 他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皇帝则继续道:“先是传出分析之言,为的就是逼出躲藏在幕后的人,你打乱了他们的节奏,他们自是要有所行动,以作弥补,今日,便是他们挑选的机会?” 李怀一愣,好在这话还在预判的范畴之中,于是他赶紧打补丁道:“臣那日虽有分析,但并未让人外传,而且这流言,并非臣刻意推动……” “朕知道,但在朕这里,你不用隐瞒什么,透露了就透露了……”皇帝摆摆手,“至于这余下的流言,乃是幕后之人为了搅浑水而推动!但未让人刻意制止,这么做的原因,你想来是懂得。” 李怀又是一愣,我是真没让人透露啊! 他感觉有些跟不上皇帝的思路了,长安流言四起,你这皇帝有啥好处?既然知道了,为啥不制止? “今日你我君臣不妨便多说几句,当前这局面,除非朕能狠下心,将有嫌疑的源头都给抓了!宁可抓错,不能放过!否则这事便无法从根子上杜绝!”皇帝叹了口气,“可若是这般做了,要寒人心,更可能弄巧成拙。” 简单一句话,让一道灵光划过李怀心头。 不错,自己知道剧情,知晓永昌侯会反,但此世之人,无未卜先知之能,在他们的眼中,永昌侯乃是大大的忠臣,忠贞体国,卫国戍边,恭谦自省……好处能写一章! 这是人家永昌侯用了十几年、二十几年,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形象,区区一篇文章、一场分析,便是让人惊醒,有谁敢真下判断? 说一千道一万!奸臣太会装了!得好好跟着学学! “你不觉得,你这弯拐得太急了吗?+1槽点!” 皇帝则继续道:“朕知你心里跟明镜一样,才会以这般曲线手段布局,当也是明白,如今朝中有些人,是对你不满的。” 李怀顿时一头雾水,跟着又警惕起来。 朝中有人对我不满?为什么?我只是个小官,还能被人惦记上了? 但皇帝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于是只能是旁敲侧击的道:“旁人免不了被表象所迷惑!”就想着,等会怎么来表示内在,进一步引出话题。 皇帝却顺势说着:“正是如此!你先前被郑生冤枉,朕知你受了委屈,但事情传出去,在一些人眼中,这就是勋贵打压士林才子,自那之后,就有不少折子,明里暗里的说这事,但好在你是勋贵,他们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李怀一愣,随后就明白了! 敢情自己和郑兴业的私人恩怨,在别人眼里,成了勋贵子弟和预备官僚的矛盾了! 还有这种说法? 心里惊讶,但表面上,李怀则表情沉重的点了点头。 “回到眼前这事,长安周围的藩镇多是勋贵掌握,你不好明着说什么,只能旁敲侧击,”皇帝说着,摇了摇头,“事未生,则罪不明,朕虽是天子,也不能违逆国法,否则秩序一乱,倒霉的反而是天家!” 归根到底,那些都是预判,没有发生! 李怀不仅明白了这点,他还意识到,若是一个不好,自己可就要背叛了阶级,在招惹了官僚后,又可能自绝于勋贵! 顿时,他不由后怕起来,想着到底是谁嘴碎,将魏府的事泄露出去!回去得赶紧查一查! “若有小乱,反是好的,朕等的就是这个!”皇帝又挥了挥手,脸上重生豪气,“要趁着狩猎闹事?好!让他们搞!朕便在此处,看他们有何本领!这皇城一侧,皇林之中,难道还能领兵攻伐营帐不成!必然只是小打小闹,正好顺藤摸瓜,将隐藏起来的蛀虫连根拔除!旁人更是无话可说!” 陛下,您的嘴是开过光吗? 李怀心里嘀咕着,正想着要如何进一步劝说。 皇帝却已道:“这事既然都被李卿预料到了,那你必是有应对之法了,说来给朕听听。” 李怀又是一愣。 哪有什么应对之法?连那些黑衣人是从哪里攻来的,我都说不清楚! 更何况,自己跑过来说这些,是为了防止事后被人抓着使坏,先打个预防针,毕竟即使自己什么都不做,有赵畅他们在,祸端一样能平息。 可听着皇帝询问,他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可先让帐外侍卫都警戒起来,加紧巡查,但不要远离,也不能乱了军阵,再着人给巡城守卫通报,让他们聚集人手,带着过来,等待即可。” “等?”皇帝反问了一句。 “正是!”李怀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下,只要等待,那么剧情肯定会按着原本发展! 实在不行,也方便自己回溯不是! “好,既然你已有定计!朕便看看你的兵家本事到底如何!”皇帝微微一笑,“可不要让朕失望,只是如此一来,你要坐镇于此,今日狩猎,怕要没什么收获了。” 顿时,李怀就感到身上担子一沉。 坐镇? 什么情况? 这里等会可是要变成风暴中心! 至于兵家本事……召唤赵畅,也算是兵家手段之一吧? 与此同时。 帐外,荀楚、向历坐在马上,远远看着大帐。 “定襄侯竟是在里面不出来了,也不知到底有什么要说的,”向历说着,瞟了刘毅一眼。 “别这般看我,我也不知。”刘毅摊手笑着,“但想来若是和官家再说一会,那定襄侯无暇他事,今日收获就要少了。” “怕是刻意拖延,防止丢了颜面吧!当年狩猎,他是个什么模样,我可还记着呢!”向历说着拨转马头,“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先行一步!” 荀楚也是哈哈一笑,道:“倒是要和你比一比,到底谁猎得更多!” “光看多少有什么意思?得看猎物是什么!价值几许!驾!” 第一百一十八章 要了命了【第二更】 勋贵子弟、年轻武将都策马而去,带走了不少家丁、仆役,让原本喧闹、拥挤的营帐,空旷、安静了许多。 不过,依旧有不少人在这周围徘徊,便是荣国公、定国公、襄阳侯这样的勋贵了。 他们虽正值壮年,但都算是上一辈的,不会在这种时候出风头,对他们而言,猎场是个社交场所。 “怎的这营帐周围,忽然巡查的越发密集了?” 因徘徊不去,自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变化。 “怕是与那位定襄侯有关。”襄阳侯眯着眼,看向不远处的永昌侯,“罗兄,你觉得呢?”说话的时候,便就靠近过去。 罗致远笑道:“不好说,但这狩猎之时,定襄侯若不尽快行动,怕是要被旁人比下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荀国公也从不远处走来,“定襄侯的地位,不用靠着狩猎,他如今的名号,便是在我等之中也是响亮的,是有本事的!” “本事?”襄阳侯微微一笑,“指的是那篇文稿,还是那番分析?什么时候,咱勋贵之间的本事,要靠这些东西来评判高低了?” 荀国公一愣,然后笑道:“向兄,你太直接了。” “不是直接,而是有一说一,”襄阳侯指了指不远处的荣国公,“他定襄侯若如赵兄之子那般,真能杀敌致胜,才是本事,否则说来说去,还是靠着一张嘴,什么人才是这样?不还是朝廷上,那些个只靠着嘴巴、半点能耐没有,却总想对我等不利的腐儒!” “这话,我还是同意的、”永昌侯笑了起来,“可惜,定襄侯再怎么靠拢那些文臣,他们也不会念着他的好。” “必然的。”襄阳侯点点头,“他一没有经过科举,二来,与郑生的那次,被官场不少人诟病,那些个文臣,不问是非,只看态度,只道他定襄侯打压后进为学,还成功了,若非定襄侯有位礼部的丈人帮着张罗,弹劾的奏折早就摆满了!” 说着说着,他看向荀国公:“这点,荀兄最有发言权的。” “我可不敢多言。”荀国公赶紧摆摆手。 “他是要避嫌的,”襄阳侯摇摇头,又对永昌侯道,“这阵子留言满天飞,咱们一个个可都受了波及,不得不去官家面前表明心迹!之所以如此,还不是那所谓的魏府之策害得!这般随意言语,不仅害人,而且害己,真有个不好,出了差错,官家是断然不会有错的,那错的人是谁?” 荀国公也点头道:“确实有些不知轻重了,但是年轻人嘛……” 他们这边聚集在一起,自然引起了旁人注意,荣国公等人都注意到了,于是都慢慢靠拢过来。 “几位聊什么呢?”荣国公笑呵呵的问着。 “无他,正说你家那位,赵畅是有真本事的!”襄阳侯笑了起来,“他能领兵打仗,安定边疆,兵家俊杰也!” “这是抬举他了!”荣国公赶紧谦虚起来,表示自家孩子还远远未够班啊。 其他人哪能放过他,便是一堆夸赞起来,这赵畅俨然成了别人家孩子的模板。 正好这时,荣国公目光一扫,看到李怀从皇帝营帐中走出来了,便笑着道:“你等太吹捧赵畅了,旁的不说,就说他那位好友定襄侯,比起他来就毫不逊色。” 襄阳侯摇了摇头,说道:“这不同,你家赵畅亲自领兵征伐,获得了大胜,这是实打实的本事,至于定襄侯……” 荣国公就道:“我知道你和他家有些误会,又何必这般?” 襄阳侯失笑道:“不是我刻意贬低,好些个人说他善于筹谋,我却不这么看,他若真能运筹帷幄,也不要多,只在沙场兵争上胜了一次,我便服气,与李家的那些龃龉,都能一笔勾销!” “你呀你呀!”永昌侯罗致远微微一笑,“明知这可不是容易之事……” 这边说着,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插话,不远处忽起纷争,有兵刃碰撞的声响传来! “怎么回事?” 众人虽道狩猎不免争锋,但不该在这附近发生,就纷纷看了过去,然后神色一变。 另一边,李怀好容易和皇帝说了一通,说是走出来看看局面,正想着是待着不动,等着变故,还是借口狩猎,远离是非之地,就看到了那群划水摸鱼的公侯们。 他心里念叨着,这些个人可真闲,聚在一起聊起天了。而后听着动静,他也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骚乱,循声看了过去,不由心头一跳。 什么动静?不会是黑衣军的攻势,已经要开始了吧? 远处、林边,正有不少兵卒聚集过去,引人注目,有几名侍卫正快步赶来。 “怎么了?” 皇帝走出营帐,询问左右。 马上就有一统领过来,抱拳道:“启禀陛下,有巡查在林中发现了两人鬼鬼祟祟,于是过去盘问,那二人见了,立刻一言不合便就动手!” “哦?”皇帝眯起眼睛,“这里已经靠近朕的营帐了,还能有闲杂人手?”说着,看了李怀一眼,微微点头。 点头?啥意思? 李怀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敢情皇帝以为这就是自己警告的“风波”? 这哪能比啊,可不能让皇帝因此放松了警惕! 这边想着,那个侍卫统领却猛然跪下,满头冷汗道:“请陛下治罪,是我等不察!” “先不说这个,”皇帝摆了摆手,“去把人抓来,朕有话要问他们。” 那统领如蒙大赦,匆匆而去。 皇帝跟着便对李怀道:“只有两人来此,未免也太看轻朕了,李卿,依你之见,此举何意?” 李怀心想,我哪知道啊,上回我又没看到这个,说不定只是个插曲,比不得后面的黑衣军。 但这话是不能直说,他打算随便两句敷衍一下,再提醒皇帝不要掉以轻心。 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匆忙赶来的众公侯打断了—— “陛下!” “您受惊了!” “我等前来护驾!” 荣国公、荀国公、定国公、襄阳侯、永昌侯等勋贵一个个拔出武器,冲了过来。 看着这一群摸鱼领导,李怀隐隐感觉不对。 剧情和上一回的差别有些大了! 他这边疑惑,那边刚刚抵达的荀国公看着冲突之地,忽然道:“那两人好高的身手,不好!他们冲过来了,保护皇上!” 却是有两人高高跃起,翻过侍卫阻拦,朝着营帐疾奔而来! 皇帝反而十分平静,笑道:“诸位,无需这般惊慌,此事皆在咱定襄侯的算计中。” “哦?” “什么?” “还有这等事?” 众勋贵皆露诧异之色,朝李怀看去。 永昌侯更眯起眼睛,道:“不知定襄侯之计何也?”他看出李怀表情不对,不似皇帝所言,刻意问道。 李怀满心苦涩,暗道皇帝坑啊,自己哪知这是哪一出戏?永昌侯这奸臣,抓住机会就落井下石,剧情这是要暴走了啊! 要了命了! 心中哀叹着,他下意识的朝突出重围的两人看去,顿时一愣,脱口道:“此二人乃黑齿族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骑虎难下,就先抓了吧【第三更】 “大帐那边似乎出事了!” 荀楚刚猎到了一头山鹿,听到手下回报,第一时间策马而回,途中,碰到了同样得到消息的向历。 看着对方手上的野鸡,荀楚笑道:“向兄收获不小啊。” “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赢家!”向历看了山鹿一眼,直白回应,“还是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吧。” 等二人抵达,先看到了站在众勋贵边缘处的刘毅。 “刘兄,发生了何事?”荀楚走过去就问,正好听得皇帝说着“……皆在咱定襄侯的算计中”这句,不由挑了挑眉毛。 向历也走过来,低语道:“刘兄,不是说定襄侯都是机缘碰上么?” “不错!”刘毅点点头,“这次事情的缘由,我看定襄侯自身并不知晓,他先前或以模棱两可之言,说了些话,所以让人误解。” 荀楚和向历都皱起眉来。 另一边,永昌侯正问道:“不知定襄侯之计何也。” 刘毅就笑道:“定襄侯怕是无法回答,只能顾左右而言其他……” 只是话还没说完,李怀已经蹦出一句“此二人乃黑齿族人”。 顿时,刘毅的话被卡在嗓子眼。 荀楚和向历一愣,继而露出怀疑之色,看着刘毅。 刘毅眉头一皱,沉思起来。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另一边。 李怀的话一说,几位勋贵都露出了意外之色,永昌侯更是神色剧变,但好在及时掩饰。 唯独皇帝,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道:“听你意思,这两人早中了你的算计了。” “这……”李怀心里翻江倒海,他十分疑惑,这两个家伙为什么会跑到这来? 早上离府的时候,自己特地摆了一场,就是为了警告他们,配合着魏梢的那位友人,把人给吓跑了,怎么一转脸,跟到猎场来了? 这么敬业?不怕被发现了?不对,这已经被发现了。 他这边想着,又有几个侍卫冲过去,拦住了冲出来的虬须汉和细须男,又战成一团。 有勋贵忍不住问道:“黑齿族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等身手?” 为了不让皇帝追问“自己的计划”,李怀抢先一步回答:“乃西南边陲的一小族,整个部族加起来,就只有几万人,族主算是一方土司,也派了使人入住长安,他们长期聚聚山林,与野兽厮杀,因此有善战之人。”这番说辞,就是准备转移话题的。 皇帝称赞道:“不亏是李卿,连边陲小族都如数家珍。” 李怀赶紧如实回答:“臣只是正好知道这一个。”万一皇帝还要考较他部族,他可就抓瞎了,话得讲明白。 “谦虚!”皇帝赞赏之色更盛。 李怀还能说什么? 襄阳侯则皱眉道:“这等小族,敢在这时冲撞圣驾?不怕举族夷平?而且边陲野人,能与这么多侍卫战个难解难分?又是如何潜伏至此的?” 皇帝也思索了一下,就道:“李卿能一口叫出两人来历,想来是有布置的,为何来此,你该是心知肚明。” 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怀心里呐喊,但看着皇帝和众勋贵看过来的眼睛,他知道,如果如实回答,那这名声、地位估计就全毁了! 真是骑虎难下了! 关键时刻,过往经验浮现心头,就见李怀淡淡一笑:“他们二人包藏祸心,常窥视在侧,今晨也不例外,其他时候也就罢了,今日我却不能让他们如意,于是派人驱赶,没想到他们这般大胆,居然铤而走险……” 这番话听着简单,其实已是他绞尽脑汁,说的都是实话,但模棱两可,尽量不涉及具体责任,至于后面怎么编…… “先把二人擒了,问他们几句,诸公便知……” 问两句,了解一下大概情况,实在不行就回溯吧,不然二人胡扯一通,说不定要糟。 “也好,把人擒了,让李卿来问。”皇帝一发话,侍卫首领权觉便要传令下去,聚集人手过去捉拿。 李怀赶紧阻止,道:“不过两个蠢贼,哪需要多少人手,统领还是不要杀鸡用牛刀了……”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生龙活虎的二人,忽的就萎了,一下子趴倒在地,被侍卫一拥而上,给擒拿住了。 顿时,无论皇帝还是勋贵,看向李怀的目光都变了。 别说他们,就连李怀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和自己提前说好了的。 不过,等两人被押送过来,摆在李怀面前,看着二人身体表面,那隆起的青筋,和奇怪的纹身,李怀终于想起了黑齿族的另一个设定。 “早听说黑齿族擅巫蛊之术,方才你二人能那般神勇,和这方面有不少关系吧,现在怕是被反噬了,因此委顿。”李怀的语气不容置疑,就想着不管对方承认不承认,都给直接扣上帽子,难道还有人会为他们分辩? 未料这话说出,围过去的众勋贵脸色连变,纷纷退后几步,就连押送二人的侍卫,都是身子一晃,脸色苍白起来。 皇帝神色微变,冲身边的黄旗使了个眼色。 黄旗会意,道:“审问之事,自有诸公主持,陛下天子之身,不可涉刑地,不如入内等着消息。” “也好。”皇帝点点头,冲李怀道,“交给李卿了,朕等你的消息,对了,着人去理藩院问问,那黑齿族的事。”话落,便转身回了营帐。 见到这一幕,李怀才意识到,这巫蛊之说对寻常人的影响,居然有这么大。 我是不是也该注意一下? 他正想着,被捆绑了的虬须汉挣扎着起来,冲李怀“呸”了一声,奋力吐了口口水! 心有警惕的李怀迅速后撤,其他人也纷纷避让,除了职责所限的侍卫硬着头皮不动,其他人都后撤了一大步! 虬须汉吐完,立刻喝骂:“尽耍手段的中土贼,设下处处陷阱,撒下这么大的网子算计我等,不得好死!”话中还带着点口音,更加深了李怀描述的正确性。 李怀听着一阵懵逼,又见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中,都带上了一点审视和戒备,不由气恼。 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不过就是趁机派几个人,唬了你们一下,至于么? 永昌侯更是趁机问道:“定襄侯,听这人之言,莫非他们来此,是与你有私人恩怨?” 第一百二十章 反手就是一口锅【第四更,求订阅!】 又是你! 李怀的心里,已经在罗致远的名字上,画了大大的一个叉。 别给我机会,小子! 但迎着众勋贵看过来的目光,李怀知道不能露怯,于是轻轻摇头,道:“这等藏头露尾之辈,他们的话诸位可不能轻信,谁知这背后藏着的是什么心,止不住是被人指使,图图谋不轨。” 说着,他瞅了永昌侯一眼,后者眼皮子一跳,表情阴晴不定起来,却是不再多说了。 倒是虬须汉勃然大怒:“耍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和我打一场!”说罢便要挣扎,但旋即就被按压下去。 细须男也忍不住道:“定襄侯,我等不过是跟着你几日,何必布置这般大网,来让我等入瓮?”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来宰你的,反而主动服软,一副委屈模样的道:“这实是我二人与定襄侯的私人恩怨,他先前嚣张跋扈,当面侮辱我二人,我二人气不过,才会跟随几日,没想到他……他竟是设下这般局面。” 顿时,众人看向李怀的目光中,又夹杂着疑惑。 别说,这事李怀干出来,他们一点都不意外,当面侮辱异族人士?那都不是事,当街绑人他都干过! 李怀的怒火也起来了,好家伙,反手就是一口锅,你们和永昌侯是一伙的吧,技能点都一样,我岂能让你们三言两语给冤枉了! 他正要开口,人群外围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诸君,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这二人。” 这说话的人,正是那在皇城司任职、又出身宗室的刘毅。 荀楚、向历连同其他几家勋贵的子弟,在不远处观察着,表情凝重。 “你说这局面,到底有何玄机?”向历忍不住问着。 荀楚不缺的道:“我如何知道?刘毅说可能只是巧合。” “巧合?”向历摇摇头,眯起眼睛,“没这么简单!那定襄侯……邪门的紧!” “无论如何,看刘毅能问出点什么,”荀楚不确定的道,“他也算是有本事,和那张坤可是齐名。” “你忘了么,”向历摇了摇头,“方才那刘毅信誓旦旦的说着,还道这都是巧合,结果一转脸,二人身份就被定襄侯叫破。” “不能排除是定襄侯与二人的私人恩怨,”荀楚迟疑的语气中带有一丝期待,“若是如此,闹到了这般场合,他定襄侯可就丢人了。” 另一边,皇帝口谕也从营帐中传出,允了刘毅提议。 于是这位宗室子弟不客气的上前,看着两个黑齿族人,道:“你们是受人指使要行刺陛下?” 旁人一听,不由摇头。 哪有你这样问的?哪个傻子会承认? “不是!”虬须汉想都没想,盯着李怀,恶狠狠得道,“是这诡计多端的家伙栽赃!” 刘毅微微一笑,感觉把握住了关键节奏,看向另一人。 细须男还是那般说着:“我等与定襄侯有些恩怨,被他无故辱骂诋毁,今日是被他设计引来,想来是为了借刀杀人。” 李怀则眯起眼睛,正要开口,却被刘毅阻止。 “待问完之后,一切明了,您在开口也不迟。” 刘毅的话,得到了永昌侯的支持。 永昌侯说:“不错,正该先问问这两人,焉能只听一面之词?” 李怀眯着眼睛,也不说话,就是盯着永昌侯,后者心中一颤,不说了。 倒是襄阳侯站出来,对着黑齿二人道:“你们冲撞了圣驾,罪不可赦,但若是好好回答,将这事辨明了,或许能不殃及家人、族人,里面的厉害,你们自己把握吧!” 李怀又去盯襄阳侯。 “如何定罪,咱们说的不算。”刘毅淡淡一笑,看向两个黑齿族人,“但现下,你们只能如实回应,否则……” 细须男深吸一口气,道:“我等什么都说。” 刘毅询问:“你等若只盯着定襄侯,也该分清场合?为何会在这里暴露?” “那阴侯前后布下陷阱,”细须男迟疑了一下,然后把心一横,“这个定襄侯,家中可是有不少高手!” “你说谁是阴侯的?”李怀忍不住了,被荣国公勉强劝住。 细须男恶狠狠的盯着李怀,咬牙切齿的道:“他先让人袭击我二人,又让人驱赶,买通了城防巡查,满城搜捕不说,连林场外围,都被他安排了两个高手,狙击我等,我看他招揽了这么多人手,四处收买,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众人一听,将目光落转移到了李怀的身上,有的露出疑惑之色,有的面露凝重之色,还有的则显得幸灾乐祸。 “就算是假的,也得沾得一身骚!”荀楚笑眯眯的说着,“传出去,那就太有意思了,还要说是他定襄侯刻意布局,一个不察,反噬自身了!” “我有些相信刘毅先前所言了。”向历松了口气。 “发生了何事?”走的最早的霍景也回来了,他发现了这边动静,急着赶来,但一见眼前情景,知道局面可控,就放下心来,靠近了荀楚等人,要问清缘由。 向历见着了,呵呵一笑,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道:“正好,你也看看,说不定今日便可知定襄侯到底是真有本事,还是有运势了。” “原来你们还是这般想的。”霍景摇摇头,“我刚才想了想,若一时运气好也就罢了,总有露馅的时候,但哪里有次次好运的?定襄侯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更扬其名,这不是一时碰巧可成的,应是有真本事。” 荀楚和向历一听,觉得也有些道理,不由迟疑起来。 最后,二人对视一眼,荀楚就道:“就看今日这事了,若只是凑巧,因个人恩怨,那刘毅先前所言就是对的,如果不是……那我等也不得不承认,他定襄侯是人杰!” “嗯?” 话音刚落,霍景忽然神色微动,转头朝着另一边看去,隐约看到了一道人影。 “有什么人?” “八成是巡查的侍卫吧。”荀楚说话间,忽然也看向不远处,营帐另一边,正有一辆马车缓缓行来,停下来之后,李家十郎缓缓走了下来。 “李慎怎么来了?”他疑惑起来,然后就看到李慎一摆手,让人将一个捆得严严实实的男子搬下来,伴随着还有三个畏畏缩缩的男子,看那模样和打扮,似是流民。 不过随后就有侍卫围过去,要阻拦几人靠近,双方顺势交涉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好一盘大棋!【五更完毕,求订阅!】 “你说方才还在林外打了一架。” 大帐之前,刘毅还在盘问,抽丝剥茧,越发细致。 细须男更不迟疑,就描述起来,还说了那两人的模样。 听了一会,刘毅听着,转身问李怀:“定襄侯可有印象?” “我根本没见过。”李怀摇摇头。 “按着这人说法,冲突之处离这不远,让人过去探查一番。”刘毅便顺势说着,“也不用真的找到两人,只要找到冲突痕迹,差不多能证实二人之言……” 李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 忽然有人过来传信,说是他的兄弟李慎来了,同行的还有家中一仆,这人来到李怀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怀眼中一亮,道:“让他把人都带过来。”随后又摇摇头,道,“别急,我先去与陛下说明。”然后也不管旁人,径直入了营帐。 皇帝人在帐中,但不是不闻不问,而是时刻关注着外界动静,否则刘毅请示的时候,他也不会那般容易允许。 “黄旗,你说,此事是否李卿与黑齿族人的恩怨所致?” 黄旗低头道:“奴婢不敢置喙,圣主已有决断。” “哈哈哈!”皇帝笑了起来,正好李怀进来请示,他大手一挥,“无妨,让人来吧。” 李怀没有出去,而是继续道:“好叫陛下得知,舍弟不光自己来的,还带了几人过来,与今日的事有些关联,其中有几人身份特殊……”他简单说了下。 皇帝眯起眼睛,道:“都带过来,你既然安排了这么些个人过来,里面必有关联的,朕正好听听这前因后果。” 李怀沉默了一下,什么没说就退了下去,出了营帐,则吩咐下去,就有人过去安排。 只是他这心里却止不住嘀咕。 “估计这局要废了,一团乱麻,就算老幺逮了几个贼人,又抓了个跟踪者,但说到底,里面到底是个什么路数,我也不清楚,不然等会先吓吓他们,配合目前这个句式,看能不能问出点啥,然后回朔一波吧,不知道倒退半个时辰够不够用,好在刘毅几个问题,让我知道了黑齿族人的心思……” 李怀这边想着,很快,就见李慎被人领过来,后面跟着那三个漏网之贼,以及一个被捆得犹如粽子一样的男子。 此人正是张奔,他与谢勇二人,奉张醒身之命跟踪,结果中途发现自己二人居然也被人跟踪了,最后一番打斗,受了重伤,折腾来去,居然被李慎的人给逮住了。 此时,他被捆着,被人抬着,身上带伤,但兀自挣扎着,最后被人扔在地上,不见多少痛苦,显得皮糙肉厚。 倒是旁边的虬须汉一见这人,忽然叫起:“原来你是!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不对,你不是定襄侯的打手吗?怎么被抓了?” 张奔也一瞪眼,满脸吃惊的道:“怎么是你们?你们不是暗中护卫侯府车队的吗?” 此言一出,现场倏的安静得落针可闻。 走出营帐的皇帝、众勋贵满脸错愕,连刘毅都眉头紧锁。 被捆之人、虬须汉、细须男,这三个更是面面相觑,都是满脸疑惑,继而都好像明白了什么,一脸惊骇的朝李怀看了过去。 什么情况? 李怀也愣了? 但他经过众多阵仗,经验丰富,电光火石之间,就控制住了情绪。 “哼哼,”就见刘怀微微一笑,轻轻摇头,“你们还不明白?你们……”他指着两个黑齿族人,“你们以为这人是我的手下?殊不知,我本意就是要借你们之力……还有你,”他指着张奔,“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谋划?哼哼……” 这人是谁啊? 管他呢,先装一波再说,说不定就能得到情报。 “那两个人不是你的手下?那他们是谁?”虬须汉目瞪口呆,感觉脑子里一团浆糊。 “不愧是侯爷啊!” 忽然,那三个漏网之贼嚎叫起来,声音充满了谄媚,一脸希冀的看着李怀。 被这三人声音惊醒的皇帝与众勋贵看过去,顿时一头问号。 你们三个是谁啊? “中计了!我等都中计了!这都是你布下的局!”张奔挣扎着要起来,“但你也不要得意的太早,就算我等今日谋划被你挫败,损失了教众兄弟,但今日之后,你的名号必要挂在圣教名簿之上!”他脸上满是决绝。 李怀听着心头一颤,这口锅我不背,我不过就是想要诈你一句而已,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莫非…… 他的心里闪过了那群黑衣贼的身影,脸色一变。 其余勋贵听着这些话,也是猛然惊醒,看向李怀的目光看的惊疑不定,唯独皇帝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样子,笑而不语。 “圣教?”刘毅则是神色一变,“你是淫祀邪徒?”然后他二话不说,也不畏惧,走过去摸了摸这男子怀中,但一无所获。 “他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了。”李慎则让人拿出了一堆东西,里面最显眼的就是一块木雕。 看到这个东西之后,李怀瞳孔猛然扩张。 总觉得好多事,都穿起来了。 刘毅先一步过去,拿起木雕,又看了一眼其他琐碎之物,从里面拿起了两张黑纸,才问道:“这东西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不错,而且不是第一次见到了。”李慎点点头,“我奉兄长之命,探查城西,就见过此物,路上,这人忽然一身是伤的冒出来,见了我们就欲行凶,他尽管有伤,但身手了得,若不是得了几位城防兵卒的相助,还真制不住他。” “是被他们打得!”张奔一脸愤恨的指着虬须汉。 “兄弟,唉,”虬须汉和细须男满脸苦笑,“我们也是被定襄侯算计,没想到他之筹谋竟一至于斯,咱们都上了他的套了……”说到后来,脸上浮现凄苦。 尤其是细须男,想到李怀能算计到这个地步,那后面肯定也有布置,自己方才的说辞,怕是根本无用,死路一条啊! 众勋贵脸色再变,看向李怀的目光中少了疑惑,多了凝重。 皇帝则轻轻摇头,笑着和黄旗道:“这小子,连朕都想瞒,但朕还不知道他的性子?” “城防兵卒?”刘毅则面露凝重,注意到李慎话中的另外一处重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有何理由出现?” “杀呀!” 他这边话音刚刚落下,远方忽然爆发出一阵喊杀声! 众人猛然一惊,循着声音看过去,个个色变。 就见远方,水潭边上的林子里,已然爆发冲突,几十个林场巡查兵卒正和一群身穿黑衣的男子厮杀在一起! 巡查兵卒不断聚集过去,但在黑衣人挥舞的刀兵之下,却接连倒下。 尽管是远远看着,众勋贵依旧能感到局势惨烈! “这些黑衣贼人,是什么人?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好凶残的手段!” 以他们的经验,如何看不出来,这些个黑衣人个个训练有素,悍不畏死不说,即使一片混乱,看不出什么队列,但各自为战下,也不见多少混乱,稍微有几个贴近在一起,就能配合起来,组成几人阵势。 反观兵卒,乱成一锅粥。 “护卫陛下!”侍卫统领权觉立刻下令,让早就警戒多时的御林侍卫聚集起来,护卫皇帝大帐。 “无妨,先去破敌!没想到,还真有人要冲杀。”皇帝摇摇头,朝李怀挥挥手,“李卿,来与朕说说,下面又有何事?” 权觉却挡在前面,单膝跪地道:“陛下,属下失职,但还不知贼人到底多少,万一周围还有潜藏的,侍卫出击了,此处便要空虚。” 皇帝眉头一皱,随后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巡防将军陈守静带人抵达,请求入林。 皇帝闻言一喜,下意识的看了李怀一眼,便摆摆手道:“准!让他速速平贼!” 命令下达之后,不消片刻,便有诸多兵马呼啸而来,虽说比起黑衣贼军,这些朝廷兵卒反而显得更缺操练,但架不住人多。 几轮冲杀之后,付出了不小死伤,将黑衣贼军的军势压下,奠定胜局! 人群中,永昌侯罗致远见状,神色连变,默默后退,最后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李怀,表情复杂。 众人则不由松了一口气,但跟着更多的疑问泛上心头。 “这些贼兵,从何处来?” “为何这般凶悍?” “城防兵马怎么会来的这么迅速?这边刚刚爆发混乱,那边兵马就到了。” 勋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头雾水。 “哈哈哈!”皇帝却大笑起来,“诸卿家,还是让定襄侯,来与你们说说这前因后果吧,毕竟……” 他的目光扫过李慎等人,意有所指:“这黑齿人是被李卿设计,被捆的这个也是被李卿派人抓捕,他那兄弟也是奉他之命来此,乃至那城防兵马,都是李卿提醒朕调动的,如今聚集于此,诸卿,还有人比他更能说清眼前之事吗?” 众勋贵一脸惊讶,而荀楚等人更是满脸惊骇,都朝李怀看了过去。 品味皇帝之言,仔细一想,越发感到李怀在下一盘大棋,这种种都摆在面前了,他们却连看都看不懂,着实可怖至极! “不止如此!”一身戎装的陈守静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两名兵卒押送着那谢勇,“今日城中有贼寇,也是多亏了定襄侯之计,方能破获,只是走了几个漏网之鱼,但也已落到了侯爷手上。” 他的目光落到了三个漏网之贼身上,后三人顿时缩了缩脖子,然后满脸崇敬的看向了李怀。 地上,张奔与黑齿二人更是满脸绝望,那细须男的身子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那被人捆住的谢勇,先是看到了地上的张奔,随后眼神微微暗淡,又听了陈守静之言,心头一跳,然后顺着众人的目光,朝李怀看了过去。 这就是那位定襄侯吗?看着平平无奇,但又有一股令人敬畏的气度啊!真乃圣教大敌! 四周,不少人惊呼出声,便是那些勋贵,也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李怀的目光更多了敬畏。 人群边缘处,霍景两手一拍:“我就知道!” 荀楚与向历等人脸上的惊骇之色始终未绝,这时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畏惧和退缩。 那刘毅眉头紧锁,脸色阴晴不定,低语道:“莫非是我算错了?他张坤才是对的?” 刚刚抵达的赵畅,则叹息一声,笑了起来:“今日,方知吾友之能!” 而被众人看着的李怀,心里翻江倒海,疑惑一点都不比别人少,但脸上,则是淡淡一笑,轻轻摇头,学着回溯前赵畅的语法道:“这都是诸君之功……” 现在该怎么编,在线等,挺急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疑云 李怀这边绞尽脑汁,试图搞清楚这里面的关键,但眼下聚聚于此的几个人,尽管人人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们之间存在着什么联系,但偏偏就是说不清楚。 “李卿,诸君皆在,何不言明?” 听着皇帝询问,李怀深吸一口气,笑道:“不忙,当下还有几处,需要询问清楚……”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到了刚被押送过来的谢勇身上。 皇帝一看,便就会意,笑道:“也好,战局也还未平息,等尘埃落定,都拉过来询问,更见分明。” 黄旗等人劝皇帝暂入营帐。 “无需如此,”皇帝看着远方战场,面色兴奋,“有定襄侯在此运筹,朕还能有什么事不成?正好一观这生死兵争!”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觉得有理。 李怀却是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这要是一个不好,真出事了,那就只能回溯了。 哒哒哒! 急切的马蹄声从周围响起,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 与此同时,战况继续变化,那些黑衣贼兵逐渐被击破、扫平,死伤惨重,其中好些都被抓捕起来,拉下去审问。 “这里莫非有贼人入侵?” 好些个去了各处的勋贵,方才没有来得及回来的,这时重新汇聚过来,看着当前场面,一个个惊疑不定,随后争相来到了皇帝帐前,要询问圣安。 但皇帝正与陈守静等将领交谈,于是让御林侍卫先挡住了众人。 陈守静领着两名将领,向皇帝汇报情况:“……臣领军来时,注意到那小贼鬼鬼祟祟,便让人跟踪过去,斥候一路跟随,没有打草惊蛇,见他去了那处边潭之林,忽从地上冒出了两个人!” “这些个人,原本是藏在泥土之下?”皇帝闻言很是惊讶,“那岂不是要被闷死?” 陈守静便道:“当下还未细问,但这些人藏于水边,似乎又插了竹管换气。” 李怀跟着问道:“皇林平时也有巡查,在狩猎之前的几天,更要内外巡检,放出野兽,不说这来往的兵卒,就说那些个林中猛兽,对于气味、血腥很是敏感,这些人怎么长时间隐藏?” 他心头满是疑惑,按着陈守静的说法,之前的不少疑问都能解释,比如这些人是如何突然出现,又是怎么突袭的,但又产生了更多疑问。 陈守静摇摇头,同样满脸疑惑的道:“臣让人查了,周围并无地道,定襄侯所言也是关键,若说如何解释,那除非这些人已经来这里几日,都潜藏在地下,等待机会杀出来!” “这更是说不通了!”皇帝摇摇头,“这么些个人,即使都是好手精锐,但提前几天潜藏,除非根本就不露头,否则焉能藏匿这么多时间?但几日不出来,闷也闷死了,更不要说吃喝拉撒……” “而且,想要提前来此……”李怀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问题越来越多,越发难以说通了。 皇帝被他一提醒,顿时面色阴沉,随后又道:“既然连你都暂时看不透,那这件事是需要好生查办的,但也不急于一时,该抓的人都抓了,总能问出来。” 这话说完,皇帝便解除了周围的警戒。 那些晚来的勋贵纷纷过来见礼,一脸担忧的询问。 “朕无妨,今日之事,皆在定襄侯的掌握之中!” 皇帝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对来者说道:“稍后片刻,定襄侯会为你们揭开这次事端的原貌!” 听得此言,这些后来的勋贵,难免惊疑不定,于是就左右询问,等知晓了大概,一个个也是大惊,随后纷纷对李怀表示佩服。 “我无寸土之功,”李怀摆摆手,“能平贼患,靠的乃是陈将军和诸位将士。” “定襄侯谦虚了!”陈守静第一时间摇摇头,“今日,侯爷先是提醒了我等,得以将那贼人诱出,然后又及时通报,让我等能够赶到!” “还有这事?”几个刚刚抵达的勋贵又疑惑起来,忍不住又问了起来。 等他们知道,李怀在来的路上,随便指点两句,居然就将一伙四处流窜、隐藏的贼匪给抓住了,不由又叹息起来。 “定襄侯随口指点?”刘毅眉头紧锁的站在边上,忍不住过来询问。 陈守静见了,客客气气的简单诉说。 “定襄侯驱车来时,因为被人拦路,于是出言指点?听着似是巧合。”刘毅神色微变,看着不远处与人交谈的李怀,心思电转,却越发疑惑起来,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那被陈守静的人,捆绑起来的男子身上。 这人名为谢勇,与张奔乃是同伴,二人都奉了陈省身之令,可是命运却截然不同。 此时,这人已经和张奔放置在一起,被几位侍卫看守着。 在刘毅看过去的时候,李怀也走了过去,随同的还有陈守静,他指着谢勇道:“方才我说的就是他,此人一身是伤,鬼鬼祟祟的想要混入林中,被守卫发现,双方交手的时候,我正好领军赶到,见此情景,就派出好手过去追踪。” 说到这里,陈守静微微一笑,面露傲意:“这人或许身手不错,如果是当面相见,双方交手,几个斥候或许不是对手,可论潜行追踪,他可根本不是对手!于是就暴露了那群潜伏者的存在!” “潜伏?”刘毅神色再变,询问了两句之后,知道黑衣贼军居然提前隐藏,不由眯起眼睛,“这消息连皇城司都没找到半点踪迹,他们倒是厉害,而且还知道那片林子因风水地龙之故,轻易无人涉足,这就有趣了……” 李怀在旁边听着,暗暗记忆,随后看着这刘毅的目光越发友善起来。 又是一本活着的攻略啊,得好好结交,打好关系。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走过去,问道:“刘兄可是有什么发现?” “不敢当侯爷如此询问!”刘毅拱拱手,“我这点事后追寻的本事,比不得侯爷你坐镇中军,指挥若定的本领!” “是啊!”边上的陈守静也忍不住感慨,“先前只是听说侯爷兵家文稿有过人之处,如今才知道,这运筹帷幄、调兵遣将的本事,也是惊人,一场纷乱,还未爆发,就被您反手平息!” “这……”李怀还是习惯性的微微一笑,可心里却着实感到蛋疼,尤其是他隐隐察觉到,那个捡来的主角光环,又在汲取养料,不由眼皮子狂跳。 这玩意儿怕是要废了。 “不敢戴,不敢戴,感觉这东西都快有毒了,不知戴上了,会成个什么模样。” 想着里面蕴含的种种特性,李怀不由打了个寒颤。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先说 “侯爷……” 李怀正想着,刘毅却忽的打断他的思路。 就听这位皇城司的特务从业者说着:“咱们不如去问问那几个犯人,正好,我也有些地方,要向您请教。” 李怀点点头,此举正合他意,毕竟他还打算从这位活攻略的身上,多榨些点信息出来,如果需要回溯的话,能省去不少功夫。 陈守静则紧跟在后面,一副跟着学习学习的架势。 不远处的皇帝见了,也颇为感兴趣,想要凑过来看看,但黄旗和其他近侍立刻阻止劝谏:“陛下,定襄侯要去询问的是贼人,凶悍而不知尊长,都是丧心病狂之辈,您岂能涉险……” 皇帝摇摇头道:“都被捆住了,又有李卿在,还能有什么意外不成?” 黄旗顿感头疼,只得继续道:“定襄侯算无遗策,但毕竟不长于武事,而且此番贼人太过狡诈,不可不防……” 在他说话的时候,旁边又有一堆勋贵看出苗头,纷纷过来劝阻。 皇帝不由叹了口气,眼中兴奋之色消退,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黄旗去旁听,时时传报。” “奴婢领命。”黄旗松了口气,随后一转身,快步跟了过去。 不远处,荀楚、向历等人,跟在自家父辈身边,看着李怀一行人走到了那张奔和谢勇跟前,都是表情复杂。 “今日算是服了。”襄阳侯忍不住叹息起来,“这一场狩猎,可当真精彩,本以为他定襄侯是限于手段,借故不愿去往猎场,没想到啊,没想到,人家的狩猎场,根本不是这方圆之林,而是这堂皇长安!” 向历便道:“现在还有时间,要猎杀一二猛兽,孩儿自问还是做得到的!”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些,尔等与定襄侯境界不同,如何相比?”襄阳侯略微训斥道,“你们只看这林中野兽,争得是名,人家猎得可是逆贼,定的是乾坤!别以为黑衣贼人少,那可是直接冲了圣驾,此战一平,论功行赏,不亚于边疆大胜!” 荀楚与向历一愣,对视一眼,都是恍然,总算明白,为何突然之间,自家父辈的态度,居然有了这般巨大的改变。 “先前我也是看走了眼。”襄阳侯说着,又忍不住摇头叹息。 “谁能想到呢?”荀国公苦笑一声,“人定襄侯还真就坐于营中,四方落子,然后就决胜于先,想来他的棋力也是不低,若是对弈,定占尽先手。” 听着这番感慨,荀楚和向历也自苦笑,然后这目光投向李怀等人,最后集中在刘毅身上,表情都不怎么好了。 你刘毅方才一口一个巧合的误导我等,现在局面一清楚了,立刻就跑过去攀近乎,真个舔狗! “这刘毅就很明智。”襄阳侯也看了一眼那边情景,说了一句,让荀楚和向历脸色更黑了。 “你们该学学。” 荀国公无心补刀。 另一边,被两道充满怨念的目光注视着,刘毅并无察觉,反而越发皱紧了眉头。 他与李怀,已经从张奔、谢勇身边离开,找到了李慎,询问情况。 刘毅看得出来,尽管张奔和谢勇都十分忌惮,甚至有些畏惧李怀,但丝毫没有合作的意思,都一副怎么都不开口的架势。 因在皇帝跟前,不好直接上刑,于是几人暂时退去,干脆找来熟悉情况的李慎询问。 “……我自城西离开之后,并无察觉,中途被刘大他们拦住了路,他们说明了情况后,我就决定来见兄长,只是中途忽然就被人拦住……” 刘毅问,李慎答。 李怀则在一边记。 只是听着听着,他忍不住低估,怎么这漏网之贼的名字这般随意,该不会是个随笔写下的什么龙套人物吧? 在李怀念叨的时候,刘毅的询问目标,也渐渐发生了变化,从李慎变成了那三个畏畏缩缩的漏网之贼。 只不过,比起李慎来,这三人的话就显得有些杂乱,三句话里面至少得有一句是“侯爷英明”、“侯爷该是早就料到了”、“不愧是侯爷”之类的感慨之言。 听得李怀不由暗暗摇头,这就是三个只会喊“六六六”的咸鱼啊。 不过,刘毅的询问技巧非常高超,几句之后就抓住了重点。 “你们是说,那江家藏了兵刃?地窖中还有大量金银?” “正是如此!”三贼中的老大连连点头,“小人等本是城外黑林落草,那山寨的大当家为人豪爽,出手大方,就因与这城中江家交善,时常能得银两,如今朝廷忽而扫荡群山,大当家的便要逃离,还是那大当家做主,入得长安,未料有兄弟手痒,摸进了江家的地库……” 说着说着,这人表情尴尬起来。 刘毅却不管许多,道:“这么多人,还是贼匪,就算从前与江家有联系,此时也不该冒险收留,而且你如何确定就是江家?他江川再怎么粗心,也不敢在这等时候带你们入府,最多是城边庄园,或者别院……” “这……小人等就不甚清楚了,都是大当家说的,只不过他终究是不比侯爷,侯爷只是略施小计,便将我等捉拿了,真是厉害!” “是啊!是啊!不愧是侯爷!”贼人老二也奉承起来。 “小人也是这么想的!”贼人老三不甘落后。 刘毅见着不由摇头,转头吩咐了两句,很快就有人拿来几把兵刃,扔在漏网三贼面前。 三人登时浑身一个抖动,齐齐跪倒在地,嚎哭起来,说他们当年也是被逼无奈,如今已有悔改之心。 刘毅就笑道:“怕什么,不是让你们自裁,你刚才说,你是那贼人首领的心腹,也跟着见过江家别院地窖中的兵刃,你拿起来看看,与这把比起来,如何?” 那老大止住嚎哭,小心翼翼的拿起两把刀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重重点头道:“就是那地窖中的兵刃!一个样子!” 就连李怀听到这里,都微微色变,不由道:“你可要看仔细了,不要为了脱罪信口胡说,那可是欺君之罪。” 扑通! 那老大一听,下意识的跪倒在地,但兀自强调着:“不敢欺瞒,小人等入那地窖,大当家的一见,就知厉害,为防万一,让我们记下了这兵刃的几个记号,就如这刀柄后边的刻字,写着一个字,好像是念‘朱’,小人不识字,但形状记得,这刀刃的内侧,还有压痕……” 听着这话,李怀与刘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凝重之色。 “看来你也明白了。”李怀微微一笑,“来,先说说看。” 边上,陈守静和黄旗顿时凝神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定襄侯的名【三更完毕!】 嘎吱、嘎吱。 车轮轧在地上的断枝上,发出了阵阵声响。 “哪家的马车,停下!前面乃是皇林!” 充斥着冷峻之意的话语响起,马车的车轮随之停下。 外面行走的仆役来到车窗前,低语道:“两位公子,前面就到巡检之处了,咱们得先下车,过去通报之后,被审查无误,方可入内。” “知道了。” 回了车外仆役一句,魏醒便对族弟魏梢道:“等会不要多言,听我之令,这皇林外的守卫,有不少直接出自宫中,行走于官家面前,最是高傲,寻常世家子弟他们都看不起,因此有时严苛,不近人情,万万别得罪了。” 说话间,他明显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 魏梢不由紧张起来,连连点头,然后就随着魏醒走下了马车。 “哪里人?为何来此?” 对面,关卡边上,两个身材高大、但神情倨傲的男子冷声问道。 果然不友好! 魏梢心里嘀咕着,就看族兄魏醒走上前去,说了身份,又说了要去做什么。 “要去见定襄侯?”两个倨傲男子一愣,“你姓魏,莫非是魏侍郎家的人?” “正是家叔。”魏醒拱拱手。 其中一人又看向魏梢。 “他呢?” 魏梢拱拱手道:“乃是家父。” “原来是定襄侯的姻亲,”两个青年脸上的倨傲之色荡然无存,哈哈一笑,举止亲昵起来,“两位稍待,待我等回报一下,便就放行,按说不该让两位这般等候的,只是职责所在,还望理解。” “哪里哪里。”魏醒顿时受宠若惊,同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交了能确认身份的令牌上去。 很快,这消息就回来了。 “两位过去吧。”守关青年递过去一份文书,“路上小心,这里面可不太平,多余的我也不好透露,但若有需要,只需要招呼一声。” “有劳了,有劳了。”魏醒一副欢喜模样,等上了马车之后,就听魏梢问道:“这两人我看着挺和善的。” “和善?”魏醒摇了摇头,“你看他们一开始的模样,那才是真面目,之所以对咱们这般和善,也是有缘故的。” “缘故?莫非是姐夫?”魏梢心中一动,回想刚才的情景,就有了猜测。 魏醒点点头,说道:“该是如此了,方才我一提起玄庆之名,两人便神色有变,等知道我们乃是玄庆姻亲,这态度就彻底不同了。” 魏梢立刻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眯着眼睛笑道:“不愧是姐夫,就是厉害,连宫中侍卫都要卖他的面子。” “怕是没有这么简单,”魏醒却摇摇头,“这宫中之人可不会因为你写了一笔好文章,就敬佩你,要知好些个侍卫都是勋贵子弟出身,自幼练武,去宫中增长资历,对舞文弄墨的文人没什么好感,他们这般态度,莫非……”他不由生出一个猜测。 “什么原因?”魏梢却是满心好奇。 魏醒摇摇头,道:“不说这个,你此番过来,主要便是提醒玄庆,有关黑齿族的事吧?” “正是。”魏梢面露担忧,“被这等蛮族盯着,姐夫太过危险,必须要提醒他才是,而且修贤姐夫也给了提醒。” 魏醒点点头,说道:“也好,那等会切记,不要多说,如今这皇林可是出了不小的事端,最怕节外生枝。” “出了何事?”魏醒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掌握的情报说了。 魏梢一惊,但随即警惕起来,压低声音道:“那现在?” “自是平息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魏醒也压低了声音,“你此番过来,也是好的,我听说玄庆最近对你很是看重,告诉了你不少消息,现在你来回报,正当其时,日后必然更加亲近。” 魏梢的表情顿时木然起来,只是机械性的点头,心里却担忧起来。 很快,兄弟二人乘坐的马车到了地方,这一下来,便见着一片营帐,处处人声,好些个人在交谈。 见着来人,这些人也不意外,最多瞥一眼就收回目光。 魏醒和魏梢看了一眼,见不少人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勋贵,顿时拘谨起来。 但很快就有两个侍卫过来,说是要带着二人去寻李怀。 “有劳二位了。” 两人被直接领到了最里面的大帐前。 “这……”魏醒一见,眼皮子就是一跳,“我等进去不合适吧?” “怎么会?”那带路的侍卫笑道,“既是定襄侯的兄弟,那便是能进的。” 魏醒心中一跳,那脑海中的猜测不由清晰了几分,魏梢更是脸色涨的通红,挺起胸膛,满脸骄傲之色。 等进了营帐里面,目光一扫,魏家兄弟二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家伙,都是有实权、有职权的勋贵,好些个便是魏醒,平日里也很难见上一面。 魏梢就更感到不得了了,他虽说有个侍郎父亲,但往日在太学中,不乏大官贵族之子,他们一谈话,格局颇大,往来皆贵胄。 但在这一刻,魏梢感到自己的境界在提升。 随后,他就看到了在众多贵人的中间,端坐其中的皇帝,以及在皇帝跟前侃侃而谈的李怀。 “让咱们从头把这件事理清楚。” 李怀神色如常,脸上带着一抹笑容。 但在场的众人,全部都聚精会神,仔细聆听。 “猎场中的贼匪个个身着黑衣,其来历乃是淫祀邪教,出身于城西之地,这些人的兵器,由城中江川等富户出资,藏于水潭边上的林土之下,那里乃是风水恶地,少有人至。关于这几点是如何印证的?这也有缘由,今晨长安城中有贼窜,正好让我碰上……” 魏醒与魏梢很是意外的看着这一幕。 正好,不远处坐着的襄阳侯感慨道:“果然,他已是清楚了前因后果,真是不服老不行了,这其他人都是来此处狩猎野兽,他定襄侯倒好,布下好大一张网,直接狩猎了潜藏许久的贼匪!真是好气魄!好手段!” 边上,荀国公也道:“正是如此,我看啊,定襄侯的布置,断然不会这般简单,应该还有后续,你们几个真该和这位好好学学,别整日里就知道好勇斗狠!你们若是能如刚才那刘毅一般,在定襄侯边上帮衬一二,也是好的。” 边上,荀楚、向历等人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点头称是。 听这意思…… 魏醒还好,早有猜测,但见此情景,隐隐印证,也不免心头激荡。 魏梢可就没有这份涵养了,脸上的兴奋顿时溢于言表,忍不住就要告知旁人,那从容而言、轻描淡写就化解了一次贼乱的人物,乃是自己的姐夫。 李怀还在说着—— “……我安排了舍弟过去,本意还是不想他涉险的,没想到他倒是有魄力,亲自带队,随后更是与刘大等人汇合,若非他之助,这事还不会这般顺利。” 说着,李怀朝坐在角落的李慎含笑点头。 后者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君臣之义【第一更】 李怀的话,却像是一盆凉水,浇灭了魏梢心头的兴奋,随后这位魏家少爷有些不服气的低语道:“我也是带来了消息的。” 他这句话落下,就听到李怀说着—— “……那两人跟踪舍弟,恰巧,碰到了那些黑齿族人,关于此族,诸位可能不甚清楚,这是位于国朝西南边陲的一族,族人不多,但体格强健,擅长巫蛊……” 听到这里,这帐子里的众人不由意外。 “擅长巫蛊?” 荣国公、荀国公、襄阳侯等,一个个都是神色不定。 倒是魏梢越发惊讶:“原来姐夫已经看穿了那黑齿族人的手段,我……难怪我那友人叙述情况的时候,说了那么一句。”随后,神色就有些沮丧。 魏醒注意到,不由叹了口气,安慰道:“你也别这般作态,玄庆知道了是好事,不会被人算计,反而能够从容布局,你若是有心相助,那边好生为学,未来学有所成出来,为他奔走,那才是正道。” 魏梢点了点头,但神色恍惚,也不知听进了几分。 见状,魏醒摇摇头,也不再劝,而是继续听着,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场贼乱,当是在李怀的调度和指挥下平定的,自己带来的消息,也早就被人知晓,至于原因…… 旁边几位勋贵和子弟低声议论的时候,魏醒就已经听出来了。 “没想到,在狩猎开始之前,他就落下几子,分别涉及了黑齿族人、入长安之贼、城西邪教,乃至这城中巡查兵马之中,然后一一调度,从容指挥,谈笑风生之间,就将一场本会造成偌大朝堂风波的贼乱给平息了!” 想到这,魏醒看着李怀的身影,心情都不免有些恍惚,尤其是想到这位侯爷过去是个什么样子,心中感慨便更加浓烈。 “真亏他过去能忍得住!装得那么像!有等本事,还甘心装疯扮傻,这份心智,想想都让人感到恐惧!” 与此同时,其他人同样有所感慨。 “侯爷真是谦虚,”在营帐的另一边,距离李慎不远之处,霍景端坐一处,正自感慨,“明明都是他提前布局,还说是机缘巧合,若世间之事能巧到这种程度,那也只能说明,侯爷为上天所垂青之人。话说回来,能几手预判,就改变局势,说明侯爷早就留心那些人了,否则无从解释,那后续必然还有后招,不会只此而已,不然光是平了贼人,还远远不够。” 旁边,刘毅眉头紧锁,注视着那道侃侃而谈的身影,眼中闪过思索之色。 这位侯爷所言,与他诸多想法不谋而合,不只是关于几方贼人的推断,甚至还包括了关于“巧合”的判断。 不过,目前来说,还有一个关键,这位侯爷似乎没有看到…… 他这边念头刚刚落下,就停了李怀说着:“关于这黑齿族,还有一些说法,此族有巫,其族中尊者为侍神的巫祝,其中多有与邪教相似之处,此族在最近跟踪于我,甚至在被我警告后吗,在今天这等场合,仍敢派人过来追踪,说不定与那城西邪教有关联,只是双方毕竟发生了冲突,也有许多地方说不通,还需进一步确认。” 说完这些,李怀便冲着皇帝拱手道:“这些便是臣的一点愚见。” “不错,不愧是李卿,今日之事被你这么一说,便分明了许多。”皇帝笑了起来,满脸都是满意,“城西那处地方,朕已经让人去询问、处理了,不过那一片街坊曾是安置流民之地,人数不在少数,不好太过逼迫,还得慢慢探查。” 李怀点点头,没有提出什么建议,在他想来,自己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后面就该别人去管了。 只不过,感受着那些个勋贵看过来的目光,体会着一个个的称赞和敬佩,他这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为了不让人设崩溃,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搞事,结果场面越搞越夸张,原来还只是靠嘴皮子就能搞定,现在甚至都有兵马过来争锋了。 下一步别真传出什么领兵之能,那可真是麻烦大了,李怀自家知自家事,自己这点本事,打打嘴炮都勉强,要真出去领兵打仗,这江山我都能给整没了! “真这么下去,老是用架子货来硬撑,怕是难以持久,还是得想办法学点东西,说起来,我在那个世界苦读的时候,好像那边的李府藏书中,真有不少兵法,书名口气还都很大,是不是去学习学习,以防万一,但是那个世界着实古怪,如无必要,暂时是不像过去了……” 他这边还在想着,那边皇帝还在称赞着:“今天的这场狩猎,朕也是开了眼界,旁人都是狩猎野兽,李卿倒好,直接给朕将反贼送过来了,这等本事,让人惊叹啊,而且若非李卿,这纷杂局面如何能清?既然如此,那这后面的追究于探查,就还交给李卿你去办理,朕也能放心。” “???” 李怀时一愣。 什么情况?什么意思?什么展开? 等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由头大。 “陛下,”李怀拱拱手道,“臣怕是无此能耐。” “你若是没能耐,何人能有?轻描淡写的几手,就平息了一场邪教贼乱,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便厘清了内里繁杂的关联,朕是看出来了,你还有后招啊,既然如此,岂能让你硬憋着,不得舒展?你放心,朕自是会全力支持于你,不至于埋没了本事。” 李怀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我君臣之意,都在心中,无需言明。”皇帝笑着打趣,随后摇了摇头,叹息道:“清理淫祀邪教的命令都下达好些个时日了,依旧不见气色,表面上看着不错,但内里问题不小,不过这些事不在这里讲,等事后自有详细文书送到你手上。” 旁人一听,不免羡慕妒忌,看出了李怀果是简在帝心啊! 就这待遇,换个人还能有?只不过,不少人看得出来,这不是个好差事,麻烦不小,因此尽管妒忌,却不出头。 怎么就这样了? 李怀目瞪口呆,他可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哪怕以他浅薄的政治觉悟也知道,这种事绝不是什么好差事,更何况他清楚自己的本事,根本没这个手段,都是靠着外挂! 这……不会是什么人给我下套,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吧?难道又是永昌侯在背后使坏?不对,他人呢?跑了? 想到此处,李怀游目四望,这才猛然惊醒,那位永昌侯已经有一会没见到了,四处搜寻,已然不见其踪影。 此刻能坐在营帐中的,可都是实权勋贵,为何独独少了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万没想到【第二更】 “难怪这会突然就顺了,也没有杂音了,那家伙跑哪去了?” 李怀心生疑虑,考虑到这位公侯在原本剧情中的定位,不由警惕起来,正要寻找一番,但他来不及动手,忽然见皇帝又要说话,便不由道:“陛下,臣经验浅薄,而且只有一个著作佐郎的职位,还要忙着编撰文稿……” 无论怎么搞,最好别接锅,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过封建地主生活。 “好你个定襄侯,都会向朕讨官了,”皇帝哈哈一笑,“放心,自会给你个名头的,至于那文稿,我可是听陆镜说了,初稿已定,就等着命名了,你正好可以修养一阵子,缓缓修订,对了,别忘了将初稿给朕送来。” “???” 我什么时候讨官了?还有,著作郎其实是嘴这么快的吗? 李怀一阵懵逼。 万万没想到,我这是要升官了? 有这么容易吗?这才几个月?诸位勋贵,你们就不反对一下吗?这不合规矩啊!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落到众勋贵身上,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这些个人先前对自己其实隐隐有排斥。 “陛下圣明,定襄侯的本事,可比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强多了!” “正该多担职责!” “可不是么?定襄侯心思细腻,若非他一番分说,我等如何能知道里面的缘由?” …… 听着众人之言,李怀表情逐渐木然。 另外一个世界里,有没有关于宗教和断案的文稿?我觉得我需要补课。 ———————— “恭喜兄长。” “恭喜玄庆(姐夫)!” “恭喜定襄侯!” 等皇帝那边一完事,众人从营帐中出来,便纷纷向李怀发出了恭贺。 但作为当事人的李怀,却一副宠辱不惊的漠然之色,只是微微翘起嘴角,摇摇头,说道:“这没什么值得庆贺的,都是为官家分忧。” “不愧是定襄侯,这觉悟就是高啊!” “说的不错,是我等浅薄了。” “定襄侯有此志,必有作为。” 不管这些人的恭贺,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幸灾乐祸,又或者是想要试探试探,但李怀都没有心思纠缠,他这心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正想着该怎么度过这个难关。 “补课是肯定要补的,为了节约时间,也只能去另外一个世界转一圈了,毕竟那边待个一年,这边才一个时辰,只是我才回来多久,封建地主的生活还没来得及享受,不过就是装了几次,就闹出了这番结果,看来,以后我是真要低调才行啊!” 这边想着,旁边,皇城司的刘毅已经过来,冲李怀拱手道:“侯爷,咱们先去看看那些黑衣贼人吧,时间过了,可能还有变化。” “正该如此,修弗啊,以后可是要麻烦你了。”李怀一听这话,松了口气,暗道还好,有这么一个热心人相助,不似其他那些,不是喊六六六,就光会看热闹。 方才皇帝的任命不容置疑,李怀尽管百般不愿,也只能点头,不然大庭广众之下,难道还能硬驳了皇帝面子,让九五之尊下不来台不成? 好在,聊以的是,眼前这位心思缜密、精明强干的皇城司干将,在李怀暗叹之际主动请缨,愿意协助。 皇帝便问李怀意见。 那李怀自然是肯的,旁的不说,正是因为这位的一番询问、分析,才让李怀明白了前因后果,然后一个回溯,才有了刚才大帐中的一幕,否则李怀自己都还没搞明白情况,如何能给众人说明? 幸好有你。 “今后,你我当精诚合作。”李怀与含真诚的说着,他可还记得方才皇帝说过,这位刘毅不仅是宗室翘楚,也是皇城司干将,轻易不能外借。 正因如此,李怀才感到珍贵。 刘毅也点点头,拱手为礼,只是看着李怀的目光深处,藏着一抹疑惑。 到底是不是巧合,究竟有何缘由,相信跟在身边,终能一窥究竟,只有搞清楚了,方能证明自身判断。 说着说着,二人便朝后帐走去,那里关押着不少黑衣贼人。 不过,这一幕被不远处的荀楚、向历见了,二人免不了撇嘴。 “刚来的时候,就数他刘毅显得最为看不上定襄侯,万万没想到,人家一展露真实本事,他比谁跪的都快,你瞧瞧,都主动跳出来攀附了。”向历低语着,语含不屑。 荀楚则叹息道:“要不然,人家年纪轻轻的,如何能掌握实权?咱们这般看重面皮,终究还只能在猎场驰骋,人家审时度势,就能攀上红人高枝,自是平步青云。” 向历冷笑一声:“且看他能得意到几时!” 话落,扬长而去。 荀楚叹息一声,也是紧随而去。 这狩猎实际上并未结束,只是无论是勋贵,还是这勋贵子弟,都很清楚,今日狩猎之首,唯有定襄侯,旁人便是狩个大象回来,也比不过人家定襄侯狩了一堆乱贼。 这如何能比? 因而心气跌落,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不仅如此,众多消息也开始朝着长安和周边传递,带来阵阵影响辐射。 造成这一切的李怀,此刻已经与刘毅来到了后营、刚刚支起的大帐。 这张营帐占地不小,前前后后更是守备森严,不仅有御林侍卫,还有诸多巡防,连刚刚抵达的小部分禁军,都分出了不少来此站岗。 “这里的守备倒是严密。”李怀忍不住嘀咕。 刘毅便道:“毕竟里面关押的,是处心积虑潜伏的乱贼,事关官家,无人敢轻忽。” 李怀点点头,他注意到沿途的兵卒,无论是隶属于哪边的,知道了他的身份后,都是一副感激模样,想来正如刘毅所言,关系到皇帝安危的事,一个不好,牵扯的人个个都要掉脑袋,能免除灾祸,无论是将领,还是兵卒,都逃过了一劫。 他掀开帘子,走进去,就见二三十个黑衣贼人被捆在刑拘上,有些人正在受刑,但硬咬着,压低了声音,大部分则神色木然。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李怀虽有些不适,但还能忍受。 几个负责审讯的差役见了李怀二人,赶紧过来问候,随后便道:“这些人训练有素,都是一等一的精兵,而且个个都有死士之志,不仅悍不畏死,即使被俘虏了,刑罚上身也没人吐露信息。” “还有这等事?” 李怀不由皱眉,走进去一看,见朝自己看过来的黑衣贼,着眼睛里也毫无波动,一副被玩坏了的表情,忍不住就道:“都用过刑了?其他贼人呢?” 差役便道:“送到这的,都是体格完好的,那些有伤的另外关押,还有些要送去有司衙门,分别盘问,这里面的,也不是全部,后面营帐还有,防止他们串供,也不是都上过刑了,得分批来。” 专业! 李怀看了那回答的差役,点点头,道:“很好,先不要急着继续用刑,让刘毅过去问问。” 跟在旁边,正观察李怀表情刘毅不由一愣。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惊闻!【三更完毕!】 “公子,消息传来了!” 典雅室内,青衣人端坐棋盘边上,看着棋盘上的胶着形势,皱起了眉头,这时拿过小厮新送来的情报,展开一看,顿时眯起眼睛。 随后,他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棋盘另一边的卫井观之,半是担忧、半是好奇的问道:“公子,可是那猎场之事,已有消息?” “不仅猎场之事尘埃落定,这城中布局之事,也算是清晰了。”他将那信札递了过去,叹息说道,“如今这情况,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多年经营竟在今日毁于一旦,我等得准备离开此处了。”然后就吩咐道:“去备好马车,等会就出城。” “现在就走?”卫井很是诧异,先前自己劝眼前这位离开,人家说无妨,有的是办法,现在一个消息传来,立刻就要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惑之下,他低头看向手中那封信札,只是扫了一眼,便面色大变:“定襄侯竟布局至此,将黑齿族、拜黑教、江川、黑林贼一网打尽?这……”他猛地抬起头,满眼都是骇然,“此等手段,着实可怖可畏!” “我小看了他啊,还是被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影响了,”青衣人摇了摇头,“但现在回想起来,他能无声无息的发现黑齿族人,不声不响的注意到拜黑教,乃至连江川这样隐藏在城中,黑林贼这样遍地都是贼匪,都轻而易举的掌握,可见他的布局,不是一天两天了,恐怕这长安城中,早就被他布下天罗地网了,大意了。” 卫井悚然一惊,听懂了言外之意:“定襄侯已经注意到公子您了?” “很有可能,”青衣人神色凝重,“他固然不知我的真实身份,但注意到了这几家之间的联系,肯定知道有人在幕后操纵,我若是不走,留下来就要直面他的算计,这风险太大,不该行之。” 说着,他一拂袖,将那棋盘打乱。 “这一局棋既然僵持不下,那不急于一时,就让我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真正落子天下的人!如今看来,他才是关键,先前是我看走眼了,我与他若是不分个高下,那这世道如何澄清,终究没有方向。” 卫井一边感慨自家新主的胸怀,一边颇为可惜的看了那乱作一团的棋局。 这次是我唯一一次接近胜利的一局啊。 —————— 轰隆! 红漆大门被猛地撞开,一个个手握刀兵的兵卒鱼贯而入。 “什么人?什么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几个仆役冲出来,本来脸色倨傲,但等看清楚来得是什么人之后,便纷纷露出了惊恐之色。 “几位兵爷,为何至此?是否有什么误会?”那府中的管事之人迎了上来,满脸陪笑,却也掩盖不了眼睛里的惊恐。 那领头的兵卒头目冷笑一声,呵斥道:“误会?江川事发了,乃是叛逆之罪,你们还敢阻拦?莫非想要与他同罪论处?” “这……”那管事之人浑身发抖,两腿一软,差点直接倒在地上,好在勉强支撑住了,却兀自说着,“这断然不会,我家老爷最是忠心,绝无……” “休得多言,莫非是要阻碍我等,好让江川跑路?”兵卒头目一挥手,“给我去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抓住!”然后一之中那管事,“还有此人,既是府中管事,必然知道不少,说不定就是同谋,都给抓了,带回去审问!” “冤枉啊!”那管事的终于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瞬间已是汗透衣衫,“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放开我,放开我啊!” 嚎叫声中,这人已然被硬生生拖拽下去。 然后这前前后后的大院子,就被涌入的兵卒逛了个遍,每个角落都被翻了个遍,院子里一片愁云惨淡,仆役惊恐,丫鬟颤颤,那些个家眷更是爱好不断。 只是等一遍翻下来,得到的消息却让那个兵卒首领脸色难看。 “没有找到那江川!” “都找过了吗?”兵卒首领满脸不满,“后院都查过吗?屋子里是否有什么密室?那些床铺、桌柜,都翻一翻!” 这个命令传达下去,但得到的结果,依旧无法让人满意。 最后,这个消息被送到了京兆尹杜显的面前。 “跑了?” 他眯起眼睛,整个大堂里的气氛顿时一阵凝重,刚刚赶回来的魏醒,低着头,紧闭着嘴。 这位京兆尹有着国字脸,留着长须,穿着官袍,不言不语的时候,威严甚重,屋子里的众人都不敢多言。 唯独那个过来回报之人,抱拳说着过程:“……一番搜捕之后,不见江川踪迹,便是江府家眷都说不清楚,说是自从昨晚之后,就不见其人了。” “搜捕!”杜显吐出两个字,“发动人手,在整个京畿之地搜捕,此人乃是关键,若是不能抓捕归案,那诸位连同本官的这身官服,差不多就传到头了。” 这话一说,本就十分紧张的气氛,都是又凝重了几分,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以为本官在夸大其词?”杜显嘿嘿冷笑一声,“知道这事涉及到什么吗?这可是谋逆啊!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一个长安富户不仅藏了兵刃,还窝藏贼人,更勾结邪教,要行刺陛下!还特么差点就成了!那可是都杀到了陛下营帐的外面,要不是定襄侯,嘿,你以为本官和你们还能站在这?早就跪在陛前了!” 众人噤若寒蝉。 “城西那边的消息呢?”杜显长吐一口气,淡淡问道。 相应之人赶紧出来道:“还未有回。” 这边话音刚落,正堂外忽然响起急促脚步声,随后一名差役匆忙走入,还没来及的跪下,便喊道:“死了!死了!都死了!” “什么死了,给本官把话说清楚。”杜显眯起眼睛,“莫非那些邪教,还敢袭击官差?” “不是,不是官差,”那个人猛地喘口气,终于吐出原因,“是那些黑衣民,他们……他们都死了!” “什么?”杜显一下子站起来,“都死了,什么意思?” “就是都死了,”那人说话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身体微微颤抖,“咱们的人到了地方,便看到了倒满了一地的人,男女老幼,全都没了气,那可是成百上千的人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熟悉”的面孔 寂静的街道上,一名名身穿黑色粗布衣服的人倒在地上,无声无息。 这些身影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更有小孩,但很好能见到胖子,或者身体强健的,大部分都显得较为羸弱。 如果是平时,这些人出现在杜显的视线中,这位京兆尹可能只是表面亲善,但不会屈尊降贵的靠近过去,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试图走过去,观察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女人。 只不过,他的举动被随性的吏胥阻止住了。 “这些人忽然暴毙,原因为何尚不清楚,但见他们身上也无伤口,而且没有多大动静,万一牵扯到毒物,那便是问题,还是先等仵作等验过之后,您再过去也不迟。” 杜显点点头,没有坚持的意思,只不过看着那一道道生死不知的身躯,感到了一种沉重的压力—— 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倒地的身影,有些人的身边还能看到水桶、锄头等物品。 “这些人之中,恐怕有很多,原本还在做着自己的事,结果突然之间,就忽然暴毙,”杜显神色阴沉,“如此看来,真有可能是毒物所致。” 话虽如此,但他并没有因此就要退避的意思,哪怕知道留在这里也有危险。 “不过,这前前后后才多久,人就都倒下了,甚至都没有听到多大动静!”杜显目光一扫,注意到不少倒下之人表情平静,没有什么痛苦神色,更加觉得棘手,“林场那边才刚起风波,这边就生出这等事端,眼下和贼事相关的人,江川跑了,此处之人皆死,若是还无建树,朝廷养着我等,到底是做什么的?” 说到后来,他忍不住对着周围的僚属发怒,说的众人都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正好这时,又有几个差役急匆匆的赶来。 “回禀府尹,在江家别院的搜查已经完成,在城东的别院地下,找到了地窖,里面确实藏有金银和兵刃!” 听着这个消息,杜显终于来了精神,迅速问了几个问题后,便道:“派人将东西都搬出来清点,送到衙门去,再把那别院围起来,闲杂人等不得随意靠近!” 说完之后,他又想了想,道:“把那别院的人都看管好,确保可以随时传唤,另外……”他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的情况,“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定襄侯,若是可以,请他过来一下。” 随着命令传达下去,这里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相关的信息,不仅仅只是有司衙门知晓,便是那朝堂诸公,各个衙门,乃至还未回到宫中的皇帝,都已经知道了。 毕竟是一口气死了这么些人,放到任何时候,都不是小事了,已经是一次非常严重的事端了,又和行刺皇帝的贼军有牵扯,可想而知有多大问题。 因此李怀和刘毅等人得到了消息,立刻第一时间就赶过来。 等他们来到地方,众多仵作也差不多检查完毕,给出了一个粗略的检查报告。 刘毅拿着那份报告,眉头紧锁,低语道:“这些人身上没有伤口,死亡时间几乎都在同时,而且没有伴随着多少痛苦,几乎是瞬息之间就都死去了?而且,在他们的体内没有找到有什么毒性?” “正是如此。”那仵作点点头,“从一些目击者的说法来看,这些个人都是做着事、走着的时候,先后倒下来的,但从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大部分人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有少数几个表情扭曲。” “像是睡着一样。”刘毅听着,又绕到不少人的前面,蹲下来仔细观察,过了好一会,他摇摇头道,“确实有些熟睡的意思,而且几乎人人都闭上了眼睛,若是突然死去,本不该这样。”他站起来,又问,“你说有几人表情扭曲,在什么地方?” 那仵作立刻便在前面带路。 刘毅没有迈步,而是看了旁边的李怀一眼。 李怀正在观察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一个个宛如熟睡的身影,让李怀有些恍惚,尽管知道这些都是死人,但或许因为没有血腥场面的关系,并没有带来多少感官上的不适,但心里多少还是有异样的。 不管穿越前写过多少惨烈场面,但真正的死人出现在面前,那种生命消逝之后留下的躯壳,依旧会带来震撼。 好在,这些人看起来走的很安详。 他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原本在猎场上一番表现带来的欣喜和烦恼,都被暂时抛到脑后,在注意到刘毅的目光后,他轻轻点头,随后迈步前行。 杜显等人走在前面。 这位京兆尹十分客气,对李怀表现得十分敬重,还不住的致谢,说是李怀之助,免去了他们许多麻烦,改日自当正式致谢,毕竟当前这个环境下,即使说着这些,也没谁有那个心情。 越是往里面走,看着那一具具尸体无声的躺在两边,越是有一股震撼人心的感觉。 不过,随着前行,他们也渐渐注意到,这躺倒在地上的人,开始慢慢有了表情,不再是那副安详模样,取而代之的,是慢慢出现了一些痛苦神色。 最终,等他们来到一颗槐树边的老宅中,终于见到了仵作口中,那些表情扭曲之人,这已经称得上是狰狞了—— 苍白如纸的面庞下,血管清晰可见,这七八个人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表情扭曲,其中两人抓住自己的脖子,似是窒息而亡! 刘毅一见,便上前两步,但没走到尸体旁边,就停下了脚步,然后转身问道:“这些人的死因……” 几个仵作和差役都低下了头,道:“我等无能,未能查出。” 刘毅叹了口气,没有再走过去,而是回到李怀身边,低语道:“侯爷,这情况可不简单,想要查明,并不容易,但牵扯到邪教与贼人,咱们又不得不查啊。” 李怀点点头,然后表情凝重的看着七八个身影,目光扫过那一个个狰狞、扭曲的面孔,心底浮现出一抹熟悉之色。 忽然,他脸色一变。 他忽然想到,这与自己初来此世,迷迷糊糊时,梦中见到的情景非常相似,只不过,当时梦中之人,乃是那原版李怀! “这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关联不成?”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特来请教! “侯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刘毅轻声询问,目前他只要有机会,就是观察李怀,尽管十分轻微,但依旧逃不出他的眼睛。 李怀立刻发动经验,淡淡摇头,说着:“没什么,只是对于这边的离奇情况感到意外罢了,这其中有很多地方,都说不通,着实古怪。” 说着说着,他想到如今这事,都被皇帝扔到了自己头上,立刻就感觉头大如斗。 而且,这件事的画风透露着古怪…… 不好! 忽然,李怀心底浮现出一个过去未曾细思的问题。 毕竟是太监小说演变出的世界,可别自己补全出什么奇奇怪怪的情况才好。 一念至此,他更是无奈。 本就不是个好差事,现在这么多人命没了,事情就更加复杂了,真要抽丝剥茧的弄清楚,不知道要到什么程度才是个头,要是再挖出什么诡异设定…… 如果这件事,和当初那个噩梦又关,就不由得李怀不重视,毕竟他当初在书桌上发现的几张纸,都还好好的收藏在隐秘匣子中呢。 “但以我目前的能力来看……”李怀看了刘毅一眼,默默无言,先前心里的那个选项,不由又清楚了几分。 刘毅则是不动声色,但眉头不自觉的紧皱。 另一边,杜显过去了解了情况,绕着死状凄惨的几个人观察一圈,回来之后同样愁眉不展,对李坏道:“这局面太过古怪,得先将情况写清楚,上报给朝廷,此处得封禁起来,防止旁人擅自进入,想要破获缘由,非一朝一夕之功。” 刘毅提醒道:“尸体得尽快处理,留着不光会引起民心慌乱,还可能引起病疫之灾。” 杜显就道:“都会处置,只是人数太多,不是长安府可以单独决定了,得上报朝廷才能定夺,不过驱散周围的民众,还是做得到的,而且刻不容缓,先前已经发出了命令。” 话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心里也差不多明白,他们目前能做的十分有限,其实就是抵达现场,记录一下,了解一下情况,然后上报,之后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李怀还没得到正式的任命,靠着皇帝的一句口头提拔,没有太多发挥空间,杜显既已客客气气的表态,他没有拒绝的道理,况且他也不想留在这里,四周的安静、以及那一地的尸体,时时刻刻让他心头发毛。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李怀左思右想,不得要领,便看了刘毅一眼,问道:“修弗,此事你怎么看?” 刘毅便道:“此事必有蹊跷,又牵扯谋逆,诸事纷乱,非一时片刻能梳理清楚,属下也无头绪,只是旁人可以等,但官家看重侯爷,知您擅谋长算,或会请您进宫,询问一番。” “这……”李怀听罢,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更加头疼。 进宫?不,我不想进宫。 “这话从心里说出来,毫无说服力,+1槽点。” “这有什么可以吐槽了?”李怀心中抗议,但止不住想要反思。 之前的表现,实在是有些过了,但谁能知道,我就随手安排了几下子,竟会起连锁反应,直接把一个贼乱扼杀在萌芽之中了,现在人人都觉得我老谋深算,还没处解释,找谁说理去? 尽管如此,但李怀脸上依旧竭力维持平静,只是目光中难免透露出凝重和思索——他得想想怎么度过这个坎。 毕竟是死了这么多人,一个不好,别说升官,说不定直接就给一撸到底,连带着好不容易弄起来的人设和名望也白瞎了,那以后怎么过封建地主生活? 这些细微表情,落在刘毅眼中,让他若有所思,但他并未声张,而是拱手告辞,说是要去皇城司了解情况。 “是了,皇城司消息灵通,你在那里有很多便利,若是得了消息,不妨告知于我,”李怀说着,又想到这皇城司像是个特务机构,怕是不能随意传递消息,“若是不方便、犯忌讳的,自然无需告知于我。” “属下知之。”刘毅抱拳离去。 目光从刘毅的背影上收回,李怀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片街道,心中不安,长出一口气,登上马车,打道回府。 “对了,三叔那边还得去过问一下,不知病情如何了。” 莫名的,他的脑海中又闪过了方才那一具一具倒地身影,有些烦躁。 不过这情绪未持续多长时间,半路就遇到了匆忙赶来的赵畅。 赵畅从自家马车上下来,毫不客气的坐上了李怀的车,然后拿起车厢里的茶水,咕噜咕噜的灌了一口,而后长舒一口气。 李怀就问道:“看你这样子,怕是赶得很急啊,猎场那边都散了?” 赵畅搁下杯子,就道:“谁还要心思管猎场?今日你大出风头,狩猎乱匪,前后布局,抓捕叛贼,别人就算杀得一车猎物,又如何能出头?早就都没有心气了,更何况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更是都坐不住了。” “你那都得到消息了?”李怀又问了一句。 “城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藏是藏不住的,有着诸多目击者,连民间都开始有消息流传,更何况是我等?我可是一路骑马赶来,只是这个时辰,长安不得纵马,这才转乘马车,”赵畅摇了摇头,抹了一把汗,“这次过来,是特地向你请教,以你的本事,去了那事发地,肯定是看得出了许多的,给我说说,这下手的是谁?有为何会如此?这前前后后的前因后果,又有哪些?” 李怀顿时瞪大眼睛,心道你这话问的很有问题啊,我这边还一头雾水呢?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于是他摇摇头,说道:“正养,我也就是去那里看了一眼,前前后后都没待够半个时辰,你说的这些,如何能够知晓?这得是安排人手探查过后,才能找出脉络的。” “不愿意说,还是犯忌讳,不好跟我透露?”赵畅看着李怀,有些不满,“以你的本事,能看不出一点东西?先前你能算计那些黑衣贼,说明早就掌握了不少信息,加上你能见微知著,这一圈下来,那多多少少得有收货了……” 他跟着压低声音:“你放心,除了我父,旁人不知我来,你只管说来,我家也是为了以防万一,万万不会传给第二个人听。” 莫说李怀根本就啥都没看出来,就算他靠着自己的手段,得到了诸多消息,但听着这个似曾相识的说法,也决计不会透露分毫。 “好吧。”磨了半天,见李怀并不松口,赵畅叹了口气,随后笑道,“我也知你不会轻易透露,但父亲逼得紧,不得不来说上一句。” “我自是了解你的。”李怀点点头,但心里却不由撇嘴,就你刚才那副样子,可不像是被人逼着过来的。 “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复命,就不耽误你时间了,”赵畅转身掀开车帘,但在最后时刻,又压低声音道,“你这边若是得到了什么消息,需要帮忙的,尽管让人通知我。” “一定一定!” 抱拳送走赵畅,李怀坐在马车里思考了一下,忽然一拍大腿。 “这情况不妙啊!连赵畅都这么看,那其他人是不是也这般想法,要是都觉得我转了一圈,就能了解清楚,然后过来询问,我哪顶得住啊,就算能回溯时间,那也有诸多限制,槽点再多也不够用啊!” 一念至此,他顿时坚定了意念。 “不行,说什么都得补习了,不然这是要露馅了!” 第一百三十章 花开两朵 怀着沉重的心情,李怀回到了侯府,只是这边一下车,那边便是一片欢天喜地的声音。 李怀的心境顿时告破,一脸愕然的抬头看了过去。 入目的是大开的侯府大门,以及他的众多亲眷——母亲刘氏、妻子魏如兮,还有等等。 “母亲,这是做什么?”李怀快步走过去。 刘氏上前几步,笑道:“听闻你在猎场上大展神威,扬了侯府之名,更得官家称赞,连诸多勋贵都很是服气,为娘也很是高兴。” 李怀一愣,他没想到这消息传得这般迅速,一转脸,在人群中看到了老幺李慎,这心里不由明白几分,跟着他就对刘氏道:“母亲也知道,我能在猎场立功,是因有一场风波,这事涉及到甚广,不好声张……” 刘氏一听就明白了,于是点头道:“为娘知道了,这就让人散了。”她就吩咐下去,李窘等人立刻忙碌起来。 李怀又看向李慎,问道:“今日事多,我都没有抽出空来去探望三叔,那边如何了?病情可有好转?” 蓦地,他便想到李慎之所以会抵达城西,实际上是因为三叔李宇昏迷中吐露的梦话,这其中会不会有关联,是否存在联系? 脑海中闪过那一道道无声无息的身影,李怀不由担心起自己那位三叔。 李慎赶紧道:“三叔好转了,已经醒来了,我方才去看了一趟,他吃了好几碗米粥,还说要过来看看你,被我劝住了,这才没有过来。” “醒了?” 这结果让李怀颇为意外,但随即放下心来。 “那这是好事,”他点点头,又问道,“对了,三叔之前念叨的那个地址是何处?你始终没有说清楚。” “是三叔说的不甚清楚,他只是说城西那个街坊的尽头,靠近城墙根下的众屋,最中间有一个老槐树,树边的那间屋……” “你说什么?”李怀一下子警惕起来,“老槐树?” “对,三叔所说的便是城西贫民屋舍最里面,一棵老槐树边上的屋子,为了找那间屋子,我在里面转了好半天,才引来了那么多人。”李慎疑惑起来,“怎么了?” 李慎还不知道城西的事,否则断然不会这么平静。 李怀也不打算告诉他,于是摇摇头,说着:“没什么。”可心里却越发疑惑了,因为那些面容扭曲之人,所在的院子,边上就有一棵老槐树。 他深吸一口气,又问:“对了,你说先前有个中年人,在那里和你说过话,若是再见面,能否认出其人?” 李慎不假思索的道:“记忆深刻,定然指认得出来。” “那就好,最近可能需要你去辨认……”后面的话,李怀没有说完,毕竟辨认尸体之类的事,现在说出来,会吓坏小朋友的。 等弄好了这件事,安排了时间准备明日一早去探望李宇,李怀就走入府中。 不过这心思还缠绕在老槐树这个词上,但想了想,只觉得复杂、头疼。 “算了,我的特长不在断案上,写的书也不是刑侦类型的,何必耗费脑细胞呢?关键是还得靠敏锐的观察力,与出色的口才!要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是。” “靠口才?吐槽么?+1槽点。” 李怀没有理会系统旁白,对面那位美丽的夫人便凑过来,叽叽喳喳的说了好些话,前面自是因为李怀在猎场的出色表现,让她越发崇拜,后面的话就有点意思了,说的是其他几房的动静,以及她今日惩戒了其他院子里的一个丫鬟,最后老夫人刘氏出面做了和事佬。 “……这府中的女使,都太没有规矩了,也是之前府中太乱,你看是不是该立立规矩?”最后,魏如兮小声问着,眼睛里满是期待。 李怀见了,不由暗中冷笑。 这场面我知道,宅斗嘛,如此看来,在我没有关注的后院中,正在上演着一出女频戏。 自忖经验丰富,李怀表示不进这个坑,毕竟在后院戏码上,自己就是个背景板,那就安心做好本职工作即可。 “这事你该去与母亲商量,我是不好过问的。”然后李怀默默在心里补充道,为父如今格局不同,已经走上了……呃,刑侦大道?有没有搞错! 一念至此,李怀顿感沮丧,觉得没有发挥出职位和爵位的特色。 “这几日,我得好生修养。”他决定先享受一下生活,至于补课这事,可以先缓缓。 魏如兮心有不满,但见着李怀的样子,并不敢坚持,只好点头称是。 这边话音刚刚落下,那边李昌就忽然过来禀报,说是黄旗过来了。 这个消息,顿时打碎了李怀刚做出的决定。 等从黄旗口中得知,皇帝果然是要让他进宫,而且十分着急,就是明早。 “这……不好糊弄了啊。”摇了摇头,李怀叫住黄旗,欲言又止。 “侯爷可是有什么话,要让咱家上呈给陛下的?”黄旗笑眯眯的问着。 李怀最后还是摇摇头,将想要询问宫中是否人手不足的话咽了下去。 黄旗也不以为意,笑道:“今日侯爷立了大功,只是城中还有些事,陛下也要与诸位相公商谈,所以才会推到明日。” “原来如此。”李怀拱拱手,“有劳黄侍了。”一挥手,李屋就过去,将准备好的碎银递了过去。 黄旗笑眯眯的接过来,又道:“侯爷,城西那边的事,您得上点心,陛下如今很是关注这点。” “多谢黄侍提醒。”李怀点点头,想着这银子是真没白花,这些太监也是值得敬佩,非常敬业,童叟无欺。 太监是一个值得敬佩的职业——李怀严肃的想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这些身体上有缺陷,但人格上更完整的人群,有一股亲近感。 不过,等黄旗一走,紧迫感马上就来了。 “城西死了这么多,肯定是个大事件,但好死不死的,我这边刚被皇帝嘱咐要查案,那边就除了这档子事,不会是有人要搞我吧?这也太大手笔了,黄公公好心提醒,是让我提前做准备,可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剧情太紧了点。 这一个大事件结束了,不是该给个过度日常吗?怎么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带着浓浓的不甘,以及隐隐的排斥,李怀还是吩咐了一下,说是自己要小睡一会,但没有回到寝室,而是转向书房。 等走进来之后,让李屋在外面守着,李怀迟疑了一下,又找出了那几张沾了血迹的纸看着上面断断续续的字句,想了一会,摇摇头。 “没有头绪,兴许只是巧合。” 等将东西重新收好,李怀合衣躺在榻上,犹豫了一下,最后在心里默念道:“双开肝帝,开花!” 顿时,在他的意识中,浮现出一根树枝上,树枝尖儿上有一朵花苞,缓缓开放,而在这朵花的另外一边,还有一个树枝,上面同样有一朵花在绽放。 李怀神色木然,再次默念:“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李家少年郎 “启动语太老土了吧!太羞耻了吧!简单一点不行么!” 迷迷糊糊之间,李怀默默嘀咕着。 “哼哼,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用这些凑字数的,+1槽点。” 正想着向系统旁白抗议,但立刻他就感到有个声音在耳边萦绕—— “李怀,李怀……” 淡淡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让他慢慢的回过神来。 忽然,那个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了—— “李怀!” 李怀瞬间睁开眼睛,条件反射一样的站起来。 因为起来的太急,碰到了身后的椅子,膝盖也磕碰到了,他“哎呦”一声,捂着膝盖,又蹲下了。 这时,李怀感到了身子的虚弱,以及那细小的双手。 哗啦啦! 因为这个动作幅度太大,又碰的身前的木桌摇晃了一下,上面的书本跌落下来。 这些变故,让李怀愣了一下,随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回来了。 抬起头,入目的是一张苍老的面容。 这人穿着素色深衣,披散着头发,留着长须,一双细长的眼睛,正盯着李怀,带来了一股压力。 “甫叔……” 李怀下意识的叫出了一个名字。 “你方才偷懒了。”那甫叔淡淡的说着,似乎并不介怀,只是随后就从背后拿出了一根戒尺,“伸手。” 李怀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看着那双眼睛,最后不得不一咬牙,硬着头皮将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递了过去,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嘀咕“我还是个孩子。” “玉不琢,不成器!”甫叔一把将小手拽过去,抡起戒尺,毫不客气的砸了下去,一顿噼里啪啦的竹笋炒肉,李怀满含热泪的表示知道错了,一定努力奋进,好好读书,甫叔快收了神……戒尺吧。 那位甫叔这才收回戒尺,然后语重心长的道“你如今不懂,觉得我逼你读书很是无趣,但日后必然会感谢我,庆幸有今日。” 李怀点点头,这话他穿越前就深有体会,真的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不过,他也深刻了解自己的龙套,在各书中到底是个什么地位的李怀,一样十分清楚,就算自己现在埋头苦读、刻苦补习,成为一个有理想、有学识、有格调的三有好青年,但等这第二本书的主角登场,自己的出色,只能衬托出对方的牛批。 “好在我的龙套,在那些书里面出场的时候,都是风度翩翩、英俊不凡的青年时期,现在明显还处于作品早期,还有时间扭转,更重要的是,我这次过来,可还是怀有其他目的的。” 心里泛起这个念头,李怀小心的看了那甫叔一眼。 “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这位甫叔倒是看出了什么,冷着脸问道。 李怀踌躇了一下,还是说道“甫叔,咱们家有没有兵家之书,或者断案之类的文献?我想要学习一下。” “兵家书?”甫叔眯起眼睛,“你何以突然想到要看兵家?莫非是听了什么风声?这府中的杂役,可是多嘴了?” 说完话,目光就朝周围扫过去。 李怀所在的这间屋子颇为通透,都是木质结构,用几根立柱支撑着,周围都是纸糊的木窗、木门,大部分都开着,因此光线通透,除了几个零散摆放的书架子,里里外外一目了然。 现在放眼看去,只有孤零零的两个仆役,被甫叔一看,那两个人立刻就低下头、弓着身子,认错求饶。 李怀可不想殃及池鱼,于是就解释道“并不是他们的过错,只是我看书上提过一些,所以有些好奇。” 甫叔点点头,说道“兵家之书,咱们李府的藏书中是有的,但您这会还不到看的时候,还是先将圣贤之言记熟了才成。” 李怀一听这话,不由便暗暗叫糟,自己大老远跑过来——确实很远啊,隔着一个世界——可不是为了继续在这里念书的,若是不得补习,那来这一趟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看了眼红肿的小手,又看了看甫叔手上的戒尺,李怀觉得,大丈夫能屈能伸,更要审时度势,最关键的不是蛮干硬干,而是要找准机会,瞅准时机,然后果断出手,一旦出手,就要完成目标! “说一千,道一万,现在还是让我先遵从内心。” 这样想着,他重新坐下,捡起地上的书,挺直了腰杆,立刻大声的朗读起来! “记得还要背诵。”甫叔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就走,只是到了门口,对两个仆役吩咐道,“好生看着,若是再让我看到少爷在偷懒,有你们好看。” 二人唯唯诺诺,连连称是,随后这一双眼睛就紧盯着李怀,片刻都不离开。 李怀暗道苦也,但表面依旧是苦读不停,一副完全投入进去的样子。 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了晚饭。 或许因为李怀在这个世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早的就饿了,等晚饭一开,饥肠辘辘的便要大口朵颐,只是看着对面坐着甫叔、注意到那严厉的表情,他还是着力保持着餐桌礼仪。 再一看那桌上的青菜淡饭,这胃口先就衰减了不少。 “甫叔,没肉啊。” 想到先前回去,在侯府里自己说一不二,鸡鱼肉蛋轮着换,不仅悲从中来。 那甫叔本来想要训斥两句,但注意到李怀的表情之后,不由叹了口气,随后说道“这肉还是会有的,过两日便做,如今不比从前了……”说到这里,他又停下,话锋一转,“你先前说想看兵家书?” 李怀本来听着甫叔说话,觉得能从里面找到一点线索,确定自己在哪本书形成的世界中。 他这次穿过来年龄小,还不到十岁,记忆碎片十分模糊,对自家情况都不甚清楚,加上先前一年,未曾离府,消息闭塞,主线剧情更未开始,信息不足,难以判断所在世界。 但听得甫叔之言,又压下好奇,点头道“是的,”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最好还有断案、审问的书籍。” 甫叔立刻皱起眉头“先前我就没有回你,现在还这般说,那断案、审问,终究是杂书,在比不得圣贤言,也不比兵家法。”他摇摇头,语气放缓,“算了,我也不多说,只要能你在一个月内,读通《千文法》,那就可以去藏书之地,到时能找到什么书籍,都随你。” 李怀一听,精神一震,便道“我明白了,必定用功!”然后便吃起面前的青菜豆腐,但马上就被甫叔提醒“仪态!” 李怀赶紧正襟危坐。 待得饭后,李怀兴冲冲的离去,表示晚上要加强学习。 那甫叔看着李怀的背影,却忍不住道“想读兵家,还想知断案法,莫非是真记得当年情景?只是这般年纪,竟有这等志向?” 他这边念头落下,前行没有几步的李怀愕然停步,看着浮现在面前的那个光环。 “主角光环已然成熟,请您查收……”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光环熟了【三更完毕!】 “光环熟了?” 李怀一愣,好一会都没回过神来,等他惊醒,第一步不是去看那个光环,而是朝不远处正在擦地板的仆役看了过去。 这仆役先前看管李怀读书,当前正拧毛巾、擦地板,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变化。 按理说,这么黑的天,前面悬浮着一个闪光的大光环,何等刺眼,结果那边居然视而不见。 转头再看,屋里的甫叔同样没有什么察觉。 只有我能看到? 李怀松了一口气,但面前的这个光环又犯起难来,虽然没有仔细探查,但就过去的经验来看,光环里面凝聚的,肯定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特性,贸然使用,不知道会有什么效果。 但是,这东西都熟了,还跳出来了,主动在面前晃悠…… “我就看看,也不用。” 他伸出手,触摸了一下。 顿时,众信息涌来,让李怀意识到了里面凝聚的具体特性—— 长于筹谋、眼光深远、长于布局、胸怀宽广、擅研兵事、颇有文采、少有大志、好学不倦、城府幽深、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 李怀顿时表情木然。 随后,他又从那些信息中,得到了这东西的用处—— 佩戴在头上,旁人无从看到,但只要做出符合光环特性的行为,得到旁人的称赞、认可、崇拜等,就可以让光环变得更大。 “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读书,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用了吧。” 念头一动,光环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日子就显得十分枯燥了,为了能获得“补习”的机会,李怀不得不加紧学习。 被甫叔点名的《千文法》,单从名字来看,似乎和《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相似,但事实上,却是凝聚了众多的学说的总纲之文,可以说是一部百家提要,涉及方方面面。 李怀之前在这个世界停留了一年时间,有小半年都耗费在这本书上,勉强完成了背诵和默写。 但要读通…… 前三天,李怀斗志昂扬,每天除了吃饭睡觉读书,一副沉迷学习的样子。 但之后的四天,他就时常抓耳挠腮了。 “果然,甫叔是不可能给你安排个轻松的任务的!不过,还有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振奋精神的李怀,继续投入到学习之中。 不过,从第十天开始,他感到自己每天头重脚轻。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这怎么可能理解,里面涉及诸多学说,往往相互矛盾,我还是个孩子,三观还未稳定,让我读这些好吗?” 但是对于这些问题,甫叔一概不理,只是道:“若是你觉得困难,那也无妨,只管慢慢为学,总会有学懂之日,只是先前的约定,就此作罢。”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李怀这次之所以鼓起勇气再来,就是为了得到补习机会,哪里能轻易放弃,于是咬紧牙关,努力奋进。 “实在不行,就靠着回溯来争取时间学习吧,没想到我居然有用外挂学习的时候!” 但是半个月过去之后,李怀彻底瘫倒在地上。 屋外,圆月高悬,淡淡的声音传来—— “少爷,若不早睡,明日可没有精力为学。” 啊! 李怀感到脑子要炸开,然后冷声说道:“知道了,这就睡了。”跟着闭上了眼睛。 “不行了,来这里这么多天了,才累积了不到三槽点,这么宝贵的财富,怎能浪费在理解上,肯定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吧……” 他忽然睁开双眼,面前再次出现了一个亮闪闪的光环。 “如果这玩意儿的作用,就是为了约束我的行为,让头顶的锅盖越变越大,就太不符合逻辑了,毕竟是从我写的书中演变出来的,按照我写书时缜密的逻辑、周全的谋划、仔细的设计、小心的叙述……等,优秀的习惯,不该诞生出这么不靠谱的东西来啊……” “你还想怎么样?都逼得读者送你穿越了,还觉得自己靠谱不成?+1槽点。” 李怀顿时来了精神,他坐起身来,问道:“出现了,吾之半身!我正要问你,这光环佩戴之后,只有这么点用,那谁会用啊,我说……” “烦死了,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又不会死。” 然后就再无声音了。 “太不专业了,但是这个建议可以试试,”李怀仔细思考这个提议,“反正在这边我就是个孩子,就算用了光环,废了,大不了从头再……”想到读书为学的痛苦,他打了个寒颤。 “应该是废不了的吧。” 犹豫之中,李怀出于谨慎,还是没有使用。 第二天。 “不行了!用了!” 在辛苦了一天之后,李怀吃完晚饭,就视死如归的将光环戴到了头上。 “叮!获得主角光环,恭喜作者君,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主角了。” 看着头上顶着的光圈,李怀等待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其他提示。 “然后呢?作为主角的福利呢?副作用呢?”他皱起眉头,“你当时说过,这东西可能会替换背景,比如将我定襄侯的身份,变成江南举子,还说要消耗一百槽点强行替换……” “消耗一槽点,可以摘掉光环。” “……” 李怀沉默了好半天,最后问道:“这是个临时加的设定么?太随便了吧?” “不是临时加的,”系统旁白出乎意料的给予了回应,“是你的培养方式太过激进和单一,光环没沾染任何背景信息,只总结了人物特性就成熟了,所以你现在可以通过消耗一槽点佩戴,再消耗一槽点摘掉,不用担心被替换背景设定。” “……” 再次沉默了许久,李怀道:“这个光环,除了能戴上和摘掉之外,还有其他作用么?比如让我运气变好,让每一人都看我顺眼,让我读书顺利,走上人生巅峰什么的?” “理论上是可以的。” 旁白的话让李怀激动起来,但随后就被剿灭了—— “前提是,你要有相应技能,通过消耗光环,可以不用消耗槽点,直接使用技能概念,同时不会替换原本的身份背景,不过光环的光辉一旦失去,想再用,就要补充,也就是说……” “得按着光环的特性去做?”李怀深吸一口气,总算理清了思路,“但是我之前用‘双开肝帝’的技能时,没有消耗啊,哦,对了,那个是作者概念不是技能……” 念头还没转完,光环瞬间黯淡。 系统旁白随之响起:“不说我都忘了,当时是给你赊账的。” “……”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此世李府 时间飞逝,一个月的时间终于过去。 “……以骄主御疲民,未有不亡者也。”一大清早,李怀就摇头晃脑的说着。 “此言怎解?”甫叔却冷不丁的问道。 李怀就道:“那秦主苻氏兵败被俘,在狱中自省,见到过来索要玉玺的使者,与之交谈,觉得其人有才干,但自己当初却没有提拔这个人,感慨说自己识人不明,其实并不准确。” 甫叔问:“为何这么说?” 李怀微微一笑,说道:“当初秦相为布衣,他一样能提拔起来,并且加以重用,可见其人是有魄力,也有识人眼光的,这也是得以建功立业的原因,识人不明并不是他失败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数胜而骄,如古之夫差、勾践,得势便忘乎所以,这就是骄主,不恤民生,最终败亡。” 甫叔沉默片刻,道:“这个道理,你也要记在心里。”随后,转而问起其他。 流利回答了几个提问之后,李怀看着甫叔那虽然平静,但却隐隐透露出惊讶和欣慰的目光,不由微微翘起了嘴角。 有了光环作为动力源,激活了“为学之人”这个技能概念,任何文章语句,李怀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不仅如此,在技能激活的状态,他思维敏锐,能较快的解读晦涩语句中潜藏着的真意。 这让李怀一度沉迷,如果不是光环经常用光,必须重新补充,他肯定会沉迷到难以自拔。 而今,终于展现出成果。 甫叔点点头,道:“不错,短短一个月就能掌握《千文法》,即使在百家争鸣的时代,也不多见。” 李怀忍住了叉腰的冲动,留心起来,因为他注意到一个词。 百家。 这不是甫叔第一次提到了。 一个月的时间里,甫叔总会自觉、或者不自觉的提到这个词。 “难道是一个关于百家争鸣的书?春秋战国?我没写过这种剧情啊?而且我看很多典籍上纪录,虽说有架空元素,但也有汉晋的痕迹,比百家之时过去许久了。” 李怀摇了摇头,由于自己的半身、系统旁白这次没有提示世界,他不得不尝试着自己去了解,但有限的信息,以及世界自行补完的特性,让他暂时没有头绪。 “但现在可以缩小范围了,涉及到百家,我提过百家的书,有哪几本?好像数目有不少啊,头疼。” 眼下不是适合回忆的时候,因为甫叔忽然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走到门口,他停顿了一下,回头问道:“按照之前的约定,您可以待在藏书馆里,但是只有一天时间。” 李怀愣了一下,但马上回过神来,心底涌起欣喜,他站起身来,快步跟了过去,在甫叔的带领下,开始在李府中行走。 李府很大。 虽然比不上大宁朝那边的定襄侯府,但从穿越前的视角来看,这里依旧大的吓人,称得上是一个小园林。 但比起仆从、丫鬟来来往往的侯府,这第二个世界的李府要冷清的多,来来去去,几乎就那个两个仆役。 走了好半天,他才见到第三个人——那是个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妇女,见到了甫叔和李怀,就咿咿呀呀的叫着,赫然是个哑人。 甫叔微笑着点头。 李怀也顺势示意。 之前的一年,他的生活轨迹非常单调,能够活动的范围很小,除了自己住的院子,就只有外面的一小片屋舍。 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现在这么一走,注意到李府园林中,好多个地方草丛茂密、树木杂乱,连一座假山上的凉亭,都破损了一角,这才隐隐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本家”,怕是有些问题。 “破落了?” 带着问题,李怀随着甫叔来到了最里面的建筑跟前。 这是一座两层小楼。 比起园子里其他的木制屋舍,这座小楼罕见的用了不少的石头,虽然因为风吹日晒、缺少修葺和维护,屋子已经十分破旧,但通过外面的轮廓,依旧能看得出来,这座楼的设计和布置是经过精心修饰和计划的。 “等会进去之后,手脚要轻一些,”甫叔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里面的书架都有年头了,经不起太大的动静。” “我记得了。”李怀点点头。 吱呀。 房门被推开,李怀跟着甫叔一起走了进去。 顿时,一股呛鼻子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一种灰尘混合着物的混合气味,让李怀瞬间就条件反射的一样的捂住了鼻子。 甫叔回头看了他一眼,低语道:“如果是十年前,这里不会这么破旧,会有专人在这里进行打扫,一天到晚都有人在这里守卫,不会失窃,也不会有破损。”他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进去。 鞋子落在地板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也激荡起淡淡的尘埃。 “……” 这里到底是有多久没人来过了。 李怀摇摇头,也跟了过去。 这两层小楼,就是藏书馆,里面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书架,而每一个书架上、每一层都摆满了书籍,有些是用来盛放文献的木头盒子,一眼望去,满满当当。 李怀走在一排书架边上,尴尬的发现,现在这个不足十岁的身体,个头很矮,比较高的书架,根本够不到。 甫叔丝毫没有帮助的意思,也没有更多的提醒,只是继续说着:“这里面的书,翻看之后都要重新放好,您可以带走一两本,但不能太多,而且要在那边纪录下来……”他指着不远处的书桌,上面空空荡荡的。 “等会我会把笔墨纸砚拿过来。” 李怀点点头,深刻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和大宁朝估计是没得比了,不过这问题不大,有外挂、有光环,自己无所畏惧…… 想到这里,他微微抬头,看着顶在头顶上的光环。 他顶着这东西走了一路。 “幸亏其他人看不见。” 然后李怀松了一口气,扫了扫周围书架上的书,从里面抽出一本,顿时一阵尘土飞扬,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然后看着那被灰尘蒙了大半的书册,一阵无语。 甫叔没有理会,转身朝着门外走去,只是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记得,要小心轻拿,这里的书籍非常珍贵,乃是李家诗书传家的根基所在,万一有了折损,那后世子弟就看不到了。” 李怀重重点点头,冲着手上那本书的封面吹了口气,在飞扬的尘土中,他咳嗽着勉强睁着眼睛,正好看到上面的一列字。 《李贤注解》。 第一百三十四章 藏书与祠堂 “这本居然是李家祖上所著?” 翻开书页,看着第一页上的几句序言,李怀立刻明白了那位李贤的身份,是这个世界的李家先祖之一,按着只言片语的介绍来看,还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大小是个史上留名的。 只是看着看着,有知道自己最初的判断错误了。 “原来是对这位先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进行的总结和注解,这书真正的作者是承宁公,听着就是尊称,也不知道是几代的先祖……” 他忽然想到了不久前的疑问。 “说起来,我在这个世界的父母亲人呢?从未听人提起过,就连那位甫叔的姓氏我都不甚清楚,只是靠着残留的记忆碎片,但因为年纪太小了,根本记不清楚,但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李家的情况,不怎么好啊……” 摇摇头,止住了心头杂念,翻看手上这本书。 “道家之言,这位先辈是一位道家大学问家啊,但这不是我现在需要的。”摇摇头,李怀将这本书放了回去,然后目光一转,视线扫过一个个书架,顿时头大如斗。 “这么多书,想要一一排查,找到所需,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啊,尤其是还得轻拿轻放,效率低啊,但我只有一天,就算有为学之人这个技能过目不忘的能力,但这几天积攒的光环,还是不够大,恐怕持续不了太久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哀叹着,投入到了繁杂而机械的翻书大业之中。 当甫叔去而复返,将笔墨纸砚放在那张桌子上的时候,看到自家少爷正翻看着一本书,速度很快,然后随手放回去,又抽出另外一本,不由皱起眉头,随后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一如他来时的样子。 李怀则因沉迷在挑选书籍中,没有发现这个插曲。 他的全神贯注,很快就有了收获。 “时间也差不多了,耗费了半天,挑出了十七本兵法,加上三十多本杂学,加上名家、阴阳家,还有其他几家的一些著作,这些杂学中多数涉及到搜查、断案的内容,至于那名家等几家的学说,则有诉讼和审讯的成分。” 他估算了一下大概内容,觉得以目前的光环大小,还有时间来看,一个下午,能把这些挑选出来的内容尽数记在心里,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这还是最理想的估算,如果一个不好,恐怕还不一定能全部记住,至于那二楼……”李怀回头看了看最里面,布满了灰尘的楼梯。 “二楼的藏书,与一楼大概相似,况且就算是一楼,我也有好些书架没看过来,再加上那些书架上层,我这矮个子还够不着,反正一步一步来吧,来日方长,以后得慢慢积攒光环的光圈,说起来,这个世界的李家到底是啥来历,为何会藏有这许多书籍?”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拿起手边的一本兵书,顺势就看了起来,同时,他头上的光环开始迅速旋转,原本足有锅盖大小的光圈,开始缓缓收缩。 时间流逝,随着李怀翻阅书籍,目光扫过一行一行的字句,头上光环的光圈不断缩小,光芒也逐渐暗淡。 等太阳西沉,李怀深吸一口气,看了手边剩下的几本书,不由摇了摇头。 “时间还是太短了,这几本兵书没来及看完,但是被选出来的,和断案相关的内容,倒是挺充沛了,为学之人真是好用啊。” 叮! 就在他念头落下的瞬间,头上发出清脆声响,然后整个光环熄灭了。 “总的来说,时间面前算是正好,接下来就是抽空将这些记忆下来的内容理解,吃透、吃清楚了。” 他这边想法刚刚落下,那边房门就被推开,甫叔走了进来,看了李怀一眼,就道:“少爷,该用膳了,这些书也该放好了。” 李怀自是明白,他将手边两本兵书拿出来,放在桌上,用清脆的声音问道:“甫叔,这两本我想拿着看,可以么?” 甫叔眉头微微一皱,目光扫过两本书的封面,神色微微一变,最后点头说道:“自是可以的,只是不得占用白日用功的时间。” “好!” 李怀点点头,随后将那些书册一一放回原处。 甫叔在旁边看着,原本想要指点两句,未料李怀动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将书籍分别放到了原本的位置,然后又用稚嫩的双手研磨书写,就将那两本兵书的名字记在上面。 《平阳兵法》、《景武六境》。 等出了这屋子,李怀忽然问道:“甫叔,若是我日后还能领悟其他典籍、经义,能否再如今日这般,来这藏书馆中看书?” 甫叔沉默了一下,摇摇头道:“按说这藏书馆乃是李家传承,你时刻都可入内,只是当下情况不同,你根基尚未打好,频繁出入不见得是好事,”他见李怀露出沮丧之色,便又道,“不过若是表现出色,几个月、半年进来一次,还是可以的。” 李怀暗自欣喜,知道利用孩童的沮丧模样,成功达成目标,然后想到光环耗尽需要补充,便用充满稚气的话道:“这边好了,我可是立志要精通百家学问的!” “好!有志气!”甫叔点点头,“希望你日后莫忘了今日之言!” 李怀感到头上光环微微震动,多了一丝光亮,不由暗自点头,觉得今日收获已够,便要回去,只是这边目光一扫,看到了两层藏书楼阁的后面,还有一间屋舍,相对而言颇为低矮,还被树丛遮挡。 不过,在看到的瞬间,李怀却感到心头一跳,隐隐有种要走过去的冲动。 “那是李家祠堂。”甫叔注意到了李怀的目光,摇头说道,“如今您功业未成,不可入内,还是先回去吧。” 祠堂还得功成名就才能进去不成? 李怀心中疑惑,想着这祭祖不是传统民俗么?怎的这边的李家,还有许多怪异规矩? 只是碍于甫叔权威,他年纪比较小,最近还被戒尺打了一番,手上红肿尚未消除,正是要积蓄实力的时候,于是果断没有追问。 “反正这该拿的东西都拿的差不多了,下面就慢慢推敲,等火候差不多了,就得回大宁王朝,咱那边可还有事没弄完呢,不能让皇帝久等。” 一念至此,李怀低头看了一眼手上两本兵书,不由精神振奋。 “等咱这次归去之时,定是要让人刮目相看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入戏方得积攒 定襄侯府的书房中,李怀缓缓睁开了眼睛。 “为什么在那边每次在那边都要待上一年?我在这里就无需如此。” 他的脸上残留着一阵难以言喻的表情,有着畏惧,还有一点留恋。 不过,任何全神贯注的为学一年,尤其是在毕业多年之后,这么全身心的再学这么几回,都难免会有些不习惯。 “这次安排的比较巧妙,趁着晚上入睡的时候回来,这样下次再去也不会被看做偷懒了,说起来,甫叔的几位好友要来拜访,还要举行个什么论道,真让人好奇,说不定就是我展露学识的机会,但这些都要放到下次了。” 回想起在另一个世界的日程,李怀不免有些唏嘘。 “那边真是太艰苦了,还是这边好,身为封建地主,吃穿用度都不愁,不过在那边,在光环的帮助下,有为学之人为我张罗,不然我这闷也闷死了,可惜在大宁朝这边不能用,不然我定要留点光环,毕竟这边……” 他这么想着,抬头一看,忽然一愣。 一个暗淡的细小光圈正浮于头上。 什么情况? “吾之半身!快出来!快快快!” 愣神之后,李怀顾不上其他,便在心底呼唤起来。 “为何我在这里也有光环?不是说贸然佩戴,不仅要消耗一百槽点,还有可能取代原本的身份背景么?” “先前不是解释过了吗?”罕见的,系统旁白给出了准确的回复,“成熟的光环,还不涉及背景设定,加上你又没有花费槽点摘下来,当然还带着了……” 李怀一愣,觉得好像有点道理……才怪啊! 只是随后他再呼唤精神分裂半身,旁白都没了半点回应。 “算了,总归不是坏事,只是……”闹了半天没有回复,李怀便放下心来——他自然不会拒绝主角光环,“毕竟这可是我辛苦养出来的,耗费了偌大心力,如果能用是好的,就怕有个啥后遗症,现在既然得了回答,那该是无妨了,只是可惜,先前没有料到,怕浪费光环,临来之前在那边都用光了,这下得重新积累了,对了,我这边好像有个什么事迫在眉睫……” 这边他只是刚刚躺下,过了没多久就醒来了,但本人的意识实际上已经过了一年学习,难免有些疏离感,所以坐起身来,没有忙着走出去,而是定下心,回忆着先前的种种。 于是猎场、城西惨案、李宇病愈、皇帝召唤等事情一一闪过心中。 “幸好啊,这次过去那边,本就有着明确的目的,所以有侧重点的进行了学习,还没事就拿出来推演,在为学之人的加成下,已经有不少结果了,不过明天就要面见皇帝,如果在这之前能补充足够的光环大小,就更加万无一失了,而且我也要确定一下,在这个世界,光环的积累方法,是不是一样……”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又整理了一下思路,终于站起来,他看了一眼书桌,犹豫了一下,收回目光,然后推开了房门。 “侯爷。”门外的李屋立刻低头问候。 李怀心中一动,问道:“在我小憩期间,可有事情发生?” “什么都瞒不过您!”李屋赶紧点头,“方才老太公的人过来询问了一下,他们人都在外厅了。” 感受到头上光环微微震动,多了一丝光亮,李怀暗暗点头,脸上则淡淡笑着,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心里则嘀咕,这些亲戚也跑的太勤快了,而且耳目肯定不少,家里稍微出点事,他们都得来转一圈。 随后,头上光环震动,心中那点念头便消失了。 “行了,既然都来了,就去吩咐伙房,多备些饭菜吧,我先去夫人那边。”那边李屋一走,李怀施施然走到正厅,便看到魏如兮正与贴身丫鬟说着话。 李怀心中一动,便走过去,笑而不语的看着对方。 魏如兮自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李怀,等注意到对方的表情,便起身问道:“夫君因何事而笑。” 李怀便道:“你自是心知肚明的。” 魏如兮面色微微一红,低语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君,只是那几房也太过分了些,丝毫也不知尊重于我,因此才想要惩戒。” “小惩大诫自是无妨,但对方若无大错,也不用撕破面皮,这其中的度你把握好就行。”李怀点点头,想着果然是宅斗的那一套,咱对套路也算门清了,关键是…… 他感觉到了头顶上光环又有变化,微微积攒了一些。 “不错,之前的手段,在这边也是能用上的,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时间紧迫,明日面见皇帝之前,怕是难有多少起色,但聊胜于无吧,现在看来,这光环里面涉及的元素较多,也不是什么坏事嘛,每时每刻都有能用得上的……” 这般想着,他自是不会停下积攒光环的脚步,于是在一家人用完膳的时候,在与老夫人与老太公交谈的时候,他先是笑而不语,只是听着。 等这番作态被老太公看到了,后者不由道:“今日的事,老夫多多少少都听说了,侯爷能得官家看重,这是咱们整个李氏的大喜事,能肩负重担,表明了官家的信任,若有所需,咱们李氏一族上上下下,必然全力以赴,请侯爷放心。” 李怀不由点头,老人家的觉悟就是高。 刘氏则有些担忧的道:“我听叔父说了情况,那城西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里的诸相公都给惊动了,必然重大,我儿若是办不好……” 老太公摇摇头道:“咱家侯爷的本事,谁个不知?有他出手,必是万无一失,毕竟今日猎场之事能平息,全靠了侯爷神机妙算!” 他这么一说,刘氏固然放心。 李怀在心情复杂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头上光环增长,他想了想,便是认怂也不在此时,不如多说两句,给头上光环加点料。 于是,清了清嗓子,就对刘氏说道:“母亲,此事固然艰难,但孩儿自幼便得父亲教会,要精忠报国,而今既有机会,又怎能知难而退?我自小时便磨炼自身,为的就是今日!” 这话让刘氏很是动容,忍不住道:“难为你过去那般隐忍了,为娘都错怪了你许久。” 老太公也称赞道:“侯爷自幼便有大志,否则断然是说不出这般话的。” 是的,以前我也实在说不出,现在脸皮厚了。 李怀感觉着头上光环的扩充,暗暗感慨,这腐朽落后的封建社会生活,腐蚀了自己这颗接班人的红心啊。 这真是一个黑暗的时代。 就是光环涨得太慢了,明天肯定是不够用了…… 他这边念头刚落,头上的光环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随后那光圈猛然膨胀,转眼就有了锅盖大小! 再一震,又膨胀了一倍有余! 这等突变,就算是李怀,也免不了一番经验,心头满是疑惑。 这是怎么了?光环抽风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满城皆言定襄侯 “那位定襄侯的心思,居然缜密到这种程度?我本以为已经足够高看他了,结果事一发,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其人。” 柳家内院的隐秘内室中,柳家之主柳泉,正与三个儿子说话。 除了先前已经接触此事的柳家老二柳新,以及老五柳析之外,还多了个老四柳听。 此事,父子四人正各自拿着一份情报字条看着,一个个表情各异。 那柳泉一边看着,一边感慨。 柳新也道:“确实惊人,总是觉得估算到了定襄侯的手段,没想到还是深不见底,这人过去到底隐藏了多少,着实让人猜不透啊!” “是啊,所以这份心性更让人敬佩和畏惧,”柳泉轻轻摇头,“他那等年纪,有这等成就和本事,换成旁人必然是意气风发,生怕天下之人不知,但他却能沉得住气,暗中布局、收敛锋芒,这等心性……”他感慨着,最后语重心长的对三子道,“日后,切不可与此人有冲突。” 柳新和柳听都郑重点头。 唯独柳析嘀咕着:“他现在不也是到处折腾,生怕别人不知道么,文会弄一场,猎场来一出,便是在他那泰山府中密谈,都还让人刻意透露出来。” “糊涂!”柳泉满脸严肃,“这事说给你们,是让你们警惕,哪个是让你们说这些的?” 柳析赶紧低下头去。 “五弟,”老四柳听也是肃容道,“这情况是不同的,文会乃是那郑生要坏定襄侯之名,更夺其文思,而猎场这事定襄侯若是不管,不知要有多大风波,这城里城外,没有哪个能置身事外,至于你说的府中密谈,这才是神来之笔,在我看来,比之前两个都更要精妙,深刻体现出了定襄侯深不吭声的心机、城府!” “你应该多向你的兄长学学!什么时候,你真能做成什么事,有助于家族,为父才能放心。”柳泉点点头,转头又训斥起柳析,后者低下头,只是看向柳听的目光,就显得不那么友好了。 随后,柳析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 “总之,当下这情况,我柳家第一要尽量切割,先在族中自检,但凡是与江川,或者与之相关之人接触的,尽数搞清楚,但前提是断掉联系,除此之外……”他的目光扫过几个儿子,“和永昌侯的联系,也全数停止。” 他见几个儿子都有话要说,便抬起手,止住了众人:“先听为父把话说完,若是之前,我听着定襄侯的那番分析,还只是觉得有些可能,最多警惕,但现在就不得不当真了。” 柳听抓住机会就道:“正是如此,先前城中有不少流言,要么说定襄侯是靠着魏瑾之计,有的说定襄侯身后有高人指点,来来去去还是因为不少人觉得定襄侯是纸上谈兵,但如今他只是布下局来,便破了贼势,足以说明是有真本事的!” “正是如此,除此之外,”柳泉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我再说一事,虽算不上隐秘了,但你们也不可以随意外传,你们可知那永昌侯,在狩猎中途就借故离开,然后一直闭门不出,到现在,这城中都再无人见到他的身影。” “您是说,永昌侯已经逃……”柳新满脸诧异与担忧,“那万一……” “此事,实与我等无关,你们只需记住,今后几日约束族中子弟,让他们低调行事,”柳泉沉吟了一下,又道,“便是定襄侯那边,也不忙着结交,他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不知有多少家族盯着他,想要攀附、算计,咱们倒是不急于一时,只不过李家、魏家的人,倒是可以多多结交。” 柳家三子听着,纷纷抱拳,道:“谨遵父亲之命。” 只是这双手一落下,眼睛里各自闪着不同的光芒,似乎各有打算。 那柳析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父亲,那城西的事呢?您说那定襄侯厉害,但我看城西之事也着实不小,万一他处置不了。” “这事若是定襄侯处置不来,那怕是长安也没有几个人能解决了,”柳听第一时间给予了回复,“不说那位侯爷本身的心智能力,就说他的人脉帮手,就非同一般,这次不光有那刘毅相助,随时都能得小国公、张坤等人帮忙,更深得官家信任,想来破获,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错,”柳泉点点头,“听儿说的不错,现在这长安各处,恐怕都盯着定襄侯呢,以他的心智当是明白,此刻正是表现之时,必有展现。” 正像柳泉所说那样,这汇聚了大宁王朝权贵与目光的都城,各大勋贵、世家等,都在得到消息之后,谈论着李怀,以及今日的诸多风波。 他们都在观望、等待,所以多数都有如柳泉一般,告诫家族子弟,同时留心局面。 这里面消息灵通,已经知道皇帝明日要召见李怀,于是纷纷做出准备和安排,派出人手去联络宫中熟人,想着若是有个什么消息,自家得第一时间得知,方可应对。 —————— “这光环为何突然膨胀?难道是初来乍到,新世界的新手福利?” 看着头上忽然暴涨的光环,李怀一阵疑惑。 “不是说要旁人认可、崇拜什么的吗?这旁边的人也不多……”他扫视了一番周围,见随着自己愕然,原本吃着东西的李家众人,纷纷停下碗筷,就连刘氏和老太公都不例外。 “我儿,可是想到了什么关键?”刘氏小心问道。 老太公则干脆道:“你如今定是关系家国大事,若要安静思索,那老夫便驱散了这满屋子的人,省得乱了你心。” 李怀赶紧摆摆手道:“不用如此,我不过是想到了些许琐事,不涉大局。” “这便好,但若是关系到朝政的,那就得按着老夫说的办,”老太公一副谆谆告诫的样子,“老夫是走过官场的,知道这些厉害。” “一定一定。” 李怀嘴里客气,心里则想着,无论原因怎么着,光环扩张总是好事,也不用多想,最起码明天面见皇帝的时候,能多个底牌不是? 不过,他没有因此就放松,饭碗之后还是将先前准备的说辞在心里默念,这也是在另一个世界养成的睡前复习的习惯。 等第二天一早,他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登上马车。 不过,他却不知,几位朝中重臣,在他赶路之时,已经入了宫中,面见皇帝。?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诸公 等李怀抵达御书房外,黄旗就迎上来,告知他三公与六部之首,正在里面,让他稍候。 李怀点点头,并不感到奇怪。 按理说,今日本是休朝之日,并无朝会,但是城中除了这么大的事,皇帝肯定是要召集朝中重臣的。 “今日到场的主要是东府与西府的相公,有左丞相蒋青、右丞相卢怀、参知政事张志杰、枢密使耿种,侯爷等会进去了,可得注意点,这里面有几位是很看重礼仪的。” 在等候之时,黄旗忽然在李怀身边说了这么一段。 李怀一愣,随后拱拱手道:“多谢黄侍提醒。”心里则嘀咕着,这太监可真是好心,这些事都通报,不过在皇帝面前,我肯定不敢放肆啊。 黄旗见着,便点点头,重新走了进去——这位皇帝近人是知李怀到来,特地过来迎接的。 等离了李怀,黄旗重新走入御书房,还没有进到里头,就听到了生生争论—— “陛下,兹事体大,当交由有司衙门查审。” “正是如此,此事若不弄个清楚,长安民心难安,只是这事终究涉及到到贼匪,更有行刺谋逆之举,哪里能轻易放纵?” “定襄侯之能,我等知晓,但若是贸然提拔,于制不合,未来恐有隐患……” 这一声声话语传到皇帝耳中,让这位九五之尊很是不耐,但碍着规矩,还不好发作,只能是硬着头皮听着。 等见了黄旗进来,皇帝招招手。 黄旗会意,给几位相公行了礼后,到了皇帝耳边低语道:“定襄侯已在外等候,奴婢提醒过他,想来他是该猜到,几位相公此番过来,有冲着他的意思,会做好准备的。” “这就好,”皇帝点点头,也低语道,“先前朕也提醒过他,他当是心里有数的。” 只是这番作态,落到了几位相公眼中,立刻引得几人眉头皱起,看向黄旗的目光也颇为不善。 便有一位国字脸的相公出声道:“听得传报,定襄侯已至,不如便请他进来,当面问清楚,陛下既是看重他的能力,想来他昨日也接触一二了,该是有些准备的。” 皇帝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开口要说什么,但见着其他几人正在点头,心知便是说了也不顶用,这心里不由就憋屈的有些火气,便点头道:“也好,黄旗,去让定襄侯进来,与几位相公说说情况,毕竟昨日贼人作乱,几位相公可是安坐政事堂中,不知情况,正好定襄侯掌握局面,给他们分说一二。” 这话一说,几位相公纷纷拱手称罪。 皇帝冷哼一声。 黄旗则拱拱手,转身又出去了。 “这么快?”李怀得到了通知,还显得有些意外,但旋即整了整衣冠,走进御书房中,见了皇帝先就问好,然后转而扫过众多相公,一一问候。 李怀自从穿越过来之后,虽未曾见过几位位高权重的宰执,不过记忆中却有印象。 他那前身虽然荒唐,但自家父兄都在朝中,加上自己往来的也多事权贵二代,对于国朝重臣还是知道一二的,现在一一对比,也就认得出来了,心里也闪过了这些人的信息—— 最中间那个国字脸男子,看着年约五十许,面容严肃,似乎不苟言笑,便是左丞相蒋青,乃是有名的铁面相公,李怀少年时就听过他的名号,当时这位相公为长安京兆尹,被称为青天大老爷。 在蒋青身侧的,乃是一名看起来宛如中年文是的英俊男子,留着五柳长须,眼睛细长,面带笑容,这人便是右丞相卢怀,擅长书法,写一手好文章,得了位后,倒是没有多少建树。 这二人后面那人,身子笔直,剑眉朗目,看着里面的目光中,透露出审视味道,这人最有新人瞩目的,乃是右边脸颊上的一道疤痕。 这人便是参知政事张志杰,看着五十许,实际上才只是四十出头,只是其人的经历颇为坎坷,官场沉浮,差点沉沦,但因在北地任官时,立了大功,被提拔会中枢后,被当今圣上看重,接连提拔,入了政事堂。 至于这三人之外的第四人,穿着与其他三人略有不同,体格也稍先强健,只是面容苍老,看着约莫六十,便是当今枢密使耿种了。 这位耿枢密使在见了李怀后,微微点头示意,露出一点笑容,算是对他态度最为和善的了,至于其他人,虽未表现出来,但李怀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隐约敌意。 他这心里难免嘀咕,自己进来也是礼数周全了,难道还有什么疏漏? 不过,这时倒是顾不上这些,因着皇帝已经发话了—— “李卿,今日让你过来,先就是要了解一下城西那边的局面。”皇帝说着露出笑容,“不过,朕这边已经有不少衙门送来的消息,几位相公也差不多,所以这详细情况你不需要描述,只要说说自己的发现就是。” 听着这话,李怀微微松了口气,说实话,城西之事对旁人而言,只是隔了一夜,但对他来说,已经是一年前的旧事,哪怕一年之中时常分析、总结,但总归要有模糊的地方,真让他描述,说不定反而弄巧成拙。 现在,皇帝这个提议,正暗合他的心思,于是便不客气,想着要将自己在那边世界总结的几个看法陈述一番。 只是这边还未开口,那边先被人叫停—— “且慢,”蒋青眯起眼睛,“老臣有些话,想要请教定襄侯。” 这种熟悉的表情,这种熟悉的台词,这种熟悉的味道。 李怀瞬间有了精神。 他在另一边时穷极思动,就想着回到大宁,或许又要碰上类似情景,但未料会出自这等人物之口! “请问。”咱定襄侯终于有了点回来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请教了。” 蒋青和其他几位相公都皱起眉头,尤其是张志杰更是眉头紧锁,盯着李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侯爷还真个有气度,更是善于筹谋,”蒋青的语气便就冷硬了几分,“先前猎场之中,那些贼人作乱,若是定襄侯你早有预料,为何不早点通知朝廷,去围剿起来,而是秘而不报,等陛下亲身涉险了,才引动各方出手?” 李怀淡淡一笑,虽是面对国家领导人,但想着自己和皇帝谈笑风生,胆气顿时足了很多。 若是一年之前,不对,换算成大宁朝的时间,就是一晚上之前,他还只能回一句,我都是当时才知道,怎么提前准备? 但是现在,他却是从容回应:“相公有所不知,此事并非我有意为之,而是顺势而为,为的便是辨清这谁人心藏反意!” 第一百三十八章 “勾心斗角” 听得李怀之言,几位政事堂相公都是神色不善,那蒋青要继续开口。 未料皇帝却忽然道:“李卿此话怎讲?” “陛下,”李怀顺势就冲着皇帝拱手,这套流程,他在另一个世界中开始练习了不少,乃是几套预案中排名靠前的一种,“臣固是有所察觉,主要是发现有人追踪,又从叔父、姻亲那里得了些迹象,猜出淫祀邪教之辈或有贼心,又见这外面藩镇有异,按着常理而言,这朝中、国都,或许也会有异心之人,于是便想着,或有暗潮涌动,该注意一番。” “定襄侯说这些是何意?”蒋青冷冷打断,“莫非单从这些事中,便可洞悉隐患,最后平息贼乱?”他自是准备按照往常朝堂上打压异见的法子,先训斥一番,再拿出大道理占据道德制高点,随后反手给皇帝一个劝谏。 定襄侯,你还是年轻啊! 没想到李怀大大咧咧的点头道:“正是如此,便是从这些个事中,可以找出一条暗线,诸位相公日理万机,自是没有这番精力,但臣因奉陛下之令,修润兵家文稿,时常思索相关之事,于是看出脉络……” 这都是我一年之内反复推敲的理由啊,要是被识破了,还有后招呢。 蒋青眉头一皱,一时之间居然无从反驳。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只是这心里却不由警惕起来,这话听着平常,但仔细一想,里面却是阴损,其意分明是在说,这东西你们看不懂,但是我定襄侯却能找出其中关键。 真是差点看走眼了,没想到这位侯爷看着年轻,嘴上这般不饶人。 于是他看了身边之人一眼。 右丞相卢怀立刻笑眯眯的说道:“侯爷真是敏锐,但既然早有发现,还是该禀报有司才是……”一边说着,一边观察李怀表情,却见其人神色如常。 “无根无据的,若是将这些话禀报衙门,怕是反要弄巧成拙。”李怀理所当然的道,当时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禀报? 卢怀眼中一亮,暗道到底还是经验不足,授人以柄了,于是顺势就道:“那也该通过其他途径,提醒一二。” “有的,”李怀点点头,“我便想通过我那岳丈转告诸公,这事诸位应该听说了才对。” “……” 没错,长安就没有不知道的。 卢怀却微微一笑。 好手段,居然藏着这手,可惜入了我的陷阱之中! 他不慌不忙的道:“这么说来,先前长安中的那些谣言,乃是侯爷让人散播?”他收起笑容,正色道,“这可不是小事,因着这些个消息,城中很是起了风波……” “不是我让人传的,你们可以派人查。”李怀实话实说,一副诚恳模样,“而且我的一点浅见,根本涉及不了那么多,城中所传,多为谣言,还望诸公能号召各司辟谣,咱们得不信谣,不传谣,维护大宁朝的舆论环境啊!” 说着说着,他有了一点使命感。 卢怀顿时愣住,随后眯起眼睛。 小瞧这位侯爷了啊,他敢这么说,必是早有准备,说不定都布置好了,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城府深沉啊,轻敌了。 一时之间,卢怀收起了轻视之心。 另一边,张志杰忍不住道:“定襄侯,此事事关不小,你若只是为了推脱责任,就在此处虚言,事后也是要担责的。” “我不怕人查,”李怀深吸一口气,想起泄露之事,也感到一阵憋屈,“这等败坏长安安宁之事,必有心怀不满之人推波助澜,诸位不妨仔细查查,到底是什么人、在什么地方散播!这等行为着实令人鄙视!” 没错,我就是这么坦荡! 李怀顿时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正能量。 他这么义正言辞的一说,张志杰倒是不好多言了。 卢怀与国蒋青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次碰上人物了,本以为这位定襄侯虽有文采,也有谋略,但到底没在官场上混过,最上把不住门,容易入套,结果说来说去,居然滑不溜手,指不定还在给怎么下套呢。 顿时,二人谨慎起来。 这时,枢密使耿种出声道:“助我,陛下召见吾等,乃是因为城中悬案,岂能在此耽误时间?” 此言一出,对面三位相公一时沉默。 皇帝也顺势说道:“不错,朕方才还说,要了解城西情况,结果几位相公一开口,还是询问昨日之事,昨日若非定襄侯,朕险些沦入贼人手中,于公于私,定襄侯都是有大功的,莫非还能追究罪责?这要是传出去了,天下人还不知道怎么说。” 随后,朝着李怀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李怀表情古井无波,觉得自己这般光明磊落,大概是能破除一些谣言的。 而后,那蒋青就道:“城西之事,乃是大案要案,涉及百多条人命,要谨慎对待,不可轻忽,若是多方介入,各自都想要引领、主导,这情况一乱,反倒要坏事。” 边上,卢怀着重关注李怀,想从表情上判断其人心思,然后眉头一皱。 竟是这般镇定?事关自身利益,也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而且隐隐还有蒋公之策?他这等年纪,何以这般老辣? 殊不知,李怀一听,实则心中一喜。 说实话,虽然他准备了很多,但如果能免去差事,那无疑是最好的,于是一听这话,原本准备怼蒋青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然后一脸希冀的看向皇帝,希望今上能点个头,放自己自由。 没想到,迎着李怀的目光,皇帝对他微微点头,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随后道:“这件事,朕是在诸多勋贵、大臣面前说的,他们也都同意,若是贸然改变,反倒要引起非议,但几位爱卿也言之有理,不如这样,毕竟是发生在长安,就让京兆尹、刑部、大理寺都参与进来,推举一人主导,定襄侯从旁协助。” 李怀顿时愣在原地,感觉情况又开始让人头大了,于是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光环。 “此于制不合!”蒋青第一个站出来。 张志杰眯起眼睛,也道:“如此一来,岂非更加繁琐,如今正该要抓紧时间……” 皇帝的脸色顿时阴沉起来,又说了一通,无非是强调皇权,各司职责等。 …… 李怀听着听着,就感无趣,先前听着黄旗说几位相公在这里,想着这可都是高级领导人,必有高论,未料自己一进来,就隐隐感到敌意,勉强对付过去,这几位倒好,逮着一点个事,绕来绕去,绕来绕去。 这说了半天,不是又绕回来吗?到底是封建社会,效率低下啊! 黄旗在旁边看着,目光扫过诸公,最后落在李怀身上,不由感慨,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定襄侯今日初与几位相公照面,居然在这勾心斗角的权争中不落下风,更是知道进退,不浮不躁,不简单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升官了? 不只是黄旗,其他几位在说话之时,都是观察着其余众人的,自然也将李怀那从容不迫的神色收入眼底,不由皱起眉头。 李怀自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就在那边无知无觉的神游物外,等着这群人争论结束,差不多就该交代工作了。 没想到,冷不丁的那为左丞相卢怀看了过来,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要说会此案,既然您一力保举,那不如让定襄侯说说案情吧。” “正是这个道理,说到底,还是要看此事。”蒋青面色一沉,看向李怀,“若是侯爷于此全无头绪,那这事便当不得准。” 张志杰也点了点头。 顿时,众人目光都落到李怀身上,将他一下子唤回神来,然后又不由在心底嘀咕:这最早开始的时候,皇帝不就是让我说说案情推论么?你们这半天争得到底是个啥?” 话虽如此,但他多多少少感觉到,气氛和最开始有些不同,最起码皇帝的表情要舒展多了。 一边暗自嘀咕,他一边激活了为学之人的技能概念。 顿时,诸多记忆、腹稿在心里流转,一个个线索、现象在心头快速流过—— 黑衣人背后的邪教、黑齿族的出手名、城中富户的协助…… 顿时,一条思路呈现在面前。 “陛下,诸相公,臣不过只是刚刚接触,只能粗浅推断一番,实际上只能说是提供一个思路,防止影响到诸位接下来的判断。“ 他的这番话当然是一年时间里推敲出来的,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说,还不用将话说的那么满。 只是落到屋子里其他人的耳中,尤其是那几位政事堂相公,更是心中一凛,不由感叹起来。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事后要推脱起来,不要太容易! “……其实单纯来看,能造成这般事件的,绝对不是孤立事件,便如先前在林场中的骚乱一般,需要各方皆出力,方能促成这般局面,眼下这件事,应该也是一样,而且考虑到先前的事件,所以很有可能是同一批人促成的!” “朕先前就着人将那黑齿族的馆给围起来了,现在应该都已经下了大狱,不如让人去审问一番?” “这个是自然需要的,除此之外,还有先前的淫祀事件,这样突然死亡的情况,而且大片大片的死去,恰巧与邪教相关,若说里面没有联系,怕是谁都不信,所以还是得寻得相关之人去了解。”李怀想起了穿越前一些邪教事件。 “正是这个道理。”皇帝点了点头。 李怀又补充道:“听说这邪教的祭祀中,时常有活祭之类的恶事,若是那些死者生前就都在某个教派中,难保不是早就被人动了手脚,现在爆发出来,只是为了转移视线,因此原本一些该注意的事,也不该因此疏忽,反而要加紧了解、督查,防止失态变得恶劣。” 这是他忽然想到,城西死亡事件在原文中是没有出现的,包括了所谓的邪教,几乎都没冒头,反倒是再过不久,藩镇叛乱事件就该爆发了。 这也就牵扯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永昌侯呢? 实际上,在这次回归之后,李怀就十分在意这个问题,因为现在回想起来,在猎场之事的末期,他就看不到这位十分跳的勋贵了。 只可惜,在皇帝和众相公面前,这些话不好直接挑明,否则的话,就算以李怀那浅薄的政治觉悟都猜得到,真要是当面暗示永昌侯要闹事,自己绝对会被口水淹死。 哪怕永昌侯真的会闹事。 “我就是讨厌这一点,明明知道问题存在,也需要解决,但因为各方牵扯,还有乱七八糟的规矩,这问题就都装作看不见。” 对此,李怀只能感到无奈,毕竟皇帝都没提,自己也不好多言,只能等今日之后,再试着去探查消息了,毕竟这事皇帝都不急,自己为啥急。 嗯?总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抛开种种杂念,李怀接下来又把自己在城西看到的一幕叙述了一遍,没有在里面添加什么感想、预测之类的,防止事后被打脸,毕竟打脸这种事,自己做起来爽,被别人做起来…… 换成穿越前,我就要弃书了。 等一番话说完,李怀看着几位相公,有些意外的感觉,因为按着先前的经验,这几位该是中途就出言打断,让自己难以为继才是,居然老老实实的等到了最后。 注意到他的目光,蒋青与卢怀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警惕。 果然,这小子想要给咱们挖坑,就等着咱们出声呢。 岂能让他如愿! 在几位大佬安静的情况下,事情进展的也顺利起来,皇帝顺势说道:“李卿对这事的把握十分精准,这事若没有他从旁扶助,怕是难以顺利,便先按着之前的说法,从几个衙门里抽调人手,然后统一调度,至于谁来主导,却不忙着,可以先从几个方向着手,让李卿居中调节,但这就涉及到了他的职位……” 他看向面前几人,笑着问道:“几位卿家,有何看法、提议啊?” 李怀不由在意起来,虽说他不想掺和这麻烦事,但是他想升官。 要是能又升官,又不干活,还有权力,工资还高,那我就承认封建主义的先进性! 卢怀忽然开口道:“陛下,若是一定要让定襄侯参与,自也无妨,不过侯爷毕竟经验不够,臣保举一人,可为辅佐。” 蒋青也道:“臣也有一人选,要呈于陛下。” 张志杰听着眉头一皱,没有言语。 耿种则是立于远处,笑而不语。 李怀不由疑惑,不是在说自己的职位吗? 皇帝则微微皱眉,然后点头道:“也好,那就等你们将人选呈上来之后,再商谈定夺,就不先急着在今日便定下,”他看向李怀,“李卿,在这期间,你权知司法参军,以问此案。” 司法参军?好像是长安府中的一个职位?好像和魏醒差不多啊?他好像就是个什么参军来着。 但是这么一个职位,怎的突然就给我了? 他倒是很清楚,所谓权知,其实就是暂代。 我这是临时升官了? “原来的那位司法参军,最近有过有功,要予以其他重任,先把位置腾出来,”皇帝笑了笑,给出了一个答案,“你回去之后,要将这事讲明。” 几位相公听着,对视了一眼,显是听出了什么,纷纷沉默不语。 第一百四十章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敲定了大概的框架,也定下了基本的基调,政事堂的几位相公,自然不会追着不放,言语间便不复激烈。 于是,后面说了几句之后,皇帝便宣布散会,毕竟除了李怀之外,其他几位都是日理万机,没有太多时间打嘴炮,即使是面对皇帝也一样。 等人一走,皇帝忽然轻笑一声,道“今日那几位相公的脸色,朕瞧着当真舒畅。” 他转头对着旁边的黄旗道“往日里,可都是朕被他们说的一肚子气,他们还会越说越来劲,但近日有李卿在此制约,这些人顾虑许多,这以后,得常常让李卿入宫才好。” 黄旗在旁边笑道“我看定襄侯也有此意,他方才时常与陛下以目相视,显是明白您的用意的。” 皇帝笑的十分欣慰,点头道“是的,李卿还是十分机灵的,若无他的配合,今日断然不会这般顺利,先前朕让人清扫周遭淫祀,结果几日下去,便被下面的人夺了主导,如今发展到什么程度,朕都不甚知晓,只能靠着皇城司回报的消息来把握,但只要李卿这般又有手段、又有能耐的勋贵能插手进去,那局面自是截然不同了!” 说着,他又感慨了一句“若是那些科举出身的官员,有着李卿这等手段,朕怕都要睡不安稳了,好在他与国同休,还是可靠的。” 黄旗听到这里,神色微变,然后小声提了一句“诸多勋贵固是与国同享,但也有些太过忙碌,都几日未见了。” 皇帝叹了口气“朕已经派人去查此事,其实先前李卿分析出炉,就有不少人怀疑,只是他为一方藩帅,又是老牌勋贵,人脉、利益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必然是有人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 随后,他摇摇头“朕也不希望。” —————— 就在皇帝在里面感慨之际,外面几位政事堂的相公疾步离开,倒是那位枢密使耿种慢了几步,落在后面,见着李怀过来,便笑着招呼,跟着道“早就听闻侯爷大名,人人夸赞,今日一见,才知是见面更胜闻名。” “长者谬赞。”李怀拱拱手客气着,以为对方就是礼貌一下,施了礼之后,就打算继续前行。 但那位枢密使却又靠近两步,低语道“侯爷,先前你分析藩镇之乱有四,老夫读过之后,大为感慨,亦知如今有一大贼隐匿,怕是不日便要爆发。” 一听这话,李怀不由停下脚步,听这话的意思,这位枢密使有意要应对那事?若是如此,那可是好事啊,枢密院好像就是官兵事的吧,要是他愿意出手,那要省很多事啊。 他这么想着,正要说话。 但枢密使已经先一步叹息道“可惜啊,现在有些人,便是宁愿自欺欺人,也不愿意承认侯爷对局势的判断,他们宁愿这情况能一味按着自己的想法变化,于是一边逼迫其他几镇,一边却又放任那巨贼,以期如此能安抚其人,让一切皆如过往,但在老夫看来,这些不过都是奢望……” “那您打算如何应对?”李怀终究是问出来了。 “侯爷不必试探,”耿种摇摇头,“我坐在这个位置,不可妄动,最多是提供一些协助,侯爷如今借陛下得了那城西之事的主导,此事涉及巨贼,必是想要以此撬动全局,日后但有需要,只需要让人通报即可,我记得魏家有个小子,正好在枢密院行走。” “???” 搞了半天,你啥也不能干,那为何过来说这些?还有,我怎么就借皇帝成事了?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李怀心头愕然,但为了不露馅,还是拱手道“这话,晚辈记得了。”心却不由往下沉,果然,这差事一到手,麻烦事就开始上门了。 拜别了那位枢密使,李怀深吸了一口气,坐上回去的马车,还觉得有些恍然。 “居然就这么过关了,我准备的好些个台词都没用上,就听着那群大佬在那里翻来覆去的扯淡了,关键是也没有用上回溯,我本以为就算用上台词也不甚保险,说不定还得回个一两次,没想到这次一镜到底,这么说来……” 他露出了沉思的表情,最后微微一笑。 “我果然是进步很大啊!这次完全靠着自己的能力渡过难关,就沿着这个道路继续努力吧!” 顿时,李怀心里充满了干劲。 只是这情绪刚振奋还没多久,忽然想到自己虽然升官了,看似喜事,但后续怕是要麻烦不断,刚才那位枢密使就是例子。 他摇了摇头。 “说到底,那永昌侯的事和我无关,我就先把城西这个事搞定,尽量找到真凶,给那些逝者一个说法,其他事就交给高个子吧!” 有了这个决定,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就想着回家再加个餐,然后休息休息,毕竟是加班加点的忙了一年了。 没想到这边刚进门,那边就来了个魏醒,说是过来通报消息,魏瑾想要见李怀。 按道理说,魏瑾有事要和李怀商谈,自是要上门的,但他乃是岳丈,不比李怀婚前,轻易过来于礼不合,便只能是李怀去魏府了。 “怎么是你亲自过来通报?大白天的,你也不去衙门?”李怀满脸疑问,“我这可是有陛下亲口承诺,因为立功,所以在家修养,顺便查案,你现在这可是旷工啊!” 魏醒却脸色复杂的道“我如今失了司法参军的职位,在家赋闲了。” “好端端的,怎的……”李怀正要吐槽两句,但忽的愣住了,“你原来是司法参军?” “正是。”魏醒面色阴沉,“上面说,因我昨日擅离职守,又涉及贼兵,于是要暂时撤职,但过去也有功劳,因此另有安排。” 李怀顿时尴尬起来,他干笑道“这事,这事我着实不知啊。”心里则想着,难怪方才皇帝让我回家说清楚,原来是盯了我这姻亲的职,让他失业了,真是作孽啊! 魏醒摇摇头道“你不必歉疚,此事实乃交换,我等若不退后一步,其他各方如何能罢休?你也不会轻易得权。” 我没歉疚啊,只是觉得不好意思。 李怀心里说着,嘴上道“这事,官家说你另有安置,金口玉言,定是好的,对了,你说岳丈找我?他今天也休息?”随后心头一跳,老丈人也不会被撸了职吧。 “自然不是,我只是过来通报,叔父让你晚上去府中,”魏醒深吸一口气,“我此来,除了传信,还要同你一同去探望陈三爷。” “你要见三叔?”李怀面露疑惑。 不记得你们有交集啊。 。 第一百四十一章 邪门 “这事有些复杂,我那三叔最近身子骨不太好……”李怀试探着说着,他有些好奇魏醒的目的。 “我知之,世叔忽然昏迷,这也是我欲拜访之缘由,”魏醒没让李怀瞎猜,“我的属下中,有人和他的情况类似。” “你现在不是……”李怀想说你不是失业了么,但看着对方那阴沉的表情,没好意思说出口。 “正因如此,才要解开心里的困惑,否则憋得难受,除此之外,我也有些事想要询问。”注意到李怀的表情,魏醒补充道,“别这么看着我,如果我所料不差,此番过去,我若是能将事情问个大概,对你接下来的行事也有方便。” “事关邪教?”李怀心里闪过魏醒和三叔李宇,可能存在的接触点。 “正是,大理寺那边接触过邪教徒,而长安府这边涉及的更是不少,只是双方并不能互通有无,”魏醒话语中透露出无奈,“我原本的职位,在这之后要受到很多限制,防止隐秘歪斜,尤其是在眼前这个复杂的局面中,因此要询问,就只能趁现在了。” “说得通。”李怀同意了魏醒的请求,按照他自己原来的计划,接下来也要去探望一下自家三叔,正好顺路。 “那事不宜迟,咱们一同过去,正好我这两天还有空闲,”李怀说话的时候,声音带上了一点怨念,“然后就要投入到忙碌的案情中了。” 魏醒的怨念比他还要大上几分:“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代劳。” 李怀理智的停止了这个话题,然后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决定休息一会,让魏醒等候片刻,先是抽时间小睡了一会,又让伙房做了不少美味佳肴,一一品尝之后,才恋恋不舍的要离开。 “着实没有想到,你平日在家,竟是这般模样。”魏醒意有所指,“时至今日,你已没有必要刻意做出沉迷享乐的模样,没有人会上当,又或者是过去伪装留下的习惯,一时之间难以割舍?” 在前往李宇府邸的路上,魏醒在马车上忍不住说着。 李怀却摇摇头,正色道:“此言差矣,这天下之安定,便在于各司其职,当然,亦不可断绝上升之路,只是平日里的时候,还是该各行其事,寻常人若无事可做,尚且要有隐患,尤其是我等勋贵,若不纵情享乐,便难免要动其他心思,这一动,可能就危急江山社稷……” “原来如此!”魏醒细细品味,觉得这话中颇有深意,不由大为叹服,“玄庆,你如今一言一行皆有法度,竟是将学问都融入到了言行举止之中,着实令人佩服,吾不及也!” “好说,好说。”李怀淡淡一笑,心里却说着,若是你苦读一年,还经常白菜豆腐,一周就能吃个一两天肉,怕是还不如我呢,还在这说风凉话,真是封建统治者阶级的局限性,何不食肉糜。 二人就这么说着,很快马车就停了下来。 “侯爷、魏公子,到了。”李屋过来禀报了一下,随后便熟门熟路的钻进李宇府上,没过一会,李怀与魏醒走下马车的时候,那府门大开,脸色苍白的李宇亲自走了出来。 “三叔,你身子有恙,怎的还出来。”李怀快步迎上去,扶着李宇,这距离一近,更是看出了这位身上的孱弱。 “礼不可废,”李宇摇摇头,“你如今乃是堂堂侯爵,又是官家重臣,我也听下面的人说了,这次猎场之中,风起云涌,全靠你力挽狂澜,这是国朝功臣,如此身份,更要注重平时的礼仪、威严,不该那般随意了,否则随便什么人,可都敢对你吆喝,成何体统?” 说着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魏醒身上,笑容微微收敛,道:“魏公子,你也来了,我这点小病,没想到惊动了这些人。” “世叔,我这次过来,还代表叔父来看望您。”魏醒上前行礼。 李怀跟着就道:“三叔,你这身子到底是怎的?大夫可以诊断?” 李宇摇摇头,面露苦笑,随后话锋一转:“别在这站说着,进去说。” “是极!”李怀点点头,他可不愿意站着,在另一个世界他经常罚站,自是更喜欢坐着。 等到了正厅,分主次落座之后,李怀便复问病情。 “当是劳累所致,前后几个大夫过来问诊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更不见起色,”李宇说这话时,苍白的面容上,还带有一点后怕,“若不是中途自己醒了,怕是要一睡不起了。” “这么严重,那该早有征兆,”李怀想起李宇很早之前就显露疲态,不由劝慰道,“想来是最近这城中事情太多,三叔你太过疲惫,还是向衙门告个假,在家好生修养吧。” 李宇犹豫了一下,最后叹气道:“我是有这个打算,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秋,衙门里缺人手啊,若是这时出言,里里外外都要说我是临阵脱逃了。” “世叔,你这昏迷,是否发生的突然?而后头晕目眩,期间还多有噩梦?”坐了有一会的魏醒,适时开口。 “是有些突然,我当时正与家人说着话,忽然便一阵天旋地转,这昏迷期间,也确实有不少噩梦,只是都记不真切,只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李宇回忆着当时情景,最后疑惑的问道,“何为问出这般?” 魏醒便解释起来:“实不相瞒,我等衙门中也有类似的情况,都是原本体格强健的僚属、差役,忽然便疲惫不堪,最后忽然昏迷,有些中途醒来,只是说噩梦不断,有些一直到今日还昏迷不醒,只能靠着流食吊命。” “还有这等事?”李宇当即警惕起来,“你所言及的这些人,可有什么共通点?” “都是曾经抓捕邪教徒的,或者与之有过接触的,”魏醒说着忽然压低声音,“有些人的身上,会莫名其妙的浮现奇特纹路,不知世叔你身上?” “自是没有那些东西。”李宇摇了摇头。 但旁边的李怀却心头一动,记忆碎片流转之间,忽然记起来,又一次见到李宇的时候,对方似是刚从邪教分子窝点前来,手上沾染了奇特符号,只不过被他擦掉了。 难道突然昏迷,和这个还有关系?这么邪门?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总觉得这件事……好像开始朝着奇怪的画风发展了! 不会真的有什么邪教祭祀之类的吧?说好的历……不对,宗教史也是历史吧? 停停停!我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念至此,他也不得不收起一点轻视之心,仔细的倾听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案算 “我知道的就有七人,其中有三个,是曾经抓捕过淫祀之徒,并且是直接在那些邪徒举行祭祀的时候冲进去抓人,事后便先后病倒了,至于其他四个,则是在牢中长期接触所致。” “如此说来,我却有一次,似是误入祭祀之所,莫非也是由此导致,只是这却是说不通了,莫非这些人,还真有什么邪门歪道?” 魏醒与李宇说着说着,两个人的表情都严峻起来。 “会不会是这些人携带了什么病疫?”李怀提出了一个科学的假设,试图将局面掰回到唯物史观之上。 “有些可能,但若是病疫,我都躺下这么久了,大夫早该看出点什么了,况且也不该只有零星几人倒霉……” 李宇正在说着,但话语戛然而止,随后一抬头,与魏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凝重和一丝恍然。 李怀一见这样子,立刻就猜到二人怕是从自己的话中得到了什么提示,但具体是什么? “原来如此,这也是说得通的,”李宇点点头,看向李怀,“怀哥儿,目前莫非是以这个为切入口?” 什么? 李怀心中诧异,想着这二人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却不好直白着问,于是只是微笑。 “若说是病疫,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城西一下子几百人倒下,”魏醒点了点头,神色凝重,“而且府中从一开始,就按着疫病之事来处置,封锁了街坊周围,没有扩散的情况。” “原来如此。”李怀点点头,他知道魏醒在长安府中当差,现在虽说被撸了职,但先前内幕消息一箩筐,自是知道这件事如何处置。 李宇这时候看了过来,语气沉重的道:“若是我这昏迷,真与那淫祀有牵扯,那你这差事可得万分小心,好在你擅筹谋,能计算,那只要稳住大局,把握方向,具体的事派些差役过去就是了。” “这……” 这边李怀还未多言,那边魏醒已经赞同道:“正是这个道理,玄庆,不要觉得那差役也有危险,这事总要有人去解决的,若无你居中调动,旁人又如何能够解开其中谜团?若不解开,日后说不定要有更多的人牵扯其中。” 李怀在旁听者,也不由感慨,果然是人命不值钱,想要往上爬,事事都不简单。 但眼下他着实担忧,这淫祀之事背后,还有其他什么古怪,那一个不好,可就不好收拾了。 “真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件事了,既然躲不过,那就将此事办好、办通透吧。” 一念至此,李怀看着面前二人,便道:“正好要请教两位,你们对于这刑狱之道都沉浸许久,这方面我是比不过的。” 他这一开口,其他两人就要谦虚。 “不用谦虚,我是真心求教,比如这件事,我若是要查,从什么地方着手,又该查到什么程度?” 李宇点头道:“隔行如隔山、术业有专攻,便是再善于筹谋,这在接手案子之前,也得庙算一番的。”说着,看向魏醒。 魏醒听着,对李宇拱拱手,先开口道:“可以从那些被抓捕的邪教贼人入手。” 李怀故作沉吟,随后仿佛考察一样的,问道:“具体该如何做?” 魏醒心中一凛,下意识的正了正身子,才道:“这事主要得有个精通审讯,乃至刑讯的助手,而且目前几个衙门其实都关着这等贼人,只是彼此之间相当戒备,并不会相互通报,若能将这几家的贼人挨个审问,再对比消息,或有启示。” 李怀点点头,笑道:“正好,我手上就有个适当的人选,而且已经招募过来了。”他心里闪过刘毅的面容,进一步觉得这是个好小伙,不仅热心,而且能力很高,是真心要做事的。 对比之下,这几个衙门就有些山头主义了,居然相互之间也不协同,啧啧。 那边,魏醒注意着李怀的表情,见状不由暗道,方才果然是在考较我,莫非是想要让我协助? 这边,他念头未落。 “还可以去查阅卷宗。”李宇扶了扶胡须,也提醒起来,“无论是长安府,还是大理寺,又或者刑部,都有不少有关卷宗,里面记载了不少淫祀之事,或许有与今日相近的,可以呈现出更多线索,而且还有其他方面的记载,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李怀点点头,记在心里,想着有皇帝撑腰,自己属于特派,还有个长安府的名头,想要查阅几个衙门的卷宗,应该不是难事……吧? 忽然,他心里闪过几位相公隐隐的敌意,不由有些打鼓。 李宇这时又道:“查阅卷宗可不是简单的活,若是无人相助,便是怀哥儿你怕也不容易,因为卷宗浩如烟海,而且繁杂重复,想要从中挑选出所需内容,绝非易事。” 李怀嘴角上翘,道:“叔父无需担心,这难不倒我。”是的,我现在可是读书小能手,光环一挂,无所畏惧! 这么想着,他用眼角余光撇了撇头顶。 在李怀看来,由于自己巨大的进步,在皇帝和众相公面前一镜到底,他光环都没怎么耗费。 说起来,为何自家光环会突然暴涨呢? 这边念头落下,那边头上的光环再次增加了一点! “……” 李怀陷入了沉思。 李宇本来还想再嘱托两句,但注意到李怀的表情,表情立刻严肃,抬手止住了同样想要发言的魏醒,然后挥挥手,让周围的仆役、丫鬟都退了下去。 ———————— 与此同时。 政事堂中,参知政事张志杰得了个消息,走了出去,只留下左右两位丞相。 “定襄侯比咱们想得,要老道的多。”忽的,右丞卢怀感慨来一句,“但也只有这等心思的人物,方能隐忍这么些个年,没想到这事到临头了,勋贵里面居然又冒出了一个厉害人物。” “越是厉害,越是祸患!”左丞蒋青面色阴沉,“老夫执掌长安府的那些年,见得最多的,便是勋贵之事,便是这位定襄侯也有几次,结果只能折中惩处,以至于如今律令败坏,而今竟是直接就能得了权柄,与之相比,那寻常士子还要苦读、科举。”他叹息着摇了摇头。 “蒋公莫急,过些时日便就不同了,到时候这满朝上下,便是陛下也该知道,得限制勋贵,再行一次夺权之事。”卢怀微微一笑。 “终是行阴谋,不为正路。”蒋青瞥了卢怀一眼,“但事已至此,也只得再忍一忍了,让那定襄侯再嚣张些时日。” 卢怀闻言笑道:“蒋公此言差矣,虽说大事还有些时日,可也不见得就得让他定襄侯得意,蒋公以为,我为何要在陛下面前保举?这次的案子,也可落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衙门与僚属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在这两天时间里,李怀很是感受了一场封建地主该有的待遇,对比在另一个世界的艰苦生活,这里舒适的让人沉迷。 “除了没有手机和特摄,唉。” 安逸的生活,让李怀的惰性得到了充分的成长,伴随着的还有对过去岁月的追忆。 这该不会是老了的前奏吧? 正当定襄侯胡思乱想之际,房门忽然被人敲响。 身边的枕边人嘟囔了两句,翻了个身继续睡,李怀则皱眉起来,因为他听到了外面、李屋微弱的声音—— “侯爷,长安府派人来了,说是两位相公推举的人已经到了,要与您见面。” “知道了。”李怀无奈的起身,意识到假期结束了。 不过,懒癌上身、并且拖延症爆发的李怀,还是磨蹭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了自己未来的办公地点。 “说起来,先前只是让人去著作局通报了一声,我本人还没过去说明,本想着今天找个时间过去的,没想到还没成行,就不得不先来这边的衙门报道了。 犹豫李怀来的时间比较尴尬,加上属于空降,所以他施施然进来的时候,居然有好些人不知道去迎接,等知道了他的身份,李怀已经走进了里面。 院中正有两人等待,一矮一高,一胖一瘦。 “见过侯爷,属下郭詹、高渡,奉命前来协助。”随后,二人分别简单介绍了一下自身。 听着这话,看着眼前那个有着圆脸留着八字胡的男子,这人身子略微发福,脸上时刻带着和善笑容的,李怀点点头,笑道:“有劳诸位了,以后咱们得精诚合作。” 说话的时候,他同时看向另外一人,这人绷着脸,脸色蜡黄,但眼神锐利,额头两边的太阳穴高高隆起,他的个头很高,虽然穿着宽大的袍子,但依旧能从身子轮廓上看得出来,其人体格强健,浑身肌肉虬结。 面前这个圆脸汉子名为郭詹,得于卢怀举荐,先前在刑部当差。 听着李怀之言,他点头称是。 “自当遵从侯爷之令。”那蜡黄脸汉子名为高渡,这时也抱拳说道,此人为蒋青推举,之前在长安府巡检院当差。 “好好好!”李怀顿感满意,“等会还有一位同僚过来,其人名为刘毅,先前在皇城司任职,郭詹你先前在刑部当差,该是和他有过走动的吧?” 郭詹与高渡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眼中看到了警惕之色。 而后,郭詹微微收敛笑容,谨慎答道:“刘点检的大名,我等自是知晓,只是他这等人物,又是宗室,我等如何接近?所以只是听闻其名,不见其人。” “原来如此,不过他这个人还是很热心的,也好说话,容易相处,日后你们都为同僚,当多多亲近……” 李怀笑呵呵的介绍着还未到来的属下,然后就打算按照穿越前的习惯,打算请新下属出去搓一顿好的,再找个晚上一起吃烤肉。 没想到郭詹与高渡都表示,自己是初来乍到,手续还未办妥,还得去后院再忙碌一阵子,不好耽误上官的时间。 实际上,这两人,连同没有到场的刘毅,他们都是临时调派过来的,并没有真的在这里入职,班里的手续也十分复杂,在没有实际职位的情况下,给予一定的权限。 加上李怀这个暂时的司法参军…… “整个衙门都是临时工?真要是出了问题,是不是方便甩锅?不!” 忽然,李怀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的眼睛里透露出凝重之色,感到了身上的重担。 “按照规矩,临时工都是接锅的。” 他这边想着,那边这司法参军衙门里的僚属、差役,纷纷过来见礼问候,而后便是夸赞不绝。 只不过李怀眼中十分清明,知道面前这些人可不是真心称赞,只是不走心的奉承罢了。 “这么多称赞,我这光环都没变化,显然都是假的。” 这么说着,李怀又瞥了一眼头顶,然后微微一愣,注意到光环略有扩展。 “居然冤枉他们了?” ———————— “他在警告我等,当真是心思难测。” 另一边,完成了交接之后,郭詹与高渡并没有回返,而是来到了一处角落,那郭詹便收起笑容。 “某家也隐隐有所察觉。”高渡点了点头,“那刘毅的名声我等知晓,他特意提起,便是敲打你我。” “正是如此,”郭詹点了点头,“你我二人的来意,他心知肚明,是两位相公给他这边掺沙子的,接下来他必想要逐步架空、疏远你我,今日表现出的热情,无非都是伪装,只是他能这般不着痕迹的说出来,便是我都看不出半点异样,至少这表面功夫是厉害的。” 高渡皱起眉头,说着:“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某家不喜欢,但上面也交代了,这次以你为主,你只管施为,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告诉某家便可。” “高兄,你我也算是打过交道的,你的心思我明白,”郭詹微微一笑,“放心,但凡有什么举动,我都会与你说清楚的,便如当前要务。” “要务?”高渡挑了挑眉毛。 “咱们得搞清楚,定襄侯要从什么地方入手,”郭詹说着压低声音,带有一点告诫的意思,“这位手段高超,咱们虽要听令,但也得因循利导,不能贸然行事,可以先观察一阵子,给上面传递消息,不要直接就显得十分敌对。” 高渡冷哼一声,并未答话。 郭詹笑道:“莫不快,那位侯爷的手段,我亦是十分好奇,不知眼下之事,他会如何处置,不过……” 他顿了顿,略带敬佩的道:“只看他表现出的定力、从容,便不得不佩服,若是换了个人,当下可做不到这般洒脱。” ———————— “那两位的事这么多,居然还要回原来的衙门一趟,本还想着午饭请他们一顿,加深一下感情的。” 午时,李怀有些遗憾,不过也有值得庆幸的,就是他知道今日并非要端坐衙门,只是临时过来。 “既然明日才该正式坐堂,那今日还能休息一番,嗯,午后小憩之后,就去著作局说一声吧。” 坐在马车上,他计划着今日行程,但还没走出街坊,就被人叫住了,掀开车帘一看,就看见了满脸笑容的刘毅。 这位临时下属拱拱手,道:“见过侯爷,听说两位同事已拜访过您了?关于这两人,我有些话想要告知于您。” 李怀咧嘴一笑,不答反问:“午饭吃了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永昌遁 “这家松雪楼中,有不少菜肴值得一尝,”得李怀邀请,刘毅没有客气,熟门熟路的在隔壁街道上,找了一家酒楼,“皇城司的办事衙门离这里不远,都在一个坊内,所以平日里属下若有闲暇,都会选择来这里小酌两杯。” 李怀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因为离得近,所以你才会知道你那两个同僚,也已经到了。” 刘毅表情微微一滞,随后顺势起身,端起酒壶,给李怀斟满。 以他们二人的身份,既然来此,自是会被单独安排雅间,而这桌上都摆放好了凉菜和酒水。 李怀低头一看,暗自摇头,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他都不喜酒水。 是不是该找个机会,弄个快乐水什么的?但是我不知道配方啊,莫非要慢慢尝试? “侯爷,”刘毅的声音,将李怀的思绪唤了回来,“还是说回那两位,我听说这两人是两位相公推举过来的?” “不错。”李怀笑着回答,“看起来都是容易相处的性子,等明日,或者后日,我把他们都叫出来,咱们好生聚聚,吃上几顿。” 按着李怀穿越前的管理经验,哪怕只有几个人,也得隔一阵子就聚会一两次,才好有凝聚力,容易管理。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感慨起来,自己终于走上了这条道路,手下也有人了,下一部也得研究一下管理学了。 刘毅听着李怀之言,却是眉头皱起,最后笑道:“那二人难免怀着其他心思,属下听说几位相公对侯爷略有成见。” “这个我也知晓,”李怀点点头,想起了皇帝先前的提醒,“无非是我与郑生之事的延续,再怎么样,我也是个勋贵,在一些人的眼里,怕是已经被冠上了打压士子的名头了。” 顿了顿,他吃了一口菜,才继续道:“这次过来的两个人,必有其他目的,这我是清楚的,不过他们两个人也有才干,郭詹善于统筹、分析,正好作为后勤,而那高渡更是身手不凡,咱们这次查案,查的是命案,又涉及这么多人,难免涉及到危险,有个高手在身边,也方便办事。” “就怕这两人关键时刻会出问题。”刘毅倒是丝毫也不避讳,直指关键。 李怀笑了笑,毫不在意的道:“这倒是不用担心,我既然要用他们,那就得给予信任,便和你一般,相信在破案这件事上,他们和我等目的一致。” 心里却道,若他们真有异动,一个回溯总能搞定的,如果搞不定,那我就配合光环一起用,还不行,那就回溯更更长的时间,总能把问题解决,顺带暴露隐患,顺藤摸瓜的装……解决根本问题。 刘毅则听着一愣,深深地看了李怀一眼,拱手道:“侯爷心胸令人佩服,属下不及也!”随后,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李怀接下来的打算。 “两步走。”李怀毫不犹豫的说着,“我准备去协调几个衙门,主要便是长安府负责邢狱、巡查的司衙,然后便是大理寺还有刑部,若有必要,这城中禁军都要联系一番,他们这几个衙门多多少少都涉及淫祀之事。” 刘毅便道:“这怕是不容易,几个衙门之间也有门户之见,而且多数还有龃龉。” 李怀沉吟了一下,才道:“可以过去协调嘛,毕竟官家也是给了谕令的,让几个衙门都拿出人手,处理这件事,咱们过去协调,问题当不大。” 刘毅却笑了起来,说着:“若真让这几个衙门的人都参与进来,怕是什么事都办不成了,不过侯爷这般说,莫非已有具体谋划了?” “不错,几个衙门皆有内狱,关押着不少淫祀邪徒,你带着人过去审问一番,看能得到多少消息,事后综合起来,或有发现,除此之外……”李怀回忆着在李宇府上的心得,说出了打算,“我则去几个衙门交涉,查阅案卷、文献,看看能否找到端倪,至于那城西的事,先让几个衙门去折腾。” 刘毅神色微变,随后沉思起来,最后点头道:“这倒是可行,虽说与各个衙门交涉起来也颇为复杂,但只是审问和查阅,问题还是不大,侯爷再不插手一线,足以让他们各自牵制,给咱们提供时间,颇为可行。” 李怀听着也十分满意,觉得满足了自家的计划,更有可行性了。 这时诸多热菜也被端了上来,开始在桌上摆放,二人十分默契的停下了公事交谈,转而品评佳肴,等送菜的人一走,刘毅才提醒道:“只是这交涉的工作却不容易。” “先易后难,从长安府入手,”李怀大概有了个腹稿,“京兆尹杜君先前颇为亲善,该是不会拒绝的。” 刘毅点点头,然后端起酒杯,敬道:“属下预祝大人旗开得胜。” 李怀亦举起酒杯,忍着喝下去,便开始吃菜。 待得酒足饭饱,他交代了刘毅两句,就直奔著作局而去。 刘毅先去司法参军处布置了一番,随后回到家中,他的妻子迎了上来。 刘毅府上不算宽敞,但也不能说小,三进三出的院子,里面的布局倒也精妙,尤其是外院花坛,显是经过精心剪裁的。 换了一身常服,刘毅来到自家长廊上,早有一名青年等在那里,见了刘毅,起身行礼。 “兄长。” 这人的相貌与刘毅有几分相似,乃是他庶出的弟弟刘默。 “坐,与我手谈一局。”刘毅一摆手,就有家仆奉上棋盘、棋子。 对弈开启,刘默忽的问道:“今日见得定襄侯了,可有头绪了?” “似诚似昏,”刘毅皱起眉头,“着实难以测度,只看其人行事作风,倒是气度不凡,胸怀也颇为宽广。” “我看啊,就是兄长算错了。”刘默微微一笑,落下一子。 刘毅沉吟片刻,摇摇头:“总要再看一阵子的,若是不将这人看个通透,我的观人法就不得圆满。” 刘默笑道:“兄长也不是第一次看走眼了,不说别的,还是这位侯爷,当初你看定襄侯那胞弟,就很是推崇,不就说其人将大有作为么?结果外出游学,却中途而亡……” “这自是不同的……”刘毅摇摇头,正待说话,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而后有一仆人急忙赶来,奉上一封信。 刘毅放下棋子,展开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抬头看着兄弟,沉声道:“有位君侯未受诏令,擅离长安了。” 刘默一愣,知晓厉害,赶忙问道:“哪位?” 刘毅沉默片刻,吐出两个字—— “永昌。” 第一百四十五章 “麾下” “这消息还有谁知道?” 放下纸条,刘毅没有耽搁,也不管一局棋还没有下完,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直奔皇城司衙门,一道地方,就问出了这句话来。 “目前传播范围还比较有限,不过再过不久,京城的那些个勋贵、大臣们便都该知道的差不多了。”负责这件事的僚属第一时间给出了回答。 刘毅沉吟片刻,有问道:“上面有什么命令下达?” 那僚属摇摇头道:“尚无。” 刘毅顿时冷笑起来,道:“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自欺欺人,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们才愿意直视?那边兴兵造反么?” “上官,还望谨言!”那僚属吓了一跳,赶忙提醒着,随后也忍不住道,“目前来看,还是有不少人会想办法为那位脱罪的,唉,明明定襄侯的预判中,早就已经暗示的很清楚了,结果那些贵人们,偏偏就是不愿意相信,不惜为此贬低定襄侯。” 听到这话,刘毅又皱起眉毛,陷入了复杂的思考回路。 而此时此刻,被他们念叨着的定襄侯,刚刚从著作局出来,脸色有些不甚好看。 “居然每十天就要考较我一次,这位陆著作未免有些不进人群吧,明明断案是那么耗费心力,更耽搁时间……” 他摇了摇头,想着方才见着陆镜的时候,对方还特意点醒,说是去京兆府终究是暂时,其官职根本还在著作局,不可忘了本职,还提及那份文稿,还未定下名号,随后东拉西扯了一堆,着实让李怀感到压力不小。 这边正想着,等到了家中,李昌就来禀报,说是京兆府的人等候多时了。 李怀心中一动,回忆起先前进入著作局前,自己曾派人去给京兆尹杜显送了封信,提及了查阅文案、卷宗的事。 果然,那京兆府的人带来了杜显的回答。 那位京兆尹很干脆的答应了李怀的请求,不过还是隐晦的发出了提醒,告知他部分卷宗颇为古老,极易损害。 “回去告诉京兆尹,就说感谢他的相助,关于注意事项,我会谨记在心。” 等送走了京兆府的通报之人,李怀更进一步的感到了时间有限。 “算了,那些个事,以后再烦恼也不迟,现在不如先好生享受最后的假期,”李怀叹了口气,“还有最后半天。” 假期总是短暂的,尤其是最后一段时间。 在不知不觉中,李怀就度过了最后轻松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他换上新的官服,早早就来到新单位报道。 昨天,已经大致认识了的僚属,来的比他更早,早就等候在衙门里了。 李怀带着和善的笑容,对众人一一问好,然后就看到了自己最看重的三个人——刘毅、郭詹、高渡。 三人之间站在一起,看样子早就有过交流,而且相互之间的气氛还不错。 不过,早就领会过勋贵和官场那些表面兄弟的情况,尤其是记得昨天午饭时,刘毅还提醒自己要小心那两位同僚,他不由嘀咕,这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啊。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目前不是要搞管理吗,下面的人相互之间不对付,其实容易分而治之。 但不利于团结啊…… 管理真是一门学问啊,但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在官方有正规手下了,不,在这里该叫麾下。 转眼之间,李怀的心里就闪过诸多念头,随后点了三人的名字,让他们跟着自己进去。 对于这般结果,衙门里的其他人,倒是没有多少意见,因为都知道那三位来历不凡,肯定要被重点关注。 “诸君,看来你们都见过了?” 内里,李怀坐下,然后一伸手,示意其他三人也分别落座,便笑呵呵的开口,准备先灌一波鸡汤,提升提升士气。 郭詹便开口道:“我等早就听闻刘点检大名许久,如今能一同共事,着实是三生有幸,于是今日便已向他请教,受益匪浅。” 刘毅摆摆手,笑道:“哪里哪里,郭判谦虚了,你过去审理的案子,在下早有耳闻,钦佩不已,若说请教,该是我向你请教才是,”说着说着,他们的目光转向了高渡,“还有高君,你这身手便是几位君侯都称赞多次,当初更是几次协助蒋公破案,一样是我辈楷模。” 蜡黄脸的高渡咧嘴笑了笑,拱手说着:“哪里,刘点检才是真正的名人,如某家这般,不过是个跑腿的,也就有一点力气还拿得出手……” 一时之间,三人相互恭维,其乐融融,让李怀想要插嘴给几个人戴高帽、画蓝图都找不到机会,虽说有些遗憾,但又有一些欣慰,看来这个队伍还是好带的,这些人别管打着什么主意,至少表面上还是会服从管理的。 过了一会,李怀终于还是找到机会说了两句鼓舞士气的话,得到的反馈没有让他的光环有变化,他就知道目前终究只是场面话,于是就决定不再耽搁时间。 “我先前与修弗提过,当前的事,要分两步走,一边是过去被抓捕、拘禁的邪教贼人,一边就是各个衙门中的文献卷宗,至于城西那边的情况,目前你们大致也是知道,比较混乱,各方都想要伸手参与,咱们如果再去凑热闹,很有可能被群起而攻之,所以就退而求其次,先从后方着手。” 三人闻言,都是微微点头。 李怀跟着就道:“京兆尹杜君比较好说话,我昨日就派人去与他说过,他已经应允了查阅卷宗的请求,至于审问贼人,当前还不好直接提及,还是等我等在卷宗上找到了什么踪迹,在顺势提及吧,诸位有什么要补充的么?或者,你们有什么好建议?” 李怀决定激发组员的主动性和能动性。 其他三人都表示没有,顺便称赞了李怀两句,但这却让后者不由皱起眉头。 队员的积极性不高啊。 考虑到工作还未完全展开,李怀觉得以后有时间慢慢改善,于是没有深究,而是顺势提议道:“我今日正式署理衙门,便要去面见杜君,正好顺势便提议去查阅,这事宜早不宜迟。” 话落,便带着三位没有“异议”临时属下前往京兆尹衙门。 不过,刚刚走出来,便见了自家管事李昌。 “怎么了?你何以来此,莫非家中有什么事?”李怀停下脚步,询问起来。 李昌靠近两步,低语道:“方才十公子的亲随过来禀报,说是京兆府的人让他去辨认尸首,但十公子他们没有发现先前与他们说过话的那人,另外……” 他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魏府派人过来通报,说是永昌侯……已经离开长安。” 李怀一听,表情顿时凝重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吾有一计,可斩定襄 便在此时前后,还有不少人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其中就包括了政事堂相公之一的卢怀。 他刚刚坐下,便有人过来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他。 “知道了。”卢怀表情不变的点点头,似乎丝毫也不意外,反而问起另外一事,“定襄侯已经上任了吗?” 那人似乎对各个衙门的事情颇为通晓,想也不想的直接回答道:“定襄侯昨日便去了司法参军的司衙,见了不少人,今日一早便正式坐堂了,不过这会大概在京兆尹的文馆,查阅文献。” “哦?”卢怀听着微微一笑,“想要暂时避开城西的纷争,从各个衙门的文献、卷宗上着手,明智之举,只可惜,那些文献、卷宗可不是那么好看的,既然选了此路,那免不了是要头疼的。” —————— “从来查阅卷宗,都是让人头疼之事,是以每次梳理、翻阅,都要动用大批人手,但即便如此,依旧效率低下……” 京兆府卷宗仓管走在前面,轻声轻语的介绍着,走在后面的李怀听着,则连连点头。 他方才带着三位“得力属下”见了京兆尹之后,便直奔此处而来。 “这般说来,要查阅这卷宗,得耗费不少时间?”听了一会,李怀不由出生问着,他放眼望去,便见了一扇扇门,顺手推开手边的一个,入目的就是一排排摆满了书册、竹简、布帛的架子,有些还摆放着很多木头盒子。 那文管愣了一下,点头道:“正是如此,因着里面不仅有积年卷宗,还有各地汇总过来的文献,更不缺官府案牍,繁综复杂,委实难以理清。” 边上跟着的刘毅、郭詹闻言,也若有所思,看着李怀。 要耗费时间? 咱们的定襄侯盘算起来。 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这事若是发展起来,必然有诸多麻烦,那边听说已经闹得一团浆糊了,我这边多耗费点时间,只要不影响审问人犯,正好清净清净! 一念至此,他微微一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带着我等去那纪录案犯的卷宗所在。” 那人一愣,随后指着周围,苦笑道:“不瞒侯爷,咱们周围这几间,还有路过的,都是纪录案宗的,还都是近些年的。” “这么多?”李怀吃了一惊,但旋即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头上的光环,顿时就有了底气,“既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开始吧,省得再耽搁时间。” 说着,推开了手边的门,走了进去。 不过,随后他又想起一事,转过来问道:“你们这卷宗,莫非都不分类,比如那涉及淫祀的,该是单独划分出来的吧?” “这……”那人迟疑了一下,才道,“过去是有过分类,只是积年卷宗,好些个放进去了,便不会再拿出来,于是就不会刻意分类,而且每个京兆尹上任,总要有新的法子,难免就会有变。” 就是说换个领导,就换一套政策,导致这边也每个定式? 李怀不由摇了摇头,随后也意识到这事的复杂情况。 “您是不是先回去,将司衙那边的人调配一部分过来?”那管事之人提示了一句。 郭詹也上前道:“要属下过去通报吗?”随后,他压低声音,提醒着:“这等机械重复的活动,突然让他们做,怕是会有些抵触,毕竟您方入主,还是权知……” “有道理。”李怀点点头,然后一挥手,“那就咱们几个先看。”李怀一说,身边几人都是一愣,随后对视一眼,都露出了诧异。 郭詹再次忍不住提醒:“这事怕是十分繁杂,您先前可能没有如何分辨过……” 李怀顺手拿出一本,笑道:“这事不急,我先看看,试试手。”说着,头上光环转动,为学之人的技能概念有已经运转起来。 门外,郭詹和高渡对视了一眼,轻轻摇头,注意到李怀全情投入的看着卷宗,他便低语道:“咱们这位侯爷,固是能耐不小,但终究还是有些是不够了解,不知这查阅卷宗是何等复杂之事,不说旁的,便是从一篇卷宗里面,辨别出有用信息,分辨出是何等案子,就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做的。” 高渡也点头低语,道:“正是如此,先前我协助相公,与人查案,虽没有亲自查阅过,但也见过,知晓一般人未受过训练,无人指导,那一开始可能都看不明白。” 郭詹点点头,又看向刘毅,道:“刘君,你说呢?” 刘毅沉思片刻,笑道:“这也寻常,哪里有人可以事事精通?” 说话间,那边的李怀翻看了一会,忽然放下了手中卷宗。 见此情景,郭詹便笑道:“侯爷是否未能看通其中内容?属下稍有经验,不如让我来帮您看上几眼,等会再回去招呼其他人过来。” 李怀一听,很是诧异,问道:“这么了?为何还要再看,这里面记载的,乃是崇定八年的一桩寻母案,里面虽有波折,但最终结果差强人意,也没有什么需要重新评估的,而且距今也几十年了。” 此言一出,莫说郭詹,便是高渡、刘毅都愣在原地,随后相互对视,皆是一时说不出话来,觉得这情况发展,和预计不符。 李怀见着几人表情,也是不明所以,但为了维持上官威严,总不好询问下属,于是怀着疑惑,翻看起另外一叠卷宗。 郭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拿起李怀方才翻看的那个,随后表情阴晴不定。 刘毅也凑上前去,最后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与疑惑。 倒是那文馆记录官见着,不由道:“不愧是定襄侯,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 “若是如此,那属下还真想见见这位定襄侯,居然能将侯爷您逼得提前离开长安。” 同一时间,还有一人正念叨着李怀,此人身着白袍,拿着羽扇,面容清瘦,更有一缕长须,一派仙风道骨。 在他对面却有一人,风尘仆仆,面露疲态,正是那永昌侯罗致远。 这位匆忙离开长安的君侯闻言,冷哼一声,道:“关先生,你这是觉得,我等大事会被此人所扰?如今我既逃出长安,要不了多久便要有追诏过来,官家必已警惕,或会让我交出兵权,事已至此,若不低头,就只能仓促而起了。” “非也,非也!”那位白袍关先生笑了起来,“以鄙人来看,此时正好,吾有一计,侯爷请听,可斩定襄,可行大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反客为主 吴争拿着案牍走在长廊中,心里盘算着那位新来上官的事。 权知司法参军,已然在京兆府存放卷宗的院子里连着待了三天。 三天时间里,都是刘毅三人相陪,如吴争这些司衙僚属,只是处理一些日常政务,并未参与太多。 时间一长,众人都觉得不妥,隐隐有了怨言,说是新来的定襄侯太过轻视众人,不知他们的能耐。 吴争听了,便说要想着法子,改变局面。 他本是前任司法参军魏醒的心腹之一,按理说,这上官一换,下面的权力格局也会改变,他本是该失了青睐,小心伺候的。 但如今情况不同,新来的这位乃临时派遣,还和原本的上官关系亲近,他那位倒霉上官魏醒,还特地托人给他带了话,让他好生辅佐定襄侯。 他亦做好了准备,但没有想到,除了空降一个上官,还有几位被额外推举过来的,而且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这就不得不让他多想几步了。 郭詹与高渡之名,吴争素有耳闻,这两个都是在京城当差。 关键是,这二人都是相公推举过来的。 至于那第三人,就更不得了了。 宗室出身,这等背景一般人就比不了,其人更是能力超群,名声早就传遍长安大小衙门,更要命的是,这位的是当初定襄侯在猎场,与皇帝交谈的时候,定下来的人选,等于说是皇帝亲自推举的。 两位相公推送,加上一位皇帝背书,这么三个人来了,被新任上官看重,然后委以重任,任谁都说不出什么,只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甘的。 毕竟那可是一位公侯,名满长安,更深得官家信任,同时背景深厚,父兄留下来丰厚的政治遗产。 整个衙门都因此而沸腾,毕竟若能攀附上这等人物,那自是从此飞黄腾达,飞上枝头变凤凰,结果却成了当前局面,自是不满。 吴争也觉得是定襄侯不知他们的能耐,于是选着今日,处理了手上工作之后,就在其他同僚的默许下找了个理由,拿着案牍来到这里。 “侯爷虽然名声响,但终究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具体的事物未必擅长,其他三人也是一样,来头再大,后台再硬,手段再高,在这衙门里也终究还是门外汉,未必就比得上我等,只要找到机会,还是能让侯爷意识到我等价值的!” 不过,他刚把案牍放下,就找了衙门里相熟的差役,旁敲侧击的询问,那人倒也通透,低语道:“定襄侯卷宗那边,正翻阅积年文卷呢。” “自己翻阅?”吴争有些意外,“我以为侯爷来此只是提前交涉,然后召集人手过来翻阅,居然是自己查阅?” 说着说着,他忽然明悟过来,就道:“是了,我却是忘了,那位侯爷身边还跟着几位人杰,有他们相助,或许可以让侯爷知晓里面的窍门。” “这事怕是和你想的不一样。”那人摇摇头,又道,“是那位侯爷自己翻阅,其他人只是在旁边打下手!” “侯爷翻阅?”吴争颇为意外,“这……这般繁琐的事,侯爷若是做起来,也实在是耗费精力,而且若不得其法,不明其意都是轻的,就怕看的烦躁,误了其他事。” 那人一听,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就道:“你这话说早了,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过去瞧瞧吧,”他亮了亮手上的案牍,“等我这边的事做完了,也是要去瞧瞧的。” 听了这话,吴争自是满心疑惑,惊疑不定的之中,他缓缓过去,却发现越是往前面,人就越多。 前前后后,光是他能叫出名字的,就有不下七八人。 “这存档卷宗的地方,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好像都集中到这里来了,是来这里做什么?” 带着疑惑,又前行了一阵子,看着一堆人在那里手把手的搬运卷宗,吴争隐隐猜到了缘由,他叫住一个人,问道:“你们可是被叫来帮忙整理的?”虽未得到答案,可这心里已觉得必是如此。 未料那人却摇摇头,苦笑道:“我等可不是来帮忙,要我来说的话,那位定襄侯倒像是来帮忙的。” 吴争一愣,跟着变问:“此话怎讲?” “这是因为……”那人还待说着,忽然就被人喊了一下名字,随后吴争就听着—— “快来,这次又是那家族纷争一类的,还是得你来归类,侯爷说了,这次涉及到田产分化,也涉及到产业,不能单纯只放到家族类别,还得加注一下,是属于财物纷争的。” “好!”那人应了一句,随后就对吴争笑道,“你怕是看出来了,那位定襄侯一边查阅卷宗,一边还帮着分类归纳,他翻阅的速度很快,而且思路清晰,往往几个呼吸间,就能理清内里纷杂,还能提出重点,让我们帮着分类,不,该说是帮我等分类才是。” 他话一说完,便匆匆忙忙的离去。 吴争惊奇之下,又凑上前去,找了个熟人,那人这才说清楚:“这两日来,定襄侯翻看卷宗,顺势就整理了一番,他看得极快,昨日一个下午,就看完了一个单间的卷宗,发现很多地方需要整理,就着人通报了府尹,得了允许,让我等协助整理。” 说着说着,这人脸上露出了敬佩之色,说着:“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听着这位侯爷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这整理卷宗的手段堪称一绝!” 吴争心里啧啧称奇,嘴上便问:“可是刘点检等人协助?” 那人表情古怪,最后说道:“若说协助,倒也对,但也和我等差不多,都是在旁边等着侯爷吩咐,毕竟谁人也比不上侯爷这翻阅速度。”这话说完,此人也被人叫喊过去,然后就抱着几个木盒子到了旁边单间。 还有这等情况?那位侯爷,有这么大的本事? 吴争越发惊疑,遂加快了脚步,在几人的指引下,终于见到了自家上官—— 便见单间之中,李怀坐于桌案之后,身前放着诸多卷宗,手上拿着一本正在快速翻阅,身后站着那高渡,面无表情。 郭詹则从书架上拿下来几本卷宗,放在桌上。 这时候,李怀放下手里的卷宗,给身侧的刘毅说了两句,后者接过来,点点头,就吩咐起身旁分管卷宗的吏胥,后者连连点头,然后就叫了一人名字,让他按着分类放置。 仿佛李怀才是此处坐堂之主。 “这是反客为主了?” 吴争自是呆愣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他才明白过来,但脸上的惊讶,却是怎么都消弭不掉。 总感觉这局面,不该如此啊! 他这边正在感慨,冷不防的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见一名汗透衣襟小厮从他的身侧灵活穿过,顾不上其他,径直来到刘毅身边,将一根竹筒递了过去。 后者眉头一皱,接过来,从里面抽出一封信,低头一看,顿时面色大变。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请定其罪,以安军心! 刘毅的这番动作,自是瞒不住屋子里的其他人,只是除了李怀,旁人也没有资格对此指手画脚。 李怀倒是颇为好奇,但也知道,这家这个临时属下还兼着特务机构的职位,手上来来去去必有许多消息,有些可能还犯忌讳,自家当前这事着实不少,还是不要没事找事的好,于是也没有多问,只是冲着刘毅点点头。 没想到那边刘毅却主动凑过来,低语道“侯爷,皇城司那边有急事,因属下最近两天才调任过来,交接还有遗留,这会得去处理一番。” 李怀越发好奇了,但还是沉住气,摆摆手,道“能让你过手的,肯定都是大事,我这边都是按部就班,你且去忙吧。” 刘毅拱拱手,便与那小厮一同离去,动作匆忙。 看着其人背影,李怀更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些天来,一直表现得镇定自若的刘毅,变成这幅模样。 莫非和那永昌侯有关?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很快就意识到,缺乏信息的情况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就不再多想,转而继续手上的工作。 这几天以来,他靠着为学之人的帮助,快速的理解和阅览这些卷宗,着实效果不错,有一种看推理小说的快感,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娱乐。 只不过,比起穿越前,那些经过各种流派作假精心编造的作案场景,这些依托于过去现实的案件,有的显得十分粗浅、可笑,有的却更加绕脑、不可思议。 甚至于,李怀就靠着为学之人,以及在另一个世界储存的知识参考,将一些陈年旧案翻案了!找到了原本的思维盲点,并顺势指出真凶! 只不过,当下的案宗也好,通讯也罢,都着实太过原始,陈年老案的当事人死的死,走的走,加上衙门人手不足,也只是纸上破案,实际上并没有多大改变。 “不过,这些案子还真是稀奇古怪,各种情况层出不穷,就比如眼下这个,两个村子的械斗,死伤了不少人,结果背后还隐藏着一桩复仇,里里外外涉及到好几个宗族,还有一个处心积虑的报复者,本是南村出身,但在父母死去后,隐藏身份去了北边村子,被一户人家收养,本是要报酬,最后却发现真相,知道是南村一户人家嫁祸北村,最后屠戮了这户人家……” 看着看着,他不由摇摇头,感到这情况之复杂,着实让人意外。 “侦探小说要是这么些,再前后设计,隐藏线索、遮掩剧情、误导读者,不知道要耗费多少脑细胞,但这么复杂的案件,却是我写的世界里,自行演化出来的,可见我这水平着实非同一般啊!” 李怀微微点头,做出了十分合理的评判。 “……,你的脸呢?+1槽点。” 李怀闻言撇了撇嘴,抬头看了一眼头上正在旋转的光环,心中暗道“哼哼,槽点就快过时了,如今我靠得乃是光环!用光环启动为学之人的技能,同时让这些人在旁边围观,不断称赞和感慨,就能补充光环,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可谓连绵无穷尽也!是智慧的象征!我真是个天才!” 事实上,李怀自然不是平白无故要帮人整理归纳这么多卷宗的,而是为了补充光环,需要有人在旁边夸赞和认可自己,于是就找了这个借口,让这些个人都知晓自己的能耐,从而一边消耗光环,一边补充,可持续的查阅。 “只不过,效率确实不高,到现在和邪教有关的案件,也才三起,而且还因为是七八年前的,关系到的还是一些流民、盗匪,没有多少参考价值。” 这般想着,他将刚刚看完的卷宗总结了一下,就放到一边,这才又想起来,原本帮着传话、查漏补缺的刘毅,已经离去了。 “真是好奇,到底他得了什么消息。” —————— “那定襄侯倒还真有点能耐,似是事事都能精通一般,居然连查阅卷宗都弄的风生水起,而且不忘让人宣扬。” 政事堂偏厅之中,左丞蒋青刚刚处理外政务,便来到此处小憩,正好看到卢怀走了进来,便说着“听说他特地把人召集过去,说是帮衬,真正的心思,谁人看不出来?此人果然不容小觑,这般事情,都还想着要造势,若真让他起来了,勋贵如虎添翼,那还得了?” 卢怀见着,却笑道“蒋公多虑了,此人怕是难以做大了,眼下他便有个劫难,能否度过,都还是两说!” “哦?”蒋青神色微变,“此话怎讲?” 卢怀没有多言,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等蒋青接过了那封信,卢怀才道“这是枢密院那边刚得的消息,河中那边送来的。” “河中?那不是……”蒋青神色再变,低头看了几列,豁然抬头,“永昌侯的那镇兵马南下了?这是做什么?他可没得调令!” “说是要放着淮西等镇,”卢怀压低了声音,“想来是先前的流言,让永昌侯很是不满,因此有了动作。”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蒋青站起身来,面色铁青,“若是永昌侯真有反叛之意,以他的地利人和,能轻易截断关中与河洛之联系,到时候……” “断然不会,永昌侯怎么会反叛?”卢怀坚定的摇摇头,“他根本便无理由,这一点,很多人都有共识!” “岂能不做防备?”蒋青摇摇头,“你们莫非没有看过定襄侯那段分析?”话一出口,他表情豁然一窒。 卢怀便眯起眼睛道“依我看,这真正的缘由,恐怕便是那篇分析,若非如此,永昌侯何必出奔?还不是怕被区区一段论述,就害了性命!” 这边二人说着,那边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而后一名侍卫进来,冲着二人拱手道“两位相公,陛下相招!” 二人闻言,对视一眼,也不耽搁,便就起身离开。 等他们抵达,那御书房中已经有了不少人,其中便有枢密使耿种、枢密副使、参知政事张志杰等人。 皇帝坐于桌后,脸色铁青,见着蒋青二人到来,便一摆手,冷声对黄旗道“送与两位相公过目。”随后,一拍桌子,怒道,“竟敢威胁起朕来了!岂有此理!” 蒋青与卢怀先是行礼,然后从黄旗手上接过一份奏折,只是一看,便神色皆变。 这奏折出自永昌侯之手,上面洋洋洒洒几百字,满是愤慨与慌乱之意,都是说着他的惶恐与担忧,只是最后几句却写着—— “兵卒知晓定襄侯巧言谄媚,而污藩镇之将、贬重君之士,大为不忿,日夜想传,几近哗变,连夜有将领领兵南下,臣难以约束,为今之计,还请陛下定定襄侯之罪,以安军心!否则,迟则生变!” 。 第一百四十九章 要死了!要死了! 整个御书房都陷入了沉默。 当两位相公看完那封奏折之后,先是对视一眼,随后抬起头,看着满脸怒气的皇帝,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皇帝自己喘了口气,平静了许多,然后说道“这是要以兵马来逼迫朕了?先前,不是尔等一口一个永昌侯忠贞可信么?”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众人,被他的视线扫到之人,都低下了头,便是刚来的两位相公也不例外。 不过,这些个人的心里难免便要嘀咕,当初最是信任那永昌侯的,可不就是您这位九五之尊么? 但是这话,没人敢说,而且更没有人敢轻易断定永昌侯要叛变,这里面涉及的事实在是太多了,牵扯的利益和人,乃至诸多群体,更是层层叠叠,难以尽数。 相比之下,新近崛起的定襄侯,情况就好得多了,除了魏家之外,几乎没有多少牵扯。 思虑至此,很快便有一人出列,说道“按说那永昌侯过去兢兢业业,为国驻守,操练兵马,几次风波,他都第一时间带兵平息,很是善战,尤其是这次北伐,永昌侯也是贡献颇多,这等人物岂是说反便反的?要我看,还是被逼迫所致。” 众人寻声看去,见是兵部尚书杨止。 皇帝也看了过去,眉头紧皱,冷声道“那依你之见,他还是被迫?” 杨止拱拱手,说道“定襄侯那篇对局势的分析,在座诸位怕是都看过了,那就该看得出来,那话里话外所指,岂不就是几位封疆大吏与藩镇将领?那话初听有理,但其实经不起推敲,偏偏流传甚广,先前众多勋贵也因为这事而颇受非议,人心惶惶,永昌侯反应巨大,也是情有可原的,况且他也说了,主要是下面的人……” 啪! 皇帝直接拿起手边的一份奏折砸了过去。 杨止连忙后退,随后低着头,不敢再多言了。 “好好好!真是好,他永昌侯仗着兵马、关隘,威逼于朕,你身为朕的兵部尚书,不想着如何分析局面,反而替他罗致远分辨起来了,你到底是拿得谁的俸禄?是当得谁的官?” 杨止登时面色大变,直接跪倒在地上,也不敢抬头,便就说着“臣……臣有罪,但臣所言,也是发自肺腑,此事……还是要搞清楚缘由,毕竟永昌侯手上,可是有几万的兵马,还尽在河中之地……” 皇帝冷笑道“你要搞清楚缘由,好!很好!那不如你来做使者,去他罗致远的营帐中问问,他到底是因何要坐下这等悖逆之事,又有什么目的!” 说完这些,皇帝摇摇头,脸上的冷笑越发浓郁了“下面的兵卒自作主张?这是当朕是傻子?是瞎子?是聋子?这一套,史书上不知道写过多少,朕还不知他的真意?”话音落下,便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杨止,后者跪伏在地,低头不语,也不敢有其他动作。 旁人一见,也大概看出情况,不得不出来圆场。 “陛下,杨尚书毕竟是重臣,坐镇中枢,这诸多事情离了他可不行,还是不该为使的。” “似杨君这等人物,若是一出面,便没有了转圜余地,双方一旦定下什么,可就再难更改了。” “不错,不如先派人过去探探口风,或者召永昌侯入长安询问……” …… 包括卢怀在内,几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着话,这气势一说出来,立刻就让皇帝的气焰衰弱下去。 皇帝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众官,心头不快,但最后也只能点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但是他永昌侯乃是国朝勋贵,领着的兵马是大宁的兵马,我要搞清楚他的用意,还要派使者过去,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国交涉呢!” 森森话语一说,众臣也不得不禁声。 皇帝见状,不复多言,摆摆手“此事,乃是要紧的当务之急,旁的都先放放吧,我知尔等还要再行商谈,只是朕不想等,今夜之前,便要知晓大概!” 众臣不敢多言,纷纷退后。 等他们走了之后,皇帝忽然满脸怒意的砸了桌子一拳头。 “黄旗,瞧瞧朕的这些肱股之臣!到底都是走科举上来的,一个个都是人精了,都到了这个时候,都还有这等默契!” 黄旗沉默片刻,最后只是道“奴婢不敢多言,诸公也只是老成持重,而且都是有能耐的,想来是能平息的,倒是陛下得保住龙体,切莫气坏了身子。” “平息……平息……”皇帝冷笑起来,“若是能平息,他们早就平息了,还是李卿说得对……”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话语,表情复杂。 黄旗在旁边不敢做声。 ———————— “陛下当下正在气头上,杨君,那些话不该说,至少不该这个时候说。” 另一边,一走出御书房,几位重臣便都奔着政事堂而去,途中,卢怀压低了声音,在杨止身边说道。 “忠言逆耳利于行啊!”杨止一脸唏嘘,“永昌侯一直以来都是谦虚谨慎,待人真诚,忠贞体国,何曾透露出半点异样?这等人为何被逼到这一步?还不是定襄侯的那篇分析所致,这才是病根啊!我若不点明,陛下还想不通!不然,今日是永昌侯,明日呢?” “话虽如此,但陛下当下正是欣赏定襄侯,加上骤然听闻这等消息,”卢怀也是叹息摇头,“相信等陛下平静一些,会做出正确判断的,实际上,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定襄侯也跑了,否则如何能平息那些将士的怒火?” ———————— “什么?永昌侯不仅跑了,而且还带着兵马作乱,还说都是我逼得?”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在查阅卷宗的李怀,也得到了消息。 这消息是魏府的人送来的,还通过魏醒的关系,才能入得这京兆尹衙门里。 实际上,不光是魏府,但凡有些消息渠道的,这时候都听到了一些风声,仿佛有人在刻意散播一样。 因此在李怀知晓的同时,就有不少人从别处过来传递消息,或者窃窃私语,或者三两一群,于是李怀的众多下属,还有整个卷藏馆的吏胥,都几乎同时知晓。 瞬息之间,李怀就感到那缓缓扩张的光环,开始停滞了。 “参军,这……”郭詹小心的观察着李怀,问了这么一句。 李怀勉强压下心头震惊和惊慌,靠着丰富的经验摆摆手,淡淡一笑,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般惊慌?不过这事一出,估计尔等是没心思再查阅了,也罢,今日也查了不少,便到此为止吧。” 说着,在众人敬佩的目光中,沉稳的走了出去。 只是一出大门,看到无人注意,李怀就猛地捂住了胸口。 “要死了!要死了!永昌侯这是要清君侧?太扯淡了吧,你叛变就叛变啊,关我啥事啊,那也不是我让人传得啊!这……回溯能不能救回来啊?” 。 第一百五十章 现在还光环,还来得及吗? “刘毅方才离去,便是因为这事吧?还真是个大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等事!” 另一边,李怀离去之后,他的两位临时下属又凑到一起,那郭詹这时拿到了更为精确的消息,并且递给了高渡,后者遂低头查阅。 郭詹则趁机说道:“方才那魏家的人过来送信,里面的内容或许也较详实了,但没料想定襄侯还是那般镇定……” “会不会,这些皆在其人的算计之中?”高渡放下情报,眉头紧锁,提出了一个想法。 郭詹一愣,然后皱起眉头,最后摇摇头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若是按着这位侯爷先前的诸多手段来看,说他料到了这一步,也完全说得通,不过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小事!” “是啊,这可是逼着官家拿定襄侯定罪!”高渡便更进一步的说着,“这等涉及的就不是身家性命了,还关系到整个家族,换个人都会惊骇,但方才定襄侯虽也有一点反常,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这可不光是镇定就能做到的,还得有……” “底气!”郭詹点点头,正色道,“这说明咱们这位侯爷,兴许有什么底牌还没有掀开,此事,还是要禀报给上面知道的。” “咱们先探查一番才好,省得事事回报,却不得要点。”高渡提醒了一句。 郭詹点头,道:“不错,这是稳妥之举。” 然后二人不再多说,就开始返回司法参军的司衙,只是在走的时候,他们已经注意到周边有人窃窃私语,或者隐晦的对二人指指点点。 “消息传开了。”高渡皱眉一皱。 郭詹则道:“正常,显然有人在背后推动,也不知是何方,又或者有几方。” 说着说着,二人加快了脚步,很快便到了自家司衙,走进去之后发现这里的气氛更加凝重,那些吏胥、僚属、差役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尤其是方才提前回来的吴争,更是被几个同僚围着,问东问西的。 只是稍微待了一会,郭詹就从中品味出了担忧和惊慌,他不耽误时间,招呼了吴争一声,后者快步走来。 “侯爷何在?” 吴争犹豫了一下,才指着里面,道:“正在里面说,说是要整理收获,不让旁人靠近,二位最好也不要去打扰的好。” 郭詹点了点头。 高渡却冷哼一声,低语道:“先前还都想着要攀附,现在一个个就开始避险的,连靠近两步都不敢了?可是怕被牵连到身上?” 吴争表情一僵,但什么话都没说,便这么重新回到了人群中。 郭詹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真的与高渡就这么等在外面。 一直到天色渐暗,李怀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神色如常,见着众人还在主动的打着招呼,不过和他早上来的时候鲜明不同的是,那些很不多都扑到他身上回礼问候的,这时候都只是站在原地回礼。 但李怀根本无心去思考这些,他勉强支撑着走出衙门,坐上了马车之后,便长出一口气,随后脑子里更是一团乱麻。 “这情况太不妙了!” 好在这会他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开始试着分析情况。 “按照原本的剧情,他永昌侯本来就是要造反的,折腾了大半年,还是多久,才被逐渐平息下来,在其中就有郑兴业崛起的契机,让这个初入官场的小子,从此脱颖而出,但现在情况不太对,科举都还没正是开始……” 意识到剧情产生了巨大偏差的李怀,捏了捏太阳穴。 “冷静,冷静……” 随后他抓了抓头发。 “怎么冷静的下来!剧情已经改变了啊!如果没变,按照原来的局势,我还能胡扯一番,为自己开脱,但是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要完蛋吧!”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 “冷静,冷静,惊慌解决不了问题,你是个作者,你还有外挂,这么好的条件你都解决不了问题的话,干脆太监了吧,果然,还是太监最安全,话说回来,我就算用了全部槽点回溯时间,也没多大用处,毕竟永昌侯是肯定会造反的,回溯也无法改变,而且在那边一年,拼命吐槽,到现在也才积攒了一百二十多个槽点……等等……” 他捂住了脸。 “果然还是那个泄露者的事啊!他永昌侯本来就得造反,我老老实实憋着猥琐发育,慢慢丰满羽翼,同时享受生活,等局势发展的差不多了,千呼万唤始出来,指点一番江山,岂不美哉?结果现在不光要断案,还要背锅,可恶啊!” 但紧跟着他又摇了摇头。 “不不不,现在想这些都晚了,当务之急是应对,李怀,你可以的!你有外挂……问题是,这外挂的功能,好像管不到这事儿啊,我在那边也研究了大半年兵法,现在还是一团浆糊,没有天赋啊,要是剧情惯性还在……” 忽然,李怀愣了一下。 “天赋……剧情惯性……这里面似乎有可操作性的空间,毕竟我现在有一百槽点了,按照最初的设定,一百槽点可以抽取,或者替换概念,这个概念当然可以是技能概念,也就是说,理论上,我可以找一个兵法大家,抽取他的兵法技能,作用在自己身上!” 在这一瞬间,李怀的心里瞬间闪过了几个名字,随后…… 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这情况不太对啊,因为这书中期就太监了,所以……所以前期兵法大家还没成长起来,比如赵畅,比如张坤,被吹得那几个,也基本没露面,要说有哪个既被吹了,又露面了,那算了算去,可能就是关之山了,但问题是……”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抓了抓头发。 “这人是永昌侯的谋士啊,前期就是因为此人各种谋划和算计,才让叛军黄金开局,一路势如破竹,甚至攻下了洛阳,糜烂一片!” 越是回忆,他的脸色越差。 “从那之后,局面急转直下,朝廷处处吃瘪,最后是靠着郑兴业的骚操作,才搬回局面,问题是,那时候的郑兴业也是经过官场锤炼,还得了不少助力,加上机缘巧合,共同促成了,所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一念至此,李怀捂了捂胸口。 “现在把光环还给郑兴业,还来不来得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计将安出? 发散了一会思维,但问题还要面对。 “除此之外,便是能得兵法之要,还要看朝廷的意思,若是面对永昌侯的威逼,朝廷的人怂了,直接就把我送过去了,那可就什么都歇菜了,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朝廷再怎么说也得要脸面的,我一个勋贵,他一个叛将,双方都还没打过一场,便直接认怂?秦桧都不敢这么干!” 带着这种纠结的心情,李怀回到了侯府。 只是这边刚刚进去,那边呼呼啦啦一群人就冲了过来,为首的自是老夫人刘氏,边上还跟着老太公。 “怀哥儿,你可是听说了……” 见着李怀,老夫人便满脸担忧的开口了。 李怀一见这阵势,还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此刻他这心里也是乱成一团,又被这么多人这么一堵,登时就是一阵头大。 “不忙着,进去再说。”强自镇定了一下,李怀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实的话说着。 见着他的样子,老太公等人不由都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侯爷自是有定夺的。”那位老太公回头就开始安慰旁人,“咱们进去说,进去说。” 于是,这一群人又呼呼啦啦的走了回去,入了正堂。 李怀放眼一看,人来的可不少,大病初愈的李宇,几个兄弟、族弟,连便宜兄长都在内,一个个都是满脸忧虑,注意到李怀目光看过去,便都一副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架势,只是因顾虑重重,终究未能开口。 等众人坐下,老太公因着年龄、资历和辈分,先一步开口道“侯爷,老夫那边得了消息,说是那永昌侯有不轨之意,更是大放厥词,污蔑于你,还逼迫朝廷,要给你治罪,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话一说,众人就都屏息静气,竖起了耳朵。 消息传得真快啊! 李怀自是注意到了旁人表情,不由暗叹,不过他很清楚,虽说自己还没找到一条靠谱的解决之道,可如今身为侯府的顶梁柱,却是不能慌乱,说出让众人担忧的话来,否则这人心一散,局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于是他靠着过去的经验,努力挤出笑容,摆摆手道“这些都不算什么事,诸位只管放心,不过这事终究不是小事,家里若是有门路的,还是该打探打探消息,或者寻寻路径,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告知于我。” 他到底不敢将话说的太满,更担心因着一时疏忽,让家中人失了惊醒,最后弄巧成拙,那更是头疼,于是后面还是多添了几句。 但听着他的话,几个同辈之人立刻就放心了。 李慎更是长出一口气,因为紧绷和紧张而有些僵硬的面孔上,透露出一点笑容,说道“有兄长这话,我等就能放心了,你可不知道,现在人心之变,着实让人心寒。” “哦?此话怎讲?”李怀顺势便要转移话题。 李慎便道“自打兄长你在文会扬名,咱们李氏也算是有了起色,这些日子以来,有不少人会来我家拜访,虽不能说称兄道弟,但也处处逢迎,结果今日消息一传,本来还在我家中拜访的那些个人,立刻就都找了借口离去!” 说到这里,他显得有些恼怒,又道“等兄长将这事摆平,这群人知道错了,再找过来,我也不会再与他们深交了,都是些墙头草,不足为友!”说到最后,面露痛恨与失望。 旁边还有几个族人,也止不住的抱怨起来—— “可不是,先前我去街坊买东西,那些个人一见,便忙不迭的讨好,应推着要便宜卖给我,但我谨记族兄教诲,可不敢占这些小便宜,自是不肯的,但今日倒好,我人一过去,这些人便借口不见,纷纷避让,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唉,我待的衙门,都是差役,平日兄弟来,兄弟去的,还让我做了头目,结果今日一见面,就纷纷划清界限,先前说的话,就跟放屁一般!” “还有我家那婆娘,也不知道打哪听到了消息,原本便是个河东狮,最近稍有好转,今日旧态复萌不说,更是大放厥词,看我回去不好好收拾她!” …… 听着这些话,李怀眯起眼睛,忽的问道“连那街上商贩,家中妇孺,乃至寻常的帮闲,都能知道消息?” “正是如此。” 旁人还未开口,老太公已经点头,他面色凝重,语重心长的道“这些,老夫先前也问过了,便觉得不对,本来老夫那些个老同僚、老朋友们,这些天来,也是勤来拜访于老夫,为的便是为自家后背打点疏通,想要攀附咱们李氏,结果今日忽然便不来了,只是这些人不来还好说,盖因他们过去为官,都有门路,得到消息也算正常,但那寻常人的消息,是从何而来的?” “有人在刻意散播。”李怀点点头,警醒起来,“这些怕是与先前散播流言的人,有些关联,若不是,那就更麻烦了。” 老太公点点头,点到即止,不再多言。 倒是老夫人刘氏忍不住道“怀哥儿,你是否真有法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些散播流言之人太过恶毒,又要弄得人尽皆知,都说是你逼迫外藩将领,闹出兵患,这可是牵扯族群的罪名啊……” 李怀摇摇头,安慰道“母亲无需担忧,这些人其实弄巧成拙了,他们若只是传书于朝廷,那我还要担忧一下,现在闹得满城皆知,人人都知道外藩之将威逼朝堂,要给我治罪,我乃堂堂定襄侯,有职有爵,父兄有功于社稷,只是因为外将之言,朝廷真这般做了,岂不就等于告诉这长安之人,说是怕了外面区区藩将?那才是要人心不稳了!” 听得此言,众人纷纷点头,觉得十分有理。 李宇这会也插话道“就是这个道理,况且这在外的骄兵悍将,平日里少不得要敲打,防止其做大,而且最是不懂礼数和谦让,你今日退让一步,他便要得寸进尺,这个例子不会开的,朝廷诸公不会不懂得抱薪救火的道理,今日割一城,明日割十城,这平息不了祸患!”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李府的人心算是微微稳定了,那位老太公便驱散了众人,说着让李怀修养一番,也好应对。 但等人一走,老太公却来到李怀跟前,语重心长的道“府中人心还好安定,但不可拖延,侯爷若是心有定计,还是要早日面圣,和盘托出才行啊。” 李怀表面点头,心里苦涩,越发的头疼起来。 若要定计,计将安出? 。 第一百五十二章 李怀的攻略 “可恶,没有手机,没法上网,不然我不光能看了这周的骑士,还可以开个单张,众筹个计谋,让读者给我出几十个主意,他们各个都是人才啊,定有办法!现在只能靠我自己了!” 整个李氏都将这破局的希望,寄托在李怀身上,他不由重压在身。 等回到了自己的独院,李怀安抚了魏如兮,便坐到了书房中,思索着当前的局面,但情绪上已经稳定了许多。 方才,他安慰众人的那番话并不是胡诌,是真的有这般问题。 “朝廷是不会贸然将我交出去的,这事关朝廷脸面,目前的局势,也没有到那个时候,不过发展下去就不好说了,在原本的剧情中,永昌侯开局十分顺利,让朝廷上下一片混乱不说,更一度威逼关中,就算现在时间提前了,毕竟关之山还在,河中军的底子没变……” 李怀深吸一口气。 “但说到底,朝廷怎么应对,暂时与我无关,当务之急是设法保全自身和家族!现在没法场外求助,就得先查查攻略,当初我也是个蒸汽游戏库存几百的存在!” 想到穿越前的丰功伟绩,李怀竟有了几分自信,从抽屉里拿出“剧本”,翻看了几眼。 “目前,我手上的底牌,勉强算是两个半,两个中,一个是回溯,虽说回溯的时间不算长,不过多多少少能避免一些问题,有了解决的机会,另外一个就是一百槽点带来的抽取概念,目前暂定的是兵法,因为原本解决了这次叛乱的主角,已经不具备能力了,至于那最后半个……” 他扫了一眼“剧本”。 “自然就是剧情了,虽说剧情提前了,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是永昌侯,隐藏了这么长时间,想要图谋大事,就算不能计划周详,但总要有个总体战略,不可能临时起意,再算算时间,原本他的兴兵时间,距离现在也就一个多月,即使总体战略有不同的地方,但肯定也只是细微之处,总体……大概率还是会遵循剧情惯性……”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收起了其他情绪,从旁边抽出一张白纸,在桌上展开之后,研磨沾笔,在上面写下了“朝廷不会立刻回应”这句。 “这表示我有一定的时间。” 然后又写下一句“剧情存在惯性”。 “这意味着我能在拖延的时间里观察剧情发展,如果真存在惯性,我就有了预判基础,可以借鉴原文中郑兴业的操作,如果不能,那就……” 他接着写下了“回溯”这个词。 “我就回溯过去,再寻找其他方法。” 紧跟着,他又写下了“兵法”这个词。 “之前一年,我在另外一个世界自学兵法,虽说不得其法,但也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不能保证失态一定会按照我所想的发展,就算有剧情惯性,但经过几次针对后,难保关之山不会改变攻势,那时候就得靠我随机应变了,就我这个水平,不作弊根本没有胜算。” 想到这里,李怀不由点点头,觉得能清晰认识自己,是个非常难得的品质,一般人做不到。 所以,他接着变在这兵法后面,又画出了三个分支—— “第一选择,其实就是关之山本人,如果我能抽了他的兵法技能,这人瞬间就成了空壳,剧情难度都下降了不说,指不定直接自毁,但难度比较大,想来想去,他几乎都坐镇后方,根本接触不到……” 随后,他又伸手翻阅了“剧本”,皱眉思考起来。 “有两个机会,第一个就是前期,淮西军阻挡了永昌侯兵马的攻势,关之山前往前线了解情况,和淮西军有过接触,但这次会面时间很短,而且他被严密保护;第二个,则是他攻下洛阳后,亲自坐镇,会时常出城巡查,但这要到中期,若剧情无惯性,我不知能否撑到那时候。”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了第二个分支。 “第二个选择,就是其他人,赵畅、张坤等人还未成长起来,便是抽取了,怕也不是他关之山的对手,余者像是诸葛家族、崔氏那位隐士、更始军的大当家,现在都还未出现,原文中也几乎没出现,因为我太监了……” 想到这里,李怀不由痛恨起这种行为。 “寻找他们,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这般想着,他便看向了第三个分支,随后浑身都颤抖起来。 “最后的办法,就是去往另一个世界,找一个兵法大家来试试,先不说无冤无仇的,我去抽人家技能,也不说能不能碰上,毕竟我在那边还是个孩子,都还没走出过大院,就说一过去,又要开始学习,我都学了这么久了……” 三个选择,各有优劣,一时之间,他难以抉择。 “总之,到时候必须选一个,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他再次落笔,在上面写下了“面圣”这两个字。 “最近找个时间见一次官家,也是必须要做的,必须取得他的支持,否则的话,这些都是虚谈,光是官僚对我的敌意,就足以让我无从施展,所以这方面也要等待,要观察……” 想到这里,他放下笔,看了一眼面前纸上的一个个词语、短句,最后深吸一口气。 “这一次,我必须要步步小心了。” 随后,他将面前这张纸撕得粉碎。 —————— 翌日,李怀如同往常一般,来到了司法参军的司衙,只是一走进来,便能察觉到充斥各处的那股凝重。 那些僚属、差役,完全不似先前那般热情,只是在李怀主动招呼的时候,才会表情僵硬的回上一句。 暗自摇了摇头,李怀整理着情绪,丝毫没有沮丧,他的全副心神,都放到了那个隐约成型的计划上了。 “第一步,等待,观察,看看剧情的惯性,到底在不在,如果在……我还能抢救一波!” 带着这样的情绪,在众僚属到齐之后,李怀神色如常的做出了吩咐,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准备继续去查阅卷宗。 “参军,这……”吴争欲言又止,觉得这个时候,您不是应该急切的去陛下面前,表明心意吗? 李怀则笑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吴争主动退后,他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掺和进去。 李怀摇摇头,并不多言,他和这些新下属才接触几天,哪里能有什么交情,自是不会有什么指望。 相比之下,刘毅、郭詹和高渡,就显得从容的多,虽然同样意外和诧异,但李怀一吩咐,他们还是跟了过去。 等到了存放卷宗之处,这里的那些吏胥见到了李怀,同样是一脸惊讶,不明白都火烧眉毛了,怎的还有闲心来这里查阅卷宗? 只是这话到底是不好说,只能是配合着,只是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偏差。 莫说他们,便是刘毅,也是眉头紧锁,心中沉思。 至于郭詹与高渡,更是有些惊疑不定,不知道定襄侯此举,是否真有深意。 与此同时,他的这番作态,自是传到了各方。 李怀同样有些心不在焉,只是在为学之人的技能加持下,依旧表现出色,旁人看不出来。 就在这种情况下,黄旗忽然上门,带来了皇帝要见他的消息。 “来了!” 李怀深吸一口气,这样的局面,同样在他的预判之中,甚至连通知者会是黄旗,都已经被他提前猜到了。 “看来宫中太监,是真的缺人手啊,要是我这次熬不过去,那这大宁朝的世界……” 第一百五十三章 独永昌为之,实贼也! 趁着李怀离开的时候,他的几位临时属下便各自活动起来,但多少还守着规矩,没有真个擅离职守,而是回到了司法参军的司衙。 刘毅先是写了一封信,让已经跟随着的僚属送去皇城司,随后便正常处理起司衙中的事务。 只不过,在这期间,刘毅不时会露出思索与迷惑之色,并停下来思索。 相比之下,郭詹与高渡的举动,就有些隐蔽了,他们先是凑在一起低语了几句,随后各自写了封信,特地找了自家家丁、仆从拿着出去。 等人一走,二人装模作样的又忙碌了一会,但没过多久,就再次找了个机会聚在一起低语,但说了几句之后,就会各自露出惊疑不定之色。 这般情况反复上演。 只不过,这时也没有什么人还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了,整个衙门都可以说是人心惶惶。 另一边,几人传递出去的消息,经过层层转进,比李怀更快速的送到了目标手中,除去送去皇城司归档的消息,郭詹与高渡的信件,几乎是前后脚的送到了政事堂的卢怀与蒋青手中。 当时,这两位相公正在处理工作,但一见信件来了,便先后停下了动作,在张志杰有些疑惑的目光中,走到了旁边的侧室休息。 “哦?这般沉得住气?”蒋青展开信件一看,便有些意外,“这等态度,可是丝毫不像是被人针对的模样,不说旁的,但是这份定力,便好过许多勋贵了,如此看来,定襄侯果是有个能耐的。” “我等从来也没有质疑过他的能耐,而是担忧其品性、人品!”卢怀也看了手上的信件,轻轻摇头,“这等有手段、有能耐,还得官家新任的勋贵,一旦得势,说不定又是一个永昌侯!” 此言一出,蒋青的表情顿时凝重起来,思虑片刻后,叹了口气。 卢怀又道“当前他这般作为,或许是有底牌,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底牌,是和永昌侯那边有关,还是其他什么,若是觉得兵争一起,他有办法平息,那我等便需要阻止!” 蒋青一愣,随后摇头说着“若他有办法平息,老夫自当支持,无论这位定襄侯未来是否有隐患,但眼前最大的问题,是那永昌侯的不臣之心,但凡能将此事平息的,老夫都不会反对!” “善战者无赫赫之名,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卢怀却是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如今这事,根子还在解除永昌侯对朝廷的误会,将祸患平息在萌芽之中,不能放任其开花结果,否则战乱一起,多少黎明百姓要遭殃?便是有办法平息,也要经过一番折腾,不如最开始便不让这祸患兴起。” 蒋青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卢怀见之,便又道“蒋公,无论如何,平息事端才是第一位,总不能让事情恶化了。” “但万一局面控制不住,总要有个应对手段!”蒋青摇了摇头,“说到底,发出威胁的都是他永昌侯,而不是定襄侯!” 卢怀眯起眼睛,随后笑道“话虽如此,但若论手段,定襄侯略有些名声,可兵争之事涉及众多,不是寻常人可以插手的,真到了叛军纷乱的时候,要靠得终究不是他这位定襄侯。” 这边说着,那边就有人过来传报,说是定襄侯已经入宫,去见皇帝了。 卢怀便停下话,对蒋青笑道“蒋公,咱们有些分歧,这无妨,但都不用召集,不妨等待一番,听听那位到底有什么想法,面对官家,定襄侯总要说个清楚吧,否则的话,官家这心里的念头,怕是要有变化了。” —————— “臣李怀,见过陛下。” 御书房中,李怀见到了皇帝,和他原本预料的不同,他本以为这里会聚集几个重臣,便如先前两次一般,但没想到,除了黄旗等侍从,便只有皇帝坐于桌后。 “免礼,看座。”皇帝摆摆手,等李怀坐下,便继续道,“李卿,朕此时叫你过来,原因何在,你心里该是清楚的,那消息如今传遍了长安,你那里可定也不会缺少,更何况……” 顿了顿,他叹息了一声,才道“如今这局面,你当初一番论述分析中,隐隐都曾提及,什么样的藩镇有可能会作乱,也都说的一清二楚,如今不过有所验证罢了。” 李怀也不装糊涂,直白点头,道“臣自是心里清楚,不过陛下此时召臣前来,不知有何用意?” “你说呢?”皇帝反问来一句,随后摇头失笑,“放心吧,总不是要让你牺牲,只是当前这朝中有不少大臣斥责于你,说是你的那番话,逼反了永昌侯。” “呵!”李怀冷笑一声,“那些个大臣还真是看得起臣,也太瞧得起他永昌侯了,若说逼迫,朝廷每年上计之时,都会按着钱粮消耗斥责、敲打各藩,平日里也时常会有人过去巡查,每有调动,更会有人过去监军,前前后后的手段,无非还是防止反叛,若是严格算来,这算不算逼迫?” 这话一说,皇帝便沉思起来。 李怀却也没有说完“再说其他,先前他永昌侯处处贬低和暗示汴地、淮西等地的藩帅,说他们图谋不轨,朝堂上的诸公也多有同意,于是处处设限,时常敲打,就差把你们要谋反几个字,贴到几位藩帅的脑门上了,这算不算逼迫?结果人家依旧卫国戍边,依旧忠于职守,这都不反,独独他永昌侯,几句话一传,立刻心虚逃遁,然后扯旗威逼朝廷,这又说明了什么?” 李怀一番论说,将几日里心里压着的念头,一股脑的吐出来,反正他永昌侯都撕破脸了,自己又何必委屈?甭管真的假的、远的近的、老的新的,但凡能用来打压和讽刺对方的话,那是不要命的招呼! 这时一见皇帝那思索之色,立刻添油加醋道“臣想,若是换成另外一人,在这般局面下,也该知道国朝之根,知晓藩镇之责,明白黎民百姓之安危,绝不会因为这点事便无事儿兴兵,为何独他永昌侯为之?无非以此为借口,此实乃国贼也!” 皇帝听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便道“还是李卿你看的清楚,这些话,朕的重臣没有说过,但若说他们没有看出来,那决计是不可能的,无非还是有私心啊。” 随后他看向李怀,意味深长的道“便是关于李卿你,他们也有些话不愿意说,自从那事传来,唯有著作郎、赵畅、霍景,还有朕的太子替你分辨过几句。”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剧情趋势为何? 李怀听闻此言,不由微微愕然,随后便明白过来,这些人是听到了消息后,主动过来帮自己分辩、说清。 果然是这个时候才能见得人心啊,不过…… “没想到陆著作是个面冷心热的,赵畅也不亏是我之好友,但霍景和小太子着实有些让人意外,没想到只是当日见了一面,他们便这般信任于我。” 想到这里,李怀这两天以来都紧绷的心弦,也不由稍微送了一点,感到一丝暖意。 只不过旁人的帮助,固然是雪中送炭,可要取暖,那火终究要自己来点燃。 而且,皇帝将自己叫来,绝对不只是让自己来辩解清白的,肯定还想要平息这件事。 “我也不是只要挣脱便算了,那永昌侯将我架在火上烤,不只是要坏了我的性命,甚至还想将整个李氏拖下水!既然他不愿意老老实实的走剧情,我又无法避开,那就得想个办法让他绝版了!” 果然,这边李怀的念头刚刚落下,那边皇帝就在此开口道:“李卿既认定永昌侯从开始便不怀好意,先前更有一番论述,那当前这局面,是否也有解决之法?” 李怀毫不犹豫的道:“臣先前的那番论述,主要还是想要明辨局面,后来传出去了,虽然带来一点麻烦,但若是朝廷诸公能因此而警醒、警惕,从而防患于未然,那自是好的,毕竟善战者无赫赫之名,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位上策,也省得此时兴兵折腾一场。” 皇帝神色微变,最后叹息道:“此朕亦有过错……” 李怀心中一惊,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而周围黄旗等人也纷纷作态要跪下。 皇帝却摆摆手道:“不比这般大惊小怪,我大宁朝乃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很多事,便是朕也无法扭转……” 陛下,您这是在甩锅么?我可记得当初,你是十分赞赏永昌侯的……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自然不会宣之于口,反而说道:“当前这局面,臣不好随便建言,盖因前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臣并不知晓。”话一出口, 皇帝听着,眉头微微一皱,随后沉思起来。 李怀也不再言,就这么沉默等待。 他知道,接下来若皇帝愿意透露些许军情,让自己把握永昌军的动向,就可以判断是否还按照原本的剧情惯性,如此一来,他也就还能掌握一段时间的“前知”优势。 整个御书房陷入到了沉闷的安静之中。 过了好一会,皇帝忽的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若不知晓前方局面,如何能做出判断,这布置之法,也就成了无根之木。” 可不是么,要是无缘无故就说出应对之法,还正好和那边配合无间,皇帝估计要觉得我在打假球了。 李怀微微松了口气,知道这一步试探成功了,那么接下来…… “只是朕不能随意告知于你,这事事关军情,非朕一人可决,不过你大可放心,此事毕竟涉及到你自身、乃至李氏安危,所以不会只是听他们一面之词,适时亦会告知于你,到时你便要拿出应对之策了!” 皇帝的这番话一说,李怀既喜且忧。 喜自是又争取了些时间,但忧虑也很明显,便是无法确定这剧情惯性,到底还存不存在,也就没有办法决定下一步,是预言局面、给个策略,还是穿越另一个世界,搜集兵法技能。 “唉……归根到底,还是影响力不够,掌握的权柄不够,自身实力不够啊。” 带着这股遗憾,李怀离开了皇宫,随后便收拾情绪,投入到了司法参军的工作之中,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至少在表面上,他要保持如常,既安定人心,也能迷惑他人。 “同时,通过其他渠道去了解局势,一定要搞清楚他永昌侯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情来看,他们会先要攻打关中,然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和淮西军打起来了,我也没写清楚,可恶!我要是有大纲就好了!” “……,+1槽点。” 李怀没心情吐槽,继续分析着。 “两边交战前后不过几日时间,淮西军便就溃败,随后连战连败,在这期间,朝廷会慢慢感受到压力,不知何时会通报于我,要是晚了,就来不及操作了……”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好在这整个过程,其实间隔很短,如果真按着剧本发展,我便是错过了一些,靠着回溯,也能勉强追一点回来,还能额外多些情报。” ———————— “咱们不先攻洛阳?” 人来人往的营帐中,永昌侯罗致远看着面前的谋士,眉头皱起。 “但是先前咱们制定的计划,就是要先拿下洛阳,随后迅速扩充实力,也好有资格真的威胁到关中,毕竟和朝廷大义比起来,我等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时间持续久了,不说后勤补给,便是人心向背,都有可能引起纷乱。” 罗致远摇摇头,说出了看法。 一身白袍的关之山笑了笑,道:“不错,速战乃是上策,只是当前局势不同,不再原本起兵之时,北边的那些胡人还未回话,就得考虑到北边驻军的威胁……” “他们不敢擅自南下,胡人新近败亡,但并未伤筋动骨,反倒损了王族,必会大举南下,断然不会与朝廷和谈,”罗致远胸有成竹,“那奚人的首领毕竟只是首领,其麾下几个大氏虎视眈眈,绝不会容许他们退缩,不过你的担忧是对的,总要考虑北边的影响,那此时便不能分兵,攻打关中,绝不可取。” “并非真攻,只是佯攻,”关之山轻轻说着,“咱们只要作势攻打关中,那原本几个固守的藩镇兵马就不得不出兵,他们纵有千般理由,若不救长安,便是罪过,这就让攻守异位,咱们不用去攻,他们反而要弃守,否则任由几镇死守,咱们便是拿下洛阳,也是四面受敌,要先将他们引出来,歼灭了,动摇几镇根本,到时他们自身难保,只能坐看洛阳落入我等手中,随后便可按着原本计策,从容行之。” 罗致远沉思起来,最后转头,看向角落里的一人,问道:“墨贺先生,以为如何?” 角落里站起一个蒙着面的青衣人,冲着罗致远和关之山拱拱手,道:“关先生长于谋略、布局,眼观天下,洞悉山川险隘,他的计谋自是万全!”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永昌与定襄之谋 听得那位墨贺先生之言,罗致远微微点头,又看向关之山,道“但若是如此,怕就要便宜他定襄侯了,此子逼得我不得不兵行险着,而且其人谋略过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患。” 那位墨贺先生露在外面的眼睛眯了起来,然后说道“这确实是个隐患,也不知定襄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盯上了侯爷,先前明里暗里,一直在暗示您有不臣之心。” “他倒是敏感!”罗致远回忆了一番,“但说到底,可能还是我自己一时不察,当初我与他一同面见官家,太早透露了敌意,然后让他有所察觉,这人我虽然先前接触不多,但只是看他过去与如今的作为,就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想来是感到了我的敌意后,回去便想要追查、报复,结果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他不免露出了一点悔意“若是我当时不暴露,想来李怀那竖子亦无从发觉!”然后摇了摇头,“算了,这些便都过去了,还是看眼前,若只是佯攻长安,最后回撤,朝廷恐怕不会真的将那小子如何。” “侯爷无需担心,”关之山笑了笑,“我等佯攻长安,威逼关中,这等态势足以让朝廷上下慌乱,只需要引动几个棋子,便能造成风波,更何况真正大军先行,名头也要立起来,朝廷只要还要脸面,便不会随随便便将一个勋贵交出来,否则不知多少人要心寒,正好让我们师出有名,真正立一个‘清君侧’的名头!堂堂正正的打出去!” “哦?”罗致远眼中一亮,隐隐猜到了这个下属后面的招数,“说下去。” “这无非是有了个借口,咱们借助先前的布局,不仅能让关中有流言,也能让汴宋、淮西有异动,依旧是先佯攻长安,再攻打洛阳,其中的关键就是要破淮西之势!” 那墨贺先生也点头道“淮西节度使本为淮南西道,是当初朝廷为了防范北方几个大镇而设,能节制许昌、信阳、光州、郑州、蔡州、陈州等多地兵马,如今虽职权收缩,诸多权柄被分摊下去,但影响力仍在,丝丝缕缕,牵扯兖州、豫州、荆州、青州、徐州,与汴宋一南一北,钳制河洛之地,若不拿下来,不说我等不得江南之路,更要腹背受敌!” 关之山笑道“墨先生此言正是,若不定淮南西道,便无后路,若是关中缓过劲来,出兵骚扰,则陷入十面楚歌,反之,一旦破之,则局面顿然变化!我等进可攻,退可守,更重要的是,截断了朝廷钱粮之路,分割了各方兵马,若是操作得当,虽说四方皆有敌,但调动之下,纵然我方兵马少于各方,但集中起来,又隐隐持平,甚至多过,能形成局部对各方兵马的以多打少,从而在整体上,对朝廷以少胜多!” 墨贺补充道“更妙的是,只要局势发展,我军连胜,则朝廷日日皆受重压,待淮西、汴宋军崩,关中必然惊恐,到时为了平息事端,莫说送一个定襄侯,便是其他事,也不是不可能。” 罗致远闻言微笑,随后摆摆手道“我之所以起兵,实是事实所迫,否则那些事被追究起来,可不是善果,更何况如今朝廷绥靖各方,为北地去胡,处处横征暴敛,那些士大夫整日里醉生梦死,在庙堂上高谈阔论,但几次变法,却处处搜刮民脂民膏,以至各处饥荒,更生邪乱,若无人正本清源,这天下不知要成何等面目!” 说着,他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肃穆气息。 “苍生何幸!有主公为他们鸣不平!”关之山抚掌而笑,称赞着,随后看向墨贺,“不过,墨先生为何辅佐主公呢?尤记得先前您并不愿意……” “我自然也是为了天下……”墨贺深吸一口气,“为了天下存续……” “墨先生与吾之志向相同啊!”罗致远很是欣赏的点了点头。 这时,关之山忽的问道“那关于那拜黑教,主公准备如何处置?陈省身过来投奔,还说会召集教众相随……” 罗致远便道“但凡是助力,自然都可以用之,我不用,他便要为人所用,倒不如抓在手上。” 关之山却提醒道“这等以邪门歪道的障眼法行事的,若是留着时间长了,让他们在军中扎根,绝非好事。” “我自是明白,会将之单独成军,轻易不会让他们接触精兵,”罗致远笑道,“话说回来,我若是要将他陈省身等人的教众打散,然后编入各军,恐怕他们第一个便不同意。” “这样便好。”关之山点点头。 那青衣人墨贺则突然说道“说起拜黑教,其在长安根基动摇,但还留下不少踪迹,那位定襄侯当前便奉命查办,以他的能耐,若能找到一二线索,顺藤摸瓜的寻得关键,恐怕……” “他现在还能有心思查案?”罗致远摇了摇头,“他怕是现在已经方寸大乱,只顾着上下疏通关系了!” —————— “这拜黑教,在长安已经有些年头了啊。” 卷宗之间,李怀喟然长叹“可惜,这些人十分擅长隐藏,更是化整为零,在周遭的村镇、庄园、坞堡之中繁衍、传播!” 这话被身边三人听着,都不由诧异。 比起先前,现在陪伴在李怀周围的人,可就太少了,只剩下刘毅、郭詹和高渡三人,因此这整理的速度迅速下降。 当然,此刻也无人操心这个。 只是李怀翻阅卷宗的速度没有变慢,反而更快了,而且还真让他找到了不少踪迹。 “那拜黑教的人,不是前些年借着周边饥荒,随同流民入城,然后聚集城西吗?”高渡问了一句,“这两天,其他几个衙门也多少审问和探查出了一些东西。” “这只是表象,实际上,这十几年来,此家教派之人散落长安周围,只是颇为低调,只在暗中推动,目的虽不清晰,但大致和传教有关,若不是一些案子里面露出马脚,我亦无从发现。” 李怀放下手里的卷宗,递给其他三人。 “这些案子背后,其实有着共性,都是借着一些小事,将原本的家主驱逐,随后外来者名正言顺的留下,乃至获得田产、籍贯,随后又慢慢融入各地宗族,最终插手私教,他们所图不小。” 刘毅眉头一皱。 “私教?宗族塾舍?” 李怀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但还不能完全肯定,再有个两三天,也就差不多了。” 郭詹和高渡却面面相觑,想着这局面了,您还真能在沉住气等待两三天? 便是刘毅,也面露疑惑。 殊不知,李怀却在盘算着…… “按着我手上的途径,两三天足够得到一些消息,而且罗致远那边会有动静,到时若是皇帝没有召见,我就主动上书,有着两三天的缓冲和细碎情报,提出一些建议,便名正言顺了,即便推算错了,也能搞清楚到时情况,然后回溯时间,再来一次对的!” 。 第一百五十六章 雪中送炭,迟了就赶不上了! 接下来的三天,李怀果然是安心查阅卷宗,期间更是试图按着原本计划,与几个衙门接触,想要再查阅其他卷宗,乃至审问犯人。 不过,那些个衙门上上下下,对李怀的试探与询问,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别说协助,那是半点都不想沾染关系,又如何会让他如愿? 兜兜转转一圈,闹得长安不少衙门都知道,那位处于风暴中心的定襄侯,居然真的沉得下心来,去断案、去查案! “到了如此时候了,定襄侯还有这般定力?居然还去联络各家衙门,他莫非一点都不惧怕?” 柳家,还是那间屋子里,柳家家主柳泉正听四子柳听说着情况。 除了他这四子之外,还有二子柳新,以及老五柳析。 “……不过,撇开其他,据我听说,定襄侯还真查出了不少踪迹。”柳听说了一会,算把局面说通透了,几个衙门发生的事,都赫然清晰。 这是柳家经营了几十年的人脉网络,否则当日如何能得魏府论势之言? 柳新跟着就道“朝廷里里外外十分忙碌,永昌侯近在河中,又备受官家新任,屡次赏赐,兵强马壮,挑着这个时候,理由也提的理直气壮的……” 柳听就道“各个衙门虽没人明说,但多少对定襄侯都有埋怨,有不少人在打探诸公口风,局势对那位侯爷不利……” 柳析在旁听着,却插不上话,不由有些焦急,终于趁着一个当口,提议道“纵观定襄侯过往之事,无不适谋定而动,此番他能这般沉稳,或许也是心中有底,早就有了应对手段吧。”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柳新点点头。 兄长的肯定,让柳析略显得意,正要顺势再说两句,得其父赏识,却没有想到,柳新接下来话锋一转“无论如何,咱们现在都先不要在尝试接触定襄侯,防止事后被波及。” 柳听也点头同意“事情要是发展下去,不知要有多少事牵扯,那永昌侯本就是擅兵之人,当初也曾沙场立功,他若是作乱起来,可当真要命,朝廷便是能够抵挡,必然也要吃亏,这平白无故的一场兵灾,最后真要找个人来负责,他定襄侯打有可能,若是牵扯了,岂不是自找苦吃?叛乱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析看着父亲的表情,忽然道“这不正是我等机会?定襄侯崭露头角,不再蛰伏,各方惊叹,皆有亲近、攀附、联络之意,奈何人数太多,我柳家根本就排不上名号,但现在不同,众人退避,若是我等出面,那就是雪中送炭,必然好过锦上添花!他日定襄侯一旦脱困,必会看重我等!” 此言一出,柳新、柳听皱起眉,而柳泉则道“说下去。” 柳析心中信息,继续道“以侯爷手段、身份和背景,以及官家对他的信任,日后必然飞黄腾达,此时投奔,既可为心腹,又无需投入太多。” “你如何能肯定,他一定能解决?”柳听忍不住打断。 柳析直接反问“你又如何确定,定襄侯无法解决?” 柳听冷笑道“哼,我自是不能确定,但至少我等稳妥观望,事后便无所得,也不会有损,而你之提议,无意于赌博!” “富贵险中求!”柳析一咬牙,对柳泉拱手道“父亲,当初消息泄露,与我柳家关系不小,若是真被人追究,最后找到头上,一样倒霉,不如此事靠拢定襄,以他之能,或行雷霆手段,一旦反击,说不定几日便见分晓,咱们若是晚了,人家已经出手,可就显不得咱们了,赶不上时候了……” 柳新却插话道“当初那件事,我已扫尾,相关人等,都借着提拔的名义,打发去外地了,自问不会留下马脚!” 柳听也道“这等大事,便有定计,也要徐徐图之,哪里能立竿见影?还立竿见影?你还是见得少了,需要学习一个。” 柳析眉头一皱,还待再说。 柳泉已经摆摆手“我等要操持宗族,不可任性,若你为寒门,只有一人,那自是能兵行险着,可咱们这家,得稳妥啊!” 此言一出,柳析自是不甘,却不敢反驳。 只是见着柳新、柳听表面沉稳,在那边又是分说,又是举例,说着自家该怎么作壁上观,柳析心里越发不忿。 “这般局面,我如何能出头?早晚要被父亲打发去祖地,不行!我要拼一拼!” 这般想着,他表面不等声色,等柳泉一挥手,让几个儿子退下,柳析回到自家独院,便写了一封信,将方才在屋子里听连个兄弟所言的局势,都写在纸上,又将朝廷各方的众多评论,都列于其上,然后招来心腹。 “你从后门出去,将这封信送去司法衙门,交到定襄侯手上。” 那心腹一听,不由一惊,赶紧提醒道“公子,老爷可是吩咐过……” 柳析一瞪眼,道“让你去,你就去!莫非还想揭发我?忘了先前你家中那事……” “公子,小人知道了!这就去办!”那心腹脸色一变,赶紧就要走,但刚到门口,又被叫住,赶紧询问。 “你先去一趟后院,找我那族叔,让他将那淫祀之事有关的消息,拿过来给我看看,就说……就说是父亲吩咐我跟进的,还有那永昌侯相关,算了,这个一问,就要露馅了,就光邪教之事吧,赶紧去!” 那心腹赶紧道“公子,这可是犯忌讳了!” “怕什么!”柳析一咬牙,“有事我担着,最坏不过是被发配祖地!你拿到之后,也别回来了,直接就走,省得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那心腹小心翼翼的退去,心惊胆战的拿到了消息,居然是厚厚一本书册,然后便急匆匆的离去,到了司法衙门,他徘徊不定,忽然才想到,自己一个家仆,如何能登堂入室?又无老爷拜帖,自家公子又是个扶不上墙的。 这一想,不由焦急,最后决定在外面等候,只是这左等、右等,等到衙门关门,仆役、差役纷纷回去,才忍不住找了个人询问。 “你问我家参军?”那人面色复杂,最后说道,“今日午后,参军让人去宫中送了一封信,随后那黄中侍便来了,将他召入宫中,一直未归!” 。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是蠢,就是…… 李怀抵达御书房的时候,皇帝正在发脾气。 “回去告诉他们,若是连这么一点事他们都办不了,那为何要选他们为使?”皇帝冲着面前一位大臣咆哮,顺手还将一份奏折直接扔了过去。 那大臣顺势后退,让过了飞来的奏折,然后从容不迫的捡起了,递给黄旗之后,又冲着皇帝拱手说道:“陛下,这使人出使,终究只是传信,不可能当场拍板,永昌侯提出的意见有些太过,这事诸位都看得出来的,想来几位使者也是一样,但他们却不好当场定夺,还是要将消息带回来的。” 黄旗拿着那奏折,重新呈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李怀不由暗暗咂舌,这位大臣有点牛啊,皇帝都这么生气了,你都还一点紧张感都没有,这要是换成了穿越前的一些朝代,都足够你变成磕头虫了。 正在想着,说话的那位大臣忽的转过头来,看了李怀一眼。 看着这人模样,李怀记忆深处的碎片浮现出来,给出了一个名字,以及相应的职位—— 丁一,礼部尚书。 顿时,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盖因过去他没有主动挖掘过此人,可以说是第一次听到其人名姓。 “这个名字!这不就是孩子们梦寐以求的名字吗?一个名字,只用写三笔!额,好像大宁朝写的是繁体字,打扰了……” “这个人是你自己做的人物设定,你忘了吗!+1槽点。” 没有理会旁白的吐槽,李怀跟着才意识到,这位实乃自家老丈人的顶头上司,相当于外交部长官,这位过来说使者的事,那这个使者,显然是要派往永昌侯那边的。 “好好好,如今朕要与他永昌侯说话,还要经过使者来回捎带了,他这是根本不将大宁放在眼里了!”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就有人进来禀报,说是几位相公过来求见。 皇帝眉头一皱,看了李怀一眼,才点头道:“既然来了,那便都进来吧,总不好挡在外面。” 话音落下,蒋青、卢怀便一同走了进来,这边刚给皇帝见礼,那边便问候了礼部尚书,便将目光投向了李怀,一样要开口招呼。 结果外面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兵部尚书杨止求见。 皇帝眉头越皱越紧,却还是摆摆手,让人去将人叫进来。 等杨止一进来,按着礼数走了一遍流程,同样看向李怀,略感诧异的道:“定襄侯也在此处?不知是因为何事?” “朕让他们来的。”皇帝直接说着,却没有说具体原因,实际上,先前李怀送了一封分析局势的信给皇帝,按着剧情有一番论述,随后才被召入宫中。 杨止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没有多言。 倒是卢怀笑道:“陛下,我等来此,乃是通报一个消息,此事事关军国之事,最好是不要让不相关之人接触的好,防止泄密。” 皇帝眉头一皱。 李怀眯起眼睛,眼前这个局面,说实话有些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料,但按着先前做的准备,并不是不能应对,于是他轻笑一声,对皇帝拱手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皇帝扫了其他几人一眼,然后冲李怀点点头道:“李卿说吧。” 李怀淡淡一笑,目光先后在几位相公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卢怀脸上,道:“几位相公所言之事,想来是那永昌贼打出了清君侧的旗号,继而又有了要动兵的迹象吧?” 蒋青冷哼一声道:“定襄侯倒是消息灵通,那你也该是知晓,永昌侯所言之事……” 李怀不等其人说完,便干脆打断道:“永昌者,世受国恩,不思回报,反行叛逆之事,此十恶不赦之贼也,如何能称之公侯?” 卢怀笑道:“永昌侯因何而起,我想定襄侯您该是最清楚的!” “我清楚?我怎么清楚?便因为那一番话?”李怀笑了起来,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恕我直言,若是那市井无赖,未曾为学,不知史,不明道,他们信这一套,倒还有情可原,因为其蠢!但若是诸公能信,并引以为凭,那就不对了,卢公你乃丞相,总理阴阳,与国一体,要是换个人这般说,我可要以为,那是包藏祸心、恶意!” 卢怀的笑容顿时凝固。 李怀话语不停:“便比如您卢相公,出身艰难卢氏,自有便有贤名,当年科举高中榜眼,学富五车,那肯定不是蠢了!为何还要信得此言?” 他不等卢怀回应,便又冲着皇帝拱拱手,道:“永昌者,处心积虑,沽名钓誉,积蓄党羽,自是早就要有今日,臣先前传遍全城的分析,不正是说得此言,怎么能说是逼迫他?我还说为将者,当为国分忧,当忠于国事,他罗致远可曾听了?我说的坏话,他拿来说是逼迫,我说的为人臣子的本分,他避而不谈,此乃美利坚之道也!” 那吏部尚书丁一听得津津有味,这时露出疑惑,问道:“何为美利坚之道?” “诡辩之道,双标之本也!”李怀轻点一句,想着自己一时说得嗨,穿越前键盘政治家的习惯又给带出来了,可得小心点,“尚书不用在意这些细节,还是说会他永昌贼……” 说着,他顿了顿,又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永昌贼!” 跟着才继续道:“永昌贼今日所言,不过是为了拖延,他作势起兵并非障眼法,而是真意,不仅如此,他接下来还会做出剑指关中的架势!” “剑指关中?”蒋青摇了摇头,依旧一脸颜色,只是眼睛里闪过失望。 卢怀则收拾了情绪,微微一笑,道:“定襄侯,兵家之事不是那般简单的,人人都知道关中乃是朝廷重地,陷此地便能瘫天下,但关中禁军云集,周遭诸镇护持,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攻陷的,稍微有些头脑的,都不会将此处作为首要攻伐之地!” 李怀眯起眼睛,并不反驳,而是计算着时间。 若是他所料不差,剧情依旧还有惯性,那这两天差不多就该来消息了。 这边念头刚落,那边皇帝正要开口,忽然,兵部尚书杨止轻咳一声,随后拱拱手,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起奏陛下,这……这前面刚送来一道军情,说是有小股兵马,在逼近潼关,似……似是要打关中主意,臣不敢耽搁,于是立刻过来禀报。” 此言一出,这御书房登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定襄一语惊诸公 卢怀一脸诧异和疑惑,随后忍不住问道:“杨尚书,你这消息是从何而来,为何我之前未曾听闻?”说完话,更是忍不住瞥了李怀一眼,眼神中透露出惊疑不定。 “便是刚刚得到,”杨止稍微解释了一下,“寻常军情,往往要等几个衙门甄别清楚,剔除虚假,或者整理晚辈,才会送交御前与枢密院、兵部,因此政事堂得知往往稍微滞后,本官也是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消息可靠?”皇帝忍不住问了一句。 杨止便点头道:“当是可信的,只是那边是否真有意关中,尚无定论。” 蒋青、丁一等不由皱眉,随后都用惊异的目光看向了李怀,后者神色如常。 只不过,李怀这心里,也是十分意外。 还真有这出?而且这么快? 紧跟着,他不由稍微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就意识到,有更多的问题有待解决。 这些小股人马是真的来探查,还是只是做个样子,后续是否真有兵马要来攻伐? “从斥候探查,到最后率军来攻,中间经过了多久时间?可惜这些细节,即使回忆也找不到踪迹,又或者是我当初根本就没有所谓斥候这个环节?” 但无论如何,当前最重要的是,还是将眼前这个局面摆平。 一念至此,李怀的视线扫过众人,见着几位相公都露出了惊讶之色,而皇帝原本还带着一点怒意的面孔上,又浮现出了一点希冀,他的眼睛似乎亮了点。 “李卿。”注意到李怀的视线,皇帝也不耽搁,直接便问道,“这人果然如你所言那般,有了新的动向,这接下来难道真要攻伐长安?” 说着,他自己又皱起眉来,道:“不过这京畿之地禁军、诸君众多,无论中军还是外军,都是人数不少,而且装备齐全,永昌……罗致远的人马,真敢来攻伐?他有什么底牌不成?” 这最后的话,毫无疑问还是问着李怀。 不只是皇帝,蒋青、丁一,乃至那杨止,都是下意识的看向李怀,要听他的分析和建议。 就连黄旗,都凝神了一些。 “这……”李怀却迟疑了一下,随后扫了卢怀一眼,道:“臣对那永昌贼的用意略有猜测,也有推论,他接下来会有什么战略,大致能够猜到,只不过这话要是说出来,泄露出去,可能还有些麻烦。” 皇帝一听,眉头再次皱起,随后摆摆手道:“无需担心这个,几位相公固然各有主张,但都是忠心为国的,无论提议为何,其实都是为了朝廷,为了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他们不会泄露的。” 李怀点点头,表示了然,他也知道在场的几位,都是位极人臣,享受荣华富贵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大权在握,执掌王朝,对比起来,永昌军那边纵有利益牵扯,也是能分得轻重的。 更何况,如果真的泄露出去了,未必是坏事,因为自己一个回溯,便能顺势布下陷阱! 当然,也能借此试探一下,永昌军可能的战略,如此一来,就算剧情失去惯性,自己一样能有所把握。 于是他便继续道:“若永昌贼军来攻关中……” 卢怀则是脸色阴沉的打断道:“永昌侯当前可还没真的举起叛旗,便要将这般将他归入造反行径,才是会真正将他逼反!” “卢相公,要不然你来分析一下,为什么永昌侯不会反?”李怀一脸认真的问道,“若他不反,那便是大宁统帅、勋贵,受命于朝廷,那为何不让他回来述职?这些话,我不想再说一遍了,他永昌侯只是将领,兵马并非其人私军,现在携兵自重!你却一意为其开拓,卢相公,你到底存得什么心?” “你!”卢怀眯起眼睛,这次猛然想起来,面前这位年轻侯爷,过去固然是蛰伏藏拙,但也是飞扬跋扈之人! “好了!”皇帝忽然一挥袖子,“是朕让李卿分析的,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不能事到临头再来担忧!李卿,你尽管说,今日你之分析,断然不会传出!”随着,他冷冷的注视着屋中众人,目光最终停留在卢怀身上。 卢怀心中一惊,赶紧低头称罪。 皇帝没有回应。 李怀顺了点气,这才说道:“若臣统领那永昌贼军,是断然不会攻伐长安的。” “但你方才说,永昌君回来攻打关中!”蒋青提醒道。 李怀微微一笑,说道:“蒋公,来攻与真攻,可不见得是一回事。” 杨止眼中一亮,道:“佯攻?” 李怀便笑着点头。 有了他这个提点,在场众人的心思不由都活络起来,尤其是兵部尚书杨止。 不同于指挥兵马交战的枢密院,兵部主要是统领后勤、兵籍、布防等琐事,因此要了解天下山川分布,杨止对关中周围的山川地形早就了然于胸,现在得了这句话后,这心里立刻就明镜一般。 “是了,若是佯攻关中,便能调动其他藩镇,便是关中禁军也得变防,而他永昌军却是坐镇中心,可以从容调度,而且他若只是做出强攻潼关之样,实际上只是派出小股兵马装模作样,主力也就能埋伏起来了,只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李怀在一边听着,不由点头,仔细记忆这些分析过程,心道到底是中枢大佬,这见识就是不一般,自己只是点了一句,居然就看出了这么多。 这想着想着,忽然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身上,顿时明了,这位杨尚书到底是文官出身,能分析,但顷刻之间无从判断。 不对,在皇帝面前,分析和诠释不算什么,若是贸然判断,事后可就要担责了…… 这么一想,他看向杨尚书的目光就有了变化,心道自己现在果然是被教坏了,不纯洁了,居然都想到这一点了。 可惜啊,我也不知道他真正目的是啥,更不知道要怎么打仗,不过我却知道最后是谁与永昌军交战,你不是喜欢分析么…… 一念至此,李怀淡淡一笑,从容吐出两个词:“汴宋、淮西。”然后便闭口不言,等着听杨止解释其中缘由。 这两个词语,像是两道闪电,贯穿几人思路,让他们一个个尽数色变! 便是那卢怀,都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看向李怀的目光惊疑不定。 哗啦! 皇帝一惊,下意识的打翻了手边的一摞奏折。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但凡有些全局观念的,都是悚然一惊。 杨止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原来如此!永昌之意,或在洛阳!” 一直看戏的礼部尚书丁一也不由点头,称赞道:“定襄侯果然是名副其实,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第一百五十九章 预名将事?不自量力! 和过去不同的是,面对众人的惊讶,李怀不再像是过去那般懵懂,一年的学习生涯,为他奠定了不少的基础,至少现在,从几个人的话中便隐隐听出来,佯攻长安隐藏的含义了。 实际上,在来此之前,他便通过几个渠道去搜集消息,同时查阅了有关汴宋和淮西两镇的资料,便隐隐已经有所察觉,只是过去没有经验,所以不敢轻易做出判断罢了。 但比起这个时代的其他人,前世看过各种地图,还常年玩耍被誉为p社四萌的五个游戏,并且混迹52、铁血等论坛的资深键盘军事学家,他的脑海中还是有一个全局画面的。 此刻,众多信息贯穿下来,立刻比那让他越发有底气了。 于是李怀笑了笑,道:“关中地势险要,而且人口众多,诸多豪门世家皆居其中,加上诸多百姓,每年光是口粮,便不知凡几,这些口粮,单纯靠着关中沃土,已然是无从给养了,要靠着漕运、路运,这其中江南所占分量几大,即便有几个常平仓,能做调节,可一旦这条道路被堵上了,必然会造成影响,从而带来巨大的压力……” 他看了卢怀一眼,笑道:“到了那个时候,长安各方纷乱,若是那永昌贼再提出个什么要求,比如故技重施,还说是我的缘故,才逼迫着他兴兵作乱,让人将我交出去,那如卢相公这般人物,肯定便也不管什么朝廷威严,为了大义,只得允了!” “定襄侯,何故处处中伤于我?”卢怀眯起眼睛,心里却实在是日了狗一般,想着这位勋贵也太记仇了,这是在陛下面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攻讦,有完没完啊! 李怀微微一笑,道:“卢相公,无需这般,我自是知道你胸怀大义,关键时刻即便是牺牲自己,也不会向叛贼低头!所以方才只是打比方,在场的诸位都德高望重,总不能拿他们来打比方吗?” 卢怀的脸色倏的涨的通红,盯着李怀,说道:“巧舌如簧,却……” “怎么的?莫不是相公不觉得这几位德高望重?”李怀一脸诧异。 卢怀眯起眼睛。 皇帝这时开口道:“李卿,休得无礼!” 陛下,你这声音里面,可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我怎么听出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表面却是点头称是,随后继续道:“我若为永昌贼军谋划,佯攻长安的下一步,便是埋伏援军,以逸待劳,想来只要挡住了那淮西与汴宋两镇,那这局势就彻底不同了!” “不错!”杨止立刻显得有些急切,“若真是如此,那这情况可就不妙了!等于是捏了关中一条命脉……” 皇帝听了,却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无需担心,朕今日召李卿过来,便是因他有一封信送到了朕手上,其中不仅简单分析了局势,同样也提到了永昌贼军的主要目的,必是洛阳!” 卢怀眉头一皱,正要开口,但没想到,那位礼部尚书丁一却抢先道:“既是如此,想来这定襄侯当已有定计。” 卢怀则趁势道:“这等军国大事,莫非还能听他定襄侯的一人之言?他虽有薄名,但到底没有军中任职,也未曾经历过战阵,更非列于兵部与枢密院中,他之言语……” “我不过是尽一个大宁臣民的义务!”李怀肃容道,“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是我略有薄能,自是要发挥起来,当下这局面,自然不会是我的一言堂,但卢相公您坐政事堂,总理朝政,可这前线军政,终究要枢密院来决定,咱们在这里争执,又有什么意思呢?” 卢怀没有反唇相讥,而是眯起眼睛。 “好了!”皇帝阻止了两人,“今日召集你们过来,便是要听听你们的看法,既是对这局面有用的分析,又为何要因为这些个原因,便舍弃不理?” 他一抬头,对杨止道:“杨卿,你回去之后,相关隐秘你心里是清楚的,但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杨止称是。 皇帝又看向其他人:“几位,这兵争从来不是单纯的兵家事,人吃马嚼,处处皆要有用度,要调度,各个衙门也不可孤存,还是需要支持的,未来兵部与枢密院若有所需,朝廷这边不该卡着。” 蒋青便拱手道:“若是证明定襄侯之略为真,那永昌之乱果然无从阻止,那自是当全力以赴,到时政事堂会组织足够的物资,送到前线,不过涉及到具体的钱财、军饷,还要等户部给出意见。” 李怀听到这里,忽然心头一动,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那边,皇帝则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丁一,道:“永昌那边,礼部还是要用心,使人不能断,但那些过分的要求,是不能允之的,不过一些边边角角,可以借着拖延,具体的细节,你们礼部再研究研究。” 丁一也是点头称是。 皇帝顿时意气风发,一挥手道:“既如此,那边先去做,毕竟此刻正是当紧之时,也别耽误时间了。” 于是诸相公,与李怀一同告退。 等人一走,皇帝不由长舒一口气,对黄旗笑道:“有道是福祸相依,如今看来,这永昌之事未必全是坏事,朕说不定可以借此树立威望,从政事堂那边夺回一些权柄!” 黄旗自是看出了主子的心思,便就道喜。 皇帝则摆摆手道:“无论如何,平息事端才首要,等会将枢密使等人叫来,我还有一番吩咐,对了,等会让人过去,告诉李卿,让他尽快将战略写好,送过来给朕过目,这样与枢密使交谈的时候,朕也好把握局势。” 黄旗称是,立刻便去安排,随后宫中还是一阵忙碌,而卢怀则阴着脸回到了政事堂,貌似如常的处理着政务,不过等他晚上回到家中,第一时间便叫来了心腹。 “那定襄侯当真是欺人太甚了!”面对这心腹,卢怀不再掩饰心中之念,“我先前或许对他略有打压,但那是敲打他,告诉他官场为人处世的道理,是一种引导,但着实没有料到,这样纨绔出身的勋贵,不识好人心啊,更沉不住气,他以为自己那点见识,便能预测了久经沙场的君侯之意?” 那心腹一听,立刻配合着道:“还有这等事?当真是不自量力!真以为自己是谋略家?连这军国大事都能预测?连名将都敢预测了?” 第一百六十章 清君侧,斩定襄! 卢怀点点头,冷笑道:“他还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到底是没有出过长安,见识有限,为自己埋下祸根,以为运筹帷幄是那么好做的?若是事有纰漏,他就是第一个要定罪的!这是主动揽责,愚蠢透顶!” 他那心腹在旁边添油加醋道:“听说永昌侯麾下人才济济,武将如云、谋臣如雨,这一旦有动静,那肯定是深思熟虑,综诸人所谋,哪里是他一个定襄侯能算出来的。”只是花一说完,却见自家主子眉头皱起。 “什么人才济济?以后不要胡说这些!”卢怀斥责一句,“这些话,他李怀可都分析过,说是因为永昌侯招揽人心,所以才见反意,他今日在官家面前又有一番论述,也曾提到此事……” 那心腹一惊,赶紧弥补道:“是属下浅见了,不过既然这定襄侯喜好这些,何不透露出去……” “今日他所说之言,不可透露!否则后患无穷!”卢怀又瞪了心腹一眼,然后也不管对方反应,直接吩咐道,“现在这时候,我等要静观其变,不可主动透露,不过只要再过一两天,局势就该有变化了……” 说到这里,他冷笑起来。 “就等着看他的好戏吧!只要他的预测破败,自是反噬之时,那时才是我等动手的时候,我现在让你过来,是让你联络咱们的人脉,了解各家司衙、衙门,对他李怀的看法,再派人看他这几日的行程和动静,毕竟永昌侯那边‘清君侧’的名头打起来了,他定襄侯能一点事都没有?” 那心腹眼中一亮,明白过来:“这等时候,重压之下,他自是会犯错的,未来就是致命之事,之事您不是已经安排了郭詹过去……” 重压? 卢怀回忆着李怀今日在御书房中的表现,不由打了个问号,那等嚣张的纨绔勋贵,真的会感觉到局势紧张么?等听到了心腹后面的话,他不由摇头道。 “我怀疑郭詹或许已经被发现了。”卢怀沉思了片刻,才继续道,“否则李怀不至于表现出完全不在意的态度,总之,这些事我等都要小心……” 他这边吩咐了几句,便与心腹从隐室走出来,结果还没走两步,他那心腹就又回来了,然后低语道:“方才有人传信,说是柳家的下人私底下接触了定襄侯。” “柳家的人?”卢怀疑惑起来,“这不应该,柳家虽说与定襄侯没有什么过节,但那被定襄侯踩着上位的郑生,乃是他柳家的未来姑爷,双方也算有梁子,现在人人避嫌,他柳家反而派人过去了?”然后话锋一转,“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还在探查。”心腹犹豫了一下,问道,“需要向柳家过问一下吗?” “无需如此。”卢怀摇摇头,“记得我的话,在他李怀马失前蹄前,我等只需要静观其变!” —————— 啪! 清脆的响声中,柳析捂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我……”心里挣扎了一下,他还是决定将动机说个明白。 “逆子!你还想要狡辩?”柳泉脸上怒气更盛,“老夫我出去会友,本意是要探一探其他几家的口风,结果呢?都在这问老夫,是否得了什么消息,为何派人私下底接触定襄侯!还正好,就是他从宫中归来的时候!” 柳析一愣,这心里也不由恼怒起来,怎的自己都嘱咐了,要隐秘、要小心,结果还能被旁人知道。 “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柳泉脸上怒意更上一层楼,“以为自己形式隐秘?你也不想想,他定襄侯现在正在风暴中心,整个长安,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你派人去接触他,还就在人家府外等着,谁能不知道?” “我……”柳析本想说,自己是让人去司法衙门那边的,但再一想,好像也没有问题,不由就沮丧起来,只是嘴上还是道,“但既然定襄侯去了宫中,还无恙归来,说不定……” “说不定?说不定!”柳泉不等儿子把话说完,就怒吼一声,“咱们柳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能是一个‘说不定’就能拿出去冒险的吗?你呀你,真是太不长进了……” 边上,柳新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看五弟也是一时糊涂,但既已铸成错,还是该反省一番,就让他在家闭门思过吧,最近这段时间还是别露面了,也好让其他家族知道咱们的态度。” “闭门思过?我……”柳析哪里肯,正要争辩一番,柳泉已经摇头。 “不可,”柳泉看着面前的几个儿子,“他是不能再留在长安了,还是回祖地吧。” “怎可如此!”柳析如遭雷劈,“我不能回去,对了,战乱,父亲,当前那永昌侯正要叛乱,外面兵荒马乱的,我若是走了,路上有个好歹可怎生办啊!” “那也是你自找的!”柳泉一甩袖子,便吩咐家丁过来,将这个五子给押了下去,对于柳析嘴里的哀求充耳不闻。 等人一走,柳家老爷对其他几子道:“事既已出,各方皆知,再去解释不仅无用,反而可能得罪了定襄侯府,万一真有个变化,那就不好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唉。” 其他几个儿子互相对视,便都点头称是。 另一边,李怀则拿着得自柳家的消息,翻看起来,这脸上越发有了意外表情。 “居然将这长安舆情给总结的这般详实,几个大族,还有各方势力都有涉猎,甚至还有不少要紧衙门,柳家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不过他们这个时候送这个来,是什么意思?” 李怀说着,又翻起另外一册,越发惊奇了。 “拜黑教相关的纪录,好家伙,比我这几天在京兆府衙门找的还要详实不少,柳家这是有心了啊,这么看来,他们的意思和态度也很明确了,这是要投靠我啊,不错,不错,有眼光啊!” 忽然,他新生恍然。 “也对,若不是消息灵通,加上有眼光,当初怎么就能一眼挑中原本的主角做未来女婿?有这等见识和胆魄,丝毫也不让我意外吗,看来以后见着柳家的人,我得表达一下亲近,也好让旁人知道,柳家是我照着的,防止寒了人心,这也是管理学的一环。” 这么想着,他赶紧找出纸笔,将自己刚刚生出的管理学心得记录下来。 随后,扔掉纸笔,长舒一口气。 “今日一番论述出去,明天不如就找柳家问问消息和各方反应,最好能找到潼关的消息,也好决定是不是要回溯来修补……”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暂时抛开了种种担忧,等待结果。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刘毅忽然就找上门来,迫不及待的见到了匆忙稀疏的李怀。 “禀上官!那永昌军已然开拔,前往潼关,而且正式向天下昭告,要‘清君侧,斩定襄’!”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雨将至满城动 “不是早就都知道了吗?” 李怀一听到消息,第一时间不是惊讶或者惶恐,而是疑惑,在他看来,最近碰到的人,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从高层几位相公,到普通的司衙仆役,几乎都知道了这件事。 “为何你匆匆忙忙的过来,就禀报于我这事?” 李怀的从容神色,让刘毅一愣,而后便不由钦佩起来,不管自己的猜测如何,单说这份胆魄和定性,就值得敬重。 毕竟原本只是小范围的消息流传,现在是摆明车马的扯旗子,那可就不是消息灵通的官府、世家知晓,而是天下百姓皆知,这影响之大,和原先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 刘毅相信里面的分别,以李怀之前表现得心性,自是明白的,因此才会越发佩服。 不过他这次过来,该说的还是得说明白,便又道:“这次情况与之前还有不同,先前他只是借口兵卒有异动,然后顺势提出,现在则不同,是正儿八经的起兵来攻关中!沿途之人必会得知,被其蒙骗,到时……” “真正起兵了?”李怀眼中一亮,抓住了一个重点,“如此说来,那这永昌贼不再继续伪装了,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这是好事,因为革……额,兵争的首要任务,就是认清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当敌人真正确定,就该抛弃幻想,准备战斗!而且是全力以赴!” 刘毅一愣,品味着李怀的这分化,感到这平时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哲理。 不过,他没有忘记此次过来的其他目的,便继续道:“属下此来,是要告知于您,先不用去往衙门,如今长安处处风声鹤唳,有不少人上下奔走,局势十分混乱。” “你是说,我现在去了衙门,会十分危险。”李怀听出了那言外之意,“这我就有些不明白了,难道还有人要因此责怪我?” 刘毅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永昌侯当年也曾沙场立功,随后名望一年比一年高,无论是京畿之地,还是其他地方,都有不少感念其名的,这些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现在见着永昌侯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起兵,便都信以为真,要在内响应,而且这些人里面有不少轻侠之流,都是有些手段的亡命徒!” “那永昌贼还有这等追随者?崇拜者?”李怀没有怀疑刘毅之言,毕竟这人是在情报、特务机构任职。 不过,就因为这个不去衙门…… 但好像是不该去啊,轻侠之流那可都是高手,换成穿越前,那就可以看成是武侠高手,我这几手两脚猫的功夫,如何能抵挡? 但是我要是直接不去,是不是影响形象?显得我怂?嗯,得婉转、委婉一些,而且要自然,我先发表个议论,谴责一下,然后再顺势…… 这边,李怀念头刚起,那边忽然又有人上门过来,只是这次来的,乃是一熟人,正是他的姻亲,当今礼部侍郎魏瑾的次子,魏林。 “侯爷,枢密使与副使使遣我来此,请您去往枢密院。”不过,见了李怀,魏林没有按着过往称呼,而是恭恭敬敬的行礼,说明来意。 “枢密使要见我?”李怀倒没有感到意外,还猜到了原因,“不过,这等时候,去往枢密院,怕是有些犯忌讳吧?” 心里却不由感叹,这真是好人有好报,关键时刻就有人来相助,小舅子你来得正好,枢密院里面高手多,去了就不怕那些民间高手了! 不过,我还是得委婉点,不能显得太迫切,但也不好太拿捏,万一把人给吓跑了,我找谁说理去? 魏林便道:“枢密使已向陛下呈书,得了允许,这宫中的人,很快也要过来了。” 倒是刘毅听得有些疑惑,对于这一幕为何上演,似乎并不理解,只是碍着场合,不好直接发问。 而这边话音落下魏林话音落下,那边果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宫中派人来传达消息,但让李怀十分意外的是,这次来的,不是黄旗,而是一个看着面善的小太监,皮肤白皙、满脸笑容。 见着李怀,一口一个侯爷的叫着,然后说明了来意,果是和枢密院那边的请求有关,还带来了皇帝的口谕—— “着定襄侯李怀,全力辅助,用以咨兵,以安国土。” “臣,李怀,领旨!”李怀按着礼数接下了口谕,随后看向魏林,道:“行,那就先去枢密院,毕竟国事要紧!”他看了刘毅一眼,“修弗啊,你手上要是没什么急着办的,不如也跟过来。” “属下遵命。”刘毅点头应下。 魏林则微微皱眉,有心想要提醒,但看着场合,生生忍住。 于是这一行人便登上了枢密院备好的马车,直奔枢密院而去。 另一边,相关消息迅速传播,那些还未去往衙门办公的,往往一睁开眼,得知的就是这个消息,然后顾不上其他,匆忙洗漱之后,连饭都吃不上一口,就匆忙赶往衙门。 这里面,就包括了几位政事堂的相公。 他们和李怀一样,都是第一批获得消息的,但比起皇城司和枢密院的直送,多多少少还是慢了一点。 卢怀一听到消息,脸色就阴沉起来,熟悉他性子的妻妾子女,还有仆从丫鬟,都不敢多言,只是在旁侍候。 等他穿好官服,即将出门之际,终于忍不住呼来自己的心腹,叮嘱道:“先前让你等待,一定要记在心中,不可以擅自散播消息。” 那心腹也知道事关重大,但多少还有不解,就问道:“永昌侯便是早有准备,现在兵强马壮,朝廷势虽大,但仓促之间还显得部族,但对方毕竟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难道不该将定襄侯交出去,拖延或者缓和时间吗?” “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卢怀长叹一声,“此番碰巧让定襄侯言中,但我等还需静观,若是真攻关中,则他定襄侯的种种谋划都是镜花水月,才是动手之时,现在,还需等待!” —————— 另一边,李怀已然抵达了枢密院。 这个统领大宁天下兵马的衙门,光是看大门,便比京兆尹要有气势的多,而一旦走进去,立刻看到里面人来人往,个个都显忙碌。 魏林便顺势介绍道:“这都是从各处召集来到人手,因兵事而来帮衬。” 李怀点点头,看着前面有一青年官吏走来。 魏林神色警惕起来,顺势介绍:“这人是柳家的人,在城防当差,多知风闻,此番来此也是协助,侯爷可要当心!” 李怀一听,眼睛却亮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奸诈、狡猾又果断! 李怀还清楚的记得,柳家的人送来的情报,并且进行了完善且深入的分析,得到了一个十分合理的结论—— 柳家想要投奔自己。 “其实这并不奇怪,我书里面也经常写,得罪了我这样的实权人物,不想被针对、被边缘化,那就得投靠、归顺,柳家的选择十分明智,我也得投桃报李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看着正在走过来的柳听,看出对方是直奔自己,并且有话要说,就微微点头,笑道:“你的来意,我大概猜得出来,无需担心,我自是会帮衬着柳家的,这次风波中,也不会让柳家有所牵扯。” 这些话,他昨日便在准备,想的就是既要表现出格调和威严,又要不失平易近人。 毕竟,在李怀看来,有人主动投靠,这无疑说明自己是要渐成气候了,既然如此,肯定要更加注意个人形象,毕竟是要当大哥的人,有了第一个小弟,肯定会有第二个小弟。 规矩都是在最初的时候立下来的,如果现在不把握好,做好人设,以后等手下小弟多了,难道还能想一出是一出?他可不敢自夸,没人比自己更懂管理! “唉,只是以后小弟多了,彼此之间有了不同的利益诉求,还要靠我来平衡,可能会比较伤脑筋啊,这方面是不是要准备一下,做做学习?” 暗暗给自己的学习列表增加了一个项目,李怀的目光跟着投到了柳听的脸上,注意到后者的表情有些惊讶和惶恐,立刻就意识到,自己先声夺人的计划成功了。 边上,刘毅若有所思,而魏林则是一脸意外,目光在柳听和李怀身上来回巡视。 这当老大,当然得有威信,还要让人难以测度,不好揣摩,更重要的是,既要让手下的小弟敬佩,也要适当敲打,让他们畏惧。 现在,他需要再接再厉。 “关于这次的事,我已有安排,现在要去与枢密使、枢密副使商谈,旁的事有空再说。”然后李怀便示意魏林继续带路,心里则在回忆,看看这次的话,有没有什么地方存在纰漏,下次如何改进。 毫无疑问,枢密使这等全国总司令一般的高官,那是妥妥的国家高层,自己说要去他们谈笑风生,一听就非同一般,即便是柳家这等大族也可震慑,然后直接走人,不给对方进一步接触和了解的时间和空间,更可以摇摆其心志,让他们忐忑的同时,越发敬畏!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感慨起来。 这管理学,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我虽不敢说没有人比我更懂管理,但只要钻研、推敲,这心得体会还是会有的! 随后,他看向魏林。 魏林如梦初醒,压下心头的震惊与疑惑,继续在前面引路,而刘毅等人紧随其后,只不过这位皇城司的干将,忍不住看了那满脸忐忑的柳听一眼,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敲打?布局?又或者是在警告? 还是说,干脆就是一次宣告? 看不透啊! 殊不知,此刻柳听的心里,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这……这等局面,让我如何去向父亲回报?这可不是没有完成嘱托,干脆就是上了他定襄侯的套了啊!过去只是听闻此人心机深沉,今日真正接触,才知道见面更胜闻名!这人的城府之深,手段之绝,简直骇人听闻了!” 原来,柳听出现在此处,可不是机缘巧合,虽说因为军情传来,枢密院要紧急处理诸多文书、律令,需要大量临时人手,要从相近的下属、相关衙门中抽调,可为了能抵达此处,柳听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原因就是想趁此机会,在众人跟前,名正言顺的接近李怀,然后说清楚一些道理。 同样的,不只是枢密院,包括其他几个衙门,柳家也安排了人手,想的是饱和时接近,总有一个能碰上。 所以,当柳听见到李怀的第一眼,便是心头一跳,想起了父亲的嘱托,然后暗背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为的就是不刺激李怀,同时把话说清楚,不让对方误会,同时也让旁边有个见证,没想到…… “没想到,他定襄侯居然先声夺人,抢着把话说了!”柳听的表情阴晴不定,多年来培养的权术心思权力运转,试图把当前局面捋顺。 “从这一点来看,他很可能是看出来,先前联络他,是柳析的个人举动,与柳家无关,所以才不让我开口,然后趁着这个机会,在旁人面前说出模棱两可之言,让人遐想,等于是直接拉我们柳家下水啊!真是奸诈、狡猾又果断,好高的手段啊!不行,必须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传回去!” 为了来此,柳听动用人脉,现在正当忙碌,他不好擅自离开,只能找人传信,只是这等敏感之言,不好宣之于旁人,而此等重地,自家仆役也不好踏足,找了好一会,才抽这个机会传出去。 “柳析!看你做的好事!我柳家眼看着要被他定襄侯玩弄于鼓掌之间了,若是因此而万劫不复,你百死难书其咎!” 就在柳听在外面艰难折腾的时候,李怀也迎来了枢密使与枢密副使—— 先前他被魏林带到了衙门大堂,见着里面人来人往的,根本没有空闲来招待他,于是便坐在一旁等待。 这转眼的功夫,两位主官便亲自过来了。 李怀赶紧起身,按着规矩行礼。 “定襄侯客气了,你可是我等央求陛下请来的,无需这般,来来来,先来看看情况,再来定夺。”枢密使耿种笑呵呵的说着。 倒是那位枢密副是齐贤传眉头,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李怀则是心中一动,想着若是给自己看军情,怕是自己也看不出什么,不过能借此进一步确定,是否还是剧情惯性,若可以,则自己就能从结果,逆推过程,给些建议了。 于是他毫不推辞,就在耿种的引领下,入了后衙。 期间,还有人阻拦刘毅,还是耿种给予允许,让他跟着进入。 此处忙碌之人更多,桌上还摆放着诸多案牍、卷宗。 李怀对此丝毫不怵,现在论翻卷宗,他是专业的。 只不过,在即将碰到最近那个卷宗时,枢密副使齐贤传开口了。 “定襄侯,还望你看了卷宗后,能分析一下局势,说说此战趋势,若是可信,我等也能回报陛下,当然,无论如何,你今日所观,都不可外传,可记住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兵者当知 这般语气,李怀自然能听出一些背后的意义。 这是对我心里不服气啊,但是很正常,人家位高权重的,又没有在皇帝面前和我照过面,自是没什么交情可言的,要是一来就处处配合,那我才应该小心。 他倒是将自己摆的很正,今日过来,就是为了整体计划服务,就是要搞清楚永昌军的动向,除此之外…… “如果能顺便打个高官脸,也是不错的,但毕竟是手握实权,还掌握兵马,日后可能还要与之合作,总不好做的太过,按照管理学的角度来看,要稍微委婉一些,嗯?这好像不是管理学吧,管他呢!不用在意这些细节。” “槽都让你自己吐完了,我都没有发挥余地了。+1槽点。” 所以面对言语上的敲打,李怀既没有反驳,也不是默默承受,而是转而拿起那几份卷宗,一目十行的扫过。 头上,光环转动之下,为学之人技能发动,效果拔群。 齐贤传看着,眉头一皱,挥了挥手,叫来一个吏胥,道:“你去给定襄侯讲解一下,兵阵情报,涉及诸多名词,还有许多细节,过去没有接触过的话,是很难一下子看懂的,军情如火,咱们不能耽误时间,早看完,早处理其他事务。” 边上,众多处理事务的吏胥,各个神色凝重,显是心弦紧绷,听得招呼,其中一人快步走来。 又是夹抢带刺、意有所指啊,这枢密副使是嘴里抹了蜜么? 李怀忍不住瞥了齐贤传一眼,然后在那个吏胥走过来之前,就用标志性的淡淡语气说道:“无非就是介绍潼关外的分兵和布局,而且因为涉及到兵家隐秘,内容其实多有删减,只是讲了个大概……” 他这么一说,那吏胥固然是停下了脚步,便是齐贤传也不由一愣。 倒是枢密使耿种哈哈一笑,对齐贤传道:“我早就说了,定襄侯自是熟悉军务的,莫忘了他的家学渊源!” 这和家学真没多少联系,是靠着个人的奋斗! 李怀叹了口气,不由感到了一阵无奈,回想之前一年中挑灯夜读,不由唏嘘。 不过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什么,于是又埋头看了起来,放下了手里拿着的那一卷,又拿起其他几卷看了起来。 几眼过后,他便明白了,这几个卷宗隐去了不少内容。 比如调兵的步骤,以及兵力等等,这也是正常的,哪怕有皇帝背书,是枢密院主动让自己来提供咨询,但归根到底,涉及到兵家的事,要慎之又慎,因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尤其是这等时候更要小心。 不说旁的,真要有个泄露,自己看过了内容,就会成为嫌疑人,那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说不清的,算是一另类保护。 更何况,李怀实际上也不需要知道那么详细。 “我又不是要上前线指挥!我只需要知道是否按着剧情在推进的!” 所以,在他注意到这手上的卷宗里,纪录了一些永昌方面的兵马动向,一方面是再往长安增兵,一方面又同时保持着后方兵马的数量。 说白了,往长安挪动的,终究还是个幌子。 “没想到朝廷在永昌贼军中的探子这般厉害,”放下卷宗,李怀瞅着两位枢密使,称赞起来,“这才多长时间,那边调动兵马的迹象,都被你们探查出来了。” “这些消息原本都有的。”耿种摇了摇头,“这前线送来的消息,一天能有几十上百,有真有假,有的详细的,也有杂乱的,我等能看到的,多数都是被整理之后的,否则的话,咱们哪里还有精力顾及大局!”说到这里,他看了刘毅,笑道,“这一点,刘点检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刘毅点点头,对李怀道:“这琐碎消息送来,负责整理的人会试图从来面理出联系,这就是最初的消息,然后呈上去,由指挥官来确认真假,以及背后用意,理出其中逻辑,提炼对方目标,然后将这个逻辑和目标下放,再让底下的人,按着这个甄选消息,拼凑成拥有一定细节的、较为完整的情报。” 李怀听着一阵头昏,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刘毅的意思,其实就是在说,一场大战前后,无数消息蜂拥而来,就像是一块块拼图,谁先谁后,谁左谁右,想要去哪,该放到什么位置,是真的还是假的,等等,都不确定,优秀的指挥官、战略家能挑出有用的,然后拼装在一起,让整个局面清晰起来。 这和我玩p社的策略游戏有点不一样啊,那玩的时候,我可是敌人兵模啥样、从哪边来、多少人马,以及援军何在,几天能到,那都是心知肚明的啊,所以之前还有点信心能效仿兵家,但要是按照这个拼图的样子来看,这情况有点不妙啊,万一拼错了…… 李怀这边心中嘀咕。 那边,耿种又感慨起来:“自来兵争,无论旁人如何说法,但老夫看来,首谈情报、信息,知敌知己,才是胜战的基础,因此兵中圣者方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若知敌,则可从容布局,若不知,则疲于应付,所以定襄侯你的一番推测,方让我等有的放矢,能将那琐碎信息,拼凑成眼前这些卷宗!省去了不知多少无用功,只此一项,便堪比五万精兵!” 说着,他目光炯炯看着李怀,问道:“不知看过这些,定襄侯又有何高论?” 李怀心中一凛,但也知道,此时自己没有退缩的可能,更何况作用百二十点槽点,他也有底气出谋划策,若是不行,一个回溯,那他自是掌握了最为确切的第一手资料。 除此之外,在这之前李怀便坐了腹稿。 “第一步,战略上要蔑视永昌贼!” 他立刻引用伟人言语,毕竟自家本事有限,却是站在无数巨人肩膀上的,要的就是一个镇住场面! 齐贤传眉头紧锁,道:“罗致远可不是寻常将帅,是有本事的,定襄侯,你是否太过小瞧他了?” 便是耿种和刘毅都不由点头,站在边上的魏林不敢表态,也难免露出了焦急之色,担心自家姐夫说错了话。 “诸位误会了,”李怀谈笑着摇头,心道,到底是没有学过历史唯物观啊,不懂得这精炼概括的妙处,以后咱地位高了,那得普及普及,对了,就加入我那还没命名的文稿中就不错,嘴上则道,“我不是小瞧他永昌贼,而是说他此举倒行逆施、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作法自毙,是不得人心的,是悖逆的,是必败的!” 他越说越有气势,目光扫过众人,还有周围一众惊疑不定的吏胥。 “反观我等,背靠朝廷,要维护天下安危,不使贼军伤我黎民百姓,此乃正义之举,是必胜的!此战从一开始,这胜负便已注定,我等必胜,他贼必败,要让全军皆名此事!这便是战略上的蔑视,他罗致远固有小术,但大节已亏,愚也!” 此言一出,耿种不由点头,齐贤传面露愕然,众多吏胥脸上的凝重都减退了不少。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佩服!佩服啊! 李怀见这屋子里的气氛不错,便继续道:“不过,在战术上,我等却要重视永昌贼,正像齐相公所言,他罗致远是有能耐的,这个不该否认,虽然这人无耻、卑鄙、虚伪、邪恶、无耻、卑鄙……” “咳咳……”刘毅忍不住小声提醒,“您方才说过这两词了。” 李怀点点头,便道:“这人虽不当人子,但该承认的还是要承认的,他在兵家上还是有本事的,而且身边也有能人,更是处心积虑,早就有心判断,必是准备充分,此番诸君能识破他的阴谋,但也该看出来,此人阴险狡诈,野心极大,他真正想要拿得,其实是洛阳!” 旁人听得此处,便不由在意起来,都听出接下来当是战况推演了。 不过,李怀说到这,却忽然停了下来。 耿种立刻会意,便笑道:“定襄侯尽管说,这里的人都是信得过的,而且他们这些天都在这里忙碌,吃睡都在此处,都是可信之人。” 这是说这里的人都被严密监控啊,所以不用担心,但我这么来来往往的,别到时候出了事,甩到我头上啊!不对,别等会不让我走了! 他这心里面嘀咕着,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正好借助枢密院的影响力,帮自己进一步探查剧情变化。 “若是我所料不差,之后那永昌贼军的人,会想方设法的调动各方兵马,若我为其谋,则不仅会在长安中留下内应,传播各种流言,动摇人心,说关中危急,还会在其他藩镇中埋下棋子,并且抓住此次机会,一一启用!” 听着李怀之言,耿种神色严肃,问道:“流言?” “不错,正像我先前所言那般,这永昌贼军先天不足,自叛乱始就自带扑街气息,抱歉,是必败无疑,因而他们必然想要挣扎,因此阴招、暗招自是不会少的。”李怀一本正经的将自己写的那些内容说出来,“想来很快这长安里就有各种流言,说什么各地流民、天灾之类的,寻常百姓无从分辨,因而会扩散,最终影响禁军。” 周围众人听着,那齐贤传却微微摇头,似乎不以为意。 但很快,就有一个吏胥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的走到房间角落,从一堆案牍中翻出一本书册,他的这番动作,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动作,比如李怀,他顺势看向那本书册。 那书册也没有多厚,只有几页而已,被拿着递给了两位枢密使过目,同时还有简单的介绍,说的正是最近长安城内隐隐有流言,说是南方水涝,北方干旱,东边蝗灾,西边戎乱,更有大批流民似乎奔波。 “属下原认为这些流言与当前局势无关,只是密集爆发,或与那邪教淫祀有关,因此未曾重视,现在听得定襄侯爷提及,方才觉得不对。” 这话一说,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又是一变,包括齐贤传、刘毅在内,看向李怀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同了,耿种更是微微点头,满脸欣赏。 这么配合? 李怀也有些意外,但他身经百战、见得多了,神色不变的道:“拿过来让我看看。” 那吏胥得了耿种允许,就递了过去。 李怀低头一看,不由点头,这可就和原本的剧情对上了,越发肯定剧情存在惯性了,不由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猛地想到最近查阅邪教卷宗的细节,笑道:“若是我所料不差,这那邪教子弟或许也入了他永昌军中,只是此事还无实据,我也不好多说。” 齐贤传立刻说道:“记下来,等下记得让探子和细作多注意注意。” 李怀闻言有些诧异,但这会的关键还是继续阐述后续剧情,于是他又道:“刚才说到哪了?对了,说是在其他藩镇也有探子,接下来若是枢密院没有准备的话,周围几个藩镇的兵马不得不来救援,否则事后他们也不好解释,那就肯定要中计。” “什么计?”耿种追问起来。 李怀便道:“永昌贼军的主力,其实埋伏洛阳周围,他现在散播流言,让关中惊疑,又作势攻打,调动周围朝廷藩镇,为的就是要速战速决,他们是拖不起的,以一隅而抗天下,唯有在最初,各方没有反应过来前,先一步占据优势,将阻碍先剔除,再得物资,方能站稳脚跟,所以接下来,他们必然诱汴宋、淮西两镇。” 注意到几人表情,他笑道:“想来这事诸位都能想到,但我既然说出,就因这背后还有个关键,便是那永昌贼或在朝中收买了内应,若这些内应只是宣扬我之恶名,说我乃是祸根,那其实还好,最多不过是多谢口水仗,但若他们处处诋毁藩镇,逼着那些藩镇不得不出兵,那可就不同了。” “阳谋啊!”耿种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这时又有一个吏胥想到了什么,跑到一边翻起了一堆书册,从中拿来了一本,递给枢密使,说道:“最近朝中已有风声,有些人说中原藩镇护卫关中,如今既有兵灾,当早做准备,先出兵过来才是。” “中原藩镇,”耿种翻看那本书册,微微一笑,“这可是定襄侯那边《四藩论》中谈及的,如今各方也都接受了。”说着,他将那书册递给李怀,后者却没有接。 “在下最多分析一番,这具体怎么做,还是要几位定夺的。”李怀微笑后退,这事他可不想掺和,都是得罪人的活,到时候文官更要有敌意了。 他可还没忘了,自己在文臣那边是关了号的! 耿种点点头,笑道:“那老夫等会就去上书政事堂与陛下,将这些提议的大臣,都好生询问一番,最好能看守起来,等战后再言。” 他又看着李怀,笑道:“只是这些微末枝节,旁人难见,定襄侯你却是洞若观火,能将之串联起来,换成旁人,前前后后不知要耗费多久,才能察觉,你若为帅,必可从微末中得见战机!老夫佩服!佩服啊!” “如此一来,怕是要有风波,”刘毅忽然开口道,“倒不如让皇城司去他们府上问问情况。”说着,还对李怀拱拱手。 耿种一听,抚掌而笑:“正是,这事还是你们去合适。” 李怀不由暗叹,这是要去查水表啊,皇城司很有震慑力啊。 另一边,齐贤传则问道:“接着呢?定襄侯可有胜计?以平永昌贼?”言语间居然客气了不少。 李怀沉吟了一下,按说这后面的剧情他也知道,若是说出,倒也慑人,只是其中时间跨度不短,就算前面剧情有惯性,但自己干涉之后,万一改变了,现在把话说满了,后面就算能回溯,也不好圆了。 所以他打算见好就收,现在在停下,不过有些总结之言,准备许久,却是不吐不快,正好被人问起,哪里能错过。 于是李怀顺势就道:“这后面情报不多,不好多言,不过我也说了,那永昌贼军必败无疑,是因其先天不足,其中一个关键,便在资财、用度!” ———————— 另一边,刚刚安营扎寨的永昌军主力,已然开始砍伐树木,加固营帐了。 而最里面,大帐之中,永昌侯罗致远正看着一本书侧,眉头紧锁,最后放下,对关之山道:“只是第一仗,打得还是小城驻军,粮草、衣甲、兵刃的消耗就这般巨大,若是这般下去,不消几场,便要耗尽!” 跟着,他不由叹息:“还是那支度使没有被彻底拉拢,留下了这个隐患!” 第一百六十五章 风向一变,悔不当初 李怀离开枢密院衙门的时候,枢密使耿种与副使齐贤传一同出来送行。 走下台阶,李怀回身拱手,说道“两位,你们还有正事要忙,我便不打扰了,关于贼军的那几个弱点,一回去,我便会详细写好,让可信之人送过来。” 耿种笑道“有劳侯爷了,还望您能快些,军情如火,可是等不及啊!” 旁边的齐贤传虽未说话,但也不由微微点头。 李怀表示自己知晓,然后便与刘毅一同回返,不过在犹豫了一下后,李怀没有选择去衙门,而是打算先会侯府,整理一下思路,在书房中把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整理着写下来,再把关于藩镇财政问题的文稿,稍微修整一下—— 这部分内容,早在另一个世界的一年中,他就打了些腹稿,结合侯府中的藏书、纪录,也算有模有样,刚才他便以此提出,说是少了朝廷赐予和户部拨款,贼军很快便要面对粮荒与钱荒。 现在回去之后,便要详细写清楚。 “这些都算是庙算,是分析而不是决断,应该不会直接影响到后续的战况。” 坐在马车上,李怀沉思起来,这一趟枢密院之行,对他而言帮助极大,让他能初步确定,剧情确实存在惯性,至少现在战事展开之后,诸多趋势都和原本相同。 “不过,这就带来了另外的隐患,就是我出招之后,对方会不会改变动向?以及,原本这场战乱能够快速平定,是因为他郑兴业得了朝中之助,先是出使,结果机缘巧合中得知了对方粮草、兵刃不足,然后又结交了一伙颇具实力的流民军,最后甚至还和胡人将领有了交情……” 回想原本的剧情,李怀不由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想要重复郑兴业的经历是很困难的。 “就算是他郑兴业没有扑街,我这根搅屎棍也没有掺和,单纯看这些……不对,我可不是什么搅屎棍!总之,让他重复一次,没有我给他开主角光环,这些凑巧的事有一个没碰上,最后就不可能借助各方力量,让他罗致远身败名裂!” 正因如此,李怀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替代郑兴业去原路走一遭,这其中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那就只能先按着大趋势走了,希望有了我的提醒之后,能斩断永昌军的根基,不给他们挣扎的机会……” 在李怀沉思的时候,刘毅始终暗自观察,眼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不过这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 随后几日,李怀见周围情况平稳,便正常去了那衙门之中。 长安城中,关于他的争论平息了很多,因为前线的战况不断传来,都是朝廷挫败了永昌兵马的消息。 除此之外,李怀为枢密院出谋划策的消息,也逐步流传开来。 “侯爷,这是刑部送来的部分卷宗,是他们特地筛选出来,和拜黑教有关的部分。” 一大早,吴争便匆匆忙忙的来回奔走,天刚蒙蒙亮,就主动跑到刑部衙门那,亲自将一批卷宗押送回来,等到了司法衙门,又马不停蹄的跑到李怀面前禀报。 “哦?”李怀抬头看了一眼,淡淡说道,“行,放在一旁,我等会会看。”而后便继续看着手上的文书。 吴争小心的窥了那文书一眼,见了边上所写的一个“密”字,顿时收回目光,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只是出了衙门之后,吴争却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叹息声,被旁边的同僚通道,便走过来安慰他道“可是上官又没有怎么理会?其实也无需这般悲观,侯爷只是专注于兵事,毕竟如今这战事,可有一大部分都是咱们这位上官谋划、运筹的!身上重担,那是可想而知啊!” 说完,这人便匆匆离去。 吴争则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埋头处理政务,不过这做着做着,又忍不住长叹一声。 这声音,被另外一个同僚听到了,那人便也叹息起来,说着“要不怎么说,我等目光短浅,当初一听流言,就以为定襄侯要失势,结果人家一转身便运筹帷幄了,唉,现在想要再弥补,谈何容易?” 吴争也不由点头,随之又叹了一口气。 这时又有一名同僚听到,走过来低语道“听说了么?朝廷又打了胜仗!” 先前那人便问道“不是说挫败了攻关中的流民吗?又有什么战况?” 透露消息的就道“说是伏击了永昌贼军的伏兵,我也是听家中兄长谈及的,他便在军中,最近被调了回来,告知了一些,你们可不能外传!” 吴争等人赶紧点头。 那人这才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道“说是贼军本意是想要吸引外镇兵马,然后埋伏歼灭的,没想到被将计就计,损失了大量人马,已然是伤筋动骨了!” “这……这么说,这战乱便要平息了?”有人惊疑不定。 有人则不由嘀咕“说起来,此次那永昌贼起兵作乱,除了一开始的时候关中混乱了一阵子,有不少流言,接下来可都风平浪静,丝毫体会不到,只是听到朝廷兵马节节胜利!” “这个你们还不懂吗?”吴争便摇摇头,“因着这次有咱们侯爷出谋划策啊,我这也有些门路,因而听得了不少消息,旁的不说,你等刚才提及的流言,便是侯爷最早警告枢密院,随后皇城司有了动作,抓捕了一些人,顺便震慑了些许官吏!” 有人点头道“这事我好想听到过点风声,难怪前几天枢密院派人过来致谢……” 吴争又说“除此之外,能击退攻关中的贼兵,也是用了侯爷的计谋,听说前前后后不过两日,就破了贼兵士气!” “这般厉害么?这么说,那第二次致谢,便是因此?”有人惊叹起来,“那这次能将计就计,破了贼军大部,莫非也是侯爷计谋?” 吴争点头道“我虽还无确切消息,但想来也不会有他想了!” 他们这边说着,外面忽然就有人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呼喊着“枢密院的人又来了,看那样子,又是来给咱们侯爷致谢的!” 众人一听,立刻就明白几分,不由大为叹服,只是随后便是浓浓后悔,暗叹自己目光短浅。 另一边,李怀坐于正堂,屏退左右,只留下刘毅、郭詹、高渡等人,接见了那枢密院之人,便听着那人汇报前方战况,顺势听了几句恭维。 刘毅三人固然是既惊且佩,再看李怀,依旧是神色如常,这心里多少就更生敬畏,觉得这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着实是大人物的态度。 殊不知,李怀这心里一样欣喜,暗叹风向总算变了,自己不再千夫所指了,但欣喜之余,又有担忧。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莫非那罗致远、关之山,就要按着原本剧情一条路走到黑? 莫名的,他觉得后面的战况,要有变化了。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让功” 现在这么顺利,风评回归,但总感觉有点不踏实啊,是不是最近太浪了,该收敛收敛了,毕竟剧情惯性再大,也禁不住我这么给全国人民剧透啊! 李怀正在担忧着,那边枢密院派来的使者,就在那边问计道:“枢密使令我来此,除了致谢之外,还希望您能再进一步分析局面,接下来那贼兵会如何动向?” 来了! 李怀心里想着,这时候哪里还能再主动冲上去了,得见好就收啊! 于是他微微一笑道:“这后面的情况如何,可就不是我能预料的了,毕竟真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将领才是最为了解,而论运筹,还是枢密院的几位相公才是谋定大局之人!” 他这一开口,便想着接下来要如何,既不损伤人设和名望,又能比较自然的过度。 没想到的是,那人听得此言之后,居然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说道:“不愧是定襄侯,在下明白了,这便回去转告给几位相公。” 随后他看向李怀的目光中,便多了许多崇敬之意,顺势便告辞离去。 ??? 李怀愣在原地。 这剧情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干脆就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我不理解的深意在里面吗?我刚才说了什么?我在哪? 跟着,他表情凝重起来,思考着自己方才的言语,想着到底有何玄机是没有勘破的。 但左想右想,最后这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抱怨着:“这些官场之人真是让人憋闷,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非要让人猜猜猜,有什么意思嘛!” 他却没有注意到,身边跟着的几个“心腹属下”看他的目光又有变化,越发复杂起来。 等这一天的事处理完,几人退去,临走的时候,郭詹等人忍不住回望一眼,见李怀依旧端坐衙门之中,都忍不住生出一点敬佩之情。 等离了衙门,到了隐蔽之处,高渡先道:“定襄侯的心胸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这不争功一点,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郭詹也点了点头,叹息道:“本来主上还让我从旁协助,不让侯爷坐稳了那运筹之名,没想到他竟是主动推脱,这么一来,各方皆可满意,只是委屈他这位真正的功臣!” 高渡冷笑一声,道:“官场的那一套无耻厚黑,你莫非今日才知道?我早就猜到了!现在贼军大损,眼看着大势已去,这些原本口口声声说他永昌侯并非叛逆的大臣,又一个个变了面目,开始一口一个逆贼的叫着了,更是争抢着要这平叛之功!” 郭詹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高渡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还不速速去给你家主子回报消息?” 郭詹苦笑一声,道:“这话说的,我等现在多少还是同僚,都是侯爷属下。” “侯爷属下?”高渡摇摇头,语含讽刺的道,“别忘了我等的任务,如今这事情一了,定襄侯主动让了功劳,其他各方总不好在针对了,那咱们也就没了用处,八成要被调走了。” 郭詹还是摇头,怅然若失。 高渡见他模样,也收起了冷笑,说道:“侯爷确实待我等不错,也无什么架子,哪怕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我心思、来意,却没有半点在意,依旧是委以重任,平时也不设防,这等人物,若能真为其奔走,那我也是愿意的,只可惜啊,人生在世,身不由己。” 说完,他拱拱手,转身便走。 看着高渡远去的背影,郭詹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这一走,便径直来到了一座布置典雅的茶肆,早就有一个中年文士等在那,见着郭詹便呼喊了一声。 郭詹笑着走了过去,顺势坐下,叫跑堂的上了茶水,二人便闲聊了两句,宛如老友。 不过说着说着,等上过了茶水,郭詹忽然压低声音,将方才衙门里的事说了一遍,那文士一听便就愕然,忍不住叹道:“这定襄侯还真是个明智的性子,也是有决断、有魄力之人,懂得这以退为进之法,这般容易便脱身出去,不用蹚浑水了,当真是个妙人。” 郭詹闻言,便问道:“这般说来,相公那边已准备争夺战后主导之权了?” 中年文士笑着摆手,道:“这话可不是咱们能议论的,郭兄,你这心思有些过界了。” 郭詹一惊,点头不语。 那文士跟着又道:“不过,这次仗能打到这个份上,还是这般容易,朝廷几乎未损多少兵将,等于是送上门来的功劳、功绩,哪个能放过?可惜了,若定襄侯早入官场,或者早就领军了,积累了资历和职权,然后名正言顺的指挥此战,那旁人哪个敢与他争夺功劳?” 郭詹面色暗淡,点头叹息:“是啊,如今侯爷只得了个咨询之名,虽为枢密院所尊,更是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到了分果实的时候,便要被人排挤到一边了。” “听你这口气,可是有些不对啊。”中年文士一语点醒,令郭詹悚然一惊,随后讪讪一笑。 那文士随后起身:“其实你也不用太为定襄侯不平,他不是蠢人,你方才说了,他见了枢密院的使者,主动提及推功,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早有思量,或许还有算计,不仅不蹚浑水,还等于让那些个大人物都欠了他一份人情,这东西关键时刻,同样有大用啊!而且,以他之能耐,功成名就是早晚之事,又何必急于一时?” 话落,扔下茶水钱,便就离去了。 郭詹坐于原地,怔怔不语。 而那文士这一走,绕了几圈,就来到了卢怀府上,将方才得知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奉上,更加了自己的分析,比如李怀的算计等等。 到了最后,他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提及郭詹的异样。 卢怀听着听着,神色惊奇,最后不由放声大笑,道:“好极!好极!定襄侯果是知道进退的,虽说人是有些孟浪,更多跋扈,可涉及到关键,还是能拎清楚的,他既主动退让,那我夺得此功的信心,可就又增加了几分,不过说到底,还是要与枢密院那边说通了才是。” 说着说着,他起身更衣:“阶普,你随我一同去吧,在陛下召见之前,咱们先去拜访一下枢密使。”他顿了顿,“若是其他时候,过去还有些不便,但如今陛下准政事堂过问粮饷,倒是名正言顺了!” <sript>haptererror;</sript>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战后谋划” 李怀最终没有去往枢密院,而是与枢密使等人约在了政事堂旁边的侧厅中。 他抵达的时候,蒋青、张志杰、耿种、齐贤传等军政两面的相公,都已经坐在一起,除此之外,还多了个兵部的杨止。 “来迟了一步,”卢怀冲着几人拱拱手,“实在是如今有千头万绪,事务太多,差点没脱开身。” “无妨,”耿种微微一笑,起身相迎,“这前线大胜,又要安置几个被贼兵肆虐的县城事宜,忙碌一些,也是正常的。” 卢怀微笑点头,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来,此战之后,贼军损兵折将,受到重创,残兵被一路追击,匆忙往那河中逃遁,想要再攻洛阳,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了,这次事件算是能够平息了,接下来就要将那罗致远抓来,历数其罪!明正典刑!” “正是如此!”耿种点了点头,随后笑着说道,“不过,不知此次,政事堂是如何安排的?关于这战后重建……” “河中以南,糜烂了几城,都是百废待兴,但政事堂自有安排,除此之外,那些战俘、残兵,也该有所处置,”卢怀说着说着,见耿种又要开口,便当先道,“这事,我等会与呈于陛下,他罗贼之举乃是叛乱,不比外敌,归根到底还是内部之事,既要平定,后面自是重塑本源,加以杜绝,不可全以兵家事处之……” 耿种皱起眉来,旁边的齐贤传更是眉毛一挑,就要开口。 “当然,此役能平,终究还是枢密院与兵部的功劳,若无枢密院调兵遣将,没有兵部后勤支援,那是决计无法有如今的大胜的!” 这话一说,耿种的表情便缓和起来,齐贤传也没有真的出声。 卢怀随后看着蒋青与张志杰等人,又道“历来叛乱,一旦兴起,都要起大军,耗费诸多钱粮、人力,前后几十上百日,乃至数年,方能平息,而这一次能这般顺利,前后不过十几日,不出一月,便奠定胜局,归根到底,还是咱们这边调度得当,诸衙门在政事堂的串联下,齐心协力的结果……” 一听到这话,几位相公便都了然,知道了卢怀的意思。 侧厅角落,正在处理文件的侍从,忽然在墙边低语两句,而后外面便有快步离去。 —————— “从皇城司的传信来看,几位相公已有共识。” 御书房中,皇帝落笔书写,神色如常,很快便将一份奏折批示完毕,然后合上放到一边,看着身边的黄旗,说道“只可惜,无人提及定襄侯。” 黄旗低下头,没有回应。 皇帝跟着又道“当初定襄侯早就提醒了各方,告诫了他罗致远野心,结果无人当成一回事,等事情爆发,甚至还想将李卿推出去,做替死鬼、挡箭牌!呵,原因朕也明白,无非是李卿的话,逼得罗致远不得不提前起兵……” 冷笑中,皇帝忽然一顿,问道“罗家的人,可都抓捕出来了?” 黄旗这才回答道“罗贼早有准备,亲近族人早就挪出去了,只有些远亲还在长安,与他关心不近,但为了以防万一,也都被控制起来了。” “家族亲人都被缓慢转移,连朕都未曾察觉,但现在想起来,哪里是举贤不避亲,分明是早有预谋啊,可惜啊……” 话至此处,皇帝便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他们的心思,朕很清楚,先前罗致远筹谋许久,和各方都有利益牵扯,所以在最初的时候,这些人可都不敢明言,现在一个一个的倒是急着跳出来唾骂叛逆了!” 黄旗则笑道“这些人也是知道好歹的。” “不错,所以他们才会联合在一起,与几位相公一同揽功,想要将功抵罪,”说到这里,皇帝叹息了起来,“朕也知道,这次牵扯之人太多,若是一力追究,朝廷上下难免要有一番动荡,可能波及更广,只是到底是委屈了李卿……” 说到此处,他忽的话锋一转“但说到底,此次也是整顿吏治的绝好机会,相信再次之后,朕便能收回一些权柄了……” 这般说着,那边脚步匆匆,又有一名侍从过来,递来一封信。 皇帝展开之后,便对黄旗道“如今看来,李卿的功劳旁人并未忘记,虽说一个个都心照不宣,也不提及,可到底知道李卿的本事摆在那,怎么都抹杀不了,因此一个个的,就都忙着去攀交情呢。” 将情报放下,皇帝又抽出一本奏折,低头批阅,嘴上则道“得准备一下了,再过一会,便要将那些相公们,都召来御书房,商谈一下战后事宜了。” —————— “最近这两日家中送礼的人,又多了。” 是夜,李怀回到家中,稍微休息了一会,他那书童李屋便嘀嘀咕咕的说着,话里话外一股优越感。 李怀则摆摆手道“一概都不许收,更不能多嘴,我知道他们的目的,但尔等要记得,这场仗可还没有打完呢!” 李屋闻言,有些委屈的道“侯爷,人家都说您神机妙算,一番运筹帷幄,已然奠定胜局,不日那永昌叛乱就会平定,为何不许咱们外传?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你懂什么,还要我给你解释不成?”李怀眉头一皱,心下则暗叹,你如何能知道我的担忧?少吹两句能死啊! 那前面的杖都是按着剧情走的,被算到了我的头上,可我有几斤几两,这心里清楚得很啊! 这要是以后关之山变了套路,战况猛然胶着,那我前面积累的名声白费不说,后面该如何应对,那也是两眼一抹黑! 更不要说,真让我来指挥,怕是过几天长安城都要陷落了! 带着心里的彷徨,李怀摇了摇头,在李屋憧憬的目光中,迈步走上家宅深处。 “这战况不知到底如何了,没有了郑兴业这个变量,后面的剧情,会因为一次大败,而提前终结这次叛乱吗?” —————— “若是局面继续下去,我也就到此为止了。” 空旷的大帐中,一脸憔悴的罗致远长叹一口气,看着面前的墨贺先生,苦笑道“如今这局面,若拿不下洛阳,那一切休提,只是这兵力缺口……” 墨贺先生正要说话,营帐外面忽然一阵喧闹,随后一个近侍冲进来,满脸喜色的道“关先生回来了,有人与他同来!”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惊变之处洛阳陷! “父亲,五弟那边该是个什么说法,您可得尽早那个主意啊,那车马都停在城外庄园好些天了,总不能继续这么僵持下去,依我看,不如便让他回来吧,如今这长安内外的人,都又想着法子攀附定襄侯呢!” 柳家内堂,柳听焦急的出言建议“咱们现在却有优势,五弟在当初各方议论纷纷的时候,便主动靠拢,这是雪中送炭啊,总是比其他人强一些的!” 话中,透露出急切之意。 在他的对面,他那位父亲柳泉眉头紧锁,沉吟不语,显然正在心里权衡着。 旁边,柳新则低语道“总不好猛然变化,不然以五弟的性子,这尾巴又要翘起来了,难保不会出个其他事来。” 柳听眉头一皱,便道“现在可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先前在那枢密院中,定襄侯更是出言暗示,不少人也都在场,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 柳新便打断道“当时四弟你可是很是惶恐,还特地让人回来通报,希望家中能想办法。” “结果这办法还没想出来,那边定襄侯便运筹帷幄奠定大局了!”柳听冷冷反驳,“先前枢密院管着严格,我便是传消息,都要经过反复验证,最后取了巧,也让家中耗费了几日时间才破解明白,但现在看来,并非坏事,如今枢密院稍微松了一些,我这就第一时间出来了,便是不想耽误了这波形势!” “不错,”柳泉忽然点头道,“既然枢密院都放人了,说明战事是真的要平息了,既然如此,让析哥儿回来,也并非不可,只是他到底犯了糊涂,若是不知吸取经验,还觉得这么做是对的,下次再来一次,就不能这般好运了……” 他这话一说,两个儿子就明白其意了。 柳新就道“那就先让他在庄园等候吧,正好磨磨性子。” 柳听则道“他在那边,也有仆从、差役会通报消息,必已知晓长安风变,或许早就沉不住气了,不如来到家中,还有父亲能震慑住他,放在外面着实难说。” 柳泉摆摆手道“总归要让他长点性子的,我这就吩咐下去,让人不要随意给他通报,更要严加看守,不可让他擅离!” 柳泉的这个命令传达下去,着实起了几天效果。 但也就只有几天而已。 五日之后,城外柳家的庄园内,早就憋闷难受的柳析,终于等来了家中一名管事,知道能够离开庄园了,于是半点也不耽搁,叫上老婆孩子,便急匆匆的登上马车。 不过,这马车上,那柳家管事还在叮嘱“老爷可是说了,公子您回去之后,要先定定神,晚上亲自去侯府送拜帖!” “知道了,知道了!”柳析颇为抱怨的道,“真是的,家中就是没有魄力,都这个时候了,还压着我,若不是我抢了先机,咱们柳家能有这个机会,抢先亲近侯爷?” 柳家管事便道“这事老爷自由考量……” 柳析摆摆手道“什么考量,还不是我那几个兄弟见不得我成事,想要压一压我,对了,城中现在什么情况?我只是略微听说,想来陛下已经按照军功,提拔侯爷了吧?” “这功劳可都让满朝文武分润了,而且听说,还是定襄侯主动让出功劳的。”那管事说了一句,见柳析要追问,便又道,“这些等您到了家中,老爷自是会详细分说的。” “哦,”柳析本来听说功劳被文武分润,还以为李怀被人抢功、打压了,这心里不由一惊,但看着这管事的表情,又点头道,“看来侯爷也没吃亏啊,也是,这么大的本事,坐在长安城,就把贼军平了,换成谁也不敢轻易怠慢啊!不过朝中那些人的性子,我也是知道的,八成也有逼迫,都是迫不及待跳出来的!” 说着说着,他又问道“对了,我在庄子里消息不畅,罗贼可是已经落网?几时送到长安来?还是说已经送来了?” 那管事摇摇头,道“这等军国大事,公子都不知道,小人又如何能得知?” 二人正在说着,颠簸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然后一个人急切的掀开车帘,冲着马车里坐着的人叫道“出事了!公子!主上让我告知您,那罗贼引了胡人破关,又联合了一伙流寇,已然攻下了洛阳!” “什么?”柳析与那管事都吓了一跳。 随后,柳析吞咽一口,惊魂未定的问道“什么情况?又有人叛乱?” “还是罗贼!”那通报的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却依旧勉强开口解释,“罗贼勾结外族、邪徒与贼寇,又抓了不少百姓驱策,不知用了什么奸计,竟是将洛阳攻下来了!” “罗贼?”柳析满脸疑惑与不解,怀疑自己正在梦中,“罗贼不是早就被击败了,怎么到了你这,不仅没有被抓,反而还攻下了洛阳?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该不会是假冒我柳家之人吧?” “小人不敢!”那人立刻亮出了一块玉佩,“是主上特意让我来通报公子的,至于详细的军情,就无从得知了。” “真的?”柳析忽然两腿一软,“那……那这可怎么办?方才还说侯爷立功,转眼那洛阳就被贼军攻破了,这可是大事啊!我……我这还是去祖地吧,万一被牵扯了,牵连了,这……这家里也不好说啊!” “不不不!”那通报之人赶紧道,“主上是希望您能尽快去往侯府,拜见侯爷!您可是与他最为亲近,当初更曾相助,相信侯爷一定会见您的!” “现在还去侯府?这不是自讨没趣吗?他罗贼都破洛阳了,先前运筹的定襄侯,岂不是……不对!” 柳析到底是大族出身,现在纵然慌乱,但一些趋势和细节还是知道的。 “让功!”他猛然惊醒,看向管事,“先前局势大好,定襄侯却把功劳让出去了,这……这莫非是早就料到?还是说,侯爷明明奠定了大好基础,结果被朝中文武逼迫着退隐,结果这局面被这群文武给折腾坏了?” “这些,都得您见了侯爷才知!”那报信人又提醒起来,“主上让您全速前往,出了这么大的事,朝中还在争吵,但想来官家很快便要召见定襄侯了……” “不错!咱们得赶在朝廷召见之前,见了侯爷,才能知道局面,更可知晓该如何应对!”柳析急急吩咐,“赶紧的,全速前进!” 。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刺杀! 当柳析一行人快要抵达侯府的时候,就不由停下来了。 这位柳家五公子,更是只能下了马车,迈步前进—— 原因无他,实在是前面的车马太多了,虽不能说是摩肩接踵,但有限的街道中,横七竖八的摆放着几辆马车,再加上马车周围的仆从、家丁,柳家的马车想要强行突破进去,肯定要剐蹭碰撞。 与其如此,倒不如亲自步行了。 不过,他这一走下来,前行了没有几部,就碰到了不少熟人。 “这不是柳五少么,怎么?你也来求见定襄侯?你家也有人失陷在敌营?” “听说你最近出长安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是去拜访定襄侯的?还是与我们一同在这里等待的,前面的人都还没让进去呢,真是的,我家老头子也是拧巴,这么大的事还不亲自来,非要我来,我哪有什么分量,让人家侯爷见我?” “是啊,看看这周围,哪个不是急着、等着,但见不着啊!” “唉,别说你们了,我当初还和侯爷一起玩耍过,不是一样难见,不过这也正常,若是随随便便就见了,这等时候也有隐患,柳五,劝你一句,和我们一同在此等候吧。” 这些个人,大部分都是长安各大家族的世家子弟,其中不乏与柳析交好的,平日里一同寻欢问柳的“友人”。 不过,柳析谨记着父亲的嘱托,更知道当前情况紧急,肯定不会耽误,最多只是点点头,敷衍两句,根本不会停步。 而且在他的心底,还隐隐有一股傲气。 你们想要求见侯爷不成,但和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货色不同,我是在侯爷危难之际,主动投靠的,是真正有眼光的,自是会见到侯爷的。 这般想着,他步履匆匆,只是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些疑惑,自家与侯爷算有交集,过来问询也就罢了,他们这些人八竿子都打不上的,这时候也来问询,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柳析也没打算就此深思,还是当务之急要紧。 越是往里面走,前面的人数反而就越少,但柳析也注意到,等候在这里的人身份逐渐提升,不再是单纯的世家子,多多少少有些职位了。 又走了两步之后,他竟是发现,那王景等在前面。 这王景在长安颇为有名,其叔父王立庭不日便要调入中枢,为吏部侍郎,所以他这个侄子也是水涨船高,影响力很大。 往日里柳析见到其人,也是要客气一二,甚至有的时候还要逢迎巴结。 “听说这人在长安文会的时候,与侯爷有了交情,在那之后几次邀请侯爷,却未能如愿,他现在过来……” 这边,柳析还在想着,那边王景也注意到了,立刻便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 “五公子,你也来了。”王景的口气很是亲切,让柳析一阵诧异,正想要询问,没想到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柳析心头一跳。 便听王景低语道“听闻你们柳家好像已与定襄侯府有了关系?早就投靠了?” 柳析心头狂跳,不可控制的兴奋起来。 这是知道我的英明事迹了? “看你的表情,该是如此了,”王景点点头,“听说是柳听在枢密院中主动投靠,有不少旁观之人为证。” 柳析瞬间表情呆滞。 “……那时不少人还在质疑侯爷,唯独你们柳家看的远啊,柳老爷果然非同一般!” 边上,王景还在说着,然而柳析已是无心细听,这心里像是炸开了锅,有一种不吐不快的冲动,恨不得抓住王景的衣领,告诉他这些与柳家旁人无关,都是自己慧眼识英雄,更是魄力非凡,摒弃了诸多阻碍,一力承担,最终为家族开拓出了未来! 结果现在…… 这般想着,但柳析多少还知道身份有别,以及基本礼仪,于是压下心头憋闷和冲动,想着要如何婉转的、将自己的丰功伟绩说明白,澄清谣言,没想到,王景接下来的一番话,便让他心神大变,后面的话就都卡住了—— “莫只可惜,你来的不是时候,这会定襄侯已经走了……” “走了?”柳析满脸疑惑,“可是方才那些人,可都没人发现,你莫非进去了?” 王景就道“我虽未进去,但我有一远亲,颇有能耐,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知道侯爷眼下,并非在那府中,可能已被召入宫中,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并未声张。” “掩人耳目?到底是什么意思?”柳析越发疑惑。 “借一步说话。”王景压低了声音,“这事正要与你商量,要借你柳家的渠道。” 柳析一愣,便随着前行,来到前方马车一侧,就见到一名青年。 那人上来拱手,道“见过柳五公子,在下河东王川。” “这就是你那远亲?”柳析打量一番,不由点头,“倒也一表人才。” 王川就道“我与王公子的血缘颇远,说是远亲,着实是抬举了。” 柳析跟着变问道“你说侯爷不在府中,是怎么看出来的,还有,这里为何会聚集这么多人?莫非就是因为他们围在此处,才使得侯爷暗中离去?” “这些人的家中,如今有不少人不在长安。”王川先是回了这么一句,然后唏嘘摇头,“那朝中诸官一看战事将了,便明里暗里的争夺功劳,都抢着要去前线,结果这边一群人用了各种理由走了,转脸那边局势突变,如今生死未卜,因此都来请教侯爷。” “请教侯爷?”柳析又有不解,“这时候不是该去朝中么?” 王川笑道“这便是有趣之处了,局势大好时侯爷急流勇退,让出功劳给旁人,朝中文武争夺起来,无人提及定襄之功,结果不过几日,便急转直下,这朝中上下又开始提起侯爷了,从早上开始,不知多少人过劳邀请,都不得入门,也只有官家相召,方可有用。” 王景则在旁补充“此刻,定襄侯可谓万众瞩目,一举一动都牵扯不少,又关系文武百官的面皮,隐秘出行,也算说得通,否则再是不愿见我等,也该派个人出来才是。” 柳析一愣“莫非真的已走?” —————— “门前那些人还未散去?” 行驶的马车中,李怀放下战报,询问车外,很快就传来了书童之声—— “不仅未散,反而越聚越多。” 唉。 李怀叹了口气,不由摇头。 终于还是来了,这战况一变,自己算是不得安生了,虽然没有背锅,算是值得庆幸,可这次皇帝急忙召见,显是要问计,可剧情已变,原本该是郑兴业助力的胡马与流寇,反而成了他罗致远的帮凶,后面要如何发展,自己根本预测不到了啊! “莫非等会找个朝中兵法大佬,抽个技能?但万一是个水货呢?而且万一我不会用,又或者与头上光环不兼容呢?莫非,真要走那一步?这也太难受了吧!” 他正在烦恼,下意识的抬头一看,见着头顶光环又壮大了几分,便哭笑不得,忽的心中一动,听到有破空声传来。 他还未反应过来,那窗帘便呼的一声飘起,而后一道劲矢贯穿窗帘,“噗嗤”一声插入李怀胸膛! “麻蛋!有刺客!” 。 第一百七十章 李怀的故事结束了? 以李怀为主角的故事,到这一章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主角,将会通过抓阄的方式,随即抽取一个。 与此同时,最有可能中奖的人,就是本书的原主角郑兴业,当然接下来的故事主要就发生在大宁朝的世界了,这也可以有效的规避未知力量对古代时空的影响。 最后,让我们一起怀念李怀,感谢他在这几个月中为大家带来的快乐。 伴随着阵阵花朵落下,一个时代似乎就此完结。 …… 在这一瞬间,李怀的作者本能,在强烈的、难以想象的痛苦刺激下,开始疯狂发散,脑海中更是飘过了类似旁白一般的话语! “给我住口!我才不会就这么退场!我可是有外挂的男人……” 他的眼圈已经发黑了,但依旧努力睁着,并且试图将散乱的思绪梳理起来。 随后…… 疼疼疼! 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疼痛,在李怀的胸口出炸裂开来。 随后,他感到浑身酸软无力,想要抬起手捂住中箭的胸口,却怎么都鼓不起力气,甚至连发出声音都难以做到,但偏偏能感觉到鲜血从胸口流淌出去,伴随着一股冰冷,开始在全身蔓延。 咚! 他身子一歪,摔在马车的地板上。 外面,隐约能听到一阵吵杂声,以及李屋等人满是慌乱的声音,但却渐渐远去。 在疼痛、冰冷和恐惧的包围下,李怀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电视里、小说里那些被人捅了好几刀还能砍杀的,都是骗人的,我这只是被人捅了一箭,就全身无力,连做都坐不稳了……” 在这个念头之后,他用最后的一点力气,默念了一声回溯。 —————— “啊!” 惨叫声中,李怀将面前的那个轻易仆役吓了一跳,也将在周围护持的家丁、护院们给吸引了过来。 “侯爷,怎么了?” 乔其急匆匆的冲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李怀,紧张而又关系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了?本书差点就完结了!你说怎么了? 李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惊恐,努力维持镇定,伸手在胸前上下摸索,最后才松了一口气。 时间已经回溯了,一切都会改变! 他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目光扫过周围之人,最后摇摇头道“无事,只是忽然想起了昨日噩梦。” 他的这个借口很是敷衍,任谁都能听出里面的不自然,只是当前自是无人敢就此询问,只能抱拳退下。 而后,李怀的目光落到了眼前那个青衣仆役的身上,后者的表情惊疑不定,显然被李怀那毫无来由的一声惨叫给弄的一头雾水。 是不是有些影响我的形象啊,但是也太疼了吧,我差点就死了,不对,是我如果没有外挂,那就死定了! 李怀的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但他还记得此刻之事,对面那人正是得了宫中之令,乔装改扮后,来给自己传令,让自己悄悄的进宫,打枪的不要。 总之,似乎是几位相公为了防止什么不良影响,刻意嘱咐的。 想了想刚才命悬一线的情形,李怀不由一阵后怕,便对那人摆摆手道“我知你的意思,不过当下这情况有些复杂,我不可立即动身,还需准备一些人手……”跟着就看向乔其等人,“将身手最好的家丁都给我叫上。” 乔其领命而去。 而那乔装仆役不解,便要说些什么。 李怀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语,然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这件事涉及不小,若不做万全准备的话,隐患太大了,你也无需着急,待我等上路,你便知道我的用意了。” 他这么一说,配合着如今偌大的名头,那乔装之人哪里还有胆子反驳,反而觉得这番举动有着难以言喻的深意在里面,慑于李怀气势,主动退避。 “无需担心,很快便会上路,不对,这个不吉利,很快就要出发。”李怀安排了这人去休息,自己则陷入了后怕式的沉思。 “到底是什么人动手的?那根箭矢,估计不是普通弓箭能射出来的,说不定是弓弩,而且把握时机、对我的位置都十分了解,莫非是朝中内奸?而且是什么人要我的命?” 回忆之前的局面,在后怕之余,李怀也难以抑制的愤怒起来。 “这是杀身之仇!要是没有外挂,我就死了!谁和我这么大的仇,非要置我于死地!这么一想,事情就清晰了,毫无疑问就是他永昌贼!呃,好像拜黑教也有可能,除此之外,我好想没怎么招惹别人吧?不对,我这前身着实招惹了不少……” 瞬息之间,李怀的头脑中,无数记忆翻滚出来,让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但总而言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和永昌贼必然脱不了关系,他很可能是觉得我还有办法翻盘,担心我再给朝廷运筹帷幄,将局势重新压制下去,所以派出了刺客,和朝中内奸合谋,要刺杀我!” 有了这个大致的猜测,李怀忍不住抓了抓头发。 “我就知道,不该掺和这件事啊,打仗乃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涉及到卑鄙无耻的罗致远,这人毫无底线,居然搞暗杀,真是一点规矩都不讲啊,我一直是想要低调的啊!为何遭遇这等无妄之灾!” “装逼的时候,你可比谁都积极,现在被人刺杀了,要死了,就说这些了?你自己都看不下去了!+1槽点!” 李怀丝毫不管旁白之言,陷入烦恼。 “麻烦大了,从来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而且回溯之前那个刁钻的射击,肯定是高手啊!我手下的护院根本没本事,就算乔其跟着,要是再来一次,也难保不出意外,但问题是,我也不认识什么高手啊,接触的几个,也多有所属,嗯?” 忽然,李怀愣了一下,想到了一个人,随后招了李昌进来,而后便有人匆匆忙忙出了侯府。 那边,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柳家的柳析求见。 “这柳家是投靠我的家族,作为样板,不能寒了人心,可我马上就要进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李怀听了消息,想了想,“这样,你把人带进来,让他等一会,可以告诉他我的去向……” 这般折腾了好一会,约莫两刻钟后,李怀才登上后门的马车,心惊胆战的重新踏上了“老路”。 。 第一百七十一章 死啊死啊,胆子就大了 “嘶……” 李怀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然后迅速平息。 ”这是第十七次了吧?好像都不怎么疼了,但话说回来,就算我槽点多了,也经不住这么个浪费法啊,而且这试错成本也太高了,慢慢的都是血啊!但问题是,那刺客着实难缠,连高手都防不胜防!” 回想方才十几次的回溯场景,李怀不由心头一阵肉跳。 死死死…… 低头被一下子击中脑门; 爬出车外,被两个方向来的箭矢贯穿胸口; 奋力奔跑,结果落入陷阱,被人一剑穿胸; …… 那真是各种死法层出不穷,让他以为自己漫步在亚楠街头,仿佛每个路人都能把自己虐杀。 哪怕已经有些习惯疼痛了,可回想起那些场景,还是止不住一阵阵的心悸。 “虽说也有一点收获,就是我这胆子有点大了,似乎看淡了生死,说明我是有这个魄力的……” 他叹息着摇头,然后下巴扬奇四十五度,做出了一副悲悯表情。 “要不要脸?不是发现了死前能自动触发回溯吗?警告你哦,要是槽点没了,就没这个服务了!+1槽点!” 周围,正准备上马车的人,纷纷停下脚步,他们都注意到了李怀的表情和变化。 旁人正要去问,李怀便摆摆手道:“无他,应是昨日未曾睡好,有些着凉了。” 这周围的人一听,在放心的同时,又纷纷表示关切。 “侯爷,您可要注意身体啊!您可是咱们侯府的主心骨!” “是啊,尤其是眼下这种局面,更是离不开您啊!” “是啊,您这肩头扛着可是江山社稷的安危啊!” 这一声声关心的话语说出来,当真是情真意切。 但跟随同来的书童李屋,却是眼珠子一转,说道:“主上,这社稷安危什么的,小人不懂,但却知道您这身子骨才是第一的,可不能疏忽大意啊!” 旁人一听,纷纷一愣,看向这书童的目光,就都有了变化。 高手啊! 众人的这一番“勾心斗角”,李怀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听在马车前,静静等待了一会。 等李屋疑惑的过来询问,李怀才笑道:“我在这里等候一位朋友,他将会护送我等前往宫中。” 乔其眉头微微一皱,但没有说什么,随后耳朵微微一动,朝街角看了过去—— 便见一名青年缓缓走过来。 这人穿着粗布麻衣,抱着一把铁剑,就这么缓缓走过来。 见到他的这幅模样,乔其和诸多护卫全部紧张起来,瞬间做出了戒备姿势。 “无需这般,这位李兄弟,乃是我请来助拳的,”李怀摆摆手,然后主动迎了上去,拱手道,“能得李兄相助,实在是一大幸事。” “君侯言重了。”那青年摇摇头,“我会过来,一来是因为魏梢与我交情不错,二来,是敬佩君侯的为人。”话音落下,便不多言。 书童李屋听着这话,品味出了一丝不恭敬,便欲出言。 但不等书童开口,李怀就笑道:“李兄弟,此番请你过来,是我预料到途中绝不安宁,却又不能不去,况且也不怕透露给你,此番前往宫中,还是低调为主,因而不能大张旗鼓,所以思来想去,只能请你来相助了,只是……” 那青年点点头,淡淡说道:“侯爷无需说的这般清楚,我既来了,自是要护你周全,有我在此,断然不会有意外的。”话中隐隐透露出一股傲气。 连心里略微不满的李屋都很是意外,从这话中感受到了一股信心。 我信你个邪哦! 李怀却是在心底叫喊着,要是你真这么厉害,本侯还能被人贯穿那么多次? 只是前面十几次,他倒也领教到了这位青年的高超身手,知道关键时刻还真的只能靠此人,于是便笑着道:“我自是信李兄弟的,只不过那刺客想来也不是一般人,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方或许准备充分,不如这样,李兄弟与我同乘一车……” 他话说到这里,立刻转头对李屋与乔其道:“尔等不得有异议!” 这突然的一句话,直接将两人几乎要脱口而出的劝阻给噎在了嗓子眼,一个两个的脸都憋得通红,但注意到李怀严肃的语气,都理智的闭上嘴。 只是这心里有增了不少敬畏,感觉李怀竟是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一般! 李怀不由松了口气,前面两回,就是因为自己一时不察,让李屋说出什么“主上千金之体,怎能与草莽同乘”,结果让这李姓青年不满,未曾同乘; 随后一次回溯,自己挡住了李屋这倒霉孩子,结果乔其那边又除了问题,这位护院头子不满的说“主上之安危,乃是我等职责,不可让旁人近身”,结果那李青年又有不满,未曾同乘。 这一次…… 止住了两个仆从,李怀再看那青年。 “无需如此。”李姓青年轻轻摇头,“君侯乃是贵人,李某乃是山间野人,不可同乘。”然后他游目四望,“至于护卫之事,我既答应下来,自是不会让君侯有损,这一点,某家还是有点信心。” “……” 李怀沉默了一下,最后点头道:“好吧,既然你坚持,那便如此,只是有一点还要提醒,刺客恐怕并非一人,到时李兄弟最好多注意周围……” 青年点点头,走到一旁,也不知道是否将李怀的话记到了心里。 面对如此情形,李怀也只能叹息一声,因为前面有一次回溯,自己就因为强迫这青年行事,最后这人竟是不告而别。 “说到底,这人虽说对我客气得很,但心里不见得真的佩服,而且从前面几次对话来看,这人或许心里觉得,我运筹还有点能耐,但论打架、群殴,就不如他了,因此不以为然,唉,看来这次,我还得预判一回,那可就得卡点了,不然稍有不同,位置错了,就是一场悲剧!” 这么想着,李怀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又询问了时辰,惊觉时间差不多了,便催促着车马赶紧上路,自己则赶紧按着前面几回的样子,拿起一本书,装作看书的样子,实际上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这一走,等离开侯府,到了一处拐角,李怀忽的将书一扔,往前面一扑! 噗! 一道箭矢刺穿窗帘,“叮”的一声,钉在车板上! <sript>;</sript> 第一百七十二章 预判大师李玄庆! 李青淡淡的行走在队伍的中央,抱着自己的铁剑,不言不语,甚至连眼睛都眯着,只留下一条缝。 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有气无力的行走者,但实际上他正全神贯注的观察着周围的变化,任何风吹草动都可以第一时间感应到。 所以,当马车行走到了拐角,他立刻便感应到了前方墙壁上隐藏着的那人,以及那透露出来的恶意! 于是李青两脚猛然蹬地,人如离弦之箭般冲过去,但这边刚动,在另外一个方向上,一道箭矢便破空飞来! 不好! 在这一瞬间,李青的脑海中闪过了李怀方才提醒的话语。 那位君侯居然真有这等预判之能? 说时迟那时快,李青瞬间便改变了冲刺方向,用更快的速度要冲过去,但这时隐藏在墙角的那人猛然冲出来! 这人赫然是个高大的汉子,蒙着面,但虎背熊腰,舞动一把朴刀! 两人相互牵制,让李青不得不分出精力,如此一来,他便来不及救助了。 该死! 大意了! 但眼下他别无选择,只能迎敌! 铁剑挥舞,变退为近,这进退之间的力道瞬间转化,长剑有如流星,直接和对方的朴刀碰在一起! 清脆的声响中,两人战成一团,两招过后,李青就占据上风。 但后面却传来一阵混乱声响,李青暗叹一声,知道那等突然的袭击,连自己都差点反应不及,那位君侯恐怕凶多吉少了。 那个执弓弩的是个中高手,而且可能不止一人,这等人物…… 这一刻,他心中不免悔恨,不光是未能完成嘱托,还因为自己的自大,而坏了一位英豪的性命。 果如师父所言那般,自己还有欠缺…… 正当他心头念转之际,却听后面传来了李怀之言—— “李兄弟,你便缠住这人即可……” 什么!? 李青心中一惊,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好见到李怀从那马车中翻滚下来,随后毫不停留的又是往旁边一滚,居然又险之又险的避过了一箭! “这……” 看着这等反应之力,李青心头巨震,以至于差点被对手占据优势,好在他到底意志坚定,瞬间镇定下来,然后重新压住那人。 这时,李怀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些人身手灵活,还有配合,若是逼紧了,他们反倒要逃窜,不得抓捕,我在这之前已然通知了城防的陈将军……” 后面,李怀在地上一阵乱滚,看着着实狼狈,但偏偏就能闪过那些从各处激射而来的箭矢! 看得那些个仆从、家丁一阵心惊胆战,有心要相助,偏偏不知那些箭矢要从何方射来! 只是这般局面,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乔其等人一咬牙,就要过去挡枪。 “你们都退开!” 李怀勉强起身,快速后退,躲过了一箭,心里默念不乏,同时回忆前几回合自己的站位和走位,力图引导那些埋伏着按着老套路行动。 “这些埋伏之人伸手矫健,彼此还有配合,周围至少有三个弓弩手,远近各自不同,若你们贸然过来,挡了我的躲闪之路,反而弄巧成拙了!呼呼呼……” 这等凝神躲避,好费劲精力、体力,李怀已然气喘,这还是他本有练武的底子,否则局面更差。 但旁人也看得出来,若是继续下去,他被围住不过早晚之事。 那李青彻底压制对手,便要击伤对方,过来支援,但心里却是佩服不已,他自是看出,李怀有点练武弟子,但不仅荒废,而且本身水平有限,却能这般躲闪,更显难得! 李怀则摆摆手道“不慌,若是我所料不差,陈将军的人就快要过来了,因无实证,他怕是将信将疑,加上要隐蔽行事,人手不多,想要全部抓住不行,但抓住一二,还是可行的。“ 说话间,李怀又是往前面一扑,狼狈的摔倒在地,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差着一根短箭,箭尾微微震颤。 而后,周围街道传来一阵喊杀声。 李怀一听,便喊道“李兄弟,动手,但要小心,那刺客身上怕是藏着毒物,关键时刻用来自尽,此乃死士!” 李青点点头,对李怀的提议再无半点怀疑,果然拿出全力,劲力崩动,铁剑飞舞,筋骨摩擦中,连身子都隐隐膨胀几分,浑身筋肉纠结,瞬间便爆发巨力,将那低手压制,然后手上不停,几道血线飘动,将那人的手筋脚筋斩断。 那人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李怀看着这一幕,不由感慨,果然是国术流啊,当初自己并未在武力上做出完善设定,不过好像提了几句国术用语,结果世界就自行完善出了武力体系。 对面,李青迈步上前,一把撕掉那人的面布,一拳砸下去,将那满口牙齿打落,又挥舞长剑,将那衣衫尽数割裂,完全扯掉,扔到一旁。 看着那赤条条的汉子,李青正要说话。 后面李怀忽然道“李兄弟先别忙着询问,先来我这身边,以防万一,还不能确定敌人真的离去,或者落网了。” 他话音刚落,果然又有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李怀顿时脸色一变! 这可是最新剧情变化,前面十几回都没见过的。 刷! 但李青猛然甩动长剑,铁剑疾飞,直接打飞了箭矢。 只是那箭矢来得急,虽被击飞,却还是飞驰过来,擦伤了李怀肩膀。 “侯爷!” “主上!” “老爷!” 顿时,众人都惊慌起来。 李怀摆摆手,看了肩膀上的伤口,笑道“这算什么?不过一点小伤,乔其,来帮薄栅一下,李兄弟,来,护着我,我可是胆小的很。” “侯爷说笑了!”李青见李怀虽身有伤口,正在流血,却谈笑风生,不由敬佩,觉得这位侯爷果是将门虎子,然后快步走来,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护在李怀身边。 四周,每个人都凝固在原地,乔其则快步过去,包扎起来。 无论是仆役、家丁,都停下了动作,只有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让这里还保留着一份战后喧嚣。 等几息之后,几个城防打扮的男子赶过来,其中有几个还抬着一个满身血污的男子。 那人来到李怀这边,却被挡在外围,他也不恼怒,便拱手道“见过定襄侯,在下城防统领刘集,奉命前来相助,方才我等按着您的指示,过去突袭,但惭愧的是,还是跑了两个,只有这人又最后向您射了一箭,未来及逃遁,虽身手不错,寡不敌众,还是被制住了,只是这人最后服毒自尽了……” 说着,这人低下头。 李怀则松了口气。 他很清楚,这个节点算是过去了! 浪费了十几个槽点啊! 心里叹息着,李怀看向那一死一伤的两人。 “不知能否从这二人口中,得到幕后黑手的身份?有仇不报非君子,我可是死了、伤了那么多次,这仇怎么能不报!” 周围,所有人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他,等他发话。 第一百七十三章 塞翁失马,焉知…… 李怀的目光来回扫视。 被抬过来的这人,看着身材匀称,似乎并不强壮,在李怀想来,此人或许是在射击上有天赋,在身手上就稍微欠缺了些——但考虑到在被众人围攻的时候,尚且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最后还能抽空自杀,应该也是超出寻常水平的。 不过,看着那布满了鲜血的身躯,李怀收回目光,将视线投注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被李青击败,打落牙齿,又撕裂衣衫,手筋脚筋也被挑断,彻底断绝了其人自尽的可能。 这也是李怀的话,已然被李青重视,才会毫不犹豫的下这等毒手,不过…… “这一拳头就能把嘴里的牙都打断,得是多大的拳力?这国术流是不是有些太恐怖了?以后得注意一下个人安危才行啊!” 想着想着,李怀靠近两步,看了那人一眼,入目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没有半点波动,身上的伤痛都无法动摇分毫。 而对于这种反应,李怀并不意外,在之前的回溯中,李怀就曾有一次也算是擒拿了这人,结果眼睁睁的看着其人在面前自尽,然后自己被一箭封喉。 惨啊! 回想自己之前的惨状,李怀不由心颤,对面前这人也不免生出怒意。 “我知现在问你什么都是多余,你也不会吐露,不过我等有的是时间!”李怀淡淡说着,“看看你能硬挺到什么时候,况且,反有为,必有因,你既然出现了,总会有蛛丝马迹被人探查,总能发现什么!” 他这边说着,那边城防兵马的统领,却面露难色,那人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上前说道“侯爷,这两人既然落网,是要带去衙门关押的,恐怕不好被其他人过问。” “这人行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李怀并不意外,他对官场也已有所了解,“你以为我此番低调乘车是为什么?” 随后,他不等那人回答,便自己道“这些人的行径,与当前局势有关,那是牵扯到了江山社稷的,若是让城防拿了,事后你们那必然麻烦不断!” 那城防统领顿时面露为难,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这怕是不成,毕竟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总要走一遭才行,不如先让我等带回去,等将军审问,走了流程,便送去京兆尹的衙门?” 李怀摇摇头,当前这局势扑朔迷离,明显是有人想要下黑手,好不容易断其一指,还拿了个活口,这可就是认证啊,就算最后查不出什么,也能顺势栽赃陷害旁人,若是轻易送给别人,出了什么意外,自己找谁说理去? 但话不能说得太直白,于是他笑着道“两个人,你带走一个……”他指了指那个死人,“另外一个,我也不送去京兆尹,而是送去皇城司。” “这……”那统领本来还待再说,但听到“皇城司”这三个字,这话音不由轻了几分,“这事我得请示请示,侯爷您莫怪,末将也是奉命而来,职权有限,不好做这个主。” 李怀点点头,并不责怪,反而道“明白,这次多亏几位过来相助,否则无法这般顺利,你们也是职责在身,我自是明白的……” 他这边话未说完,那边就有一个声音响起—— “属下来迟了,以至侯爷受惊,罪也!”便见刘毅快步走来,他见了李怀包扎起来的伤口,不由一惊,面色已然变化。 这人一来,城防的人立刻便警惕起来,却不敢多言。 刘毅是真的有些意外,他那边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等得知李怀车队受袭,第一时间赶来,就担心局面失控,结果中途听说这场面被控制住了,寥寥几笔情报,已足以让他从中勾勒出大致,看得出来是李怀的一番布置,方能起效,不由越发惊讶。 只是这年头还未想通,就见着李怀身上带了伤,自是心头一惊。 没料想李怀却神色如常的笑着,似乎浑不在意,反倒说着“修弗你来得正好,我要将这人带着审问,想着皇城司最是合适,你过来与这位统领沟通一下,至于另外一个授首恶徒,便让城防带走吧。” 刘毅一听就明白了其中深意,也不多说,转身就与那位统领沟通去了,只是几句话之后,那位统领的情绪就有些激动了,而刘毅则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几句话后,统领便就有些不甘心的带着那个死去的刺客离开了。 效率真高! 李怀不由佩服,而后便感到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他离开意识到,这是伤口失血的缘故。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得赶紧去治疗一下,不能浪啊,现在要是回溯了,这一回合就白滚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压下心头好奇,没有询问刘毅的方法,而是让他先将人带走。 在他想要嘱咐两句的时候,刘毅便道“侯爷请放心,此次事件发生的这般蹊跷,背后肯定藏着种种谋划,我带人回去,一定会小心,防止再出意外,想来若是皇城司都能发生意外,这长安城中,便没有安全之地了。” 李怀一听,便觉得有道理,人家皇城司乃是特务机构,里面肯定是龙潭虎穴,说不定还有什么各种审判爱好者、酷刑变态执行官、恐怖公之类的特殊人才,那肯定靠得住啊! 于是他点点头,放心的让刘毅把人带走了。 而后,他看了一眼周围众人,心中一动,顺势弯了弯腿,晃了一下身子。 “侯爷!” “主上!” 顿时,就是一顿惊呼! 李怀摆摆手,努力做出一副我很辛苦,但是我在坚持的表情,用稍微微弱的声音道“无妨,只是我这样子,面见圣上,恐怕有些不妥,担心君前失仪啊!” 这目光就落在了,那个乔装打扮从宫中过来通知的男子身上。 后者顿时一愣。 李怀则盯着他,心里盘算着。 “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本来我还愁着这次被召入宫中,实在没有东西可以编了,现在受了伤,算是有借口可以回家准备准备了,不然我这脑子里一团乱,也不知道局势,也不知道敌军情况,连朝廷目前是个什么模样都两眼一抹黑,跑过去干嘛?浪费槽点回溯着玩么?这套路也太累了吧!” 他这边念头刚落,那边浩浩荡荡的一队车马就冲了过来,看那车子旁边行走之人,赫然都是宫中侍卫,还有一位熟人走在一旁。 “见过定襄侯。”黄旗快步走来,给李怀行了一礼,“陛下让咱家带人过来护卫,宫中太医正在等候!” 李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文武不足凭,唯信李卿策 “侯爷,您这还是不够小心啊,虽说想要以自身为诱饵,将那贼人引诱出来,再加以拘捕,可还是有些大意,伤了自身。” 坐在宫中提供的马车上,李怀听着窗外黄旗的话,心情虽依旧沉重,但多多少少有了一些变化。 “遇到这等刺杀之事,不只是护卫可以变,这马车同样也可以变,据咱家所知,老侯爷便有先帝御赐的几辆马车,若是拉出来,这一般的箭矢便是能贯穿,也没有多少进势了,这时您坐在车中,一样能从容布局……” 李怀下意识的抬起手,摸了摸车板,然后表情逐渐凝固。 还是经验少啊…… 呸呸呸!不需要这种经验…… 但是,不能讳疾忌医啊,我这么出色,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招人妒是庸才、枪打出头……最后一个不是。 总之,还是得有备无患啊…… 车内,李怀陷入了纠结之中。 车外,黄旗还在说着。 “不过,咱家也能明白,您既是早就算到有人来行刺,乃至连这行刺之地都推算出来的,必是有些依仗的,方才咱家也听这左右的人说了,您从一开始便躲闪了诸多箭矢,展露了惊人身手,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只是最后那贼子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伤了您,这才中招。” 他顿了顿,感慨道“说起来,这人的决心这般大,想来是对您恨极了,您交给皇城司乃是对的,自有法子让那人开口。”说到后来他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李怀顿时一惊,不由暗道,黄公公,您这一直以来都表现得这般淳朴、平易近人,将太监的优秀之处展露无遗,怎么能这么笑呢? 这边还想着,忽然车马一顿,就听黄旗道“已然入宫了,等会咱们先去重乾殿,几位太医都在那等候了……” 李怀浑身一哆嗦。 什么地方? 充钱殿?我怀疑你想让我抽卡啊! 只是随后一想,才知那是所属皇帝的一出宫殿,平日里只有最为亲近的大臣、重臣能够去往,乃是皇帝休憩、会客、赐宴之处。 但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于是他便要下车过门。 车外,黄旗便又道“您无需担忧,陛下说了,您本就是他信任之人,来到宫中也无需拘谨,就像是回家一样,您如今带伤,那贼人铤而走险,显是与罗贼有关,。” 入宫如回家? 李怀不由点头,感到了皇帝对自己的亲近,这才道“有劳黄侍了。” 这一行车队就这么折腾着进去,好一会,李怀被人扶着下了车,这时太阳已起,被阳光这么一照,他还真有几分眩晕,身子晃了晃。 那边,立刻就有几位神色严肃的太医冲了过来,将他拽入殿中,望闻问切。 李怀稀里糊涂的这么进来,都来不及细细打量这宫殿外面的模样,再一抬头,就见诸相公已在殿中,而皇帝则坐于上,旁边是几个胡子一大把的太医。 这些人的目光都盯着李怀。 万众瞩目的感觉,配合伤口带来的感觉,让李怀眼前一阵发黑,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皇帝本要说话,见状大惊,顾不上其他,直接起身,快步走来,等到了李怀身边,又勉强控制情绪,然后焦急的说道“几位太医,一定要仔细的给李卿诊治,需要什么药材,或者需要多少人再旁协助,只管说,朕一概都允!” 几个太医一听,顿感压力不小,纷纷点头,仔细的给李怀把脉,一番检查后,见主要只是皮外伤,才纷纷松了一口气。 就有一年长太医过来,给皇帝禀报情况,说李怀主要还是伤了筋骨,并不致命云云,最后还不由称赞一句“老臣听方才黄侍陈述,定襄侯虽中此伤,但谈笑风生,不见异样,着实让人佩服,寻常人受了这般伤痛,只是疼也也要难以言喻了,唯有那些久经沙场、亦或意志过人之人,方能如侯爷这般。” “李卿有大才,能人所不能,有心志,能忍所不能忍,自非凡夫俗子可比!”皇帝听到这里方才放心,看向李怀,略有愧疚的道,“是朕疏忽了,只是急着让你来出谋划策,却未想过,你才是罗贼的眼中钉、肉中刺啊!” 他摇了摇头,走进两步,看着李怀“最早看穿罗贼之心的是你,运筹帷幄、破了贼军之势的,还是李卿你,你这边刚放手,让这朝堂文武争夺功劳……” 皇帝说到这里,身后的几位相公和重臣便都面露尴尬,但无人敢打断这番话语—— “……前线失了预判,立刻便急转直下,贼军自也明白关键何在,自然是除你而后快!唉,朕只顾着这文武面皮,却置李卿于险境,真是本末倒置啊!” 话中悔恨之意,溢于言表。 李怀听着,心里也不免热乎,只是看着那几位相公的脸色都有些阴沉,就知道这话说的有些过,有些招人恨了。 于是他赶紧道“陛下谬赞了,臣不过机缘巧合,那贼军里也有些有能耐的,最早的时候,臣靠着大势,依托于朝廷强军,方能顺利,实是依托于咱大宁的底子,算不得自己本事,后来贼军有了防备,加上不惜联络外族、贼寇,孤注一掷,让局势有变,便是换了臣出谋划策,怕也是一样局面。” 说着说着,李怀越发觉得顺畅,感觉这似乎是个甩锅的好借口,还能顾及众相公的脸面。 皇帝一怔,半晌无语,最后才苦笑道“唉,你就是太谦虚,太喜欢让功,太看重这朝堂稳定了!所以才委屈至此!” 身后,几位相公看向李怀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那枢密使耿种更是不住点头。 皇帝跟着又道“不过,你再是谦虚,现在也不能在让于他人了,前线糜烂,满朝文武虽有对策,但朕都不放心,若他们真有能耐,战局焉能如此?李卿啊,这对策,还是得你来谋划!” 陛下!你这话是给我拉仇恨啊,而且……我怎么来啊!? 李怀心中暗叹,怎么绕来绕去,绕回来了?我是要甩锅啊! 顿时,整个殿堂都安静下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走投无路的定襄侯 皇帝看着李怀。 众多相公和重臣有的看着皇帝,有的同样看着李怀。 几位太医或者盯着李怀,或者转头吩咐着旁边的同伴、学徒,让他们去准备药物等。 至于李怀,目光在皇帝、太医和众多相公身上来回跳跃。 视线来来去去,气氛越发尴尬起来。 李怀有心开口说什么,但他很清楚,方才皇帝的那番话实在太拉仇恨了,自己这时说什么,都会有些变味,即使是要谦虚谦虚,也难免让人觉得你在嘚瑟、得了便宜卖乖,哪怕几位相公知道你并无此意。 至于再说些嚣张的话? 李怀摸了摸脑子,觉得自己还没发烧。 “按照套路来说,这种场面,明明是搭建出来让我装逼的,我这时候说几个惊天言论,收获一波赞叹和迷弟,增加名望不说,还能缓和和文官派系之间的紧张关系,这才是正路啊,现在这算个什么事?” 看着面前这人,李怀不由暗叹,这剧情没了自己编排,果然就失控了啊,你看看这舞台、演员、路人都齐了,事件也正好到来,正是自己开足马力前进的时候,结果因为肚子里没货,提前没有准备,加上完全没有头绪,反而要想办法推掉这次机会,真是让人难过啊。 正当李怀一边接受治疗,一边装作有些虚弱的样子,一边想着等会用什么借口推脱的时候,皇帝再次开口了—— “这次,朕与诸位相公聚在此处,便是希望得你一个分析、谋划,这相关的情报与战报,都已经准备好了,等你精神恢复一些,便去看看,然后给出一个判断……” 李怀表情不变,心里却“咯噔”一声。 那边,皇帝则露出了一点内疚之色“正因这事太过要紧,朕才不得不让你拖着伤势来此啊!” 后面,卢怀拱拱手,得了皇帝允许后,便就说道“还望定襄侯见谅,我等也知这事涉及重大,不是一时半会能给出结果的,所以只是希望您在了解局面后,能略微分析一下敌军趋势,以及接下来的战况,便如先前一般。” 这话一说,李怀心里便接连“咯噔、咯噔”,不由暗道不妙,居然忘了这茬! “先前那永昌初叛,我靠着对剧情的熟悉,直接一波预测,还真是步步准确,结果就靠着这些预测,也不需要我提出什么解决办法,朝廷自己就能解决了,他们尝了甜头,现在肯定是想要如法炮制了,而且觉得对我来说,这根本不是困难,但问题是……” 李怀深吸一口气,表情凝重的看着卢怀,心情沉重。 “我根本没有这个本事!” 不过,他的表情似乎是被卢怀误会了,就见这位右丞便低语道“我知晓,定襄侯与我之间有些误会,我等对定襄侯也有不了解的地方,先前存着成见,但眼下正是国朝危机关头,我等当精诚合作才是!” 皇帝则在一旁打圆场道“李卿的心胸,朕是知道的,自是不会记恨这些,不过卢卿,你们之前做的那些,也确实有过分的地方。” “臣等谨记,事后必会谢罪!” 好家伙! 李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感到后背一阵发凉。 对面这可是国家领导人,这种人要给自己赔罪?自己未必能承受得起啊! 不过,为何这人忽然将姿态放的这般低? 他这边还在疑惑,那边关系颇为亲近的枢密使耿种也上来一步,道“定襄侯放心,行刺你的那些暴徒既然被抓,朝廷肯定会全力以赴,将那背后主使者绳之以法,给你讨回公道!你无需有其他顾虑!” 话里话外,也是一副劝慰的意思。 李怀立刻就警惕起来,这等局面,自己若还是推三阻四,自己知道是没本事要甩锅,但旁人就难免觉得自己恃宠而骄,在威胁朝廷,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自己这是走投无路,只有一个选择了啊! 但怎么这些人突然就这么指望自己了?而且你确定这是军国大事,怎么感觉太随便了点…… 思来想去,李怀暗暗叹息,知道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于是习惯性的淡淡一笑,道“既如此,那不如先将不怎么重要的战报拿来,我先看看,了解局势,好生思量,这也是要花功夫的。” “这个老夫知道,早就备好了,当初你也是来了枢密院,看了那边的战报,才能做出那般准确的预判!”耿种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一摆手,就有人抬着不少卷宗过来。 皇帝却皱起眉,说道“这些是事先准备的,但当时不知李卿会受伤,如今出血不少,必然精神疲惫,再看这些,怕是要耗费心神,与体不利,不如去了一半……” 李怀赶紧示意要讲话,得了允许之后,便道“陛下,无需如此,只要给臣一间静室,让臣安静的看一会。” “这有何难?”皇帝大手一挥,不过还是先从太医那边确认了一下伤势,等大致处理了伤口,撒上伤药,又服了一剂苦口良药,李怀终于得到了喘息的功夫,在宫殿旁边的偏室坐下。 不过自是无法独自一人,边上还有几名侍卫,以及过来侍候的宫女。 唉。 他叹了口气,到了这会,才有精力整理一下混乱的思路。 “目前来看,比较靠谱的思路,就是用一百槽点,换个军师大师之类的技能,不然就算度过眼前的危机,未来战局再变,又该怎么处置?但问题是,没有目标啊!方才在殿堂上,我差点以那位枢密使为目标,据说过去也曾为将,可他若能解决,就不用来召我了……” 他心里闪过原文中提到过的几个名字,摇了摇头。 “太远了,即使打着朝廷的名号去,召来也要好久,有些甚至还找不到,更重要的是,我也没有什么名正言顺的理由,就算有,也无法解释清楚,远水不解近渴。” 李怀拿起那些纪录军情的卷宗。 “如此一来,当下能做的选择,也就只有一个比较靠谱了,但在这之前,我得先把战况了解清楚。” 。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李怀的如意算盘 另一个世界。 已然有了少年模样的李怀,缓缓睁开眼睛。 心里默念了一番大宁时局图,随后便坐起身来。 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便在两个仆从的监督下开始读书。 尽管心中焦急,但先前两年在这个世界的遭遇,已然让他知道了养气、静气的重要性,因此并没有表现出一样。 毕竟这边过去一年,那边也才一个时辰,实在不行,就来个两年,那边不也就两个时辰么? “但最好不要拖那么久啊,这一年两年的,受的罪可不是假的!” 这般念叨着,等到了午时,终于见到了那位不苟言笑的甫叔,李怀压住心头冲动,先是堵了一翻书,等到了休息之时,才找了几个问题过去,作势请教。 等甫叔讲解过后,李怀又装作闲聊好奇的样子,提了几个“课外问题”,渐渐扯到兵法,等休息时辰快过去了,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甫叔,当世可有什么兵法大家吗?” “兵法大家?”甫叔看了李怀一眼,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是沉默了起来。 李怀见状,微微松了一口气。 得益于之前一年,他为自己塑造了一个人设,便是对兵法、对兵家颇感兴趣,对杂学也很是好奇,在那一年之中,他虽没有问甫叔太多余兵相关之事,但却实实在在的看了兵书,还会抽空默写,并且刻意让甫叔、仆役看到。 现在,学习之余,兴趣爱好泛上心头,完全是一个正常的少年儿童人设啊! 想到这里,李怀也不由佩服自己心思缜密,此次必能如愿! “这些话,让旁白说还差不多,让路人称赞也算正常套路,自己在心里评价自己,算是个什么事?+1槽点。” 来了! 李怀不由精神一振。 他之所以下定决心,重回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先前在大宁朝中重伤、死伤之下,回溯的次数太多,耗费不少槽点,考虑到抽取一个技能概念,要耗费一百槽点,那剩下就没有多少了,要是再碰上一个刺杀事件,槽点耗尽都没能破局,那自己可就真的交代了。 “来到这个世界,一年的时间,足够我吐槽的了,虽说我在这个世界的活动范围,也就是在这个府邸之中……” 他这边正在想着,那边甫叔终于有了回应,他摇了摇头,道“你想知道当世的兵法大家,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更非难事,毕竟这等乱世,最不缺的便是善于领兵打仗的人……” 乱世? 李怀敏锐的抓住了一个信息点。 这边的这个世界,是一个乱世? 但是自己这几年的生活,还有记忆中过去的经历,好像都没有什么迹象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在这个世界待着,活动范围有限,除了这个院子,对外界一无所知,最多是从书册、书籍、文献中得到信息,其中还有很多只是过往历史,论对外界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 “从记事起就在这个院子里宅着,既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报纸也欠奉,自是对外界了解很少,就好像那些自幼生长在深宫的皇帝一样,长大之后才能说出‘何不食肉糜’这样没有常识的问题啊……”【¥abc小说网…&ap;最快更新】 李怀这边因为一句话,而生出诸多感慨,那边甫叔的话依旧在继续着—— “……不过,当前那些人物,对你来说,还是太遥远了,现在了解也太早了,指不定再过几年,如今出名的这些人就都不在了。” 听到这里,李怀暗道不妙,却不敢坚持,他可是知道甫叔的性子的,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就是一顿竹笋炒肉。 果然,甫叔接下来便道“你先安心读书,该你知道的时候,自是会告诉你的。” 该我知道?那是什么时候? 李怀心中苦笑,但想到这是穿越第一天,后面有的是时间,又镇定下来。 接下来几天,为了不引起甫叔的怀疑,他都埋头学习,没有提起。 这局面一直持续了半个月,李怀才猛然惊醒。 “不好,沉迷学习,差点忘了正事!这要是学下去,一年过完了,我这还没个头绪呢!” “……,你就是最大的槽点来源。+1槽点。” 于是当天下午,李怀回忆了一下大宁局势,然后抽空便想再次询问,但话将出口之际,又犹豫起来,觉得这样太过直接,几次之后,就太着痕迹了,颇为不妥。 于是他便打算用饱和式询问,来将真实意图隐藏起来。 “甫叔,这当世可有什么书法大家、手谈大家的?” “哦?你对书法和黑白道有兴趣?”甫叔闻言,抚须沉吟,最后点头道,“也罢,你这年岁也差不多了,是该学点其他的了,未来与人交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少不了,不能光做学问,这样吧,以后每日白天还是为学,晚上由我来教你杂学之道。” “???” 李怀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这剧本不太对吧教练,怎么我问你兵法的时候,没有这种发展? 可话既出口,甫叔也做出了决定,李怀便是收回也无用了,只能是一脸无奈的点头称是。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他白天沉迷学习,晚上加课补习,生活格外充实,睁开眼就开始动脑子,疲惫不堪了躺下就能睡着,别说谋划着寻找兵家大拿,就连每天回忆一下大宁局势,都差点挤不出时间了。 就这样,忙碌的生活又持续了一个多月。 当李怀心里越发紧迫之际,有一日,他那甫叔忽然在他温习时问道“你先前对兵家颇感兴趣,还问过我当世兵法大家的消息?” “不错!”李怀原本无精打采,听得此言忽然来了精神,暗道,莫非要有转机? 甫叔点点头,却没了后续。 李怀心中焦急,却不好追问,只是坐卧不宁。 “你的心不静!”甫叔忽然出言,“只是这么一点事,便沉不住气,未来如何能成事?” 李怀赶紧称错。 甫叔轻轻摇头“也罢,闭门造车到底有着局限,你为学也有不少年头了,天赋也有、也记了不少东西,但学问也好、道理也罢,若不得实用,终只是空论,如刀剑束之高阁……” 李怀听出了一点味道,不由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终于…… “下个月,有一场书院论道之会,我带你去瞧瞧,”甫叔瞥了李怀一眼,“若是运气好了,或能见得兵家传人。”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个世界水很深? 一连几天,李怀都没有睡好,每天夜里都是辗转反侧。 想着那所谓的书院论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否和长安书会是一般模样? 在这个论道中,自己到底能不能碰到一个兵家大佬? 又或者,能不能借此得到主角的消息? 毕竟前前后后几次架起来,自己在这个世界也待了三四年了,如果原文剧情已经展开了,那这么几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剧情发展了。 但另一方面,李怀考虑到,他为自己准备的龙套,都是成年出场,显然目前这情况,剧情应该还未展开。 可问题是…… 这第二个世界,到底是自己哪本书演变出来的?为什么,在自己的印象中,没有书院论道这个情节? 随后,便开始思来想去的排查。 所以这之后的每天晚上,在他的脑海中,都是学派、论道、乱世、原文等等内容交相辉映。 想得既多,又非常集中注意力,以至于睡眠质量直线下降,所以这第二天的时候,就有些无精打采,学习效果自然很差,甚至到了午时还会打瞌睡,为此被甫叔惩罚了两次。 奈何这心里的疑问和念头太多,哪怕是戒尺都真压不住,李怀越是控制自己不去想,越是忍不住要想。 这种状态持续了约莫五六天,李怀精力越发疲惫,心里也有些焦急,不知到底是为何,若说镇定,几年下来,也是学了些养气功夫的。 不过,等他坐下来,鼻子里闻到了淡淡的清香,因缺觉而生出的昏沉,便猛然间被一扫而空。 顺着这股香味,李怀朝桌上看去,入目的乃是一个小香炉,有袅袅青烟飘起。 “沙门的定神香,”甫叔的声音从一侧传来,“这东西能够安神定神,你父亲年轻为学的时候,时常就喜欢点燃,只是此物珍贵,价格不菲,如今家中存货不多了,你不要浪费,好生用功!驱了心猿意马,方能得见真知。” 李怀赶紧应了一声,不敢多想,拿起一本书册看了起来,这一看果是神思敏捷,有如神助,不由啧啧称奇,对那定神香越发好奇起来。 不过他还记着甫叔的叮嘱,不敢浪费时间,抓住时间记忆,同时便更进一步的体会到了这种定神香的神异。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材料?居然有这等提神效果,这可比咖啡和功能饮料效果好多了!” 等到了午休时间,正好香炉中的青眼也已耗尽,甫叔便过来收拾起来,而李怀则忍不住思索起来,有心想问,但还是忍住了。 这些年相处下来,让他已然明白这位甫叔的性子,若是和此世身世相关信息,只要其人不主动透露,自己便是问破天,也得不出一个结果。 李怀自是不会自讨没趣,只是他多多少少从那有限的信息里,得到了有用的情报—— 至少这种珍贵的燃香,在这几这具身体的老爹那,不算什么稀罕玩意儿,是可以经常拿来用的,只是现在明显不同了。 果然是落魄之家啊,只是考虑到乱世背景,莫非还涉及到什么国仇家恨? 带着种种猜测,时间终于来到了甫叔所言的那一天。 说来也怪,自打那日吸闻了定神香后,往后几日心思也定住了,往日高效的学习效果又重新占领了高地,所以这些天他过得还算惬意。 所以当听甫叔说着,要带他出去,虽也兴奋,但还能克制。 不过,对于外界的好奇,那是必然的,哪怕在其他世界看遍了风景,但在这个世界中,这大宅门之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始终不知。 未知,既会带来恐惧,亦会滋生向往。 李怀自忖身怀外挂,槽点在手,死都不怕,所以对未知更多的是好奇。 不过,当他随着甫叔走出宅门,看着眼前那郁郁葱葱的草丛时,好奇立刻变成了惊讶。 放眼望去,远方是一层一层的林木。 李怀忍不住文起:“甫叔?咱们的宅子建在荒野之上?” “十几年前,这里可是风景秀丽之处,”甫叔的话中带着一丝嘲讽味道,“当年,此处别院,也是旁人羡慕之地,依山傍水,可以饱览美景,只是国破家亡后,此处便显得偏僻了,少有人至。” 甫叔,你这话里又透露了不少有用信息啊! 李怀心里嘀咕着,却还是不免疑惑,对自己的身份、身世越发好奇,对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局势,同样充满了疑惑,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越发难以确认,这到底是哪本书的世界了。 不过,习惯了在大宁朝每次出门都前呼后拥,现在就这么跟着甫叔,一前一后的走路,居然有些不习惯了。 “果然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我这是有点飘了啊,必须调整一下心态,在这边我可不是公侯了,反而可能是一户破落贵族的子弟,参考张良那等子弟,可真是重任在肩,不得逍遥啊!” 李怀这边想着,走了没几步就开始喘了,盖因这边的身子不过十岁出头,按说孩童的体能本不该有问题,但他自幼被锁在深院之中读书为学,一天里太阳都见不了多少,所以固是皮肤白皙,但体力也十分有限。 他不由在心里叹息,觉得甫叔完全是偏科教育啊。 这边念头刚落下,那边甫叔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以后得打熬一下身子了,你这年龄也差不多了,等这次论道之后,每三天抽出时间,打熬筋骨,以后你这时间要更加紧了……” 李怀一愣,随后眼皮子一跳,顿时觉得原来的片刻教育也着实不错啊…… 只是还未想完,忽见甫叔一伸手,将自己揽住,而后便迈开步子,风驰电掣一般的飞奔起来! 甫叔的两腿隐隐膨胀、收缩,然后快速交替,身子一上一下,宛如骑马一般! 那速度之快,让李怀的发丝都被吹动起来,有种坐摩托的错觉! “这……又是国术流?” 顿时,李怀这心里天翻地覆起来,深深感觉到了眼前这个世界的水……必然很深! 但想到自己只是一个孩子,过去还没见过啥市面,所以也只是发出了“哇偶”的声音,表现惊叹,不敢透露太多真情实感。 呼呼呼…… 耳边风声呼啸,李坏的脸上都有些刺痛了,正要说话,甫叔忽然便停下了,然后指了前面道:“咱们到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假身份 “这是哪?” 李怀努力做出一个孩子,面对新鲜事物时,那种强作镇定、但内心惊恐,同时掺杂着一点好奇的神态。 “你看看你,都吓成什么样子了?”甫叔看着表情扭曲的小少爷,不由皱眉,“镇定一些,虽说是第一次见生人,但忘了书中是如何教人沉心静气、与人交往的了吗?” 呃…… 眼见演技翻车,李怀果断收起表情,点头称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然后用眼角余光,打量前方。 他与甫叔正站在一处山丘之上,居高临下的眺望,能看到一片热闹的村寨。 此处乃是一片林木的边缘,远方有一条小河蜿蜒而来,正好在村寨处形成交汇,那寨子建了高大的木栏,宛如城墙一样。 “这里乃是一处聚居之地,名为左隆,离新野不远,”甫叔指着那村寨,低语说着,“自天下大崩,朝廷纲常不再,四方豪杰并起,荆州本就是枢纽,为四战之地,几番战乱过后,流民众多,离散四方,那天下堪舆你也看过,当知道我所说之地,在那里吧?” “自是知晓。”李怀表面恭敬,心里却是天翻地覆,隐隐猜到了是哪本书了。 他穿越之前写书,为了省事,以及减少自己的劳动量,大部分的书都套用的现实地图,而为了躲避时空管理局的干涉,防止被404,又不得不架空朝代,将原本做好的设定改头换面,魔改成似是而非的换名朝代。 正因如此,很多事局势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还有很多细节对不上,还得再观察观察……” 这般想着,他已然跟着甫叔,朝那左隆乡行去。 不过,前行的过程中,甫叔忽然说道“等会见了人,你得记得,你名为皇甫怀,我为你叔父,皇甫玄。” 李怀一愣,心中念头电闪,思及种种,但还是很快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侄儿还要记得什么吗?比如咱们的家世、出身,万一被人问起。” 甫叔满意的点点头,而后道“无妨,你不用记得那些,只要如实回答,就说自幼苦读,不问起他,其他的皆由我说。” 李怀还是点头,然后二人加快了步伐。 走着走着,就听到了人声,便见那木寨大门口处,来来往往的人虽不多,但行色匆匆,多有叫喊的商贩。 “有流民聚集,便有流寇,因而需建墙设垛,不过随着这几年荆州得了新主,局势稳定,周围的山贼、寇匪被清剿了不少,就算是那漏网之鱼,往往也不敢作乱,潜藏起来,而周遭州郡依旧战乱,这行走的商贾便会来荆州汇聚,互通有无,左隆虽偏僻,但也不例外。” 李怀做出似懂非懂的样子,想要表现出自己在思考。【…abc小说网&ap;¥最快更新】 甫叔却皱眉道“等会见了人,不可做出这等迷茫之态,你年龄虽小,但如今也是读过不少书的,当镇以养气,等会要见的人,一个个可都不是易于之辈,你若是做出这等模样,只会让人觉得与常人无异,便不会得多好评价,这对你将来名望不利!” 眼看演技再次翻车,李怀终于学乖了,不复先前模样,收敛表情,沉稳气度,紧跟甫叔,一路前行。 寨子里规划了街道,铺了石板,两旁屋舍虽然简陋、破旧,但并不见脏乱,而且还能看出布局、格局,显是精心安排的,街坊、宅屋各居其处。 李怀甚至还在几段大道上看到了两旁的沟渠,显是用来疏水,隐似下水道的雏形。 于是他忍不住道“这里的布局,有高人啊。” 甫叔点点头道“不错,当初左隆初建,那流民头领便情人去了新野边上,请教了明镜先生,这才得了布局。” “明镜先生。”李怀心中一跳,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 “不错,那位先生有大才,不仅精通天文地理、奇门遁甲,更是涉猎百家,有几个学生,都是名满天下,”甫叔深深的看了李怀一眼,“我此番让你来此,除了要见见几家书院的人杰,还希望你能把握机会,得一二评价,至少能有品评,这样或可入得明镜之门,拜他为师。” 李怀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 拜明镜为师? 我好想隐隐记得有那么一个龙套,被明镜先生欧阳安赶出了师门,然后从此走上歧途…… 顿时,李怀这心里越发肯定了猜测。 想着想着,二人来到寨子中央的一座小楼前。 整个村寨里面的建筑都显简陋,唯独这座楼阁,能看出匠心,虽不能说多么精细,但已品形。 “便是这里了,不知有几人来了。”甫叔转头看了屋舍一侧,见马厩之中拴着两匹高头大马,旁边的路上还停着一辆马车。 甫叔沉吟了片刻,而后便道“果然已经有人至了。”而后一甩衣袖,当先走了进去,李怀紧随其后。 二人一走进来,迎面就有跑堂的伙计迎过来,见了甫叔之后,那人脸上挤出笑容“原来是皇甫员外来了,几位先生正在二楼等候呢,小的给您引路。” 甫叔微微点头,神色不变。 李怀跟着走上楼,这心里已然明白,自家这甫叔过去用假名活动,已经营造了不少的名望,就是不知道,这番作为,是否还有深意。 想着想着,便已经来到了二楼。 这二楼与一楼又不同,地板擦的亮堂堂的,没有摆放桌椅,而是放着几张矮桌,桌子后面摆放着坐席。 已有四人坐着。 李怀扫了一眼,然后垂下目光,按着这边的礼仪,士族之间初次见面,不可直视,否则便是失礼。 但时间虽短而仓促,可多少让李怀有了个大概印象。 这四人穿着打扮各不相同,坐的位置间距不小。 东首坐着两人,一个颇为富态,笑眯眯的;一个身材匀称,面无表情;北边角落坐着一人,长发披散,挡住半张面孔,正自斟自饮;还有一人离着楼梯口不远,乃是一个容貌英俊的中年文士。 见着甫叔二人,那中年文士起身笑道“皇甫先生,你可算是来了,先前你我对弈的那一局,我算是想出破解之法了。” 甫叔眼睛一眯“哦?这么快?” 文士得意到“这还是先前我随主公南征五溪蛮,领军深入,被蛮人围困,局势于棋盘相似,情急之下,反而想到了破解之法!” 李怀顿时来了精神! 莫非,此人乃是兵家大佬? 这么幸运,一来就碰到了?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谁是兵法大家? 怀揣着期待,李怀随着甫叔缓缓走了过去,眼睛则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中年文士,心里转着诸多念头。 显然,对面的文士也看到了李怀,这人冲李怀笑了笑,道:“这位小公子,不知……” 他语气友善,只是话未说完,就被甫叔的一句话给打断了—— “那般简单的棋局,你居然还要在战阵上才能想通,真是……”说着,甫叔还摇了摇头,一副无奈的模样。 对面,中年文士顿时脸色通红,也顾不上其他了,只是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棋艺多差一般,这对弈走棋,本就是手谈调兵,肯定是设身处地才能明了!” 这时,那富态男子忽然笑道:“好了,纪先生,您那棋艺,咱们也都知道,就不用在这里强调了,毕竟您为方技家之传人,若论养生,咱们哪个都比不上您,只看您年已六十,依旧面如中年,便知一二,只是论棋艺……” 他微微摇头,最后笑道:“还是等兵家之人来了再说吧。” 中年文士纪先生一听,脸色更红了,但这次他耐住了性子,并未立刻反驳,而是摇头叹息,说什么人心不古。 甫叔不管许多,领着李怀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过,李怀这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本以为自己这运势转了,居然一来就碰到了目标,结果听这意思,那位纪先生不仅棋艺低劣,还是和兵家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方技家。 不对,方技家按说也算医家,战场之后的伤病、残兵,乃至死去的尸体如何处置,按说也有关系,但这不符合我的预期啊! 暗自摇头之中,他也不免惊讶,若是那富态男子所言为真,这位纪先生果真已年过六旬,那这保养的本事,是真的非同一般。 这边落座之后,那富态男子便又对甫叔道:“皇甫君,这位便是先前提到的侄子吧?我记得前年论道时,你便说过,自关中来荆襄避难带着子侄,不知这是哪一位?” 李怀一愣。 子侄? 那大院子里就我一人啊,而且听这意思,甫叔前几年也参加了论道?也对,我也不是日日都能在院子里见到甫叔的。 他这边想着,那边甫叔便将他简单介绍了一下,当然,姓名变成了皇甫怀。 “看着是个激灵的小子。”富态男子微微点头,然后摸了摸胡子,道:“既如此,那咱们也该给这孩子自我介绍一下才是,毕竟是皇甫兄的侄子,以皇甫兄的大才,此子只要得其真传,未来定然成就非凡!咱们今日能与他得见,日后说不定还是一桩美谈!” 他话说如此,但即便李怀都听得出来,这不过是场面话而已,不过他确实好奇这些人的身份和来历,尽管他在这个世界的情报量少得可怜,但现在却很希望认识一位兵家大佬。 既然那位纪先生已被排除,其他三人之中,是否藏着这样的人? 很快,他这年头便越发强烈起来。 通过富态男子的介绍,李怀知道了这几人的具体身份—— 那位纪先生,名为纪敏,为方技家传人,除此之外,还精研黄老之术,乃是荆州城中济民堂的东家,实乃富豪院外; 富态男子名为艾守义,居然是个道士,居于新野郊外的一座道观之中,但听甫叔和纪敏之言,这人实乃阴阳家传人,而且隐隐和周围的香火军有着关联; 富态男子身边那人,为其师弟,名为庞衍,却非道士,而是居家修士,其背后庞家,乃是荆州大族,世家子弟。 至于那角落里自斟自饮的,叫做翟向,竟然游侠之流,与诸多流民聚义,在南郡野外立了山寨,号三十六将,其人为三当家,只是从艾守义话中来看,这翟向实为墨者。 只是这么一看,李怀对这边这个世界的局势,就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并且不由咂舌。 “又是阴阳家、又是方技家、又是墨家的,这是百家复兴不成?但是我先前在大宅院中读史,这前面也有近似汉晋的场景,说明是在春秋之后啊,还有最近这众多既视感,隐隐有种捏他三国的感觉,但就算没有经历过三国,时间阶段,也该在那之后了,那本书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记得我就写了二十多万字,一看上架无望就切了啊……” 这边,他心里嘀咕着,那边甫叔已经和其他三人交谈起来,唯有那位翟向还是窝在一个角落自斟自饮。 旁人也不去管他。 李怀则端坐着,这里可没有他插话的余地,毕竟此刻他的不是定襄侯,而只是一个南迁名士的子侄。 但这并不妨碍他观察和思考。 “这人说是游侠,还有墨家背景,更重要的是,还和什么义军有关系,是个山寨的当家人,会不会也是个用兵高手?” 但旋即他又摇了摇头。 “不妥,毕竟术业有专攻,而且一个城寨和一个王朝的战局差距太大了,我槽点有限,目前只能挑选一人,总之等等再看……” 想着想着,李怀又看向了艾守义,这人也和一伙势力有关。 “道士居然不是道家的人,反而是阴阳家的,而且同样牵扯一方势力,也对,乱世之中,若无关系的话,也不能获得这般自在吧,就是不知道,为何他们要选择这个偏僻村寨论道,而且甫叔不是说,是书院么?这里面书院没有几个,但背景来历,可是一个比一个大啊……” 他这里想着,楼下又有了动静,而后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人。 相比于已经坐下的几人,这来的人就相对正常了,直裰、深衣、长袍,最多披着大氅,一问就是来自荆州各处的书院。 等一番折腾之后,这宽敞二层中,连同甫叔和李怀在内,坐下了二十多、近三十人,于是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这也算是印证了甫叔最初的说法,只是李怀却更加疑惑,这荆州各处的书院先生,看着都不是寻常人物,为何要挑选左隆论道? 除此之外,他更操心的,还是这些人里面,是否有什么兵法大家! 疑惑着、担忧着、等待着,午时已至,这楼阁的伙计便为众人摆上餐点、水果,而后在一名老者的提议下,所谓论道正式开始了。 李怀不由凝神倾听起来,想要从这些人的话中来判断出,哪位是兵家大佬。 当然,他更希望甫叔能指点一下,只是后者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第一百八十章 百战百胜? “……先前那篇文章,郑兄用了一个词,叫做‘推敲’,我觉得很是精妙……” “这篇《三问魏王》,用词精妙,辞藻更是华丽,对仗工整,着实让人佩服啊,来来来,诸位共赏之……” “罗君,你我上次论道,各有道理,旁人都说不分胜负,我是不服气的,回去之后,这一年潜心研究,而今也算略有心得,不如今日再来一场,你看如何?” …… 耳中听着各种话语,开始的时候,李怀尚能集中精力去分辨、去分析,但听着听着,就有些提不起劲来了。 “怎么感觉这些人一个个的,就是来社交的?不是找一篇文章出来一起夸,就是两个人找个理由辩论一番,然后等着旁听之人喊六六六?” 微微摇头,李怀很是失望,因为他没有发现和兵家有关的谈论,而且这种环境下,就算是听到了,一样无法确保,那人是纸上谈兵,还是有真本事的。 “如果千挑万选,结果选了个纸上谈兵的赵括……不对,我在大宁又不用亲上战场,就算是挑选了一个赵括,又有什么关系,理论流才是王道啊!到时候我这专业名词和分析一扔,你听了之后,实操好了,那是我指导有功,局面崩了,是你没有领悟啊!嗯嗯!就是这么回事!我还是再听听吧!” 但他这边想法落下,那边旁边就道“要是实操崩了,战局不利,整个朝廷都要遭殃,你又能有什么好处?+1槽点。” 李怀撇了撇嘴。 殊不知他这个表情被甫叔看到了,后者便提醒他道“这些话,你该多听,过去是让你在家闭门读书,但须知,人情练达亦文章,未来若想成事,与人交往是免不了的,况且今日在场的,都是荆州名流、名士,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李怀便点头说是,然后想了想,还是问道“叔父先前提到的,那兵家传人……” “哦?你说兵家之人?”甫叔顿了顿,刻意朝着周围瞅了瞅,然后摇头道,“今日未见有兵家传人,兴许是大战在即,抽不开空吧。” 李怀顿时大为惊恐,他如何听不出来,这所谓论道或许每年只一次,错过了这次,可是要等一年啊! “一个都没来?” “自是没来?”甫叔摆摆手,“别想这许多,专心聆听。” 李怀顿时了没了兴致,但为了不引甫叔怒意,还是装作认真倾听的样子,但这心里却已是索然无味,不时拿起手边的水果、糕点,吃上几口。 当然,与之相对应的,是李怀本人也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 事实上,虽没有仔细探查,但李怀还是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好像自己和甫叔,还有提前来到的几人,都隐隐被冷落在一旁,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也被问候了一两句,但等真正开始论道的时候,却似乎被排斥在外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一会,并有持续下去的迹象。 当这阁楼的跑堂伙计,已经给每个人的桌上都摆好了丰盛餐点的时候,楼下忽然爆发出一阵阵冲突声。 “怎么了?”还是最早宣布论道开始老人,他招来跑堂小二,皱着眉问道。 “这……我下去询问一番。”得了命令的小厮匆匆下去,但随即下面就传来了更大的呵斥声。 顿时,那老人更加不满了。 李怀瞅着这一幕,就举得十分眼熟。 “如果把这位洛家的老先生换成年轻小伙子,旁边再跟着几位女伴,面对这样的冲突,就完全可以水上两章了,毕竟按照套路而言,闹事的一般不是纨绔子弟,就是哪个实力大佬的亲属,然后看上小伙子的女伴之类的……” 他心里念叨着,方才已从甫叔口中得知,这位名为洛化的老人,乃是寒门出身,但学问不错,为荆州之主的谋士,因此地位颇高,此番论道,众人隐隐以他为首。 不过自从先前演技接连翻车,李怀便总结了经验教训,当下是不追求什么戏剧性效果,而是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念头,并不过多打量。 他人没有这样的心理包袱,已然有些人表达不满了。 “这等盛会之际,怎的就要有个杂音?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缘故。” “可不是么?着实让人不快,到底是什么人?刘兄、贺兄,左隆周围也算是尔等之地,这事你们不过问?” “诸君放心,若真有什么不开眼的,我等自是责无旁贷。” …… 众多论道之人里面,那些稍显年轻的,已是表达出了不满,至于那些年龄大的,便是一副沉稳模样,稳坐钓鱼台。 只不过,当先前被派过去打探的跑堂、小厮、仆役带着消息回来之后,原本还隐隐不满的众人,便纷纷闭嘴了。 李怀侧耳听着,从不远处一个小厮的口中,听到了这么一句“是龙骧将军的侄子,他与友人约定了在二楼饮酒,结果被告知此处已被占用,因而不满,带人闹腾,还要上楼,被拦在下面了。” 而后,他心中一动,就在甫叔身边低语道“那位龙骧将军莫非很厉害?为何一听说下面闹腾的人是他的侄子,这些先生便偃旗息鼓了?”他倒也知道这话犯忌讳,声音很小。 甫叔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这些,你无需知晓。” 李怀不由失望,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这位小公子倒是精明,一眼就看出关键了。” 李怀吓了一跳,他自是知道方才那些话若是传开,对己不利,赶紧回头,入目的乃是一名青年,看着很是年轻,似乎只是二十出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自己身后,居然没听到动静。 李怀又下意识的朝着周围看看,见其他人都没有注意这边,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别担心,我不会透露。”那人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名费奇,和你一样,是陪同叔父一起来的。” “你知道我?”李怀有些意外,同时觉得费奇这名字有些耳熟,莫非是原文中出现过的人物? “听那边几位先生提了,”费奇指了指艾守义等人,而后话锋一转,“你方才问龙骧将军算是说对了,因为咱们荆州如今能安稳,靠得便是龙骧将军百战百胜的名声!” “百战百胜?” 李怀眼中一亮! 。 第一百八十一章 寻常背后有深意 心情激荡之下,李怀忍不住便问道“这龙骧将军,当真这般厉害?居然号称百战百胜?”话已出口,才想到身旁叔父,便小心的瞧了甫叔一眼,见后者神色如常,这才放心。 随后,他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费奇身上。 “自然是真的,我事骗你这个孩子做什么?”费奇微微一笑,“将军也是我的榜样,他本非军旅出身,而是出自南郡文家,这文家为荆襄大族,最初这位龙骧将军也是走的文路,结果一次变故,他所在的县城被贼寇围攻,诸官皆逃,他领军抗争,不仅守住城市,还翻过去歼灭了敌军,从此弃笔从戎,成就传奇!” 李怀不由点头,这人是那位将军的粉丝,难怪会主动出言。 这意思是说,这位龙骧将军是半路出家,原本不是从事兵家之事,因为一次意外,被赶鸭子上架,结果一鸣惊人,不仅守住城池,而且顺势反杀! 妥妥的主角剧情啊,要不是知道背景有些偏差,李怀都要以为那龙骧将军便是主…… 忽然,李怀心头一跳,不由担心起来,便问道“不知这位百胜将军,姓甚名谁?” “龙骧将军名讳文景。”费奇笑了起来,“他自那日成名,便好似明了了使命,将家中家丁、乡勇拉出来,组成一军,先是守护南郡一地,屡战屡胜,传出威名,便不断有人来投,于是兵马壮大,后来荆州新主得权,便亲自上门邀请,拜其为大将,上书朝廷,始得龙骧。” 李怀听着连连点头,表示佩服,同时放下了担心。 “还好不是主角,我记得这本书的主角应该姓朱,名玄。” 朱玄? 这名字又耳熟了许多。 看来得抽空把剧情捋一捋啊,但话说回来了,二十多万字的内容,有什么好整理的? 他揉了揉脑袋,隐约猜到世界变化至此的根源所在了。 不过,如今的关键不在这里。 “那位朱将军若真这么厉害,我是不是该想办法接近一下?只是他既是荆州保护神一样的人物,若是贸然获得技能,会不会给此地留下后患?不过,我上一个技能,是直接从主角身上剥离的,不知道和使用槽点时,有什么不同……” 想着想着,楼梯口的冲突越发激烈,已然能清楚的听到,有人在试图阻止那位将军之侄,但显然收效甚微—— “几位公子,上面都是名士,您便是不看僧面,也该看佛面,否则这将军的名声……” 一个略显醇厚的声音在劝阻着,李怀隐约能分辨出来,这是那掌柜的在说话,只是这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略显轻挑的声音打断了。 “怎么着?”伴随着声音,还有一阵倒地声,“你们这楼,不开门做生意了?这左隆当初还是我叔父作保,你们才能这般安稳的生活,现在要恩将仇报?我请朋友吃酒,都不给我这个面子,说出去,我文远还要不要名声了?还想威胁我叔父的名声?用名士名头来压我?”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个宽袖大袍的青年施施然走上楼来,身边还跟着几人,有华服公子哥,亦又青衣仆从。 那大袍青年站定后,目光一扫,笑道“哟,还真有不少熟悉面孔,几位先生,请了。”他拱拱手,话锋一转,“诸位,你们自是论道,我等只是饮酒,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如何?”说着,便要带着人,去旁边一处桌子落座。 那荆主谋士洛化便怒道“荒唐!往年此时,皆是我等在此论道,莫非你文九郎不知?怎么偏偏就要挑选今日,来此处闹腾?” 李怀不由留心起来,他也十分奇怪,为何左隆这个地方,会聚集名士,还能碰上百战名将的子侄。 但转念一想,能召开书院论道,这里本来就不简单,否则甫叔就该带着自己去往别处。 “原来是洛老先生,怎的,半个月前,你被我叔父驳了愚策,现在要拿我文翰典这个小辈开刀?”那大袍青年冷冷一笑,“而且,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左隆之侧的山中有矿藏?你们几家想要封锁消息,又想名正言顺的圈地,于是才闹出这闹剧一般的书院论道,还给人品评,简直笑话,你们这些人,算个什么名士?又有何资格在此论道?” 众人听得此言,尽皆哗然,不过一大半人皆是疑惑,将目光投向几人,而余下之人则是满脸意外和吃惊。 便是那位洛化老先生,也是愣了一下,随后强自说道“一派胡言!我等挑选此处,有众多考量,岂是你这小辈能测度的,而且你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妄议贤达,如今在场的众人,哪一个是你这纨绔子弟能相提并论的?” “哦?”文翰典还是冷冷一笑,“若是邀请名士,为何独独要漏掉我叔父?莫非他便不是名士?三年前,他抚琴运筹、退敌百里的风采,莫非还比不上你们这群整日里闷头不出的?” 洛化为之一窒,随后他反倒冷静下来,问道“如此说来,文公子今日果然是来捣乱的,所谓吃酒,不过借口!” “洛老先生,你怎能血口喷人?”文翰典不慌不忙,“左隆既不是贺家的,也不是刘家的,更不可能是你洛家的,相反,当初流民来此,能安顿定心,是我叔父出力,击退贼寇,这等地方,我要来就来,要走就走,与你何干?倒是你们,一个个自称名士,我却要说道说道,你们有名在哪,又有什么可论道的?” 说着说着,他一挥手,后面几名小厮便走了过来,每个人都抱着一本书册。 那洛化眯起眼睛,道“我们是否名士,与你这小辈何干?” “怎么没有干系?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所谓论道,都只是幌子,邀名养望才是真,我既然来了,便要让你们一个个都现了原型,这名声传出去,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何脸面争夺矿藏!” 说到这里,文翰典嗤笑起来,“说起来,一个个倒是满口道德文章,可说破天,还是为了权财名利,与我又有什么区别?” 他看着满脸疑惑的众人,笑道“我也不为难你们,这里有我叔父的文录,予尔等观之,相信看我叔父的文章,不能算是辱没了你们吧?不过,你们既然自号名士,那就该有所点评,最不济……总要过目不忘吧?” 。 第一百八十二章 光鲜背后…… 二楼忽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荒谬!” 洛化冷笑一声,打破了寂静,随后说道:“你以为搬出这些消息来,就能逼我等就范?” 文翰典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我无故来捣乱,而是我叔父来向诸位请教,若是诸位不敢应对,怕是两三天后,就会有些你们不希望听到的风声传出。” “你!”洛化立刻明白了这背后的深意,“竟是这般威胁我等。” “这如何能说是威胁?”文翰典一挥手,几名小厮便抱着几本书册过去,“你们是知道我家在荆州的人脉的,这事还望郑重对待。” 众人闻言,都是面露怨色,却无人真个抱怨,为首几人接过书册,低头翻阅起来。 甫叔也被人递过来一本,他拿过来一翻,便不由皱起眉头。 旁边,李怀对于局势的发展很是好奇,便凑了过来,也看了一眼,大致看出是一篇散文集,辞藻华丽,语句磅礴,别有一番大气,便忍不住感慨起来:“没想到那位龙骧将军,还真有这般出色的文采!” “这是自然的!”费奇也凑了过来,“将军乃是中途弃笔从戎,但即便是原本的文采、本领,一样远超同济,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被选为县吏!” 李怀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和一个将军脑残粉争论,必然都是表示赞同,随后目光游动,视线在众人的身上来回变化,看到了不少人愁眉苦脸,不由心中一动。 “从眼前这个局面来看,这个文翰典并不是无缘无故的过来的,背后显是有人指使,应该就是那位龙骧将军了,他的身份很高,在荆州更有惊人人脉,轻易不会来到此处,毕竟这书院论道说着高大上,其实还是半官方活动……” 他看向脸色铁青的洛化。 “除了这位老先生,几乎没有在荆州衙门里任职的,所以那位将军肯定没来,他既没来,我便是有心,也无法解除,更不要说获得技能了,但他的这个侄子既然布局,如果参与进去,说不定能有交集……” 这般想着,他仔细去看那些散文、诗词,而后也皱起眉来。 “这从军之人果是不同,这些语句看着寻常,其实每一句都言之有物,不是泛泛的感怀,而是叙述军旅、战场,其中还涉猎不少兵家术语,如果不是我之前一年专攻过兵法,恐怕连看都看不明白,想要点评这样的语句……” 想到了,他一愣,而后恍然,继而对费奇低语道:“龙骧将军乃是一代名将,地位高绝,而且必是名望隆重,无论是朝廷官府,还是民间百姓,都他都推崇备至吧?” “那是自然!都有百姓为他建生祠!”费奇顿时兴奋起来,“至于这官府,也全靠着将军,便是荆州之主更是对将军礼遇至极!” “既然如此……”李怀眯起眼睛,“谁人敢轻易点评这等人物的文章?” 费奇一愣。 甫叔倒是轻笑一声,道:“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莫说龙骧文集本就晦涩,看着是借物咏志,实乃暗藏兵法,若只是品评辞藻、文字,那就是本末倒置,陷入了歧路,便是能看穿这一点,也不好随意置喙,因为若是贬低,第二日便会有人上门来责问,说的再对,朝野名声都要受损,但若是吹捧……” 他摇了摇头。 旁边,不知何时凑过来的艾守义,也悄咪咪的道:“聚集于此的人,可都是看重名声的,论道是要养望,养望最怕逢迎,若是被士林之人说是攀附权贵,那名声直接就毁了,而今荆州,还有比龙骧更贵之人吗?贸然吹捧,那就是自毁名声!” “但避而不谈也不行,”李怀忽然开口,“因为那位将军让侄子带名而来,便是逼着他们必须表态!” 艾守义称赞道:“不错,有见识,不愧是皇甫兄的侄子!”而后话锋一转,“但咱们不同,咱们乃是隐士,只要不倒向任何一方,闭口不言也不会坏了名望。” “但是其他人,就只有一种选择了。”李怀说话的时候,看向费奇,这位将军的脑残粉,也是跟着书院众人来的,他明显也得有所回应。 “过目不忘,背诵将军的文章,这我很擅长,一点都不担心!”费奇嘿嘿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李怀顿时反应过来,觉得这才是正常的反应,但跟着费奇的话,又让愣在原地—— “不过,我此番来此,为的可不是论道,而是想要听皇甫先生的教诲……” “听甫……我叔父的教诲?”李怀很是意外。 “自是如此,否则我这次为何要来?”费奇理所当然的道,“因为皇甫先生可是龙骧将军都佩服的人物!” “什么?”李怀一脸诧异,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叔父一般,“甫叔,你……你就是兵法大家?” 这叫什么? 灯下黑? “非也!” 不等甫叔开口,费奇便摇摇头:“皇甫先生极擅筹谋与调度,曾与龙骧将军有过一次合作,双方配合默契,我便思量着,若是自己也有这等调度之能,运营后勤,那将来便能帮到将军了……” “筹谋、调度?”李怀依旧疑惑,隐隐想到了什么,只是当下却不是关注这个的时候,他已经看到,在不远处,文翰典坐在桌边,轻轻的敲着手指,看着那些人愁眉苦脸的样子,转头对同来的友人道:“我早就知道,皆沽名钓誉,实无其才!” 这自是一个难以解开的难题,但李怀注意到,身边的费奇已是跃跃欲试了,不过当他看到递给自己的那一册后,却变得宛如霜打的茄子一样。 显然,对方很了解他的情况,给了他一本过去没见过、因而无法提前背下来的版本。 “没想到单纯的论道、养望,居然这么复杂,这么黑暗,这和我原本所想的名士风度、高端论坛,有天壤之别!” 李怀不由摇头,原本他初闻此事,便勾勒了一副高端场景,便是方才见面,见众人一个个颇有气度,各有特色,以颇为期待,只是后来见他们只是相互吹捧,便略感不适,但现在…… “我想,你们无法做到,”文翰典注意到费奇的表情后,微微一笑,站起来整理衣衫,“那么,在下便要提出一些要求了,防止诸位的名望受到损伤……” 众人闻言,一个个面露不忿,也有人一咬牙,似是想要尝试。 这时,人群中就有人跳出来劝阻,说道:“诸君,切勿冲动,以防英明毁于一时,到时候悔之晚矣,不妨听听他怎么说,说不定还有转机。” 李怀听着这话,便有一股既视感,有种看表演的时候,见着托儿了,就有了些许猜测,知道今日这事,表面是书院论道,其实怕是各方角力,看似学术交流,实为利益之争! 窃窃私语中,众人勉强压住了念头。 文翰典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计谋即将成功,只要一步,便可成事,事后告知叔父,必得嘉奖。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却被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 “我愿一试。” 李怀揉了揉鼻子,走了出来。 注意到众人错愕的目光,他在心里嘀咕着:这场面真不适应,若是玩砸了…… 大不了回溯呗。 <sript>;</sript> 第一百八十三章 “童言无忌” “你?” 文翰典看了李怀一眼,挑了挑眉毛,笑了起来:“真是童言无忌,这是谁家的小公子?”话是如此,但着眼睛却落到了甫叔的身上。 “这是在下侄儿,有些不懂规矩,冲撞了诸位。”甫叔起身,神色从容的拱拱手,只是不经意的瞥了李怀一眼,那目光让后者知晓,这位叔父怕是有些不快。 毕竟,童言无忌,可李怀这年龄,早就过了童年,再过两三年,都能娶妻生子了,那文翰典话中自有嘲讽之意。 说来也是,本来是被带过来见见市面的,结果自己却忽然蹦出来要冒头,这还得了?一个不小心,那可不光是丢脸,还有可能要惹出事端。 毕竟,甫叔可不知道,自家这侄子能存档作弊。 “原来是皇甫先生!”文翰典的脸上露出了敬重之色,仿佛刚刚才看到甫叔一般,“我叔父也是十分佩服您的,我自也敬重,您与这其他人自是不同,晚辈不敢逼迫……” 甫叔却很干脆的拱拱手,说道:“文公子,挑拨的话无需多言,我这侄儿有些冲动,想来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有些把持不住,我在这里替他陪个不是,只是……” “这话可不对,既是小公子提出,他想来他也是有信心的,”文翰典哈哈一笑,目光扫过众人,“想来今日之事,传出去必为佳话。” “文翰典,你不要太过分了!”洛化眉头一皱,再次跳出来,“无非是想着旁人议论时,提一句稚子闹剧,何必这般诋毁?”说着说着,他的语气反而低了很多,“你到底有什么条件,不妨提出来,又何必在这里和人唱双簧?” 甫叔眉头一动,欲言又止。 文翰典则摇了摇头,叹息道:“洛老先生是真的误会了,也罢,这些事即便想要解释,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的,那……” “咳咳,”李怀轻轻咳嗽一声,将越说越是有兴致的文翰典打断了,“我是真的想要一试,这次不是论道吗?该于为学之道上见真章吧?” 他如何看不出来,那洛化与文翰典所代表的势力,分明是要借着这次的舞台,好好的说道说道,这还不算完,还因此误会了甫叔这边。 这如何能行? 李怀还指望着借此机会,能接触到那位兵法大家呢,怎么能让你们在这里勾心斗角?都赶紧给我回来好好学习! 而他的这番话一说,正在说话的文翰典,以及正在与之对峙的洛化,都同时皱起眉头,甚至连过来参加论道的其他人,也多多少少显示出了一丝不耐烦。 甫叔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暗暗摇头,叹了口气,在心里给李怀做出了评价。 到底还是太早了,而且缺乏最基本的判断力和观察力,比其他的父亲还是差太多了,但这也正常,毕竟他的生父,可是被评为百年难得一遇的人杰! 到底还是我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而且他虽然展现出了一些天赋,但到底是养于深院的,一出来便遇到这般复杂局面,确实难以品味出气氛的微妙变化。 甫叔在心里检讨起来,虽然对李怀有一丝失望,却也知道,不该奢求太多,毕竟没有人能生而知之,而能够见微知著,一出世便震惊世人的情况太少了。 如果还是单纯的论道,那么李怀还有一鸣惊人的机会,重现他父亲当年的一幕,可眼前的局面,明显已经进行到了下一阶段,现在还这般说,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更何况…… “你说要能够过目不忘?”文翰典看向李怀,脸上还挂着笑容,但眼睛里已经没了笑意,“要知道,这……” “欲用兵,先思势,盖因势乃兵之始……” 李怀根本不去理会,忽然自顾自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在场之人都为之一愣,但马上便都反应过来,李怀这是当场背诵起来了,而且十分流利顺畅。 不过不少人却不以为然。 “这般通畅,显是过去就背诵过,现在拿出来显现……” “是啊,龙骧将军的这些文集可不是那般简单的,里面有些内容相当拗口,涉及到的其实是对兵法知悉程度,若无兵家根基,便是强行记忆,多数也会混乱,更何况还涉及到不少生僻字。” “观此子年岁不大,便这般急切的想要求名,真是替皇甫先生可惜啊,此举着实不智,他才多大年纪?还是看不透啊!我等也不是说全部都不能背诵,但正因知道后面凶险,才不不愿意出头,他倒好了……” “是啊,便是能背诵一二,但今日那文翰典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准备的文集中,有从来未曾面世的,此子纵是现在背诵的再顺畅,到时候人家拿来别的文册,让你当场背,你背得出来吗?” “我等也不用提醒,这倒是可以缓一缓,让我们整理思路,等此子知难而退,我等思路也通畅了,他一小子,过去无名,也不用担心名裂,只是可信未来这路要难走了,皇甫先生今日带他过来,显是要为未来铺路,结果这路被他走窄了……” …… 众人议论纷纷,先前凝重的气氛反而消散了不少,很多人都抱着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只是有一人却是神色猛然一变。 这人正是费奇,他本来也对李怀出头不以为然,觉得是少年心性,想要人前显圣,但听着听着他觉得不对了,猛然翻开了手上的书册,几下翻开一页,停了下来,然后瞪大眼睛,盯着里面的内容。 “不会吧……” 当费奇再次抬起头来,蔓延都是震惊之色。 而后不断的抬头、低头,抬头、低头,一会看着李怀,一会盯着手上的文集,表情越来越震惊。 他的脑袋起来下去,幅度很大,自是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这边看了过来,注意到费奇表情后,众人回味过来。 艾守义与身边的师弟道:“他费奇可是有名的将军通,各种文书倒背如流,一心想着投奔,这市面上和龙骧有关的文集,他基本都已知晓,但今日拿到了那本文集,也是满脸苦涩,显是未曾见过,现在这样子,居然是他手上那本,被此子观之而背诵?” 他指了指李怀,眼中露出惊奇于欣赏之色。 第一百八十四章 神童! 甫叔也注意到了不同之处。 那费奇本来就是过来向他讨教的,方才他拿到那本文集之后,甫叔虽然没有仔细观看,但多少是扫过一眼的,再加上费奇明显的表情变化,自是不难推测其中缘由。 莫非? 他这般想着,便不由起身,来到了费奇身旁,盯着那本文集看了起来,这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意外表情。 再看正在侃侃而谈的李怀,恍惚之间,仿佛与记忆深处的某种身影重合在一起。 这样的变化,自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很多人的表情渐渐变化。 “……是故,定军先定心,为将先为人,此乃世之常。” 李怀的背诵不过持续一盏茶的时间,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在场众人的态度有了明显的分化—— 靠近费奇的那些人,显然都猜出了点什么,一个个惊疑不定的看着李怀。 至于其他人,则还未察觉,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有人还对于李怀忽然停下来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后生,为何不再背诵了?” 李怀便笑着道:“方才这位公子让人将龙骧将军的文集交给诸君,但未曾予我,于是我便是站在费君身旁,凑着看了几眼,一共便看到了这些,后面便未曾见到了,因此无法背出。” 他这话一说,那些还没反应过来的,还不由暗暗嘀咕,这小子装的还挺到位,还就记着这么多,好像真的是当场过目的一样,哪个不知道,你其实早就背了,现在拿出来显摆。 不过,这些人嘀咕之后,便注意到气氛不对,好像其他人一个个表情严峻,尤其是先前一副一切尽在掌握模样的文翰典,此刻却表情凝重的盯着李怀。 文翰典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问道:“你是说,你从费奇手上那本文集中,得了这些语句,只是看过一眼,便可背诵?” 李怀一副孩子的天真模样,笑呵呵的回答道:“正是如此,方才君子说若是能够理解,自能轻易背诵,便是语句有缺,但大意总不该有偏离,但小子才疏学浅,到底无法理解里面的深意,于是只能强行记忆,因而就一字不差了,真是惭愧。” …… 屋子里瞬间安静起来。 便是先前没有回过神来的人也明白过来,这小子是瞅了费奇手上的文集?他们当然都能猜到费奇看的文章,必是未曾面世的,否则这位将军脑残粉,无理由会“背”不下来。 实际上,在场的人里面,多多少少都拿到了一点新篇,但决计都比不上费奇。 因而他们便都意识到,李怀怕是真能过目不忘,只是…… “哈哈哈,说因无法理解,所以能一字不错,这到底是给我等脸面,还是在刻意炫耀?”艾守义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低声说着。 不过此刻周围都十分安静,他这个低声,旁人一样能听个分明,于是一个个的表情都十分复杂。 文翰典则是眼皮子一跳,感到情况有些棘手,但还是保持着笑容:“小君子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先前是在下看走眼了,不过你说是一眼而看,这还需验证一二。”于是便你对身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 后者顿时会意,便又拿出两本文集过来。 “这两本乃是我家叔父的新稿,有些地方还未修润,不知你能否……” “这是我的荣幸!”李怀一副两眼放光的样子,“我对龙骧将军很是钦佩,能读他的新文,实乃一大幸事!”而后便一副粉丝见到偶像签名的模样。 看着甫叔和费奇一阵皱眉,若是他们没有记错的话,不久之前,这位怕是都不知道龙骧将军是哪位,转脸就成崇拜者? 李怀却顾不上这些细节了,在他想来,想要见到那位将军,装作粉丝毫无疑问乃是一大便利。 于是李怀毫不客气的翻看那两册文集,速度很快,几乎是一刻不停的在翻动,看的众人一阵咋舌,眼皮子乱跳。 这等速度,若是真能记下来,那未免也太让人妒忌了! 不过,当李怀放下两本,然后熟练的背诵起来,众人便真的确定,面前这后生,果然非同凡响。 “真是不得不佩服啊,皇甫先生,你这个侄子,未来必将大放异彩!”艾守义拱拱手,说着。 “神童!”那位臭棋篓子纪敏也过来称赞了一句。 人群中的其他人,也都是或者真情,或者假意的称赞了一句,其中便便包括了神情复杂的洛化。 “今日这场论道,能成就皇甫公子的名声,也算是一场佳话。”洛化来到甫叔身边,意有所指,“老夫自是佩服他的天赋,只是有时,还是得注意一些,总有些心胸狭窄的,会记恨此事,说不定事后就要追究……” 甫叔叹息一声,心情复杂的点了点头,感到了对方话中的深意。 哪怕因为李怀的一番作为,使得文翰典谋划破产,省去了洛化一方利益上的损失,可名声上的影响…… “哈哈哈!有趣,有趣!今日这一场,本是我设计下来阳谋……” 他不顾洛化等人宛如噬人一样的凶狠目光,继续道:“本来我便想着,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要谈古论今、指点天下,论道论得好不快活,我偏要让你们都来背文,弄这般不上不下的荒唐事,最是适合让洛老先生这等人名裂,名正言顺的夺得矿藏……” 说着说着,文翰典冲着满脸怒意的洛化摆摆手:“别这般,这等争斗,本就是如此,我只是不喜行于暗中,不如堂堂正正的谈论阴谋,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却是见证了一位神童的横空出世!但自今日后,旁人便要说,你们这些个名士、文豪,都靠着皇甫神童,得以保名,这般想来,我也不吃亏!”文翰典大笑起来,说的洛化等人脸色铁青。 他不管其他,来到李怀跟前,道:“真是英雄出少年,皇甫公子,你说很是崇拜我叔父?此话当真?” 李怀心头一跳,赶紧点头道:“不错,我听说了将军的事迹,心中很是向往。”他这时也开始打补丁了,模糊了时间,而后便试探着道,“今日看了将军之文,小子更是佩服,若能当年向他请教,想来必有收获。” 此言一出,洛化眯起眼睛,看了甫叔一眼,后者则是眉头紧锁,露出沉思之色。 倒是那艾守义等人,不由笑道:“那位将军可不是容易见到的。” 没想到文翰典却笑道:“这有何难?想来我叔父若是知晓了皇甫公子这等神童,也是乐意见面指点的。” ?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三不朽 文翰典的回答,毫无疑问是个惊喜,让李怀喜形于色。 只不过,考虑到场合与当前情况,李怀也很清楚,凡事要循序渐进,不能蹬鼻子上脸,于是没有当场要求见偶像,而是将舞台留给了导演—— 显然,今日这场变故,本就是文翰典刻意为之,本意是要搅动浑水,结果李怀为了兵法技能迎着头皮出来,横生枝节,将好好一场剧本给搅得稀烂。 但最后的结果,虽然有偏差,但似乎并不让文翰典觉得失望。 这一点,在回去的路上,甫叔便进一步的解释了—— “虽说没能借此破了诸君之名,但让你一个稚子借机成名,其他人皆为踏板,便是有人称赞你是神童,旁人也要嘲笑那些人的。” “那如此说来,我岂不是将那些人都给得罪了。”李怀不由担忧起来,随说这次降临此世,是有目的而来,可未来说不定也要在这个世界多活动活动,毕竟两边时间一个时辰比一年,计算起来,自己等于多活一辈子,怎么能扔? 可要是得罪的人多了,还都是有名声,有影响力的,那可就非常不妙了。 “那就要看你了。”甫叔低头看了李怀一眼,“若你未来名声大噪,神童之名开花结果,还能更进一步,得享尊名,那么今日这就是你与众人的美谈,而非这各家书院的笑柄。” 李怀一听,品味片刻,隐隐有所感悟,再看甫叔,见其人已是目视前方,不再言语。 回忆方才最后的场景,尽管自己横插一脚,但最后的话题,还是回到了文翰典和洛化所代表的势力的对峙上。 自己只是掀起了一点波澜罢了。 甚至最后这场论道不欢而散,主要的目光还是集中在那位将军侄子的身上。 不过,这似乎不算坏事,有人帮着拉仇恨嘛…… 这般想着,李怀加快了脚步,看着前面的甫叔,心里盘算着。 回去的路上,甫叔脸上无悲无喜,让心中忐忑的李怀,越发摸不清其心意了。 毕竟自己这次自作主张,最后结果似乎也有隐患,按着过去的经验,回去一顿竹笋炒肉,怕是免不了的,至于其他人惩戒,恐怕也要推陈出新。 便在他的担忧之中,甫叔忽然问道:“此次论道,有何心得?” “这……”李怀回忆此次经历,不由踌躇起来,揣摩着甫叔心思。 按理说,该是一番吹捧,毕竟是文人墨客汇聚之时,连甫叔也在其中,想来过去与这些人之间,没少打交道,可偏偏整个内容乏善可陈,除了场面上的东西,便是台面下的利益之争,半点不见学术高洁,反而有着市井气息。 说实话,在李怀看来,甚至还不如大宁那边的长安文会来得纯粹。 回想起来,也是大宁天下一统,那些个参加文会的人,本就身份超然,物质生活十分富足,因而更加追求精神,反观此世…… 甫叔深深看了李怀一眼,说道:“不用理会其他,只管将你心中之想说出来。” 注意到这般语气,李怀心中一动,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以我之见,这论道有些名不副实,本以为过去之后,会见得诸多学术大家,以思想而交锋,未料最后所见的,却是两方借机争斗,夺矿藏,行名利,着实有些失望了。” “不错,你看得很透,如此我便放心了。”甫叔点点头,罕见的露出了笑容,“这些人本就只是名利场上的棋子,未曾参透背后真意,深深陷入其中,不知何为不朽,只是纠结于眼前的蝇营狗苟,此乃本末倒置。” 李怀点头听着,但忽然觉着这话中有点违和,只是一时之间,来不及细思。 那边,甫叔又道:“今日你忽然出来,我本是担心,你也要被那虚名所迷,又或者是过于执着于兵法,但现在听你之言,显然不是这样,既然如此,那你想要学兵,总是好的,以你今日表现出来的资质,就算得不到龙骧真传,他为了拉拢于我,又或者想要打压几家书院的名声,都会让你学得一点真意,也算是你的不朽根基。” 听到这里,李怀终于回味过来了,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了,于是忍不住问道:“甫叔,这所谓不朽,该不会……” 该不会是修真吧?搞什么?就算是二十万字就太监了,也不至于从架空历史跑到修真频道吧,这未免也太玄幻了! 但如果真的是世界自动补全…… 未料甫叔却是摇摇头,反问一句:“这三不朽之言,可是你为学之初,便该知晓的,何故要问?” 三不朽? 李怀一愣,而后下意识的道:“立德?立功?立言?” “正是。”甫叔语重心长的道,“此三者,方可不朽,其中真意,以你资质,日后必然能知之。”随后,便闭口不言,也不追究李怀在论道上的逾越,亦不再给予提醒。 李怀固是疑惑,但总不好主动追问,万一被秋后算账,那可就太冤枉了,更何况他现在心里还记挂着那位龙骧将军的召见,毕竟听甫叔这意思,显然也是松口了,那背后之意,似乎还允许自己去那位将军府上为学? 这可是新鲜事,毕竟在这之前,李怀本以为,自己出来见了世面,就要被抓回去继续宅在大宅门中,未料会是这般变化。 “莫非是这次表现出色?让甫叔认可了?果然,学了东西,还是要用,学以致用,让人称赞,方可不朽啊,我得记下来,以后再接再厉……” 带着这股信念,李怀回到了大宅门中,满是干劲的投入到了新一轮的学习之中,只是这股干劲持续了半个月,便差不多偃旗息鼓了。 毕竟在这半个月里,李怀槽点都吐了二十多了,结果将军的消息还是没有等来。 以至于情绪逐渐烦躁,还因此吃了几次教训。 正当李怀以为那文翰典乃是当面满口答应,背后便抛之脑后的烂人之时,将军府的人终于有了消息,只不过甫叔特地带着李怀离开了大宅门,到了左隆镇,见了来者。 第一百八十六章 龙骧将军 “在下徐淄,见过皇甫先生、见过皇甫公子。” 将军府的拜访者是一名青年,穿着深衣,看起来文质彬彬,但体格匀称,尤其是上半身的身体轮廓,哪怕是宽松的衣袍,都无法完全遮盖,显得孔武有力。 正当李怀想着,这人是不是练家子的时候,甫叔已经点明了来者身份—— “原来是龙骧将军的副将,”甫叔拱拱手,称赞道,“徐副将的威名,我是早有耳闻,先后几个大贼,都被你捉拿、诛杀,方可让我荆襄安宁。” 那徐淄赶紧摆摆手,说道“当不得先生这般夸赞,我不过是个兵卒,无非是执行将军之令,侥幸有些战功,那也都是将军指挥有方,不是在下的功劳。” 甫叔也不多说,话锋一转道“总之,有徐副官看着,我也略可放心,我这侄子之前都是在家读书……”甫叔指着李怀,“接下来的两个月,可就要劳烦徐副官了。” “先生不同往?”徐淄一脸意外,“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将军特地派了亲兵来此,他们个个伸手高强,能以一当十,定可护得先生叔侄安危。” 甫叔笑道“将军的心意,皇甫心领了,当初我就与将军说过了,徐副将只管回去告诉将军,便说皇甫意志不改。” 徐淄犹豫了一下,最后拱手道“既如此,那徐某便不强人所难了,只是在来时……” 甫叔却摇摇头道“时候不早了,徐副将还是带着我这侄子上路吧,不然啊,我却是没有多少好饭菜招待。” 徐淄苦笑一声,点头道“在下明白了,这便启程。”只当是甫叔在赶客。 唯有李怀清楚,甫叔这话可不光是要表明态度,说的也是真的,因为大宅门最近的伙食越来越差,那仆役已然告知李怀,说是家中余粮不多了。 想来这次让自己去将军府为学,说不定也是甫叔要腾出手来,出去赚钱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坐上了徐淄准备的马车。 这马车格外宽敞,里面还摆放着蒲团、坐垫,行走之间十分平稳,一看就是高档货色,李怀估摸着这东西必不是给自己这个稚子准备的,这是沾了甫叔的光啊。 他这边想着。 那边徐淄则笑道“小君子,你先前的事迹,我亦听闻了,如今在新野城中,已经有不少人传你之名,说你是神童了。” “新野?”李怀则果断的抓住了一个词语,略过其他话题。 “正是,将军如今领军驻扎新野,护卫荆州。”徐淄点点头,然后叹息了一声,“如今北方三强争霸,南方也是两强并起,算起来,也就是咱们荆襄,以及蜀地还算安宁,只是最近时局动荡,南下流民众多,新野那边也隐隐有了乱相,将军之前领军平息,耗费了不少时日,因而今日才差我过来。” “原来如此。”李怀接受了这个解释,心里则默默计算着。 北方三个,南方两个,蜀中和荆襄各一个,这大小势力至少也有七个了,就是不知道那北边的,是不是也算上了关中,以及这势力是如何划分的。 另外,除此之外,不知还有没有周边势力,比如什么北方游牧,西南土司,对了,之前论道的时候,不是有人提到五溪蛮吗?看来这南边也不太平啊,势力好多啊! 瞬息之间,李怀有一种来到了三国志、三国全战游戏世界的感觉,有一种忍不住想去匡扶汉室的冲动。 但旋即就清醒过来,自己还是个孩子。 而且…… 这本书的演变真是太奇怪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都在不断的回忆和整理那本书的内容,越来越多的信息汇聚起来,也让他明白,那本主要发生在荆襄地界的小说,似乎没有怎么描述其他地方。 或许,这就是演变至此的原因。 他这边想着,徐淄则又道“说起来,皇甫府是挺难找的,而且也不许人随意拜访,因此才在左隆相见……” 这是想要从我这里套话?说得这么明显,真把我当成孩子了? 我现在的设定可是神童! 蓦地,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头顶。 光环刺目。 “说起来,这本书的主角啥时候登场?说不定还能再来一顶光环你啊,不过那小子擅长什么来着?好像是嘴炮吧?” …… 思维发散之中,李怀随着马车一路前行。 左隆离着新野有段距离,但不算太远,因此这次旅程持续了两日。 在这两天中,李怀算是见识了这个世界的原生态。 在大宁的时候,他的活动范围便是长安城,最多加个城外林,就算是前任李怀的记忆中,涉及的范围也不大,从未出过远门。 因而这算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远行。 “真是处处原生态,这么多森林,放到穿越前,处处都是保护区,都是风景名胜区啊,只可惜太危险了,因为开发程度不够,没有多少人迹,因而十分危险,不说乱世之中的各种贼寇,便是这林中野兽,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除非人均武松……疑?这好像是个不错的题材,记下来……个毛啊!我现在不能更新了!穿越了!” 在李怀的碎碎念中,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新野。 在李怀的记忆中,这个城市在原文中是出场的,毕竟在历史上就十分有名。 “木质结构真多啊,这要是烧起来……” 下了马车,他游目四望,视线扫过一座座建筑,点评着。 “你与将军必然谈得来。”徐淄扯过缰绳,听着李怀的嘀咕,便笑了起来,“他当初来此,第一句也是差不多,就说此地要小心火攻。” “这梗都跨越次元了吗?”李怀摇了摇头,不敢再胡言乱语了,“我等何时去见将军?是不是先歇息,你去通报……” 他这边话还未说完,那边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初闻还在远方,转眼便到跟前。 李怀心头一跳,寻声看过去,便见到一名大汉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飞驰而来,身后披风飞舞。 而后,李怀瞳孔扩张。 他赫然在这汉子的身上看到了两层光辉,最里面是淡金色,外面则是红色! “什么鬼?还有特效?真是游戏世界?” 他这边惊讶,却没想到那马上的大汉同样是神色一变,眼睛盯着李怀头顶。 “民念?” 他一勒缰绳,那急冲的骏马瞬间停下,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怀等人。 “小小年纪,已经开始著书立说、凝聚民愿了不成?” 正当李怀与那大汉对视之时,徐淄已经上前行礼。 “属下见过将军!” 李怀却未怎么吃惊,因为他已然猜到,这人八成便是龙骧将军了。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我欲观其根底! “小子见过将军!” 李怀低下头,抱拳行礼,只是这眼神,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尤其对那位将军身上的淡淡光芒。 在反复看了几眼之后,他已然能够确定,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真的是在发光,只不过其他人对此并无反应,也不知道是习以为常了,还是压根就看不见。 “你就是皇甫怀?”那位龙骧将军相貌英俊,但已经满是风霜痕迹,他的一双眼睛很是有神,双眉入鬓,英气勃发! 听到询问,李怀点点头,顺势看了过去,注意到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显得十分奇怪,似乎有着惊奇。 “有趣。”龙骧将军笑了起来,“我是听说你来了,特意抽空过来瞧瞧的,神童之名古便有之,但能名副其实的不多,但想来你该是有本事的。” “多谢将军称赞。”李怀立刻做出少年儿童被夸奖之后,那种有些高兴,但又想表现出平静、镇定的模样。 跟着,龙骧将军一摆手,道:“好,既然来了,那边跟着我一同出城吧。” “???” 李怀满脸疑惑,总觉得这种发展,有些不对。 别说他了,连徐淄都是满脸诧异,忍不住出言道:“将军,不将皇甫公子安置在准备好的院子里吗?” “不急,”龙骧将军摇摇头,笑道:“正好城东密林中有一伙贼寇,正好过去击破。” “区区贼寇,何须您亲自出手?”徐淄先是疑惑,然后主动请战,“属下愿率兵前往。” “这次怕是不成,”龙骧将军摆摆手,“因着这些个贼寇,此刻惊扰了明镜先生,我此番过去,既要击退贼寇,也要拜见明镜先生。” “原来如此!”徐淄立刻明白过来,看着自家主上脸上的兴奋表情,便明白一二了。 只有李怀还满脸疑惑,等他被徐淄抱着,放在前面一同骑马,才从这位龙骧副官的口中得知了缘由——只不过,李怀更不习惯和这位汉子同乘一马,奈何此番乃是从军而行,乘坐马车自是妄想,加上体格弱小,便是在大宁弓马娴熟,这会也无力独自驾驭。 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忍者。 “我家将军最是敬佩有大才之人,如皇甫小君子的叔父皇甫先生,又或者似那明镜先生,我家将军都曾多次拜访、相邀,哪怕未能如愿,也不曾有过失礼,若是先生家中有事,我家将军更是不惜力量,全力相助,便如眼前这般!” 李怀赶紧一番敬佩之言送上去,不过心里却明镜一般,知道这些都是些好听的话,实际上情况,无疑是那位龙骧将军,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再一次尝试拉拢。 “不知道能不能成,只不过我对那位明镜先生也很好奇……” 先前在那论道之会上,给李怀留下深刻印象的有两个名字—— 一位便是龙骧将军文景,其人弃笔从戎,一路崛起,成为兵家大宗,浑身都萦绕着传奇色彩; 另外一位,便是那位明镜先生了,因为从种种迹象来看,那位先生分明是以水镜先生为模板塑造的,这自是让李怀十分在意。 现在,这两个名字要碰在一起,他当然想要近距离围观一下。 “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先看另外一场戏,要先看这位龙骧将军怎么教训贼寇的,不知要耗费多久时间,但换个角度来想,也许也不算是坏事,说不定我还能从里面总结出什么用兵之道呢!” 李怀这边计划着,但很快他就一脸愕然的看着那位龙骧将军,只是来到早就驻扎好的营帐,问了几句之后,便安排了几队人出去。 正当李怀以为那只是派出斥候,了解敌军布局的时候,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几位小队长模样的兵卒,便拎着几颗血淋淋的头颅,回来禀报,说是贼军已退! “好家伙!这么快?这效率也太高了点吧!”李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幕让徐淄见到了,这位将军副将此番并未出战,而是带着几个亲兵,守护在李怀身边,此刻便笑道:“区区毛贼,根本不堪一击,莫说是他们,便是那纵横北方的名将,面对我家将军的兵马,也只能退避,否则温酒可斩!” 李怀不由称赞,这次就有些真情实意了,对于那位将军的本领越发向往,目光落到对方的背影上,思考着要如何抽取技能概念,而且这样的行为,会不会伤害到龙骧将军。 虽说之前他因局面迫切,难免就想着赶紧得到,但如今见人家对自己态度不错,就不免有些嘀咕了。 “还是等会找机会实验一下,看看那到底是怎么运行再说……” 这边想着,那边龙骧将军处理完琐事,便走过来,看着李怀道:“皇甫小公子,不如与我同去,明镜先生与皇甫先生也是好友,想来见了你,必然欢喜。” “还有这事?” 李怀闻言一愣,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家那位甫叔,居然人脉这般广阔,只是之前在论道之会上,提起明镜先生的时候,却不见甫叔有多少异样。 心里这样想着,他当然不会拒绝,即使知道自己是被这位将军当枪使,却依旧挡不住心中好奇。 龙骧将军也没有让他久等,简单安排了之后,他手下众多将领便表现出令行禁止的模样,只要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便立刻领会意图,然后贯彻下去,层层传递,几十上百人,宛如两三人一般。 只是这一点,便让李怀意识到这龙骧将军的领军之能,这心里越发向往起来。 “明镜先生不喜人多,这次我与小公子前往,徐淄你带着三个人护卫跟着,其他人在此驻扎。” “诺!” 随着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龙骧将军笑着让李怀与他同行。 李怀赶紧跟上去。 一行人没有骑马,而是转而走入林中,循着一条小径前行。 说来也怪,明明方才在外面,知晓有贼寇潜伏,李怀觉得这片林子满是肃杀之意,但眼下行走期间,居然慢慢有了清幽、典雅的感觉。 “真是山不在高,有人则灵?”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转眼便排除杂念,“我可得抓紧机会,趁着这个人不多的时候,离着龙骧将军还近,先试试槽点……” 这般想着,李怀看着前方那宽厚的背影,念头一动,自有一道心念浮起—— “我欲抽卡……不对,我欲观此人根底!” 第一百八十八章 崭新道路在眼前! 几乎就在李怀念头兴起的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一道道奇特的气息,从龙骧将军身上倾泻而来。 瞬间,在李怀的心底,诸多标签在李怀的心中流淌而过—— 观势之能、操练之能、指挥之能、统筹之能、全局之能…… 一个个闪过,足有二三十个,其中大部分一听就知道与兵家有关,但也有不少是与为学之道、文章相关的。 瞬息之间,李怀就有一种走入货铺,琳琅满目充斥眼前的感觉。 “不愧是大将军,名满荆襄,这技能多的,我都不知道该谋哪个了!” 在这一刻,李怀心中的渴望几乎达到顶峰,但下一刻,便见那位龙骧将军身上金光一闪,李怀感到脑子里一晕,那诸多流转的信息接连消失不见。 “怎么回事?” 他心中疑惑,正好前面的龙骧将军也停下脚步,然后转头看过来,眼睛里流露出疑惑之色。 顿时,李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发现了? 这怎么可能!? 难道…… 心里想着,李怀的目光在龙骧将军身上那层淡淡的光辉上扫过。 他已然注意到,这光辉只有自己凝神的时候,或者情绪较为激动之时才能看到,其他时候倒不是多么显眼。 难道是因为这些光辉,这到底是什么?难道这位将军也是个主角,或者他的后代为主角?又或者,他和主角有关系,才会有这东西? 众多疑问接踵而来,但相比之下,李怀更担心的,还是对方察觉了自己的举动。 不过随后,龙骧将军又收回目光,再次迈开脚步,这让李怀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又疑惑起来,方才自己明明已经观其根底,见到了其人的诸多能耐,为何忽然之间意识仿佛被弹出一样。 “难道系统出问题了?这可不得了,身在两世,若无此物,以我之能,如何立足?我可不敢小瞧古人智慧!” 这般念叨着,李怀也顾不上其他,表面还在走路,但情绪却沉寂下去,将注意力集中于内,想要探查系统是否真有变故。 只是他呼唤几次,系统旁白都未见回应。 往日也是这般,李怀并不放在心上,但当下刚刚经历变故,这心里自是不同了,不由在一起来。 “莫紧张。”这时,走在旁边的徐淄注意到了李怀情绪,安抚了起来,“我也见过明镜先生几次,先生很是和蔼,且放宽心。” 李怀只能先点点头,而后尽量镇定,转而探究光环和技能概念,这一转念,终于发现不同之处了。 “怎么?我这心里多了点东西?” 说是心里多了东西,只是一种抽象的说法,因为先前无论是主角光环,还是诸多概念,都并无实体,乃是居于心中,念动可知,再动可用。 现在,他便注意到,这心里除了“为学之人”、“双开肝帝”之类本就有的概念,忽然多了一个“洞彻之能(残缺)”的标志。 “这个洞彻只能,我方才观龙骧将军根底的时候,似乎见到了,是他的兵家能耐之一,似乎是说能在阵上较快的看出敌军动态,寻找到其军势强弱节点的所在!” 仔细感悟了一下,得到的反馈信息,和这个差不多,基本上可以配合兵家的指挥、操练等能力,一同起作用。 “但是这个残缺,是个怎么回事?难道还要集齐几个,才能有用,而且我刚才并没有收拢其人的技能概念吧,是被直接弹出来的……” 这般想着,他又在心里念叨了一下槽点,点了点,发现并未减少。 “这是什么缘故?没有用槽点,反而得到了一个技能,虽说是残缺的,但切切实实落我心中,未来便有完善可能,这岂不是说,可以不用槽点,便得技能,只要我没事去看看他人跟脚?这顺便还能作为观人、识人的附带技能,总觉得很有用处,大有可为啊!” 突然,在他心里,旁白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哪有那么简单,这是因为这个文景身上沾染了他人之念,承载了不少人的期望,你以光环接触,与你光环比较契合的部分,便会被逐渐收拢过来……” “你不装死了!”李怀顿时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挂了!” “你挂我都不是挂啊!我只是让你有个自己思考的机会!” 李怀顿时不满了,他道:“你不是我的精神分裂症吗?我挂了,你肯定也会挂吧!” “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着力搞清楚当前情况吗?” 李怀赶紧在心里点头道:“对,对,对,你说收,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用槽点,还白得技能,你说的他人之念是怎么回事,还有我的光环,等等,是不是没有消耗槽点,但消耗了光环?” “不错,”旁白终于步入正轨,“你这脑子还是能抢救一下的,因为你的光环中,那些善于筹谋、算计的部分,和这个洞彻之能比较接近,加上这位将军又答应要教导你,同时他自己也承载他人之年,近乎凝聚成位格了,你又离他比较近,周围环境还不错,清幽、典雅,这许多条件加在一起,才能让你成功学得一点技能。” “这岂不是说,我不用……”李怀顿时眼睛一亮。 “你动动脑子!我说了那么多条件,你以为都是容易达成的?而且这个是残缺技能,效果大打折扣,得在人家门下好好学习一阵子才能圆满,记住,同时一段时间,只能学一条技能。” 李怀眯起眼睛,在心里问道:“那如果我同时用槽点去抽取其他技能呢?还有,为啥刚才我观龙骧根底,脑子一晕,是不是无法直接用槽点抽取他的概念技能?” “学习技能的时候,一样可以抽取概念,但动动脑子,槽点光能抽技能吗?还能抽背景呢!” “是啊,我可以抽……”李怀眼睛一亮。 “不,你不能!”系统旁白无情否决,“人家名望深厚,民愿凝皆光辉,你除非别他名声大,不然无法破他的民愿,简单来说,就是破不了他的防,还是找其他人抽吧。” “那你刚才为啥那么说?故意要埋汰我吗?”李怀心中不满。 “你瞧瞧你这丑恶的嘴脸,不知道自己好好总结,别有事没事,老是找系统,你忘了自己看书的时候,最讨厌这种情况了?” “谁说的?我最喜欢看的是小白文,还有爽文,装逼打脸一条龙那种!我都是一边吐槽,一边追更的!对了,我还想问你……”李怀顿时叫屈,但这次那系统旁白反而没了回应。 “切!和我说了这么多,一个槽点都不送,吝啬!”李怀贬低着自己的分裂精神,而后重新恢复了精神。 果然,还是精神分裂的人,才更精神啊! 随后,便想着整理一下方才得到的信息。 “等会有空,得系统总结一下,总觉得这是一个崭新的外挂之路啊!”李怀看着前面将军身上的光芒,“若是我也能聚集刺眼光芒,那装……那发挥起来,岂不是更为顺畅,嗯,得多多拜师,不,按着旁白之意,似乎只要答应教我,便可为之,唔,还是要研究研究……” 第一百八十九章 明镜竹林寻新师? 李怀这边想着,慢慢放下心思,这表情慢慢平静下来。 这些变化,都落到了徐淄眼中,让他不由暗暗点头,想着这皇甫公子果然是可造之材,这么快就镇定下来了。 对于先前李怀的表现,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因为无论是龙骧将军还是明镜先生,都是荆州有名的大人物,皇甫公子一个少年,过去都是闭门读书,现在骤然见到这等人物,心有波动才是正常的。 有波动没问题,能迅速调整,就是有天赋。 不光是徐淄,便是走在前面的龙骧将军,虽未回头,但一样能有感觉,不由暗暗点头。 李怀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变化,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之后,他的注意力自是转移到了其他地方,看着越发幽深的场景,这心里便慢慢思量起来。 “旁白说要学习技能,还有环境限制,估计便是这等幽静环境才行了,不,考虑到技能的不同,也许需要的环境还不同,只能以后慢慢探查了,至少目前,几个要点都在手上了……” 带着这般念头,李怀又走了几步了,前面的龙骧将军忽然停下脚步。 正当李怀疑惑的时候,他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循着声音看过去,入目的乃是一名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青衣小童。 我还真是年轻啊,李怀心想。 “正经点,这只是你在这个世界的表象而已!+1槽点。” “我发现你现在加槽点的标准很玄学啊,该加的时候不加……” 正当李怀在心里自我对话的时候,那边小童已经走到几人面前。 “几位贵客,我家主上让我来此迎接。”小童微微拱手,轻声说着。 “有劳小君子了。”龙骧将军没有半点架子,笑着回应道。 李怀则仔细打量着下童,虽然年龄不大,但只是从那白净的面孔中,李怀隐约便能看出这未来必是个剑眉朗目的大帅哥。 “都快赶上我了。”他嘀咕着,而后便注意到,那小童也朝自己看了过来,不过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带路了。 有了人带路后,前进速度并未增加,不过距离目的地却很近了,几息之后,李怀便注意到环境一边,有潺潺流水,有淡淡鸟鸣。 不远处,隐隐能见到一片竹林! “这逼格,甚高啊!”他不由一惊,顿生敬佩之意,“外面还有贼寇,先前更是打过一场,居然都没有影响到这边的环境布局,高人啊!” 他这边想着,那边龙骧将军便感慨道:“果然不愧是明镜先生,便是这外面风云变幻,此处依旧风景如画!” “全赖将军施以援手,”那小童立刻便回赞起来,“那群贼寇本就是冲着我家主上而来,想来是不知从什么地方听了谣言,以为我家主上这边存有钱财米粮,就想要够来欲行暴虐,若非将军领军来援,这局面不知要有多糟。” 李怀注意到,这小童的用语是否有趣,按理说,一般人这个时候,该是说后果不堪设想吧,如果是他来码这一段,大概就会这么写。 现在这么说,是因为明镜先生还有后手? 他的疑问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龙骧将军解答了—— “这是抬举我了,即便没有我领军来此,这伙贼寇也蹦跶不了多久,且不说明镜先生精通奇门遁甲,这小竹林一带被八阵图笼罩,贼寇根本无从入手,只能在外面兜兜转转,等他们疲倦、劳累了,士气低落之时,明镜先生只需派出家丁,便可驱逐出去,当初那些家丁的武勇,我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比之我麾下的精兵,亦不逞多让!” “将军您的精兵战无不胜,我家主上的家丁人数有限。”小童摇了摇头。 李怀听着这两位在这里商业互吹,暗自撇嘴,但从二人的对话中,也着实得了不少信息。 “奇门遁甲?八阵图,如果在见到发光的将军之前,我可能以为这只是某种技术,但现在,我觉得里面藏着其他信息……” 这般想着,前方竹林深处的一片建筑逐渐显露真容—— 一如李怀在穿越前见过的那些园林、小筑一样,此处依山傍水,亭台楼阁,颇有出尘气息,青色、绿色为主色调,配合这灰瓦白墙,更让人心头安宁。 那小童快步走去,推开院门,里面已然有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等候。 他身着宽大的衣袍,羽扇纶巾,五柳长须,面带笑容,见了龙骧将军,便拱手为礼,却不称呼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这逼格……” 李怀暗暗咂舌,见龙骧将军迈步入内,便跟了上去。 而后,这二人东拉西扯的说了一通话,里面颇有玄虚,但因涉及到这个世界的地名、俗语、历史,以及名人,李怀听得云里雾里的,只是大致能听出来,这其实是二人用谈论局势的方式,在进行对话,而背后的含义,无疑便是龙骧将军试图招募明镜先生,而后者则用历史上许多典故,来委婉推辞。 “这么说话真累啊,虽说如果写在书里,可以水上一两章,可我这等节操慢慢的作者,是不屑为之的!” 为自己贫瘠的语言找了个借口之后,李怀便默默记忆二人之言,以及说话时,两个人的表情、神态,还有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想着将来必能用上! 正当他越发津津有味的听着,那位明镜先生忽然一转头,看了李怀一眼,然后笑道:“这位便是皇甫公子了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小小年纪,已能撬动民念,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你叔父已然将你的事告知于老夫,若你能从将军那得些真传,未来作老夫的第九名弟子,也未尝不可。” “???” 李怀顿时一头雾水,但旋即就回过神来。 甫叔这是为自己找了个新老师? 这位明镜先生? 这位可是很有名气,如果能为其弟子,绝对不吃亏啊! 除此之外,从出场,还有种种渲染来看,眼前这位分明是个水晶先生的翻版,不知道他的学生里面,是不是也有卧龙凤雏那样的人物翻版…… 当然…… 李怀又看了龙骧将军一眼,似乎这件事,还有个前置条件。 一想到这里,他的种种念想顿时熄灭,还有些担忧起来。 毕竟这位明镜先生,可是摆明车马的拒绝了龙骧将军的招揽! 第一百九十章 兵法学之不易啊! 李怀的担忧,一直持续到龙骧将军拜别明镜先生,都没有完全消散。 因为在明镜先生提了此事之后,便不再提及,而涉及到的另外一人,那位龙骧将军则是笑而不语,不在这件事深入。 而后,二人一同来到正堂,对当前的荆州局势深入交换了意见,约定了双方的友好伙伴定位,然后那位将军便拱手告辞。 期间,没有任何与李怀相关的对话发生,无疑让李怀越发摸不清将军心意。 按理说,以这位龙骧将军的身份地位,以及能力本事,还有旁白那边给出的注释提醒,也让他清楚,能在这位将军的身边学习一番,对自己而言好处多多,不光是名声、地位,更重要的是,能得到实利,那具体的技能都是触手可及。 “这位将军可是身兼诸多技能的兵家大拿,旁的不说,只要能学个十成十,那我不也成了百战百胜,受万民敬仰的荆州之,不对是大宁之光了吗?” 这般一想,李怀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连带着对做那位明镜先生弟子的心思,都淡了很多,唯一担心的就是龙骧将军因为处处碰壁,迁怒自身,不愿教授。 “方才在那明镜先生住处被拒绝,再早先,甫叔也拒绝了这位的招揽,要是广义来看,这两位一个可能是我未来的老师,一个是我现在的老师,这……话说回来,这位龙骧将军作为荆州之主的大将,为何处处招揽?” ———————— “老师,方才为何不干脆回绝?还要处处委婉?” 另一边,在龙骧将军离去之后,那小童来到明镜先生身边,询问了起来。 “龙骧将军固有其志,但到底是守护一方安宁的人物,总要有些敬意的,”明镜先生轻轻笑着,“更何况,那位皇甫怀将为尔等师弟,未来也是搅动天下的人物,我总要留下余地,不让龙骧对他怀有成见。” “那皇甫公子真有这等能耐?搅动天下?”小童露出好奇之色,只是话语中还有一丝不甘心,“先前,您只是给过四师兄这等评价。” “人各有不同,际遇各异,为师的批命,也不过当下之言,”明镜先生摇摇了头,“况且,搅动天下未必是好事,唯有那等能独撑天倾的,才令人敬佩。” 说话的时候,他看向小童的目光中闪过一丝莫名光彩,这神色暗淡了不少。 小童并未注意到这等异样,想了片刻,便道:“徒儿学问不够,还不能体会这等深意,还是先去读书了。” —————————— “不是读书,而是先练武?” 李怀看着徐淄,满脸疑惑。 距离从明镜竹林归来,已经过期了三日。 这三日时间里,他被安顿在一处别院中,从这院内外的仆役口中,已然知晓这别院的主人,正是龙骧将军文景,内外仆役也是文家之人,比之大宁的侯府仆役亦不逊色。 只是除了仆役之外,其他人却未曾见过,不由让李怀越发担忧起来,想着是不是真要被龙骧一方冷处理。 好在他经过先前论道之事的锤炼,静心的功夫练出来了,虽然心里焦急,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在别院书房中抽了……几百本书疯狂翻阅! 因此,当徐淄过来拜访的时候,看着摆放各处的书册,这眼皮子直跳,想着不会因此触怒了将军吧。 李怀并不关注这些,只是问道:“让我打熬身体,是将军的意思?我还以为将军是打算教我兵法。” “将军既答应了皇甫先生,就必然不会变卦,”徐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担忧,解释起来,“只是将军的兵法轻易不会传人,一来是寻常人难以理解,二来,便是一般人亦无从承受。” 怎么着?学个兵法还要锻炼身体?降低体脂率?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想着计划好的目标,还是一咬牙点头应下:“只要能学得将军兵法,便是再苦再累,我都受得住!” 徐淄称赞起来:“小公子果有志向!定可成事!”末了,他压低声音,又道:“这个,书册还是要收拾好的,最好能按着原位摆好,将军偶尔也会来此看书,他最不喜书册乱放……” 不过,等他看到李怀二话不说,起来便手脚麻利的将满屋子书册放回原处,看那模样,似乎分毫不差! “惭愧!”等书册归类完毕,李怀又回来,摸着头,一副孩童模样的道,“盖因学问浅薄,读书不求甚解,因此全部背下之后,又想着这书册摆放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便都记下来了!” “小公子果是智慧过人!”徐淄眼皮子狂跳,着实不知道该说啥好了,只想着赶紧把这位送走了事。 看着徐淄的模样,李怀不由暗自得意,这就叫无形气度,常伴吾身,想来有这等渲染,必受龙骧将军重视,给予真传吧……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不过区区两天,李怀便如死狗一般的倒在沙场上,浑身汗透衣衫,那两手、两腿更是微微颤抖着。 旁边,一脸严肃的徐淄呵道:“速速起来!将军说了,以您的资质,必可承受,我也是亲眼所见的,知道此言不虚,您得赶紧,否则又要误了晚上的药膳与药浴!” 李怀勉强睁开眼,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满心的悔恨。 学个兵法可真不易啊! 唉…… 叹息之中,李怀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了上方的幔帐。 此刻,他的意志已然回到了大宁王朝的皇宫中,只是这心里还沉浸于龙骧将军传兵法的画面之中。 他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居然在将军府和将军别院,一待就是半年! 这半年时间,足足六个月,李怀前后掌握了两个兵家技能概念,而期间甫叔只是派人过来报了个平安,几乎就没有其他消息了。 不由让他觉得这位疑似家族长辈的存在,教育方法实在是激进,要么就是一宅十年,要么就是不管不问,送给外人。 李怀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论道上让甫叔彻底失望,这才被扫地出门,只是给了个好听的说法。 “无论如何,总算是有收获了,那本《只手……》,嗯?” 他这边正想着,冷不丁的旁边就冒出一张脸来。 “李卿,你总算是醒了!” 皇帝的脸上露出笑容,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九十章 李怀之策? “唉,你?呃,陛下您怎么在这里?” 李怀整理了一下思绪,毕竟是离开了这里接近一年了,前面的剧情都有些模糊了,得回忆回忆,趁着提问,他捋了捋情节。 “在我离开此处之前,那永昌叛军已然逆转局面,联合了贼寇大军与外族胡人,占据了东都洛阳,然后还把不少赶着去立功的朝廷官员给截获、俘虏,或者因为兵灾被波及了,朝廷上下一次急切,寻我过来,想让我给出出主意……” 大致理顺了离开之前的剧情,李怀目光一转,又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赫然是右丞卢怀,以及枢密使耿种。 “臣……”他翻身要下来,有些疑惑的道,“臣记得当时是坐在偏房中看战报,怎的……” “太医已经说了,你是太过疲倦,神思耗费太过,想来是太过凝神观战报,加上身上伤势的原因,以至于昏厥过去,好在发现的即使,这也是朕的过错……”皇帝摇了摇头,满脸感慨。 李怀不由惭愧,面对皇帝这般真心,自己却要处处小心应对,只不过自己此番归来,也算是有些底气了。 于是他谢恩之后,便道:“陛下,我方才观看局势,觉得其中颇有诡异之处,似乎并不尽实,或许……” “定襄侯此言何意?”卢怀忽的问道,“那些战报,可都是前线兵将冒着危险送来的,想来不该有差,耿枢密使,你说呢?” “前线将领、兵卒确实是用了心力的。”耿种点了点头,“不过想来君侯不会无故出言,必有缘故,我等不妨仔细听听。” 李怀不由点头,暗道还是这位老先生上道,所以也不啰嗦,将在另一个世界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先前战局顺利,原因有许多,主要是枢密院指挥得当,朝廷各部有司配合默契,加上前线将领用命,兵卒不惜死,当然,臣也做了一点微弱的贡献,从前方战报中,分析出了一些局面,给诸公作为参考。” “李卿真是太谦虚了。”皇帝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李怀也暗自点头,觉得皇帝说的没错,嘴上则道:“但问题是,先前的一番变化,令敌军损失不小,他们既然调整,想来是知道朝廷这边,是会收集战况,加以推测的了,如今或许便将计就计,于是故布疑阵,用一些表面上的战报,来混淆试听,让我等难以清楚断出,其背后真意,因此……” “先前定襄侯,不也是从种种战报中,判断出了敌人是在刻意误导,怎么这次,便说对方有意诱导了?”卢怀眯起眼睛,问了一句。 就你话多! 李怀心里暗暗嘀咕,总觉得这为右丞刻意刁难,该不会之前那半路狙杀自己的杀手,就是此人派出来的吧? 不过,仔细一想,这也不对,现在已经是政事堂相公,位极人臣,叛乱能有什么好处?是能得到更多权柄,还是能多钱财?那永昌侯便是万一成事了,卢怀也没啥更大的好处不是? 只是这时既被提起,李怀只得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先前对方的战略目标乃是洛阳,刻意施压关中,是为了牵制朝廷兵力,一方面阻碍禁军,一方面让各地藩镇不得不反应,拼的是时间,但现在他们得了洛阳,连同周边郡县都掌控在手,便需要迅速补充粮草、兵马,反而要拖延,表面从攻打,变成了防守,便从容了许多,加上在外还有援军,阶段了关中一条粮道,能动用的手段多了,也就不容易判断了。” 这番话,可不是李怀胡诌,他在另一个世界,在龙骧将军门下求学兵法,虽然大部分时间都被徐淄操练,可但凡龙骧征伐归来,总要有一两人能够讨教的,在吸纳两个技能概念的同时,多多少少还是学了一些兵家之术的,现在说出来,自是头头是道。 便是耿种,都不由点头,说道:“此话言之有理,洛阳本就是大城,城坚粮广,本为屏障,现在为贼所得,他们确实是如虎添翼!便是领军攻伐,都从容许多,这些天来,便是禁军出动,都未见多少收获,再加上还有胡马从旁协助,贼寇南北相应,牵扯了好些个精力!” 卢怀眉头一皱,就道:“但这局面总有解决之法,贼军不过一城,便是洛阳,耗也耗死了,只不过……”说到后来,他自己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因为他也知道,因为政治原因,朝廷此刻反而急切着想要解决问题,若是拖延下去,就算最终问题解决了,但他们现在这些当政之人的下场,恐怕就没那么美好了。 皇帝便顺势问道:“李卿可有解决之法?” 李怀就等着这句呢,闻言便道:“臣有些想法,只是颇为冒险,还望陛下恩准。” 皇帝见他说的郑重,皱眉道:“你且说说。” “听闻贼军如今重兵云集洛阳,但并未有外扩之势,臣想要借机前往,也好就近看着那边的情况,如此一来,便不会被这些情报、军情误导了。” “不可!” 皇帝一听完,马上就摇头道:“前线危险,李卿若去,有个好歹,如何是好?你莫非忘了,今早还有人行刺于你!” 李怀一愣。 他是记得自己被行刺了一次,但间隔一年,险些忘了就是大宁世界的今日早晨了。 “在长安城中尚且如此,何况外出?那贼人必是更加丧心病狂,”皇帝连连摇头,“你若出去了,万一出个意外……” “陛下,此事涉及国朝安宁,我又何惜此身,但凡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必然为之,何况我有高手护持,陛下也可以安排人手,而且我与大军同行,必然无恙!莫非,这贼人还能潜入几万大军之中的,挡着诸位将军的面,欲行不轨?” 皇帝还在犹豫。 耿种也是眉头紧锁,唯独那卢怀眼中一亮,笑道:“定襄侯忠贞体国,着实是我辈楷模,如今这局面,也唯有君侯您能平息了,若真能窥破贼军虚实,那边是我,也愿意为您护卫……” “这可是您说的,”李怀看了这位右丞一眼,“怎么一言为定,陛下,您可是听到了的。” “???” 皇帝、右丞相、枢密使皆露疑惑之色。 第一百九十二章 使团(×) “真遗憾啊,本以为能让右丞相也跟着咱们一同过来,结果他太过繁忙。” 坐在马车上,李怀不由叹息着,听得旁边随同而来的几人一阵心惊胆战,便是那位在皇城司很是有一番作为的刘毅,也不由暗自摇头,觉得自己这位临时上官,还真是不怕事,连相公都敢讽刺、落面子。 不过,对此诸人只当没听见。 除了刘毅之外,同坐马车的,还是两人,一人算是李怀的“老部下”了,正是那郭詹,至于另外一人,则是一个新面孔,乃是礼部新进员外郎,名为齐凯,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着实英俊。 便是李怀初见此人之时,尚且生出几分妒忌,想着为何这位高官,年纪轻轻的不仅身居高位,而且还这般帅气,当真是让人心中不平衡。 不过,随后听了旁人介绍,终于明白过来。 这礼部涉猎广泛,很多时候都是与人交涉,乃至与外人交涉,其实代表朝廷脸面,形象气质往往是重要的参考条件。 旁人有才,能胜任诸多职位,但若是相貌不过关,在礼部便未必有前途,此乃内部筛选。 此刻,听着李怀之言,这位齐凯便说道:“如今朝廷内外事情繁多,着实是离不开右丞相啊,想来他也是十分愿意与侯爷您同来的。” “客气了,”李怀摆摆手,和和气气的道,“此番我等前往洛阳,其实是以你为主,毕竟你才是这正牌使者,要去与贼军交涉,我等是秘而不宣,偷摸着跟着的,相公便是来了,也是随你而来。” 齐凯顿时满头冷汗,想着幸亏丞相未来,否则听着这话,自己改如何接? 李怀说了几句之后,掀起车帘,看了一眼外面,道:“天色不早了,不知距离前面的驿站,还有多远。” 城外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侯爷,我方才已经问过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了。” 说话的人赫然便是高渡。 此番,李怀离开长安,前往洛阳周边,本来皇帝不愿,但架不住李怀和其他人一顿劝,终于还是松口了,只说让李怀做好了准备。 李怀第一个,便是将这几个熟人要过来,觉得熟门熟路的,也好驾驭,而且勉强也算是知根知底,况且他们都是相国门人,利益攸关,成为间谍的可能性很小。 而在这之后,皇帝又前前后后调动人手,为他安排了好大一堆人,说是要作为护卫,李怀一看,想着这么一伙人一行动,目标也太大了,但他也想着最好有人保护自己,于是取了个折中的法子,便将这些人伪装成使团,说是去出使永昌贼的,自己隐身其中,不轻易现身,正所谓灯下黑。 等到了地方,再找个机会脱身。 “说实话,您的这个法子,一样凶险。”等抵达了驿站,李怀穿着寻常护卫的衣服下来,找了张桌子休息了片刻,就有一个同样打扮的青年走过来,坐在桌边,低语着。 这人抱着一把铁剑,赫然便是那魏梢的好友,身手惊人的李青! 此番,李怀外出,除了召集了“旧部”,就是邀请了此人同行,以为护持,本来皇帝想着这人到底是江湖游侠儿,还不放心,后来让皇城司调查了一番,这才同意下来。 李怀也由此意识到,这位年轻的侠客,可能并不简单,只不过他并不深究,防止破坏双方之间的默契。 现在,听着其人言语,李怀笑道:“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有的险是要冒的。” 李青听着,心里佩服,说道:“侯爷果与其他君侯不同,先前我所见之公侯,多数还是惜命为先,便有魄力,也是差遣旁人代劳,如侯爷这般亲力亲为的,着实稀少。” 若不是带着槽点,死后读档,背板无敌,你以为我敢啊? 李怀心中得意,觉得和这位少年侠客之间的好感度进度条进一步增加了,脸上却淡淡一笑,学着半个老师龙骧将军的样子,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若不是我在军报上难有斩获,也不会冒这个险。” “无论如何,寻常人是不敢有这般决断的!”李青一副“你就别谦虚了,我就是佩服你”的模样,让李怀大为受用,但他师从名师,依旧是气度从容,淡淡而笑。 但话说回来,便是有槽点,眼下依旧算是冒险,盖因深陷敌阵的时候,不知要回溯多久,而且万一陷入某种阴谋、埋伏,从一开始便被算计,也有可能白跑一趟,同时耗费大量槽点。 除此之外,那每次身死,刀斧加身的疼痛,便是习惯了,一样痛彻心扉,如无必要,李怀也不想时时体会。 可明知这般,他依旧做出了眼下决定,原因也十分简单。 “按着日期,再过不久,那永昌贼的御用狗腿子军师关之山,会又几次巡视,算是我在这本书太监前,最后能预测到的兵法大家了,在那边世界,存了足足一百七的槽点,如果能用在此人身上,将他技能剥夺,那可就是此消彼长,不仅能让敌军智囊脑残,还能增加我的兵家技能,这是双倍的快乐,何乐而不为呢?” 带着这份坚持,李怀才有了这等决定。 为此,皇帝在不安中,自有欣赏与感动,而诸多阁老相公,也对李怀大为改观,只不过他自家府中,与魏家那边,自是多有反对,可惜都被李怀强行压下。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得了皇帝许可之后,李怀半点都不耽搁,前后不过两日,便踏上旅程。 不过,走出了长安才知道,外面的生活很是艰苦,不说旁的,便是这饮食,就让他格外痛苦,外面的食物不仅难吃,而且难以下咽,便如此刻,当那驿站差役,将几碗汤水端上来的时候,李怀不由皱起眉来。 最后,他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就长舒一口气,笑着对李青道:“你瞧,咱这果然还是君侯做派,果然是娇生惯养,比不得尔等。” 李青则佩服着道:“君侯贵人之躯,能与兵卒同甘苦,着实令人佩服。” “……” 是不是我现在干什么,你都会佩服了?好感度也升得太高了吧! 他心里嘀咕着,正要起身去通铺休息,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杂声响! 第一百九十三章 搞事团伙(? ) “来了!” 李怀顿时来了精神。 在他的预测中,自己此番出长安,必然会受到各方重视,毕竟自己这么拉风的人物,说是一手改变了战争进程也不夸张,而且从之前连去个皇宫都被半路狙杀,连死几次,受重视的程度可见一斑,现在这么走出来,哪怕隐匿的再好,敌人走该会利用各种渠道打听到,然后派人过来截杀! 在李怀想来,要推算出这些并不困难。 “朝廷人多嘴杂,加上经手的太多,背后还隐藏着黑手,必然是坐不住的,先前截杀我的死士虽然落网,不过嘴硬如煮熟的鸭子一样,怎么都不愿意开口,现在如果再抓几个人,说不定能得不少信息。” 这般思虑着,李怀却坐稳不动,只是等着局势,倒是那位游侠儿李青走了出去,只是几息过后,他便重新回来,身上衣衫没有半点变化,只是手上的剑却微微有了变动,显然是刚刚出窍。 刘毅则从几个侍从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走过来对李怀禀报“几个毛贼,见了咱们的车马,以为有油水可捞,于是摸了过来,大部分都打发走了,几个看样子是领头的则被留下来。” “只是贼寇?”李怀有些失望,“既然领头的人都抓了,那就好生询问一番,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幕后主使者,又或者是否是刻意伪装。” “诺!”刘毅心头一动,应了下来。 等人一走,李怀又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他学了大半年的兵法,师从名师,急需要实战经验来检验。 “文师那边,让我得了两个技能,但除此之外,也还学了不少兵家推算之法,按着这推算的轨迹,敌军是该动了才对,怎的到了现在,还没动静,该不会是在暗中布置,想要撒下天罗地网吧?” 想到这里,他不由眯起眼睛。 “我这边槽点不少,但有一百点已经预定,逐步给关之山开脑残套餐,剩下的七十多点,真要是严格算起来,也经不起长期回溯,所以说,如果有什么坏事,最好是迅速的爆发出来,比如我今天到这里,立刻幕后黑手全跳出来的,然后几个回溯就搞定问题,还能稳固善于筹谋的人物设定……” 这人要是一不怕死,往往思路就打开了。 李怀这边有了决定,马上就觉得自己之前还是太保守了,是不是不该等到和大军汇合,现在就该有所行动? 但这样一来,自己最根本的战略目标,从关之山身上谋得兵家技能,也就无从施展了,那…… 这般左思右想,贯穿了整个夜晚,不过当第二天太阳升起之时,李怀大致有了一个计划。 “先前是受困于身份,于是思维有了局限性,其实我现在随着使节团东出潼关,也不见得就非要低调,适当的高调,不见得就是坏事,因为在原文中,他关之山之所以亲自出城探查,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永昌军的情报系统、指挥系统存在偏差,另一个主要原因,是他原主角郑兴业闹腾出了好一片动静!” 想到这里,李怀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感觉笼罩在思维上的迷雾,一下子就全部洞开了! “是啊,我早就该想到了,当初之所以会提出用使团的方式出面,不就是因为原文中,郑兴业也是差不多么?而且严格来看,贼军占据了洛阳,这局势和原文相似,虽说有其他变化,比如胡人和大寇的变动,但总的来说,这两家还未直接影响中原战局,只是牵制周边军镇,那么要让剧情尽可能的还原,便该消防他郑兴业,好生的闹腾一下!” 思路一打开,李怀便觉得整个局势顿时清晰了。 “按理说,因为我之前的介入,永昌军损失不小,虽说战局了洛阳周围,能补充兵马,可这新来的兵卒需要操练,指挥起来并不顺畅,加上原本散步在外的势力,也都被拔出了大伴,对外探查已然混乱,如果我能用接近原文的方式行进,并且尽可能隐藏身份,关之山一样要出城!” 短短时间内,李怀的心里就大致完成了一个计划雏形。 “核心就是不能低调,要尽可能的行动,原文中郑兴业随着使团出长安,但因为在长安中结仇的关系,一路上可不是风平浪静啊!由于洛阳兵灾,这一路闹腾,最终引出了关之山,对,我也得这么发展!” 顷刻之间,他就知道了,下一步的重点就一件事—— “搞事!” 思路通畅,念头通达,第二天一早,李怀早早起来,便兴冲冲的等待着闹事人群上门。 在他想来,自己这等人物,肯定是黑夜中的萤火虫啊,想躲都躲不了! 再加上目前这队伍配置,都是精兵中的精兵,要高手有高手,要阵型有阵型,要后台有后台,实在不行,还能呼唤援军。 顺带着,我还能练练手,试一试指挥兵马的感觉。 真到了那山穷水尽的时候,一个回溯,又是一条好汉,还附带攻略! “飞龙骑脸,怎么输?我这个队伍,天生就充斥着搞事基因啊!” 李怀信心满满的上了路,但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是风平浪静。 “怎么回事?”最后,李怀忍不住招了刘毅过来,如今这负责与外通信的,都是这位特务头子,“不是说出了潼关之后,因两方交战,有许多逃兵、溃卒落草为寇,劫掠往来之人么?” “不错,”刘毅点点头,“不只是往来商民,有的时候小股兵马都会埋伏,抢夺兵器、粮草!” 李怀不解的问道“那怎么都走了几天了,一个都没见着?” 刘毅便道“我等得了前后军情,知晓周遭贼寇,属下经过仔细筛选、排查,才能避开往来的贼寇。” “……” 李怀沉默了一会,最后称赞道“你做的不错,不过咱们此番过去,身兼重任,又有这许多精兵强将,面对贼寇不能一味躲避,该出手时就得出手!这附近是否有大贼?听我命令,改路,朝他们进发!” “?” 刘毅顿时满脸疑惑。 。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别问,问就远观敌阵 “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咱们这位上司了。” 午后,树荫之中,高渡拿着干粮,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对身边的郭詹说着。 等三下五除二的吞咽下去,高渡便继续道“好端端的前行,无风无浪的不好么?非要找了那贼寇所在,主动杀过去,先不说对方人员多少、如何安营扎寨,便说咱们这些个人,到底有何特点,又该如何列阵,如何配合,都还未曾说个清楚啊。” 说着说着,他居然叹息起来。 郭詹手里的干粮没有咬一口,同样是眉头紧锁,但那脸上的疑惑要多过担忧,闻言就道“定襄侯会做无故之事吗?” 高渡一愣,回忆片刻,摇摇头道“没见过,总觉得这位侯爷凡事都是三思而行,而且走一步看十步。” “这便对了,”郭詹点点头,表情郑重的说道,“每一步皆有深意之人,岂会轻易改变注意,说不定,此番定襄侯出长安,本就有着这等打算。” “可这样做,于他有何好处?”高渡越发不解。 对此,郭詹也给不出什么答案,只是随后他便注意到高渡眼神不对。 “这干粮若是你不吃,不如给我。”高渡忽的说道。 郭詹立刻拒绝,然后也是大口吞咽起来。 等他这边刚刚吃完,那边忽然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定襄侯召集,有事要商谈。 “这个时候召集我等,定然是要说明,等会要如何攻伐了,”高渡一跃而起,“我倒是十分好奇,此战侯爷要交给谁去指挥,毕竟那位侍卫头领赵玉才,并不擅长沙场调度,莫非真是侯爷亲自指挥?这怕是不好服众啊,毕竟沙场兵争,和官场权谋是不同的。” 二人说话间,离了方才作者的树荫。 此处乃是一片树林,颇为茂密,而不远处则聚拢着不少人,前前后后,少说也有四五十人,围着一辆马车。 李怀等人就站在马车前面。 见着郭詹、高渡二人过来,李怀招呼了一句后,便说道“此番交手,最重要的就是一鼓作气,破了贼军的气势,自可取胜。” 听到这里,那位侍卫头领赵玉才忍不住道“将军,方才探查回报,贼军少数也有百人,还依山扎寨,有人巡查,便是不懂行军之法,可若是奋起反击,我等未必能攻破。” 在这之前,这位侍卫头领便几次规劝,奈何劝不回李怀之心。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李怀郑重其事的点头,说着这般言论,“此番筹谋,我已准备妥当,必要一举拿下!”是的,之前三次都失败了。 没错,眼下,李怀面对这小小山寨,已是回溯了三次。 三次啊。 其中第二次,他还被人捅了一刀,那鲜血汩汩的往外流,染红了好大一片泥土。 血的教训,换来了这一次的行动。 “我方才已然登上旁边的小丘,观察了里面,那山寨看着坚固,其实破绽不少,而且一旦我等正面击破了他们的主力,这山寨反而能作为助力,拦住他们的逃遁之路!” 听到这里,赵玉才看了齐凯一眼,二人都露出了隐晦的苦笑,觉得这位定襄侯虽是将门出身,但到底没有真的经历过战阵,有些想当然了,这事那是这般容易做到的? 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人本就不是为了攻伐而来,更多地是为了防御、护持,真要是被摆在战场上,靠着军阵能维持不破,护卫着李怀等人徐徐退走,就是极限了,哪里还能追捕逃兵? 那位礼部的齐凯,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道“侯爷,咱们说到底还是使团,若是做得此事,耽误了正事……” “别担心,破流寇而已,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况且此事本就在我的算计之中,此行想要有收获,此行必不可少!” 说到这里,李怀表情严肃的看着众人。 “我等既然出手,那就是为了剿匪,那就该不留后患,”他顿了顿,“李青已经被我派出去,等会我下令之时,寨门便会打开,他们会在城寨两边埋伏弓兵,不过那些人的弓箭不多,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只是随后或有埋伏,你们该是这般绕着,呃,对刚才远观敌阵所得……” 几句话强行压下众人之言,李怀便分派起来,倒也是煞有介事,听得其他几人惊疑不定。 “高渡,你身手不错,等会还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还有郭詹,你带着几个人去此处,那里埋伏了几个贼兵,想来一来是警戒,二来是作为外援,对,远观所得,按着贼寇,或许还藏有不少劫掠来的钱财,别担心,我曾看过兵书文献,这等布置的人手,一般不会太过激进,你再故布疑阵,分出两人带着马匹,帮着枝叶,升起尘土,造成大军压境之势,如此……这般……” 郭詹最后忍不住道“咱们人手本就不多,再分散几人……” “我都说了,贼军看着是落草兵卒,其实裹挟了流民,”说到这里,李怀微微一顿,意识到这话中有暴露的嫌疑,又找补了一句,“这都是刚才远观看出来的,总之,这伙人真正可战之人怕是不过六十,加上分散看守,我们只要从这条路过去,便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什么?为什么我会知道有这么隐蔽的小路? 这还用说?当然是远观敌阵所得! “好了!诸位都清楚了吧?”李怀拍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明白了职责,那么便该动身了,咱们在这里等候了一会,想来贼兵也有探子,过会就该过来了,对,我远观敌人看到了些迹象。” 说着说着,他看向侍卫头领。 “赵玉才,你先过去,告知诸位侍卫,想来他们也有怨言,对我李某人并不服气,至少在指挥作战上,不会觉得如何,但需得告知他们,此战若疏忽大意,伤了的是他们自己!” 正像李怀所说的那般,负责护卫他的精兵们,多多少少是有些不以为然的,回溯之前,因此还坏了事,他当然要提醒一二。 所以等赵玉才带着命令过来,这兵卒不少都撇了撇嘴。 “那位定襄侯,或许谋划是个好手,但领兵攻伐,真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还远观敌阵,这一眼看过去,便是兵家老手也不敢随意确定,他倒好了,还分配起来,若是一个不好,有了偏差,可就是要命的。” “咱们担心又如何?人家是官家面前的红人,咱们只得领命,唉。” 听着属下抱怨,赵玉才的脸色也有些难看,却不得不道“此番出来,陛下、相公都说了,一切都是侯爷做主,不可违逆!今既得令,便不可拖延,诸君,准备吧!” 这话说完,他见着众人表情,又补了一句“不过,诸位也不用担心,今日之事,齐君、刘君都写成书信,送去长安,想来很快便有回应!” 众人一听,这才稍微安心下来,但随后却又愁眉苦脸的披甲拿刀,组阵而行。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愣着干什么? 尽管心里有诸多念头,但在皇命和政事堂之令的重压之下,到底没人敢敷衍了事,更何况这件事,他们作为冲锋陷阵之人,直接涉及到性命有关的局面,更不敢疏忽。 只不过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抵制的,觉得此举是多管闲事,无事生非一样。 对此,李怀表示理解,因为不考虑最终目的,单纯看着一次的孤立事件,是有那么一些问题的,就连刘毅,都隐晦的向他表达了类似的意见。 不过,李怀这会儿的思路,还是非常清晰的,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和原因,是在什么地方。 所以,当看到众多侍卫开始动身,朝着前面快步前进的时候,李怀也果断的跟了上去,同时对身边的刘毅道“我等此番出潼关,可不是真的去出使,与他永昌贼军谈判的,而是要用着尽可能的手段,将这局势平息下去,搞清楚、弄明白,为此,自要有其他准备,如今扫荡贼寇,便是其中之一,不单可以为民除害,更重要的是,能借此机会,谋取更大的目标!”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怀觉得就差不多了,在他想来,刘毅本就是聪明人,点到即止是最好的,再说下去就有些剧透了。 刘毅眉头紧锁,自有思量,但听到这里,还是不由低语道“只是侍卫们未必明白这些,您何不在开始之前,就将这话说明白?” 你以为我没有嘛? 李怀表面笑而不语,实际上心里却很是苦涩。 事实上,第一次回的时候,为了调动士气,他就学着电视里那些战前动员的主角们,很是嘴炮了一番,结果不仅没有效果,反而更让人不以为然,说到底…… “我并未真的领军打过仗,而这些侍卫心高气傲,威望为立,而贸然去鼓舞士气,就是没有作品的流量明星,除了粉丝买账,其他人都会忍不住黑我!倒不如就给他们下达命令,然后一起猛冲,等取得了胜利,自然就建立了威信,那时我说的话,才有用处!” “……” 刘毅沉默以对,虽然他对李怀的一些用语有些不解,但大体含义还是能从语境中明了的,于是这心里就有股抑制不住想要问的问题—— 您也知道自己没打过仗,那是怎么有信心带着我等去打这一场的? 不过,眼前这局面是覆水难收,自己也就不该在这时质问,动摇军心的了,毕竟抬头朝前面看去,便能感觉到,那些正在行动的侍卫,此刻心情并不怎么样。 事实也是如此,尽管有着赵玉才带领,但众多侍卫的心气依旧难以平息,而且步步小心,按着他们的想法,自家这么多个人,在一个不怎么懂兵家之法,最多纸上谈兵的新晋功勋权贵的命令下,贸然进攻,这简直就是史书中,那些即将大败的精锐兵马的再现! 按着正常的局面,怕是再过不久,就要有一队贼兵发现踪迹,然后对自己等人发起进攻了! 至于李怀所说的,这条路十分隐蔽云云,根本就无人当一回事,就连赵玉才,都不过是碍着李怀的面子,又见其人一意孤行,难以劝阻,这才敷衍着应下,只是行军中,却时刻紧绷心弦,就等着一旦被攻击,便立刻做好后撤准备。 可等他们这一路都走到了能看到贼军山寨的位置,却依旧不见贼军踪迹,众人这心里就不免嘀咕了。 这到底是自己等人运气好?还是敌人早就发现了,正在刻意埋伏,打算布下陷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总不能真如那位侯爷所说,是他远观敌阵,结果发现了一条隐蔽道路,所以一直突进到贼军山寨跟前,他们都还未曾发现? 这也太荒谬了! 若有这等观测之能,那可就是名将胚子了。 一念至此,便有不少侍卫在行进间,下意识的朝李怀看过来,表情阴晴不定。 李怀看在眼里,不由暗暗得意。 哼,就知道你们心中不服气,那第二回的时候,还有几个刺头当众表现出来,现在知道厉害了吧?要知道,我从文师手上所得的两个技能,其中之一,便是“洞彻”,能看透敌我军阵、布局、山川地貌之中的强弱之处,配合读档回溯的亲身验证,这效果还不把你们吓死? 不过李怀很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有大将之风,于是只是笑着,并不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而李怀这充满着自信的笑容,更进一步的感染了侍卫们,让他们越发惊疑不定起来,莫非还真如这位侯爷所料那般?他不光精于权谋、大局运筹,连这战场指挥,一样不在话下? 这等念头,不光在侍卫心中滋生,也在赵玉才和刘毅的心头萌芽,前者还好,只是将心头忐忑放下,稍微提起了信心,而后者则越发疑惑,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位上司了。 便在众人的复杂之念中,他们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那山寨外围,然后埋伏在草丛之内,两位有着侦查能耐的侍卫被推举前去,观察着贼寨情况。 只是看了几眼之后,他们便很是疑惑的道“贼寇似乎并未警戒,真个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李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来,这些人里面虽有溃兵,但到底都是底层兵卒,经验不够,加上没有章法、规矩,连巡查守护的职责都不明确,就必然有守备的松懈和空隙,这自给了我等机会,呃,这也是远观之时所得。” “如此看来,侯爷是十分擅长对细节之处的把握与推算啊。”赵玉才忽然说了一句。 李怀不由暗道,你很是识货啊,但表面还是笑而不语,学着龙骧将军的样子淡淡一笑,然后抬手一指。 “诸君,好戏还在后面,时候也差不多了。”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便听山寨中忽然一阵混乱,然后便是“咔嚓”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然后那原本紧闭的山寨大门忽的朝着外面倾倒! 轰隆! 飞腾的沙土中,山寨中一个个错愕的面容,呈现在赵玉才等人面前,但他与侍卫们同样一脸意外。 “愣着干什么?”李怀提醒道,“冲杀啊!”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手熟而出山,岂不美哉 “顶住!给我顶住!” “前面的,你们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让他们进来!他妈了个巴子的!老七,今天该你的人巡视,人呢?人呢?” “回来!回来!你们以为跑的出去吗!” 咆哮声中,一名满脸虬须的汉子,已然是杀红了眼。 不过这般说,还有些不合适,因为准确来说,他所属的这一方,是被杀红了眼! 便见前方那一个个身着劲装的男子,挥舞长刀,势如破竹的攻伐过来,每一个都武艺高强,宛如突入羊群里面的饿狼一样,每一个都入无人之境。 这是出突然,加上自家山寨中破绽处处,虬须男子也是一下子就懵逼了,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天降横灾! 只是再怎么疑惑不解,他也知道敌人来袭,那打就完了,否则只有败亡一路,可问题是,打不过啊! “他娘的!这些人到底是哪里蹦出来的,一个个都是这般身手,朝廷的精兵也不过如此吧!老子当初在淮南侯麾下,他那些亲兵怕是都比不上这些个人,怎的就来了咱们这,欺负我等?” 这边愤怒、委屈等情绪涌上心头,那边喊杀身已经尽在耳边,便见前方一个兄弟被人一刀砍下去,那鲜血噗呲一下子,就四溅开来,落到了虬须男子的脸上! 滚烫的鲜血,四处的惨叫,激起了男子的凶性,他挥舞长刀,便冲了过去,但随后整个人如遭重击,竟是被敌人一脚撩阴,而后那对方那精钢长刀划过来,虬须男子在剧痛中勉强格挡。 当! 手上长刀脱手,虬须男惨叫一声,胸口已然绽放血花,好一道血口子被划拉开,鲜血涌出,全身的力气也随之而去,冰冷袭来,整个身子轰然倒地! “大当家死了!” “大当家被人斩了!” “扯呼!还留着等死么!” …… 随着那虬须大汉的倒下,原本就只是勉强抵抗,积极寻找逃遁出路的山寨贼寇们,一个个彻底失去了胆气,一下子就没了抵抗之心,然后作鸟兽散。 只是他们本就没有什么章法,是靠着一腔血勇,或者说,靠着拼命找出路,才能坚持下去,现在胆气一丧,便真的是兵败如山倒,再加上李怀早就“预料”到了这等局面,在山寨的几个出入口,乃至缺口处有些布置。 这些布置多数是虚张声势,但那些逃遁之人还未出寨,就见到出口、缺口外面尘土飞扬,便迟疑下来。 正好这时,那边李怀一个眼神过去,与高渡说了量具,那高渡赶紧点头,便找了个高处,气自丹田而起,大声呵道:“尔等丢下武器,抱头蹲下,可保性命,若是冥顽不灵,还想要负隅顽抗,到时候兵锋所指,鸡犬不留!” 他本就体格强健,因而中气十足,此刻憋气而发,又是据守高处,声音传遍整个山寨,入了众贼之耳,立刻让他们犹豫起来。 另一边,高渡见状,心头一凛,用余光瞥了李怀一眼,心生敬畏。 正好这时候,山寨门外,郭詹与几位侍卫,领着七八个瘦弱男子走了进来。 李怀见状,便笑着对高渡道:“去告诉他们,那外面据点的人,也都被擒拿了,一不能为援军,二不能通风报信,那余下藏匿的钱财,亦落入我等手中,他们便是拼死逃出去,不说重伤,身无分文,在这中原战乱之地,一样寸步难行。” 高渡听着,连连点头,然后依样说了。 那些贼寇的心气彻底散了,精神支柱崩塌,一个个果然听从命令,扔掉了粗糙兵器,然后抱头蹲下。 “让他们都蹲在一起,找个角落,就那!”李怀再次指挥起来,语气随意,说的话也与寻常兵家章法不符,但无论是高渡,还是赵玉才,乃至郭詹、刘毅,都没有半点质疑的意思,更是一丝不苟的执行起来。 至于那些侍卫,看向李怀的目光,更是肃然起来,一副枕戈待旦,一切行动听指挥的模样,与此战之前那种心有抵触的情况,有了天壤之别。 这自然不是无故而生的,而是因为此战,他们切实体会到了李怀的“指挥”之能! “没想到这仗还能这么打!” 等李怀与赵玉才走去俘虏边上,准备审问一番,郭詹便对高渡感慨起来。 “这话说的,仿佛你过去上个沙场一般。”高渡却是摇头。 郭詹便道:“我虽未上阵斯杀过,但也是随过军的,见过两军对阵的情景,不说大仗、便是几十人、百十人的遭遇,打起来也会有死伤,但今日之事,我等不过走走过场,未曾死伤一人,就拿下了贼寇,整个过程快极了不说,便是那几十个贼寇,都没有几个逃出去,还有方才我去那贼人据点,依照侯爷指示,也是顺畅无比,若打仗都如这般,谁人还会畏惧?” 高渡笑道:“今日之战,从头到尾,几乎都在那位侯爷的掌控之中,赵玉才等人看着是攻伐的,其实只是执行侯爷的意志罢了,先观而后算,这等庙算之能,从来都是名将才有,我当初也曾为兵丁,跟着大军和人交战,可不见这等人物,咱们这次算是跟对了人。” “哦?”郭詹眯起眼睛,“莫非你老高,有改换门庭的念头了。” 高渡便道:“你也莫来套我的话,我说的是此等战乱之时,跟着名将,自可保身。” “之前你可不是这般说的。”郭詹笑了起来。 “你不也是?只不过我等都觉得这权争筹谋,与兵家用计不同,其实也不算错,只是侯爷并非常人,非我等能够测度!”高渡说了这一句,见那边李怀招手,便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这些个贼寇,咱们带着也不方便,但既然拿住了,总不能放任,这附近可有朝廷驻地?”李怀问过之后。 刘毅先回答道:“有倒是有,但如此一来,便要偏离原本路线,而且沿途还有贼寇……” 李怀一听,眼睛一亮,已经有了主意。 另一边,那礼部的齐凯本来被留在后方,这时候得了消息,在两个侍卫的护卫下过来,见了这山寨中的景象,不由大为吃惊,再看李怀的时候,态度已有变化,越发唯唯诺诺。 “今日诸君也都困乏了,便在此处安歇,不过这些贼人要看管好,钱财、米粮、粮草也要一一清点。” 李怀吩咐下去之后,看着这在自己指挥之下,打下的山寨,不由豪气顿生。 “初战顺利!”他忽略了先前的回溯,“也不是很难,可惜不能告知文师,不过那边乃是乱世,我在大宁练手,等熟练了,在那边一出山,就能一鸣惊人,岂不美哉?” 李怀在这边想着美事,感到头上光环越发膨胀,另一边,刘毅等人聚在一起,忽然想到了一个烦心事。 “未料到侯爷用兵如神,我等送去朝廷的信件……”齐凯面露难色。 “追回来便是!”赵玉才提了一句,但随后也意识到,这密林之中,怕是难以追回。 “只能再写一封了。”刘毅则平静应答。 第一百九十七章 那不是更好! 李怀并不并不知道几个下属多心思,他正兴冲冲的提审着山寨的大当家—— 这人正是先前那名带人抵抗多虬须大汉,这人之前被赵玉才一刀撂倒,便人事不知,群盗见了,就以为是自家大当家身死,于是胆气溃败,作鸟兽散。 但实际上,赵玉才能做到坐上统领之位,被授予重任,自有过人之处,他这一刀出手之后,也是拿捏了力道,让这位大当家伤而不死。 现在,简单处理了伤势,就被左右押送着送到了李怀面前。 此时,李怀等人占了山寨中一个不小的屋子,屋子里摆设简单,不过桌椅板凳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座书柜,只是里面只零零散散的摆放着三四本书册,还薄的可怜。 那个虬须大汉被拉进来的时候,李怀正拿起一本书册,随便翻了几下,面露惊奇。 等身后传来动静,他便也顺势转身,看向那来者,眯起了眼睛,打量起这人。 “抬起头来。” 负责审讯的刘毅面色肃然,冷声说着,声音里自然带着一股冰冷,有着威势。 李怀坐在旁边,不言不语,但屋子里的人——除了刘毅之外,还有赵玉才、齐凯,却无人敢无视李怀。 那汉子闻言冷哼一声,抬头看了刘毅一眼,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李怀身上,道:“这位才是正主吧,不知道是哪位将军。” 刘毅眉头一皱,正要训斥两句,走起规定流程,旋即看到李怀摆了摆手,又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你说我是将军?”李怀看着那人,笑了起来,“何以见得?” “小人虽是粗鄙,但曾跟随马大将军北上,也是见过能人的,将军您用兵如神,虽只有几十人,但前后运筹,攻不备,战则胜,这是善战者才有的手段,小人输的不冤,心服口服!” 听得此言,齐凯不由愕然,赵玉才则眉头皱起,暗道,没想到五大三粗的,居然还是个马屁精,不过他说的倒也不错,定襄侯是个会用兵的。 倒是刘毅神色如常,似乎不受言语影响。 李怀却听得心生好感,觉得眼前这个满脸胡须、身上满是血污的凶恶大汉顺眼了许多。 “你跟着马大将军,去过北疆?那年龄该不小了,姓甚名谁,为何落草为寇?” 在李怀的记忆里,有那位马大将军的信息,在他年幼的时候,还见过其人,知道马将军乃寒门崛起的兵家名将,曾带着一队骑兵深入北疆,接连斩杀胡人大将,被军中和民间推崇。 不过,在那之后,这位大将军虽又立下不少功劳,但牵扯了什么案子,如今已是赋闲在家。 虬须大汉就道:“小人名叫王英,本是……本是官兵,被派过去驰援洛阳,但咱们的兵马中途被贼军埋伏,领军的小儿临阵脱逃,回去之后为了脱罪,便污蔑我等,说是我等临阵怯战,延误了战机,上面的人被他蒙蔽,这罪名若落下来,按着军法,我等绝无幸理,这才铤而走险!” “哦?还有这事?”李怀有些意外,但旋即一想,这种事在穿越前可不少见,无论是电视上,还是小说中的,乃至历史上的,从来都不缺乏,“不知你口中所说的那人,是谁?” 他这话问出来,身边其他几人都是神色微变,但并未阻止。 倒是虬须汉子犹豫了一下,但最后一咬牙道:“便是成国公的二子,司马静!” “成国公?”李怀忽然回忆过来,先前在政事堂的时候,司马静这个名字他隐约听到,而成国公他也是知道的,算是老牌勋贵了,不过仅限于此。 于是李怀看了刘毅一眼,点点头,就道:“既然心服口服,我这属下问你的话,就该老老实实的回答。”说着,还指了指刘毅。 虽说看那大汉十分顺眼了,但李怀还是分得清场合的。 王英点头道:“小人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着对方这幅模样,刘毅又问了起来。 这之后的信息就十分套路了,无非就是一场兵卒溃败后,王英等人无处可去,最后落草,算是传统戏码,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在这期间,他们吸收了一部分外来流民,寻了这个地方,安营扎寨,开始猥琐发育,想要静观其变,没想到天降神兵。 说到这里,王英又赶着恭维了李怀几句,说的后者点头微笑。 等审问快要结束的时候,还有个插曲。 刘毅在最后又提了几个问题,确保对方并非随口胡诌,接着便向李怀复命,透露出了李怀的身份。 “定襄侯?可是‘人在长安,算尽贼寇’的定襄侯?”大汉王英立刻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原来是您老人家,难怪有这等本事!这就说得通了!” “人在长安,算尽贼寇?”听到这个评价,李怀眼中一亮,那王英看着更加顺眼了,但他并未干涉,依旧听着刘毅汇报,最后挥挥手,让人将王英便押下去疗伤。 王英走的时候还战战兢兢的,对李怀的态度用恭恭敬敬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像是孙子侍奉祖宗一般,看得李怀暗暗点头,觉得这人确实是有心悔过了。 等人一走,李怀便对几人说道:“听他之意,倒是事出有因,但也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多审问几个,弄清楚,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罪孽,便交给朝廷处置,可以从轻发落。” 刘毅点点头,表示记下来了。 齐凯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侯爷,接下来……” “接下来,当然是进一步扫平贼寇!”李怀一时气吞山河,“你也听那王英说了,当时兵败,不少逃卒肆虐地方,散落周遭,对了,”他忽然想到一点,“你这话提醒了我,等会将那王英带回来,让他先跟着咱们,做个向导。” 齐凯一愣。 赵玉才则提醒道:“这怕是不好,万一此人还有他念,偷偷和贼人联络……” “那不是更好吗!”李怀眼睛一亮,“这攻城战的小型版本咱们打了,可这防御战、遭遇战还没有尝过鲜,若那王英真个里通外人,正好试试我的手段!” “人不畏死,奈何作死!+1槽点。” 而听得此言,赵玉才、齐凯等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最后只能总结一句。 “这便是艺高人胆大吧……” 就在这边,李怀定下方针,那边一封封书信,也送到了长安。 <sript>;</sript> 第一百九十八章 我太明智了! “老爷,郭詹那边来信了。” 一大清早,大宁右丞相卢怀,刚刚吃过早茶,他的门客徐梁便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哦?莫非使团那边,已经碰到了什么麻烦,需要我在朝堂上出言?”卢怀放下手中杯盏,双手交叉,“说说吧,你定然已经看过书信的内容了。” “说是走到了半路,那位君侯忽然突发奇想,想要去剿匪。”徐梁朝卢怀拱手行礼,便急匆匆的说着。 “剿匪?”卢怀一愣,然后摇头失笑道,“还真是那位侯爷的风格,人人都想不到,更是肆意妄为的很,他可是联络了什么将军?那将军也是胆大,朝廷兵马,岂能随意动用,便是在前线有便宜行事之责,那可不是他们能用来攀附权贵的工具!” 说到这里,他居然有些兴奋了,低语道:“实话说,这已经有些逾越了,此等依仗名望而行,和永昌贼又有多少分别……嗯?可是有什么话要说,先坐下来。” 徐梁叹了口气,然后屁股挨着半边的坐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道:“此事并非如此,是定襄侯要让那些护卫他的侍卫的兵卒,与他一同攻伐一个贼寇山寨。”说到最后,尽管还在小心,但这话中已经带有了一点喜意。 卢怀也是一愣,然后还是摇头,只是这次却发出了叹息:“当真是荒唐,朝廷让他隐在出使人中,乃是要弄清楚贼军虚实,给他派出那么多兵卒,是为了防止他被中途刺杀,可不是让他领着兵马去做别的,而且他才有多少侍卫?这么点人,还想剿匪?怕是给贼寇塞牙缝都不够,真以为朝廷精兵,便能为所欲为?” “可不是么!”徐梁也在一旁揣摩着恩主的心思,添油加醋的说着,“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闹出多大风波,万一坏了大事,唉,到底是太顺利了,以至于得意忘形,分不清轻重了,他就没有想过,真要是为了自己一己私欲,坏了朝廷兵争大事,这个责任,便是君侯,又如何担得起?” 说着说着,他觉得酝酿的差不多了,便起身拱手道:“主上,您该以此上言,阐明厉害才是,当然,定襄侯的本事是有的,朝廷也要他处理,可该敲打得敲打,否则放任他跋扈下去,害得也是他自己!毕竟,已有先例。” 听到最后四个字,卢怀眼皮子一跳,他自是想到不久前,自己不过一句在人皇面前的场面话,结果被定襄侯抓住,好一番闹腾,最后狼狈不已,以至于差点沦为笑谈。 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恶心李怀,卢怀自是忍不住,被门客一说,不由点头,就要说两句场面话,然后谋划谋划,怎么使坏。 结果这话将要出口的时候,过去与李怀有关的一连串的事闪过脑海,生生将他的念头给压住了,犹豫、迟疑起来。 那徐梁说了几句,为的就是激起恩主性子,然后出谋划策,在他想来,定襄侯不管名声多大、目光多长远、再怎么擅长观大势,但没打过仗就是没打过仗,还带着四十个人就去剿匪,你怎么不带着四十个人,就把永昌贼给平了? 这等不自量力的行为,必然失败,自己出谋划策怎么落井下石,再怎么着,都没有失败的可能,净赚恩主好感和重视,何乐而不为? 但怎么回事?往日自己这几句话一说,恩主已经上杆子要求策了,怎的今日愣住了? 于是,在疑惑之下,徐梁忍不住提醒道:“主上,您看咱们是不是……” “不忙!”卢怀摆摆手,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说着,“咱们不忙着行动,先静观其变。” “可是这消息其他府上也该知道了,有与那定襄侯交好的,说不定要维护于他,咱们若不行动……”徐梁便又进言。 卢怀却仿佛想通了什么,沉声道:“我意已决,勿再言。” 徐梁心中一凛,不敢多说了。 正好这时候,门外来了人过来通报,说是政事堂那边召集人,卢怀就起身道:“这个消息,先别传,当下朝廷大事为先,不该因个人私欲而使绊子,定襄侯毕竟是为了朝廷出去,是要解决当前难题的,咱们岂能自乱阵脚?” 说罢,当先离去。 留下徐梁很是不解,毕竟最开始的时候,恩主和自己还配合的很好,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定襄侯的荒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脸? “该不会是顾虑什么吧?难道是怕了他定襄侯?说来也是,那定襄侯之前在长安筹谋,处处占尽便宜,从长安文会开始,几次大事,几乎没吃过亏,便是一时失利,也往往只是陷阱,最后加倍奉还……” 想到这里,徐梁莫名的打了个寒战。 —————— “他李怀这人太过邪门,几乎算无遗策,连中途被人伏击、刺杀,都能事先布局,事后还借着伤势,很是在官家面前演了一出,不,这受伤说不定都是他刻意所为,否则都能算到有人伏击,还能受伤?” 越是这么想,卢怀越是忌惮起来,若说对李怀的不满和嫉恨,他肚子里有不少,但一路走上这个位置,大风大浪里淌过来了,到底知道,有些时候,不能急躁,有些人不能得罪。 “无论如何,先看看情况,毕竟其他人也知道了,必然会有所表示的。” 带着这样的念头,卢怀到了政事堂,看到了蒋青、张志杰等同僚已然在忙碌,等他到了,相互问候之后,便各干各的。 卢怀见二人并无异样,但他很清楚,这两人必然也收到消息了。 “这是不打算通气,也不打算和我商量啊,不知他们等会是要在陛下面前说好话,还是落井下石,又或者是不偏不倚的批判一番,算算时间,官家那边也该收到消息了……” 这边念头落下,那边果然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皇帝要见他们。 等到了御书房,见到了早就等在那的耿种等枢密使,双方问候了之后,卢怀注意到耿种等人的表情十分困惑,不由奇怪。 在他印象中,枢密院与李怀关系不错,此刻这般表情,莫非是因为那个消息?那也不该是困惑,而应该是忧愁啊。 他这边想着,那边皇帝则满脸喜意的拿起一份奏折。 “诸位爱卿,朕这有个好消息,是有关李卿的,他此番外出,肩负重任,但也不忘苍生,短短一夜一日,已经连破三座贼寨,俘虏贼人二百有余,其中还有不少逆贼的探子!” 他话一出,众皆吃惊,尤其是几位政事堂相公,更是满脸错愕与惊讶。 而卢怀在惊讶之余,更是心悸、庆幸。 “果有猫腻!果然是个陷阱!定襄侯真个狡猾、蔫坏,必是等着让与他不对付的人跳出来,然后好生羞辱,才会先放假消息,我未有进言,着实是太明智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乌合之众滚雪球 李怀并不知道,自己这边刚有点行动,朝堂之上就已经闹腾来一圈,更是激起了一阵风波。 即便是知道了,他怕也不会怎么在意,盖因此时他正忙于他事—— 正像皇帝那边收到的消息一般,在攻破了那家山寨之后,短短十二个时辰里,李怀令那王英带路,领着一干精锐侍卫,在这一片区域中反复横扫,势如破竹的连破几家! 一时之间,整个队伍士气如虹! 当御书房中,因为刚刚得到的消息而诸公惊讶之际,李怀正率领着众人修养。 他们此时在一座小庄子里。 这里原本被一伙贼寇占据,庄子里原本的村民,要么逃亡,要么沦为苦力和奴仆,现在贼人被击溃后,他们重新翻身,自然是将李怀一行人当做来大救星,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李怀固然要求严格,不愿意太过麻烦“乡里乡亲”,只不过到底是频发征伐,而且人数有限,虽然战果格外惊人,可自身一点损伤都没有,还是不可能多。 哪怕有回朔作为底牌,能够调整伤亡比例,但还是有受伤的,而且接连用兵,哪怕事事都有李怀事先安排好,也依旧会感到疲惫、疲劳,需要好生休养一番,于是半推半就的,便驻扎下来。 另一方面,李怀也觉得,自己在这里搞了事,还让不少贼寇逃奔出去,消息必然传递,但尊重要爆发出来,还缺少个酝酿多过程。 “我记得原文中,他郑兴业的消息,也是经过了好几天的发酵,最终才会爆发,引起了那边的注意,而且几次冲突,多多少少和永昌贼军,是有直接冲突多,我现在的环境基础,其实不如郑兴业,只能算是外围矛盾……” 趁着这个修整的时间,他试着完善计划,并且推算关之山若是出现,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这般连续行军,对兵卒的要求太高,便是禁军精锐,也坚持不了多久,往往到了后期,便要出不少纰漏,但此番定襄侯指挥,竟是不见多少错漏,最后只有三人有伤,反而取得了这般战果,真个让人意外。” 赵玉才坐在分与自己修养的民居之中,对齐凯说这话,二人的交情明显非同一般。 “不错,但这也是我所担心的,不知道侯爷接下来,到底有何打算,”齐凯叹息一声,随后看了一眼窗外,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道,“这一连击破几个贼寇的据点,确实是大涨声威,只是我等毕竟担负责任,这么下去,消息传出去,无论是朝廷、军方,又或者是贼军,都不会放任不管的。” 赵玉才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定襄侯必有谋划。” “但愿如此吧。”齐凯叹了口气,而后拱拱手,起身告辞。 走出房门,迎面能看到几个幼童,正小心翼翼的躲在远方,朝这里看过来,一副好奇又畏惧的模样。 齐凯见了,冲着几个孩童笑了笑了,见对方畏惧的转身离去了,便收回目光,尾声叹息之后,他迈开脚步,朝着暂时分给自己居住的屋舍走去。 因为李怀等人解救了村庄,此处村民自是感念恩义,在三老的提一下,特地分出了不少民居,让李怀等人修整。 这庄子本来就不大,因此李怀等人住得都很近,齐凯的屋子不过步行几息的时间便到了。 不过,沿途他见到了不少正在闲聊的侍卫。 看得出来,这些精锐个个都很兴奋,有些人更是气血激荡,一副好勇斗狠的模样,意志昂扬。 这让齐凯不由忧愁起来。 “这些精锐,当初在长安的时候,虽有身手,但到底手上没有多少人命,未曾见血,因此还保持着礼仪,而今追随定襄侯,接连大胜,隐隐有骄兵悍将的迹象了,继续下去,绝非好事!” 这些固是隐患,但真正让齐凯忧愁的,是他看不透那位定襄侯的目的,因此他的劝诫,几乎也无法改变定襄侯的决定。 “唉,就是不知道,这位君侯,后面又会搞出什么事来,这好好的出使,不是挺好的么,便是去看个局势,也该是悄悄地过去,现在闹出这么大的势头,万一被贼军得知了,岂不是反而影响了局势?” 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这批人,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几个人,相比于朝廷与洛阳贼军的对峙来看,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而且也只是在边角处剿匪,便如一颗小石子落水,激起了涟漪,却不见多大动静。 “总之,还是该专注于使命才是。” 带着这样的担忧,齐凯沉沉入睡,这两日随着李怀东奔西走,虽然没有拿刀杀敌,但心力耗费了不少,这时一躺下,很快便睡着了。 翌日,齐凯一睁开眼,立刻便听到了外面一片闹腾,他心中一惊,担心是贼寇找来援军,又要再起波澜,这睡意顿时全无,匆忙起身穿戴,衣衫还未扣好,就推开了门。 结果一处开,就见到两名侍卫在门外守着,一见齐凯出来,便道:“员外郎,您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齐凯见两个侍卫表情平静,知道应该不是心里所想的情况,再看远处,有不少村民正急急奔走,朝着东头聚拢,自然好奇,便问其故。 那侍卫便道:“好叫上官得知,是君侯审判贼寇,要将那些作奸犯科之人揪出来!” 齐凯闻言一愣,但想着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种时候,自己也不宜靠近,于是便转身回屋,想着将最近的事都写个清楚,传回朝廷。 结果到了下午,李怀召他启程,他这一过去,才发现了在侍卫之外,还多了不少拿着兵刃的汉子,里面有不少人还颇为面熟,比如王英等人。 这赫然是之前被俘虏的不少贼寇。 “君侯,这些人……” “这些人多数都是原本的溃卒,他们落草,非战之罪,也没做过什么大恶,不同于那些纯粹为恶的贼匪,因此我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以此赎罪。” “这……”齐凯面露苦色,他很清楚,这事若这般一弄,整个的性质,可就全变了,只是看着旁人都是一副支持模样,他总不好当面提起,心里就想着,得再找一二人,也好一起劝阻。 于是等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拔,他便找到了赵玉才,说出想法。 “齐君担忧,我自是清楚,只是这也不是我等能劝的,”赵玉才摇了摇头,倒是没多少忧虑之色了,“按说,我也是担忧的,于是提出这些人乃乌合之众,贸然收纳,反为累赘,未料君侯却道,他自有办法,于是午时,侯爷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操练了一会,前后一个时辰,便让这些个人成了队列,有这等本事,便是再多带些人,想来问题也不大。” 齐凯一听,脸色就是一变,他虽在礼部为官,但多少还是接触了兵家之书的,知道这兵家看着简单,其实繁杂,大势谋划、临场指挥、攻伐守备、令行禁止等,各有其妙,很多将领只是擅长一点,便足以立足,而这操练之法往往又是重中之重,非寻常将领可驾驭,结果这位君侯,只是一个中午,便能初见成效?这等本事…… “这……” 明白其中关键,齐凯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又见赵玉才显是不打算与自己联手,不由叹息一声,等找了刘毅、郭詹等人,一样不得结果,他也就只得作罢,想着万一接下来君侯吃了亏,再劝阻也不迟。 没想到,乃至接下来的几日,那位定襄侯的行动更加急切、频繁起来,而且规模和趋势也越来越大。 不过侍卫们的伤亡,反而变小了——被收编那些被打散的贼寇,渐渐成了冲杀主力,在李怀的谋划下,虽然战力不济、也很难令行禁止,但配上伤亡,倒也渐成气候。 这样一边攻伐,一边招抚,队伍滚雪球般增加! 当然,不是所有人,他都会收拢,那些真正的流民和贼匪,在被甄别出来的之后,往往被施以重刑! 就这样,约莫七八日后,李怀这一行人靠近了洛阳外围的前线,而他手上的兵马,也已膨胀到了三百多人! 终于,这消息到底是传到了交战双方之中。 —————— 晚上,灯火通明,洛阳城北的大宅中,永昌侯罗致远坐于上座,看着分列两边的谋士、将领,沉声问道:“朝廷到底是有何打算?尔等也说说,为何一个打着出使旗号的队伍,居然在洛阳周边剿起匪来了?还将咱们的三支斥候、探子,给扫了!”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逐渐不善。 “我看,朝廷这是想要打着旗号来偷偷来攻啊!侯爷,只要您一句话,某家这就领人过去将他们给宰了!” “荒唐!朝廷这明显是在试探,说不定是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咱们的布置,想要投石问路,你一去,便是入瓮了!等于是不打自招。” “我看未必,说不定是那使团沿途碰上贼寇,不得已为之……” “这不得已的也太多了吧!贸然出击,恐会中计!” “乌合之众尔,一举可灭!” …… 众将领接连言语,听得罗致远眉头大皱,最后他目光一扫,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关君、墨君,你们怎么看?” 第二百章 先生不可! 关之山看了墨贺一眼,后者微微摇头,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是在这样文武汇聚的时刻,墨贺依旧蒙着面。 关之山轻轻点头,然后从容开口道:“这个使团,我等之前都没有注意过,朝廷事先并没有通报,由此可见不少问题,这支队伍,可能是朝廷方面,用来声东击西,混淆视听的。” “混淆视听?”罗致远露出了疑惑之色,他抬手虚按,示意众人暂时安静下来,然后看着关之山,“此话怎讲?” 关之山目光扫过众人,而后便道:“主公,朝廷不会甘心与我等和谈的,至少当前是不会的,这一点,我想诸君皆有共识,莫说当下我等只是占了洛阳,便是占了小半江山,朝廷那边一样不会低头,谁若是提议低头,那便不用立于朝堂之上了。” “是这个道理不假。” “言之有理,朝廷那伙文臣,我等也是知道的,一个个奸猾似鬼,好处占着,坏事躲避。” “就是,若不是他们有着这等心思,咱们也抓不到那些个人,那些个人,便是以为咱们不行了,要来占便宜……” …… 眼看着众将又要议论起来,罗致远再次示意,让众人停下嘴,问道:“关君,依你之见……“ “属下以为,自洛阳落入我等手中,朝廷所谓和谈,一来是拖延时间,二来是想要打探情报,如今再次派出使团,还这般大张旗鼓,必有所图,但其谋划不在使团本身,而只是以此团而吸引我军之心,以谋他事,至于这件事是什么,属下所掌之情报不足,不敢妄下判断。”说着,目光落到了墨贺身上。 罗致远一看,心中便就清楚,于是沉吟了一下,挥挥手道:“今日这情报不够,暂时不好判断,先让人去收集,明日速速决断,不得影响了明后两日的进军,且退。” “诺!” 众将闻之,互相对视,已是心知肚明,便熟练的纷纷告退,接连退下。 果然,这边众人将行,那边罗致远便道:“关君、墨君留下。” 等人一走,营帐里就只剩下罗致远、关之山、墨贺,和几个心腹侍卫。 罗致远本来稳稳坐着,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便说道:“关先生,我等这边刚刚有个消息,说是此番使团成员里面,可能隐藏了一人。” 关之山闻言并不意外,反问了一句:“定襄侯?” “正是李怀小儿!”罗致远冷冷说着,似乎只是提起这个名字,便令他心中不快。 “那这就说得通了。”关之山点点头,看了墨贺一眼,“若是定襄侯藏于使团之中,那其意该是来窥探河中、洛阳等地的虚实,先前朝廷占尽上风,便是用了定襄之策,而后局势平稳,便将其人贬黜,然后各方争权夺利,给了我军喘息之机,然后局势逐渐在我,朝廷不能制,自然要请回定襄。” 墨贺这时开口了:“只不过,即便是定襄侯,离了这么久,不得第一手战报,加上我等刻意误导,也无法迅速做出判断,必须要亲来前线,想来此番大张旗鼓,或许也是为了这点。” 罗致远沉默了一会,忽的说着:“这么看来,这小儿果然是有本事,居然能看出我等在刻意迷惑他。”然后,他看向关之山,“先生,而今这情况,要如何处置?北边出兵,乃是既有之策,只有打通了北边的道路,洛阳去一隐患,还可让胡马南下,得一助力,这已经筹备许久,必须得我亲自领军,可定襄小儿乃是心头大患,不可疏忽,我若离了……” 关之山就站起来,说道:“属下自当为主公解忧!” 罗致远微微点头,又道:“先生该是已有对策了。” 关之山拱手惭愧道:“属下让主公失望了,那定襄侯心思深沉、城府更是深不可测,他既然出手,迷雾是少不了的,很可能这故意闹出事端,便是为了隐瞒什么,在未曾搞清楚其人真意之前,属下不敢自言定计,因为这时候定下来的计策,很有可能是被那定襄侯刻意误导而成!”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罗致远点点头,“只是如此一来,又该如何应对?” “属下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关之山郑重说道,“若是消息不错,他定襄侯舍得亲自过来,就是不愿让局势误导,既如此,属下莫非还不如他的胆子,自然也要亲自出马,探查前线局势!” 罗致远一听,顿时动容,起身劝道:“先生不可!定襄小儿诡计多端,或许早就布下陷阱,先生若去,万一有个好歹,可叫我如何是好?” “属下多谢主公关心,”关之山顿时做出一副感动模样,然后话锋一转,“属下既然提起,自有一些信心,想来定襄侯便有陷阱,也该是针对战局,他断然不会想到,属下敢亲身涉险,到时候他在明,我在暗,还可以让人护持,进退从容!” 他这番话语中,透露出一股坚定的意志,罗致远听了,叹息之后,只好点头道:“如此,有劳先生了,我便静候佳音!” 正当这公主、臣属信任对视的时候,墨贺轻咳一声,提醒道:“主公,关先生,便在探查之前,其实还可以有其他布置,我有一计,可以试探,又不会深陷其中。” —————— “差不多了,这动静已经不小了,聚集的人手,也快七八百了,比之原文中的郑兴业都要多了一两百,其中还有几个,是他永昌贼的探子组织的,肯定是惊动洛阳后方了,而且我这边也得到了不少实战经验。” 另一边,在闹腾了几日,经过几次剿匪,李怀已经掌握了一支杂牌军,而且自觉这兵家手段,也算是手熟了不少—— 这些天他领着兵马接连攻伐贼寇,从最初的不足百人之寨,但后来领着五百人,大破一千人,中间经历了种种波折,有强攻、有野战,还有被偷袭的时候,前前后后耗费了二十多槽点。 “我这个学习成本可是非常高的,不光是属下死,敌人死,连我自己都经常死,更不要说期间经过了大量的减员、伤员、全军覆没,我这败军经验,比开第一局三国全战时还要丰富!也差不多可以进入下一个环节了。” 第二百零一章 万事俱备…… 李怀可不是在夸张,他实实在在的经历了几次被敌人偷袭,然后全军覆没的灾难,只不过一个回溯,又给救回来了,还结结实实的展现了一手骚操作,让赵玉才等人惊为天人。 伴随着这些灾难时刻到来的,还有刻骨铭心的经验,让他知道了,在行军的时候,在安营扎寨的时候,在对敌的时候,乃至在谈判的时候,应该注意什么,应该小心什么,以及应该在哪里留个心眼,在什么地方埋伏。 要知道,若是寻常将领,惨败了一两次之后,很有可能便万劫不复了,但李怀有冲来的机会,又亲身体验了惨败,其中更夹杂了属下惨死,乃至自己惨死,想不深刻都不行。 “这剿匪之事,虽然设计的人数不多,可战场厮杀、攻伐防御,乃至勾心斗角,都和真正的战场差不多,盖因这些贼寇之中,有很多本身便是官兵或者贼兵落草,更有的,干脆就是间谍出身,是替朝廷或者永昌贼收集消息情报的,所以在布置上、战法上十分多样化……” 不错,被李怀剿下来的贼匪之中,不光有纯粹的贼匪,有简直的贼寇,有永昌军安排的探子,甚至还有朝廷的线人。 不管是什么身份,在刘毅的审问和探查下,都很难隐匿下来,也算是让李怀大开眼界,进一步觉得自己这整个人的境界,仿佛都提升了一些,在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准备进行下一步了。 “在原本的剧情中,关之山坐镇洛阳的原因,应该就是因为,罗致远想要打开东边通道,彻底荡平淮西等阵的阻碍,于是亲自领兵出去,而目前我搜集到的情报,如果推算出来,也可以得到类似的结论……” 李怀看着面前的几分战报,从贼寇、探子那边总结出来的情报,以及自己写下的推论,陷入了沉思。 “首先,罗致远要亲自领兵,这个消息应该是真的,因为前些时间,因为他接连失败,军心动荡,有些兵马已经离心离德,现在虽然局势好转,他重新建立威信,可到底还有后遗症留下,不是亲自领兵,就很难能镇压得住!” “其次,他这次领兵攻伐的目标,如果不是东边的淮西、汴宋,那就应该是北上,击破北方两镇,或者牵制这两镇力量,给胡人南下创造条件,呸,死汉奸!” “再次,如果能在最近几日,确确实实的得到罗致远领军出城的消息,那么就说明剧情惯性仍有残留,那么关之山单独出城的机会就会出现,我的目标就有可能实现!” 正像他在宫中对皇帝所言的那样,此番出来,是要搞清楚大概局势的,靠着他在龙骧将军文景门下学得半年兵法,一些基本的局势判断,还是不难做出来的,然后再和原剧情相互印证,当然可以推算出一个大致的局面,然后不管是布局,还是给朝堂诸公分析局面,都不难做到。 “所以,接下来的关键,就是要确定,他罗致远到底出不出兵!” 猛地一掌拍在面前的军报上,感到思路已经彻底通畅。 我可以!我能行!一切都在掌握中! 不过,等他这边念头落下,就听到了帐外的请示之声。 “进来。”吩咐了一句之后,李怀正襟危坐。 此事,他坐在营帐中央,配合着严肃表情,倒也似模似样。 这也是他几日行军,收拢俘虏之后的收获,因为俘虏的一大部分,都是原本的官兵、兵卒,其中不乏经验丰富的,自是能够搭建营帐,配合着李怀在龙骧将军那边学得的安营扎寨的本事,弄个大营坐坐,根本不算个事。 “君侯,”进来的人,赫然便是那王英,此刻这虬须大汉恭恭敬敬的进来,冲着李怀拱手道,“咱们刚刚得了消息,前线驻扎的安将军让人过来传信,说是知道了您的消息,请您去往前线。” “安将军?”李怀思索了一下,从记忆中得到了相关的信息—— 安再怀,朝廷那边任命的将领,领着一部分禁军,和其他各方兵马汇聚,乃是围困洛阳的一支兵马。 不过,比起其他人,作为直接由朝廷任命的几位大将军之一,安再怀的头衔着实不少,所以在这围洛兵马中,颇有影响力。 “既是安将军相邀,自然要去,传令下去,让士卒整理行装,准备拔营。”李怀暗道来的正好,正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便就顺势下令。 “诺!” 王英得了命令,立刻便去执行,看的李怀不由点头。 这个贼头子,最近沙场用兵,办事用心,最重要的是,对自己恭恭敬敬,很是维护,下达给他的命令,从来不问为什么,只是一门心思的执行,简直两个凡是,看来是真心悔过了,是个可造之材。 这边他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李怀也将手上的战报、情报整理了一下,尤其是将推论出的几份收好。 “到了安再怀的营寨之中,借他那边的军情,完善了手上的局势推演,再等罗致远那边的消息尘埃落定,就可以整理成册,送给朝廷,算是基本完成任务,至于后面他们要如何应对,只要不主动提出,我是不会上杆子给提议的,毕竟我这技能还不熟练,不过无论如何,关之山那边,我得做好准备。”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很快便领着兵马启程。 说来也怪,这七百、接近八百人,如今只是统计了名姓,在这之前,他们分属几个不同的贼寇团体,彼此之间不说毫不相识,至少是没有什么默契的,在兵家眼中,这是真真正正的乌合之众,按理说短短几日时间,也不会有什么起色。 但现在,随着李怀一声令下,众多兵马不能说令行禁止,但至少不见混乱,隐约还能看出章法。 对此,莫说本就是吃这碗饭的赵玉才,便是外行齐凯、郭詹,乃至从前只是做过兵卒的高渡,都非常诧异,已然意识到,这其实是因为李怀有着过人的练兵之能! 这等本事,一旦传出去,定襄侯必然身价倍增! 于是,他在队列中的威望越来越高,以至于李怀现在说话,已经没有谁敢反驳、质疑了。 甚至这浩浩荡荡几百人,在李怀没有迈步之前,都不敢擅自行动。 不过,当李怀带着这些人,来到安再怀所领的禁军驻地之外,立刻就被拦住了。 “君侯,军营重地,不可擅入,还请移步,”那拦住他的兵卒露出恭敬笑容,“将军已在旁边的渑池城备好了酒席,正在恭候大驾。” 李怀闻言一愣,而后眯起眼睛。 第二百零二章 令行禁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怀还没有出声,身边的王英便就开口了,他说道:“我家侯爷,乃是朝廷钦命,前来此处解困,居然都不得入军营?你军营重地,不许其他人擅入,但我家侯爷,那是其他人吗?” 此言一出,得了不少认同,便是高渡、郭詹等人,都不免微微点头,想着李怀这一路的作为,他们丝毫也不怀疑,李怀能够解决当前朝廷和局势的困境。 而后,郭詹也站出来,拱手说道:“方才有人传信,就说是让君侯去这驻军之地,怎么到了这里,反而不让进去?是否太过失礼。” “是啊!是啊!” “你们是不是刻意刁难!” “还不速速让开,让侯爷他老人家进去!” 跟在周围的众多兵卒,听了这话,就纷纷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声势不小,让那接待之人神色微变。 周围,那驻军营帐中的一些个人见状,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其中还有人喊道:“小心,定襄侯所招揽的这些,都是沿途的贼寇,为乌合之众,万一控制不住,有个好歹……” “你们这是血口喷人!” 李怀周围的众人一听,脸色再变,闹腾的更加响亮,仿佛印证了这些。 那接待之人眼中精芒一闪,脸上露出畏惧之色,后退两步正要说什么,但随后却见李怀一抬手。 刷! 方才还是一片闹腾的声响,伴随着他的这个动作,瞬间一片安静! 这一吵一静的巨大反差,让接待者一方的驻军兵卒一愣,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 什么情况? 为何只是简单一个动作,就能有这般效果?这……这岂不是令行禁止了?说好的乌合之众呢? 疑惑和迷茫中,对面的李怀开口了。 “诸君切莫急躁,”他微微一笑,摆摆手道,“无非是上面的人传话有误,而且这不是还特地设宴准备款待么?那咱们过去便是,哪有什么烦恼?不过……” 说到这里,李怀看着面前这些人,收起了笑容:“我此来,代表着陛下与政事堂的威严,若是有人想要接着朝廷的威势,来压我这个朝廷派来的定襄侯,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听到这番话,李怀身边的人顿时士气大振,看向那驻军一方的表情,也越发不善。 接待的兵卒见着,不由缩了缩脖子,强笑道:“君侯说笑了,我等自是真心以待,还请您尽快前往。” 李怀点点头,但没有移步,而是指了指身后的众人,道:“我是去了,但我这些弟兄,一路剿匪过来,可都是有功的,不能说因为你们一些规矩,就寒了功臣之心!” 顿时,对面那接待之人的脸色难看起来,他这心里可是很清楚的,什么剿匪,什么功臣,这些人本身就是匪,怎么一转脸,就成了自己剿自己的功臣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正所谓英雄不问出身,这些人都是经过筛选,大节不亏,所以从军杀敌,以作恕罪,如今正是混乱之时,正该倡导弃恶扬善,此举削弱贼军,而强大我军,这打仗本就该让敌人越来越少,我军越来越多,最终无论是整体,还是局部,都能以多打少,所以我这些兵马的待遇,乃是风向,你若不能好好安置,传了出去,贼军觉得反正无用,只能死命抵挡,反要耗费朝廷人命!” 他这番话站住道义和朝廷名义,郑重而严肃,说的对方哑口无言,而且李怀在这几百兵马中表现出的气度,也着实让他们心惊,于是那接待之人只能点头道:“我等会在空处搭建营寨,安置他们。” 李怀点点头,知道不能太过逼迫,转身安抚众人,这才上了马车,朝着渑池行去,不过靠着丰富的经验,李怀果断将侍卫和比较能打的、精锐的兵勇都给带上了。 “到了地方,说不定就用得上!” 这边李怀一走,那边安再怀的几个兵丁便忍不住嘀咕着。 “不说是都是乌合之众吗?怎么会这般令行禁止?” “难道是刻意伪装,散播了假消息?若是如此,咱家将军的打算怕是……” “会不会是被定襄侯操练的?” “怎么可能?这才多久?就能操练成这般,你以为他是兵圣转世么?” “说的也是……” —————— 另一边,在那路上,李怀便就盘算着。 “看这情形,安再怀分明是送脸求打啊,还真是传统剧情啊,不过我喜欢,有阵子没打脸了,都有些不习惯了,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是因为什么这么跳?莫非是因为我自行其事的剿匪?又或者,和那些被诬陷的兵卒有关?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影响我打脸。” 他这边想着,那边骑着马跟在旁边的刘毅靠近过来。 李怀顿时意识到对方有话要说,于是示意马车稍缓,然后招招手,让刘毅过去,说是自己有话要吩咐。 等刘毅上来,李怀就笑道:“怎么,有什么话想说?” “那位安将军,恐怕不怀好意。”刘毅开宗明义,半点也不隐藏,然后不等李怀询问,便解释道,“您此番来此,虽说不少人都知道,但至少明面上还是隐身的,寻常的兵卒根本没有资格,结果那安再怀却有心散播,以至于连寻常兵卒都知道了,一旦传出去,恐怕对您不利。” 李怀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 他本意就是搞事,隐藏行踪不过是对皇帝和政事堂的说辞,本意并没有什么隐藏的想法,乃至真实意义恰恰相反,是想要效仿郑兴业的搞事精神,吸引敌人注意,因此这些细节就疏忽了,现在听刘毅一说,不由回过神来。 “好嘛,安再怀那小子还真是一点都不掩饰了啊,这是把我当做软柿子了?是不是我最近太仁慈了?不太符合原本纨绔子弟的人设了?” 李怀陷入了怀疑之中,而后眯起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也罢,且看看那老小子有什么打算。” 他这边已经做好了被人贬低、讽刺,乃至打压的准备,然后自己一波奋起,打脸一条龙送过去,说不定还能摸到一点兵权。 但他却没有想到,当半日过后,抵达了渑池城门处,立刻就吃了一个下马威。 “来者何人?如今正是戒严,任何人都得过来盘查清楚,马车上的人……” 听着门前戍卒的话语,李怀的脑子里已经有了结论。 “果然是最近表现得太低调、太好说话的,开始被人当城善人欺了,这可不成!这得多多少麻烦!” 一念至此,他立刻翻身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的朝着城门冲了过去! 第二百零三章 我还没挑拨呢! “这可是关键时刻,我得抓住这个机会,尝试挑拨、分化,最好能激起定襄侯与那安再怀的矛盾……” 人群中,王英快步行走着,看着不远处的城门,以及那几个嚣张跋扈的戍卒,正想着等会自己怎么表现得顺其自然的过去拉仇恨,没想到这边还没想好,那边李怀已经下了马车,直接冲过去了! 要知道,李怀在龙骧将军那边可不光是学习兵法,他是先被操练着打熬身子,因此身手也有提升,只不过两个世界的身体并不统一。 但莫要忘记了,大宁这边的定襄侯,乃是成年男子,而且虽然荒废了几年,但当初也曾打熬练武,因而体能、体力都在乱世皇甫怀(假名)之上。 这时,奔跑之中用上了一点技巧,那速度与架势着实惊人! 转眼之间,便几乎冲到了几个守门戍卒跟前,将那几个戍卒都给吓了一跳。 那边就有人惊吓之中,作势要拔刀,并且呵斥道:“什么人,莫非想要袭击官差!” 没想到李怀冲到他们跟前,却是一摆手,呼喊道:“左右,给我将这几个人抓起来!” 那跟着李怀的众人,本来就在诸君营外憋了一肚子,若非李怀威望压着,早就爆发出来了,现在听到命令,一个个轰然叫好,便就冲了过去! “唉?”坐于另外一亮马车上的齐凯却是吓了一跳,“诸位切莫冲动啊,此处一样还有驻军,若是激起矛盾,不好收场啊!” 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淹没在轰然的喊杀声中! 无论是侍卫还是那些被招抚的兵勇,最近几天都已然见过了血,更在李怀的指挥下,建立了战则必胜的信念,但凡李怀下达的命令,可是没有人会违逆。 转眼之间便将七八个戍卒给完全包围起来,那自沙场上锤炼出来的血勇之气毫无遮掩的爆发出来,将那几个戍卒给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一个个的脑子里也懵了,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到了后面的李怀,这满脑子都是问号。 您老人家如果是要发命令,让人围殴我等,为何还要跑到跟前,再下命令? 只是这般疑问,现在当然不敢发出来,反倒是颤颤巍巍的看着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刀,感受着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杀气,连原本准备好的、义正言辞的喝问都不敢说出来了,生怕一个不好,激怒了这伙杀神,遭个惨死的下场,到时候便是有安大将军出面,自己也是活不过来了。 正在这要命的当头,城门之外忽然传来一声爆呵:“反了天了?光天化日之下,贼寇都敢当街围杀朝廷官差,真是无法无天了!” 伴随着声音走来的,乃是一名身穿大红军袍的男子,国字脸、虬须满面,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一看就不好惹,而且身上那种长久掌兵权,所蕴养出来的气度,更是一眼便看得出来。 更不要说,在这人周围,还有十几名红袍亲卫跟随,个个孔武有力。 “不好,此人乃是安将军的副将之一,名为唐宝,这人……”齐凯已然色变,正要说什么,没想到那边李怀一挥手。 “哪里来的小怪在此聒噪,都给我绑了!” “诺!” 众兵勇根本不理其他,一听李怀命令,哪里还管许多,一个个便冲了过去,而且行进之间队列虽然不甚整齐,但依然可见章法。 “我看谁敢!”那副将唐宝一愣,然后怒极而笑,“好贼子!这般嚣张,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何依仗!莫非真以为这……” 话虽如此,但当他看到那些本该是乌合之众、乃至身上衣衫都各不相同的兵勇,居然真的表现出一定的军阵架势的时候,心中还是免不了一跳。 怎么回事?这些人的动作,和预料中不同,不该是一点就着,然后彻底失控吗? “废话忒多!”李怀却摇摇头,“用第二套战法!” “战二!” “战二!” “战二!” 听得李怀之言,距离他最近的兵勇立刻喊了出来,然后层层传递,很快整个队列便都清晰,一个个狞笑而冲,哪怕最前排的几人,被精锐的红袍亲卫阻挡、击伤,其他人依旧韩悍不畏死的冲击,而且一个一个,两两配合,往往是一个人招架,一个人攻杀。 两个一组,四组一群,一群而针对一名亲卫,这样四面八方的打过去,那亲卫纵然武艺高超,也很快便被分割开来,失去了配合优势,立时双拳难敌四手,接连被砍伤、刺伤。 等他们这些屏障一去,那唐宝登时暴露出来,只见几名兵勇便欺了上去。 那唐宝武艺不凡,正要施展,冷不防的一个手拿铁剑的青年过去,长剑飞舞,拳脚招呼,筋骨齐鸣之中,已然将那唐宝双臂骨头卸下,让其两臂下垂,转眼被兵勇拿着绳索擒拿! 整个过程,不过转眼之间,几个被为主的戍卒还没有反应过来,那边唐宝已经被捆着,送到了李怀面前。 “你这贼……” 啪! 李怀毫不犹豫的一巴掌甩出去! “我是什么人,你心知肚明,把下马威那一套给我收起来,我可不怕得罪人,也不怕闹出大事!你要是嘴里再不干净,信不信我当场宰了你!” 李怀仗着有回溯之能,有有心要重立人设,挟着最近沙场攻伐的杀气,这般毫不客气的说出来,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威势! 加上他方才肆无忌惮,说围就围,说抓就抓,众多红袍亲兵已然在地上打滚哀嚎,谁人敢说李怀不敢杀人? 这人怕不是个疯子吧? 包括唐宝、齐凯在内,一个个都不由泛起这等念头,这才回想起来,在这位定襄侯传出运筹之名前,他在长安城里,可是以恶名称道的! “糟了,还以为这人已经收敛,要改邪归正,没想到一出长安,便原形毕露,将军的图谋,怕不是要弄巧成拙!” 唐宝脸上阴晴不定,盯着一个巴掌印,心里犹如打翻了水桶。 李怀见他老实,冷笑一声:“前倨后恭,小人哉!” 立刻将唐宝给气得满脸通红! 人群中,王英目瞪口呆,怎么自己还没挑拨呢,这局面怎么就如此了?这位定襄侯,到底是唱的哪一出?不行,这人太危险了,我还得潜伏,得更小心才行! 不过…… 他看着眼前局面,估摸着自己的任务,怕不是不用暴露,就要成功了? 念头刚落,城中便传来嘈杂声响,而后一队骑兵呼啸而来,为首那人满怒色,手持长枪,气势汹汹的直奔而来! 那架势,一看便是兴师问罪。 唐宝见状,也放下心来。 李怀撇了撇嘴,道:“左右,上绊马索。” 顿时,周围的空气凝固了。 <sript>;</sript> 第二百零四章 堂堂定襄,平生最恨…… “侯爷……”郭詹走过来,有些犹豫的提醒着,“那位可是安将军,乃是此地守军之首,若是闹了冲突。” “怕什么!如今是他们来找我们的事,来攻伐我们,我等只是自卫!”李怀大手一挥,十分大气,对着周围的人道,“只管去做,莫问其他!” 毕竟在他想来,若是真玩脱了,大不了一个回溯,有什么好担心的,若是没玩脱,树立了不好招惹的名声,日后还能省去许多麻烦。 不过,随后王英等人就来禀报道:“君侯,咱们来的太急了,人数也不够,绊马索等器械,都留在那边了,没有携带过来。” 李怀这一路扫荡,除了收编人手,也少不了收缴钱粮财物,以及一些军需用品,这绊马索便是其中之一,只是数量众多,他现在带着“乌合之众”里面的精锐过来,其他多余的物件,肯定不好都带着。 “没带来?”李怀露出遗憾之色,但旋即抛开杂念,“也罢,那就先不急着阻拦,摆好阵势,若是对方有心冲杀,那咱们便给他们好看!” “诺!” 王英等人轰然应诺,然后便迅速摆开,一个一个站位讲究,隐隐形成凹面,陷入的一面,迎着疾驰而来的骑兵队伍,丝毫也没有畏惧的意思,一个个反倒是跃跃欲试。 尤其是王英等人,更是不住的出言打气,说着此地守军有眼无珠,看不起咱们侯爷云云! 以李怀如今的威望、战绩,早就成为了这些兵勇的精神支柱,哪里容许他人诋毁,况且从抵达驻军之地,发生的一连串变化,已然从侧面印证了这些说法,当先自然同仇敌忾! 这股士气,对面的那些骑兵,一样能感受得到,尤其是注意到王英等人摆出来的阵势,不像是蒙混、唬人,便不由谨慎起来。 于是,为首那人冲到李怀等人十几步开外的地方,便勒住缰绳,然后一抬手,身后的众骑纷纷停下。 一时之间,人喧马嘶,尘土飞扬,好一派混乱景象。 而后,那为首之人表情凝重的看着李怀等人,心头疑惑又警惕。 “这些人,都是朝廷派过来,用来保护定襄侯的侍卫精锐?所以能这般容易布下阵型,但这等侍卫从来心高气傲,便是我麾下的这些禁军,当初都好不容易才驯服,怎的他定襄侯一声令下,这些人便如此配合?前后半个月不到,就令行禁止了?” 然后他皱起眉头。 “只是这里面好些个人,衣衫随意,表情更是充斥市井气息,不该是侍卫出身,总不至于这么快,便彻底失去了原本的精气神?总不至于如此,而且这好些个人的体格,也不像是经过严格操练的,难道是那群乌合之众?但这说不通啊!” 尽管心头疑惑,但他并未忘记当前局势,更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于是压下心头杂念,冷冷的注视着李怀,说道:“定襄侯,本将素来敬重于你,知道你来,特地在此设宴,要好生招待,为何你一来到,又是闹事,又是伤人,闹的是我的地盘,伤得也是我的人,莫非……” “不要来这一套了,太累了。”李怀直接摆摆手,“你便是安再怀吧?这班作态,不累么?不就是刻意安排了人,要来给我个下马威吗?我是见得多了,乃至当初自己都创造了不少一样的情节,无非是有所图谋,不如直接说出来,也省的在这里绕圈子了!” 他口中的创造情节,指代的,当然是码字之时创造的情节,但对面的那位将军,却误会了。 “哦?早就听说定襄侯你善于筹谋,如今看来,也是设计了不少人啊!” 听着安再怀的话,李怀就知道此人定是误会了,却也懒得解释,只是冷笑一声,道:“安将军,你既然知道我来了,也意识到了我将抵达,甚至都提前备好了两批人马,一批先过来呵斥,一批骑着马过来扬威,那为何不提前吩咐好,让人在这里等候于我?” 安再怀眉头再一皱,便要分说。 李怀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继续道:“你之前让人给我通报,说是让我去驻地,好,我去了驻地,让人给我说,兵家重地不可擅入,好,你说要在这里宴请我,我就带着人来了,结果城门都没进去,就让人给挑衅了,很好……” 安再怀虽然极力维持着表面平静,但听到这里,眼皮子还是隐隐跳动。 李怀则直视着对方,冷笑道:“我堂堂定襄侯,朝廷命官,祖上为朝廷立功,父兄为朝廷死战,自己也为朝廷谋划诸多,现在连门前的两个卒子,都能指着我的鼻子,说什么,我不配进城……” “小人没这么说!”本就已经吓破胆的几个戍卒听到这里,吓得浑身哆嗦,便要分辨,但直接让旁边守着的两个兵勇按住,制住了他们的话语。 安再怀见着这一幕,脸色阴沉。 李怀则不受影响了继续道:“……然后呢?你的副官跳出来,他能不知道你的邀请,他看着我们这一行人,不知道我是什么来历?他是沙雕么?还在那边拿腔作势,我李怀平生最恨别人玩这一套!” “对对对,只能你玩!+1槽点!” “吐槽不看场合吗!”李怀本来说得十分畅快,看着安再怀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正感念头通达,结果系统旁白非要在这个时候蹦出来,以至于他甚至控制不住,直接把心里的念头宣之与口! 于是安再怀等人纷纷一愣。 便是郭詹、王英等李怀一侧的属下,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怀轻咳一声,强行无视的继续道:“你那副官如何跋扈,若是在长安,便不能直接打死了账,也要好生教训,让他涨涨记性!”说到这,他一回头,冲着被五花大绑的唐宝道,“你落到我的手上,非要好好教训不可,轻易不可放出!” “放肆!”安再怀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的骑士则纷纷亮出兵器。 “怎么着?”李怀转过头,毫无惧色,反而笑道:“想动手?好好好,正合我意,等日后传出去,别人一问来龙去脉,知道你安再怀无缘无故的挑衅,最后以禁军而攻朝廷钦差,必是一场佳话!” 安再怀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感到十分为难。 正在这时,一道清朗之声从骑兵后方传来——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君侯、将军,一家人何必这般……” 然后,一名中年文士施施然走了过来,高冠博带,面容英俊,大步流星的来到李怀跟前,拱手为礼:“河洛魏意,见过君侯。” 魏意? 李怀心头一跳,感到这名字十分耳熟。 第二百零五章 李怀已经看穿了一切……吧 这魏意过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几名青衣仆从,在其人吩咐之下,拿了一张拜帖过来。 “君侯,将军已经摆好酒宴,正要给您送去,他知道您来,很是重视,一直布置着,以至于忘记给下面的人吩咐了,这才有了当下的误会。” 切! 睁眼说瞎话,布置酒场,还能领到亲自指挥? 李怀冷笑一声,心里寻思着此人身份。 能让他觉得耳熟的名字,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排除掉这具身体遗留下来的记忆碎片,已经之前在长安城中接触过的、听到过的,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的。 “这是个和剧情密切相关的人物!” 顿时,李怀看向那个人的目光都不同了,感到了一种珍贵和稀缺。 “眼看着就快要逼近太监节点了,在这场叛乱之后,我耗尽了心力,为了养精蓄锐更好的服务于读者,我不得不忍痛停笔,所以……” “够了!”旁白再次出现,“你就是太监了,别扯没用的!+1槽点。” 这一次,李怀没有反驳,因为他觉得自己正在思考一见十分严肃的事。 “在原本剧情太监之前,还能露面的剧情人物,不光是珍惜,往往还有巨大的价值,因为他们标志着对剧情节点的把握!” 这般想着,李怀已经从记忆深处,挖到了一部分有关魏意的信息。 “这个人,和郑兴业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他是一个多面间谍!” 当初李怀穿越过来之后,为了防止记忆模糊,几乎在第一时间将剧情梗概纪录下来,之后有事没事就会复习复习。 但梗概之所以是梗概,就是因为欠缺细节。 为了能将剧情轮廓描绘出来,李怀挑选的是骨架,否则就是重新码一本了,别说他没那个精力时间,就算有,也没有那个记性了。 所以在原本的梗概中,魏意这个人其实没有被李怀记下名字,不过作为重要事件中的重要配角,李怀在提及郑兴业的时候,是稍微写过一笔的。 “这人表面上是河洛名士,为百姓所敬仰,但为了身后的宗族,以及个人的私利,前前后后的跟朝廷、跟罗致远、跟胡人,乃至跟几个大寇,都有过联系,甚至还在背后推动了很多情节,造成了洛阳之战的提前爆发。” 李怀心中一动,意识到了重要一点。 “按照原本的节奏,罗致远是打算在亲自领兵回来之后,再着手决战,扫清周围朝廷兵马,结果因为这个人的计谋,大战提前,才让郑兴业有了巧妙平定叛乱的机会!” 这下子,他看向魏意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我不是还担心剧情惯性不再吗,从这个人的身上,完全可以得到启示,如果我暂代了郑兴业的角色,那么这个人保持原本的行为,不就可以确保我对周围局势的了解和掌握了吗?不过,必须要确认一下才行。” 与此同时,一种看破局面的快意之感,在他的心头酝酿。 “这魏意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底细,知道他乃是多面探子,那郑兴业也是大意,在原文中被此人哄骗,其实仔细想想,分明就能从蛛丝马迹之中,发现这个人的古怪之处!哼哼,还是年轻啊,如果是我,即使一开始不知道剧情,也一定是可以看出来的!” 这般想着,李怀目光炯炯的看着魏意,而后招招手,将王英唤来,吩咐道:“你且过去,接过请帖。” 那魏意见着,松了一口气。 李怀则站在原地,忽然,他眼中精芒一闪,那无边的黑暗之中,一个时辰后的意志回溯回来,重新降临。 “很好!我已经看到结局了!” 他微微一笑,冲着魏意道:“原来是魏君,你的大名,我在长安也常常耳闻,既然是你来说情,我可以暂缓追究,让安将军给我解释清楚,之前那些,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再怀闻言大怒,正要呵斥。 没想到李怀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擅自动用禁军兵马,在这里耀武扬威,为了打压于我,争功夺利,更是轻易离开驻军之地,若是那边出了什么纰漏,你担待的起吗?我看你是糊涂了,是不是听信了什么人的传言?” 魏意闻言,见气氛不对,正要说话。 安再怀已经冷笑起来,道:“怎么?侯爷是要帮我运筹一番不成?有趣,有趣,早就听说你擅长谋断,荀国公、永昌贼等,皆在你手上吃了亏,不知道,我这……” “你的心思,我十分清楚,都写在脸上了!”李怀哈哈一笑,“不就是想要从我这里谋夺局势分析,然后赶在枢密院下令之前,先把这洛阳周边的局势平息了,以此为功劳吗?还有什么难猜的?” 安再怀顿时一愣,那魏意也是神色微变。 “渑池这里,也有历史沿革,将军挑选这里,难道是想要效仿古人?”李怀似笑非笑,他可是看到结果的男人,当下的分析,全部都是真实事件改编,“你要去攻伐永昌贼,就要收编了我的谋划?未免也想的太好了,以为弄个架势,给个下马威,再聚集河洛几个名人,来一顿危言耸听,就能如愿?” 他冲着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魏意摆摆手:“魏君莫误会,我说的可不是你,不过安将军,你摆好的酒席,那边还有不少朋友吧?等会引荐的时候,可以提醒他们……” 李怀顿了顿,然后加重了语气:“我可以给他们讲讲局势!” “你!” 安再怀表面依旧还有怒意,可心里却已经有些混乱了,盖因李怀当下所言之事,几乎事事皆准,宛如亲眼所见一般。 那魏意同样心中沉重,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位名声在外的君侯,没想到对方只是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这边的布置剖明了。 不好对付啊…… 正当二人想着如何应对的时候。 李怀却忽然一摆手:“行了,别愣在这了,时间紧迫,咱们赶紧过去演一场,酒足饭饱之后……”他看着安再怀,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你向我求策的时候,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告诉你了。” 第二百零六章 我可是十分熟练的! “我向你求策?” 安再怀冷笑一声,不复多言。 李怀一愣,有些遗憾的道:“安将军啊,我这话说得如此过分,几乎就是指着你的脸在骂你了,难道你不该有所表示,说一句,你就算是战死了、死洛阳、从这里直接跑出去,也绝对不会向我求策的,那该多好。” 安再怀已经出离愤怒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他实在担心,继续待在这里,自己一个忍不住,要被气得和李怀不死不休! 别说他了,就是李怀边上的齐凯、郭詹,乃至刘毅,都有一种捂脸的冲动,毕竟您老人家当着人家的面,直接死啊死的,配合着之前的一番操作,这谁能受得了? 他安再怀还能忍住,只是转身走了,只能说明……您方才一番操作,其实已经把人家给吓到了。 这一点,魏意也多多少少能猜到,盖因他与安再怀本就是同路人,甚至于安再怀的很多行动,还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 所以方才李怀一番论述,他才会在旁边陪着安再怀一再变色,现在自是能够理解,为何安再怀会暂时退让。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也知道,不能放任李怀继续说下去了,不然非出事不可! “这等人物,我等低估了,但原本的布置还在,必须要集中河洛士林舆论之力,暂时压下去才行啊,唉,真是大意了……” 这般想着,魏意赶紧上前,说道:“君侯,时候不早了,酒宴那边还有一群人等着,咱们这就过去吧。” “行,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过去,”李怀微微一笑,看对方又要开口,便直接道,“我这些弟兄们,都是跟着我过来,保护我的,这是他们的职责,若有闪失,他们就要倒霉,何况经历了方才那般局面,我也不放心自己在此。” “君侯言重了,哪里会有闪失,还请君侯……”他这话又没说完,再次被李怀打断,以至于心里不免有些着恼,但李怀接下来的话,立刻就让他心中一凉,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这刻意误导、怂恿安将军的,该不会就是先生你吧?” 魏意心中一抖,原本的埋怨与着恼顷刻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绷紧的心弦,不过尽管他心里如临大敌,表面还是一副沉稳的笑道:“君侯说笑了,我等只是被将军征辟过来,帮着参谋的。” “哦?那可能是我误会了。”李怀点点头,然后话锋一转,“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这是剿匪剿得头都晕了,先前有个山寨,被攻破之后,里面就有不少魏姓之人,我的审问过后,那些人说和洛阳魏氏有些关联,算是远方族人,又从其山寨中搜出了几个贼军通信,我刚才老毛病犯了,还以为你也知道这事呢,莫怪莫怪。” 他说的坦荡,但精神却锁住了对方,要注意其人表情。 果然,魏意的表情瞬间坚硬,虽然被他很快化解过去,只是这眼神却多多少少有了些躲闪。 果然如此! 李怀心里确定了,剧情、至少是一部分剧情,还是按照原本的轨迹在走。 李怀剿灭的山寨之中,并无这么一个魏氏当家的,但在原文中却有一个,乃是方便魏家私底下操作的布置,不过主使者自然不会主动摆明身份,而是化名其他。 但现在被李怀这么一摊开,即便魏意等会就派人去确认,得到山寨尚存的消息,也于事无补,因为李怀所需要的,就是透露出,自己知道这件事而已。 果然,随后魏意的态度便恭敬起来。 李怀笑了笑,说道:“在酒宴外面,找个馆子,茶肆、酒馆、客栈都行,把我这些兄弟安置一下,再奉上佳肴,但不许送酒。”再转头跟王英等人说道,“你们也惊醒一些,无论饭菜,还是清水,都记得检查一下,切莫着了道!” 这下子,连王英都觉得有些过分了,您说您担心这些个,也不算个事,可当着人家的面,就这么直接说出来,着实有些古怪。 “别想那些没用的,”李怀却看出了其人心思,“他们这些人信封的就是一个权势、兵力,拳头大才好说话,若是方才咱们被压了气势,现在可就得跟着人家走了,现在咱们在打面上都没客气,又何必在意这些细节?” 好家伙,都整出道理来了! 王英不由感慨,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番话多少有那么一点道理,更何况李怀的吩咐,他只能遵从,从来没有打过折扣! 于是一抱拳,就要离去,这时李怀忽然又叫住他,然后在其耳边低语了一句。 王英听完露出诧异之色,但为了保持忠心设定,还是点头称是。 这边吩咐之后,李怀又把刘毅、郭詹、高渡等几个人叫了过来,笑道:“按理说,诸君一路劳苦功高,理应与我通往,不过当下暗潮汹涌,有些事非君等难以为之,我这里有几个命令,尔等且听……” 然后便压低声音,分别在刘毅、郭詹、高渡等人耳边嘀咕了一句。 这三人听着听着,表情都有了细微变化,那高渡更是忍不住道:“莫非……侯爷是觉得……” “不是我觉得,而是必然如此,你等无需担心,只管按着我说的去做即可,”末了,为了增加自己的权威性,李怀还补充了一句,“这种场面,我可是十分熟练的!” 对,知道你熟练,你这算无遗策的名声,我们都知道,伴随着的是几位或者身败,或者名裂,或者身败名裂走上反叛道路的对手。 心里想着,几人都拱拱手,但没有立刻离去。 这一幕落到了前面的魏意和后面的齐凯眼中,二人都不由好奇,只是魏意更多的是担心,而齐凯则十分想知道,这位一路上各种出人意料、算无遗策的君侯,又要闹腾什么。 正在这时候,李怀叫起了齐凯。 “齐君,你我便去领略一下,这河洛名士的风采吧!” 话落,李怀大步流星的前行,转眼就越过了有些心不在焉的魏意。 看他的架势,分明是认路的。 这不由让刘毅心中疑惑,考虑到方才的诸多吩咐,更让他忍不住思虑起来。 莫非自家这位上司,曾经来过此处,这说不通,又或者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推测是真的? 定襄侯,还有其他的消息来源? 第二百零七章 尔等祸事近矣! 与此同时。 “这个定襄侯,当真这般嚣张?” 宽大的屋舍之中,几人端坐,每个人的面前都摆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瓜果、糕点,在中间位置,还有两个矮桌是空着的。 其中一人听了回报之后,不由色变。 等他话音落下,气冲冲的安再怀正好归来。 他一走进这间屋子,屋子里的众人,便纷纷行礼,然后就问起刚才的情况。 安再怀哪里能有什么好气?于是将先前遇到的事,又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先前,在他还未抵达之前,这些个消息,其实就已经传过来了,这屋子里的众人知道了个大概,现在又从当事人的口中,得到了一线消息,不管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总要做出义愤填膺的模样,然后大肆抨击—— “着实太过分了!” “是啊,安将军为咱们河洛做了多少贡献?若不是将军,我等怕都要沦陷在永昌贼的兵锋之下!” “将军这般贡献,而他定襄一路东来,做了何事?处处扰乱,为了零星贼寇,扰乱了将军布局!” “更可笑的,他此番过来,还说是为了改变战局的,真是可笑!” “此人来了,就要惹是生非,果然不愧他当初长安城混世魔王的称呼,只是他对河洛无寸功,来到反而给了劳苦功高的将军一个下马威,这就太不像话了,必须让他给个说法!”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种同仇敌忾的气氛,让安再怀的脸色好看了一些,渐渐平息了方才见李怀而生的怒气与疑惑。 但考虑到方才李怀话中的一些古怪之处,安再怀也不敢太过掉以轻心,于是等众人的抨击稍微平缓了之后,便就提醒道:“这位定襄侯毕竟是奉了上命而来,而且来头很大,先前在长安也坐下好大事端,加上是个年轻性子,心高气傲是免不了的,更兼有点睚眦必报的苗头……” 就有一名须发半百的男子笑了一声,而后说道:“感谢将军好意,只是连那永昌贼都无法让我等折腰,莫非定襄侯可以?” 安再怀看着这人,微微点头,心稍微踏实了一些。 这位出言的,可不是寻常人,名为朱伟,在洛阳、河洛之地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人物,出身河洛朱家。 这朱家乃是传奇家族,为千年世家豪门,历朝历代屹立不倒,影响力惊人,便是在大宁朝中,一样影响力巨大。 如今洛阳沦陷,作为本地首屈一指的大族,朱家自有诸多准备,比如这朱伟,作为朱家的门面之一,虽然没有入朝为官,但养望几十年,名声在外,隐约为河洛士林舆论的领袖人物,现在他一开口,局面自然是不同,等于是给事情定了一个基调。 正好这时候,外面便有仆从过来通报,说是李怀与齐凯到了。 “来得正好。”朱伟微微一笑,起身甩袖,“方才听将军所言,那位定襄侯可是十分看重排场的,那么咱们何不亲自出去迎接,这样传出去,旁人才知道,我河洛人士并不曾失礼。”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明白过来。 “正是这个道理,否则等会问询,他定襄侯闹腾起来,再传出去,说是咱们合在一起欺压于他,可就不好了!” “那就说不清了!” “正是,正是,他名声在外,可都是谋算之名,说不定早就备好了后手,不可让他如愿。” 有了这么一个提醒,众人纷纷起身,本来还有几人觉得太过抬举李怀,现在也都主动点头。 于是这么一群人呼呼啦啦的走下楼来——这酒宴所安排的地方,乃是一座典雅楼阁,众人坐于二层。 这时,李怀与齐凯刚刚走入大堂,忽然看到楼上呼呼啦啦下来一群人,那齐凯就有些惊疑不定,尤其是看到为首的朱伟,更是心头一跳。 他为礼部,当年也在士林养望,当然知道这么一号人,更清楚此人不好得罪,因此就要提醒李怀。 没想到他还没开口,李怀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诸位亲自响应,真是太客气了。”李怀眯着眼睛,小得十分从容,目光落到了为首那人身上,“这位当是朱君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此时的李怀,将在龙骧将军府上学得的礼仪展现出来,自有一番洒脱、从容的潇洒气度,看得周围仆役暗暗心折。 但朱伟等人心有成见,却只是觉得李怀颇有几分拿腔作势的姿态。 不过,朱伟很快便平息念头,拱手道:“不敢,定襄侯远道而来,我等不敢失礼,见过齐员外郎,我等已经备好了宴席,请!” “也好,有些话是不方便在这下面说的。”李怀意有所指的说着,让旁边跟着行礼的齐凯心头一跳,不由暗暗叫苦,觉得自己跟着过来,八成要殃及池鱼了。 只是当前这场合,他亦无计可施。 倒是朱伟等人听着,互相看了一眼,并未感到意外,按照安再怀的描述,这般性子才是李怀应有的表现! 于是,在古怪的气氛下,李怀被众人引导了二层。 这楼阁的二层布置的十分讲究,清雅、简洁、古朴,同时摆放在四周的书架、书籍、桌案、笔墨等,有给此处平添了几分书香气息。 漫步其中,有种往来无白丁的感觉。 李怀被引领着,做了上首的位置,以示尊崇。 他一坐下来,游目四望,便感慨着:“真是不错,诸位在洛阳沦陷的时候,依旧能维持生活水平,着实让人佩服啊。” 顿时,方才还有些热腾的气氛,顷刻间陷入冰冷。 齐凯这次是真的以手覆面了,心道,我的侯爷啊,咱能不这么嘴臭了吗?虽说你这一路上,也没说多少好话,可何必特地跑到人家的地盘上,恶心人呢? 朱伟与安再怀对视了一眼,反倒是各自点头,因为他们觉得,正要这般开头,气氛急转直下,等会自己等人再出言,才不显得突兀,传出去,也好分辩。 只是陪同李怀一起上来的魏意,听着心头一跳,欲言又止。 而人群中,已然有人忍不住要开头反讽了。 但李怀的速度更快,他看着众人,微微一笑:“怎么?诸君是觉得,我在讽刺尔等?非也,非也!尔等还不知道,祸事近矣!” 心里则盘算着,等会几个消息传来,时间太紧,我可得加快速度,否则我还没说,消息就来了,不能显出本事! 一念至此,他便将充满期待的目光,落到了几个人身上。 回溯之前,正是这几个人跳得最欢,迅速推动了剧情和气氛,现在还得指望他们! 第二百零八章 欲言又止,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李怀如此一说,对面的众人都是一愣,但跟着却笑了起来。 “怎么?”朱伟双手交叉,很是从容的笑道,“侯爷这是学了纵横之术?因此要在这个时候故作惊人之言?” 人群传出小声,而后又有一人出言道:“不错,那些纵横使者,想要做说客的时候,往往是一句惊人之语开篇,先声夺人,然后再从容分说,哈哈哈……” 听到这人一说,众人都忍不住哄笑起来。 “可不就是这个理!” 又有人高声说着,而后边有人举起酒杯,畅饮起来,仿佛遇到了什么欢畅之事。 李怀冷冷观看着这几人,并没有多言什么,而是笑而不语。 这却急坏了他身后的齐凯,这位到底是身肩使命,即使只是一个幌子,却也要做出样子来,如果半途就和地方上有影响力的人物闹翻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齐凯不由朝李怀靠近两步,然后小心翼翼靠近几步,低语道:“君侯,这件事……” 李怀回头,给了他一个笑脸,安抚道:“无需担忧,在等些时候,也就差不多了。” 齐凯闻言自是疑惑,而离着李怀近的朱伟也听了一点。 “怎么?君侯莫非也安排了什么?”朱伟便淡淡问着。 “不是我安排了什么,而是等着前面变化。”李怀微微一笑,同样是淡淡说着,“要知道,按我预料,永昌贼最近会领军出征,想要打通洛阳与其他贼寇的联系,而这个时候,他自是需要安稳周边,防止生出事端,难免会发动足够多的隐藏力量,来将不安定的因素拔除,而我既然来了,他也知道了,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找人蒙蔽、挑拨诸位,只是第一步……” “当真有些不自量力了!” 人群中,一个人冷哼起来。 李怀顿时朝着那人看去,顿时眼中一亮。 入目那人穿着深衣,留着八字胡,表情严肃,出声之后便站了起来,然后朝着朱伟、安再怀拱了拱手,然后冲着李怀说道:“定襄侯,按你的意思,那永昌贼因为你,要有大动作?要用这几万人的兵马、用这接连攻破强镇的人马,来为了你一人,而调动?还会挤在一时?” 在坐之人有的忍不住笑出声来。 便是安再怀,也不由说道:“是啊,这兵家之事……” “怎么?听诸位的意思,对那贼寇,还挺欣赏的?”李怀咧嘴一笑,“可是觉得他永昌贼匈雄才大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大手笔,直接拿下东都,俯瞰天下?” 顿时,这二楼为之一静,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接话。 就连那站起来说话的八字胡男子,都只能是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齐凯又忍不住抹了把冷汗,暗道,君侯您老人家这嘴也太毒了,这是诛心之言啊,你这是要把众人都给的最干净了! 这些人可是代表着河洛世家,是这边的地头蛇,咱们之后不管管什么,都少不了要和他们打交道,若是结交好了,可以省去诸多麻烦,可如果热闹了,那麻烦可就不绝了。 但当前这情况,他只能一声叹息,想着局面是无法挽回了,反倒是这位君侯,为了意气之争,不断说出这等言语,怕是难以善了。 “君侯说笑了!” 关键时刻,还是朱伟顶着压力,出声解套,他道:“我等很清楚他永城贼乃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但正像君侯先前为枢密院所分析的那般,咱们整体上要蔑视贼寇,因为朝廷乃是民心所向,必胜无疑,可为了减少牺牲,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又要在具体战役上,重视他永昌贼!” 这话让原本凝重的气氛松弛下来。 朱伟见已经掌握节奏,语气也平缓了一些,继续道:“所以,我们应该承认,他永昌贼还是有些本事的,毕竟能占得洛阳……” “他之前怎么占不了?”李怀忽然打断了对方,哈哈一笑,“他之前不仅占不得洛阳,甚至被打成狗,这是为何?” 这话一说,整个二楼的气氛再次凝重起来。 朱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话,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 “你方才也说了我的分析,”李怀笑容收敛了一些,眯起眼睛,看向那个最先开口的八字胡男子,“你说我自视甚高?是因为他永昌贼有点本事,方能占据洛阳,所以我说他两句,说他因为顾虑我,要有动作,就是自视甚高?笑话,就是罗致远站在我面前,我说他是个辣鸡,只能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嘚瑟,他都没几句好反驳,你们算哪根葱?” 众人被他一顿喷,却不得反唇相讥,因为……李怀说得真的很有道理,至少在大宁王朝之人来看,可不就是这样么? 当初,是李怀被拉过去,给枢密院分析了一圈,然后朝廷兵马就处处占据先机,把贼军打得狗一样,抱头鼠窜,差点就崩了。 结果倒好,有人一见这情况,以为永昌贼不过了了,于是纷纷出来想要摘果子,李怀因此退隐,结果人家永昌贼反过来,把这些捡便宜的人揍得狗一样,当真是…… 这么一想,众人的气焰不由衰弱几分,不少人看了看八字胡男子,不知他如何下台。 那男子不由委屈起来,因为他记得自己说得是“不自量力”。 气氛逐渐凝固。 “咳咳咳……”见此情景,安再怀不得不站出来,毕竟今日之事,说起来,他乃是根源,总不好往后面躲,留下一个挑拨又怕担责的名声,“这运筹与实际对战,并非一样,说到底,先前战事顺利,也是前线将士冲杀……” “对!所以你们少打嘴炮!”李怀摆摆手,直接止住对方。 这下子,不少人都感到憋屈! 方才我等都是说了两句,就被你打断了,一个劲放嘴炮的分明是你啊,现在反而冠在我等头上了? 安再怀更是满心怒意! 刚才外面动手动脚还怼我,结果这会话都不让我说完,就扔过来一个大帽子? 没想到李怀却笑道:“因为见真章的时候到了,我说贼军要因我有行动,尔等不信?且等……” 话音落下,下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冲过来,冲着众人道:“不好了!城北忽现贼寇!” 那安再怀本来正要开口,听得此言,只能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二百零九章 谁是内奸? 齐凯本来还在担忧,闻言一愣。 角落里的魏意,则是浑身一抖。 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事不会这么巧吧? 一时之间,众人的表情阴晴不定起来,既不知李怀底牌,又不知道这贼寇会否危及自身。 便是朱伟、安再怀之流,都是一脸恍惚,心头念转之间,生出难以言喻的感触。 但安再怀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身为禁军将领,这个时候必须了解请情况,同时不可轻易出击,防止被诈,站起身来。 正好,马上接连有人过来禀报情况,因为军情特殊,他告了声罪,不得不暂时下楼,与军中属下密谈。 朱伟则招来小厮,要仔细盘问。 众人则是心潮起伏,难以镇定。 按理说,这城外忽然出现贼寇,在如今这个时候,一点都不算奇怪,毕竟兵荒马乱的,逃兵、溃卒、流民、暴徒、心怀不轨之人凑在一起,不闹出贼寇那才算是奇怪。 只是李怀这边刚说完,那边就忽然爆发起来,实在是太巧了,哪能不让人心中猜测,甚至觉得这是李怀和外面的贼寇说话了,来一番自导自演,就是为了震慑自己等人。 可在这种情况下,李怀敢做这种事?他还要不要名声了? 呃…… 考虑到李怀从来到这里,表现出的嚣张跋扈,他可能真的不是很在意名声,但这终究是涉及到大是大非…… 不少人心里念动,正想着要不要言语试探两句,看能否从李怀话中窥出虚实…… “诸位该是在想,这件事怎么这么巧?”李怀却赶在几个人开口之前,先一步吐声,“甚至,有些人觉得,是不是我和贼寇说好了?” 这话就像是敲在众人心头,将他们藏在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 “诸位,可还记得,我、定襄侯、李怀,是靠着什么闻名的?” 李怀的一句反问,让不少人神色变化。 齐凯更是眼睛一瞪,回想起沿途之事,猛然想到了什么。 “不错,推演、预测、运筹!”李怀眯起眼睛,“因此这些贼寇的出现,也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我既然能料到他们会出现,那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呢?你们也无需猜测、无需怀疑了,等那贼寇为首之人被擒拿过来,你们亲自来问,不就行了?”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道:“你说贼寇首领会被擒,这如何可能……” 倒是朱伟回过神来,他猛地道:“你带过来的那些手下……” “不错!”李怀微微一笑,“不愧是朱先生,居然能看透我的布置,不简单!”心里却不由暗道,之前回溯那次,我可是应对的非常狼狈,而且也是碰巧,因为担心安再怀暗藏五百刀斧手,带过来的人多了点。 齐凯心头震颤,仿佛明白了什么冲击性的事实。 “难道,从一开始,侯爷便料到了……” 他正想着,安再怀又再次走了上来,正要给众人告辞,去主持事宜,但话未出口,楼梯处又有急促脚步声响起,然后一名小厮快步走来,到了安再怀面前,便单膝跪地,有些惊慌的看着李怀,道:“启禀将军,定襄侯带来的那些人,方才……方才……”他面色苍白,说话的时候带着畏惧。 安再怀急切道:“方才怎么了?给我说清楚!便有变故,我亦不会无故责怪!” 小厮才道:“是……他们方才治住了我等,夺了您的令牌,然后大部分都走了,只留下几个人看守我等,现在也不知道为何,忽然便释放了我,让我过来通信,别不是有什么不利于诸君之心……” 说着,他小心翼翼的瞧着李怀,随后注意到,这屋子里的人,看向李怀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了。 而后,马上就有人接连过来传信,说是方才有人拿着安再怀的令牌出去,因其人口气很大,城里的兵卒不敢阻拦,特来询问。 朱伟表情负责,问道:“君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急,不急,”李怀摆了摆手,“一个一个来,这事情最怕慌乱,一乱什么都乱,我既然在此,总不会让诸位受惊。” 看着他的模样,原本有些慌乱的众人,也都镇定了许多,对李怀的观感有了些许变化。 李怀则看向那胡子男,问道:“若是我所料不差,你是河洛吴家的人吧?” 那人犹豫了一下,然后拱手道:“在下吴长庆,不知道君侯是如何知道的?”他先前可未曾见过李怀,结果对方却能叫破自己的来历。 “这才对嘛,该是先自我介绍,不然说了半天,也很难给人留下印象。”李怀微微一笑,“吴家在河洛素有贤名,我是知道的,想着这时候该出面的,除了朱家,便是吴家了,对了,还有一个魏家……”他看向魏意,后者赶紧站出来,朝李怀拱了拱手,心头却是忐忑不安。 “魏君,你别担心,贼寇必然很快就会被人擒拿,这些人潜伏在外,现在才暴露出来,而渑池也非小城,里里外外兵卒不少,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都被反复盘问,可见警戒程度,却被贼寇逼到城跟前,才有人发现,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有内应啊!” 顿时,魏意心头惧震,整个脑子里一片混乱。 暴露了?他果然是知道?那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方才明明都传出消息,让他们暂缓施行了啊! 想到暴露的后果,以及定襄侯展露出来的喜怒无常、肆无忌惮、嚣张跋扈,魏意对自己和家族的下场,十分担忧,拼了命的思索对策。 “对了!那墨先生的线人过来传信的时候,提到了他在定襄侯身边也安置了一个钉子,或许,我该启用其人了!对了,暗号,等会见着定襄侯的属下,我就放出暗号,只要其人在里面,必有反应,给我提示,让我过关!” 李怀冷眼旁观,注意到魏意脸上的慌乱,不由失笑。 他当然知道,那城外的人与魏意有着勾结,这位多面间谍,就是一根搅屎棍,并无固定立场,可本意十分清醒,就是为了自己、自家的利益,为此他可以给各方通信,但也不敢真的做绝! 这种人,如果被自己掌握在手上,就等于掌握了一个情报源和把柄仓库,用来做战略欺骗、驱使他人,再顺手不过了,只是还要敲打一下。 除此之外…… 李怀扫过面前众人,他们也被李怀的分析所慑,正惊疑不定,不知是否真有内奸,若有的话,是何人?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吵杂声,而后边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李怀带来的人,正押着几个满身血污的大汉,说是要上来。 “速度还行。”李怀微微点头,“和我预料的差不多。”然后看向朱伟。 众人顿时感到李怀高深莫测,也纷纷看向朱伟。 朱伟顿时感到重压在身,深吸一口气,道:“让他们上来吧!” 第二百一十章 我知道和他知道 王英领着几个人,押送着贼寇的头目,走进了楼阁,尽管脸上严肃,但他的心情十分沉痛。 因为就在刚才,他不得不亲自动手,将一位过去有过交集的同僚斩杀。 说是同僚,其实倒也不算亲近,甚至双方只是点头之交,不过是当初在那位先生召集的时候,见过一两面。 但即便如此,王英依旧忍不住叹息。 可他没有选择。 “我的使命,就是接近定襄侯,一边找机会传出消息,一边适当的怂恿和误导他,但他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以常理度之,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暴露,那可就不是倒霉不倒霉的事了……” 正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当王英注意到,对面的领头的几个人里面,有一个熟人,而且在见到自己之后,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就知道事情糟了。 犹豫自己的山寨被李怀攻破,算是一次意外,他本来是秉承上命,伪装成贼寇,组织了一群人,在沿途打探消息、收集情报,顺便培养一些战士。 但任凭他们如何计划,都万万没有想到,李怀居然这么能搞事,而且一搞起来,就不带停的,好在王英激灵,当机立断的投靠过来。 后来,通过隐蔽的沟通渠道,王英知道上面对自己的决定十分赞赏,给予了高度评价,并且让他潜伏起来,等待机会。 至此,王英越发小心起来,几乎与上线不再联系,减少暴露风险。 而另一方面,为了保证隐秘,王英的上线,并没有将他的真实身份透露出去,到目前为止,知道他并未真正叛变的人,屈指可数,这里面并不包括那位贼寇首领。 因此,当那位首领找到机会,认为王英背叛,要说出他的过往之时,为了自己的任务,以及自身的安全,王英只能果断下手! “唉,现在只是希望,以后不要碰到这种事了。” 他这个念头刚刚落下,忽然浑身一抖,然后瞪大了眼睛—— 他在楼梯边的柱子上,看到了一个奇特的符号标志,那个标志并不复杂,只是几个简单的线段,组成了一个三角形,但其中所蕴含的信息,王英却心知肚明。 “那群名士里面,也混着一个探子?而且想要寻求我的帮助?”王英刚刚平息下来的情绪,顷刻间又有了沸腾的迹象,“这不是扯淡么?让我现在协助?怎么协助?协助你们挤兑定襄侯么?还是想要让我刺杀、暗杀?这根本办不到啊!” 霎时间,王英便陷入了纠结、复杂的情绪之中。 因为他能大致猜到,能掌握这个符号,并且在此处拿出来的人,十有在组织里的身份、地位,要在自己之上。 考虑到那人很有可能是某位名士,那就更让人头疼了。 “你一名士,有名声,有影响力,有地位,还有主场优势,都需要协助,我一潜伏者,如何相助?我若是暴露了,价值消失不说,还要有性命之虞,定襄侯身边可是有几位高手,时刻警戒着的,更何况,我根本办不到啊,我怎么帮?我虽得侯爷器重,但归根到底,只是半路归顺,时间不长,别说心腹了,连亲近都谈不上,让我帮忙?根本没有途径啊!” 这其实并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 “可如果我不帮,置之不理,到时候那留下记号的人得不到回应,向上面举报,那又要追究我的责任啊,我……我好难啊!” 就在他思索的这阵子,带着几个被捆绑起来的贼军首领,走了上去,结果在楼梯尽头的扶手上,又看到了一个标志。 这个图案的标志,与之前那个相似,但其中却多了一些符号,又少了一些轮廓。 王英看得出来,这符号是用特殊的刻刀匆忙中划下来的,因此有些走形,只是其中所蕴含的意思,却十分明显,是想让王英不动声色的表露身份。 “这不是坑人么?你遇到麻烦了,自己解决不了,就想让我暴露身份帮忙,那你的任务是完成了,我的命却没了!” 看到了这个第二个标志,王英终于确认,那个藏在名士之中的“同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反复想让自己表露。 在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王英又忍不住生出怒意,觉得对方不仅事情办的不漂亮,更是自私自利,为了自身,丝毫不管自己的情况。 于是他不动声色的扫视二层众人,想要找到那个不复责任的“同僚”。 “不管怎么想,我的情况都更加危急吧!所以,我最好不要暴露,同时搞清楚对方是谁。” —————— “显然,我的情况,十分危急!定襄侯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于我!若是不得内应之助,这个把柄必将令我被这位侯爷驱策,其人心思深沉,一旦被拉上战车,必然身不由己啊!” 魏意心里想着,目光闪烁,试图在那些押送之人里面,找出自己所需目标。 按着他所了解,那人虽然加入时间不短,却已得定襄侯信任,那么其人就该受到重用,此时出现,很有可能。 “若他出现,便该与我暗号,让我知晓,然后相互之间隐匿配合……总能瞒得过去……” 他的目光,落在几个被抓住的贼首之上,顺势又转到了押送他们过来的几个人身上。 押着三人,连同王英在内,共有九人来此,三人制一人,可谓万无一失。 王英保持低调,没有像先前那样主动过去与李怀说话,而是低着头,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 “那人或许想要和我暗中配合,但他根本不了解定襄侯,我跟在侯爷身边有段时间了,很清楚,便是暗中配合,一样会被他察觉!可恶,那人为何不明白,侯爷有多厉害,还不自量力的想要在侯爷眼皮子底下搞事!从来只有侯爷搞事,谁人能反其道而行之?” 正当这两位无间道心思电转之际,整个二楼的气氛,都凝固起来。 看着被押送过来的三位贼首,一众名士都露出了敬畏之色。 “这也太快了吧!” 安再怀脸色阴晴不定,正好这时,他的另外一个副官走上二楼。 他便道:“牛迪,你来的正好,将事情的经过,给我说清楚!” 第二百一十一章 变脸哪家强? 伴随着安再怀的命令下达,这二楼的众多名士也都纷纷凝神,准备仔细倾听。 往日里,也不是没有贼寇来攻伐,而城中同样也会出击,可像这次这样,贼军还没来,就被预测出来,城中兵卒还没反应过来,贼寇就已经被抓了。 如此迅速的作战,着实震撼了这群名士。 再看李怀淡淡微笑的模样,这感觉可就截然不同了,一时之间虽无人说出敬佩之言,但只是看众人目光回避之间,不敢与李怀直视,便知众人心念已有变化。 这种人心变化,虽无实质,却带来压力,使得整个二楼气氛越发凝重。 名为牛迪的副官感受到这些,深吸一口气,有些苦涩的说道:“我等……我等对那交战细节不甚了解,盖因这交战之速,委实出人意料,我等得知消息,领军过去的时候,那乌……那定襄侯麾下的友军,已是得胜归来!” “什么?”安再怀闻言,脸上变有些挂不住了。 自家的兵马这是去做什么的?这边刚集合了人手出城,人家就已经得胜班师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技不如人? 这时候,李怀轻笑一声,登时就把众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 “诸位,无需太过苛责,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先前就提醒过诸位了,本侯既然来了,那永昌侯心惊胆战之下,必有动作,加上他出征之事,几乎无从逆转,为了杜绝后患,必是铤而走险,所以我料定,他若是知道我的消息,定然会派来兵马,而且不会多迟,因此提前就有布置……” 他这番话说出来,与最早来时意义相差不多,却无人敢起来反驳了。 倒是那朱伟,忽的拱手道:“还望定襄侯,能指点迷津,说清其中缘由。” 原本一脸迷茫的齐凯,听闻此言,心头一跳,按着他往日的经验,定襄侯之前那般不客气,这双方等于是撕破脸了,后面能互不干涉就算好的了,怎么一转头,这河洛士族的代表,就要……低头了? 李怀瞥了朱伟一眼,不由暗自点头,到底是老江湖,经验丰富啊,这变起脸来,比谁都快,更放得下面子,难怪能有如今的名望。 不过,到底还有着矜持。 李怀便道:“其实无他,此处到底是朝廷的兵马,占据优势,永昌贼的兵卒轻易难以过来,他但凡有一些异动,朝廷兵马都会阻拦,所以他能动用的,无非就是一些伪装起来的探子,里面便包括了那些贼寇……” “莫非!”那个留着八字胡的吴长庆一副惊讶的模样,“您在来时,之所以坚持剿匪,就是预料到这一点了!真是令人佩服!” 齐凯又是心头一跳,他本以为最多是朱伟代表河洛士族,稍微缓和关系,然后花费一些时间,双方慢慢弥合分歧,现在是做什么?一个个都要表态了不成? 李怀则轻轻点头,看了吴长庆一眼,心里嘀咕着,这人的变脸水平就稍高一点了,虽说也有痕迹,但顺畅自然了很多,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我剿匪,威胁到了贼军,因为那些贼寇成分复杂,里面隐藏着的,很多都不简单,而且复杂繁琐,若是一一排查,大概是能得到不少有趣结论。” 听到李怀这番话,魏意和王英都是心头一跳,背后渗出了冷汗。 李怀则停下了话,挥挥手:“把人给我带过来!” 王英等人一听,立刻回过神来,匆忙将三个贼首给押了过去。 那三个人身上沾染血迹,表情各异,但多多少少还有些不服气的模样,但从闪烁的目光中,还是能看出色厉内荏的本质。 “你们三个人,是什么来历,自己说清楚吧。”李怀看着面前三人,淡淡说着。 三人一愣,但为首跟着就冷笑一声,要放出几句硬话。 李怀却直接打断道:“你们若是坦白,我可以饶你们不死,而且你们本来并非永昌贼,不过是被他用钱财、人质收买,又何必死撑呢?” 三人一听,当即愣在原地。 便是众多名士,乃至安再怀等人,闻言都是满心疑惑,为何这位能说出这些,莫非知道什么内情。 “疑惑?”李怀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从你们领军出现,一直到被押送至此,不知有多少信息透露出来,难道还想瞒过我的眼睛?” 他嘴里是这么说,但心里却想着,上一回,可都让审讯大师刘毅同志问过了,你们上数三辈的信息都交代了,要不是怕吓着旁人,我这都要说说你们往日作奸犯科的纪录了。 旁人却不知道李怀的心理活动,只是听着这话,便信了几分。 虽然李怀没有细说他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但……其他人就是相信! 那被捆住的一人,犹豫了一下,说道:“您真愿意放我们一条活路?” 李怀就道:“我不仅愿意放你们一条活路,我还知道,你们与其他贼寇山寨有仇怨,愿意协助尔等报仇,不过你们也该知道,这些都是有代价的,你们需将自己与永昌贼的联系,说个清楚。” 另外一个被捆之人眉头一皱,道:“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这件事无需讨论,只能听我的!”李怀眯起眼睛,“需知道,你们与我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若是顺从,至少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其他事也有指望,比如妻儿之命,比如藏匿之财,比如清白户籍,跟着反贼,能有什么活路?朝廷这边才是阳光大道!如若不然……” 被打断之人还要再说,但第三人却抢着道:“我等愿意交代!” “好!”李怀一挥手,“把人带下去,接下来都是军情,不好当众宣布,记得要分开安置,分别询问,但有人口供不同,我便要让他们,我的手段!” “诺!”王英赶忙回答,然后急匆匆的过去,步履急切的带着人离去了。 溜了溜了,这可不是我不配合,实在是命令所在! 看着那群人都走了,魏意却是一愣,有心开口,却生生忍住。 遭了遭了,这人一走,如何能得协助?这该如何是好? 朱伟这时上来,称赞道:“君侯果然英明,三言两语,便破了贼人心房。” “不用给我戴高帽,这几个贼寇要审讯,没什么难的,便是他们不开口,我也能看出许多,之所以将这些人带来,主要还是让诸君能听下我的话,否则,咱们光斗口了,什么都做不了!” 齐凯闻言,不由捂脸,您这把杀鸡儆猴、当众震慑说得这般直白,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 他念头未落,众人已然开口—— “难怪当初定襄侯您在长安运筹,这永昌贼军便节节败退!” “若是今后一样能这般提前预料,哪里还能有兵败之理?” “如果这朝廷兵马,都有这等战力,每每速战速决,咱们河洛的世家,便不用担心会陷于兵灾了……” …… 齐凯顿时目瞪口呆。 李怀不由暗叹,注意节操了诸君,你们变得这么快、这么彻底,让人家安将军怎么想? 说道安将军,那个消息差不多该传来了吧? 这般想着,李怀朝楼梯口看去,顿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也要变? 安再怀的心情,真的有一些复杂。 他今天能坐在这里,可不是单纯靠着兵马势力,而是将近两个月,慢慢经营人脉的结果,回想当初,自己初来乍到,洛阳世家圈子对他很是排斥,自己走街串巷、拜访联络,经历波折与战乱,更是付出了许多代价,才得了这些个人的认可。 这最后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各大世家派出自己家中的所谓“名士”,过来辅佐。 何为名士? 无论有多少名头,但有一点几乎是确定的,就是没有在朝廷上任职。 所以,这些人物的靠近和离开,都十分灵活,真要是出了事,也容易撇干净责任,但即便如此,安再怀依旧觉得,能聚集这么多人过来,是自己的本事。 结果? “我聚了这么多人来,花了这么多精力、心力和时间,结果只是对付他定襄侯,转脸就成了为他做嫁衣了?” 正当安再怀心中极度不平衡、不是滋味之际,听着李怀的话,也顺势朝楼梯看了过去。 可不止有这位将军,连同这二楼的诸多名士,也都一个一个的看了过去,眼下李怀便就是所有人的焦点,他的一举一动、目光所向,都是旁人关注之处。 紧跟着,他们就看到两个兵卒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罗孚、周波?”一见到这来人,安再怀便是一愣,然后下意识的问道,“你们不在驻地好好待着,何故至此?” “将军!”被称为罗孚的男子慌忙冲来,正要说话,可见着这满屋子的人,便又强行忍住,只是焦急的无比的道,“将军,有紧急军情要禀告您!” “好!”安再怀也知道,有些消息不宜公布,于是果断起身,冲着众人拱拱手之后,便和两个属下匆忙离去,找这楼阁的东家要了一个房间。 他这一走,这楼上的气氛登时就更加古怪了。 毕竟刚刚才有一轮贼寇攻城,虽说谈笑之间就被李怀给安排了,可联想到方才安再怀两个属下的惊慌,还是不免让人产生联想。 很快,朱伟便主动出声,询问李怀道:“君侯,您善于预测,不知安将军此番焦急离去,所谓何事?” “这有何难?”李怀哈哈一笑,“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们了么?” “什么?” 众人一听,越发的疑惑起来。 说过了?什么是说告诉我们了? 只有少数几个人面色突变,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只是随后就惊疑不定,似乎难以决断。 李怀见着,也不继续解释,而是转而看着魏意,道:“魏君子,我等来的时候,我可是提过了,等安将军向我求策的时候,我会依其所为而定,你说,方才他对我的敌意,到底有几分?” “君侯,您说笑了!” 魏意心头一跳,他这一会心弦紧绷,随时随地都有要被拆穿底牌的担忧,忽然被李怀叫到,难免精神震荡,等听清了这话,才微微放心,再回想最初之时,联系自己所知消息,又重新愣住了。 难道…… 这边众人正一头雾水,那边楼梯上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只是此次上来的,就不是什么兵卒了,而是一脸焦急之色的安再怀。 虽说安再怀有心掩饰,只不过他在情急之中,加上在场有不少人精,又如何看不出来,在他表情背面所隐藏着的慌乱。 “君侯,借一步说话……”一走上来,安再怀就有些顾不上其他了,直接来到李怀跟前,拱手说着。 他这么一说,在场众人的表情,纷纷变化。 其中不少人还不免感慨,方才我等变脸的时候,您安大将军的脸阴沉的都快要滴出水来了,结果现在不也来了这一套? 便是齐凯,都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虽然同样惊讶,更不能完全明白,为何事情会转变至此,但有一点是十分清楚的—— “既然世家名士,与驻地将帅,都愿意与我等亲近了,那接下来再做事也好、筹谋也罢,都会便捷许多。” 但紧跟着,这位礼部员外郎的脸色就变了。 因为李怀直接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将军想要说什么,就在这里说吧,也别借一部了。” 安再怀一听,脸色又黑了几分。 李怀似无所觉,继续道:“将军,你别觉得这话不好说开,这消息拦不住,在座的诸位,都是有身份背景的人,他们背后的世家,一样都是消息灵通的,或许没有军方渠道来的迅速,但早晚还是要知道的,与其到时候被他们胡乱猜测,不如咱们在这里,就把话说个明白。” 他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又生出许多念想,隐隐猜测到了什么。 安再怀却是眉头一皱,说道:“君侯,我是觉得你事先有所准备,所以想要征求你的意见,这事……” “哦?”李怀微微一笑,“如此说来,这局面将军是还能控制的,说的也是,你在这里驻扎了也有一阵子了,和敌军是有过接触的,肯定有自己的一套法子,无需旁人置喙,既然如此,又何必在这里耽搁呢?毕竟,那驻扎之地被贼军偷袭,一个不好,那就要糜烂一片,连带着周围的世家、百姓、村镇也要遭殃!” 说到后来,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既然你不愿意诚心请教,我便是说了,你也会心有疑虑,那不如速速前往兵营坐镇指挥,否则那边群龙无首,才容易让人趁虚而入!” “定襄侯,这等话,怎能随意泄露?”安再怀却忍不住斥责起来。 “你是接到了消息,那是军情,我却是自己推算出来的,是预测,如何不能说出来?我此番出潼关,不就是为了观局势,而做预测吗?”说着,李怀挑了挑眉毛,“如何,将军还不速速前往,耽误久了,那里可是要出大事的!” 安再怀尽管有气,却也敬畏于李怀的预测之言,听得对方说要出大事,哪里还敢得耽搁,于是冷哼一声,留下一句“此番事了,末将必将君侯随意泄露军情之事传于朝廷”,便匆匆而去。 等他一走,这二层的气氛再次凝固起来。 李怀的话一说,安再怀再一回应,发生了什么,众名士如何猜不出来,这一个个不由惊慌起来。 朱伟立刻出来请教:“君侯,莫非那贼军这般大胆,都敢袭击驻军兵营了?” 李怀笑了笑,道:“无需担忧,这里面还有文章,但有我在此,必然保尔等安全!” 听得此言,众人稍微放心。 跟着又听李怀道:“不过,在此之前,还要布置一番,至少得营救安将军,否则就要陷于被动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多谢君侯救命之恩! 众人一听,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李怀这话有何深意?怎么安再怀刚走,就说要去营救?难道还有什么陷阱? 朱伟犹豫了一下,还要再问。 李怀摆摆手,止住这位名士之首,然后笑道:“有些话,我可以透露给你们,有些就不行,至少现在,还望诸位先坐于此,不仅是你们,连同你们的仆从,也都一概不许离开。”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神色突变,再看李怀呼来了王英等人一顿吩咐,然后自家就有不少仆从过来反应,说是有人堵住了楼阁的几个出口,目前是只许进,不许出! 他们并非蠢笨,如何听不出其中含义。 “侯爷是觉得我这么些人里面,藏有贼寇的探子?”吴长庆小心的问道。 顿时,这人群就有些波动。 坐在李怀旁边的齐凯闻言,不由有些心急,在他想来,这好不容易将双方之间的气氛拉了回来,那就该小心的维持,哪里能再出言刺激?还有刚才安将军主动示好,理应顺势结交,然后其乐融融,唉…… 他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但忽然,朱伟就开口道:“既然是侯爷的吩咐,那么我等便不该疑惑,更不该质疑,只管执行便是!” 吴长庆一愣,也点头奥:“是这个理!”然后,他转头对其他人道,“若是诸君也有本事温酒破贼寇,那就可以不理会君侯之令!”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也都纷纷点头,然后一个一个的吩咐下去,让自家的仆从、护院,都听从指挥,不可外出,也不能和定襄侯的手下起冲突,违者重罚云云。 看得齐凯一阵惊奇,他没想到李怀明明这般不客气,那些在他印象中,总是借机生事的世家名士,居然忍下来了,不仅忍了,看这意思,还要全力配合? 发现了这些,齐凯不由感慨起来。 他在礼部,接触世家的时候,这些个世家不好生伺候着、小心应对着,便往往不能借之称是,怎的到了定襄侯这里,冷嘲热讽之后,倒是都改了性子? 我是不是也该学学这种应对法子,正好与定襄侯同行,似乎是个机会,不该浪费。 等众人一番心理建设之后,李怀才施施然笑道:“诸位不要误会,贼寇是什么货色?诸位又是何等人物?那是没得比,哪里有高士给低劣贼寇当探子的道理?只是说句不好听的,诸位平日里接触不少人,这跟着你们的、陪同而来的,乃至偶尔有交情的,难保这里里面没藏着隐匿贼寇,我让诸位在此,主要便是要排除各位的嫌疑……”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魏意身上扫过,让后者心惊肉跳,最后他果断的站出来,表达立场:“君侯说的不错,正是这个道理!如今贼寇肆虐,我等为了不从贼,坚定大义,不得不离开故土,这期间带着不少仆从,接触了诸多从属,还有原本负责家族产业的那些个人,即使大部分都是忠心的,可架不住里面出现一两个败类,这可就是隐患!” “魏君说的是!” 终于,不少人都点了点头,都安静下来,开始在李怀的安排下,各自落座。 李怀则端起一杯酒,道:“今日宴席,既然起了,就不该浪费,李某初来乍到,能得诸君迎接,着实是幸甚,在此敬诸位一杯!” “该是我等敬君侯才是!”朱伟马上回应。 其他人固然担忧,但见状也纷纷举起酒杯,然后便都一饮而尽。 齐凯也喝了一杯,放下就被,看着眼前这一幕,不由越发觉得大开眼界,这向李怀学习的心意,越发坚定起来,便不由注意起李怀的一举一动,试着记忆在心,以后慢慢揣摩、模仿。 等这一杯酒落下,李怀笑道:“其实诸君担忧什么,我是知道的,且等片刻,很快便要有结果了。” 朱伟第一时间就道:“我等自是信得过侯爷的!” 李怀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那边,朱伟又安抚了其他人一顿,然后就吩咐东家过来上菜。 这酒宴的饭菜,早就备好了,之前是这群名士想着要给李怀一个下马威,所以不急着上,没想到下马威没有给上,反而让李怀反客为主,短短时间,众人接连变脸,眼下俨然是以李怀为主了。 而今这命令一下,酒菜接连上桌,李怀吃了几口,便不由称赞。 其他人心里担忧,难免味同嚼蜡,可也不想扫了李怀的性子,纷纷附和起来。 “就是说,要先冷嘲热讽,压下众人气焰,掌握局势,配合关键时刻,不能紧张,有饭吃饭,有酒喝酒,然后谈笑自如……” 齐凯心中并无担忧,到底是跟着李怀一路搞事搞过来的,不担心战场失利,这会全副心神,都用在了记忆和学习上,于是紧盯着李怀。 同样紧盯着的,还有魏意和王英。 前者,在李怀刚才阻止众人随意离开的时候,就已是提心吊胆,以为要当场暴露,没想到李怀接下来的话,让他安稳了不少,这会不敢有丝毫掉以轻心,同时也在想着对策,思考着,怎么才能联系上那个“同僚”。 而王英,则是李怀方才吩咐命令,他过来听令,然后就被留下,随时回应。 李怀的命令,他当然不敢违逆,但唯一担心的,就是被那个“同僚”看出身份,然后要挟他暴露,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他就做出了一心一意只忠心于李怀的样子,双眼只盯着李怀,其他人看都不看! 你想要给我打信号?对不起,我没看见,这不怨我,我是为了全身心的投入潜伏工作,是为大局着想。 除了这三位,其他名士,也时不时的看着李怀,心里嘀咕着,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便在这古怪的气氛中,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顿时,二楼众人都有了精神。 在李怀的命令下达之后,还能随意进出的,只有李怀的手下了! 说不定就能知道大概…… 只是这个念头还未落下,便见到一身狼狈,连头发都乱了的安再怀快步走上来,然后径直来到李怀面前,抱拳道:“多谢君侯救命之恩!” 顿时,所有人都懵了,都愣了,都不解了,都惊讶了!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终需问策 李怀没有任何疑惑的意思,因为他十分清楚,眼下这个情况原因何在。 同样的,如朱伟这等人物,一样能隐约猜出缘由,因而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敬畏起来,更不敢贸然揭开谜底。 倒是安再怀在说过话后,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在他的后面,高渡也从楼梯中走出来,到了李怀跟前,便抱拳复命道:“回禀君侯,幸不辱使命!全赖君侯神机妙算!”然后抬起头,看向李怀的目光中满是敬重。 李怀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将军言重了,我这也只是顺势而为,况且你是一方统帅,下面众多兵马,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那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旁边,时刻关注李怀的齐凯,敏锐的注意到,李怀此刻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不由有些疑惑。 毕竟方才这位将军不怎么客气的时候,李怀可以说是与之针锋相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十分不客气了。 但现在…… 齐凯注意到,安再怀听到李怀之言后,露出了一点惭愧之色。 他说道:“君侯的胸怀,真是让人敬佩,而且也唯有您能这般预测到贼寇的动向,我着实没有想到,他们传出消息,就是为了引我离开,然后半途埋伏!” “什么?” “他们居然这般阴险,半途埋伏将军?” “这个简直过分!” …… 伴随着一声声的惊呼,众多名士终于意识到,这位将军先前经历了什么。 齐凯便也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难怪侯爷方才这般镇定,直接放任此人离开,还说等待片刻便能知晓!”齐凯想着想着,目光不由落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高渡身上,“还有这个高渡,在来到楼阁之前,侯爷便将这人吩咐出去,这般说来,是早就布置好了?” 一念至此,齐凯不由到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都是跟在李怀身边的,知晓李怀的操作过程,受到的冲击,也就格外强烈! “这最开始,便安排了王英等人,又将刘毅、高渡他们分派出去,结果是我等坐在这边,还在议论,那边王英便击破了一伙贼寇,而高渡更是早早等待,将这位将军救了回来,可要知道,这将军先前甚至都没预料到自己的大营会被偷袭,更不会想到半途就会被人伏击,但是这些,全部都被侯爷料到了!” 想到这一点的,可不只一个齐凯,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看向李怀的目光,顿时直观有如天人。 李怀对此只是淡然一笑,然后意有所指:“只是希望将军不要因此而误会,并非我一开始就不愿提醒……” “末将明白!”安再怀点了点头,脸上的惭愧之色更浓了,“以我的性子,之前对君侯心怀成见,便是您直接说了,我怕是也不会信的,总要吃了亏,才知道厉害。” 李怀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整理了一下思绪。 不要误会,他不是再考虑接下来要如何分配、解决问题,而是回忆着龙骧将军在占据优势、掌握局面之后的态度、动作、用语。 在李怀看来,那位将军颇有性格,若是旁人对他跋扈,他往往比之还要嚣张,但如果人家服软了,龙骧将军又会表现出虚怀若谷的模样,用以传出贤名。 稍微复习了一些,李怀笑道:“现在将军没有出事,我就放心了,若有所需,那李某自是全力相助!” 安再怀听到这里,不由松了口气,而后便不再犹豫,拱手说道:“当前贼人展开了陷阱,局面混沌,便是过来传讯的兵卒里面,都有其内应,委实让人防不胜防,现在再让我前往,也难保不会中计,所以请侯爷能为我出策,以打开当前这危机局面!” 他这番话毫无遮掩的说出来,不见多少尴尬,却让整个二楼为之一静! 真的说出来了! 尤其是齐凯这等一直跟在李怀身边的,他可观看了全程,知道从最初的冲突开始,李怀就放出话来了,说是眼前这位将军最后会想他求策! 这也是方才李怀提起此事,对方哪怕知道局面不对,依旧愤而离去的原因。 本以为安再怀这一走,就不会再有求策的时候了,毕竟看其人当时的态度,想让他低头,着实不太容易。 没想到这一转脸,情况就突然变化了。 这么一想,齐凯越发觉得李怀深不可测了,仿佛从一开始,就已经看穿了一切,就一眼观结局了! “我要记住这些,有的时候,多想几步,然后提前放出决断,也是十分有利的,但我毕竟不是定襄侯这等能人,得量力而行,总之,记下来,记下来!” 齐凯越发兴奋起来,觉得自己这一路过来,终于有了真正的收获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虽然没有全程围观,但他们最早聚集起来的时候,是为了给李怀一个下马威,但现在局面完全变化,别说下马威了,分明是要一口气奉李怀为首,要听从他的调遣啊! 这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厉害人物啊! 可局面至此,旁人又有什么话可多言? 别说没人多言,真有什么人选这个时候跳出来,那其他人都要共谴之! 毕竟,若是驻军营地那边真出了什么变故,问题可就大了,涉及到他们的身家性命,岂能儿戏? 所以,这时无人会觉得安再怀做的太过,反而觉得他低头太晚,然后便都眼巴巴的盯着李怀,等待着他给出什么应对之法。 未料李怀却哈哈一笑,摆摆手道:“将军言重了,先前那些话,不过是意气之争,你我年龄都不大,有些口角也是正常的,可这驻军安危,可关系到朝廷连绵和社稷安危,我岂能拿着个来怄气?” 年龄都不大? 众人看看李怀那英俊面容,再瞅瞅安再怀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孔,都默然不语。 行吧,你说是同龄人都没问题,赶紧把问题解决了。 安再怀也是这个想法,所以眼角抽动之后,还要请教。 李怀则摆摆手,笑道:“诸位,不用担心,我说了,这是不能拿来儿戏,所以一开始,我就安排了人,过去应对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吾试定襄,可分三等 “兵马可都出去了?” 永昌军营之中,风尘仆仆的关之山刚一落座,便就询问起来。 立刻,他的心腹、同族侄子关元便走过来,禀报说道:“已经都安排出去了。” “这就好。”关之山微微点头,然后笑道,“你可知道,为何我还没抵达此处,便开始发出命令,让人过去试探?” “可是想趁着官兵那边还有矛盾的时候,先吃掉一路?”关元思索了一下,然后问道。 关之山却笑而不语,只是看着这个侄子,等对方有些承受不住了,这位永昌首谋才道:“在我面前,何必还拿那些应对上官的新心思?你难道真个看不出来?却要故意说错,让我出言纠正,来显得英明?若是你真的就这般见识,那我可要失望了,对你,我还是抱有希望的。” 关元一愣,然后赶紧称罪,跟着话锋一转,就道:“想来叔父该是知道的,那安再怀虽然名声不显,可本事还是有的,否则也没可能独掌一军,如今他中了墨贺的离间计,与定襄侯有了冲突,必然分散精力……”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叔父,见后者一脸欣慰,同时点头示意继续。 “……以定襄侯的手段,这离间计必不可持久,只不过是多些麻烦罢了,只是到底还是有些时间的。” “什么时间?”关之山忽然问道。 关元迟疑了一下,才道:“安再怀与定襄侯爆发冲突,就会让两个人至少有一天时间,是内卷互耗的,这不会因定襄侯厉害便改变,因为他就算再会筹谋预测,也不会想到,墨贺的手下有那般能耐,因此这一天时间,无论是安再怀,还是定襄侯,都要将注意力放在那渑池城里,这就是机会,可以试着削弱禁军……” “你说的不错!但也只是说对了一部分!” 关之山点了点头,随后正色道:“你可知道,如今咱们局面看着不错,其实四面危机,甚至为了拉拢外援,不得不分出很多利益,侯爷也为此许了不少诺言?” “侄儿知晓。”关元点点头。 关之山又问道:“那这些事的源头,是什么?” 关元一愣,随后点了点头,道:“侄儿明白了,是我太过大意了。” “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定襄侯!”关之山叹了口气,“在他定襄侯为朝廷出谋划策的时候,便是我为侯爷筹谋许久,一样连连败退,不,该说是屡战屡败,差点一败涂地!” 关元赶紧说道:“那只是侯爷与叔父一时疏忽,轻敌所致!若是……” “我等筹谋此事,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关之山直接就打断了侄子的话,语气越发严肃起来,“这些年来,我等秣兵历马,积蓄钱财粮草,麻痹朝廷各方,更是谋划了诸多方案,虽说起来的颇为仓促,但到底是准备充足,而他定襄侯崛起才多久?这么短的时间,他能有什么布置?可偏偏让我们一败再败,就这一点,就不能小看其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有些事,你并不知晓,殊不知,当初最为困难的时候,便是侯爷都近乎绝望,在前线连连传来兵败消息的时候,一次过于激动,差点了寻短见,若不是侍卫见机得快,这情况早就不知道成了何等模样!” “还有这事?”关元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如何不知道这事的厉害? “后来,还是我等发动全部力量,顺着那朝廷诸公的贪欲,才让定襄侯黯然离去,否则这战局,着实难料啊!毕竟,虽说后面我等有了对策,可只要定襄侯还在,就能因循利导,继续布局定策啊!”关之山说着说着,也不由感慨起来。 “原来定襄侯失了掌控,还是叔父的谋划!”关元倒是第一次知晓此事。 “算不得我的谋划,”关之山摆摆手,“我最多是打个下手,真正操控的,还是他墨贺,此人来历神秘,在朝廷处处都有布置和眼线,但即便如此,也是在局面看着要平息的时候,才让他抓住机会……” 他忽的冷笑一声:“也多亏了朝廷上那些人,丝毫都不顾虑定襄侯之能,毫不犹豫的便要压他,若是定襄侯能为侯爷所用,何愁大事不成?唉,还是当初侯爷受了他墨贺的怂恿,居然和定襄侯交恶,否则还有一番做法,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还是要想办法对付才是。” 说着说着,关之山抬起头,看着侄子,郑重其事的道:“我说这些,是要让你知道,定襄侯乃是一代人杰,为我等大敌,若不能将之除去,便要郑重对待,那是怎么重视都不为过的,我此番来此,就是要和他当面斗法!” 关元便就道:“叔父必然能旗开得胜!” “无需喊口号,关键是要做,”关之山摆摆手,“这就回到了我最初的那个问题,为何,我还未抵达此处,便就先发出命令?我是在试探,看看他定襄侯到底如何!从他的应对手法之中,我可以窥得一点虚实!然后才好安排后续的手段!” 听着这话,关元顿时茅塞顿开,下一刻,他便感到叔父果是非同一般,更意识到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定襄侯是何等可怕的人物! “叔父的智谋我可是知道的,本以为乃是天下有数的智者,但一样在定襄侯手上接连吃亏,现在更是要隔空过招了……” 想着想着,他也免不了一阵热血沸腾,便问道:“那如何能看出定襄侯的深浅呢?” 关之山伸出三根手指。 “大致有上中下三等。” 他收起一根手指。 “下等,便是定襄侯来不及应对,完全被他安再怀牵制了,那边说明此人不足为虑,但这必然不会发生;” 他收起第二根手指。 “中等,则是在得知消息后,能迅速与安再怀妥协,或者将其驾驭,然后布局反应,这样一来,他难免有损失,但也可见能力;” 他攥紧了拳头。 “上等,便是我这边派出去,他那边已经降服了安再怀,然后立刻应对,或许不会有损失,更能得我些许信息……” 最后,关之山抚须轻言。 关元听得连连点头,称赞道:“果然还是叔父想得周到,而且您这般布局,都是掌握主动,更是出其不意,抓住了对方的间隙、漏洞,立于不败之地,试探而不伤己,高!” 话音落下,营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一个兵卒匆匆而入,对着关之山道:“军师,不好了,咱们派出去的人,联系不上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什么?” 关元顿时一愣。 关之山则是下意识的攥紧了胡须,而后呼痛!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静若瘫痪,动若癫痫 关元在震惊过后,立刻就看向自家叔父。 关之山放下了手,他表情严肃,在沉思之后,问那个过来通报之人:“你所谓的联系不到,是个怎么回事?” 那通报之人还有些慌急,闻言便要说着。 关之山便摆摆手道:“先别慌乱,有什么说什么,只管将话说清楚,无论结果如何,这都不是你的责任。” 那人听到这里,才终于安定下来,然后简单诉说了情况。 原来,关之山自罗致远手中,得到了一支兵马的统领之权,而这支兵马就驻扎在洛阳城之外,一方面是协防洛阳,防止被人攻破,另一方面则是对外的一支利刃。 他在没有抵达之前,就让这军中的精锐小队出来,安排了任务。 这个任务,是配合着永昌军的一些计策、谋略,趁机袭击安再怀所统领的兵马,并且启用原本的一二暗桩,不仅要在半路伏击安再怀,甚至有机会的话,连李怀他们都不会放过。 “原本那边一直都有消息传来,不仅扰乱了官兵的军营,更是抓住了机会,袭击了安再怀,只可惜有人从中作梗,在关键时刻,居然有其他兵马现身,让安再怀逃了出去……” 那报信之人这般说着,到了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随后,这情况就有些不同了,忽然便断了联系,我等再派人过去了解,结果连第二批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前前后后有三人过去打探,一个都没有回来,按照军师您的命令,不再派人过去,并且第一时间过来禀报!” 关之山点点头,然后沉思起来。 关元倒是有些焦急,但见着自己叔父的样子,还是生生忍住了。 “我明白了,”多了一会,当关元都有些按耐不住了,关之山终于再次发话了,“你现在就派人出去,再次探查,”他见那报信人正要开口,便当先说着,“不是去探查咱们的人,是去官兵驻扎之地的外围,看看定襄侯带来的那伙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进去窥探一下!” 那人一愣,随后抱拳便去。 这人一走,关元就第一时间询问起来。 关之山却只是摆摆手,说着:“别忙,也别着急,还是等消息回来再定夺,现在稍安勿躁。” “但那可是有数的精锐兵马,万一折了……”关元依旧是放心不下。 关之山笑道:“我知道你是你担心于我,怕我出师未捷,便先将这精锐兵卒给折损了,只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就不该瞻前顾后,要先解决这当务之急,况且兵卒本就该冲锋陷阵的,关键是能否达成目的,此番我派人出去,是为了试探定襄侯的深浅,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情报,才能做出判断,否则的话,便是折损了,也是白搭!那才是要不得的!” 说着说着,他见侄子还是担忧,就摇摇头,不复多言,希望其人自行理解。 关元见状,也只得收敛心思,安静等待,只是越是等待,越是焦急,慢慢的便定不下心来。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坐在椅子上,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但很快,他就有些坐卧不宁了,不时朝外看去。 相比之下,关之山就要从容和镇定得多,不紧不慢的处理着手上的工作——尽管在过来之前,他便已做了一些简单交接,不过来到了当场,依旧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待关之山将主桌上的书册都重新摆放整齐,传消息的人终于又回来了。 “如何了?”关元已是急不可耐,直接便问了起来。 那传讯之人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关之山,见后者点了点头,这人才说道:“那定襄侯带来的乌合之众,只有一小部分还留在驻地之中,其他的人早就离开了,正在确定其去向。” “好,这就清楚了。”关之山点点头,吩咐道,“继续去查,不过意义不大了,但多少要搞清楚,那位侯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是一开始,还是中途,这其中有很深的含义。” 那传讯人便再次离去。 关元靠近两步,有心要询问一二,但关之山却摆摆手,说道:“当务之急,还是确定局面,然后指定应对措施,我此番过来,本就针对定襄侯,如今既然出招,他八成是猜出什么了,那就不能拖了。” 关元赶紧收敛心思。 关之山又道:“过几日,你与我一同外出,咱们得搞清楚,当前这周围的情况,到底如何。” 关元一愣,随后便劝道:“这是否太过危险?况且,完全可以让探子去探查,不是说墨贺的人已接近定襄侯了吗?” “我可是不敢全信那位墨先生,他来历神秘!”关之山摇了摇头,“况且,我人都来了,又何必太过顾虑?而且我若观战,必有布局,要将这局势促成局面,才能让我一眼看透!” 说到最后,他露出了自信笑容。 —————— “这偷袭驻地,又半途埋伏,连环手段,不知道是否那关之山亲自来操盘了。” 另一边,在李青等人的护卫下,李怀骑马前行,心里则在计算着局势。 “在原文中,关之山一来,也是诸多骚操作,为了看清局势,还特意搞出了一次小型会战,施展了连环计,这么来说,如果最近这局势出现波动,被人促成连环势,大概就能确定那老小子来了,也就是我的机会了!在这之前,我得沉住气,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读档,正所谓静若瘫痪,动若癫痫,才能药到病除……” 他正想着,耳边则传来了安再怀的声音—— “……经过几次战败,永昌贼麾下的兵马,已经没有多少了,不过随着洛阳陷落,得到了人口和土地之后,贼军这招募兵卒的工作变得简单起来,以原本残留兵马为骨干,一支新的队伍被快速建立起来。” 这位禁军将领正在介绍局势。 听得其人言语,李怀就道:“任谁都很清楚,这种临时拉壮丁组成的兵马,在战斗力上是无法和正规军相比的,因为缺乏操练与实战,必不可持久,不知永昌贼军是如何应对的?” 安再怀就道:“那些新兵大部分都被安排在后面操练,前面则顶着一部分老兵、精兵,此番被侯爷您设计擒拿的,可能就是这等小股精锐!” 第二百一十七章 班底? 李怀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多久,只是道“还是等审问的时候,再好好搞清楚吧,这方面刘毅必然不会让我失望的。” 实际上,与关之山的决定相对应,在李怀于渑池中踏足楼阁之前,他的意志回溯而来,融入到了自身,对于接下来的一切变化,就已经了然于胸。 在原本的那一回中,不仅是贼寇袭击渑池,扰乱了局面,关键时刻传来的兵营消息,更是让安再怀在匆忙中,毫无准备的就冲出城去,半途被伏击,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然是重伤垂死,跟着便昏死过去。 结果没过多久,就有兵卒过来传讯,说是兵营外围混乱,群龙无首之下,难以平息骚乱,甚至还波及了李怀下令驻扎在旁边的兵马。 不过,短短时间内,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关之山派出来的人,必然也要显露行藏,被捕捉到了之后,一并禀报过来。 在安再怀昏迷的当头,李怀的爵位摆在那里,在长安的时候不算什么,可一出了京畿,那勋贵的身份就金贵起来,理所当然的得了这些情报,因此能在回溯之后从容布置。 他不仅安排了王英、高渡等人,郭詹与刘毅同样领了命令,提前离开渑池,一路疾驰,感到了驻扎兵马的外面。 眼下,李怀随同安再怀一同回来,刚刚下马,迎面就走来了刘毅和郭詹。 “见过君侯!我等幸不负使命、不曾污了您的英名!” 二人拱手,话语中满是佩服之意。 李怀哈哈一笑,走上去,扶住二人,笑道“该是我来称赞你们才是,未料只是让你们过来协防,小心那贼人偷袭,你等倒好,直接将外围那伙人给拦住了、擒拿了,这可大功一件!” 他这并不是在模仿龙骧将军,而是说的肺腑之言,李怀在安排人手的时候,只是觉得刘毅和郭詹,本就智计过人,心思细腻,可以过来防止军营出现大变,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二人做的比他预料的还要好,靠着几个计谋识破了贼军,最后翻过去将人给抓住了! 而听得李怀的称赞,郭詹就道“此事还多亏了刘君,是他一番计谋,擒拿了两人,然后盘问过后,得了更多消息,我等才能提前一步埋伏!” 刘毅则摆摆手,说道“最初还是郭君提前布置,这才能一切顺利,之后埋伏、伏击,也全赖他临场指挥,否则断然不会有这般顺利。” 郭詹摇摇头,又道“我这都是模仿侯爷,也是侯爷操练得当,加上侯爷信任,与我重任,才能调动兵马,否则安能有这等结果?再者说来,这最初一伙人固是抓捕了,但后来前前后后又有几个人过来探查,都是刘君窥破虚实,将之一一擒拿,这才避免了走漏消息!” 刘毅闻言,还要再说,却被李怀止住了。 “你们就别谦虚了,既是在我手下,那有功就要赏赐,以后人人都以你们二人为榜样,方能人人争先!”李怀将在龙骧那学得的驭下之法施展开来,“你们无需担心,禀报朝廷为你们表功只是开始,后续还有奖励!” 他是丝毫都不吝惜的,一来按着来时的约定,奖励都是朝廷负责,当地驻军也要分担,败敌的战利品也是来源之一,这二来,李怀也终于意识到了,人才的重要性,觉得是时候建立自己的班底了。 “如果单纯回溯,最多是让最坏的情况不发生,然后尽可能的让好事出现,但往往只是取个中庸结局,尤其是这种我不能亲自掌舵的,往往只能保证不出意外,但如果有了得力助手,就可以确保一个好的结局了!” 一念至此,李怀便不由清点起来,自己目前的班底来。 “刘毅、郭詹、高渡,还有王英等人,这……勉强也算是有人可用了。” 不等他仔细思索,安再怀已经过来,邀请李怀入那大营中。 刘毅和郭詹见状,都不由对视一眼,不由暗自叹息起来,他们与李怀初来之时,可是直接被拦住了,然后隐隐刁难。 结果现在,此处之主不得不放低姿态、亲自邀请李怀进去。 虽说,也有局势的原因,但这等局面换成其他人,别说利用了,恐怕第一波就跪了! 毕竟,不是谁人都能提前这么多,预测到局面,更事先安排了众人一一应对的。 这般想着,看向李怀的目光中,也不免敬畏起来。 此刻,得了安再怀的邀请,李怀并没有拿腔作势,只是点点头,便跟着走了过去,只是走着走着,他忽然说道“先前随我同来的那些兵勇,还望将军能安置一下。” 安再怀便道“这是应该的,便是君侯不提,末将也不会故作不知,毕竟此番能度过难关,避免酿出大祸,那些兵勇都有功劳,岂能寒了功臣之心!我这就让人安排,在营中寻得一处,让他们安置下来,然后再让人准备饭肉,犒劳一番!” 李怀听得此言,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我便替他们谢过将军了。”而后才跟着安再怀走了进去。 王英等人作为近卫,紧随其后,在走过营帐大门的时候,王英目光一撇,便见到了先前阻拦自己的等人,不由冷笑一声,趾高气扬的看着那两人。 那两人只是低头拱手,却是半点都不敢多言,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瞧着李怀,便忍不住露出敬畏之色。 不只是他们,沿途不少驻军都是一般模样。 这些细节落到了王英眼中,不由让他得意起来,觉得果然是跟对了……人? 不对啊! 我是内奸啊! 忽然,他想到了先前在渑池城的楼阁中,自己看到的符号,这心里不由难受起来。 “这……这要是那个人再出现了,可如何是好?唉,方才为了不暴露,也没有探查,若是知道那人是谁,或许能有办法隐瞒,不对,我这个心态很不对!我要隐瞒什么?” 想着想着,他心中念头越发复杂起来,再看走在前面的定襄侯,更是心乱如麻。 这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这位侯爷,又会惹出什么事来? 还有点期待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越发惶恐起来。 。 第二百一十八章 终得其信 “见过定襄侯……” 伴随着安再怀的指引,他麾下的诸多副将、将领,连同不少的文职官吏,便纷纷见过李怀,其中就包括了有些狼狈的唐宝。 这位副将的脸上,还有一些尴尬之色,毕竟先前他秉承上意,找了个由头,故意要为难李怀,最后自己吃亏了不说,一转头,自己上官还投靠了对方,自是尴尬万分。 好在李怀并没有纠结这个事——若是真的纠结,那一开始便不会轻易将他放出来了。 等一番礼数过后,安再怀便就郑重其事的道:“如今前线战事吃紧,贼军奸诈、狡猾,阴险招数不停的施展出来,如果不小心应对,那咱们这局面是决计打不开的,好在朝廷那边也知道咱们的困难,于是让定襄侯前来,以他之能,必然能为我等指明方向!” 这话说出来,很多消息不够灵通、相对闭塞的将领,不由面面相觑,毕竟就在李怀将至的消息传来的时候,这营帐中还商量着,怎么给这位侯爷一个下马威,自家的主将更是提前就做好了准备,说是要摆下一场,怎么一转脸,自家主将竟是变了态度? 不过,安再怀在军营中还是颇有威信的,他既然开口了,其他人自是不敢当面顶撞,更不会不给面子,于是都老老实实的待着。 而安再怀给李怀引荐之后,他便引李怀上座,但李怀摆摆手,道:“这里理应以将军为首,我岂能反客为主?” 下面的几个将领,本来见了安再怀的动作,便想要说话,再听着李怀的话,才松了口气。 安再怀同样松了口气,他点了点头,让人在自己的座位旁边搬了一张椅子,等李怀入座了,他才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诸位,你们该是知道,我想说什么。” 一坐下,安再怀的脸色就阴沉起来。 下面,一堆将领就站了出来,一个个抱拳称罪。 安再怀摆摆手,让众人回其座位,随后沉声道:“这次军营战乱,我是有责任的,在这个时候,贸然离开,这才给了贼寇可乘之机,不过我着实没有想到,这贼人的准备竟是这般隐蔽,而且在军营之中,都渗透了这么多!以至于,一点风吹草动,差点乱了一个军营!” 他这话一说,其他人终究是坐不住了,一个个站起身来,又是一连串的称罪。 安再怀还是摆摆手,说着:“都先坐下,听本将把话说完!” 众人这才又战战兢兢的坐下,只是这次没人敢坐得那般实在了。 “你们手下的兵卒中,这次都有人冒头,现在便都回去,给我仔细查办,一个个全部都要审问出来!” 说到这里,安再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便朝着旁边的李怀拱拱手,说道:“君侯,您这手下,正好有合适的人,擅长审问,不如让他监督,看能否探查出什么。” 李怀本来看戏看得好好的,被这么一问,立刻便想到了自己的从属刘毅,这位可是皇城司中的人物,先前那些敌军精锐,到了他的手上,便都交代了不少内容。 一念至此,李怀也不啰嗦,便看向刘毅,道:“既如此,我这有个合适人选……” 刘毅十分配合的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协助安将军。 周围边有人窃窃私语,等有人一听,这位是从皇城司走出来的,一个个便不由暗自嘀咕,有些甚至打了个哆嗦。 李怀又补充道:“不过,这被咱们擒拿的那伙人,你也不能松懈了,得问清楚,他们到底是奉了什么人的命令,我有种感觉,这背后隐藏着不小的问题。” 刘毅点点头。 安再怀也道:“确实如此,此番做法,有几分连环计的意思,一般人决计是难以做到的,或许真是个厉害人物!” 连环计? 李怀听着却是心中一动。 毕竟在原文中,那关之山就很是喜欢连环计,自己之前谋划着,也是想着若见连环之势,可以假定是对方前来。 “莫非那老小子,真的已然抵达?” 正在他思索之际,安再怀已是让那些手下散开,回到自己的地方,领兵自检,务必要将隐藏着的害群之马都揪出来——先前在军中乱时,流言此起彼伏,就有许多隐藏在军中的探子,趁机闹事,否则一万多的大军,也不会忽然之间陷入混乱。 李怀听着,心中一动,想到了龙骧将军之前的一次作为,就凑近安再怀,低语道:“当下既已平息混乱,不如暂时安顿,只是将那些暴露的人抓出来审问,顺着他们的话,再去寻找,否则贸然抓捕、搜捕,万一那些害群之马随口攀咬,岂不是要人人自危,不打自乱?” 安再怀一听,悚然一惊,也是回过神来,不由称赞李怀,然后道:“正是这个道理,即使是那些被抓了的人,也要反复盘问,防止他们陷害他人!”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想到,安再怀领军多年,更不会缺乏这种常识,他该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应该安定人心。 但是,接二连三的意外,以及自身受到袭击等事,已然让他心中混乱,这才有了一时疏忽,便是李怀不提醒,等他冷静下来,也该想到,只是那时多少有些晚了,会造成一些不利影响,但总归能够平息。 不过,提出了合理建议的李怀,却是感觉自己进步了很多。 “我现在考虑问题越来越全面了,兴许再过不久,就能像我笔下的主角那样,算无遗策,谋尽天下了!那接下来,就该仔细盘算、谋划一下,等着那关之山入瓮! 他这么想着,并且很快就有了第一个好消息—— 两天之后,经过接连审问,刘毅终于带来了一个消息。 “这个命令,是永昌贼的头号谋士关之山所下,其人应该已是离了洛阳,来到了前线的军营中!” 听到这个消息,李怀眼中一亮,便就追问道:“消息可靠吗?” 刘毅便回道:“这是属下从多个人口中盘问,最后拼凑出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出入!” “好!” 李怀一拍手,这心里便激荡起来。 似乎一个崭新的兵家技能,已经在朝他招手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守株待兔?不,主动出击! 兴奋之后,李怀很快就冷静下来,然后便意识到,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 “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如何确定,那关之山的行踪!” 李怀可是清楚的记得,自己此番出来的目的,说是替朝廷看前线局势,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有一个前提。 “拿到关之山对全局战略的统筹之能!” 李怀在另外一个世界,跟随龙骧将军将近半年,期间一部分是被操练,一部分是学习基础,还有一些时间,他有幸跟随龙骧出征。 学习过程十分充实,但这兵家之法可不是师从名师,便一定能成的,更不要说短短半年,所以李怀虽有收获,觉得自比从前,已有很大不同,但要说直接放到战场上,看出敌军势力虚实,在给出对策,那就有些不现实了。 即使他从龙骧身上得了两个技能,但一个偏向于战场洞察,得是领兵交战的时候,或者交战之前观望,方有一些收获,另外一个则偏向于后勤,在战场上也有少许作用,可放到两方大势中,就激不起水花了。 所以他来到前线,就是瞅准了那关之山的操势之能。 “这关之山辅佐罗致远,操纵局势、塑造局势的手段是一等一的,对于整个局势的观察,更是超出旁人,原文中提到的几个兵法大家里面,此人即便不是最顶尖的,但在对天下大势的理解上,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一旦将这个技能概念拿到手,当前的困境,一下子就能解除!” 问题是,具体要如何操作。 “从那边世界总结的经验来看,想要抽取目标的技能概念,即便不是非要脸对着脸,或者身体有解除,但至少距离不能远,得在视野中能看见对方,并且是持续看到,这样才能有效,因为抽取的过程,似乎还和距离有关,距离越近,速度越快,反之,则越是慢,这就要求我,必须得和那关之山,在同一个区域内,待上一段时间。” 想到此处,李怀眉头皱起,他知道,这是一个很大的难点。 “我和他乃是敌对势力,双方本来就不在一个阵营,一旦碰面,可谓十分危险,更何况他这次亲自过来,也足够看得出来,对我的敌视和重视,若是将我认出来,必然想要当场将我宰了,别说他了,就算是我,都想把他宰了!” 按着李怀原本的计划,抽了技能概念,对方失去了全局谋划的能力,这兵家能耐纵然不废,那也得残了不少,放回去说不定能变成猪队友,可如果有机会的话,将之直接干掉,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原文中,又一次他和主角郑兴业相遇,原因是这老小子要靠近了观看局势,现在八成也会如此,可问题是,我在他身边有没有内应,怎么能确定他什么时候出来?难道要守株待兔不成?” 想着想着,李怀轻轻摇头,忽然灵光一闪。 “不过,如今两军对垒,是不是能叫个阵?” 这么一想,他忽然觉得思路打开了。 “按理说啊,这阵前对话,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他知道了我在营地中,我也知道了他,现在喊出来,稍微操作一下,还能振奋士气!” 这么一想,李怀便觉得可操作的空间很大。 毕竟这叫阵的当头,你就算不过来说两句,也得露个面吧,不然自家阵营的人一看,你小子连面都不敢出来,也太影响士气了! “如此一来,掌握主动,主动出击,我真是英明啊!” 这么一想,李怀觉得计策可行,不由露出了笑容。 在他对面,刘毅始终观察着自家这上官。 他注意到,自己将这个消息禀报上去之后,定襄侯的表情就接连变化,虽然对方竭力控制,寻常人自是发现不到,可刘毅乃是皇城司的得力干将,这微表情自是瞒不过他—— 消息禀报之后,一开始,刘毅注意到李怀精神稍显振奋。 “这说明,定襄侯早就料到了这一步,没想到连关之山的动向,都逃不出他的预测,或许我从前的论断,真的是错的。” 随后,他就发现,李怀的表情略显严肃。 “这是在思索详细对策?”刘毅猜测着,“也对,虽然预测到了关之山的到来,可此人也有本事,能出何等手段,并不详实,只是之前那个连环计,就差点让安将军折了,若非侯爷棋高一着……” 他正想着,忽然注意到李怀眉头皱起了,不由心中一跳。 “我可是很少见到侯爷这般模样,”他心想着,“哪怕过去,侯爷看着像是误打误撞成得事,可面对麻烦,也不曾有过多少忧虑,现在这样子,是担心那关之山有什么奇谋?” 还在想着,忽见李怀眉头舒展开来,刘毅心中再跳。 “这是找到解决办法了?着实迅速,这般看来……” 他这念头还没有落下,李怀已然吩咐起来“接下来几日,咱们先不要过多干涉,让咱们的人都收敛一些,好生修养,我在操练操练,让他们熟悉了的好。” 刘毅点点头,而后问道“那这战阵之事……” “自有安将军操心,咱们不管其他,”李怀的话,让刘毅很是疑惑,“只管等待战阵变化,我料定那关之山,必不会轻易安生,这几日就会出招,或许双方很快就要有对垒之时了。” 尽管疑惑,但刘毅还是领命而去,将李怀的命令传递下去。 接下来几日,李怀果然就在军营之中操练自家兵马,也不理会旁的。 本来还有几个人在周围监视他,安再怀也不时过来请教,李怀只是让他见招拆招,同时和其他几方兵马保持联系。 最后,见李怀似乎真不打算插手了,安再怀也稍微松了一口气。 虽说之前被偷袭之时,他有心求策,可这几日下来,风平浪静,营中的不利局面逐渐平息,安再怀也担心李怀出手,他又不好拒绝,到时一营二令,徒增混乱。 不过,好景不长,三日之后,局面突变! “不好了!” 李怀如前几日一样,在营地一角训练兵卒,忽然就听到脚步声,转过身,便看到王英匆忙而至。 “侯爷,大事不妙!几路巡查的兵马,都被贼军包围,如今那贼兵已经逼近大营,看样子,是要摆开阵势,冲杀一番!” 李怀一听,眼睛一亮,笑道“终于来了!” 。 第二十章 上阵一时爽 两天之后,李怀坐于战马之上,感受着身边躁动的空气,以及那种若有若无的紧张气息,不由深吸一口气。 四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呃,没有鞭炮,总之,李怀就是感到气氛十分热烈,再看周围那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兵卒,也不得不承认,方才安再怀的战前动员能力,真个是让人佩服。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先是国家荣辱,随后是后方亲人,最后是建功立业,直接调动起了兵卒们的精气神,如今个个跃跃欲试。 “这般看来,今日的计划,该是可以顺利。” 他这般想着,便在心里复习着等会的流程——这当然是他自己设计的、并且觉得行得通的。 过去两天,可不是风平浪静。 正像李怀预料的那样,永昌军的攻势一旦开始展现,就立刻环环相扣,一方面掐断了援军道路——至少是延迟了援军的到来,一方面不断的逼迫和打压安再怀这支兵马的生存空间。 一路兵马要驻扎,人吃马嚼可是个天文数字,而要维持这样一支队伍的安稳,同样是个大课题,得上下合作,才能不起波澜。 之前的一番动荡,已经在军中埋下了不安的种子,这两日便逐渐发酵起来。 最初的时候,安再怀还想着要守住阵营,以不变应万变,但随着局势的发展,他也意识到,原本的想法很难成功,于是不得不做出准备,进行一场对决,否则就要彻底陷入被动了。 “若是这一仗能够取胜,不仅可以逼退敌军气焰,解除眼前的困难,更能挟着战胜之威,将这军中的不安因素剔除!” 边上,安再怀与李怀说着自己的打算。 李怀点点头,承认这些,而且他自认为,也会为这一场战斗提供胜利的元素——将对方的指挥官脑残化,怎么想对自己这方的兵马来说,都是一个利好元素啊! 不过,李怀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这才是他一直旁观局势,等待至此的原因所以,因此等安再怀简单诉说了自己的打算,并且征求李怀的意见时,李怀终于开口了。 “将军的筹谋,已是十分周全,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对此,我是毫无疑问的,不过……” 李怀的这个“不过”一出口,安再怀的脸色便隐隐变化。 眼下正是阵仗临头,若是李怀真要指挥,安再怀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哪怕是双方会因此龃龉,他也不会退缩半步,否者真来个指挥混乱,这仗也不用打了。 “别紧张,”李怀注意到了安再怀的情绪,微微一笑,“自是将军指挥此战,我不过是提议,在此战开始之前,先让人出去汉化,令对面的主事人出面。” 安再怀便是一愣,而后眉头一皱,道“君侯的意思,是要叫阵?让对方的主将……” “是他们的真正的主事者,”李怀强调了一句,“你也知道,对面真正掌握当前局面的,是关之山,他已经来到了战场之上,那么让他出来对峙一二,也是理所当然的。” 安再怀眉头依旧紧皱,提醒道“关之山的大名,我早就有所耳闻,乃是那罗贼的谋主,只是这人名为军师,从来都是坐镇后方,便是出谋划策,也是让兵将执行,我等临阵叫喊,他怕是未必会应答。” 这其实也是李怀担忧之事,不过他觉得有挂在身,因此可以一试,于是就道“这事,我有一番计较,若是对方不愿意出来,也是打击对方的士气!”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道“当然,这件事是我来做,既然是让军师出面,咱们自然也得派‘军师’上阵。” “不可!”安再怀赶紧阻止,“便是输掉这一仗,也不能让您涉险,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更重要的是,贼军若是知道您要现身,那必然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对您不利!绝不可如此!若您对我的指挥能力不放心,那末将这就可以退后一步,让您来指挥!” 他的语速很快,透露出焦急之意。 摆摆手,李怀胸有成竹的道“你放心吧,我既然敢提出来,就会有完全的把握,一切都安排好了,”他见对方还要再说话,为了快刀斩乱麻,便就道,“你可见过我,做过没有把握、没有事先筹谋计划好的事情?” 安再怀转念一想,终于意动。 他真正接触李怀的时间不长,前前后后不过几天时间,可就是这么短的时间,发生的事情,让他对这位定襄侯很是敬畏,也确实认可了其人的未雨绸缪之能,现在一听,便觉得有理。 是啊,定襄侯定是早有定计! 转念片刻,安再怀点头道“既是如此,末将自是不好阻拦,不过该有的防卫是不可少的。” 李怀笑道“这个你放心,我有高手护持。” “我也知道那位李君的能耐,不过战阵上还有不同,末将会安排几个经验丰富的亲兵在您身边护持!”安再怀说到这里,表情严肃几分,“此事还望君侯不要拒绝,否则我是断然不会同意您的提议的!” “也好。”李怀见终于说服了对方,也不愿意节外生枝,就想着尽快将这事付诸于行,这样一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回溯起来也方便,于是顺势就道,“现在便让兵卒朝着对面大喊,让那关之山出来,与我对话。” “现在便要动手?”安再怀有些意外,不过最后点点头道,“也好,如今双方列阵完毕,下一步可能便要交战了,倒也有些机会,只是您该待在后面,等那边传来了消息,再上前。” “无需这般,我自有打算。”李怀摆摆手,他这会急着上前,感到技能近在眼前,还盘算着有回溯之能,脑子一热,哪里还耐得住性子,于是交代了两句,就不管不顾的,匆匆上前。 安再怀无奈之下,只能安排下去。 于是很快,官兵这边的前排兵卒,就都得了消息,开始叫喊起来。 因着平时也有类似的操练内容,这会叫喊起来,虽然略显杂乱,但大意还是表达出来了—— “对面的关之山,速速出来!” “定襄侯他老人家,有话要与你说!” “赶紧出来,别做缩头乌龟!” …… 听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李怀不由点头,然后便在几个亲卫的陪同下,骑着马,缓缓的朝着军队前线移动过去。 但就在将要走出阵线的时候,一道破空声传来,然后他后背一痛,眼前一黑。 “p!” 嘴里痛呼一声,他勉强转头,看向了自家阵营中,一个搭弓射箭的兵卒,正露出邪恶笑容。 “万恶的内奸!” 。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直上阵一直爽 时光流转,斗转星移。 李怀猛然回神,正好看到了面前的那位安再怀将军,对方的话还没说完—— “……只是您该待在后面,等那边传来了消息,再上前。” “安将军!”李怀顿时面色严肃起来,“你可知道,你这军中藏有贼军的探子!” “这……”安再怀一愣,不知道为何李怀突然之间,就让话题跳到了这个频道,但又不好不答,只能道,“咱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是您劝我,不能操之过急,急切的要将人都给揪出来,防止军中再起混乱。” 呃…… 李怀被噎了一下,转念一想,这话还真是自己说得,毕竟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思维全面、周详的人物……呸!现在是自我膨胀的时候吗!我可是刚刚被人背刺了! 一念至此,李怀这心里就怎么都平静不下来,只是先前的话说出去了,为了维持兵家高人的形象,总不好临阵改腔,况且这两军厮杀在即,要是自己这边大规模的寻找、审查内奸,最后搞得人人自危,可就不战自溃了。 智者不可为之! 李怀在心里对自己说着,但紧跟着又加了一句话。 但有仇不报非君子,刚才那小子背刺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岂能容他逍遥!至少这个小贼,我是一定要揪出来的! 打定了主意,他也不啰嗦,还是按照之前的流程走了一遍。 等到满耳又是各种叫喊声,在那边激将关之山,李怀又沿着先前的道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因为有了经验,他向安再怀多要了两个人在身边,前前后后围着,宛如人墙。 这等配置,不免有些人看着暗笑,觉得这位定襄侯名声不小,架子也不小,就是胆子有些小,都说要上阵了,却弄来这么多人护持,那干脆不要来不就好了? 可不等这些人念头落下,李怀忽然抬起手,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厉声说道“给我把这个小子抓起来!” 被他指着的那人,本来正凝神观察着李怀,心弦紧绷,骤然听到这个命令,下意识的便要逃走,可不等他反应过来,李青已经逼近身边,伸手抓了过来! 下意识的,那人便要反抗,抽出长刀劈砍出去,可他这般身手,怎么是李青的对手,轻而易举就被格挡,然后顺势一抓,直接提着,而后李青手臂一抖,便听那人惨叫一声,这身上的不少骨头,居然就被卸掉了。 李怀看着这么一幕,也不由暗暗称奇,他在另外一个世界被人操练,练法、打法也学了不少,就算水平不够,眼光还是到位的,再看李青的手法,便不由觉得,这人身手真个绝顶了。 “听李青偶尔提及,他那师父的身手,更是高绝,不知要到了什么程度,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既然这个小贼被擒拿了,那我可得好好报报杀身之仇!” 这般想着,他就朝着那个内奸看了过去,嘴里嘀咕着“我这人,开始最恨内奸的,既然让我抓住了,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心头之恨!” 此言听在旁边的王英耳中,立刻让他浑身一个哆嗦,然后赶紧掩饰,只是这心里却不免打鼓。 这话莫非是在暗示什么,是在敲打我?提醒我?不对,若是真的识破了,必然要直接与我说才是啊! 且不说王英心思,就说那内奸被李青提着,带到了李怀面前,还兀自挣扎,只是手脚动不了了,嘴里还在嚷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抓我?难道是你们定襄侯的人,看不惯我们,想要欺侮……” 周围的人,在这内奸被抓的当头,就露出疑惑之色,听到这些话,果然露出了些许同仇敌忾的表情。 “少在这里挑拨离间,你这个内奸!方才就看到你贼眉鼠眼的,而且我手上已经有证据了,等此战过后,就要宣告,到时候定要好生炮制你!”李怀直接打断对方,觉得还不解气,又补充一句,“别妄想挣扎,我李怀不做无把握之事,你如果还想多言,事后吃的苦头更多!” 那人显然是知道李怀的名声的,被这句话给镇住了心神,居然真的闭嘴了,还露出了战战兢兢的表情。 这表情一出,周围的兵油子马上就意识到,这人是有问题的,于是之前的一点义愤立刻烟消云散。 李怀解决了一桩心事,也是出了一口恶气,虽说不够彻底,但人已经落网,等此战结束,就能念头通达了。 末了,他还不忘对身边的人说一句“可以告知将军,此人既然落网,待此战获胜,军心安定,就能顺藤摸瓜,摘除隐患!” 这被派来护持的亲兵,赶紧点头称是。 解除了后顾之忧,此番必能如愿! 李怀心满意足,而除了他身边的这一片,其他地方的叫阵声依旧不绝于耳,而且慢慢朝着下三路发展,毕竟这年头的从军之人,粗鲁居多,已然叫开了、叫嗨了,肯定是怎么舒服怎么叫。 但李怀不得不承认,这种叫法,还就真的十分有效。 “对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了,咱们过去看看。”李怀立刻驱马前往,身边几个亲兵劝阻的话还没说完,李怀已经冲到了阵前,因为缺乏经验,胯下战马冲得太疾,等他拉住缰绳,一抬头,便是十几根箭矢落下来。 “……” 斗转星移,从头再来。 再一次将那内奸制服之后,李怀谨慎起来,没有前冲,而是冲着周围人道“让周围的弟兄们,再叫的响亮一些!污秽一些!不能心软!” 立刻便有人将这话传出。 李怀深吸一口气。 “这次,我要谨慎一些,只要小心,必能如愿!” 另一边,在永昌军的营地中,种种叫喊声传来,很快就有人过来禀报。 关之山得了消息,沉吟片刻,问道“确定那人是定襄侯?不是替身,或者伪装诱饵?” “这个还不能确定!” “算了,即便不能确定,也不好错过,这时候正好投石问路,毕竟突然要叫阵,让我出去,着实太过古怪,不像是定襄侯能施展的招数,我怀疑他背后还藏着后手,必须得改变局势,窥其真意,否则我心难安!” 话说至此,关之山道“传令下去,敢死营冲杀出去,不惜代价,斩杀那人!” “诺!” 约莫一刻钟之后,敌军猛然冲杀,禁军自是加以反应,等两边即将交接之时,隐藏在侧的兵马,猛然冲杀过来,不及损失的冲到了李怀所在之处——咱们的定襄侯本就在前线,虽未出列,却是靠近兵卒边缘,即便有亲兵护持,又如何能挡得住死士冲杀? 于是,在一阵混乱中,李怀又倒下了。 “妈个巴子!” 。 第二百二十二章 虚者实之,实者虚之? “就这么一会,槽点消耗的好多,本来龙骧老师那边,消耗主角光环进行学习,白漂到了两个技能,省下了一部分槽点,存了一百七十多点,想着在这里美滋滋的抽取技能,但如果照着现在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扣除准备消耗的一百点,剩下的可就不多了……” 再次回溯时间,听着周围人的叫阵声,李怀心头烦躁。 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李怀简单分析了一下情况,而后有了新的决定,此次他倒学乖了,没有硬要往前面冲,而是在擒了那个内奸后,就带人退下来了。 他这番操作,传回安再怀那边,不免让这位将军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当初信誓旦旦要到前面的人是你,结果转脸又跑回来了,闹着玩的么? 不过,不等他理清思路,李怀派过来的人,就已经到了跟前,同时带来了李怀的警告—— “我家侯爷说了,他之所以刻意走上一圈,并且揪出一个内奸,就是要应兵家虚者实之,实者虚之的招数,相信对面应是已经上当了,马上便会发出进攻,说不准,还会有死士突袭,要刻意寻找我家侯爷的身影,将军宜速下命令,如此……这般……” 那传话的人速度很快,拿着李怀给的信物,一路长驱直入,几乎无人阻拦,加上安再怀也认识这人,所以等他说完之后,前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只是这话中透露的心思,却让安再怀犹豫起来,只是考虑到李怀之前的种种神奇事迹,加上李怀也不是要抢夺他的指挥权,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传令下去。 不过前前后后也耽搁了一阵子,所以当安再怀的命令传达下去,前线已然有了动静,敌军猛然突击! 好在等官兵禁军这边自发抵抗,安再怀的命令也通过层层传递,到了前线兵卒的耳中,于是阵势变化之中,喊啥声起! 不过,等这个战场变化,被反馈到安再怀的耳中,他立刻就震惊了! “居然真如定襄侯所说一般,我竟然还犹豫了片刻,真个不该,以至于此时有不少损伤,思之后悔!但既然如此,接下来便不能再但重蹈覆辙了!” 想到李怀派来的人,还特意提起过,可能会有死士小队,同时提出了不少建议,这时就都在他的心中萦绕。 “来人,传令!” 念头落下,安再怀不再犹豫,直接传达命令。 伴随着他的命令,整个禁军队列开始变化,虽有迟滞,但大体上还算是按着其意志在变化,所以当那支奇袭的死士敢死队出现的时候,便第一时间落入了陷阱,被层层包围。 不过,这支队伍终究非凡,能以死士而成军,自幼就被反复操练,非寻常兵卒所能抗衡,往往能以一当四、五,配合之下,战力超凡,所以即使被围住了,也生生抵挡住了好一会,不过随着战事胶着、战况激烈,加上这支死士队伍的本来目标不见了,终究慢慢力竭,开始逐步倒下。 不远处,李怀在诸多侍卫、亲兵的护持下,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 毕竟,刚才他就死于这些人的刀剑之下,如今时过境迁,见到“仇人”慢慢倒下,还是颇为欣慰的,可接下来,就轮到头疼的事了。 “喊也喊了,去也去了,结果不光没有等来关之山那老小子,反倒是死了好几次,最后把一群死士给等来了,照这样子,那家伙是打定主意要当缩头乌龟了,难道要换个法子,想其他方法接近?” 以李怀目前所拥有的洞察之能,自是能够看出敌军和禁军的强大之处和薄弱之处,给出指点,纵不能立刻决定胜负,但也足以让安再怀省去许多烦恼。 可这一战之所以打起来,可不光是要消灭敌人,背后,本就藏着李怀的谋划,以及其他目的。 “敌军的这波攻势就快要退了,他们突然暴起,显然就是为了掩护那群死士,死士是冲着我来的,说明我如果现身,就会被敌军集火,这个命令,八成就是他关之山下达的,但既然目的没有达成,他应该会暂缓一下,我或许可以再试试。” 这般想着,李怀念头一动,然后换了王英过来。 王英在那内奸被抓之后,便心弦紧绷,现在一被召唤,马上急急忙忙的过去。 “你去找营中后勤官,让他准备笔墨纸砚,我要写一封信,对了,再问问安将军,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我准备让人送信到敌营。” 王英一听这话,更加紧张起来,以为又是试探,偏不敢问,只能去传讯。 同一时间,安再怀正在营帐中与人商量战况。 “启禀将军,此战我军有所损伤,兵卒折损了些,但因应对得当、及时,所以这损伤不能算大。” “与之相对的,敌军却是伤亡不小,尤其是那支由死士所组成的兵马,更是被我军歼灭!这可是大功一件!” “那支兵马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便是在这两军厮杀的沙场上,他们亦可冲锋斩将,若不是将军提前布下陷阱,要拿下这支兵马,我军的伤亡还要增加! …… 听着众将之言,安再怀微微点头,而后又道“能这般对敌,乃是定襄侯之策,如今我军得其相助,如虎添翼!” 众人一听,也都纷纷附和,夸赞了李怀几句之后,又有人过来禀报敌军动向,说是贼军暂缓了攻势。 安再怀点点头,便道“此番贼军奇袭,损失不小,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其他动作了,我等……” 这边正在说着,那边就有人过来传信,说是定襄侯的人过来传话。 “快请进来!”安再怀立刻停下话,便吩咐出去,很快王英就被引了过来,随后将李怀的意思传达了过去。 安再怀一听,先是皱眉,进而点头道“既是君侯所为,安某虽不明其意,但想来自有深意,无有不允!” 有了他的这句话,这相关的关节被迅速打通,在两边正式收兵之前,李青就孤身携信,前往敌营。 后方,李怀默默注视。 “希望这次,能给我带来值得庆贺的结果,让我得到全平成的骑……不对,是关之山的兵家之力,让战乱走向完结。”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想了两天两夜 另一边,在那永昌军中。 “还是上当了!” 看到了前线送来的战报,关之山叹了口气,而后便将那封战报放下。 身边,他的侄子关元满脸担忧的看着叔父,小心说道“如今损兵不少,不知会否影响到叔父您的计划,这消息若是传过去。” “两军交战,哪里有不损伤分毫的?况且此战虽有不利,但远远不能说是兵败,两边胜负,不看损伤多少,而看有没有完成各自目的。”关之山摇摇头,脸上的感慨退去,露出了笑容,“开始之前,我就说过,定襄侯不会那般简单的出面,他既然出面,必然有所图谋。” 顿了顿,他又道“正因如此,之前不管那些人叫的多难听,我都忍住了,因为我知道,一旦没有忍住,就要落入他定襄侯的谋划之中,一旦随之而动,就会成为棋子,难以脱身,果然不出我之所料,现在已然能确定,这本就是一个陷阱……” 关元正襟危坐,知道叔父是要指点自己,过去这样的情景也有不少,而且每一次自己都收获匪浅,更能进一步的意识到,叔父对天下局势、交战局势的理解和掌握。 “……所以接下来,他或许会乘胜追击,也就是反过来,该是对方来试探了,如此一来,我等也不是没有机会,当务之急,是不可贸然收兵,若是如此,此次突袭才真是前功尽弃……” 关之山正在说着,忽然外面一人过来传讯,说是得到了禁军那边的信号,有使者过来送书。 “哦?居然过来送信?”关之山神色微变,这个变化在,在这之前,他根本没有料到,但很快就恢复平静,“既然是使者,我等就该以礼相待,不如让那人过来。” “不可,军中几位都头已然见了那人,都说其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乃是顶尖轻侠,湿布无敌,因此不能让其人靠近军师!”那人说着,还不忘劝一句,“军师,这等人物入营,本就十分古怪,加上还是送信,我等担心,他送信是假,刺杀是真,不可不察!毕竟那位定襄侯,乃是无从测度之人!” “这话倒是不假,那就不用让人过来了,只是将信给我拿过来即可。”关之山毫无心理负担的吩咐着,方才那些人当面叫阵,说到后来可谓污言秽语,他都能忍住不懂,宛如清风拂面,又何况是眼前这种情况。 吩咐过后,关之山还不忘教育一下侄儿,说道“正像我方才所言那样,面对这定襄侯,你一万个小心,总不会错的,因为但凡有一点疏忽,就有可能被其抓住利用,那接下来,就是无数败亡在等着了!” 关元听得心中一零,郑重点头,表示记得了。 叔侄二人说话的当头,刚才那人已经去而复返,带着一封书信过来,交给了关之山。 关之山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那人如何安置?” 送信的人就说“那个侠客听说军师不愿意见他之后,便就离开了,只是……”说到后来,他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关之山拆开信封,没有直接去看,而是先抬头看了那人一眼,“但说无妨。” 那人得了命令,才道“只是他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所谓兵家名士,其实不过如此,一样乃是无胆之人,着实令人失望’,这才离开。” “哈哈哈!”关之山笑了起来,“果然是任侠之意,格局甚小,只知五步,而不见天下,大丈夫惜身而立功,他如何能懂?不过这等人物,都愿意为定襄侯奔走,为他账下走狗,还真是让人意外,不知那位侯爷,还有多少本事,是我等不曾看到的,当初人人都小看了他,现在他却是不再隐藏了。” 说着说着,他摊开了那封信,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关元则忽然惊呼一声,吸引了关之山和其他人的注意力。 等众人都看向他,关元才犹豫着说道“我忽然想到,那定襄侯诡计多端,会不会在信封上涂毒,万一……” “定襄侯何等人物!你岂能这般想他?你也是格局太小了啊!”关之山哑然失笑,摇摇头,继续看起来,只是看了几眼之后,眉头忽然皱起,最后将信收起,闭目沉思起来。 见着他的模样,其他人都不敢打扰,担心扰乱了其思绪。 他这一想,便是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最后忽然叹息一声,道“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守好兵营,防止敌人夜袭!” 这个命令一传下去,众人都是心中一凛,尤其是知道定襄侯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的,更是心头念头迭起,想着到底是什么原因,居然只是一封信,就让足智多谋的军师,忽然收兵固守。 还有不少兵将表现的不解。 “这种局面,一旦退兵,先前的兵败,可就坐实了,军师到底在想什么?这可是要动摇士气了!” 可即便如此,以关之山的威望和权柄,这个命令依旧被贯彻下去了,迅速退去,以至于本来采取了守势,打算拖延时间的禁军那边,都很是意外。 “怎么回事?” “这里面有什么缘由吗?” “听说是定襄侯写了一封信过去。” …… 等情况反馈到安再怀这边,他立刻长叹一声,笑道“一计而破敌,一信而退贼,定襄侯真谁人也!” 贼军这一退,便安宁了两日。 安再怀的评价也传了出去,很快就在兵营中流传开来,很多人知道了前因后果,便都佩服起那位定襄侯,更是新中大定,觉得有这等兵法大家坐镇,此战定然是万无一失了。 连带着王英这些相关之人,都平白受到了诸多礼遇,让他们觉得与有荣焉。 殊不知被众人称赞的李怀,却是一脸懵逼。 “怎么回事?我是想邀请他关之山摆局,挑个地点,然后我学习关二爷,单骑赴宴,来个暗度陈仓,然后利用我的时间之力获得他的技能,怎么这小子直接退兵了?还彻底消停了,宛如缩头乌龟一样,这让我上哪弄他的技能去?” 李怀烦恼之际,在永昌军中,关元等人同样烦恼,只是他们却是因为弄不清关之山的意思——自退兵之后,关之山就将自己关在营帐中,特地吩咐不打扰,几乎没有见人,惹人担忧。 终于,在关元忍不住想要进去探查的时候,面色有些疲惫的关之山走出了营帐。 “我想了两天两夜,也想不通他定襄侯到底想做什么,但偏偏诸多迹象都显示出来,他必是有所图谋,而且所图非小!一个不小心,若是着了道,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我不会拿性命冒险 “什么事情,居然连您都完全想不通?”关元是真的震惊了,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位叔父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算一时吃亏,事后也总能弥补回来。 但是这一次,似乎真的不同了。 毕竟从叔父还未抵达之时,就开始出招,结果是吃了大亏,随后为了进一步试探,甚至展开了军阵,但结果却是损兵折将,连死士敢死营都陷落了。 按理说,当时战况胶着,本不该贸然退兵,但对方一封信送来,局势便骤然变化,他这叔父不仅下令退兵,还将自己锁在营帐中,一连两天不说,一出来就说出了这么丧气的话,可谓反常了。 这也让关元不可避免的生出一点惊恐,于是小心着、试探性的问道“叔父,不知道那封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最近这两天,军营中可有什么流言?”关之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转而问起另外一件事,而且表情严肃。 关元一愣,然后便道“大体上还算好,只是之前强行退兵,到底是影响了一点士气,加上军中不少人都知道,您是得了定襄侯的一封信后,忽然要求退兵的,所以都十分好奇那信中内容。” “你亦是分好奇?”关之山忽然反问了一句。 关元自是好奇的,但听着叔父的语气,却不敢直言,只是说“侄儿也只是好奇。” 关之山摇摇头,直接说道“其实没什么,先前也透露出一些了,无非就是他定襄侯邀请我一谈。” 关元一听,反而疑惑起来,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您是说,那位定襄侯,在这个时候,两军交战之际,说是要邀请您过去?”问完之后,见叔父没有反驳,关元不免冷笑一声,“他莫非是觉得旁人都是傻子么,这种时候,若是真如他所说那般,到了其人地盘,还不是任他揉捏!到时候他若是埋伏了刀斧手之类的,只要一声令下,咱们就是群龙无首了。” 说着说着,他见关之山没有反驳,就进一步分析道“难怪叔父您想了这么久,也想不通其人用意,要我说,这根本就是借机羞辱叔父,谁人会上当?” “他可不是邀我去他那营中,而是说让我挑选一个地方,设宴款待他!”说着说着,关之山不理会侄子脸上的惊讶,自顾自的道“他信中说是早就听闻我的大名了,一直很是敬佩,所以想要见上一面,共饮一杯,也说了你的担心,所以提出来,说是让我挑选地点,只是最后也提了一句,最好也不要在咱们军营之中,否则的话,他的那些僚属怕是不会同意……” 说着说着,他抬头看了关元一眼,问道“你说说,这种情况,该如何决断?” “这……”关元想了一会,最后还是摇摇头道,“总觉得此事太过离奇,不知道那定襄侯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这般打算,但侄儿还是建议不要太过相信,最好还是莫要应允。” “我已经打算应下。”关之山却忽然这般说着。 关元闻言一愣,然后本能的就要劝阻,只是不等他的话出口,就被关之山摆摆手止住了。 “我知道你的担心是什么,只是这事,未必不能利用,”关之山眯起眼睛,“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甚至不可战胜的敌人都不算什么问题,可捉摸不透的敌人最让人担忧,既然他定襄侯有此提议,那若是放过了,下次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况且这也是个机会,说不定真能永绝后患!” 关元一愣,随后就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道“莫非叔父的意思是……” 关之山冷冷道“以斩杀定襄为首要,既然他让我设宴,那我就设宴,找一个双方营地的中央之地,摆下阵势,然后传出消息,再邀请他过来,这局势所迫,想来他不得不来,若其真有什么后手,也就罢了,若是这后手不甚周详,那拼着有损伤,也要将他斩于当场!” 这番话杀气腾腾,却听得关元心潮澎湃,不住的点头。 关之山随后便又交代了几句,就叫了人过来,把自己的意思传达下去,但并没有立刻回信。 “我得思量一下,将这件事想清楚,想得完善,才能正式应对,面对那位定襄侯,是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听得叔父之言,关元点点头,得了几个简单的命令,先下去安排了。 不过,等他走出去几步后,就有人过来禀报一些消息。 “哦?那几位将领又聚在一起了?”关元眉头一皱,“又是讨论那些无稽之谈?” 那报信的人点点头,随后问道“是否要通报给军师?” 关元沉吟片刻,摇摇头道“军师如今正有大事要准备,况且他肯定早就料到这些,等其计施展出去,所有谣言都要不攻自破!但这事不可疏忽,你要盯紧了。” “诺!” —————— “终于有回信了!” 很快,禁军军营中正在操练兵卒的李怀就展开了一封信,长舒一口气。 “这般说来,我的目的总算是达成了,之前着实让我忐忑,那关之山毕竟名声在外,原文中也是厉害人物,他得了我的信之后,忽然就鸣金收兵,缩着不动,也没有回信,一声不响的,我还怕他看出了什么,现在想来,也是多虑了,毕竟除了我,谁能想到我要做什么?” 有了这样的念头,李怀也迅速吩咐下去,将自己将与关之山见面的消息,有限的告知了一部分人。 “三天后,我与对面的军师的关之山,会在两军驻地北边的落马湖见面。”李怀的原话传出去了,很多早就知晓的人并无多少诧异,但安再怀却是悚然一惊。 “不可!” 他立刻找到李怀,便就劝阻起来“我本以为君侯是要邀那关之山过来,这样我等自是以礼相待,让他知晓咱们朝廷大度,看能否招降,但若是按着君侯的方法,着实太过凶险,万万不可!” 李怀点头道“我也知道凶险,因此早有准备,我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竹林边上乃赴会 安再怀最后还是被说服了,因为他相信,以李怀这等身份地位,以及可期的未来,那是决计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的。 再考虑到李怀之前的种种作为,无一不是谋定而动,在经过李怀的一番解释,安再怀很轻易的就得出,李怀这是有某种计划要施行了,至于和关之山的见面,不过只是一场陷阱的前摇罢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底线。 “我这边的几位亲兵,请让他们跟随君侯同去,他们的身手虽然比不上李君,可在军中却是一把好手,便是放到民间,也一样能镇一方,而且擅长沙场战阵,有他们在,对君侯的安全大有助益。” 李怀自是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别看他嘴上说的好看,这心里一样存着担忧,毕竟…… “如果去掉要用来抽取技能的一百点,我就只剩下七十槽点了,也就是说,最多只能死七十次,而且是一刻钟之内回溯,如果陷入什么难解的困境中,说不定要回溯的时间还要更长,并且如果在抽取技能的过程中,我回溯了时间,那又是怎么个情况?” 一念至此,李怀忽然意识到,虽说局面好像是打开了,但却又有更多的困难和难点出现了。 “总之,到时候可是面对面,想来问题应该不大,可以很快就抽取完毕,不过如果抽取了之后,再回溯,能不能保持原本的技能,再来个新的?这……想想都不可能啊!毕竟是脱胎于我的小说,我可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写小说最重视的就是逻辑只恰、设定完善、内外周详、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同时还要接地气……” 一想到自己这样出色的作者,居然遭遇飞来横祸,以至于穿越至此,自己的读者们今后都无法再看到自己的作品了,李怀不由情绪低落。 好在他天性乐观,马上就调整过来,想到了倡导正能量的使命,觉得自己作为接班人,在哪里发热都是可以的。 “总之,当务之急还是赶紧计划施行!” ———————— 时间流逝,三天的时间转眼便至。 在这三天里,两边的营地都保持着安静,仿佛两头陷入安静的巨兽一样,只是随着兵卒操练,不断朝着周边辐射的血勇之气,却时时刻刻提醒着靠近的闲杂人等,让他们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两头猛兽在扑杀之前的蛰伏,为的是积蓄力量。 与此同时,随着李怀和关之山的决定在两边不断传递,一些准备工作在迅速的、默默的,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这两边驻地的北边,有一片小树林,将一小片湖泊围了起来。 “没想到离着军营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还有这等风景如画的地方。” 骑马前行的时候,李怀抬头打量着前方的林子,不由感慨起来。 “不过,若是两边打得激烈一些,或者分出了胜负,这里可就不得安宁了。”后面,抱着铁剑骑在马上的李青说了一句。 “是啊,我也经常听说,好些个好地方,仙境一般的地方,因为溃兵肆虐,最后成了凶恶之所。”王英有附和了两声,他与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连同安再怀的亲兵一同护卫李怀。 在旁边,还有高渡跟着,他一样身手不凡,至于刘毅和高渡等人,虽然也要跟随,但李怀考虑到,万一情况不对,自己借着读档跑路,其他人身手矫健,都能跟上,可刘毅和郭詹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到底比不上旁人,算是拖油瓶了,因此强令他们留在了营地。 现在,听着几个人议论,李怀点点头,并没有深入探讨。 来到了这个时代这么久,又亲自在战场上走了几个来回,死都死了好多次了,如何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残酷,连他这样的勋贵,若是不贪生怕死,都很容易便会殒命,何况其他? 相比之下,一片安宁之地,不过只是表象。 蓦地,他忽然想到了,在另一个世界,经常听龙骧将军说起的一句话—— “若不平定战乱,这天下无处是静土!” “若不平了这贼乱,早晚天下无处是净土!” 想着那边世界的情况,李怀不由感慨起来,他在那边的世界待了这些年,在龙骧门下学了半年,也接触了一些历史,知道那边的乱世起源,也是几场叛乱。 “兴乱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啊,若是今日我等不制止了此番战乱,谁又能知道会演变成何种模样呢?” 听着这些感慨,跟随在后面的李青不由动容,他能感受到,定襄侯这番感慨乃是有感而发,不由暗道,这位侯爷果然有博大胸怀。 便是那高渡,都不由神情恍惚,想到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蒋相公,因为后者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便不由想着,莫非这位勋贵,与相公其实志向相似? 乃至王英都微微动容,感到了这位侯爷与对面那些人的不同,只是想到自身身份,这心里不知怎的,却是一痛,有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不管其他人的想法,李怀这边忽然浑身一震,而后诸多信息蜂拥而来,跟着他微微一笑,转头对身后众人道“诸君,现在可不是感怀的时候,前面可谓龙潭虎穴,咱们必须处处小心,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听到李怀此言,众人悚然一惊,而后对视之后,便都明白了,这位侯爷果然是看穿了对方的布局,此番过来,乃是有备而来。 李怀也不解释,直接道“接下来,我又几句吩咐,诸位听我分派,首先,得有两人回去传信,而且要走不通的道路……” 随后,李怀便就一阵吩咐、命令,条理清晰,让众人虽然紧张,却是越发安定下来。 待得一番吩咐过后,就有一名侍卫,一名亲卫出列,拱手之后,翻身上马,拨转马头后,便疾驰而去。 跟着,又有几人分散开来,潜入了周围林木之中。 待得这两批人离开,跟在李怀身边的,算上李青、王英、高渡三人,也不过十人之数了。 “好了,诸位,随我过去赴会,今日虽是凶险之局,但若是能全身而退,未来必为美谈!” 一番话说完,他扬鞭而去,其他人立刻紧随其后。 几息之后,密林尽去,前方忽然开朗,赫然是小片竹林,倚着清澈湖水,淡淡笛声传来,一名高冠博带的男子,正坐于湖边吹着长笛。 李怀停下胯下骏马,远远看着,叹道“此情此景,逼格甚高,学一门乐器得排上日程了。” 话音落下,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关氏五技 琴声悠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们一边跟随李怀,一边打量着远方情景。 等其他人看过去,不由吃了一惊。 因为除了坐着的那人之外,只有两个小厮在这人旁边侍候,除此之外,便无他人,显得孤高而优雅。 自是有人认出了此人身份。 “这个关之山,竟然有这般魄力,一个人坐在那里抚琴?不怕咱们一个冲锋,直接斩了他?” 后面,高渡等人不由惊叹,对于眼前这一幕,感到了很是诧异。 要知道,尽管李怀一再强调并且安抚,但众人这心里还是难免预设出了一些场景,比如对方前后站了几排兵丁,周围更是埋伏了诸多刀斧手之类的。 当然,也有人设想,那关之山到底是名声在外,当初在被罗致远招募之前,也曾经在地方上养望,算是个名士,说不定这次也会布置一番,给个颇有格调的布局。 但任凭他们怎么想,都着实没有料到,前前后后,居然只有三个人? “如此看来,此人或许也是颇有诚意,就是不知道,会与侯爷谈论神明。” 正当众人这般思量的时候,李怀却轻笑一声,道“此处虽说位于两军北方,可如今河洛之地几乎陷落,朝廷的兵马来这里,乃是攻伐的,因此一片诸君,就是一颗钉子,前后不得支援,但他们永昌军可不同,只要一声令下,这方圆几里,就有不少人会相应过来,乃至很多贼寇,都只是他们早就埋藏的棋子!”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理,便重新警惕起来。 倒是那王英心头一跳,深刻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越发觉得这位君侯真个心思深沉、深不可测。 他到底有没有看出我的身份? 苦恼越发充盈其心。 与此同时,李怀已经走到了那抚琴男子的面前,然后仔细的打量对方。 这不是李怀第一次打量对方了,不过比起之前三次,这次李怀心中可是多了一点尊敬与小心,毕竟自己先前三次,可没有半点疏忽大意,结果却都在其人手上饮恨。 第一次还好说,李怀算是直接过来,第一次开荒,很多地方都不熟练,出了纰漏十分正常。 但第二次,李怀可已经做了不少准备,可即便如此,依旧还是在快要完全脱身的时候,便被彻底镇压,若不是果断回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因此,李怀是半点都不敢小视对方,更知道这看起来文弱、文雅之人,实是心狠手辣,心里满是杀机,此番过来,就是一门心思要将自己诛杀于此! “这人关键是,连亲信都能舍弃,就为了杀我,而前面两次,我为了熟悉路径,直接用生命来探查对方的布局,没有尝试抽取其人的技能,但这次不同了,我得行动起来了,毕竟对方的布置,差不多都参透了,第三次则是一次彩排,走了一个完整的过程,那这次就不用再耽误了……” 这般想着,他微微一笑,便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 另一边,在李怀打量关之山的时候,对方同样没有闲着。 关之山停下了抚琴的双手,抬起头,看着迎面走来的那个人,微微眯起眼睛。 几年前,他实际上见过李怀一次,只是那一次李怀莫说作为主角,甚至连配角都算不上,更近似于一个丑角,因此并无多少印象。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就是当初这个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和长安无数勋贵子弟一样的李怀,如今却忽然异军突起,不仅成为了定襄侯,更是成为自家主上兴举大事的最大阻碍,乃至可以说是事关生死成败的阻碍! 看了一会之后,关之山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着“果然气度非凡啊!而这胆识更是过人啊!若不是他早有定计,不惧我的任何布置,那就是太过自信,认为任何情况都能应对……” 事实上,李怀的卖相并不坏,身材匀称,面容英俊,加上锦衣玉食,最近更是大权在握、人人称赞尊重,自有一番气度。 但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场合,依旧从容自若,不见半点紧张与异样,这才是真正让关之山动容和在意的。 毕竟关之山跟随罗致远这么多年,运筹帷幄不说,更是跟随身边,给予建议等,可谓见多识广,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这双眼睛自然能看出一个人是真的从容不迫,还是强自镇定。 “既然如此,倒是不忙着先动手……” 这般想着,他收回双手,一甩袖子,便就直接起身,朝着李怀迎了上去,拱手道“见过定襄侯,您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关先生的大名,我也是文明久矣,您可是当时有数的兵法大家。”李怀客客气气的回复了一句。 “这可是折煞我了,”关之山苦笑起来,摇了摇头,“在君侯面前,谁人敢妄称兵法家?更何况,我军可是被您接连击败,您再夸赞于我,可着实让人汗颜了!” 李怀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关先生言重了,两边交战,我可没出什么力,都是兵将用命罢了,再者说来,贵军最近可是越战越勇,连东都都落到了君等手中,如何还能说是被一再击败呢?莫非是越败越是强横?” 关之山笑着摇头,避过这个话题,直接指了指身后道“这些话,等会再说,我这边已经备好了瓜果点心,还望君侯赏脸,过来品尝,也顺势点评一番。” 李怀先是一笑,跟着回头对王英等人吩咐了一句,让他们等候在原地,自己则跟着关之山,前行几步,到了摆放着长筝的石桌边上。 按说这里本是没有石桌的,是关之山在定下地点后,让人摆放的,因此除了这张石台子,还有几张石凳。 李怀毫不客气的坐下,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几盘水果,笑而不语。 关之山先是道“君侯果是胆识过人,你我两边本是敌对,但行进之间,却不见半点担忧,请用。” 李怀则笑道“关先生,这凡事知则镇定,不知则不定,我能与你坐于此处,是知道,你便是安排人手,有只能藏于水中、林中,他们要动手,至少得有些功夫才能冲过来,但这些瓜果点心,我可就不敢擅动了,否则,便是不暴毙当场,也要隐患无穷啊!” 说话的同时,李怀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我欲观此人根底!” 顿时,一道奇特的气息,从关之山身上涌来,伴随着诸多信息,在李怀心底展开,迅速的形成了五个标签。 。 第二百二十七章 告辞! 李怀的意念在那五个标签上扫过。 第一个,通晓形理。 这其实是关之山一直以来积累的学识凝聚而成,按照背景设定,此人也算是师出名门,所学甚杂,不局限于一家,而年轻养望之时,更曾仗剑走天涯,对天下各处的地理知晓众多,配合书册文献,可谓通晓,更总结了一套经验,能快速掌握所在之处的情况。 第二个,知形明势。 夫物有胜,唯道无胜,所以无胜者,以其无常形势也,因关之山积累众多,能知地形、军形,能明小势、大势,因此可以指点军势,亦可通局势,甚至能够预测国势,而这一点,正是李怀所看重的,也是他目前破局的关键所在! 第三个,洞彻之能。 这个能力,与李怀目前所掌之能近乎一样,所不同的是,李怀的洞彻之能,直接取自龙骧将军,其人身经百战,在乱世中卫一方守护神,不仅决断过人,更兼经验丰富,相比之下,关之山的这个技能就相对弱势,更多的是配合第一个和第二个技能使用的。 第四个,应变之能。 这就是关之山为谋士而生之能,士这个职业,往往竞争激烈,若不能随机应变,同时说出让主君满意、舒畅的话语,很快便会被其他人取代,关之山能坐稳罗致远的头号谋主之位,自是有一只灵巧的舌头,能每每令罗致远满意。 第五个,治经理财。 此技,关之山掌握相对浅薄,实是因为实操太少,音里面涉及到的,是经营地方,运转财货、粮草的综合之能,因为统合了诸多技能,因而更为晦涩、艰难,在罗致远没有正式起兵之前,到底有朝廷托底,关之山施展的机会不多,眼下是正式起兵,死伤损毁皆要自理,才逐渐熟稔。 待得五个技能,都在李怀心头闪过,他简单权衡了一下,就有了决定,知道哪个是自己的目标了。 “必须是知形明势啊,有了这个技能,至少当下这场战乱的局势,也就一目了然了,相应的,关之山失了此能,已废了一半。” 李怀眯起眼睛,心里有了决断。 “一个废了的谋士,可比直接杀掉还要有用!毕竟他乃是罗致远的谋主,是在幕府宫斗中的优胜者,其他谋士不会轻易挑战,放他回去之后,一样还要出谋划策,肯定是昏招迭出,说不定能加快消弭战乱的速度,早日让这场混乱平息下来,防止乱世降临!” 这般想着,他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到了那个“知形明势”上。 顿时,其上有光影闪烁,慢慢的融化起来。 蓦地,李怀便就明白了,等这个表情完全融化,就代表着自己得到了这个技能概念。 “从目前这个趋势来看,大概还得等一会才能成,在这期间,得稍微拖延一下……” 就在李怀权衡、思量的同时,对面的关之山则是眉头紧皱,对李怀口中所言瓜果糕点之言,有所反应。 更重要的是,李怀方才提到的,那个藏兵于水中、林中,这不由让关之山微微在意。 这藏兵之法,还是他特地从拜黑教那边学来的,本以为万无一失,现在听来,也在定襄侯的预料之中。 不过,关之山并没有复提此事,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瓜果与糕点,做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李怀则报以微笑,同时努力做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希望能引起对方的思索和猜测,从而拖延时间。 于是,二人相顾无言。 事实上,之前几次回溯,李怀就已知道,这食物中藏有毒物,也是他先入为主,觉得这个关之山所为,也算坦荡,该是个那种尊重对手,一心正面击败的性子,没想到,这人实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食物之中下毒,那根本不算个事儿! 李怀在第三次回溯的时候,就已然意识到了,无论是坐于此地抚琴,还是一副老朋友见面的口气,都是他关之山刻意营造出的气氛,让自己觉得其人乃一战场君子,从而放松警惕,直接着道。 现在,这事被李怀直接说破,关之山在沉默了一会后,摇头失笑,跟着从糕点盘子中取出一块,便要放到口中,以证清白。 未料到,李怀却是伸手加起一块,递了过去“吃这块,别吃提前准备好的。” 关之山的动作顿时凝固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坚硬。 这一幕落到了李青和王英等人眼中,也让几人隐隐明了,不由越发敬佩起定襄侯来,毕竟方才见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宛如老友重逢,又似名士对言,以至于连李青这样时刻警惕的、王英这样的内奸,都差点信了关之山的坦荡君子人设,谁曾想,一转脸才知道,这是个不择手段的。 事已至此,关之山便放下糕点,收起笑容,道“看来君侯还是信不过我,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约定此处?你又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千万别说是为了行离间计,这点应对之法,关某自认还是有的。” 李怀摇摇头,道“关先生多虑了,我自是知道这些手段,无法影响到你,请你过来,一来是想要见你一面,之前说久仰你之名,可不是信口胡说,这第二点,就是希望能劝君弃贼,从正而立身!” 关之山直接笑了,他摇头道“若是如此,那君侯就不用再说了,关某之志不在朝廷,当今之朝廷,也无法舒展我之抱负!”说完这句,他便停了下来,按着过往经验,对方也该来一番论述了,只是忽然一阵眩晕,但旋即恢复,因眼下情况关键,他也没有心思深究。 没想到,李怀却直接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劝了,咱们就此别过!告辞!” 此言一出,别说关之山愣了,就连李怀身后的王英、刘青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侯爷!您这放弃的是不是太快了! 我们大老远的、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前前后后惊动了多少人,协调禁军、联系贼军,这事多么严肃的事,您跑过来说了一句,对方回绝,就直接走人?是不是太扯淡了? 李怀多少能猜到他们心中所想,可现在,在他的意识之中,那属于“知形明势”的技能概念,已然凝聚成型,目的达成,当然要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这周围陷阱还没彻底摆开,赶紧溜了,不然留下来干嘛? 不过,正当李怀打算加速离去的时候,旁白之音忽然在他心中响起—— “别急着走嘛,你这个‘知形明势’虽然拿到手了,可这是个进阶技能,需要前置条件的,如果你不能明了地理,不能迅速发现和总结周围的地形,这个技能只能强行使用,超过一年,就要废了!” “什么?” 李怀猛然停步,眼睛倏的瞪大。 “系统,你坑我?” 。 第二百二十八章 陷阱!反陷阱! “是我让你抽关之山的吗?” “是我让你选这个技能的吗?” “是我让你弄出这么个局面的吗? 面对质问,系统旁白直接三连,李怀顿时卡壳了,竟是无言以对,更何况,当前最主要的问题,还不是这个,依旧是尽快离开此处,防止深陷其中。 只不过,考虑到一年期限,这个技能显然不能持久,对于人设的长期搭配,是非常不利的。 “难道就没有其他选择了?这太不科学了吧,既然是单独列出来的技能概念,为什么还有前置设定?简直像是临时增加,刻意为难我胖……我李怀一样!” 面对李怀的询问,系统旁白罕见的第一时间给出了答复“你在这里寻找科学,是否搞错了什么?再说了,要知道这件事是有内在逻辑的,关之山的技能一部分出自天资,但更多的还是后天所学铸就,他能体现出诸多能力,实际上是靠着综合所学,你抽离了其中一部分,却没有配套的知识积累,就像是无根之水、无本之木,当然难以发挥!” 得到了这个答案,李怀想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关之山的前两个技能,确实存在着紧密联系,有些像是理论基础和应用技巧之间的关联。 “可问题是,我这次冒了这么大的险,配合这种特殊的环境,加上这种敌对立场,机会可谓难逢,就弄个一年短期,实在是有些不划算的感觉,之前死的那几次,可是超疼的!” 一念至此,李怀忽然点了点余下的槽点。 “还有七十点,如果能再加三十点,那就能当场将这老小子另外的看家本领给弄到手,可问题是……我这没有三十点啊!” 一念至此,李怀瞬间就有了停下来,再尝试尝试的冲动,奈何无论是槽点配置,还是眼前的这个局面,都几乎不允许他再次尝试了。 “这个技能,肯定是配合关之山原版配套最好,其他的说不定还有偏差,可现在情况不允许,只能暂退了,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 于是,在思量之后,李怀就想着,趁着这个关头,迅速离开此处,因而在顿过之后,半点都不啰嗦,便就继续迈开脚步,一副坚定要离开的样子。 只不过他这般再次一动,那边的人终于回过神来了,一方面是王英等人一脸懵逼的跟了上来,要护持着李怀离开,另一方面,则是关之山在诧异之后,马上眯起眼睛,而后眼底流露杀意。 “君侯此举何意?” 他半是疑惑,半是嘲讽的问道。 这句话,也算是他的真情实感,他确实十分疑惑,而比疑惑更多的,是担忧。 他担心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着了道,中了定襄侯的计谋,况且他这次本就有意要将李怀留在这里,怎么可能放任其人离开? “若是君侯过来,只是为了说上那么一句,那未免让人觉得是来消遣关某的,那关某固是自认不敌,也不会放任您这般潇洒离去!还望您能给个说法。” “我给不给说法,结果都是一样,你早就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是要将我留在这里,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假惺惺的说呢?”李怀回了一下头,给出了一副早就看穿了一切的眼神。 这话落在王英等人耳中,无疑进一步增加了李怀的形象设定。 你听听,咱家侯爷这话,显然是早就料到了对方的为人和做法,所以……唉?不对呀,若是侯爷早就料到了,那何必又跑过来这么一趟,还真就为了说这么两句话? 他们这么一想,再看用余光扫过关之山的那张脸,隐约之间,居然有些阵营偏转的迹象。 确实是有些欺负人啊。 不过,在抵达此处之前,他们早就被李怀吩咐过来,知道此次宴无好宴,藏有凶险,更有提前的安排,这会都迅速定下心神,快步跟进。 于是以李怀为首的这一群人,便用比来的时候更快的速度,从湖边离开,几步就到了下马之处,翻身上马,然后呼呼啦啦的扬起尘土,飞奔而去。 见此情景,关之山的脸色瞬间铁青,便是原本侍候在旁边的两个小童,都是一脸疑惑,他们过去也曾配合着关之山,摆下了不少阵势,震慑了不少人,但类似眼前这般情景的,也实在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既然如此,那便休怪我不讲情面了!”关之山说着,起身回桌,然后举起酒杯,扬起手来,直接砸落在地上。 远处,躲藏在林中和水中的兵卒,远远地就看到了这个动作,便立刻有了动作。 只不过,这些人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古怪的,毕竟在原本的计划中,应该是关之山和那位定襄侯谈笑风生,随后慢慢两边色变,最后对着那位君侯,关之山掷杯为号,众多兵卒群起相随。 但眼前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那边定襄侯已经带着一群人溜了,结果关之山对着空荡荡的局面,孤零零的扔出一只杯子来,这和原本的剧本,差得也太多了吧! 相比之下,李怀他们这边就要从容许多,当众多兵卒从周围现身之际,李怀便不慌不忙的对众人说道“诸位无需担心,只管随我前行!”言语之中,尽显自信。 随后,他便带着众人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周围,众多兵卒已经显现踪迹,但王英等人注意到,或是因为那些兵卒为了埋伏,所以挑选着隐蔽之地,以至于留下了一条空当之路,正被李怀带着他们冲击! “不愧是侯爷,这么快便看出了敌军虚实!一时半会,这些人埋伏的贼人是无法围拢的!” 后面,看着李怀等人的路线,那关之山却冷笑起来“不愧是定襄侯,我处处高看你,果然不错,只是短短时间,就让你看出此路,可惜啊,你却没有想到,围城必阙的道理,我留下这条路,就是为了让你逃遁的!” 前面,李怀眯起眼睛,忽然低语道“这条路实乃贼人刻意留下,但我亦有对策,诸君,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尽管往前,不用管其他,亦无需管我!” 。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反反陷阱!反反反陷阱! 李怀的命令下达,众人却不敢完全遵从,原因倒也简单,就是一旦李怀真有个什么意外,那他们这些人,事后谁都别想摆脱责任,还不如这会为了保护李怀而战,无论如何,事后都好分说。 “你们无需担忧,我自有主张,如今情况紧急,没法给你们详细分说,不过我之前派出去的人,都是带着命令的,你们又何必担忧呢?” 李怀这么说着,看了李青一眼,道:“李青,跟在我身边,与我同行。” “诺!”李青点点头,半点都不迟疑。 其他人还在迟疑不定。 “这个时候,可不容你们犹豫了,若是你们还留在此处,反倒要拖累于我,速速从令!”话语声中,一种淡淡的波动流露出来,宛如一种心理催眠一般,让凡事在他的手下操练过的侍卫、兵勇都下意识的遵从点头。 以至于几个被安再怀派过来的亲兵,都不得不从众而行。 于是,在这道命令的驱使下,众人便开始发足狂奔,朝着远处冲去。 与此同时,诸多箭矢开始飞来。 “莫慌,转向,进到那片林中!”李怀指着前面的一片树林,当下冲了进去,不过进入之后没有几步,就不得不下马步行,否则在这错综复杂的密林中,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人仰马翻。 不过,也得益于这种地形,那些兵卒们射过来的箭矢,被轻而易举的挡住,只有零零星星的落下来,也因为树木枝叶的接连阻隔,而变得软弱无力,往往是歪斜落下。 可他们这么一变化路途,一下子就距离一部分贼军兵卒近了些,而且离开了坐骑,前进的速度无形中下降了很多。 顿时,远处的喊杀声靠近了很多,危险似乎更加近了! 下意识的,所有人都再朝着李怀聚拢,他们需要保护这位贵胄。 “别担心,这条路会一直畅通!”李怀却没有丝毫害怕或者畏惧的意思,因为在他看来,目前的情况很好,毕竟在之前回溯彩排的那次,只是突然变向,就有两个人被飞来的流矢击伤,其中还有一个,恰恰就是他本人。 现在,至少众人都还完好,并且不断前行! “保持现在的速度,在贼军合围之前,我们还是可以突出重围的!”李怀给众人打气,语气中有着一股肯定,毕竟这都是他亲自实验过的。 —————— “他们可以逃出去!” 另一边,关之山施施然的坐在座位上,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酒,笑道:“我的目的,就是将他们驱赶过去,否则在这片林子中,借助地利,还真能让那位侯爷拖延一定时间,等来援军,到了那个时候,情况可就不好办了。” 事实上,关于这片地形的选择,关之山也是煞费苦心的,虽说是李怀发出的邀请,可毕竟地点却让关之山来定,那要考虑的因素就有很多了。 比如,如果挑选一个毫无遮掩、靠近永昌军的地方?换个傻子,都知道这有问题,八成有来无回,因此不能选。 问题是,关之山确确实实,有心借此机会,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根源——定襄侯本人。 因此,他最后挑选的,是一个看起来位置正中——位于两军之间,还偏向北边;同时颇为隐蔽无论是来去,都有遮掩和保障——依山靠湖,还有林木,这就让李怀一方心里有底,不会拒绝。 最后,这里还会方便他排兵布阵,更重要的是,此处乃是他熟悉的地势——基于习惯和所学侧重,关之山领军出策之前,都习惯先搞清楚一个地方的地理、地势和地形,所以才会经常有亲自出马,隐藏身份探查局面的举动。 这里也不例外。 “我挑选此处,便有多手准备,毕竟定襄侯智计迭出,谁都不知道,他这里有什么准备,我当然要确保万无一失,要将他逼进死地!毕竟,他虽然智谋过人,但论对此地地形的了解,肯定不如我这个亲自探查过一遍的。” 这边念头落下,那边就有回报,说是周围出现了禁军踪迹,开始和外围的兵马交战了。 听了这话,关之山不仅没有慌乱,反而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这便是提前的布局了,并未出乎我的意料,也足以证明,那位君侯的布置,也没有超出正常的范畴。” 听得关之山此言,那传信的人迟疑了一下,提醒道:“禁军攻势很急,我等怕是抵挡不住。” 关之山沉吟片刻,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李怀等人前进迅速,而且不断变换方位,但大体路线不变! “原来如此!” 关之山忽然眼中一亮。 “不愧是定襄侯,他果然看出来这条路是我刻意留下来的了,所以正在试图寻找其他道路,可惜啊……” 他忽然笑了起来:“我对此亦有准备,就是为了防止他提前看穿……”然后他转身,传令道,“让埋伏在南边的第一队,直接动手,前往截路!第二队,则做好准备,朝廷的兵马可能会来袭……” ——————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李怀这边,一行人冲刺了许久,一个个都有些气喘了,不过好在能被挑选过来的,都是功夫底子过人的,因此刘毅、郭詹这样的根本难以入选,就连李怀,也是练习过几年,加上最近逐渐恢复训练,在另外一个世界,也锤炼过意志的。 所以,借助树林地利,他们愣是保持着和追兵之间的距离,现在听着李怀说出这一句,个个不知是什么意思。 “一开始我就与诸君说过,这条路乃是他关之山刻意留下来的,乃是围城必阙之策,为的就是驱赶我等,因此在道路尽头,他必是藏着伏兵,先前我让诸君不断变换位置,想来他也猜出来,我已猜出了他的计策,现在他就该出招了……” 话音刚落,前面已然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便见一支队列正快速冲来! 王英等人勃然变色,李青则第一时间护在李怀跟前,高渡等人则作势停步,要摆下阵势。 “莫慌乱,我既预料他有埋伏,岂能没有后手?” 话音落下,前面那伙人忽然混乱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或许是因为已经抽取了一个技能的关系,此刻,在李怀的脑海总,整个地形、地势,都越发清晰起来——不过,前提是他在这之前,已经足够了解这一片地区来。 北边是湖,湖的南岸,则是一片竹林,先前李怀与关之山见面的地方,就是这片竹林。 竹林被一片树林包裹着,而这里现在布满了各种伏兵,他们拿着弓箭、强弩,正在追杀李怀等人。 李怀他们选择的离开方向,是东边,穿越树林,再行走一段时间,就会进入两片山丘包裹着的狭长地带。 只是单纯看这样的地形,就应该很清楚,这是一片非常适合用来伏击多地点,只要提前站在两边的山丘上,就可以居高临下的观察,并且进行围攻。 不过,为了防止李怀的怀疑,同时也是考虑到人手不宜太多——这片地域,就不能藏住太多的人,而且为了不在事先就被李怀这边察觉,这些埋伏之人还十分分散。 同样,在两片山丘之内的埋伏地点,人数同样不多,为了保证战斗力,还必然要集中起来,不能太过分散。 所以,这些人的埋伏地点,就在狭长地带的道路尽头。 “发生了什么?莫非是侯爷侯爷安排的人,已经冲过来,开始反扑来?” 王英等人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轻松,方才就算李怀将话说的很直白,还不断的用自己过去的威望背书,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但身陷这等局面中,多多少少还是难免担忧。 只有真正看到了李怀布置下的措施起效果,他们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不过,李怀还是认为,要把真实情况给他们说清楚,防止这些人因为太过托大,在接下来吃大亏。 “局面有所好转,但你们也不用太过放松,因为这里的地形特殊,两边还有山丘,因此此处者想要调兵遣将,其实并不容易,我先前来到这里,才看出门道,于是派人出去联络,同时为了不打草惊蛇,之前是让小股人马先潜入进来,现在他们他们突然暴起,打乱来对方的布局,于是敌军才会迟滞……” 有了李怀的这句提醒,,众人不由又紧张起来。 另一方面,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多说法一样,前面阻挡的人群,在混乱之后,又快速的被整顿起来,至少最前面的那批人,已经不复先前那般混乱。 “不过,我等并无选择,还是要前冲!”李怀脚步不停,“在这两边山丘的外围,禁军援军已然靠近!原本埋伏在此的那些兵马,不得不分出一部分人外出牵制,眼下,他们能够调动的人不多,另外,无论是外面禁军,还是这些骚扰兵丁,都非我的杀手锏……” —————— “外面的禁军果然靠近过来来,我们这边的人手有限,只能先简单牵制,争取时间,看能否在这段时间内,就将那位君侯……嗯?” 忽然,关之山猛然一愣,像是想到了什么。 “现在的这种局面,着实有些古怪,不太像是那位侯爷过往的风格……” 想着想着,这位永昌军首席军师,忽然流出了冷汗,他猛然站了起来,之前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度顷刻间荡然无存! “糟了!纵观那位侯爷所为,从来都是步步紧逼,没有退避的可能,他怎么可能只是被动的承受?过去有没有这样的情况?” 他仔细回忆曾经看过的情报和战报,心头越发升起不安之念。 “即使有,也往往只是掩饰,是为了遮掩其真实目的的,此时此刻,那位君侯的真实目的,到底是……” 这边念头落下,那湖水之中忽然发起阵阵涟漪波动,跟着就见一名名兵卒从中冲出,但他们所穿的,并不是永昌军的衣衫,而是朝廷禁军打扮! 为首的那个,赫然是安再怀麾下的一员大将,正领着众多兵马朝着关之山冲过来! “果然如此!” 关之山深吸了一口气,却没有太过慌乱,但随后他就叹了口气,招呼道“让那边的人都聚集过来,否则此处可就难以维系了。” 随着这个命令下达,原本散在周围,进行警戒,以及一步追杀李怀的人马,开始迅速回撤。 而后关之山又是眉头一皱“这一下子,就把攻势彻底打乱了,本来埋伏的人就不多,还颇为分散,现在这么一弄,更是不得其法,攻不能尽心,守亦不能尽力,这是什么都做不成的,唉,算了,这件事,终究还是棋差一招,没想到定襄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随后,又是一道命令被直接传达下去。 —————— 另一边,李怀等人已与阻截之人碰撞在一起,开始厮杀交战。 跟在李怀身边的人虽然不多,可那些拦截之人,也被禁军潜入者搅乱,因此厮杀并不激烈,相互都有牵制。 李怀这个时候,就身边的人高喊,说关之山已经被他布置下来的伏兵斩杀! “关之山已死!你们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是啊,我家侯爷早就准备好了后招!” “投降不杀!” …… 伴随着一声声叫喊,王英等人气势渐起,而对面的伏兵则心神动荡,其中一个看起来是领头之人,便回呛道“少在那边胡扯,我家军师……” 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便有命令循着特殊法子传来,让这人戛然而止,而后一挥手,便开始让人后撤。 看着这些人退去,李怀摆摆手“莫纠缠,莫追击,咱们人数不多,能维持到现在,是体力尚在,真僵持下去,难免要有死伤,就让他们退去吧。” 得了李怀命令,其他人就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在山谷之外,遇到了禁军唐宝。 这人直接过来抱拳“君侯无恙?” “无恙,”李怀摆摆手,然后问道,“如何,原本在这里牵制兵马的人,可曾抓住?” 唐宝恭敬道“得赖君侯神机妙算,都被擒拿了,少数被斩杀……”然后他话锋一转,“我这就要将消息传回去,我家将军对这里的事很是担心,叮嘱我等,一旦救……见了君侯,就要告知于他!” 。 第二百三十一章 离间计? “怎么样了?是否有消息了?” 大帐之中,安再怀来回踱步,不时的询问左右两边的侍从。 不断的有人兵卒进进出出,来此处传递消息。 原本,安再怀就必须要坐镇大营,不可能随李怀一起涉嫌,而后永昌军便做出了要发动进攻的姿态,逼着安再怀也不得不调动兵马。 双方便如此僵持。 在这期间,他忽然得知消息,正是李怀让人过来传达的信息,提出了一些关之山的布置,听得安再怀一阵心惊胆战。 因为他从中感受到了深深地城府和心机,无论是关之山的层层设置,还是将这些看破之后,又反过去布局的李怀。 至于李怀看法的真假,安再怀没有半点怀疑,在他看来,李怀亲自过去,显然就是为了印证这些猜测,既然如此,自己又怎么能犹豫和怀疑呢? “不管是能击杀关之山,还是将定襄侯完好无损的带回来,都十分重要,”深吸一口气,安再怀看着再次过来禀报消息的副将,低语了一句,“不过,定襄侯的安危乃是最为要紧的,若是情况允许,哪怕放走他关之山,也不能让定襄侯出事!他可是领着上令来此,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于公于私……” 他还在说着,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定襄侯已经回到军营了! “回来了!” 安再怀长舒一口气,跟着又问道“关之山呢?” “当时关之山已经被包围了,我们的人都看到其人了,更是射中了他一箭,不过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在最后关头,还是逃走了,结果后面的人过去追击,却只是抓了个替身……”那人如实禀报。 听着这些话,安再怀轻轻摇头。 “这也是命啊,但若是能生擒,或者当场击杀了关之山,这等大功必有重赏,不过比起定襄侯的安危,也算不得什么,至少无功无过……” 这般说着,安再怀便迈开步子,要去迎接李怀等一行人,只是他的不乏平稳,并不焦急,转而询问起李怀种种布置的细节。 先前李怀看穿关之山的布置,然后将计就计,都提前便让人来通报安再怀了,这样他才会派出唐宝等人过去攻击,可现在听说了,这整个过程,跟随李怀的众人,居然全员生还,只有两人轻伤,还是不免震惊起来。 “这么看来,这次定襄侯是没有吃亏的,不过……”走着走着,安再怀忽然停下脚步,有些疑惑的问道,“此番,君侯偏要见关之山一面,到底所为何事?” 听得这话,那方才回答之人迟疑了一下,也摇摇头,小声道“属下也不知,但听咱们的人回报,当时定襄侯见了关之山,双方随便说了几句话后,还说是要劝降,可是一开口,对方便拒绝了,然后侯爷……侯爷就告辞了……” 就告辞了? 安再怀一愣,反复询问确认了之后,沉默了一会,才感慨道“要不怎么说,人家能算尽贼寇呢?这些事放在咱们面前,可都看不懂啊!” 身边那人却忽然一愣,然后不确定的道“属下最近听贼军那边的线人提过,说是先前那关之山得了君侯之信后,忽然收兵,事后就引得不少贼将议论,现在定襄侯与关贼见面,却只是匆匆几句,便就离开,咱们听着都觉得离奇,那边的贼将恐怕更加疑惑吧?” “你是说,此乃离间计?”安再怀眼睛一亮,然后摇摇头,“不好说,盖因关之山这人不简单,想要让贼将与他离心离德,单纯这番布局还不够,除非他能大败几场,可此人智计百出,总能从容退去,要大胜他,便是君侯出马,恐怕也不容易。” —————— “这次行动,收获还是很大的,至少有了关之山的技能,我能看穿其人的布局,同时他也会陷入技能缺陷之中,此消彼长之后,获胜不过时间早晚,避免了天下大乱的可能,而且这位军师失了技能后,会有什么样的操作,还真是让人期待啊。” 在另外一顶营帐中,刚逃出险境的李怀,便先后见了刘毅、郭詹等部下,先后将其人安抚之后,便说是要缓缓心神、思考局面,有了一会独处的机会,然后便回忆起此次经历。 “但话说回来,一年的时间太短了,这个技能十分有用,不管是在大宁,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都有着很大的发挥余地,可问题的关键,还是我槽点不够啊,而且这边能接触到的兵法大家终究有限……” 想着想着,他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这次的主要收获上,然后就有了新的烦恼。 “话说回来,这边的战事平息,恐怕也就在一年之内了,而等我分析了局势,给出建议,后面八成又要被排挤、架空,也就没什么事了,想要接触其他兵法大家,可能性太低了。” “另一方面,就算是另外的世界,大家再多,可那边存在着某种奇妙力量,便是槽点有的时候都不好使,再加上我在那边真正见过的大家,其实也就是吾师龙骧,当然了,还有不少人吹嘘,说甫叔也是兵家大师……” “但问题是,就算我能在那边接触很多兵家大师,但他们未必配套啊,一旦没有选准,这可就瞎忙乎了,这么看来,最好的目标,还是他关之山,毕竟离着我不远,有道是薅羊毛,就该先逮着一只薅,问题是这次都闹出了这等阵仗,下次怎么见面?还有,我这个槽点,需要在短时间内补充,如此看来,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他正想着,外面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安再怀来探望他了。 军队主官亲自过来,李怀当然不理,于是出去相迎,很快二人便联袂而入,李怀口中还在说着“怎好让将军亲至,当是我去拜见才是,还要将这事的始末,与您说个清楚。” 安再怀笑道“说哪里话,君侯此番涉险,都是为了大局,我等没有帮上忙,也是算了,岂能再让你劳累?” 随后,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客套了半天,安再怀又问起李怀是如何想到,翻过去攻伐关之山的。 李怀就笑道“关之山的手段其实不断奇特,他让兵卒潜伏的手段,脱胎于拜黑教,这个教派我也接触过,破了他的叛逆之事,诸多教众落在我手中,一样探查了隐秘,关之山能用得?我如何用不得?如今,他赔了夫人又折兵,倒霉的时候才刚刚开始。” 想到自己这么一番布置,他关之山脑子里缺了个一根弦,李怀就露出了笑容。 安再怀一见这样子,也陪着笑了笑,但心里却是疑惑着,不知道他关之山除了当面拒绝,事后中了一箭,到底是赔了哪个夫人,折了什么兵? 可想着李怀既然未说,八成涉及机密,便又不好开口询问。 。 第二百三十二章 永昌军心动 “呼……呼……”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关之山走出了泥泞、崎岖的小道,而后找了一块岩石,直接坐下喘着粗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着后面零零散散跟着的兵卒,又低头看了看,被泥泞污水浸透了的鞋子、衣衫,不由摇了摇头。 跟着又看了一眼肩头。 那里的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包扎起来了,不过已经有血迹透出。 “叔父!” 不远处,声声呼唤传来,而后就见着关元领着一群人急冲过来,很快就到了关之山的跟前,然后便单膝跪地。 “我等救援来迟了,让叔父受累、受罪了。”说话之间,他的声音中出现了哽咽。 关之山摇了摇头,道:“尔等何罪之有?今日这番情况,乃是我思虑不周所致。” 关元等人还是告罪,过了好一会,他才低语问道:“叔父,此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定襄侯到底有何用意?您不是事先就准备好了人手,为何最后……” “我事先既准备好了埋伏的人,也准备好了这逃遁之路,没想到最后两边都用上了,可还是后者更有效果,定襄侯的谋划……” 关之山说着说着,忽然摇了摇头。 “这次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他叹息了一声,“重点不是逃离那里,显得多么狼狈,而是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透,他定襄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才是最为致命的,这使得整个局面,都更加复杂了。” 话到这里,他忽然停下,转而问道:“军营之中,可曾又有波澜?” 关元就道:“尚无,我都让人盯着呢,但不少将领是知道您去与定襄侯见面的,过后您还需要将这事稍微提及、说明。” 关之山苦笑道:“这可就不容易了,毕竟严格来说,我都不清楚,此去到底是因何缘故……” 关元闻言,心中一凛,同时他也注意到,自从自家叔父抵达前线,这等苦笑、苦涩的表情,已然不止一次出现了。 而问题的关键就是…… “牵扯到了那定襄侯……” 莫名的,他对那位定襄侯越发生出了敬畏之意。 “行了,也别耽搁了,先回去,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简单说了两句,关之山的身子微微一晃,关元等人不敢耽搁,赶紧就把这位军师领着带回了军营。 关之山给自己安排的这条逃遁小路,是他特地挑选的路径,不仅隐蔽、道路崎岖,同时距离永昌军的驻地还近,平日里也有兵卒把守,防止被朝廷的兵马偷袭,现在被关元几人带着,很快就回到兵营之中了。 这一进入营地范围,便感到了一阵肃杀之气。 “期间朝廷那边可曾有什么动向?”稍微振奋了一下精神,关之山就询问起来。 关元回道:“没有,我等按着叔父的吩咐,做出了要攻伐的样子,与敌军对峙着,敌军便就防备起来,因此陷入僵持。” “这样就好,这个势头不能停。”关之山的脸色有些发白,另一边,得到了消息的军中大夫已然赶来,“我受伤的消息,对面应该也得到了,加上这次定襄侯目的不明,说不定还有后续计谋,因此不能放松警惕,还是要维持这个阵势,防止袭营,等我恢复精神之后,再布置一番。” 关之山倒是不矫情,并未选择带病指挥,因为他知道这兵家之事,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乃是关系到势力兴衰、无数人性命的要事,如果昏昏沉沉的做出决定,那可是追悔莫及。 一念至此,他看着侄子,嘱咐道:“我也不瞒你,兴许是因为受伤失血的关系,我现在头有些晕,思量战阵之事感到疲乏,得休息一会,才能恢复过来,在这期间,还是由你来协调各方,我之前定下的规矩,还是要施行,不过不必太过苛求,细节之处还是能够商谈的……” 关之山谆谆告诫,关元也连连点头,然后便恭送叔父回去修养。 可一回头,就有个不好的消息传来—— “以蔡冰为首的几位将军,都过来了,说是想要面见军师,问清楚情况。” “他们这是得到消息,知道叔父受了伤,想要打探虚实……”关元沉吟了片刻,摇摇头道,“都给回绝了,就说叔父困乏,需要休息一会,等明日一早便会见他们,另外,让他们看好自己的兵卒,不可懈怠!” 传讯人点点头,便回去通报。 可等这消息被带到几个聚在一起的将军这里,立刻就引起了不满。 “果然是这番说辞,这是根本没把我们当一回事啊!” 为首的那人体格强壮,满脸虬须,听了此言之后,便显露出不耐之色。 在他旁边,就有一人道:“蔡将军,您可得问清楚,毕竟这局面未免太过古怪,咱们不搞清楚、问明白,如何能够安心?” “是啊,”旁边又有一人说着,“先前是一封信,结果遮遮掩掩的,等遮掩不住了,就说是过去与定襄侯见面,还是说对方提出来的要求,我等行军打仗多年,这样的提议还是头一次见面。” 又有人道:“先前局势僵持,一封信就退下来了,让情况骤然不利,结果又跑出去私会敌人,说的不清不楚的,这回来之后还不露面,倒是让他那个侄子顶在前面,不知道还以为这仗都是他们叔侄二人打得!我倒是要问问了,都这时候了,还要与对面对峙,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人都是穿着将领衣着,他们这么一说话,旁边的兵卒也好,杂役也罢,都不敢多言插嘴。 但还是有些人瞧瞧离去,将消息传递回去,最后落到了关元的耳中。 “又是蔡冰,这人的妹妹,如今正得侯爷宠爱,他仗着这个身份,越发骄纵起来了,大敌当前还敢在此处胡言乱语,这是要动摇军心啊!” 关元来回走了两步,想着要不要处置,最后摇摇头,心道:“不过,他到底是有威望的,也有后台,论资历不是我能比拟的,还是等叔父养好了之后,由他出面,将事情彻底理清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龙骧训徒 “你知道错在何处么?” 宽敞的厅堂中,刚刚征伐归来的龙骧将军坐于上首,大马金刀的坐着,看着站在厅堂中央的李怀,问出了这么一句。 “我……我没有及时做出判断……”李怀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起来,不过对于真正原因,他这心里着实有些拿捏不定,原因就是在这之间,他跨越了一下世界,操心诸多,得了新的技能,信息蜂拥而至,却没有足够的积累,以至于思考问题反而复杂起来。 不错,此刻,李怀瞅着在大宁禁军营帐中休息的空当,又来了一次临时穿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眼下,他因上次离开前的一些过错,正被刚刚回来的龙骧将军召过来训斥。 “你最大的错误,便是该将事情告知旁人的时候,没有说,而该自己决断的时候,又瞻前顾后,所以才会进退失据,被他们几个找到了破绽,来我这里诬告你!” 李怀一听,回忆起来,不由点了点头。 先前发生的事,不算少见,在李怀自己的书中都经常会出现,乃是套路中的套路—— 无非就是他被龙骧将军看重之后,被龙骧将军的族中少年妒忌,反复过来挑衅。 结果一开始的时候,李怀都是直接打脸了事,毕竟这样的剧情他熟悉的很,但后来这件事被徐淄知道了,作为龙骧将军的副将、以及李怀这个世界中的武艺教头,徐淄立刻过来告诫李怀,说了一些不好的影响。 结果后面几个小子再来挑衅的时候,李怀便犹豫了一下,想着要将这件事告于徐淄,动用正轨途径来搞定情况。 谁知道他就是这么一迟疑,反倒让那几个小子觉得他怂了,觉得其人软弱可欺,竟是变本加厉,在事情被上传之后,竟是倒打一耙,诬告李怀! 因为当时龙骧将军正在外面征战,在这里做主的就成了文家的家老,自然有所偏颇,情况让李怀很是不利。 李怀的境遇有所下降,加上他算了算时间,就穿回大宁去了,现在再次归来,不得不重新面对局势。 好在龙骧将军及时回来了,而第一件事就是将他召来正堂,说了方才那番话。 听得这番教诲,李怀顿时若有所思,如今他已经得了三个兵家技能,再加上自身的诸多积累,思考起来,自是有不少收获,最后便试探性的问道“老师的意思,是说即使有可能造成很坏的效果,也该坚持下去?” “兵家之法,无论勇战,还是谋战,都会在交战前庙算预测,因此往往一动,这心里依然有底,”龙骧将军先是这般说着,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战场上局势千变万化,况且敌人可不会配合你,总是会制造出对自己有利的局面,有的时候,你可能会迫于无奈,强行攻伐,这个时候,哪怕事后被证明是错误的,但当时也不能犹豫,一旦下令,就该坚定,否则还未兵败,军心已经动荡,当然但这也是有分别的……” 将军顿了顿,然后着重说道“你切要记得,这一战得失,往往不在关键,当眼观全局,若是你眼中有全局,那么敌人的一举一动,你都可以预测到,落实到具体的一战上,当然就能知道,他是否会逼迫你仓促而起!” 这话对李怀很有启发,盖因在得了“知形明势”这个技能概念之后,李怀对于整体局势把握和敏感度,已经十分精准了,所欠缺的除了实战,就是相应知识的积累所构建起来的完整思维体系,所以对龙骧的这番话,格外有感想。 龙骧看着这一幕,不由点点头,他从李怀的表情细节中看得出来,其人并非在故作姿态,而是真的心有所得,于是便摆摆手,让周围正在走动的家丁、仆役、丫鬟都轻声轻脚,不要影响李怀的思考。 自己则是端起茶杯清饮一口,而后便拿起了手边的邸报看了起来,只是几眼之后,就不由失笑起来。 另一边,李怀正梳理着思路,觉得渐渐把握到了一些“形与势”的精髓,但不等他深入思索,忽然便被一阵温暖的波动打断了思路。 这种波动,十分奇特,就像是他沉在冰凉的水中,忽然感到了一阵阵暖流正在流淌过来一样,想要忽略都做不到,自是循着来源看了过去,而后便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是,每次当我忘记了这第二个世界有些特殊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事,来提醒我啊!” 在李怀的感慨中,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龙骧将军的身上,此刻,后者的身上正在散发着阵阵光辉,虽然只有薄薄一层,但却十分明显。 这一幕不由让李怀回忆起当年初见龙骧将军时的情景,而经过之前半年的接触之后,李怀隐隐已经猜到,那薄薄一层光辉,与自己的主角光环不同,乃是来自其人的名望。 简单来说,作为荆襄的守护神,这位将军身上集中了这片土地上众多百姓的寄托,于是才会在身上形成薄薄一层光辉。 而且,经过李怀隐晦的旁敲侧问,已然注意到,无论是徐淄,还是其他什么人,几乎都看不到这些光辉,当然了,也看不到李怀头上的光环。 至于将军自己能不能感觉到,李怀就不好说了,因为他不敢在这方面试探龙骧将军,后者总让他感觉深不可测。 另一方面,这些光辉也不总是缠绕在将军身上,往往只有在出征归来,或者面见那位荆州之主归来的时候,会携带光辉,像现在这样…… 疑惑中,李怀犹豫着问了一句“不知老师是看了什么,何故发笑?” “哦?你已然想通了?”龙骧将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问了一句。 李怀便道“略有收获,但还有很多需要请教的。” “请教不见的有用,等你真的经历了沙场,便该明了了,”龙骧将军说着,将手中的邸报递了过去,“为师没看什么,不过是朝廷那边又夸了几句,或许要给为师封爵了,除此之外,就是些许墨家的墨者,又捣鼓出了点稀罕物件……” 。 第二百三十四章 远离小说家 封爵?这个我可是很熟悉的,没多大用处。 李怀对这话并不怎么看重,他在大宁朝可是堂堂定襄侯,这名头说出去也足够吓人的——当然,只是吓一吓一般人。 “怎么?你不以为意?”龙骧将军到底是见得多了,人生经验丰富,从李怀细微的表情中,再次看出了很多内容,诚然,里面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李怀并没有刻意隐藏。 所以,听到这话之后,李怀便很不客气的道:“正是如此,如今朝廷不是名存实亡,各地乃是州牧、刺史为主,如咱们这荆州,真正做主的,便是那位荆州牧,老师如今得州牧看重,委以重任,节制荆州各处兵马,乃是实权,不是比所谓的爵位,要有用的多?” “何以见得?”龙骧将军的身子,微微往后面一靠,便就问道。 对于这样的场面,李怀并不陌生,在之前的半年时间里,他经历过多次,是龙骧将军考较他的标准开头。 于是只是稍微思索,总结了一下自己在这里学到的历史知识,还有在大宁世界的亲身经验,李怀便道:“所谓爵位,若是在上古三代之时,还算有用,因为有爵便有封地,有封底便有臣属、领民,可以收税征兵,这也算是实权,但如今不过虚名,即便有食邑,那也是虚奉,无非是多了些俸禄,甚至如今,连这些多出来的俸禄,都没了,盖因朝廷被困于一隅,还被北方诸侯挟持,早就成了傀儡,名存实亡!” 龙骧将军听着,只是笑而不语,时而点头。 李怀看着,思量了几句后,就继续道:“说到底,这爵位并不代表权势,若无兵马撑腰,也不见得有用,对于寻常人而言,或许还有些震慑,可当下礼乐崩坏,原本的秩序荡然无存,真要是放到地方上,不见得能比那些名士更有威望,毕竟名士多为相亲宗族出身,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可不是一些遥领封地的勋贵能比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怀也不免感到一阵别扭,毕竟在大宁的世界中,他可是名副其实的勋贵,情况和这里的勋贵差不多,都是有名无实,所谓的定襄城,他都没有记得具体在什么地方,好像是在关中附近,可上数几代定襄侯,几乎都没有真个去看看的,不过一个名头罢了,最多用管内、关外来区分当年立功的大小。 但大宁立国几百年下来,这些区别早就近乎消失了,到了李怀这一代,经历了父兄惨剧,定襄侯府更是有了衰退迹象,他自是感觉不到有什么特权。 “不过,说起来,我过去虽然也曾经感觉到一些,但像现在这样,直接清清楚楚的表述出来,却不容易,多亏了关之山的技能啊,我这一眼观全局的能力提升的不小!我真是越来越全面发展了啊!” “不要以为我过去纵容,你就可以一直自吹自擂!+1槽点!” 李怀这边想着,那边龙骧将军终于有了一点动作。 “你能看到这些,着实不错,不过如今虽是乱世,可朝廷大义尚在,至少咱们荆州还是承认的……” 李怀立刻正襟危坐,一副准备接受教诲的样子。 “朝廷毕竟立国几百年,余威尚在,而且如今虽然有不少人称王称公,乃至建立邦国,可名义上还是要遵天子之命,以此来维持平衡,否则谁人先反叛了,那便失了大义,群雄可以共讨之!” 李怀听到这里,心中微微一动,他忽然想起,自家的那位甫叔,并不十分认同当今的朝廷,当初自己被困在李府默默为学,还得了不少书册,里面记述的内容,也颇为离奇,隐隐言及,天下分为几国,而掌管这些国度的,也并非单纯的权势人物,而是自成体系了,更倚重百家中的某一家,来巩固权柄。 “这局面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和这本书本来的书名,越来越不配套了啊。” 他心里想着,脸上则流露出思索之色,随即目光落到了那份邸报上面,方才离得近些,他便就注意到了,龙骧将军身上又泛光辉,就与这份邸报有关,只是这一份报纸,为何能起到荆州民望一般的作用? “莫非是因为舆情?又或者,因为这个世界的情况特殊,和大宁不同,因此这里的” 李怀正在想着,忽然就被龙骧将军的一句话给打断了思路—— “我看你对这些还颇有见解的,正好,州牧最近有意在这荆州广开言路,也学朝廷弄一份邸报,招了不少百家弟子在其中书写,其中不乏那些名门世家出身的,不如你也一试?” “我?”李怀一听,便本能的想要拒绝,因为他总觉得,这样一来,说不定每周都要写一些字,写不出来还会被催、被逼,甚至被人抓起来关进小黑屋。 但接下来,旁白却骤然在他心底响起:“你既然都看出名望、民望的用途了,为何不试着聚拢一下?这可不光能补充主角光环,甚至可以让你更便利的获得技能概念,甚至在得到足够的民众认可之后,获得一些稀有的背景概念,都不是不可能。” “什么?”李怀一愣,随后便要追问,可旁白之音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每次都是话只说一半,多说几句能死啊?”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转脸就对龙骧将军道,“学生愿意一试。” 他这么干脆,反而让龙骧将军愣了一下,随后他笑道:“不错,没想到你这次如此干脆了,有些不像是你过往的性子,我本来还想着,劝你几句,或者拿着你平日里没事写下的那几个残篇出去,毕竟你若是名声大了,之后入了他明镜先生的门中,也好有个地位,能学得真本事。” “老师……”李怀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您这也太腹黑了,不光知道我没事喜欢复习穿越前的知名文章,还要偷偷摸摸的给我去投稿?话说回来,幸亏我只是想在这个世界,试试文抄公这个职业,但因为只是断断续续的记得一些三国中的片段和文章,加上平时训练艰苦,因而写的断断续续的。 “不用这般感动……”龙骧将军摆摆手,既然你有心要试,那正好,明日就交给我一篇吧。”说话间,他站起来,朝外走去。 “什么?” 李怀瞪大了眼睛。 “还有,”门口的龙骧将军停下了脚步,“远离百家之中的小说家。”他的语气严肃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写小说死路一条 “远离小说家……远离小说家……远离小说家……” 李怀的心里,反复回荡着这样一句,搭配着的,还是龙骧将军说这句话时,那种严肃的、认真的语气,感到一阵莫名的气馁,更生出精神受到打击的迹象。 “居然还敢分心?” 忽然,一声怒喝从前方传来,随后便一个拳头直接打在李怀的腹部。 顿时,剧痛从腹部爆发开来,然后朝着全身各处蔓延过去。 李怀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前面,徐淄收回拳头,冷冷说道“你还真是长进了,对练之时都敢走神了?莫非忘了,当初我如何教诲你的?怎的离开了这一阵子,你便故态复萌?可是先前文家的几个小子,让你自视甚高了?” “不是,不是……”李怀忍着痛处起来,然后摆开拳头,一副我可以这样打上一整天的样子,但心里却很清楚,按着徐淄的性子,自己挨了这么一下,接下来肯定是要休息了。 果然,徐淄跟着就摆摆手,道“算了,这会就先练到这里,你先歇息一会。” 李怀赶紧点头,他是很清楚的,自己在这边世界,还是一个孩子,还在长身体的阶段,虽说半年打熬,已然有了不错根基,可和久经沙场的徐淄比起来,那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之所以能打得有来有回,无非是对方刻意控制力道的结果。 所以刚才那一拳…… “不会影响这边身体的发育吧。”李怀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 “无需担忧,我也听说了你的事。”徐淄从旁边拿来了两个瓜果,递给了李怀一个,自己扒开一个,坐下来吃了一口,“其实无需担忧,文家的那些事,将军也知道,而且一直有心约束,按着说,当下这文氏宗族与将军关系亲近的,本就不多……” 他猛然住嘴,然后话锋一转“我等此番征战,将南边的好些个部族理清,或许再过不久,就又要移民填边了,只是如此一来,又要有许多人出来污将军之名,听说你要写文?不如便从此处着手,看能否说通上下,不,这是有些难度了,但若能将实情说出来,也是不错的……” “这我还是个孩子,要求不能太高啊,这恐怕做不到!” 李怀实话实说,脸上做出了孩子式的歉疚表情,毕竟他方才还在盘算,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找一篇穿越前的文章,先把知名度给打出来,再想其他,否则这开门若是不顺,后面可能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至于徐淄提到的这个什么南边移民的问题,这可不是自己擅长的,而且他在书中看过不少案例,知道自来移民,伴随着移风易俗,新近落户的 “胡说什么呢?”徐淄眉头一皱,你今年都十岁有一,还是有二了,再过两年,都能娶妻生子了,皇甫先生可是说过,你们皇甫家如今人丁不旺,后辈子嗣中年龄合适的也不多,所以若是咱们将军府有合适的人选,便可以与你们皇甫家联姻……” “联姻?”李怀眼睛一瞪,“这联姻不是说,要一家出一个,然后结婚么?难道……”他指了指自己。 “不错。”徐淄点了点头。 李怀顿时眼皮子一跳,深刻的感到了封建社会的特殊性,心情沉重的问道“那徐君可有合适人选?老师那边呢?要是有的话,你们也不用客气,我现在年龄是小了点,但咱们可以先订婚了,只是有一天,得让我先见一见,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若是长得太……不,若是双方未曾见过,这以后交谈起来……” 徐淄顿时训斥道“胡说些什么,你现在才多大,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吗?岂不知,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你这还未有所建功,便想着成家之事,也太早了吧!” “可是,明明是你先……”李怀的眼睛再次瞪大。 “好了,不说这个了,让你一打岔,将正事都差点忘了,还是你将书文之事,若你觉得,尚不能写出有利于将军之文,那便随意些也好,来日方长,不过有些禁忌还是得记得,好些个事,是不能随意写上的,得讲究避讳……”徐淄几口将那瓜果吃完,就又指点起来。 居然这么强行把话题带回来了! 李怀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要给你加一槽点的冲动啊!徐君!” 他心里嘀咕着,不过耳朵还在听着对方讲解一些避讳之事,既然决定要投稿了,那这件事他就要当一件正事来做,毕竟神经病旁白都说了…… “你说谁神经病呢?我是你的精神分裂部分,你这是骂自己,而且这属于精神病,有没有常识啊?+1槽点!” “我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啊,还有你这次怎么回复速度这么快啊!” 这次,李怀却得不到回复了。 “切,就回来这一套,不过我似乎找到了一个新的召唤系统的方法啊,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不是骂自己吗?” “神经病!” “唉?”再一次被系统怼了一句,李怀也有些不满了,不是说好了这属于精神类疾病吗? “又走神!” 忽然,徐淄又是一声斥责,将李怀的注意力重新吸引过去,随后便见这位将军副将满脸怒意的道“你最近是越发没有长进了!” 李怀赶紧自认错误,但想要安抚不是那么容易的,于是经验丰富的李怀,就想着提个问题,来转移一下对方的注意力,正好,他这心里本就横着一个疑惑。 “徐君啊,我有个疑问,想要请你解答,毕竟你方才说了不少禁忌,就不又想到文师先前的一句告诫,说是要远离小说家,不知这里面有什么缘故?” “详细的,我不甚清楚了,但我猜,是怕你急功近利,为了文章扬名,去行这小道之事吧,”徐淄说着叹息了起来,“先前小说家可是不少,酒楼茶肆中说话本的,几乎都这般自称,只是随着天下大崩,各方忽然不约而同的下令禁止,在民间搜捕了不少行文说事者,说他们败坏民风,乱四方之秩,杀了好些个,所以啊,这年头……” 他看了李怀一眼,语气深沉的道“写小说,怕是死路一条啊!” 。 第二百三十六章 德要与位配? 写小说死路一条? 这句话宛如一记惊雷,在李怀的脑海中炸裂,瞬间让他如中雷击。 以至于接下来的操练中,又因为走神,被徐淄的拳脚和口舌再次教育了一番。 等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便匆匆忙忙的洗了药浴。 等他梳洗完毕,便躺在软塌上,便有一位长相俊秀、但年岁约莫三十的女子领着几人进来,给他捶打按摩。 “哎呦!” 那女子一上手,摸到了酸痛之处,李怀便忍不住呼痛。 “小公子今日是怎的了?好久未曾有这般狼狈了。”那女子轻笑一声,便就说着,“奴家听说,徐君已是归来,莫非他此次未曾留手,与您真个打斗了?” “公孙娘子这话是说笑了,”李怀摇了摇头,“若是徐君真的放开了手脚,便是是个皇甫怀都不够他打得,只是今日还是有些原因的……” 他是知道的,这几位被安排过来与自己按摩的女子,乃是消息灵通之辈,若非将军面子,根本请不来,于是基于某种心思,他便毫不隐瞒的将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写小说死路一条?这话是有些绝对了,多数是徐君说出来,刻意要吓唬你的,不过有些话他还是对的,那就是小说家确实不受待见。”那女子微笑着说着。 李怀顺势就问道“公孙娘子,你最是消息灵通了,不知道可曾见过小说家?” “小说家不曾见过几个,但是说书人却有不少,”那女子说着,见到了李怀的诧异之色,“先前徐君跟你说的也是真的,两年前是杀了一批,但这事后并未灭绝,还是有人要走这条路的,毕竟是营生,不行也是个死,见着管的松了些,便又都重操旧业了,只是这讲的东西,却不同了。” 李怀心中一动,不由问起,里面都有什么不同。 “这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说书的内容了,”公孙娘子微微一笑,洁白的双手在李怀的脖子间转过,“过去,那些说书人说着王侯将相,说着百姓离苦,说了那草莽英雄,甚至说过往传奇,但是现在么,无非就是才子佳人那一套,着实无趣。” “这么说来,过去那些说书人倒霉,便是因为他们说的那些事?”李怀眉头一皱,隐隐有所明悟。 “这可不是奴家说的,是小公子你自己猜的。”女子微微一笑,略过话题。 后面,就算李怀旁敲侧击,那女子也只是笑着,不复多言,等一番忙碌之后,便又带着人离去。 李怀则是浑身舒畅,又有仆从端着药膳过来。 本来一番操练,再加上药浴浸泡,又被一番按摩揉捏,他这身子固然解了乏,可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于是端着便吃。 比起原本在李府中的情况,现在这吃穿用度,可真是大幅度跨越了,固然比不上大宁世界中定襄侯府的程度,可比起寻常人家,那是超出太多了。 待得吃饱之后,李怀又按着习惯,来到书房,抽出几本书翻看起来,只是他眼睛虽然盯着书页,但这心思早就不在上面了——他又双叒走神了。 原因倒是简单,那位公孙娘子的一席话,不仅没有打消他的疑虑,反而让他更加留意起来了,毕竟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不管是龙骧将军,还是徐淄,又或者是公孙娘子,对那所谓的小说家,或者次一等的说书人,都格外重视。 “这很说不通啊,按着我当初写文时,搜集的资料来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很多时候,说书人都被视为不入流的,乃是市井文化的组成部分,不仅难等大雅之堂,也不会被上层人物看重多少,最多是被叫过去说几句词,逗个了乐,也就比西方的宫廷小丑、弄臣之流强一些,但眼下,似乎受到了格外重视!” 由于这一家,与李怀穿越前的职业属性十分靠近,他当然想要了解,尤其是…… “我会不会受到身体的影响,这性子也有些少年化了,心生叛逆,所以越是提醒我注意,越是想要了解?不,失去了好奇心,人类将会怎样?这只能证明我怀有赤子之心!” “我怀疑你在恶意刷槽点,但我没有证据!+1槽点!” 李怀没有理会旁白的打岔,依旧思量着先前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得到了诸多技能的关系,慢慢的让他理清了一条思路。 “总的来说,之前因为那些说书人不加节制,什么都说,上到神话传奇,下到市井俚语,中间穿插着王侯将相、草莽争锋,可谓方方面面皆有涉猎,加上从来这些传奇话本、评书故事,在缺乏娱乐的古代,听人说书是市井百姓的一大乐趣,具有病毒式传播的特性,也就是说,这些故事只要说得好,很快就会脍炙人口,拥有传播量和影响力,塑造……网红?” 突然,李怀一愣,而后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我忽略了一个十分关键的点!这个世界是不同的!” 他深吸一口气。 “名望塑造了文师身上的光辉,虽然我还不知道这光辉,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乃至有什么作用,但至少我知道,如果我得了这东西,有助于学习技能,那么对其他人来说,应该也是有用的,而光辉的来源,就是民望,或者说,要有众多崇拜自己的粉丝,有影响力,近似于网红,那么小说家……” 想着想着,李怀居然有些毛骨悚然了。 “这古代社会,讲究一个德位相配,若是手中有权,身后有兵,头上有官职,背后有爵位,那民望便是注入池塘里的水,能盘活局面,但反过来,如果只有一张嘴,却得了众多追随者,那这可能就是灾祸的根源啊,难怪……难怪……” 一念至此,李怀便想着,若真如自己所猜测的一般,龙骧将军的忠告,就能说通了。 “那是否也说明,文师其实也知道自己身具民望?身上有光,他是否知道如何利用呢?算了,这东西不好直接问,还是慢慢来,当务之急,是先找一篇文章,交代交代,得是名篇,还是这个世界过去未曾出现的,得不犯忌讳,还满是正能量,积极向上……” 。 第二百三十七章 纠结与取舍 “我该庆幸,穿越前为准备新书查了不少资料,现在还记得一些文章的大概,配合着在这个世界几年苦读的结果,复写出个大概,复原个七八成,问题一点都不大。” 考虑到当前的主要任务,李怀便将先前的思量都抛到一旁,并且很快有了决定,然后便让人准备笔墨纸砚,那边得了消息的龙骧将军,又差人给他送来了参考资料—— 满满当当的一托盘邸报,被摆在李怀的桌上。 可等他坐到桌前,却一直到深夜,都没有落笔。 “时间不多,不多了啊,必须得快点决定了,到底要写什么,不然就赶不及交稿时限了,不对,我不是在赶稿,我只是在准备明天上交的文章……” 心里一片混乱,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 “这怕是已经到了明天了啊。” 越是如此,他越是难以决定。 “要稳妥一点,要保守一些,我可不想步那些说书人的后尘,毕竟我现在的身份,还是白身,在这个世界更没有什么背景,是个普通人,虽说有个厉害老师,还有个神秘的叔父,未来更是被安排了一个超级名士作为进阶老师,同时还结交了不少军中豪杰、达官显贵、名士墨客,但说到底,我还是个孩子,得低调,不能写出太过离奇的见闻……” “你是故意的吧?+1槽点。” 不错,李怀现在碰到的主要问题,就是他刚刚领悟的德位相配之道。 “作为一个小孩,过去没有什么丰富的经历,甚至在之前将近十年的时间中,都是被关在家中读书的,只是在这一年之中,见过了几位名士,又拜了名师,然后接触了几个阶层的人物,可说到底,这个世界又没有互联网,我最多知道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事,最多道听途说,或者看一些文献,明白了一点大势,但细节并不清楚,贸然议论,再被人一询问,就容易暴露啊。” 他很清楚,目前的问题,不是他答不出会如何,而是万一不小心,答出自己不该知道的事,该如何解释? 而且,他心里还隐隐意识到,一个潜藏的问题。 “我在这个世界,理应也叫李怀,毕竟之前被困在府中读书的时候,这都是很清楚的,可一出来,就被说是皇甫怀,这是典型的隐藏身份啊,足以证明我并不是个普通人。” “刚才是谁说自己是普通人的?你自己不看上下文的吗?+1槽点?” 李怀还是不理,只是沉思。 “按理说,最好的选择,是不要出风头,安心低调的学习,可我此番过来,就是要积累资本,好到大宁再得技能,现在既然知道有其他路径,确实要试一试,但这里面的度,很难把握,除非从一开始,就圈定范围,不让人怀疑,那这样一来,就只能从兵家入手了,但这事问题更大……”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摆着的过往邸报。 “过去这些邸报上,关于兵家的东西,都写得颇为隐晦,最多是一二战报,那些兵法之类的,是半点也无,这也是正常的,因为在古代,兵法往往是吃饭的家伙,是涉及到家族、师徒传承的,很多兵法都是代代相传,最多是后人在上面写注释、心得,没有说广发天下的,而我现在算是师从文师,更不能轻易书写,哪怕写的不是龙骧兵法,但传出去一样要被非议,甚至被几位师兄,文师的从属敌视,乃至文师对我,都可能会有意见……” 这么一想,李怀就意识到,单纯从兵家着手,也有些问题。 “这可就不妙了。” 摇了摇头,他越发苦恼起来。 “如果再过几年,我也不用担心太多了,到时候不管是人生经历,还是饱览群书,有的是借口,现在虽有一个神童的名声,可既然落在童字上,那就还是后辈子弟,别人看重的是你的潜力,要是直接变成了实力,就要被人聚焦,聚光灯下,有的是犯错的可能,我目前还打算小心积累,毕竟主角还没冒头呢……” 心里有着众多思量和纠结,李怀越发难以下笔了,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换个思路。 “我之前是从文章角度来想,难以决定写什么,那么转换一下思路,从读者的角度思考思考吧,毕竟这文章写出来,会不会有效果,还是看反馈,而且我想要试一试,民望聚集过来的光芒,到底有什么特殊,也需要得到足够多的簇拥和认可……” 这么一想,他忽然有了一些想法。 “首先,得是能让人看得上,那这文笔和辞藻得用点心,其次,那些邸报上的文章,尤其是被文师特地圈出来的几篇,标注了值得一读的,显是过去得到不错风评的,但仔细分析,多数也只是谈及了一些问题,看浅尝辄止,类似于那些营销号的鸡汤文……” 想到这里,李怀忽然愣住了。 然后他低头看了一眼邸报,又看了一眼笔墨纸砚,脑子里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 “写文章,要影响力,还需要粉丝,同时不能言之有物,要掌握度,同时能振奋人心,塑造某种舆论氛围,看的时候或者心潮澎湃,或者被贩卖焦虑,但看过之后,其实并无卵用,又或者是促使某种行为,比如购物、消费,但既然能消费,当然也能参军之类的,如果能做到这些,不光影响力有了,在上层阶级中也足以出名,更重要的是……” 李怀长舒一口气。 “完全是空洞无物嘛,正好堆砌辞藻,或者胡乱举例子,比如我朋友、我亲戚、我爱人……额,最后一个划掉,我现在不在大宁,总之,这还是我的专业!而且,可以写成系列,相互关联,捆绑销售,塑造追更氛围,最后形成舆论产业……” 想通了这些之后,李怀倏的精神大振,随后研墨铺纸,最后握笔落下,写下了一个大大的“零一”。 “这就是荆州鸡汤第一篇,是一切的开始!” 而后他文思如泉,笔走龙蛇,一直写到了东方出现第一道阳光。 。 第二百三十八章 存不忘亡,《易》之善戒 一大清早,龙骧将军府的外面,就喧闹起来。 那些知晓龙骧将军归来的各方人士,便立刻过来拜访了,毕竟这一次龙骧南征,可是一举将南边的隐患破除了大半,为整个荆州势力拓展了生存空间,更是安定了后方! 任谁都很清楚,这是一场大功劳,但除此之外…… “除此之外,这些人心里清楚着,南边地广人稀,但土地肥沃,可有不少地方存着瘴气,说是穷山恶水并不为过,再加上还有不少零散部族,分布在广袤土地之上,下一步州牧府必是倡导移民填边,这些人此来,除了问候之外,就是要来探我的口风,顺便来诉苦,希望他们宗族之中,不会有人被挑选。” 得到了外面的消息,龙骧将军坐于正堂,与几个副将、属下说着话,面带笑容,从容不迫。 外面,不断有人进来通报哪家哪户、谁谁谁过来拜访,某某某过来求见。 “这些个人里面,不少都是在荆襄之地有着影响力的,轻易不好得罪,既然亲自过来了,总不能避而不见,就都请进来,安排到厢房中等待吧。”吩咐了几句之后,龙骧将军对着几个属下笑道,“幸好州牧予我大宅,否则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真不好安置。”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有个瘦削男子出言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是真心要结交,有多少其实包藏祸心,着实不好说啊,主公还是要小心一些。” 这人名为林英,为龙骧将军的谋士,留着小胡子,眼睛细长,他一开口,其他准备说话的人,就都闭上了嘴。 “主公,你不要怪我说话直接,只是现在,不得不多思量些许,您常年在外征战,对荆州之内的情况虽然了解,但并不真切,属下不得不多看着一些。” 林英说完,就起身抱拳,一副请罪的模样。 龙骧将军笑道:“你是我好不容易才请出山来协助的,当时就和你说了,有什么直接说,无需顾虑,不管是对是错,咱们一同参详。” 林英便笑道:“那属下就不客气了,其实眼前的事,关键就是一点,便是主公您战无不胜,以至于这后方的诸公也好,百姓也罢,又或者是那些士族、宗族,都有些太过安逸,于是便滋生出不好之念,好些个人忘记了,出了荆州,那就是乱世,各方纷争,无有断绝!” 龙骧将军点点头,但没有说什么。 那林英便继续道:“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推三挡四,这移民实边乃是大事,乱世之中,各家争锋,不进则退,移民固边可以安定一方,可以增长人口,可以开拓土地良田,未来争霸天下也好,偏居一隅也罢,有此皆为基础,这荆州各方本应人人争先,皆过却个个退避,着实让人叹息啊。” 他的话明显引起了其他几人的共鸣,一个个接连有所表现,或者叹息,或者恼怒,或者低语,直到那位将军抬起手,众人才停下议论。 随后,龙骧将军说道:“这也是难以避免的,但我等在外征战,为的不就是这荆州的安定吗?况且,一个安定的荆州,才能为我等提供钱粮兵马。” 林英便又就道:“可是……” “我知你之心思,”龙骧将军摇了摇头,“但你当知晓,天下大治之时,伟力自天子而来,天下大乱时,伟力自万千百姓而来,如今这荆州的言论中,没有你那般想法的立足之地,我等便无法开辟这一块。” 此话已然十分挑明了。 林英一愣,也值得叹息。 “塑造这民间风气,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荆州不是我等一家独大,其他几方可都防着我等呢,得徐徐图之……”龙骧将军这般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对了,怎的一上午了,都没有见到皇甫?这都日上三竿了,都不见其人,徐淄,你可别忘了督促啊!” 之前林英发言的时候,徐淄就一直安静的坐着,现在听到点名,又赶紧起身回答:“将军,您忘了,之前您让皇甫公子准备文章,将要刊于将行的邸报之上,他连夜书写,一直写到了天亮,我方才让人去问的。” 林英听得此言,心中一动,但并未出言。 龙骧将军则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本以为他会从过去写好的残篇中选一个出来补完,没想到他连夜写了,不过听你的意思,这文章是写好了?” 徐淄“说是大致写就了,但还欠润色,只是皇甫太过困乏,因此要先休息,等醒来再完善。” “先把那写好的,誊写一份,拿过来给我过目!”龙骧将军大手一挥,便有人迅速下去。 等人一走,林英又靠近几步,低语道:“将军,这就是个机会,听说此番州牧很有决心,要成一刊,或许可以让人代笔,写一些有利于咱们的文章……” 龙骧将军立刻摇头说道:“急不得,还是先看看局面,先让皇甫去试试,先站稳脚跟才是关键,况且你找人去写,万一最后出了纰漏,皇甫被人叫去问询,不光是毁了他,也让我等陷入被动。” 林英还待再说,但龙骧却摆手阻止。 这时那奉命而去的人,已经捧着一篇文章回来了,然后就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呈给了龙骧将军。 屋子里的众人不免议论纷纷,他们自也知道那位“皇甫怀”的名声,听闻过神童之名,不由好奇,这文章会有何等内容,便都投注目光。 龙骧将军接过来,看了几眼之后,便不由笑道:“辞藻倒是堆砌的不少,只是内容却不甚多,还多是泛泛而谈、夸夸而谈,但毕竟是坐而论道,未曾真个体验,能写成这样也算不错了,而且最有趣的是……” 他抬起头,看向林英:“你或会喜欢此文。” 林英一愣,有些不确定的道:“主公的意思是……”话未说完,就见龙骧将那文章递了过来。 林英接过来一看,入目的便是第一句,不由眼中一亮—— “存不忘亡,《易》之善戒也。”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上与下,文与句 “这一句话的意思么?这是说,生存而不忘记败亡,是《易经》提出的有益警告。” 李怀吃了一口点心,然后坐起身来,晃动了一下脖子,对面前的徐淄说着,同时很是奇怪,不知道对方怎么突然之间,对自己这篇文章如此感兴趣了? 明明早上派人来询问的时候,还留言说,让自己抓紧休息,不要影响了今日的操练,但最后却生生让自己睡过了午时。 而且醒来之后,徐淄也没有催促,反而跑过来让自己赶紧修润文章。 不过,这件事不用徐淄催促、提醒,李怀也不会忘记,毕竟这可是自家老师交代的政治任务,还关系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尝试、试探。 而且他昨天通宵熬夜,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文章的主体框架已经搭建好了,而且大概的内容也填充的差不多了,里面结合着穿越前查阅的资料,从龙骧将军、关之山身上获得的技能加持,还有李怀在这个世界为学的底蕴,在有心的压制下,完成了这篇文章。 现在,他所需要的只是删减、修润,出去粗陋,美化细节,因而用时不多。 只不过,他这边修润,那边非要旁观的徐淄,却不时会提出询问。 从第一句话开始,已经连着问了好几个—— “那这句呢?” 那边,看着李怀放笔沉思,徐淄又忍不住指着一句。 李怀顺势看去,入目的是一句“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 “这句话很容易理解,”李怀便又解释起来,“就就是说,燕雀把巢穴筑在堂屋梁上,在内欢乐,认为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却不想,烟囱破裂,栋梁焚烧,那燕雀依旧欢乐,不知道大祸将至,徐君,你也是有出身的,听说也是饱读诗书,为何还要询问此句?” “我自是看得出表象,但更看重的乃是这背后用典,”徐淄很干脆的回着,“而且你以为这书是那么容易读的?我家中藏有三十七本,已算不错,这还是历代先祖积攒下来的,期间还经历了战乱、饥荒,宗族迁徙之中,勉强保护,才有这等流传。” 说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追忆之色,但旋即隐没,继续道:“除此之外,又得老师垂青,让我读书,方能阅读篇章,所以这有的语句我看不出用典,是很正常的。” “原来如此,我还是个孩子,所以看不出这些。”李怀立刻一个万用借口扔出去,但心里却忍不住疑惑起来,毕竟他是去过自家那个书馆的,里面的藏书…… “若是按照徐淄的说法,他一个宗族历经多年沧桑,才能保下三十多本,我家那些是如何留存下来的?这差距也太大了吧!而且,为啥他说看书这么困难?理应……是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我也写过类似的小说啊,印刷术是关键啊!印刷术、造纸术没有成熟、普及之前,知识的载体书本,是可以被高门大族垄断的啊!” 他正在思考着,那边徐淄却再次催促起来。 李怀心念一动,就道:“这话是说,之前的朝代,一位君主昏庸而不知己过,他的臣子则只会顺从,以求自保,因而朝堂之上没有逆耳忠言,而田野之中的民众则面带菜色……” “原来如此,”徐淄点点头,“这事上下脱节之相,朝堂上的人认为一切太平,却不知道江湖中已经酝酿灾祸,难怪……” “正是这个道理,”李怀点点头,然后奇怪问道,“难怪什么?” 徐淄没有回答,而是突兀的说道:“这一句话删掉!” “什么?”李怀眉头一皱,“这句话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还有背后之典……” 徐淄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个典故如果传出去了,这民间的百姓要怎么想?岂不是觉得朝堂上的诸公,又或者州牧府中的上官们,都与寻常人一样,也有昏庸者,也有欢笑事,还有没有威严了?” “什么?”李怀心头一跳,“这话的意思?为了防止被人觉得上层之人与下面的百姓一样,也是寻常人,有着喜怒哀乐,就要刻意删除相应的语句?”他本能的反感这般举动。 想了想,李怀又补充一句:“如此一来,不就是闭塞上下?不让下面的人知晓上面之相,又让上面的人自欺欺人……” “这都是为你好啊!”徐淄叹息着劝言。 李怀心头一跳,霎时间明悟了许多,进而沉默,最后点点头,道:“我道徐君为何突然有了兴致,来问我文章,原来是来修编了。” “我知你心中不满,”徐淄还是满脸无奈,“可这是为你好,你如今并无名望、人望,只有将军庇护,但文族对你又有微词,真要有个闪失,那可就太可惜了,得等你有了民望,有了根基,乃至有了旁人不得不仰仗之处,自可从容而言,省去诸多烦恼。”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我不瞒你,这文章将军已经看过了,多有称赞,却也说有些说的太早了,当徐徐而言,将军说,世间之事有对错,关键是如何建言,得因地制宜,不该去沙门说道教盛,不可去墨家言阴阳一,否则就不是建言,而是挑衅,提出一事,当为修正,有建树,而非为着通达,只想作乱,那样于事无补,于情无益,听着有用,实为废话,秩序既立,自有其理,不可因空想而废。” 李怀听着,若有所思,最后点头道:“徐君放心,我自会删了这句,还有哪句要注意的么?”这心里却念叨着,我这文章,本来就想着多说废话,没想到废话里面也有风险,还是经验不够啊。 同时,他咀嚼着将军托徐淄转达的话,还真有一点感悟,只是当下却不是合适的品味之时。 徐淄则又不客气的指着一句,问道:“这句话呢?” 李怀深吸一口气:“坐于金上者,安危休戚,与国同之,个人的安危悲喜,与国家是共同的!”然后,他又忍不住心中叹息。 不愧是龙骧将军,自己这篇文章文辞繁复,其实很多话是翻来覆去的再说,含义一样,可核心就这么三四句,都是从“资治通鉴”上选出来的语句。 现在,几乎都被指认出来了。 第二百四十章 低语呢喃 最新被问到的一句,其实并不难理解,无非就是说,那些掌握了权柄的、有着身份地位,能在当前社会中进行享受的人,他们的命运和所在国度是一致的。 也就是利益相关。 写下这样的话,李怀本意是为了方便后面喊口号,也是觉得,既然是放到邸报上,那看的人,即使不是达官显贵,也该是一些有身份地位的,最起码是识字的—— 千万别觉得这是个多么普遍的技能,在这个时候,能认字、识字的,几乎都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既然如此,那就该是找准市场,精准投放。 “行,我大概知道你这篇文章的内容,不过有一点……”徐淄在看到李怀,完成了修润之后,便就说着,“这一点是我的看法,不是转述的将军之言,就是你文章,怎么感觉翻来覆去,就是在说那么一点内容?” 这就对了! 李怀暗自点头,他作为一个保守主义者,肯定是要谨慎一些,一口气扔出太多的观点能有什么用?是能奖励我诺贝尔奖,还是增加十万订阅?都不是,讲究的是一个恰到好处,要表现的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我只是一个孩子,”李怀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我写那么深刻的东西,还希望能深入浅出、还想要涉猎广泛,还要内容充实,得加钱……我是说,你这是强人所难!” “对,你是一个穿越前后几个年龄架起来四五十岁的孩子!+1槽点!” 徐淄听不到旁白君的吐槽,于是沉吟片刻,不得不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然后他话锋一转,“既然你这篇文章已然写就,那就送过去个将军过目吧,若是他觉得可行,自会送出去州牧府。” “好!”李怀点点头,然后好奇的问道,“那多长时间,能在邸报上看到?” 徐淄摇摇头道:“这就不是我能知晓的,毕竟这邸报要办,也是最近传起来的,具体是什么个章程,根本无从确认啊,你还得等将军那边有了决定才行。” “明白了。”李怀点点头,暂时压下心思,对他而言,如果能借助那份邸报,知晓此世民望之能固然是好的,如果不能,那也无妨,自己多累积一些槽点,不管是在这个世界,还是在那边的大宁世界,都足以横着走。 于是,接下来,李怀打算进一步开发槽点。 但他的念头还没有落下,徐淄便就说道:“行了,既然这边事了,咱们也该继续了,赶紧操练起来!” “???” —————— 另一边。 经过几个仆役的传递,李怀的文章已经被送到了龙骧将军的面前。 将军拿起那篇文章,看了两眼后,笑道:“成文还是颇为稚嫩。”然后便递了出去。 旁边,林英也凑过来,接下文章仔细看了起来,然后点头道:“虽然依旧言之空洞,但其实恰到好处,正好作为引子,不过这一点,还得主公出面,与皇甫公子说说,若是能点醒他,日后都朝着这个方向书写,从而循序渐进,最终倡导风气。” “这件事,其实不忙,也无需太过刻意,况且……”龙骧将军说着,忽然意有所指的道,“你以为他忽然写出这等文章,还恰好选择这个问题,是巧合么?” 林英神色一变,就问道:“将军的意思,莫非是说,皇甫公子是看出了您的烦恼,于是有心要为您解难?” “那小子,可比你看着的,要机灵多了。”龙骧将军说着,话锋一转,“行了,这就让人备好马车,我带着这篇文章,亲自过去,务必让邸报早日面世!” “这点事,怎么还能让您亲自过去?”林英摇摇头,“还是由属下代劳吧。” “这事我若不去过问,那些人如何愿意罢休?还是要去推动一二的,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我是接招了。”龙骧将军说着,便迈开了脚步,“说到底,那些人所求的,可不是什么一份邸报,而是这邸报之后所代表着的民意,再者说来,连邸报都出了,咱们这位荆州牧的心思,也就分明了,我又怎么能不去表态呢?” 林英沉默了一会,而后快步跟了上去,边走边说:“既然如此,那属下正要陪着主公一起,此番过去,可还要有一场勾心斗角。” 龙骧闻言,与之相视一笑,而后二人联袂而出。 —————— “好无聊啊,好想要穿回去,但是我还没有凑够一百点。” 几天之后,李怀躺在校场之上,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心头一阵恍惚,回忆之前种种,只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空虚。 “到底邸报那边,什么时候才有消息啊!”他的嘴里发出了感慨,有一种寂寥气息。 “行了,别在那边强说愁了,赶紧起来,今日这几个拳脚套路,你若是还不能掌握,那咱们就得一直在这里打下去!”徐淄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毕竟再过两日,我可就要随着将军出征了,可就没法再监督你了。” 话虽如此,可看着李怀那一副躺在地上,就是不愿意起来的架势,也是心中无奈,方才他一个过肩摔,将这位小公子扔在地上,没想到人家居然就这么躺着感怀伤秋起来了。 “你且安心过去。”李怀一听,抬起脑袋,“我在这里自己练习,好得很!” 徐淄摇摇头,正要再说,却听李怀又说道:“说起来,你与文师都要出征了,怎么那个荆州邸报还是半点消息都无?” “这事急不来,我之前不也与你说过吗?”徐淄摇摇头,“这只是个念想,说是上面的人想要推动,但具体什么时候能成,本就没有定下日程,兴许明日就有,但也许还要等我等出征归来……” 说着,他眉头一皱:“好了,赶紧起来,别转移话题,若是你不愿意起……”他的眼角余光,正好看到校场边缘,多了极道身影,不由眼神微微一变,就走过去,作势要抓起李怀,同时低语道,“别耽搁了,有人过来了……” “什么人?”李怀注意到徐淄的表情,心知这来人或许有些门道,正要顺势看过去,但却是猛然一顿,忽然感到有一阵阵奇异的涟漪,从远方传来,慢慢朝着身上汇聚。 霎时间,他只感到五感一阵清明,原本还有些疼痛的后背竟是没了感觉,浑身上下倏的满是劲力! “这是……”李怀悚然一惊,目光落到双手上,却见有莹莹光辉笼罩其上,隐隐泛着金光。 于此同时,又有诸多轻微的低语声,在他的耳边呢喃。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这叫什么?主角待遇! “叔公,这边走。” 文庆在前面走着,并且不时引路,给身后的那名中年人指明方向,嘴里还不时介绍着沿途的人。 “那边那个乃是叔父的干将之一,名为金志文,上阵杀敌的一把好手,还有那个,徐淄,您之前见过多次,叔父的副将之一,本来也算不错,可最近沾了那小子,有些事也糊涂了,不过他在叔父面前是能说上话的,您若是托他带话,想来定能事半功倍。” 在文庆的身后,那中年男子缓缓走着,目光游动,在校场各处扫过,顺着文庆的介绍,最后落到了徐淄身上,然后就看到了躺在徐淄面前的那道身影上。 “那个就是皇甫怀吧?先前与你闹了矛盾。” “正是那小子!”文庆立刻咬牙切齿,眼睛里闪过一缕阴霾,“此人乃一外姓门客,却不知自身轻重,敢和我等叫嚣,动起手来更是不知轻重,族中几位宿老都对他很是不满!” “沉住气!”中年人扫了文庆一眼,轻轻摇头,“这等小子没有跟脚,白身布衣,托庇于我文氏才能存下,何必与他置气?” “唉,叔公啊,我是懂得这个道理,可这小子实在是太可气了!”文庆眉头一皱,满心都是怨念,“你是不知道啊,那日我与三弟,好不容易邀约到了州牧府的小公子,正好看到了这小子,他因为仗着咱们文家的威势,有个什么神童的诨号,我就想着,正好让他吟诗作对助助兴,让小公子开怀,也是为咱们文氏结个善缘,结果他倒好……” 越是说,他口中的怨气就越发浓烈起来:“他不愿意也就罢了,还一本正经的说了一通教训咱们的话,真是岂有此理,他什么身份?也配与我等相提并论?更不要说居高临下的说教了,而且还有小公子在,可是让我等丢人啊,还不知道小公子回去,是怎么看咱们文家的呢,说不定觉得咱们连个年幼的门客都制不住……” “行了!”中年已然皱起眉头,“这事是该有个说法,但景儿已然通告族中,不许为难皇甫小儿,兴许是因着这小子背后还有个皇甫先生,那人是有些能耐的,值得拉拢……” 文庆立时就有些焦急:“那不是要放任他嚣张?” “急什么?”中年人瞪了他一眼,“忘了我来是做什么的?本来那邸报既起,正是我文家扩大影响力的时候,如今这荆襄士人知道景儿厉害,说咱们文家乃是兵家翘楚,可咱们分明是诗书传家的儒家正宗,时间久了,万一真让名歪了,对我族不利,毕竟景儿也是兴盛一时,但文家不是兵家立族……” 文庆眼中一亮,已然明白,于是试探着问着:“叔公的意思是……” “且莫多言。” 二人说着说着,已经到了徐淄不远处。 看着两人,徐淄便低语道:“赶紧起来,来的那人名为文冰,为将军的长辈,在州牧府中好友众多,本身还和江东那边有些联系,他和文庆一同过来,兴许是要对你不利!”他一边说着,一边出手如电,要将李怀提起来。 可这边刚要触到李怀,后者忽然一个灵巧扭动,便如泥鳅一样闪过了这一抓,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便轻轻巧巧的站了起来,只是其人脸上还残留着兴许迷茫,眉头紧锁。 徐淄却忍不住一愣。 他方才是情急之下出手,并无多少留手,要的就是赶紧将李怀拉起来,这打熬多年的手速,就算是一般的好手想要闪开,都十分困难,没想到只是刚打好基础没多久的李怀,竟是这般轻巧闪避,而且看那模样,还有余力。 这是怎么会是?他方才的动作着实灵敏,而且动作协调,一气呵成,宛如操练多年了一样! 可徐淄是一手将李怀揍着操练起来的,当然知道半年前这少年是个什么样子,也对其人这半年的飞速进步看在眼中,知道这小子天赋非凡,但现在突然表现出的水平…… 可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别愣着了,等会无论他们说什么,你都不要开口,”徐淄深吸一口气,看着还未回神的李怀皱起了眉头,“他们兴许是觉得将军又要出征,想要趁着这个关头,再欺压于你,在这之后,你当低调……” 听到这里,李怀才稍微有了点精神,而后便是轻轻摇头,笑道:“什么吗,不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老套路吗?不用担心,这种龙套,不过工具人,二十章后我都不会记得他们的名字,什么文庆、文冰的,这名字起的,须知文青是种病……” “你能不能稍微在状态一些!+1槽点!” 这次不光旁白出言,连徐淄都忍不住道:“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正经点,记得我的嘱托……” “徐君,说什么呢?是不是皇甫怀这小子,又惹你生气了?”文庆已经走了过来,看了李怀一眼,后者闭口不语,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没什么,我奉命操练皇甫公子,与他说话的时候,多是如此。”徐淄赶紧转移话题,对文冰道:“见过文君,不知您这次过来所为何事?” “徐君,我不和你绕圈子,”文冰没有看李怀,直接说道,“州牧要推动荆州邸报,这件事你是知道的,这邸报自来是百家争锋之处,我文家诗书传家,不愿意落于人后,本来也该在荆州邸报上有一席之地,可那名额听说被文景让给旁人了,这事他都没和族中通气,着实不该。” “这事,在下怕是……”徐淄眉头一皱,暗道不妙。 不等他把话说完,文冰就直接打断道:“我只是让你给景儿带一句话,就说他将那名额让给外姓人,族中不满,他也不用老是找借口避而不见,这事他今日不解决,等他出征了,族中必然要问责,让他有个准备。” 说到这里,他才看了李怀一眼,冷冷说道:“你就是皇甫怀?” “不错,”李怀微微一笑,眼睛里兴奋起来,毕竟刚得了新外挂,就有人送上门来,这是什么待遇?这叫什么路数? 主角待遇啊! 我李怀终于混上主角套路了! 不行,不能让这机会浪费,我得说点拉仇恨的台词,不然算什么主角?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敲打我一下,然后说我不配什么,咱们免了这些步骤好不好,文章名额就是我的,我也写了,还投稿了,你再抱怨也没用,都不如回去买一份,哦,忘了邸报不用买,就回去找一份,好好读读,学学文章精神,说不定以后要考呢。” 第二百四十二章 众评 李怀此言一出,莫说徐淄惊了,就连文冰都愣了,半天无法理解话中含义——原因太简单了,他长这么大,都没有人和他这么说过话。 唯独那文庆在愣过之后,立刻笑了起来“皇甫怀啊皇甫怀,你这是嚣张惯了,自寻死路啊!” 他可是很清楚这位叔公的性子,若是那皇甫怀低头认错,然后态度诚恳,或许看在龙骧将军的面子上,叔公还会客气一些,但现在这样硬挺着不客气的样子。 “那肯定是让叔公心生不快,从此看这小子不顺眼!” 然后他目光一扫,注意到文冰已是脸色阴沉,便就暗笑不已,知道有好戏看了。 果然,文冰深吸一口气,看向李怀,淡淡说道“年轻人,有志向是好的,我向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会幻想自己未来能成就一番事业,得所有人钦佩,于是心高气傲,无论是面对长辈,还是有才学的人,都自以为高其一等,往往口出狂言,但最后……” “我知道你说的这种,自我意识过剩还是什么,尤其是中二时期的主要症状,”李怀直接打断,呵呵一笑,“不过我这话可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根据的。” 文冰却一挑眉毛,冷冷说道“难道你家的长辈,没有教过你,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随意打断吗?” “刚才你不是也打断了徐君之言吗?”李怀据理力争,却说得边上的徐淄一阵无语。 “呵!”文冰气急而笑,但冷笑过后,便冷冷说道,“也别耍嘴皮子了,我今天的来意十分清楚,你不够格占用我文家的名额,如果你老老实实的去找文景,告诉他,你愿意退后,将这名额交出来,那一切都好说,如果还硬是要挺着……” 李怀也冷笑一声,问道“那会如何?” “如何?”文冰摇了摇头,“我文家气度,不会为难你,但你该知道自己的斤两,有些事,退一步对你,对我们,都有好处,毕竟以你的年龄、见识,莫非真以为有才华,写出让荆州人称赞的文章?不要被神童的名头冲了昏头,那不过是人际场上的几句恭维!” 李怀则是笑眯眯的说道“真是劳烦您了,可惜啊,您这话说晚了,记得我方才说过什么吗?若是我所料不差,你这会回去,就该能看到新鲜出炉的荆州邸报了,我那篇拙作就在其上,你大可去看看,在做评判也不迟!”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文冰摇了摇头,忽然感到一阵无趣,觉得自己因为一时气愤,居然和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半大小子怄气,也是糊涂了,于是便一甩袖子,“行了,你且在这里自以为是吧,我倒是要看看,这闹到最后,丢脸的还是你!” 话落,也不再看李怀,转而盯着徐淄“我的意思,你都听到了,转告文景,就说这不是我一人之意,文家,都是这个态度。”而后转身甩袖,大步离开。 文庆也跟了上去,只是走的时候,却抽空看着李怀,张嘴低语道“皇甫怀啊皇甫怀,你这次可是踢到铁板了!你等着倒霉吧!” “谁倒霉,谁丢人,还不一定呢!”李怀却依旧笑眯眯的。 “唉,你啊,如今怎的这般冲动了?”等人一走,徐淄就忍不住叹息起来,看着李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最后摇摇头,“这也是我没有引导好你啊,光让你整日里练拳脚了,所以有些好勇斗狠了,所以才会这般不知进退啊。” 李怀撇了撇嘴,心想,自己可是一直坚持自我,半点都没有被你影响,我的选择完全就是主角的抉择,妥妥的,没有半点问题! “算了,除了这档子事,今日是不得善了了,我等马上还要出征,你若真的得罪了文冰,便是有将军留话警告,一样也要麻烦缠身,你跟着我来吧,咱们去见将军,今日就不练了。”徐淄话还没说完,便急匆匆的前行,走了两步,看李怀还愣在原地,“还愣着做什么,过来啊!” 李怀点点头,跟了上去。 只不过,在走的时候,依旧还是有些分心走神的样子,不过徐淄因为急着赶路,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即使注意到了,他也肯定想不到原因。 因为就在此刻,李怀的耳边,那些低语声并没有消失,依旧伴随着阵阵薄弱的光芒,在他的耳边回荡。 不同于最初的混乱,或许是因为持续了一段时间,又或者是因为李怀在怼完了文家两人,心情舒畅、念头通达,总之那原本混沌难明的低语,一个一个的清晰起来—— “这篇文章虽然有些稚嫩,但也有可称道的地方……” “皇甫怀?这人是龙骧的学生,年龄不大,见识倒是不错,虽然文章写的有些空洞,但还是有些值得在意的地方的。” “这文章写的有点意思,虽然也就是居安思危的那套东西,不过切入点倒是颇为有趣。” “这文章不简单啊,隐隐和龙骧将军最近推动之事相合,虽然颇为隐蔽,但难逃我眼,给我去查一查,这个皇甫怀,到底是个什么根底!” “这文章肯定不是这个皇甫怀写的,他一个黄口小儿能知道什么?写得出来这些,还知道配合龙骧?八成还是龙骧安排人代笔的,给我去找证据!” “找个机会,将这小儿叫出来,当场与他对峙,让他原形毕露!” …… 诸多低语,在李怀耳边缠绕,以他丰富的码字经验,轻而易举就能猜出这背后的缘由—— “厉害啊,那些光辉带来的,应该是其他人在看我文章时,所产生的想法!即使没有其他功能,单纯只是这一点,就实在是惊人的收获了,这可算是谍报升级,野生窃听啊!” 当然,这件事背后隐藏的危机,同样伴随着众多话语,被李怀掌握了。 “不过,我这文章似乎被人误会了什么,而且我那位老师似乎正在推动什么事情,恰好让我撞上了……” 想着想着,李怀不由捂住了脑袋,感到一阵头疼。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头疼,诸多声响在耳边反复响起,不仅让他走神,还影响精神,他只能强行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要是一直在耳边响彻,谁受得了?” ———————— 另一边,文冰、文庆也回到了府邸,然后就听说了,第一份荆州邸报已被送来了。 。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为何书文? “这荆州的邸报真的已经出了?”文庆听着一阵疑惑,看向文冰,“叔公,您不是说,还要登上一阵子么?” 文冰倒是相对平静,却还是微微一愣,最后问道“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拿着邸报过来的仆从,便靠近两步,自觉的担负起解释的职责,说道“说是临时赶出来的,因为人手不多,大部分都是抄写的,用雕版的不多。” 如果李怀身在此处,听到这句话或许会十分吃惊,因为这他最初推断的印刷术情况有所不同。 不过,文冰却不见多少意外,只是点点头,然后才接过来邸报,展开之后,目光一扫,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邸报和李怀穿越前的报纸大为不同,首先便是纸张更大,但每一张的内容更少,不过页数着实不少—— 被那仆役捧着的有厚厚一沓,而被文冰抽过去的,只是其中的一份。 不过,虽然只是一份,但其中却也看得出来,是列了三篇文章,只是看过之后,文冰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语带轻蔑的道“道家的那些个人,还是这般说辞,仿佛天下大乱了,就真的能小国寡民了,还妄图让州牧听他们之言,莫非他们不知道州牧的心思?真个愚昧!” 文庆在旁边听着,便小心说道“这次邸报刊行,主要还是州牧府想要看看民间的反馈之意,所以那些有身份、地位的大师,都没有出手,都是派出门下学生、门徒和弟子,想来这些人毕竟是见识有限的,况且……” “我知道你的心思,”文冰点点头,打断了对方,“这第一份荆州邸报中,没有我们文家的文章,固然遗憾,可也要看看这局面,若是之前,我还担忧,肯看了这几篇所谓文章,便打消了一些顾虑,若都是这般层次,内无佳作,那无我文氏之文,未必就是坏事!” 文庆一听,就知道方才自家叔公看的几篇文章,绝对不什么佳作,于是也讨要了一张,只是随意看了几眼,便忍不住笑道“果然没有多少可供注意的地方,若是我在上面能发表一篇,都可以脱颖而出。” “你也不用暗示我了,”文冰瞥了文庆一眼,“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那几篇文章,都准备了好些时候,经过深思熟虑,非几日而成,拿出来自然是出类拔萃,你该自己有数,而且如今看来,文景并不是忘了咱们自家,而是要拿那个皇甫怀投石问路,我可能是错怪他了。” 文庆听着这话,感到一丝不妙,忍不住就道“叔公,您可不能因为这个,就放过那小子,他那般嚣张,刚才还对您不敬!况且,就算是投石问路,总也要挂在咱们文家的名头之下,这还是要有牵连的。” “这是自然,更何况邸报已出,他那文章想必也刊登在上面了,已经没了用处,想来也不会再有庇护于他了,只不过……”文冰说到这里,意有所指,“我文家毕竟是有身份和地位的,多少双眼睛看着,未来也需要更多的门客,不能自毁招牌!” 文庆一听,立刻会意,点头道“是是是,我自是要在文章、学问上胜过他,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才是!” 文冰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想起一事,对旁边捧着邸报的仆役道“那一张上面,有那皇甫怀的文章,抽出来给我过目!” 那人赶紧翻看了几下,毕竟这事来的突然,他得了消息之后,正好碰上文冰归府,于是直接就给送过来了,还没有亲自筛选,现在是当场翻看了好几页,才找到了目标,然后抽出来,递给文冰。 文冰展开一看,随即皱起眉头。 文庆看着这一幕,本以为是因为李怀那篇文章,也只是寻常之作,甚至有些糟糕,所以叔公看了之后面露不悦,觉得是真要坏了文家的名头,可跟着却见文冰凝神观看起来,等几息之后,更是闭目沉思,他顿时就感到情况不对了。 忐忑之中,文庆忍不住问道“叔公,他皇甫小儿的文章,莫非有什么问题?” 文冰这才睁开眼睛,将那张邸报一递,嘴里道“你自己看看,便就明白了。”话语中有些沉重。 文庆便道不妙,接过来赶紧就扫了几眼,只是看过之后,却不由疑惑道“这文章虽也有几句话不错,但大体上算是稀疏平常,文章的本意主旨浅显,还翻来覆去的说来说去,着实无趣,为何叔公您……” “你觉得这篇文章简单?”文冰的表情里,流露出让文庆变的意思,“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写文章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文庆神色一变,而后陷入沉思,“这,自然是为了显露学识……”注意到文冰的表情,他心中一急,赶紧又话锋一转,“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要借文明志,要将这心里的志向展露出来,除此之外,还要广大门楣……” “好了,这里面的用处,你好好想想,若是想不通,那也无妨,想来文昌、文因还是能指望上的,总不能让人觉得,关键时刻,文氏族人还比不上一个外来小儿!”文冰说着,也不理会文庆的惊恐,直接离去。 看着文冰离去的背影,文庆陷入惶恐,他着实不明白,自己的回答到底有什么问题。 “文章之目的?” 他再次看向手中那篇感觉平平无奇的文章。 “这到底有何目的?” —————— 另一边。 竹林深处,屋舍之中。 明镜先生放下了手中的邸报,对面前的两人笑着问道 “你们说,说这篇文章有什么用意?都不用隐瞒想法,此人未来或是尔等同门,自当提前了解一番。” 在这位先生对面坐着的两人,一高一矮,一个少年,一个小童。 少年闻言,笑而不语。 小童却是用清脆的嗓音道“无非是三步愚民的把戏罢了!”他振振有词,“引念、论策,然后推行于世,有什么稀奇的?” 。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步倡政,一事多面 明镜先生笑了笑,转头看向那少年,问道:“如何?此言是否有理?” “自是在理的,”少年点点头,又看向那小童,“不过,这三步之法的详细内容,你可是记得清楚了?” 小童一听,立时便是跃跃欲试,如数家珍一般的说着:“先是抛出一个理念,然后铺天盖地的、以种种途径的传播,最后闹得人人皆知,这是第一步。” “不错,只是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些。”少年微笑着说。 “可不是么?”小童点点头,“所以一般人哪里有资格愚民?要是那些手握权柄的人,才有资格与能力思量这些。” 然后,他摆摆手,急切的道:“师兄先被忙着打断,让我将这三步说完。” “好好好,你说,你说。”少年哈哈一笑,不复多言,只是却看了明镜先生一眼,见后者神色如常。 小童却仿佛得了命令,立刻继续道:“这第二步最是有趣,方才那第一步,只有寻常权势人物可以思量,那第二步,就更不是一般人可为了,因为这第二步是要拉出一堆名士、大师,翻来覆去的品论第一步的言论、理念和主张,去证明其可行,其高尚,其对万民有利,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少年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第一步让人人皆知,皆有,但其利其弊,议论纷纷,难以断定,更不是寻常人物可以看透的,尤其是那些百姓,以及不少贵胄和世家子弟,依旧难以分辨好坏,又或者是还没有完全分析出好坏,这时候找来一堆名士、大师,又是铺天盖地的一番分析和吹捧,旁人根本没有心思去仔细思索、自行辨别,都会相信大师们的判断了,还会引以为据。” “师兄,你刚才可是保证过,不再开口的。”小童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 “一时技痒,之后就不会了,你继续,你继续。”少年还是哈哈一笑,又是摆摆手。 小童依旧有些不满,但没有追究,只是小声道:“这部分本来还是我想来说的,我对这块可是有过深究的……” 明镜先生这时开口道:“好了,你的斤两,为师是知道的,若是由你来说,定是不如你师兄说的透彻、全面的。” 面对老师,小童可不敢有什么怨言,于是不复抱怨。 正好,那少年这时候又催促着问道:“行了,说说第三步吧,这次我保证不会破坏你的心得。” “这第三步可是不得了,因为前面两步,可都是为了这第三步来做铺垫和准备的,”小童没有耽搁,直接便开口说着,“前面的两步,无论是理念,还是论证,说到底都是停留在议论之上,是口头上的讨论,即使产生了诸多影响,也不见得对这世事有什么直接联系和干涉,所以第三步,就是将前面两步积累的影响力、话题,真正释放出来……” 说到这里小童颇为警惕的看了少年一眼,见后者还是微笑的听着,没有开口的意思,才松了口气,然后继续说道:“理念既然人人皆知,又被大师们证明是可行的、正确的,那自是可以推行的,而且是理所当然的,甚至是利国利民的,这时一出,天生就占据了道德制高点,谁人要是反对,不仅事半功倍,而且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成为公敌,被人污名。” 他顿了顿,然后加重语气道:“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塑造了大势,可以从容而为,这是法家法术势的运用!” “你倒是看出了不少,可具体到这件事上,你又能看出什么?”明镜先生笑了笑,抽出那篇文章,“皇甫怀的这篇文章,虽然算不上精妙,可难得的是主旨明确,更关键的是,切合当前的局面,可……” 他停了下来,看向小童,后者立刻好整以暇的道:“这有什么难以分析的?龙骧将军南征大整,拓地几百里,只是那边地广人稀,加上还有不少生蛮,顷刻间难以转变为荆州之力,因此将军想要拓荒,偏偏这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有所反馈的,所以不少世家大族,乃至州牧府中的重臣,都十分反对,舆论滔滔,便是龙骧将军这等人物,也得思量思量。” 明镜先生点点头,示意小童继续。 小童立刻精神大振,便又道:“这事也凸显了这荆州众人里面,各自志向的不同,那位龙骧将军要开垦南方,虽说耗时颇长,但实是利于今后,是实实在在增加荆州实力的,一旦开垦出来,不仅钱粮倍增,更有诸多人力补充,恰逢这天下纷乱、局势未名之时,能增这钱粮人口,足以在将来拥有大利!” 少年忽然说道:“这般说来,师弟是觉得,这天下乱局,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平息的?” “这是当然!”小童点了点头,“不仅短时间内难以平息,若是没有非凡之人主导,怕是这天下从此纷乱,未必还能混元一统!” “何以见得?” “只看这荆州士族就已可知,”小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各家士族只重自身,而忽略其他,只看眼前之利,而不见将来之趋势,如何能有作为?时间一长,自是各成己见,重演东周事!” 说完,他便看着自家老师,等待品评,只是那眼中神采,却透露出,他对自己方才所言之事,其实颇为自得。 明镜先生却没有回应,而是看向少年,问道:“如何?你也是这般看待?” 少年起身拱手道:“师弟所言,很是周详,也正好说到了关键。” “你与他看法一致?”明镜先生抚须而笑。 少年迟疑了一下,最后才道:“只是这南恳之事,其实并不见得那般简单。” 小童神色微变,而明镜先生却是抚须笑道:“说说。” 少年行了一礼,才道:“龙骧南垦,也为自己,地是龙骧带人打下来的,诸多部族也是被他收服,开垦少不了屯田,移民实边,无论百姓还是世家子弟,都要听其指挥,这般下去,只要五年,到时南边局面初立,那么无论百姓、兵卒,还是世家、部族,皆会以龙骧马首是瞻,知龙骧而不知荆州,则其势成矣!” 小童一愣,沉吟片刻,忍不住道:“龙骧将军该不会有这等异心!” 少年却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如今龙骧威望太盛,已有功高盖主之势,便是州牧再是开明,奈何局势所迫,更何况龙骧已有从属,皆从其利,若无准备,未来堪忧,龙骧其人,绝非短时之人,更不见优柔寡断,因此有此决断。” 说着,他见小童还要再说,便干脆朝着明镜先生拱手道:“若要见端倪,只需等上一段时间,再看邸报上皇甫怀之文,即可知之。” 第二百四十五章 见过少主! 流光流逝,转眼之间,三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一大清早,李怀睁开眼睛,便感到周身上下暖烘烘的,就像是整个人浸泡在温水之中,说不出的舒畅。 “这民望的作用,着实精妙,难怪龙骧文师可以战无不胜,我若有他那般的民望加持在身上,大概也能做到。” “呵呵,人生有一种错觉,叫我上我也行,有种你别回溯。+1槽点。” 李怀顿时一噎,然后一阵憋闷,最后长叹一声,便就起身。 一番穿戴梳洗之后,稍微歇息了一下——这边的世界,可没有人伺候他熟悉,这繁琐的衣衫,穿起来着实费力耗时。 不过,只是稍微休息了一会,那萦绕在身体周围的暖流,就让他恢复了精力,随后李怀站起身,来到了书桌跟前,看着那上面摆放着的几张写满了文字的文章,便不由眯起眼睛。 “这个月的文章已经准备好了,先前三篇文章,层层递进,效果已经逐渐出来了,现在我在这荆襄之地的士林中,已经有些名望了,不时汇聚过来的金色光辉,就代表着他们的认可,只是里面也有些不和谐的因素……” 荆州邸报已经发行了三期,由于第一期的反响不错,所以后面李怀都如愿被邀稿,接连登上邸报,最近甚至移动到了前几页上——这是受到欢迎的文章,才能享受的待遇。 至于内容上,李怀同样在逐渐改进,从第一篇的保守、谨慎,到第二章开始尝试着改变结果有可取之处,也有失败的地方——这显然是他刻意营造出的效果,到之前交上去的第三篇文章,已经开始摒弃失败之处,开始强化成功的部分了。 现在,就连一些文家的人,对李怀的态度,都有了一些改变,虽然敌视依旧无处不在,尤其是和文庆交好的那几人。 “不过,这几个人都是小问题,”李怀摇摇头,虽说最近文庆等人老是在他眼前跳来跳去,结果接连吃瘪,“他们根本不懂,没有新形态,连一集的新手保护期都没有,敢来挑衅,只有吃瘪打脸这一条路可走,就算他们叫上长辈、老的也是一样,所以当前的问题不在这,而是过两天要参加的问询会。” 想到这里,李怀低头审视了一眼,最新写出来的第四篇文章。 “第一篇,只是提出口号,第二篇就提出了更多的观点,然后显得有些凌乱,难以自成体系,不过这里面可有不少取材自资治通鉴的内容,那都是历史精华,所以虽然逻辑稀烂,依旧被人看重,有了第三篇投稿的机会,所以我的第三篇,就将那些多余的逻辑删减,精简成为了一套基于‘居安思危’的理论延伸,可问题就来了……” 他揉了揉额头。 “我只是为了实验聚集民望的可能性,并不是真有什么理论体系啊,这可问题可就大了,第四篇我都尝试着想要弄出点荆州特色的封建先军理论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要是被那几位州牧府聘请的大儒问询了,八成要露馅啊……” 实际上,正因为先前三篇文章的稳步推进,加上他大致猜出了龙骧将军目前遇到的困境,有意的靠拢,以至于被州牧府和其他势力注意到了,终于在三天前给他传来了个消息,说是几位大儒对他的文章很感兴趣,想要当面问询几句。 消息传来,将军府中懂行的人立刻就过来提醒,让李怀意识到,这种问询,无意于三堂会审。 “聚集的民望虽说能清心明目,让思路更加清晰通透,但尚不足以支持我,这么快就建立起一套理论体系,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抄写《资治通鉴》吧,可这样一来,就太夸张了!说不定反而要弄巧成拙,再说了,那资治通鉴是写给皇帝的,随随便便拿出来,一副劝诫的样子,一来不符合我的人设,二来,威望、位格都不够……” 民望金光的效果,比李怀预料的还要好,虽有局限,却也有意料之外的效果,其中一个,就是能让李怀更清晰的回忆起穿越前看过的资料! 不管是文字、图片,还是视频、语音,只要配合民望金光,都能逐步回忆起来,只不过这样也要消耗金光。 穿越前的李怀,作为一个强迫症、设定党,那是书可以不写,但设定不能不做,每次设定之前,都要翻阅大量资料,只不过最后用上的不多,而且最后往往还会放飞自我。 “但无论如何,我设定党的身份是确定的,只要能逐步回忆起看过的资料,我这脑子就是百科全书一样的存在啊!此处应该有oo立!” 稍微释放了一些压力,李怀很快就收拢心思,重新思索着当前局面。 “总之,还是先修改一下第四篇,我本来想弄个理论雏形,但这样就太过了,得缓缓,要不先来个残缺思路?比如提出荆州府应代表广大士族的根本利益,同时加强时代使命感之类的部分?唉,好像可以也!毕竟那个啥理论体系的形成,前后也经过几代的累积和叠加,我一步一步完善,没毛病!不过,总感觉好危险的样子……” 正当他整理新思路的时候,忽然有个仆役敲门进来,说是有人过来拜访李怀。 “又有人来拜访?”李怀摇了摇头,“不是说过了吗,都说我为学辛苦,不见外人。”自从自己文章出名,就时常有人来拜访,只是几次之后,李怀发现这些人多数都是来抱大腿,或者来怼自己妄图出名的,自然没了兴致。 “这人拿着这个玉佩,说是您叔父的信物,还说是您家族故人。” “甫叔的信物?”李怀一愣,看着仆役递过来的玉佩,点点头,“不错,让人过来吧,算起来,也有好久没见甫叔了……”这下子,他不由回想起先前的日子。 回忆之中,拜访之人被领了进来。 一见之人,李怀就有些意外,因为对方穿的太过朴素了,普通的深衣,洗得有些发白了,肘部还有补丁。 “轻微您是?”李怀疑惑起来,不知甫叔为何会有这样的友人。 那人却不多言,跨步上前,让李怀下意识的后退,以为又碰上了刺客,结果不等他出声,对方已然单膝跪地。 “见过少主!” 第二百四十六章 什么!原来我是…… “少主?我吗?” 李怀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毕竟在他原本的设定中,给自己的龙套,没有几个是普通角色。 只不过,这次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才注意到世界的整体设定,和自己原本做的不同,在他想来,这种诡异的变化,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穿越是通过“双开肝帝”实现的,那就是因为,原文的字数是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都无法支撑起世界框架的建立,导致自行发展、完善出了一个古怪的体系。 但想来想去,作为自己的龙套,有个非同一般的背景,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毕竟他先前在李府之中,可也见识到了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 只不过,你就这么当众的说出来…… 这样想着,李怀的目光不由的转到了不远处,立于门边的两名仆役身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李怀的目光,那个拜访者低下头,压低声音道:“少主,或许您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但我等……” 李怀摆摆手,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随我来。”话落,不理会对方诧异的目光,便朝门口的两位仆役摆摆手,“你们且待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让人随意进入。” 吩咐之后,李怀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那来访者神色微变,眉头皱起,还是跟了上去,只不过走出了门外,离开了原本的屋舍,他见周围没什么人,最近的仆役,都在很远的地方,便低声提醒道:“少主,您不敢如何孟浪,若我是刻意接近,想要对您不利,那您这般不问清楚,就屏退左右的做法,很可能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李怀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笑了笑,但这心里却是暗暗嘀咕:你根本不知道存档、读档的效果,有什么测试方法、观人之术,能比得上直接体验一次,再倒回去冲来更加直观?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的,于是笑过之后,他就道:“我自有观人之法,况且你拿着甫叔的信物,对甫叔我是清楚的,如果不是他亲自给你,那便是用强,你也得不到那块玉佩。”跟着,便回过头,继续前行。 倒是那来访者微微一愣,跟着眼中流露出喜意,跟了上去。 二人最后来到了李怀的寝室。 这里位于将军府稍显偏僻的一处,虽也有人在外侍候,偶尔也有护院巡查过来,但总的来说较为僻静,算是一个说隐蔽之事的理想场所。 当然了,如果这来访者真有什么歹意,这里无疑也是一个非常适合动手的地方,李怀死了都没人知道。 因此,在抵达这里之后,那来访者又忍不住劝道:“少主,您有这般魄力,着实让人佩服,只是当下您还没有真正的侍卫跟随,有的时候还是应该小心一些。” “这些我会注意的,现在,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以及来此的目的吧。”李怀不客气的坐在椅子上。 那来访者则是单膝跪地,道:“遵少主之命,我名钱支,乃是您的家仆!” “钱支?家仆?”李怀眯起眼睛,意识到了解自身真正身份的时刻到来了,“但在过去,我可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人群家仆之说?在我的印象中,虽然有一座大宅子,可和家里多数时间都是贫乏的,平时想要吃个肉都不容易……” 一说到这里,李怀便忍不住叹息,本来被困在李府宅中,他还以为是这边世界崇尚吃素,等到了将军府,开始真正打熬身体、习练武艺才知道,穷文富武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想要身子骨能跟上,这鸡鱼肉蛋是少不了的。 甚至李怀一度怀疑,甫叔之所以将自己交给龙骧将军,很大可能,是想让自己来这里蹭饭吃。 不过,听了李怀之言后,那钱支却是神色微变,而后露出了羞愧之色,道:“少主,我等惭愧,那李甫也是失职,让您受苦了。” “原来甫叔真的姓李么?”李怀所关注的,却是对方话中的另外一点。 那钱支听着,便点头道:“他得主家看重,被赐了李姓,不过李甫人脉广泛,而且为人很有城府,行走世间所用之名甚多,我本以为李甫已经将我等的事,告知少主了,但听您的意思,似乎所知不详?” 我哪里是所知不详?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 李怀心里说着,脸上还是保持平静,反而道:“知道的不多,你可以说说。” 钱支点点头,然后沉吟了一会,似乎是在整理语言,然后便道:“属下所知的不少,但真正对您而言有意的信息,其实不多,其中之一,便是当今这天下,本该是您的。” “???” 李怀立刻就瞪大了眼睛。 这个起手式,实在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你什么意思?什么当今天下,本该是我的?难道我是皇太子?被狸猫换太子了?”李怀立刻发挥联想功能,随后心潮澎湃。 别看当今天下四分五裂,那皇帝更是被强势的北方诸侯玩弄于手掌,可如果有机会坐上位置,那李怀绝对不会客气,毕竟…… “我可是有外挂的,而且在大宁当这定襄侯,做贵族的经验很是丰富,一旦篡……不对,是回归本来身份,那不用说,至少比现在这个要好啊。 这样想着,李怀也不由感慨自己果然是个出色的作者,几万字的太监小说,一个只冒出名字的龙套,居然都埋藏着这样的背景线索,着实让人佩服。 “非也,”钱支摇了摇头,打碎了李怀的种种设想,然后向他交代了一个残酷的现实,“这天下,本是少主李姓的,结果因妖妇作乱,最终谋朝篡位,自此盗了天下,只是毕竟是得位不正,这才有了如今的灾祸!” 李怀的表情严肃起来,等对方话一说完,他就问道:“这……这事发生在多久之前?我是问,篡位的时候,距离如今多久?” “百多年前!” 李怀的心情顿时直坠谷底。 搞了半天,自己是个倒霉的前朝余孽?还潜伏了起来?这是地下党,还是潜在的暴恐分子? 不过…… “怎么感觉这剧情听着有些耳熟啊?” 第二百四十七章 莫非你是? 就在李怀感到整个描述,既视感十分强烈的时候,那钱支又继续说道:“自妖妇篡位,天下易主,真龙血脉蒙尘,诸多分支都被斩杀了,只有少主您这一系逃脱了追杀,然后隐姓埋名之下,才得以保全。” 原来如此! 李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现在展现在世人面前的“皇甫怀”这个名字,显然就是在隐姓埋名啊! 与此同时,过去一些疑问,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难怪寻常人家难见的书籍,李府之中能存了几层,但这么一个藏书之地,偏偏要放在荒郊野外,家中仆从又少,还逼着我从小为学,却困于一府,也不外放……” 他心里转着念头。 虽说这钱支的话,也不该全盘相信,里面有不少地方值得推敲,但若自己真的身份普通,那就不该有这么个人,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编一通犯忌讳的瞎话来诓骗自己,毕竟这话若是传出去了,他这个传播者,一样逃不得好,即使是天下大乱之时。 只是…… “听钱支这话的意思,我这一支的祖上,根本不是什么正统王孙,应该是什么旁支,因为嫡系都被杀干净了,反而有了机会,也是因为这个,才能逃脱杀灾,这倒也对,人家是篡位的,显然是从正主手里抢过去的,那还不斩草除根?难道还留着过年?” 想通了这一点,李怀这心情就更加沉重了。 “作为一个前朝欲孽,本来就是高危职业,看甫叔和这个钱支的表现,十有还纠集了一批人手想要干类似反清复明的活动,这是一个不小心就要遭殃的事啊!更要命的是,我这个身份好像还不那么正统,可能没有太大的号召力,这要是真闹到最后,情况危急的时刻,不仅不能因为这个身份获得便利,可能还要成为催命符!最后被逼疯,跑到海边找几个孩子加冕为王,可能都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想着想着,李怀这里就有些后悔见钱支了,想着是不是回溯个时间,直接闭门不见,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那是自欺欺人啊! 穿越前,他也写过类似背景的人物,知道不是说你眼睛一闭,当事情没发生,那当权者就能容忍得了,恰恰相反,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一旦消息泄露,那就没有半点幸理。 “无论如何,当下天下大乱,朝廷权威扫地,我还抱了大腿,最近还有了些名声,算是一点根基,而且名声传出去,已经没法回头了,否则这钱支又怎么会找上门来?” 果然,他的念头刚落,那钱支就表明了此番过来的缘由—— “属下得知您在荆州邸报上书写文章,得了不少荆州士林之人的称赞和认可,便从李甫那边讨要信物,想着如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提前示警。” “示警?”李怀眯起眼睛,警惕起来,“难道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管这钱支说的是真是假,哪怕是谣言,一旦泄露出去,自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钱支摇摇头,随后说道:“这倒不是,而是知道您该是接触了一些气运之道,于是过来提醒。” “气运之道?这又是什么?”李怀满脸疑惑,但心里却转过念头,想着民望聚集过来的金光,猜测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联系,毕竟…… 气运这东西,可是个十分玄学的玩意儿,当初自己写文,并非专供历史,也曾涉猎仙侠,就曾经做过气运流的设定,可谓玄之又玄,偏偏效用颇多,考虑到最近金光加持,自身发生的种种变化,就觉得里面必有关联。 鉴于这个世界已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所以不管出现了什么,李怀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钱支跟着就道:“说是气运,实是聚众之道,这天下之事,终究还在人为,无论是僚属,还是臣民,乃至人念,都有作用,正因如此,几年前朝廷才会大肆捕杀小说家……” “还和小说家有关?”李怀越发惊奇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小说家不是卖首家中,就是赶稿拼命,便是功成名就的,最多是走穴拖稿、跨界编剧,又或者贩版恰饭美滋滋,怎么还能和钱支口中之事联系在一起了?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设定啊! 李怀感觉一头雾水,心里仿佛有猫儿挠痒一样,迫切的想要一探究竟。 “不错,小说家所言诸多,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那些绿林草莽皆在其中,其中不乏将那肉食者鄙的一面暴露出来,又或者是将被污名的草莽英雄宣扬出去,除此之外,更书写了那王侯如何锦衣玉食,而百姓如何流离失所,这些可都是明明白白展现在万民面前的,更重要的是,上贵如何荣华百姓无法想象,可黔首如何悲凉却是很多人亲身经历,因此当这些话本、传奇流传出去,立刻引起共鸣,凝聚了民望之念,如果放任下去……” 他的神色严肃起来,最后压低了声音:“自会塑造出几位民望之首,到时候登高一呼,气运汇聚,人杰归心,便是一方豪杰!” 李怀目瞪口呆。 还有这样的操作?这意思是说,小说家写民间疾苦,获得了民众共鸣,所以要聚集民望,然后助涨气运,转职革命家? “所谓隔行如隔山,怕是不是那么容易吧?而且……”李怀有些狐疑,“你是如何知道的?” “自是术业有专攻,所以小说家可以依附一方,将那方势力的首领化身主角,写入话本传奇,从而聚集民望,凝聚气运!正因前些年天下大乱的趋势已明,朝廷未防各方聚隆小说家,收敛人心,这才痛下杀手!至于属下是如何只晓得……”钱支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因为我就是逃过杀劫的小说家!” 李怀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钱支那浆洗得发白的衣服,以及身上的几块补丁,还有那脸上深深的皱纹和灰暗的眼袋,情绪立刻复杂了起来。 “唉,写小说果然是死路一条啊!” “少主,不可这般气馁,”钱支立刻给李怀打气,“如今您文上邸报,应该已是注意到气运之力,只是这些气运终究是依附于荆州府的,您便是聚集再多,也是受制于人,所以理应再开一场,书写传奇话本,传于民间!因为从古至今,写史者为史家,但是塑造大势者,却是天下之民!” 李怀又惊讶了。 这话听着,是说人民群众才是创造历史的正主啊,有这种观点,莫非钱支你的真实身份是……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为了拯救天下,请写小说! 听了一段一段的介绍之后,李怀虽面前的这个男人变得肃然起敬。 这当然不是因为对方就是个小说家,还由于对方的理想高远,可以说超脱时代了! 只不过…… “那你这次过来见我,主要是为了什么?如你所见,我还是个孩子,恐怕干不了什么大事,老老实实为学,才是正道啊!”李怀再次祭出“我还是个孩子”法门,毕竟这一招在他看来十分有效。 但接下来,钱支的一句话,就让李怀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您已经不是孩子了!”钱支同样表情严肃,“若是主上还在,您定然已被安排了成婚,然后开枝散叶!” 这什么意思?我这个地下组织的继承人,其实还简直种马?这简直太侮……这好像也行啊,毕竟包办婚姻也算是时代特色,不是吗?自己还是个孩子,也没有什么根基、资本和强大的历史传统作斗争啊! “呵呵,你就没想过,直接给你安排一个长相不符合你审美的?+1槽点。” “这还是其次,再者说来,您如今也已有了一些气象,但好在牵扯不深,正是另起炉灶的时候,我来的时候,也和李甫商谈过这件事,他也是认同的,因此特地过来提醒您,尽快动笔,若是有不便之处,或者暂时没有思路,属下可以代劳!” 这哪跟哪啊,上门要过来代笔做枪手? 李怀感到自己的三观受到了冲击! 踌躇了一下,他有些犹豫的说道:“让我另起炉灶?但是甫叔曾经说过,还为我在明镜先生的补习班报了名,呃,我是说,等我在龙骧将军这边学得差不多了,就找个时间去拜师明镜先生,如果我直接离开,那这些安排不是都白费了?” “您误会了,”钱支摇了摇头,“这事没有这般复杂,所谓的另起炉灶,不是让您离开此处,另寻他地,更不是让您脱离当下的体系,甚至连荆州邸报都可以继续去写,只不过在私底下,您应该写一些百姓、黔首感兴趣的故事,然后逐步推出。” 说着说着,他压低了声音,低语道:“当然,您需要另择一个笔名,以此来规避风险,聚集民望!” 这是让我双开不成?还要弄个马甲小号?要不要这么真实? 深吸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情绪,李怀试探性的问道:“这种话,在这里说出来,不会有什么隐患吗?” “这个少主无需担心,”钱支语气平淡的说着,“属下虽不才,但过去也聚集了一些民望气运,做其他的或许不够,但用来感应周遭还是问题不大的,而且方才所说那些,都是涉及李氏正统的历史,每一句中都加持气运,寻常人便是站在旁边听着,一样也要浑浑噩噩,不明其意。” 气运还能这么用?自带屏蔽功能? 只是这一会,李怀就觉得自己大开眼界,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不由连连惊叹,而且对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似乎也没有多少选择了,至少得了解一下先。 “所以,少主,您的选择是什么?是否需要我来代替您书写传奇?”钱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也不知道是多么喜欢给人代笔,“因为的您的身份特殊,本身就代表着天下正统,自是要积蓄足够的民望气运才行,唯有传奇话本可迅速聚集气运,因此为了这天下苍生,该尽快动笔!” 李怀被说的一愣,好家伙,你这小说家够会渲染、拔高的啊,这是为国为民而笔耕不辍的节奏?要不要这么离谱? 随即,他就陷入了选择困难症与各种顾虑之中,于是摆摆手道:“这个不急,我听你方才所言,最近见过甫叔,不知他如今正忙些什么?可是还在家中?”他可不是全然为了转移话题,而是觉得,既然甫叔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那自身该是腾出手,去做其他事才对。 “李甫已经离开了别院,去忙碌其他事情,但同样还是为了少主能夺回大统而奔走!如今天下大乱,礼崩乐坏,那伪朝威严扫地,各方群雄并起,正是我等机会,到时候咱们准备妥当,登高一呼,气运隆重,必可四方相应,从而归于正统!” 你这话我听着怎么就这么不靠谱呢? 李怀心里头嘀咕着,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发表看法,只要知道甫叔果然离去了就够了,于是就继续转进道:“听你方才之言,对我父亲有所了解,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说完这些,他又补充了一句:“实不相瞒,我从记事起,就未曾见过父亲之面,因此好奇。” “唉!”钱支叹了口气,“这是自然的,当初主上欲行大事,于是联络各方,好不容易将要举事,却因为一个无耻叛徒的背叛,最终被伪朝兵马围剿,含恨而终!”说到最后,他很是咬牙切齿。 李怀则是脸色苍白起来。 好嘛,原来自己在这边世界的便宜老爹,作为一个地下组织的头目,已经光荣就义了,还是因为内部的二五仔!这也太危险了吧! 他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努力平息情绪,想着要如何推脱。 钱支却似乎不打算给李怀平缓的时间,就在此问起来:“少主能否定计,到底要如何应对?” 看着对方那迫切的表情,李怀已然明白,要是自己说出半个“不”字,这局面都不好收场,于是只得道:“我这心中早就酝酿了不少故事,经你这么一提,反而越发清晰了,想来再过些时日就能……” “属下明白了!”钱支立刻点头,“属下等会回去,就会做好安排,三天之后,少主将第一回目的文章准备好,到时候自会有人过来带走,很快便会传入荆州境内的大小茶肆、酒馆,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 我话还没说完好不好? 你明白什么了?你又要安排什么?我是要拖延时间啊,你执行力不要这么强啊! 李怀脑子里一阵轰鸣,等钱支告辞之后,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最后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特么这是上贼船了啊!”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好难啊! 钱支离开之后,李怀一直心神不定,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不由梳理着整个事件的思路,但想来想去,都只觉得操蛋。 毕竟这故事的发展,没这么一波三折的—— 原来就觉得自己身世不凡,结果石锤了——皇室! 可惜是落难的。 落难还不算,还领着一个地下组织,想要反周复国,但前代头领,也就是李怀的便宜老爸还因为叛徒死了! 可想而知,这个组织必然受到了重创,只看钱支的落魄打扮就能窥出不少。 这还不算完,结果这位还跑过来告诉自己,为了拯救复国大业,他必须站出来成为……小说作者! 李怀都快要被气笑了,满脑子都是混乱的念头,即使就有人过来收稿——自是那荆州邸报所需的第四篇文章,都没能让他回过神来。 以至于那收稿的人离去之后,李怀都不由感叹着“本来我还为这邸报文章伤脑筋,更为即将到来的问询会而头疼,结果他钱支一来,把事情给我一说,这可倒好,文章也好、问询也罢,都不怎么重要了,反倒我要重操旧业了!” 李怀的旧业,当然就是写小说。 方才钱支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就是让李怀写几本畅销书,打入这荆州书籍排行榜的榜首,然后靠着这个汇聚民望,来助涨自身气运。 “以前我还会疑惑,可经过邸报文章,引来了士林民望和认可,在我身上凝聚了气运金光,已然说明在这个世界,这舆论效用着实是惊人,都能制造特异功能了!但这也是个要命的活啊……” 真要是动手,李怀丝毫也不会畏惧,毕竟钱支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开个小马甲,然后在民间传播,那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就十分有趣了。 “不用担心暴露,那完全可以把看过的小说搬出来,比如《水浒》什么的,这种打家劫舍、好勇斗狠的小说,肯定会受到民间欢迎,如果是以前,我还要费劲吧啦的从大概的故事框架中,自己填充内容,但有了气运金光,我完全可以清楚的回忆起过去看过的资料、影音等,轻而易举的就能写个一百二十回,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问题的关键,是这件事太凶险了。 “写小说,都能写出生命危险,也是一绝,毕竟文师当初郑重警告,徐淄也现身说法,明明白白的让我远离,一转身,我就成了地下组织的头子,但这个组织的工作是写小说?这……” 他摇了摇头,叹息起来,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大宁世界还有问题没有解决,这乱世大周的世界又给我找了事做,居然是个空有头衔的落难皇族……”他忽然恼怒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为什么不是真正的太子,我要是太子的话,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胳膊一甩之间,将桌案边缘放着的基本书册和邸报碰到了地上。 叹息一声,李怀平息了情绪,弯腰将书册和邸报捡起来,目光扫过其上,忽然心中一动。 “对了,最近这两个月,经常拿到邸报,期间还看过文家的其他几分,这分明就是印刷术的效果吧?和我最早了解的情况,以及徐淄说的历史背景,都对不上了,不过……” 他眯起眼睛,心里渐渐有了明悟。 “考虑到这个世界,书本、邸报的直接影响力,这能够大规模刊印同样内容的技术,确确实实是十分重要的,堪称大杀器啊,一个不小心,被哪边拿去了,然后疯狂印刷,不计成本的免费大派送,恐怕要不了几年,就能搞出一个恐怖的影响力……” 越是这样想,李怀越是觉得古怪,因为如此一来,印刷术居然成了战略技术,要被严格管制了。 “也对,在原本的历史上,虽说没有这些金光啊、民望之类的超凡具现元素,可知识的垄断,依旧让印刷术、造纸术之类的技术,在最初诞生和传播的时候,受到了那些既得利益者的阻挠和控制,所以这些都是说得通的!毕竟这是基于我所写的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因此一切都是合理的!” “……,最后这句才是你的目的吧,+1槽点。” “就是不知道,钱支他们的组织,有没有掌握印刷术,如果没有的话,难道要用手抄?那这个工作量可不小,换句话说,这组织还有不少人?可人一多,就嘴杂,考虑到便宜老爹被二五仔卖了,我是不是该关心一下,钱支他们组织内的保密措施如何?” 忽然,李怀眉头一皱,越发不安起来。 “这个钱支,虽然拿着信物过来,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是文家背后使坏,想要钓鱼执法,让我写个小说,然后当场抓住……” 这么想着,李怀立刻就做出了决定。 “还是先不写了,毕竟这事着实玄乎,明明我前途光明,怎么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要干这个?不妥不妥,得谨慎一些,先观望观望。” 结果,第二天他就受到了甫叔的来信,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以及文章末尾那特殊的、用来证明身份的句式,李怀陷入了沉默。 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现在我很好奇,到底是这边的麻烦更大,还是大宁那边的麻烦更大,我好难啊!” 揉了揉脑袋,李怀叹了口气,随后便犯了难。 “既然甫叔都这么说了,也证明了钱支为祖上家臣之后,而且忠心耿耿,那我这身份是无可辩驳了,如果手上没有一点底牌,一旦暴露,有死无生!” 如此一来,李怀倒是稍微松了口气,这两日一来,因为心中记挂,他是吃不好睡不好,黑眼圈都出来了,现在尘埃落定,省去了左右权衡,便容易做出决断了。 “当下的问题,就是选择哪本小说了。” 这般想着,李怀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然后看了一眼窗外。 “周围没什么人,也不知道钱支是怎么用气运金光,来防止其他人偷窥的,下次见面,得好生问问……” 想着想着,他研墨铺纸,然后提笔就写。 翌日,李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先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床单内侧,确定昨晚写好的原稿,还好好的藏在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跟着,门外就有声音传来—— “皇甫公子,上面传了消息,说是今日下午,便是问询之时。” 。 第二百五十章 千辛万苦收稿子 “知道了,我这就安排一下。”李怀回了外面一句。 那外面的人就道:“这些无需公子忙碌,府中已然备好,您只需要到时候直接去就行了,这些都是将军交代过的。” “我记得文师出征的时候,那边还没明确说要举行问询……”李怀起身穿衣,嘴里说着,忽然明悟过来,“也是,以文师的能耐,无论是预测出这次问询,还是提前就获知了相应的情况,都是十分正常的。” 果然,门外那人也给了这般回应,然后就不复有声。 “这待遇……如果是在大宁,我为定襄侯,这些人哪里敢轻易离去,结果我现在是个隐姓埋名的落魄皇室……” 嘀咕了两句之后,李怀便忙碌起来。 下午就要去面见诸多大师、大儒,别说,还真有一点紧张,有种将要进行论文答辩的感觉。 于是他抛开了诸多杂念,开始复习起提前准备好的答辩内容,并且预估着几位大儒可能提及的问题。 “希望这次可以少用几次回溯啊。” 李怀这么想着,便专心致志的准备。 结果很快,窗外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打声。 咚咚咚…… 李怀没有理会,以为是鸟儿落在上面啄出了声音。 咚咚咚…… 李怀眉头一皱,但还是没有动,想着该不会是文家那群熊孩子,知道自己下午要参加答辩,故意跑过来想要骚扰自己,于是依旧不理。 咚咚咚…… 啪! 有完没完了? 李怀终于有了动作,他放下正在复习的书册,直接走到窗户边上,将原本紧闭的窗户打开,就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在影响自己复习。 没想到面前人影一闪,就有个轻巧、小巧的身子一个闪身,从窗外翻身进来。 “什么情况?” 李怀顿时一惊,但好在他身有外挂,死都死过好几回了,自然无所畏惧,于是沉着冷静的看着打量着来人。 这人身子瘦小,衣着普通,穿着也颇为破旧,正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李怀。 从其人那洁白的小脸上,李怀判断不出具体的年龄,但应该和自己差不多——是和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体年龄差不多。 深吸一口气,李怀干脆直接的问道:“你是哪个?为何偷偷溜进来?” 那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转,随后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钱淼,奉命前来,是来询问少主您是否已经写完,若是写完了,便交给在下。” “你是来收稿的?”李怀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仿佛回到了穿越前,每天赶稿的日子,“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少主请看!”那人脆生生的说着,从胸口中摸出了一块玉佩,以及两封信,递给李怀。 李怀丝毫也不担忧的接过来,先是看了一眼玉佩,知道还是那件信物,再看两封信的内容,不由点头。 这两封信,分别出自甫叔和钱支之手,无非就是证明这个来者的身份,同时说明情况的。 等看完两封信,李怀再看那人,表情有些怪异:“你居然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那钱淼一抬头,“我们这些人里面,身手最灵活、速度最快的就是我了,所以才派我过来,先前派了两个人,先后都暴露了,还被捉拿问罪了。” “什么?”李怀顿时被吓了一跳,“有人被抓住了?这也太夸张了吧?而且这才几天,你们就派人过来?” 要来收稿子,结果被抓了,还有这个时间点,不会是来催稿的吧?而且被抓了,会不会泄露情报,把自己牵扯进去? 越想,李怀越觉得头疼,好不容易为了准备答辩,将这些个烦恼事暂时抛开,结果这烦恼就敲窗进门了。 钱淼却抱拳说道:“请少主放心,我们都受过专业的训练,不管是什么样的酷刑,都能忍得住!” 除非忍不住…… 李怀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好在那钱淼跟着又道:“而且前面两个,都不是很清楚您的身份,就算是我,知道的也不多。” “好吧,我知道了。”李怀摆摆手,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毕竟为了一本小说,已经让自己背后的这个地下组织,无缘无故损失了两个人手,有了暴露的风险,怎么想都觉得不划算。 他是这么想,但落在钱淼的严重,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于是这位身手不错的小姑娘忍不住称赞道:“不愧是少主,不仅面对有人潜入,能镇定自若,遇到了这种情况,也不动声色!” “你这些拍马屁的句子,都是跟谁学的?”李怀越发感到无奈了。 钱淼也意识到自己跑题了,于是问道:“不知少主可曾写完?” “只写了一回。”李怀也不耽搁了,很干脆从床单子下面拿出那第一回,交了出去,说实话,按照这边的社会环境,这东西可是十分犯忌讳的,等会自己答辩,要离开好一会,东西自己在这,万一被收拾、打扫的仆从找到了,那又是个大麻烦。 “只有一回?”钱淼有些不满,但随后又道,“也罢,正好能让叔父看看,是否能传于当世。” 听着这明显带有审视之意的话,李怀下意识的撇了撇嘴,暗道,我这第一回可是一部史诗的开端,过去流传了几百年,位列四大名著之中,还能被退稿了不成? 于是他便摆摆手,道:“我下午要去被人问询,等会这周围便有不少仆从过来,你既得了这文稿,还是速速离去的好,省得有个万一。” 钱淼点点头,丝毫也不拖泥带水,点点头,转身就走,一个翻身除了窗户,几下起伏就到了园林的草丛之中,等李怀仔细再看,已经没了踪影。 这么干脆利落的举动,李怀都愣住了,不过紧跟着他就听到了脚步声,而后不少仆从走来。 “那小姑娘,莫非是提前听到了这动静?还真是警觉啊。” 心里想着,李怀又不由期待起来。 “不知道我那一回书,传出去之后,能有多大的反响……” 第二百五十一章 问询不足虑,喜待美名传 时间流逝,很快,便过了午时。 吃过了午饭之后,李怀从容等待,很快就有一辆马车抵达将军别院的外面,消息传来,李怀便起身而去。 这一去,便是三个多时辰。 在他离开别院后不久,这消息便层层传递,主要是传到了文家诸子的手中。 “文庆,”文家年青一代中素有诗名的文吉,就带着消息找上了族兄文庆,“你觉得此番问询,能否让那小儿原形毕露?” “这还用说?”文庆听着冷笑连连,“他此番过去,必会丢脸,别无其他可能!” 文吉眉头一皱,就道:“何以见得?” 文庆冷笑一声,道:“因为他已卷入荆州权争!莫非你真的以为,那小子就有这等能耐,能每一篇文章都切中要害?还不是将军给了他指点!现在将军离去,他独自被人问询,如果不原形毕露,那可就怪了!” “难怪,你之前刻意在小公子的面前说那些话,让他回去传言,最终促成了这场问询!”文吉点点头,语气中带着敬佩。 文庆还是冷笑,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等着看吧,让他难堪的事还在后面呢,等这次问询的消息一传出去,后续事情立刻就会跟进,那几位大儒之中,可有几位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行事最是严正,必不会让那小子好受,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祸,等他身败名裂,我文家才好出来收拾残局!” 文吉笑道:“这样最好,当下这邸报的机会,是该抓住才是,其实不只是咱们文家,其他几家对于让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独占鳌头,都是心有不满的,所以这次的事情才会这般顺利,当然,也是将军出征的关系……” “你不要掉以轻心!”文庆忽然脸色一变,似乎是回想起了什么,语重心长的提醒着,“其他几家的话,听听就算了,切不可当真,要知道,他们对将军如今的南屯之策,很是抵触,所以才会配合,我等该掌握其中之度,打压皇甫小儿是一回事,但切不可真的毁了当前这舆论。” “不错!” 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而后便见几个青年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文庆说的不错,现在的关键,是拔出皇甫小儿,不过不是因为私怨,而是因为有他挡着,我们文家就无法真正把握气运,要靠着他一个外人的文章,来推动局面,怎么想都太过危险了!” 看着走来的几人,文庆、文吉表情都有变化,前者眉头紧锁,后者则是匆忙上前行礼。 “不用这般客气,都是自家兄弟,不用这般客气,我等此番过来,是知道你们二人消息灵通,因此特地来此处等候结果,然后视情况,再定策略!” 文庆则道:“怎么?你文昌最近可是很得叔公看重,莫非还不能推算出,那小儿会有什么下场?” 被称为文昌的,就是那位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闻言淡淡一笑,道:“皇甫小儿妄称神童,这就是祸根,无数人盯着,今日身败名裂已成定居,然正如我之前所说,他名裂之后,要看局面如何,不可殃及文氏,还要趁机掌局,这就要有算计,这其中的度怎么把握,还是要等消息传来啊!” 说着说着,他淡淡一笑,用劝慰的语气说:“文庆,叔公最近对我是另眼相看了,但你也别太过计较,咱们都是文氏族人,理应团结一致,尤其是这个紧要关头,更不能内讧,你说是么?” 文庆只是冷笑,并不回应。 他的这番作态,却将文昌身后的几个文氏族人热闹了,便有人作势要出言,却被文昌阻止了。 “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要怄气,还是等消息吧,”文昌阻止了旁人,又笑道,“文庆,莫非就让我等在这里站着,传出去,怕是对你的名声不利。” 文庆冷哼一声,但还是让人在自家院子的凉亭中,安排了座椅茶水,他很清楚,文昌有着自己的情报渠道,哪里需要来自己这里询问?此来的真正目的,无疑还是震慑加警告。 接下来,众人便都落座,有的没的说着,包括了文吉在内,都文昌都是一阵吹捧、附和,便显得文庆一个人被边缘在外,仿佛这里不是他家,他只是过来做客一般。 这样的气氛,无疑正是文昌所需要的,因此他并不刻意去改变,在他的计划中,等消息传来,顺势施压,真正压住了文庆,就算不能将对方收服、拉拢,但毫无疑问,能在同辈族人中树立威信,方便自己日后一步步掌权。 可等消息真的传来,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再说一遍?”就连有心冷眼旁观,看文昌表演的文庆,在听到属下的汇报后,都忍不住再问一遍。 “说是那位皇甫公子很得几位大儒的看重,受了诸多夸赞,被留下来一同用晚膳了!” “这不可能!” 文庆还没出声,文昌身后的一人就忍不住站起。 “我那老师为人最是刚正,近乎不近人情,平日里我只是稍有错误,就要责骂,他皇甫小儿岂能不被诘问?莫非是有几位大儒得了将军授意,有意保他?” “并非如此,”那传讯之人得了详细消息,便继续道,“诸多大师都很满意!” “这……”文庆惊疑不定,不过旋即却是心神一动,看向了文昌,方才这位言辞凿凿,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现在局面突变,连自己都没预料到,那他刚才大放厥词,现在如何下得来台? 果然,文昌脸色铁青,不过旋即,他深吸一口气,道:“我等还是小看了他皇甫一族,那位皇甫先生是有能耐的,而且交友广泛,或许留有手段,那皇甫小儿,八成藏了什么底牌,看来得从长计议啊!” 呸! 脸皮真厚! 听着文昌面不改色的唾面自干,仿佛没事一样,文庆终于体会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不过,另一个疑问也泛上心头。 他皇甫小儿,到底是如何过关的? —————— 我可是足足回溯了五次啊! 晚饭之后,李怀拜别热情洋溢的几位大儒,再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叹息。 “这些大师,真是严格,太难伺候了,往往让这个舒坦,那个就有微词,真个难搞!” 他却不知道,今日这事会引出何等风波,所以一回到家,就想起了另外一事。 “也不知道我那稿子送到钱支手上没有,别被人中途给截下来了,不过风平浪静的,该是一切顺利,那等他读了,必然吃惊,我就等着体会路人震惊流的套路吧!到时候,我那笔名,就能在此世大放异彩了!” 想到那些小说中,主角文章被人震惊、称赞的桥段,李怀这心里,不由美滋滋的期待起。 第二百五十二章 退稿?!还是…… 是夜,月朗星稀。 荆州城内外流传着的消息里,最为引人注目的,毫无疑问就是下午的那场问询会。 在所有人都认为李怀要栽个跟头的时候,他反而逆流而上,一跃被几位先生看重,都给与了高度评价,可谓让众人大跌眼镜。 而另一边,从李怀这里离去的钱淼,在经过一连串的隐蔽行走之后,在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的情况下,终于转身走入了一片密林,最终抵达了一处岩洞之中。 这洞窟之外,乃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密林,有飞禽走兽徘徊,平日里除了那些艺高胆大的精英猎户,无人敢轻易靠近。 但是走进了洞窟之后,却别有洞天。 最外面的洞口通道中,还是一片漆黑,行走了几步之后,就能看到光芒,然后能看到有不少人在其中行走进出,忙忙碌碌。 “回来了。”钱支也在其中,他见着钱淼之后,问了一句,见其人想要说什么,就招招手:“随我进来,不要在这里说。” 然后一转身,走进了一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间中——这样的结构,在这洞窟里十分常见。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下溶洞,相对空旷,有不少可供发挥的地方,因为洞顶很高,所以能用木板、石头做一些简单的隔断,分出了诸多区域。 钱淼跟着走进了那个小间,这才将那篇文章递了过去,嘴里说道:“少主就写了一个章回,您先过目过目。” 钱支点点头,接过来之后,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反问道:“如何,少主的人你也见了,可有感想?” 钱淼就道:“少主胸怀宽广、气度过人,遇事也是沉着冷静,着实是一代人杰,难怪您那般推崇!” “哦?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被折服了。”钱支有些意外,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书稿,随后便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这书稿有什么问题吗?”钱淼不由好奇的问了起来,眼睛里隐隐带着担忧。 作为亲族,她自是知道钱支的本事,不说自身写传奇话本有一套,更是擅长品评,一套话本,往往只看个开头,就能分辨出好坏,进而断言其发展。 “这开篇着实太过玄乎了,看来咱们这位少主的心中,构思了一个神魔话本,有心要行那神魔事啊!”钱支说着,抬眼看了钱淼一眼,“你方才没有看过么?” “没有,”钱淼摇了摇头,“我这一路上都是绷紧了心弦,生怕被人找到,毕竟损我一人事小,若是稿子落到了旁人手中,牵扯出了少主,那事情就太严重了,所以不敢有片刻歇息,又如何能看着文稿?” “你的谨慎是对的。”钱支点点头,先是给予了肯定,然后将手里的稿子递了过去,“那现在看看也不迟。” 钱淼接过来,满脸好奇的瞅了一眼,只是前几句,就不由错愕,抬头看向钱支,后者则道:“先别急,看完了在说话。” 钱淼点点头,继续看了起来,只是一直看到结束,表情都有些凝重,最后放下稿子,长舒一口气。 钱支就问道:“感觉如何?” “文笔尚可,只是这神魔之事,如今在民间可不见多少风潮,自打天下大乱,各路群雄并起,这茶肆的看客也好,酒馆的雅客也罢,都是更喜听那王侯将相之事,当然,也少不了花前月下、风花雪月,与之对比,神魔高高在上,多有威严,怕是难以引起多少共鸣……” 钱淼议论起来,俨然也是一个小专家了。 听了好一会,钱支便不由点头,道:“看来,你过去偷偷跑过去听书的事,终究不是白费……” 这话说的钱淼神色一变,有心辩解。 钱支摆摆手:“我可不是追究,不过你也看得出来这文稿的特点,只是从第一章看来,后续肯定是个玄奇故事,怕是要高来高去,讲的故事都远离百姓生活,最初还有点新鲜劲,但几章过去,就会被排斥于外了。”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更何况,如今这荆州的说书场中,可是竞争激烈,那各家之人,都有族人隐藏说书,以为自己凝聚民望气运,甚至连朝廷都派出了口舌,更不要说荆州府了,但凡有点什么新人话本入场,稀疏平常也就罢了,这要是一旦有了起色,立刻就要受到各方打压,少主的这篇,或许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力。” “既然如此,咱们是不是将稿子退给少主,让他另择一篇写来,”钱淼便小声的建议起来,“最好您能约束个范围,给少主提醒,也好让他少白费功夫,写了几篇废稿回去。” 没想到钱支却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道:“此举不妥,虽然我与少主只是接触了一次,可从他的言语中,就知道是个颇有主见的人,这等人物不会轻易受人影响,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具体到眼前这事来看,那就是咱们若是建议过去,未必有用,说不定还会惹恼了少主。” “何以见得?” “我之前与少主见面,少主就说他心有腹稿,观这第一章回,虽有瑕疵,但文笔老辣、干脆,显然是酝酿许久的,顷刻之间让少主再想一篇,不仅不现实,而且未必真有,更不要说,否定少主的心血,会让其人有多大抵触了。” 钱淼听了,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跟着就问:“那该如何是好?” “我倒是有个稳妥法子,”钱支显然已有定计,“正像我说的那般,这等文章不会引起其他各方注意,免了打压,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埋没于众,不如便让人找个机会说书,这样一来……” 钱淼眼中一亮:“如此一来,少主肯定会去旁听,就能听到其他人的评价,知道了自身缺陷,也能有所思量,然后我等再去规劝,也是水到渠成!妙啊!” “你能明白就好。”钱支点点头,“事不宜迟,为了让少主尽快再书新篇,这文稿还是得尽快送出去说书才行,今日已经晚了,等明天一早,你就去联系渠道,准备传播!” “是!”钱淼点了点头。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不妙啊! 次日,李怀一醒来,只感到脑子里昏昏沉沉的。 昨日一连回朔多次,每次都要耗费不小的心力,再加上回来之后,就想着自己的文抄大作如何所向披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为自己的笔名赢得无数迷弟迷妹的场面,一直兴奋到深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现在按着原来的习惯醒来,就觉得一阵缺觉,正想着是不是补一番,但随即却感到耳边有异,转头一看,却是瞪大了眼睛——他赫然发现有一封信摆放在床头。 他不由一惊。 好家伙,自己睡的毫无知觉,结果脑袋旁边让人放了一封信,这要是不放信,拿把刀过来,自己被人割了脑袋,怕是自己都还不知道,那可就死得太冤枉了! 不过,旋即,他便是一愣。 不对呀! 我有外挂啊,要是被人割掉了脑袋,不就直接回朔了,然后不就提前知道了? 他刚刚放心,忽然心念一动。 也不对啊,便是回朔到十五分钟前,自己也还在熟睡,不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又要被人再次击杀,这样反反复复的,只要死个二百多次,不就彻底完了吗? 这死得也太冤枉了! 这是系统漏洞啊! “够了!你不是没死吗!禁止胡乱联想!+1槽点!” “旁白君,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万一真出现了这种情况,你可得记得提醒我,咱们是两人一体的……或者说一人两体?还是?总之,记得要叫我!谢了!” “……” 不理会系统旁白的无语,李怀取出了那封信,但上面一片空白,只有一行字—— “灵鹤茶肆?” 李怀不由皱起眉来。 这家茶肆他知道,在荆州城也算较为有名,乃是平日里寒门士人最喜欢去的场所之一。 “传说这家茶肆的背景很深,东家乃是一位隐居的名士,所以布局颇为考究,但又不像其他家茶肆那般,虽然也有些昂贵茶水,但却也有不少平价的,所以平日里难去典雅高所的寒门士人,便喜欢聚集其中……” 脑海中闪过有关这家茶肆的资料,李怀却是疑惑起来。 “昨夜肯定有个高手来到,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放下这么一封信,我被徐淄训练了这么长时间,身手不说有多高,可这五感还是有提升的,若有动静,尤其是这么近的地方,理应有所感应……” 越是想,这心里就越发纷乱起来。 “背后定有着深意!不用多言,如果不是某种警告的话,就是要给我警示,不过说到底,为什么要趁着晚上我睡觉的时候,偷摸的放到我枕头旁边啊,咱们不能放桌上吗?” 摇了摇头,李怀怎么都想不明白背后用意,总不至于是特地跑过来给自己开玩笑吧? 想来想去,他不得要领,但也有一套法子—— “直接过去看看不就完了,真要是出了事,一个回朔什么都明白了,哼哼,不管这背后是谁,都无法预料到我的手段!现在还是先补个觉吧……” 他这念头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催促声—— “皇甫公子,今日的晨练要开始了,请速速起来,等会您还有早课要上,将军走的时候特地吩咐了,若是有人问询了你,那第二日更要加紧,不可懈怠……” 李怀不由满脸苦涩,想着文师还真是神机妙算,竟是连这个都预料到了,而后只能强打精神起来。 等一番忙碌过后,终于到了午时,李怀就顶着一队熊猫眼,吃了午饭过后,总算有了喘息和休息的时间。 那边,公孙娘子等人再次上门,为李怀敲打按摩。 见着那位妇人,李怀忽的心念一动,想到了这位公孙娘子消息灵通,结交三教九流,先前连小说家的事,都能说个一二,自己打算匿名出道,那是不是该关心一下作品排行榜?以及现在有什么大神?流行什么题材? “我这顺序搞错了啊!应该先问问现在的流行趋势的,我这肚子里那么多存货,想要什么题材没有?上到天下争霸、神仙妖鬼,下到市井风闻、江湖恩仇,中间还隔着宫斗、宅斗,哎呀,都是之前太过兴奋了,兴许是重操旧业的缘故,万一文不对路,也不对,我那可是名著,流传百多年,还能扑街不成?” 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李怀,这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那公孙娘子看在眼里,等按摩了一会,便笑着道:“小公子可是有什么烦恼?不如说出来,兴许心里能舒坦一点。” “正好有是要请教公孙娘子,”李怀顺势就道,“先前不是问过你小说家的事么?我这事后便就了解了些,听了几次说书,来了兴趣,想要向娘子打听打听,如今可有什么有名的话本?又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那小公子你可是问对人了。”公孙娘子轻笑一声,“若是问起他的,妾身或难相助,但这事却是清楚的。” “快说,快说!”李怀顿时一副好奇孩子的模样。 公孙娘子手上不停,嘴上则道:“如今最有名的,该是《厢兰记》出自荆襄狂生之手,讲的是一个寒门士子因被仇家灭了满门,侥幸逃命,被一佳人相救,而后两人……” 李怀听着听着,这脸色越来越古怪。 按着他的礼节,这当前最流行的话本,分明就是一个杰克苏混合了玛丽苏的复仇故事,同时掺杂了国仇家恨,但本质还是才子佳人。 “还有呢?” “还有前阵子最受追捧的话本,为妙道人的《花魁记》,说的是一位寒门士子被豪门看不起,他看上了一位花魁,结果这花魁又被偶尔来此的关中贵胄看中……” “好嘛,是个狗血的三角恋,加上废柴崛起……” 李怀眉头紧锁,他从两个故事中看到了接近的内核,有些不安,所以等公孙娘子说完这个,便又问起其他。 “唔,前面两个都是最近几个月兴起,要说长青,还是《说天下》了,这书作者是谁众说纷纭,不过故事委实惊人,说的乃是前唐时天下未定……” 李怀神色严肃起来,但面色稍缓。 第二百五十四章 说书人 等公孙娘子一行人离去之后,李怀立刻便走到桌前,然后取出笔墨纸砚,快速的写下了几行字—— 《厢兰记》荆襄狂生。 《花魁记》妙道人。 《说天下》秃笔翁、钓叟、五花老人。 《石城序》妙道人。 《乱世演义》钓叟或者张首庵。 《铜炉传》张首庵或者秃笔翁。 《鹿首案》周生。 等写完这几个书名,连同书名后面的那几个名字之后,李怀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这七本能被公孙娘子留意的书,几乎涵盖了最近几年之内的流行风潮,虽说还有其他诸多话本,但真正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这七部了,而且这七部其实大致可以分成三类。” 李怀过去没有听过相应的评书或者看过话本,因为他一直被困在李府里面学习,不过从公孙娘子的口中,还是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至少能大概看出来故事梗概。 “第一类,以厢兰记》为首,包括了《花魁记》、《石城序》在内,尽管包装了各种故事外皮,但本质上还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是目前最流行的一种,只是作者身份都十分神秘,那荆襄狂生暂且不说,妙道人显然是此中高手,出来这两本之外,在过去还有过类似的创作,简直就是女频大佬啊;” “第二类,就是《说天下》、《乱世演义》、《铜炉传》这样的争霸文,都是描述的王朝将要倾覆,天下群雄并起,君主、猛将、名臣、谋士之间各展神通的样子,虽说在流行度上,好像是比不上第一类,但却生在长青和稳定,其中《铜炉传》一篇,甚至是十年前成书,一直到现在还流行,只是这个作者就太乱了,好像谁都掺和了一笔,但到底是谁,却无法确定;” “第三类,就是《鹿首案》了,一篇典型的刑侦作品,作者周生身份并不神秘,据说是个寒门谋士,如今年龄已经大了,这也对,这等刑侦题材,想要出彩,还不被人吐槽,肯定要有实际经验的,只是相比较于前面两类,这一类的受众偏小,而且多数还是有身份地位的,流行度比不上,但却十分坚挺,硬生生的挤进了公孙娘子排行榜前七名的位置。” 在李怀看来,能从公孙娘子嘴里说出来的,能入其法眼的,那必是非凡之作。 “总的来说,这情况还不算太糟,毕竟我拿出去的那个稿子,勉强也算是争霸文吧?可最要命的是,这几部话本里面都没啥超自然元素,话说回来,在历史题材里面加入超自然元素,我是不是个傻子?” “住口!+1槽点!” “你暴怒个什么劲儿啊?”李怀一阵嘀咕,但紧跟着他便收拾了一下,“时间也差不多了,经过了按摩推拿,这疲困劲儿也过去了,可以考虑去灵鹤楼逛逛了,总要去一探虚实的,不然这脑袋边上随时被人放一张纸条,这谁定得住啊?” 有了这个决定,他的动作十分干脆,稍微整理一下,将功课收尾,上交之后,便报备一声,在一个仆役和一名护院的陪同下出门了。 这边的条件,到底是不如大宁的,如果是在大宁,李怀说要出门,肯定是车马开道,仆从众多,沿途的百姓更会主动避让,而在这里,他便只是如同一位富家公子一样,在仆役的陪同下,穿街过巷。 偶尔还能看到与他相似配置的公子哥,只不过双方也只是打个照面,就各做各的。 在这般情况下,李怀很快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走进那灵鹤茶肆的楼阁,便听着阵阵叫好声,随后循着声音看过去,便见这一张一张的八仙桌依次排列着,都坐满了人。 这些人里面有些人衣着光鲜,有些人则看着朴素,还有些穿着粗布麻衣的,却是站在四周,不过这一会也还是开怀笑着。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前面——那里摆放着一个戏台子,正有一人站在台上,冲着众人拱手。 他神色肃穆,面容端正,穿着深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身后坐着两个女子,一人捧着琵琶,一人面前架着筝。 等这屋子里众人的声音稍微平息了,那人便接着道:“方才说完了那北伐军的一支,现在咱们回来说南朝,说是这朝廷里面奸臣作祟,趁着大都督领军在外,便有心要颠覆,只是他们也知道大都督势大,朝野上下皆是其人,于是你们猜,怎么着?” 周围众人便颇为配合的问了一句:“怎么着?” 那台上的男子便笑道:“去找了那昏君……” “嗨!” 众人又是一阵叹息,夹杂着嗤笑。 听着这些,李怀便感觉这个故事有些不对了。 “这什么大都督领军北伐,势力遍布南朝的朝野,显然是一个南北对峙的时期,在这边世界的历史中,这样的局面不少,可任何时候,权倾朝野可都是权臣的标配,而南朝的权臣领军北伐,那八成也不是为了恢复中原,多数是为了打几个胜仗,捞取政治资本和威望,至于已经权倾朝野了,为何还要加强威望,那我只能说,回来就要改朝换代了……” 心里吐槽这,李怀顿时对这满屋子叫好的人一阵无语,这也太政治不正确了吧? 不过,考虑到荆州这片土地,实际上是一块割据政权,虽然名义上还归属于大周朝廷,但实际上已是独立王国,这种情况下,统治者如果宣扬什么忠君爱国,天下一体,那纯属给自己挖坑,那肯定要改教材……不对,是加强思想建设,丑化中枢,强化地方意识,不和谐,他不和谐了! 想到这,李怀不由微微摇头。 他这番动作,被身边的仆役看到了,那人靠近两步,提醒道:“小公子,这位英先生是现在荆州城最受推崇的说书先生,有诸多拥趸,他的《说天下》被称为一绝。” “我知道,不会让其人不快的,再说了,咱们在门口,他也看不见。”李怀这边说完,那边就听那位英先生给了一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标准流程。 只是这周围的人去意犹未尽,吵着让他继续说。 英先生便道:“诸位若是没尽兴,也不忙,等会我那徒弟还要上台,正好给诸位说个新鲜故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且听下回分解 “你那弟子说得可是大不如你!” “可不是么?而且他说的那些个话本,咱们也不感兴趣啊!” “就是,就是,不如将你弟子说书的时间削了,还是你来,不就好了?” …… 众人议论纷纷,一副群情激奋的样子,看得那位英先生抚须轻笑,随后一抬手,说道:“诸位对英某真是错爱了,不过这好东西,可不能一次吃太多,同样大道理,今日的书,便说到此处,要是还想听,其他茶肆、酒馆中,一样也有话本,诸位大可前去!” “他们说的哪里能有你好?” “也罢,也罢,就当是换换口味,便让你那徒弟过来吧,我等也听一听。” “你说他要说个新段?也好,先前说的那个什么鸟案子,听得也忒没有意思了,前边还在断案,后面居然就是男女私奔,这也就罢了,还蹦出个什么神仙来,着实是乱七八糟。” …… 这众人的议论落到了李怀耳中,不由让他心情一阵沉重。 “总觉得这仿佛预示了什么。” 他摇摇头,将这种种杂念抛出脑后,又想起了自己最初来到这里的目的。 “那个给我留下一封信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为何要这般安排?”李怀一边想着,一边游目四望,可放眼望去,处处皆是人影,却不见哪个特殊,“若是隐藏在人群之中,那确实不好分辨出来,真是伤脑筋啊……” 他正在想着,那边就有一个略显紧张的青年走上了台。 这青年留着一撇小胡子,装扮与方才的英先生相似,只是气度却没有那般从容,尽管他刻意做出一副潇洒的模样,可从那僵硬的一举一动中,还是能看出内心的不自然。 “这人是谁?”环视一圈后,没有什么收获,李怀也不禁将目光转移到了那台子上,问起身边的仆役。 “这人名为谷褚,乃是那位英先生的徒弟,也是说书的,最近才开始登台,不过反响一般吧,他说的故事,都没有引起什么波澜,还是要英先生出马才行啊!” 听着仆役的回答,李怀便就明白了意思,于是不再深究,同时他也知道,说书人的这个行业,也是竞争激烈,就像是穿越前的那些网红一样,得有梗,还得有自己的风格,最重要的是要有内容。 过去那些流行的话本,如果被说完了、说过了,那就必须找准目标,选一个新的话本或来诉说,才能维持住人气,如果是无趣的话本,肯定是激不起波澜的。 就像是这个名为谷褚的新人,从周围人的话中不难猜出,这人之前都是说的一些无聊、无趣的话本,因此很难打开市场。 “唉,这就是个扑街啊,还是得学习一个,慢慢磨练才行……” 他心里想着,目光再次游离起来,想要找到那封信背后的秘密,周围则已经有些人看英先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便就起身,打算往外面走去。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留在座位上,喝着茶、吃着点心,虽不甚期待,但也一副打算消磨时间的意思。 就在这时…… “诸君,今日要与诸位说的,是个新段,”那谷褚行了一圈礼,便就甩了甩袖子,拿起折扇一番摆弄,做了个造型之后,后面的两位女子便吹弹起来,发出了一点悠扬之声,而后便听那谷褚继续道,“说的是,前朝太宗年间的故事,说是那位太宗在位时,有一日坐于金銮殿上,受百官朝贺,结果忽生异象……” 听着这人说着,这满屋子的人都来了一点精神,尤其是坐着的,一听说是前朝太宗之事,不由打起精神,虽说前朝无疾而终,可那位太宗还是有真本事的,当初带着人马平定天下,乃是一顶一的人物! 既然是涉及到他的,那想来也该是一场争霸吧?便是水平比不上《说天下》这等杰作,但能被英先生的弟子讲出来,也该是不错的。 只是,原本游目四望的李怀,在听到这些话后,神色一僵,那目光直接锁定在谷褚身上,表情惊疑不定起来。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中,那谷褚便继续说着后面的故事。 只是这后面的种种变化,就让不少人大失所望了,他们本以为是个讲述前朝太宗,以及诸多名将的征伐之事,谁成想,他谷褚一转弯,后面描述的,则是那太宗皇帝下了一道旨意,给了一位太尉。 这也就罢了,毕竟太尉掌管兵马,领了旨意理应领兵出征,更何况之前也是说什么天下不宁,有不祥之兆,结果他倒好,得令之后千里迢迢赶去名山大川,拜访了一位道家天师,随后双方你来我往,说的都是神神鬼鬼的,玄之又玄。 这在坐的众人就一个个都皱起眉来,很多原本打算在此处消磨时间的,就都纷纷起身,满脸失望的离去了。 那些留下来的,一个个也是时而摇头,时而议论,对着谷褚指指点点。 台子上的谷褚到还有些定力,尽管看着下面人群散去,心里焦急,但到底经过了前面几次的磨炼,有些习惯了,依旧还能说得下去,于是硬着头皮,继续说着后面的故事。 终于,说道了一处关键…… 却是那位李太尉误打误撞,触动了一处石碑,于是天摇地动,诸多异象不要钱一样的从谷褚的嘴里说出来,倒也煞有其事,只是这台下的听客们,则一个个接连摇头。 尤其是听到一道黑气升腾起来,最后画作百十道金光,散去四面八方,更是有人人不知嗤笑起来。 “这不就是先前那《四方之玉》的路数么?谷褚,你可别告诉我等,后面又是一个狗妖,与一村妇,路遇和尚,然后去搜集那四散而去的玉石,最后与妖魔大战,这些啊,听腻了!” 谷褚却不理睬,只是继续讲着,说是那太尉见了异象,问真人缘由,这才打住,来了个标准结局—— “若想知道那真人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百五十六章 这书没法说了…… “还下回分解?不用分解了,我现在就能给你编出下面的故事!” “老套,真的是老套啊……” “不错,我也猜得出来后面大概是个什么局面。” 众人连连点头,那人群里更是有人侃侃而谈,一副早就知道后面剧情的样子。 李怀脸色阴沉,听着周围人的话,这心里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虽说他之前从公孙娘子口中,得知了当前的大概风潮之后,就隐隐有所猜测,想着自己原本的那些个打算,恐怕是有些不妥,可任凭他如何想,都没有料到,市场的反馈,居然会是如此之差! “我这魔改水浒,怎么都是四大名著,里面的情节都是按着原文走的,只是为了贴合这个世界的历史背景,同时减少一些忌讳的语句,这样流传几百年的作品,怎么在你们口中就一文不值了?真是不识货!” 他深深陷入了抄都被没有得到正反馈的负面情绪旋涡中,满心的不甘。 不过,随后他就听到人群中,有一些人大言不惭的发表看法,什么认定后面的剧情,肯定是那位太尉被皇帝责罚,削官去职,然后在那位天师真人弟子的帮衬下,去天下各处搜索散落的魔气,然后一一化解云云。 他不由就冷笑起来,暗道:“你们就吓猜吧,这故事要是按照你们的想法发展,那还玩个毛啊!等着吧,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他本来听着众人之言,这心里的念头就微微有些动摇,想着莫非自己挑选的这本书,乃是水土不服,是不是马上费奇,另开一本,结果听着众人之话,却是坚定了念头,就打算继续下去,一定要狠狠打脸! 他这么一番发狠,倒是将自己原本过来的目的,给忘了大半,等愤愤不平的走出了灵鹤茶肆,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特地跑过来这一趟,到底是干嘛来了。 “不过,考虑到我在这里听到的,那是不是那个留书的人,就是为了提醒我,让我来这里听一听自己的作品?但我递稿的这件事,知道的很少啊,算来算去,就是钱支那边了,难道是他们的人给我送的,但为什么要这么安排?直接和我说不就行了?” 带着这股疑问,李怀踏上了归途,这一次,他来的迷茫,走的憋屈,有一种自己果然不是主角的感觉。 毕竟谁家主角抄了名著之后,还能扑街? 事实上,幸亏他与那位英先生没有什么交情,而且离开的早,如果再迟一会,便能看到,在众人的追问下,那位谷褚不得不苦笑道:“诸位,你们也不要瞎猜后面的剧情,我今日所说的这个评段,也只是暂时而已,诸位听着一乐也就够了……” 他这边话没有说完,那边就有人高声问道:“你说的简单,你们灵鹤楼的茶水可不便宜,我们来这里听你们说书,却是听了上面,就知道了后面,这还能有什么意思?况且,你这功底也不如你师父。” 谷褚脸色微微僵硬起来,说道:“我自是不如老师的,不过这位看官,怎的能说看了前面,就猜出后面的了?这后面的可还都没说呢。” 他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叫嚷着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后面的剧情是什么样的?和我等猜测的,是不是有出入?” 谷褚表情一窒,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说实话,他根本没有见过后面的剧情,今日所将的这第一回,本就是被他老师叫过去,然后接到手上的,后面的章回目录连影子都不曾见过,哪里能告诉旁人? 更何况,在他拿到之后,熟悉了剧情,便自觉地把握住了这个新话本的核心,当时他的猜测,和眼前众人的看法相差不到。 可他们这行也是有规矩的,最起码不能剧透,以及不能顺着看官的说法顺着说,是最基本的。 于是面对众人的质疑,谷褚也只能尴尬一笑,然后摇摇头道:“这可不能透露,刚才不是就说了么,且听下回分解,诸位若是好奇,想听后面的,过几日再来,到时候还是讲这个话本。” 他这么一说,不少人都笑了。 “还不是被我们说中了!算了算了,看你年纪不大,以后还得多多向你老师学学人生经验啊!” 在一阵嗤笑省中,谷褚便颇为狼狈的下台了——当然,直到最后时刻,他都还尽量维持着从容的态度,便如他的老师一般,只不过在场的看客、听客里面,大部分都是见多识广的,看得出那伪装之下的模样,便又起哄。 等脸色微红的谷褚回到了后面,见到自家老师正眯着眼睛,斜靠在座椅上,抽着旱烟,边上还放着茶水和瓜果,不由就有些抱怨的道:“老师此番,可是又害了我,这书没法说了,说了上句,十个人就接了下句,还都猜出了后续剧情,如何能镇住?” “怎的又害你了?你不见小六他们几个,想要上台,却还被我压着,之所以选了你,就是看你可堪造就,这才要时时打磨。” 谷褚的情绪顿时稳定下来,却还是道:“下次还是换个话本说吧,当下这个怕是不受欢迎。” “这可不成,我都拿了那老友的钱财了,怎么也得说个十回,”英先生摇摇头,见到学生脸上的异色,便安慰道,“莫慌,莫慌,那边的人也说了,那话本书稿出的慢,兴许一个月也就三四个章回,这其他时候,你就说其他家的,又有什么担心的?” 谷褚一听,这才放心下来,末了却还是忍不住道:“这样还好,只是这个话本委实太过老旧了,这两年都不兴说了,老师何必要接下?说起来,这等老旧桥段,居然还出的这么慢?” “老朋友的委托,总要照顾一番的,”英先生说着压低了声音,“更何况,我这位老朋友,也算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不好真个推脱,反正你也是练手,你管他出的慢,出的快?桥段新旧?说不就完了?” 谷褚一听就明白了,试探着问道:“莫非是哪位大师。” “这你就不要多问了,只管自己的事便够了,比如记住你现在所言话本的著者,他或许将有大用,”英先生说着,又问了一句,“对了,这人叫什么来着?” 谷褚无奈的说道:“名字着实古怪,他叫……” “还债楼主。”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再等等 回到了家中的李怀,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写下去。 按着今日他在那茶肆中的反馈来看,局面非常不妙。 “虽然不知道钱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毫无疑问,那些文稿已经被散发出去了,这些都是次要的,问题是这第一个章回,显然不对当前的胃口啊,至少不对荆州看客的胃口!” 想到这里,李怀这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毕竟穿越前,如果碰上这样的事,他同样难受。 “开头几章可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不能吸引人,这后面写的再好也没用了,因为没人看了啊,这边肯定也是这样,而且从今天的局面来看,可能更加不容乐观,毕竟这边很可能是纯粹的口碑市场!要不然,这都开讲了,为什么我到现在,一点名望金光都没有收到?” 这样的反馈,当然让李怀有些无法接受。 方才在来的路上,他还想着,无论如何,就算是为了打脸,也该继续写下去,毕竟是名著,后面的剧情,也完全不是那些人猜测的模样。 只是这会冷静下来,就开始思考这些现实问题了。 “万一我写了,人家不愿意宣讲了,这不是白费力吗?我又不能亲自出场,那还是的靠钱支帮忙,问题是钱支虽说名义上是从属,可毕竟关系不算亲近,未必肯一个劲的帮忙,而且这忙怎么帮?他也是行家,或许也有看法,说不定过阵子就打着来看我的意思,劝我停笔太监也说不定……” 想着想着,他的心情沉重起来。 “这世道,又有谁想要太监呢?还不是被社会打压的,希望读者们能够理解我啊!” 话虽如此,可两天之后,犹豫了一阵子,李怀还是一口气写(抄)出了后面的一章,想着无论如何,还是先试一试,不然等钱淼或者其他什么人下次过来,问自己新稿子呢,自己总不能说,因为太过垃圾,自己切了。 “人家还是个孩子,不能这么早就让她面对残酷的人生,还是等他们劝我的时候,在顺势结束吧。” 有了这么一个打算,接下来李怀就等着对方上门了。 两天之后的下午,刚刚读书回来的李怀,便就见到了那道纤细身影。 “见过少主!”钱淼还是毕恭毕敬的行礼,而后便就询问接下来的文稿。 李怀一听,松了一口气,既然不是当面规劝自己后面不用写了,那就多多少少还有些颜面。 于是二人寒暄过后,李怀便不啰嗦,拿出了准备好的稿子交给了钱淼。 钱淼拿着稿子,只是粗略一看,见足足四张纸,密密麻麻的写着字,知道必是耗费了不小的心力,回想起钱支的一些话,有心想要提醒,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倒是时刻心弦紧绷,观察着小姑娘的李怀注意到了端倪,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道:“怎么?你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 钱淼则道:“无他,是想要提醒少主,今后若是要送稿子,便可以去往一处地方……”随后,她说了一个地址出来,又补充道,“那里距离灵鹤茶肆很近,您去茶肆听书的时候路过,便可以顺手为之,我们的人会有接应,否则老是来将军府别院来取,就太过危险了,现在还好,但等龙骧将军回来,就又有不同了。” 说着,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等暴露还是小,万一牵扯了少主,阻碍了您的前程,那就大大不利了,于大事不利!” “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是要小心一点的,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的这个安排还是对的。”李怀这般说着,可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对方嘴里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事,怎么听着很危险的样子? 但这话他没有问出来,想来问了也没啥用,人家还是该干嘛干嘛,况且这情况也不允许—— 钱淼就很懂局面,说了几句,便就干脆的离开了。 她先是按着之前的路径离开别院,然后换了一条道绕了几圈,再次回到了洞窟中的秘密基地,这才将用油纸包裹起来的文稿,交给了钱支。 钱支拿到,便就打开。 钱淼此时道:“还不告诉少主吗?之前那英瓯不是都说了,少主那篇不受待见,后续怕是难有起色吗?与其让他写下去,白白耗费精力时间,还不如早早断了念想,您若想要少主有所起色,都不必那般绕圈子,直接告知要点,不是也可以?我今日与少主攀谈,觉得他不是那种心高气傲,难以纳谏的人。” “这不是气度之事,而是少主威严不能有损!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最多再过两回,就会跟少主明言,想来他也去了灵鹤楼,心里该有数了,”钱支说着,见钱淼还待在说,便又道,“我意已决,勿多言!” 钱淼只得点头称是。 钱支点点头,便低头看着手中文稿,便摇了摇头,“果然,还是顺着上一章再讲,还是解释走了是何等妖魔,一百零八魔星?这等说法固然有趣,可还是太过玄虚,而且一来就是太尉,接下来又该如何?” 钱淼听着,也不免犯愁,道:“这般下去,不就越发难以回转了?”然后再看钱支,却见其人沉默不语,不由又问了一遍。 “古怪!”钱支抬起头,“这后面又有变化,竟是略过了那走失的妖魔,说起太宗年间的诸多局面了,还提到了许奸臣,开始说起他的发家史了,莫非……” 说着说着,钱支沉默下来,埋头不语了,只是看着那文稿。 如此一来,钱淼越发好奇起来,便就又问了两声。 钱支忽然长舒一口气,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的道:“少主此文,或许别有深意,只是当下只有二回,还看不出深浅,还要再等几章才行。”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但无论如何,这书得继续说下去,等会我得让人给英兄捎个话!之前听他的意思,似乎并不想怎么讲了。” 钱淼越发不解,想着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口风,结果钱支直接将那文稿递了过来。 “你自己看看吧,”然后他自顾自的道,“再等等,再等等,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特殊情况,请个假 今天没办法更新了。 送老妈去外婆家,回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发小和他爱人。 发小婚礼在二十二号(没错,我当然是伴郎!) 然后被他拉着去了他装修中的新房,出了一会苦力,然后自然要被犒劳,吃了一顿。 因为他又叫上了其他几个朋友,这么多人凑一起,我不好说提前走,本以为九点前能搞定,结果一直到现在,一直都没能码字。 这样就没有办法更新了! 特此请假! 明天会提前更,在骑士更新的时候,就会更第一章,以后尽量调整时间,不挤在最后两小时码字了,慢慢修整时间。 特此通知哈…… 第二百五十八章 第二回 一大清早,文庆睁开眼睛,刚漱了口,就有人过来传报,说是别院的仆役文棵过来请安。 于是他便放下水杯,一摆手,直接让人过来。 不一会,一个畏畏缩缩、穿着青衣的身影就走入了屋中。 “昨日那皇甫小儿,可有什么动静吗?”文庆坐在椅子上,神色从容的问着。 那文棵便小心回道:“还是如前几日一样,在操练和读书之后,便就前往灵鹤茶肆听说书去了。” “又去了灵鹤茶肆?”文庆眉头皱起,“他自从七八日前去了那里之后,隔个几天就要去一次,尤其是最近两天,更是去得格外频繁,到底是因为什么?” 文棵犹豫了一下,最后摇头道:“小人着实不知,他也只是看小人还算听话,才会让小人跟随陪同,至于其他,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了。”话落,眼神便开始游离。 文庆一听,不由皱起眉来,想了一会,又问道:“那他去茶肆之后,都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段子?” “这……”那文棵思索了一会,摇摇头道,“皇甫公子每次过去,都没有跟什么人交谈,就是听听说书人讲话本,而且每次听的内容都不一样,除了那位英先生所讲。” “英先生讲的是什么?”文庆顿时来了精神,得到的回答,显然和他的预期不同。 “说天下。”文棵的回答平淡无奇,“那位英先生主讲的就是这样,虽说这个话本还未写完,但即使第二日没有新段,英先生还是会将前几日讲的重新整理一遍。” 沉吟了一会,文庆摆摆手说道:“行了,我已经知道这些了,你先回去吧,等会那小子也要开始操练了,若是发现你人不在说不定会新生疑虑,”说着,他冷笑一声,“从刚才开始,你就有些魂不守舍,兴许是担心暴露吧?” 文棵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起来:“公子明鉴,小人能为公子做事,那是修来福分,绝无他意,只是害怕暴露了自身,坏了公子您的事……” “行了,不用在这里解释,我从来只看结果,不看过程,”文庆摆摆手,“只要你全心全意的办事,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但如果你三心二意,心存其他念想,那也不要怪我!” 文棵立刻千万保证的离去了。 等人一走,文庆依旧紧皱眉头,思量着局面,越发疑惑。 “灵鹤茶肆,这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若说寻常,但他皇甫小儿之前可是半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为何如今这般热衷?前后反差太大,总让人觉得古怪。” 他思前想后,甚至生出了自己前往一观的冲动,不过还是理智的抵制住了,因为如此一来,等于明摆着告诉李怀,自己这边正监视着他。 “还是先等等看。” 有了决定,他也没有打算真个被动等待,而是一挥手,唤了一个人来,吩咐了几句,这才暂时放下。 另一边,文棵匆忙离去,便快步回了别院,然后装若无事的加入到了劳作的仆役之中。 到了午时之后,李怀便拖着疲困的身子归来,一番按摩敲打之后,精神便恢复过来,等稍事休息,便如同前两天一样,招呼着几人一起前往灵鹤茶肆。 如同过去一般,文棵也被李怀叫着,陪同前往。 等到了地方,李怀就找了个位置坐下,马上就有跑堂的过来询问,得了吩咐后,很快就有茶水糕点奉上。 台子上,正有两个男子讲着话,一对一和的,颇有几分相声的味道,不过李怀听着那口气和内容,知道还是类似于评书、话本的格调。 等坐了一会,两个人先后鞠躬下去,众人便喝彩起来,即使二人离去了,台子上只剩下两个拿着乐器的女子,这喝彩声也没有断绝,因为只是稍微空了一下,两个女子便就奏乐,跟着那英先生不疾不徐的走了上来,冲着众人拱拱手,再抬起双手虚按,这喝彩声就戛然而止。 李怀也跟着喝彩。 这两天他来到这里,本意是想看看自己的第二回目,什么时候会被宣讲起来,结果也顺势听了英先生的评书,也不由佩服其讲故事的本事。 往往一个很平常的故事,经过这位先生抑扬顿挫的宣讲,配合一些小贴士一样的提醒,还有顺势讲解的历史背景等,就会变得妙趣横生。 更不要说,英先生如今主讲的《说天下》本就是相同题材中的佼佼者,远超同行不说,更是迭起、一波三折的不要不要的,经过这位先生的嘴一加工,这效果别提有多出色了。 以至于李怀都喜欢听了起来。 虽说,他听着听着也意识到,这描述前面几个朝代争霸演义的内容,和自己看过的历史正本,是有着不少偏差的,可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观感,反而别有一番风味。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几次停顿和休息之后,英先生的折扇一合,留下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就结束了今日的宣讲。 周围顿时满堂喝彩,不少人都让这位先生再说一会。 “不了,接下来,还是由我那弟子上台来说,希望诸位看官继续捧场!” 这话说完,他也不理会众人的心思,还是拱手一番,就直接走了下去。 然后,谷褚便走了上来。 还是原来的打扮,谷褚走了上来,清了清嗓子,随后便是一番场面话。 李怀则留神起来。 先前几天,这位见习说书人,也是一样登场了几次,但每一次说的都不是李怀递稿的那篇《水浒》,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其他被谷褚说过的话本,往往还能有一两次重复出现的机会,可自己那一章,却没有这个待遇。 “也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听到,还是说就这么扑街了……” 正当李怀心里想着的时候,谷褚在音乐声中,已经开腔道:“今日说的,是那还债楼主的《水浒英雄传》第二回……” “嗨!我当是什么呢!换一个!” “对,我等都知道后面是何事,赶紧换!” “诸位,稍安勿躁,反正也是新的,就当消磨时间……” …… 面对起哄之人,谷褚神色微变,却还是将那回目名报了出来——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第二百五十九章 转折 “王教头是哪个?怎么突然就蹦出来了?” “九纹龙听着就是一厉害的妖怪啊!” “这又说上了,罢了罢了,就听听那九纹龙是个什么妖魔,史家村又是个什么局面吧。” 听着众人的议论,谷褚不受影响,反而淡笑以待。 倒是人群中的李怀,先是听到送交出去的第二回终于上台,微微松了口气,想着没有被彻底腰斩,真是可喜可贺,然后又听着周围人的议论,不由冷笑起来。 你们猜吧,要的就是让你们根本想不到后面的剧情! 只是他正在心中冷笑着,甚至还轻轻的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结果另一边,就有一个年轻人轻笑一声,说道:“那王教头很可能是个要被李太尉招揽的异士,听这名头,大概是隐藏于禁军之中,最后因为九纹龙这妖魔的出现而现身!” “原来如此!说得通了,应该就是这样!” “不愧是王兄啊,这种事,只是听了个回目,立刻便猜出了实质!佩服佩服!” “本来还有些迷惑,但经过王兄这么一说,这局面可不就清楚了吗?” …… “唔……咳咳咳!” 距离不远的李怀听到了这话,差点被嘴里的水给呛着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嗓子里的水给咽下去,他便匆忙的放下水杯,然后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了过去。 入目的是一个正在被众人恭维的青年男子,容貌平常,但皮肤白皙,衣着朴素,但衣料不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出身。 真会编啊,笔给你,你来写! 李怀心里嘀咕着,而后转头看向文棵,问道:“这人是谁?你可认识?” 文棵摇了摇头,说道:“小人委实不知,看样子也是这里的看客,不过瞅着一些眼熟。” “眼熟?你在什么地方见过他?”李怀顺口问了一句,“是否过去随文师,或者府中其他人来过这里?” “小人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文棵摇了摇头。 李怀也不错多催促,毕竟对现在的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作品反馈,于是目光再次落到了谷褚身上。 在一片议论声中,谷褚缓缓道来,先是一首定场诗,而后神色从容:“上回说道了,李太尉一个不小心走了魔气,住持真人便过来说……” 接着,那真人一番言语,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数说出。 起先,听着这一百零八之数,在座众人也只是略微好奇,觉得有些新鲜,但并未真个上心,可听着听着,就感觉到不对来了。 “这……怎么刚起了个头,这神鬼之事去了,反倒说起那位许相国的起家生平来了?”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这位相国也和李太尉一般,是个重要人物吧。” “更让我疑惑的是这章的回目,那王教头何在?” …… 议论声中,那位许相的发家过往一过,引出了那位王进王教头,然后就是这位教头避祸,这后面的剧情自然是走上了正轨。 后面这情节,可就与高来高去的神魔妖怪没甚联系了,反倒开始描写了拳脚棍棒、江湖争斗,那种种争锋、江湖义气,行为之中更多有排兵布阵的语气,虽涉及不多,但隐约已让不少人有所察觉。 更要命的是,这一章到了最后,被已然被塑造出来的“九纹龙”史进,还陷入了麻烦、困境,众人正待听着如何脱困,怎料谷褚却是语句一顿,而后折扇一收! “毕竟史进与三个头领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话音落下,整个大堂先是一静,随后就有人道:“谷褚,你说的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故事,怎的还卖关子?把那后面的一并说来便是!” 这人一开口,谷褚忽的露出笑容,这紧绷的心弦,倏的就送下来了,张嘴正要说什么。 那边又有人道:“就是,你那老师卖关子,我等也就认了,想着从你这听个消遣的,结果你也住嘴不讲,是不是有些过了?” 一个两个这么说,这淅淅沥沥的也有人说了起来。 还有两个叫道:“史进后面如何,你倒是说啊。” “是的,听完我等好离去。” 一听这话,谷褚更是觉得稳了,便笑呵呵的从容说道:“诸位看官,不是在下不愿意与诸位分说,而是那位还债楼主来历神秘,每次也只是让人送来一回,我要背熟记牢,才能与诸位分说,这后面的,还都没有送过来呢。” 这话说出来,立刻就有人不满了—— “你老师讲的《说天下》,那是有名的话本,那位著书先生虽然身份神秘,可到底是有文笔、有本事的,只看那文中精彩,不仅引经据典,还涉及过往密辛、历代更迭,肯定是写得慢的,你说的这个,就是江湖把式,小打小闹,难道写的也慢?怕是刻意卖关子吧!” 这是哪个人,讽刺我饥饿营销? 李怀本来见着众人反馈,也是松了口气,同样觉得有些稳了,但依旧不免有些担忧,生怕这后续舆论变化,平白翻车,一本书还不到最精彩的时候,就被逼着提前腰斩,因此格外敏感,听得这话背后隐藏他意,自然着紧的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正是方才那个比施耐庵还会编的“王兄”。 小打小闹? 哼哼! 李怀心中冷笑,对这人的印象又坏了几分。 而经过这人开启,这周围也有人议论道:“其实也不用逼迫,但凡话本,不可能只送一家,咱们去其他家,不是一样能听到?” “是这个道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还不时去看谷褚。 谷褚则道:“诸君,无论如何,今日是难以再说了,还是等下回,在与诸位分解。”说完,他不复多言,躬身行礼,就这么走了下去。 等几步之后,绕到后面,却已是满脸笑容。 “看你的这个样子,此次倒是收获不小啊。”英先生还是抽着旱烟,看着学生的模样,微微一笑。 谷褚便行礼道:“全托老师眼光,这《水浒英雄传》的第二回,果是效果不错,学生自从说书以来,可很少有被人这样催促的时候。” 第二百六十章 这自是你的…… 英先生放下旱烟,点了点头,道:“这也正常,这新话本的第二回,还是颇为有趣的,有几分草莽英雄之意,方才没有辱没了其书名。” 然后他便问起方才众人的反应,得了谷褚的描述后,点头道:“这才是正常,若是后面那还债楼主还能维持,纵然比不上《说天下》但总归还是有一些听客会追随的,你也算是有了个能说下去的营生。” 谷褚听着脸上笑容更盛,但嘴里却是道:“学生惭愧,先前这第二回送过来,还想着推脱,若不是老师指点,险些错过了这般佳作。” “这不怪你,”英先生笑着摇头,“连我都差点看走眼,本来想着这第二回、第三回,看在我那老友的面子上,让你说一说便罢,没想到看了这第二回的内容,却是大为意外啊,再者说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他看着自己的弟子,面带笑意:“最初你是有些抵触,可看过之后,不就立刻改口了吗?” 谷褚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随后说着:“不过,学生还有一点不明白,只是看第二回的文笔、桥段,以及诸多编排,那位还债楼主颇有笔力,若是一开始就按着第二回写,不就没有那般问题了,为何第一回偏偏要安排一个走失魔气的桥段?平白让人误会!” “兴许是经验不够吧,”英先生淡然一笑,似乎已经看穿了一切,“虽说文笔老成,但从我那老友透露的意思起来看,还债楼主理应年岁不大,这等年轻人写书,一开始不写个神魔大战、百族争锋,似乎都觉得体现不出天下之广大,也是可以理解的,想来以后他便知不妥之处,会有改观。” 谷褚点点头,然后颇为期待的问道:“那依老师之见,这《水浒》后续是否还能维持?又能达成如何程度?” 英先生看了学生一眼,沉吟了一会,才道:“要分好坏来看,若是好的情况下,他按照今日这第二回的局面写下去,那接下来只要平稳发挥,就足以塑造佳作,若是能顺势从江湖仇杀,好汉争斗,演变成战史演义,那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就算比不上《观天下》,但也足以位列二甲!” 说到这里,他看着谷褚,语重心长的道:“若是如此,那你就应该抓紧这次机会,只要靠着这部话本,能立起名号,距离出师也就不远了,要知道,我那好友也是与我保证过的,最起码三个月内,不会有第二家得说此文!” 谷褚一听,不由大喜,而后却做谦虚态,道:“都是老师提携,只是此文若是有这般前途,老师不如自己来说,我这点微末道行,说起来未免有些浪费了佳作。” “不用这般客套,我做老师的,能见弟子成才,心里也是欢喜,你能拿到这篇,就是造化,这自是你的开篇,再者说来,我如今以《说天下》立足,名号与这话本绑在一起,其他人虽然也说,但不如我说得好,这荆州内外的人一提起《说天下》,都会想到我,若是还说了其他,就分淡了这名望,摊薄了气运,反倒要让其他人后来居上了!毕竟,在这么说,他《水浒》还能比得上说天下不成?” 这话说到后来,语气就有些沉重了,也让谷褚不由严肃起来。 “这些且不说,”英先生话锋一转,“方才与你说的,是最好的局面,就是那位还债楼主……这名字当真古怪……那还债楼主若能维持这第二回的局面,自可从容,但若是后面又写回去了,又成了第一回的风格,那可就有的头疼了,说不定说到一半,便要停住,这个你心里要有准备!” “学生记住了!自会小心的!”谷褚一惊,赶紧表态,只不过他这话说完,又忍不住问道,“只是这话本好坏,关键还在那书写之人,咱们说书,虽知趋势,却难定夺,老师,这话本既然是您的老友传来,想来他与那位真正书写的是认识的,何不引荐一番?” 英先生摇摇头,道:“你是知道这些写书的,一个一个的,宛如那仓谷中的老鼠一般,吃的不少,却不愿意见人,这里面也涉及到了一些忌讳,总之,引荐是做不到的,最多是借着我那老友,给书写人传个话,不过……” “不过什么?”谷褚很是着紧。 英先生就道:“听我那老友的意思,那书写人的真实身份,恐怕非同一般,写出此书,其意也不在吃喝,恐怕只是随手为之,这样的人,便是告诫了,也未必有用啊!” “唉……”谷褚不由叹息。 —————— “哼哼,今日看那局面,就好过之前第一回,果然,四大名著这等水平的作品,放在整个历史长河中,都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难道还会在这里翻船?想想都不可能啊!我李怀既然敢写出来,那就肯定是有把握的!” 回到了别院之中,李怀立刻就感觉到,有一道道名望气运汇聚过来,在自己的身上缠绕,但比起之前通过邸报汇聚的那些,又有不同,其中似乎蕴含着某种信息。 只是当前他的心思沉浸于兴奋之中,根本没多少精力深究。 “之前不知道是谁担惊受怕、左右摇摆、来回横跳、进退失据、踌躇不定……” “停!”李怀立刻皱起眉头,“旁白君,你的成语可真多啊!” “我说这些,是为了告诉你!+1槽点!” “这正是我需要的!”李怀摆摆手,忽然心中一动,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所拥有的槽点,而后不由心道,“不算不知道,这一算真是下一跳,我这次来到此世之后,当真是槽点不绝啊,这才多久,便进账许多,已经超过了一百之数,就是现在回去了,这底牌也不小了,配合着得自关之山的技能,还有一年……” “作为精神病,我必须要再次提醒你,那一年的时间,可不是只算大宁,你在这里也待了几个月了,所以那个技能还能使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什么?”李怀闻言,不由色变,“系统,你又算计我!” 第二百六十一章 这是个什么话本? 突然得到了这个消息,李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好了,刚刚好转的心情,更是急转直下,然后盘算着自己在这边的时间,不由有些皱眉。 “算算时间,这都要半年了,四舍五入这就是一整年啊,我这也太亏了吧!” 李怀心里嘀咕着,没想到那系统旁白跟着就又补充了一句:“是吗?我记得我和你提过这件事。” 李怀顿时陷入沉默,等他回忆了好一会之后,有了一个结论。 “不是我记性不好,就是你记性不好!” 在这之后,旁白就没有回应了。 李怀则再次陷入了沉思,那就是需不需要立刻回去。 “目前我这边局势不错,不管是积累的名望气运,还是重新累积起来的槽点,都在稳步提升,显然进入了一个不错的节奏,但同样的,这样的开始,如果突然打断的话,情况就不会那么顺畅了,最起码,我个人的心里感受会有变化。”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最近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变化。 可以说,这一次他回到大周的乱世世界中,最初的目的很单纯,就是累积槽点,回去撸羊毛,结果引出了民望气运这回事,先是荆州邸报,现在重操旧业,搞得有声有色的。 “从邸报开始,虽然中间略有波折,但也算是一鼓作气,累积了众多气运金光,即使还不能熟练运用,很多功能也没开发出来,可目前局势是不错的,但还需要更进一步,比如水浒的第三回,以及即将到来的邸报交稿日……” 思量了好一会,李怀最终决定,还是等半个月之后,再决定是不是回归大宁。 “反正我在这边已经待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半个月了,如果急急忙忙离开,不说到底能争取多少时间,单说这边的布局和准备,也尚显得仓促,最后可能两边都干得不彻底,倒不如多留一点时间,把这边的局面彻底稳定下来。” 至于什么样的情况,算是稳定,在李怀的心里,也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标准—— “最起码,得让水浒这书走上正轨,摆脱被腰斩的可能。 这么想着,他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桌案和摆在上面的笔墨纸砚。 “今天第二回的反馈就不错,我可以尝试着加速了,不说一天一回,最起码一周两三回,还是可以的吧?不对,这说书和其他事不同,要记忆和准备,那就先定个一周两回,然后还有下一篇的邸报文章,经过问询会后,倒是不用忙着整理个什么理论,要低调发展,但也不能泯然众人……” 霎时间,他就觉得任务还是很重啊! 不过,在这之前…… “先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然后思路重新发散起来,“不知道经过今日的第二回,水浒的风评能否提升,知名度会不会增高,最重要的是,会不会多几个茶肆、酒楼进行评说……” —————— 就在李怀念叨这些事不久,做完了自己工作的文棵,便匆忙离开了别院。 只是他走了没有两步,就在街角处看到了两人,那二人对他打了个手势。 文棵神色微变,但赶紧点点头,等两人走了,文棵叹了口气,依旧如同往常一样,走在回家的路上,只是快要抵达住处的时候,忽然改了方向,走进了旁边一条偏僻的巷子。 在巷子的尽头,听着一顶轿子。 这轿子样式普通,只是寻常寒门用来充门面的那种,乍一看似模似样的,其实轿体简陋,轿帘垂落下来,上面还能看到污垢。 可即便是这种简陋的轿子,也不是文棵这样的人能轻易乘坐的,因此等他坐上去,便很是不自在,不停的扭动身体,想要找个舒适的角度、动作待着,却还是不得劲,而且这一路颠簸,让他感到头晕目眩,等到了地方,居然已是满身大汗了。 这目的地正是文庆的院子,不过是他家后院。 文棵小心翼翼的走下轿子,就被那管事领着,一路走过长廊,来到了文庆的书房。 “如何?今日去灵鹤茶肆,是否有什么收获?”文庆正在写东西,见了文棵进来,放下了笔,便就问着。 文棵赶紧说道:“今日不见什么特意之处,不过小人有个猜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否则我让你过来做什么?”文庆眯起眼睛,语气不快。 文棵便急忙道:“小人猜测,皇甫公……那皇甫氏或是对最近新起的一篇话本有兴趣!” “哦?什么话本?”文庆眯起眼睛,露出了思索表情,“给我详细说说。”而后他想起了什么,“灵鹤茶肆不是有个有名的说书先生,好像是姓英吧?我记得他说《说天下》不错,莫非皇甫小儿如今好了这口?这也没有什么奇特的吧?” 文棵摇摇头,说道:“那话本名叫《水浒英雄传》乃是新出的一篇,如今只到第二回!” “没听说过,”文庆想了一会,不得要领,“既是新篇,又只是第二回,那你是如何得知,他皇甫小儿,是因为这部话本而动?” 文棵解释道:“这一点,也只是小人的猜测,盖因之前皇甫氏过去,都会听到最后,最后还显不满,但今日听了水浒之后,便心满意足的回来了,想来他之前几次过去,就是等待此篇,因未见着,心有不快。” “水浒?”文庆再次咀嚼这个名字,然后看向文棵,“有点意思,我知道你在家中服侍了很久,很是擅长察言观色,你有这等判断,想来是不会错的。” 文棵赶紧客气起来,然后又说了几句自己的发现,只是比起最初那句,这些都不被文庆放在心上。 等文棵离去之后,文庆还在念叨着。 “水浒英雄传?这是个什么话本?皇甫小儿为何记挂此文?这其中莫非隐藏着什么隐秘不成?” 这么想着,他越发按耐不住,于是招了家中管事过来,直接就就问道:“去给我找几个说书人,让他们过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听后即明 虽然文庆下达了命令,可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几位说书人才被领到了文庆的院中。 那位院中管事在前面引路,等到了书房,领着后面的五人朝文庆行礼,跟着便要介绍起来。 “这一位,我可是认识的。”文庆站起身,走了过去,“禄馆的华先生!您这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号称与英先生、古先生齐名!前几个月,您说《花魁记》的时候,我几乎日日都去捧场!还有你们几位,可都是大大有名啊!” 那位华先生穿着朴素,年岁也不小了,但精神矍铄,闻言拱手道“公子谬赞了!我亦记得此事,因此今日听闻您需相助,便立刻过来了。” “承蒙先生看得起!”文庆也客气着,然后一挥手,“我那边已经备好了酒菜,请几位赏脸。” 那华先生一听,顿时大喜,与其他几个人纷纷谢过,就被领着过去了。 这边等人一走,文庆脸色却阴沉起来,目光落到那管事的身上,后者立刻称罪,说是甘愿受罚。 文庆则道“受罚?这个先不提,为何要挑选这个时候让他们过来?这个时间,我若是不招待,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可招待一群说书的,家中宿老知道了,指不定觉得我玩物丧志!” 那管事便低语道“好叫老爷得知,小人本是去周围几个小馆召集说书人,但他们皆不知那《水浒》之名,便提醒小人去找这华先生等人,只是这几位都颇有拥趸,也是各自场子中的台柱子,轻易不得离开,需得将那书说完方可,一来二去,就耽误了时间,到了此时。” 这解释让文庆的不快稍平,而后他冷哼一声,便迈步离开,很快便换上一张笑脸,入了宴席,与几位说书人推杯换盏。 待酒过三巡,文庆才算是问起正事,只是这一问,脸色立刻就有些阴沉了。 “水浒英雄传?” 华先生听了这个名字,转身问身边的几位同行“你们可曾听过此名?” 众人当然都是摇头。 文庆的脸色就更难看了,连表面礼节性的笑容,都快绷不住了。 华先生看出了端倪,赶紧道“公子不用担心,以我等在这行的影响,但凡有些名气的话本,都不可能不过耳,兴许这里面有什么缘由,不如将这事说得详细些,我等好给公子分析。” 文庆强撑着笑脸,目光一扫,那管事赶紧过来,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华先生听完,眉头紧锁,却不敢不回应,就道“原来是灵鹤茶肆之中说的新故事,不瞒公子您说,我等于他英瓯,也是有交情的,不过彼此之间还有竞争,有些新故事,若是找过来,让我等过目,那最初便只能在我等手上说,其他人不好染指。” “反过来说,在他那边开说的,在你们这里就挂不上名了吧?”文庆强忍着怒气,让自己尽量显得和颜悦色,他心里清楚,别看面前几人只是说书的布衣,可有着一定影响力,自己虽然出身名门,还有龙骧将军作为靠山,可毕竟没有实职,真要是惹恼了几个,传出一些指桑骂槐的影射之事,就够自己吃一壶的了。 到时候说不定族中都要来过问。 更何况,这本无事,是自己忽然让人把他们招来的,如果再闹出矛盾,这不是自找没趣吗? 正所谓自己找来的瘪,忍着也要吃完! 好在华先生也看出问题,笑道“公子,话虽如此,但也有例外,若是那话本乃是佳作,说了几回之后,必然扬名,那这行的人便都要趋之若鹜,话本的作者也会渴求扩散,于是便会传入各方。” “这需要多久?”文庆直接问道。 华先生就道“要看话本本事的程度,若是一般的佳作,能吸引一些人的注意,那经过一两个月,二三十回便能传出,不过也有快的,那些真正引人入胜的话本,比如当前的《说天下》等,就是如此,从第一回便勾人心弦,几回下来,满城皆知,不出一个月,各处皆知了!” 文庆点点头,不复多言。 华先生等人也算是识趣,已然猜到了这一场席的原因,想着自己等人难给帮助,没过多久,就主动告辞,迅速离去。 等人一走,文庆才有些恼怒的对那管事道“瞧你干的好事!” 管事的这次没有分辨,低头认罪,一句话不说的听着文庆数落。 文庆说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算是稍微出了一口气,然后他坐下想了一会,说道“你去给我打听一下,那个灵鹤茶肆,多长时间说一次水浒英雄传。” 管事的一听,就明其意,忍不住道“公子,若是文棵所言为真,那皇甫氏就是奔着此事而去,您若也过去,被他看到了……” “怎么?我莫非怕了他不成?何以他能去的地方,我就不可去了?”文庆将眉毛一皱,“再者说来,我若不去,如何验证?若是皇甫小儿果真是奔着那话本去的,里面必有蹊跷!我必探查清楚!” 说着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要知道,这小小话本之中,隐藏着的东西,可着实不少!” 与此同时,那些从文庆院中走出来的几位说书人,在走过了几条街道之后,尚为散开。 其中一人左右打量,见周围没有多少行人,便低语道“那位文家的公子哥,为何那般着紧那篇新文,莫非里面藏着什么?” “不错,刚才他脸色都变了,而且特意将我们叫过去,就为了这么一个新段,委实古怪。” “那水浒名不见经传的,但能惊动文家,或许值得一听!” 众人说着,目光都落到了华先生身上。 “这有什么难的?”华先生微微一笑,“既已说了两回,那这两回内容,肯定流传出来了,咱们多问几个,也就知道了,听过之后,大致能猜出其路途如何,疑惑自解!”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道“此言大善!” 华先生又道“除此之外,咱们放在灵鹤的眼线,可以叫来询问,虽未到约定周期,但既有意外,自当变通。” 众人又点头道“正该如此!” 华先生紧跟着又有一句“不过,既然眼线未曾第一时间告知我等,想来那《水浒英雄传》纵有潜力,也是有限,我等不必过于疑神疑鬼,若真是个第二个说天下,早在第一回我等便该知道了。” 众人听了,抚掌而笑,皆称赞道“还是华兄英明!” 华先生抚须而笑,连连谦虚。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快说!快说! 纷纷扰扰之间,时间又过去了三天。 这一日的早上,文庆起来之后,便如同往日一般梳洗,随后就记起来,昨晚自己那叔公派人过来,说是今天上午自己若是无事,就到他那里一趟。 这个召唤,让文庆很是兴奋,自打那日因李怀之事对话过后,他那叔公面露失望,可就再也没有召唤过他! 所以今日这事,当然让人在意。 因此文庆便当成了一件大事,准备要一举扭转之前留下的不好印象。 只不过,他这边刚刚开始着手准备,那边管事就跑了过来,匆忙的给文庆传达了一个消息—— “老爷,今日那灵鹤茶肆,便会讲起水浒!” “什么?”文庆不由一愣,然后不解的问道,“是已经开始讲了?” 管事的摇摇头,道:“没有,只是那茶肆的人放出消息,说是今日会说。” “怎么回事?”文庆响起昨日推杯换盏之间,听几位说书人介绍过的内容,越发诧异起来,“不是说,只有那些最受欢迎的话本,才会提前通报消息,让听众做好准备吗?这水浒不过两回目,之前还默默无闻,连其他说书人都未曾惊动,怎么今日就通报了?” “详细的原因,小人也不甚知晓啊!”那管事的只是摇头,然后询问,“您今日还要切见叔公,是否先做准备?那茶肆就先不去……” 文庆直接打断,问道:“水浒说了要在什么时候开讲了吗?” “说是午时之后。” 文庆就道:“既然是午时之后,那并不耽搁,我现在便去叔公府上,待事情完结,再去听也不迟,若是叔公有什么事交代我去做,那就要分轻重缓急,肯定家中更重,这话本下次再听,也是没什么的,莫非我文庆还能因为一说书事,而耽搁了家族正事不成?这种事,在我这里,永远不会发生!” 那管事的赶紧称赞两句,表示佩服。 经过一番折腾,午时过后,文庆脸色阴沉的从自家叔公出来。 “居然让我去给文昌他们做下手,配合他们书写文稿,那邸报之上,莫非真的就不能有我一席之地?简直荒唐!” 他越是想,越是觉得恼怒,一路上愤愤不平,等轿子快要到家时,他却忽然一摆手,对着外面说道:“转向,不回家了,直接去灵鹤茶肆,我倒是要听一听,那水浒到底有何特别的!” “可是这午饭都已经准备好了……”外面跟随的仆役就过来,低声劝着说道。 “不吃了,气都气饱了!”摇了摇头,文庆气鼓鼓的说着,随后便指挥着众人朝着灵鹤茶肆而去。 等到了地方,已经有不少茶客、看客占了位置,不少人桌子上还摆着点心。 食物的味道飘过来,让文庆肚子里一阵叽咕,这才感到腹内空虚,让人叫了一点糕点过来,便拿着吃了几口。 等吃过之后,略微平复了饥饿,文庆就直接将糕点扔回碗里,抱怨道:“这东西味道着实不怎么样,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下咽的!” 离得近的两桌人,听得此言,便都皱眉,其中一人似乎想要理论,却被其他人拉住附耳说了两句,最后作罢。 这时,台子上正在唱曲,倒也算是风平浪静。 文庆虽然对那台上的两人有些意见,嘀咕咕咕的,但也不过就是借机发泄一下,倒是没有引起多少风波。 过了一会,李怀与文棵等人到了之后,瞧见了文庆,顿时表情微妙,不过最后,李怀并没有过来招呼,直接找了张桌子坐下。 “那文庆怎的出现在此处?” 李怀心头疑惑,种种猜测接连浮现,想着是不是自己被跟踪了,又或者是钱淼拿稿子的时候有所泄露? 总之,他不由紧张起来,因为这事一旦暴露,可能就是麻烦。 更何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泄露出去的,连回溯时间都不好确定范围。 在他边上,文棵同样是心头狂跳,看着文庆来到此处,着实是吃了一惊,毕竟文庆先前可没有透露半点,万一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暴露出来了,那可就无法立足了。 众人这边各有心思,那边英先生也就上来了,依旧还是讲的说天下,可谓跌宕起伏,配合着这位先生的口技,更显精彩。 以至于李怀都听得颇为入迷,一时忘了烦恼,而那抱怨不绝的文庆,同样也是全情投入,忘记了之前种种,期间更是不时拿起糕点,下意识的吃了几口。 等一回说罢,英先生收起折扇,跟着就又是如同往常一样,一群人抱怨他说得太短,还要让他再讲几句。 “诸君莫慌,等会我那学生,还有一出好戏奉上,想来在场的众人,已经有不少知道的了,也是颇为期待的,若是我这个老师多说了几句,他可就要迟些登场了!” 听着英先生这话,人群中就有人喊道:“你先多说一回,等会你那弟子再来说,也不麻烦。” “正是!正是!” 眼看又是一轮起哄,英先生只得拱拱手,笑而不语,径直退了下去。 他一走,人群很快便议论开来。 尤其是那日谷褚说水浒第二回的时候,好些个人因为第一回的关系,直接就走了,没有留下来,现在见着不少相熟的,一副对水浒第三回颇为期待的模样,就疑惑起来,问了两句。 “怎的你等对那水浒,改了兴致?” “是啊,难道那第二回,又有变化?出来了什么厉害的妖魔,描述精彩?” “正是,快快与我等说说。” 很快就有人回复道:“这下你们可就不知道了吧,那水浒的第二回,已然没了什么妖魔,转而讲述江湖厮杀,很是精彩!” “是啊,听着十分带劲,而且最后那九纹龙到底如何,还不知道呢!” “今天就要看看,史进是怎的摆脱危机的!” 结果就有人疑惑道:“若是第二回便没有神魔事,第一回又何必要写呢?” “这……我也不知道,兴许是因著者年轻,把握有所偏差吧!” “啰嗦什么!快说!快说!” …… 听着众人议论,文庆却是好奇起来,但也更加疑惑了。 便在这时,那谷褚施施然走上了台。 第二百六十四章 你也敢如此? “兄台……” 台下,文庆找了离自己比较近的一人,问道:“这水浒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为何都是这般模样?” “这话本颇有意思,我上次差点走了,也是留下来了,才能知道,你算是问对人了。”那人哈哈一笑,谈兴上涌,直接说着,“这话本第一回和第二回的风格截然不同,那第一次说的好像神魔降临,第二次直接江湖仇杀,本来第一回虽然文笔不错,却因太过常见,好些个人感到无趣,结果第二回又精彩纷呈……” 说着说着,他见文庆面露不耐,也不耽搁,直接道:“今日来此的人,好些个是因为那第二回听着不错,期待后文,但也有些是来看看,这第三回又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又要变化,回到神魔老路,至于这剩下的,很多是好奇来此,有些只是恰逢其会,不过无论如何,这水浒必然要风靡一阵子了,最起码,也要扬名几日!” “何以见得?”文庆有些不解,他听这人说的笃定,还是有些想不通。 “原因十分简单,水浒本身文笔不错,如今又引起争论,引了各种立场之人汇聚,这久而久之,必有讨论、争论,尤其是那些个顽固之人,已经对旁人说过一些定语的,即使之后觉得局面有变,那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先前判断失误,要硬撑着,其中不乏自身评论之人,若是水浒日后风格尚佳,却被人恶意批评,那拥趸必然群起维护,这一来二去,还能不扬名?” 文庆听着不由点头,然后再看眼前这人,不由意外的道:“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居然有这等见识!” “我这算很忙见识,也是道听途说的罢了,”那人先是谦虚了两句,然后也报出了家门,“在下王集,最是喜好听传奇话本,寻常日里,要是有些空闲,便会留恋各处茶肆、酒楼,听得多了,想的多了,自是有了点见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原来是王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文庆当然没听过这人的名号,但听其语气,似乎颇为自得,于是便客套性的恭贺的一声。 那人也是礼节性的谦虚了一声,然后便笑了起来。 这时,台上的谷褚经过一连串的前置动作——比如给众人拱手,说几句场面话,又和几个相熟的打趣了几句,几句吊胃口的话说完,等台下已经有人不耐烦的叫喊了,他才不疾不徐的道:“诸位看官,今日说的,还是那水浒,上回说到……” 随后,他这一说起来,便不停下来,抑扬顿挫的,颇有几分之前英先生的气度风采。 这第三回更是一波三折,先是兄弟义气,而后又是一番人物塑造,紧跟着史进要去投奔王教头,中途引出了鲁达鲁提辖来…… 随着这剧情的发展,本来还略显嘈杂的茶肆之中,慢慢安静下来,众人一个一个的,都凝神倾听起来。 那谷褚更是说的口沫横飞,也是一副投入模样,也是越说兴致越高的样子。 等这后面,主要人物从史进改成了鲁达,最后发展到拳打镇关西这一段,更是说得众人血脉喷涌,不少人都站起来大声呼好! 这其中,便有那文庆,他起身之后,才觉得失态,正要坐下,结果目光一扫,见不远处也有一人起身,只是很是面善,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正要呼喊,却见那人回过头,见了自己,就摇头示意。 文庆登时会意,闭口不言,重新坐下,只是这心里却是忍不住嘀咕着,莫非这水浒真要大起?否则怎么连那位都给吸引过来了? 只是他还未曾想过多久,就重新被那谷褚口中的内容给吸引过去了—— 正说道鲁达打死了郑屠后,逃遁而去。 这一路寥寥几句,便勾勒出处处凶险,真个让人半点都难有喘息,跟着那情节一上一下的,生恐听漏了半点。 文庆也不例外,几句过后,早就将心理的怒气、烦恼抛之脑后,满心只是跟着谷褚的话语而走。 这听着听着,终于到了危急时刻—— 鲁达到了通缉自己的榜前,却是忽然被人抱住了! 那抱他之人口称“张大哥”,却是听得屋子里的重任,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半点都不敢多言,都担心这位勇猛的鲁提辖,会因此而落网,去偿了命! 只是那谷褚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 “这正是史大郎夜走华阴县,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毕竟扯住鲁提辖的是甚人,且听下回分解!” 啪! 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一个年轻公子就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怒斥道:“好你个谷褚,你莫非觉得自己是你那老师?也敢吊我等胃口了?还不赶紧吧后面的说来!” 这人说道后面,声色俱厉,却引得满堂人都纷纷站起! “不错!王公子说的正是!你又不是你那老师,怎的也敢如此?” “是啊,都这种时候了,你来个下回分解,你还是不是人?” “都这样了,你就老老实实的说吧,也别学你那老师了,你学不来,你老师若非德高望重,早不知道被人揍多少次了。” …… 这一次群情汹涌,连文庆这样只是因故来此的,都不免生出怒气,想着自己今日先是被叔公一番敲打,结果来这里想要探查皇甫小儿的虚实,不仅没有什么收获,反而要被人断章卡着?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碍于身份,他没有加入众人的追讨之中,可见着那谷褚原本一副从容模样,转眼就被众人斥责的满脸通红、神色慌乱,还是忍不住冷笑起来。 “活该!” 不远处,那王集吐出了文庆的心声! 而在一篇吵嚷之中,李怀迅速站起身来,招呼了一声,就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茶肆。 而那谷褚就没有这么好运了,等他好不容易回到后面,连衣衫都有些杂乱——方才他后退之时,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故意伸出脚,绊了他一跤!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这水浒虽是佳作…… “瞧你这副模样,方才想来是十分狼狈的。” 英先生还是坐在座椅上,抽着旱烟,看着弟子的模样,哈哈一笑。 谷褚苦笑起来,道:“刚才那场面,着实是让弟子捏了一把汗,虽说老师之前已经提醒过我,这第三回一说,情况可能还有变化,只是弟子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啊!” “行了,你就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能有这般局面,你就偷着乐吧!”英先生将烟嘴往旁边一搁,“若是其他人遇到了你这局面,不知道这心里该有多欢喜!” “这……”谷褚犹豫了一下,才说着,“只是今日见不少人恼怒得很,一连逼问,其中不乏一些老客,因我着实没有后续,所以根本无从回答,看那些人的样子,都很是不快,有不少直接拂袖而去了,万一影响了生意,这茶肆的人怕是要找老师您理论了!” “所以说你还是年轻,还是要学习一个,”英先生却摇摇头,“那些人为何恼怒,还不是想要听那后面的故事,今日走了,也是因为恼你不说,等你日后说了,他们还是要再来,根本不用担心,恰恰相反,有这些个人,如此反应,他们出去之后,必然心中不快,需要找人吐露、发泄,这一来二去,就帮你把名声给散出去了,这是好事!” 他见谷褚脸上还有担忧,就笑道:“怎么?你还不信?那就等着吧,等过几日,你说那第四回的时候,来了多少人,也就知道了,为师估计啊,今日这屋子里,虽说都是来听我的,不过其中也有不少,已是承认了你的水平,得有一小半,等下次,估计就是一大半了,说不定,还能多个十几人,专门过来听你!” “不敢与师父相提并论!”谷褚赶紧摆摆手,表明态度。 “呵呵,为师难道还会妒忌自己的弟子?再者说来,这水浒虽是佳作,但第一回先天不足,还是受到制约的,虽会招揽不少人,但谷褚啊,佳作是有极限的,除非不做寻常话本,超出想象,如那说天下一般,才有可能引起巨大变化,所以当前这局势固然可喜,可你也不能放松警惕!” “弟子谨记!”谷褚赶紧点点头,随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不过,老师,弟子心里还有一个忧虑,便是这话本的作者,其人到底为何?当前这第三回也已经出来了,剧情可以说是渐入佳境,偏偏咱们对后面的情况并不知晓,往日的话本,就算著作者隐藏身份,可也会透露一二脉络,也好让咱们作为,但现在……” “这是个问题,”英先生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而且是不能不考虑的,不过暂时咱们还不用担心,我那老友的节操还是有的,他既然说了,在这之前都是咱们这边独占,想来还不至于有变,毕竟这水浒虽是佳作,但还不至于引起太大风潮,目前除了咱们,可能没有几家会有兴趣,可能都还不知晓,因此暂且宽心,咱们还有时间,让我与那老友多交涉一番。” 谷褚这才微微放心。 不过,英先生跟着却提醒道:“这并不是说就高枕无忧了,你得心里有数,接下来几日,前面三回,可以回头讲一讲了,最好每天都露个脸,得让后面再来的人,也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毕竟其他家没有说的,咱们一家说,那就得来回多磨磨,只有前面的人都听了,才会对后面的感兴趣,你后面才能人多,懂么?” “弟子记住了!”谷褚点点头,心下觉得老师果然是看得远。 这时候,外面忽然又有动静,听着不少人喧闹。 谷褚不由又担心起来。 “莫多想,无事!”英先生淡淡一笑,“你得明白,越是这般,你越是要拿出架势、气度,想一想,那些世家是如何作态的?你也是讲过过往世家英杰的,当明白,逆流之时能做中流砥柱,才显本色!” “弟子记得了!” —————— “当真是可恶!” 另一边,从灵鹤茶肆中出来的文庆,却是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 “先是被叔公教训了一番也就罢了,结果来这里听个话本,还要被人吊胃口!那个说书的叫什么来着,就是那个一副小人得志的家伙!他叫什么!” 旁边的人赶紧过来回禀,说了谷褚的名字。 “呵呵,一个布衣白身,连寒门都算不上的下九流,让他给本公子说书,也算是造化了,结果还故作玄虚,简直岂有此理!” 说着说着,他这怒火越发高涨,只不过发泄终究是发泄,文庆也很清楚,这说书人吃的就是这碗饭,肯定不会一次说下多少,所以不过是借机抱怨罢了。 只不过跟在旁边的人,却一个个噤若寒蝉,就算有人想要提醒一下这位公子,您此番前往那茶肆,可不是为了听个水浒,而是想探查那皇甫氏的目的,怎的现在就忘了? 但看文庆那暴怒模样,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这个时候过去触霉头,一个不小心,可就要被迁怒了。 不说文庆这一路是如何回去的。 就说那边茶肆的评书场一散,众人尽管不满,可好多人都是老书客了,也懂规矩,刚才一个个做出义愤填膺的模样,无非是要诈一诈谷褚,想着这新人说不定阵脚一乱,指不定就真说出来了。 结果怎么怂恿人群,那小子都不吐露半点。 “我看他谷褚,可不像是能沉得住气的,毕竟太年轻。” “是啊,之所以不说,可能真的是后面没有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在别人家听过这水浒英雄没?为何我没有印象?” “只有第三回呢,哪里去听?” “你们倒是好了,最起码是从第一回听起来的,我可是从来未曾听过,今日只是听了第三回,觉得很是不错啊,前面两回是什么剧情,说来听听。” “那你可要听好了,可别惊讶。” “你们尽管说来,就算不如他英先生师徒,说个大概总不会有问题吧……” …… 一路上,类似的对话随处可见。 但也有一些人听着,面色微变,正是华先生等人派来的眼线…… 第二百二十六章 写小说果然前途光明! “来了!” 偏僻但却僻静的小院子门口,两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孩看着门外,等见着三四人的身影之后,立刻叫喊起来。 随后,其中一人快步跑入院中,嘴里叫喊着:“老师!老师!您派出去的人回来了!” “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一个妇人呵斥了两句,她的衣服同样质朴,不过却打理的干干净净。 那男孩赶紧停下脚步,低着头,小声的解释了一句道:“三姨,方才几位先生已经来过了,透露了个消息,说是他们的听客里面,就有不少人听人说过那部水浒,甚至还有人听过,描述了个大概,弟子觉得挺不错的……” “你才多大?你懂什么?”那妇人又是呵斥,“老老实实听你老师的。” 男孩还想再说,但最后终是低下了头,说着:“知道了,三姨。” “咏怀,进来吧。” 这时,旁边的推门之内,传出了华先生的声音,那那还咏怀一听,如蒙大赦,给妇人行了礼,便就走了进去,然后就通报了个消息。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几声问候,四名青衣男子站在外面,躬身行礼。 “都进来吧。”华先生的声音再次传出。 四人点点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空间不大,但胜在干净、空旷,地上铺着席子,那位华先生跪坐在最里面,而男孩咏怀则坐于其侧,正小心的打量着众人。 “听完了?”等几人行礼过后,华先生笑眯眯的问着,“感觉如何?” “确是出色之作……” 跟着那人便将自己听到的桥段、内容又讲了一遍。 那少年咏怀在一边听着,脸色接连变化,随着剧情情绪起伏。 先前他虽也听人说过梗概,只是那几人只是听过第一回与第二回,而且主要说的就是第二回。 加上那些人里面,虽也有经常听人说书的,掌握了一些技巧,可毕竟平铺直叙为多,比起面前这四个人可就大有不如了。 这四人都是师从说书人,其中一人还是少年咏怀的师兄,只是为了作眼线,都没有怎么抛头露面,知之者甚少,但本事并不见得低,而且这次得了几位先生的命令,亲耳听了原生宣讲,现在回来肉身回放,效果非同一般! 等四个人说完,连华先生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看来,必须要正视了……” 嘀咕了一句,华先生忽然抬起头来,道:“旁的不说,先派几个人,去将那谷褚接下来几日所说之内容记下来,若是我所料不差,接下来他必会主要宣讲前三回,翻来覆去几次,你们必能记下。” “原来如此,”四人点点头,其中一人则道,“但那位著作者只交给了灵鹤茶肆,甚至可能是只给了英先生师徒,咱们贸然说出去,万一惹恼了那著作者……” “多虑了!”华先生哈哈一笑,“你且想想,那些个小说家所求的为何?无他,流传而已!无人例外!否则何必书写?心中有故事,若不与人说,又有什么趣味?只是他将这故事只给一家,多数还是受到限制,担心无从传播,这水浒正是如此。” 他见众人的注意力慢慢集中过来,就道:“我等宣之,就是要等那著作者不满,若是他找过来最好,正好展现诚意,也能名正言顺的宣讲,毕竟那人肯定也不想只局限在一个灵鹤茶肆的,那才有多少人,能给其人多大的助益?” ———————— 光芒闪烁之间,李怀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一道道蕴含着奇特意念的光辉,正在缓慢的汇聚到自己身上。 “果然,还是写小说流传速度更快啊,而且水浒的流传度就是不一般,这才第三回出去,汇聚过来的名望金光,就又有暴涨的趋势,甚至都快赶上之前几个月在邸报上的收获了,而且感觉还有些不同,好像里面蕴含了很多的信息量!写小说果然前途光明啊!再这么写下去,我这是要发啊!” 回到家中,李怀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一副惬意的样子,心情大好,一扫之前几天的紧张和疑虑。 毕竟之前信心满满的推出了水浒,结果第一回就被各种贬低、打脸,第二回略有回升,但还是前途不明,但第三回局面突变,让他心中大定! “在这么发展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是畅销作家啦!”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兴奋,脑海中描绘出种种画面,不由笑出了声,但旋即他注意到失态,轻咳一声,重新严肃起来。 “我不能掉以轻心啊,毕竟问题还有不少,就是抛开系统旁白给我挖的坑,光是小说家这个身份,就见不得光,还得靠着‘还债楼主’这个名字才能持续,更不要说,这背后还隐藏着一个组织头目的身份,唉……” 最近钱支那边的人没有再联系他,但李怀丝毫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更加在意起来,毕竟先前能见到人,多多少少还知道对方的想法,预测其人目的,现在一见不到人了,那可不就连进度都不清楚了,万一哪天搞出个大新闻,直接把自己推出去,这谁定得住?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准备一下,在大周乱世虽说没什么实权,但有许多超规格的外挂,什么主角光环、气运金光,都用起来啊……说起来,这从水浒聚集过来的气运金光,总觉得感觉上,和主角光环有点相似啊……” 这么想着,李怀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将两者拿出来比较,并且下意识的同时调动了两者。 下一刻,他的头上光环暴涨,汇聚到周遭的气运金光,则是如同流水一样,逆流而上,朝着光环汇聚过去! 那些好不容易聚集过来的民望气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 “我去,这什么鬼啊!我的气运啊,我放在这边的这么多的气运,这是去哪了?”李怀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满脸震惊,“系统,你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你这是要吸我啊!我其实是个工具人?” “安静安静!你这脑子里都什么?大镖客玩多了?”旁白君直接斥责起来,“淡定一点,你自己写的书里面,主角碰到这局面不都是沉着冷静的探查局面么,怎么到了你这,就大惊小怪的!+1槽点!” “那这到底是……” 李怀还待再说,忽然戛然而止。 在他的心里,一道信息流过—— “演义气运与特色主角光环结合,衍生三分之一个编剧概念,请设置前提条件,进行推演……” 蛤? 第二百六十七章 被捅了! 李怀瞪大了眼睛,他的脑海中,方才那句信息仿佛还在心头回荡。 “编剧概念?这名字听着有点上头啊,该不会就是我所想的那种,系统!系统!你给我出来讲解啊!刚才不是很积极的吐槽我吗?” 面对李怀在心中的呐喊,系统旁白却无动于衷。 “什么玩意儿啊,需要的时候没影子,不需要的时候,冷不防的给一句,要你何用!” 嘀咕了几句之后,李怀不得不面对现实。 “面对这样一个无赖精神分裂系统,我必须要足够自立才行啊,得自己去开发和发现外挂的用处,唉,我真是太难了!” “你要点脸吧!+1槽点!” “你终于出来了!”李怀眼中一亮,一副计划通的样子,“快给我讲解!” 安静。 过了好一会,李怀撇撇嘴,“切”了一声,终于放弃了诱骗系统的打算,这心思自然而然的转回到了对方才那句话的研究上。 “让我想想,刚才说什么来着,说演义气运和主角光环结合起来了,形成了三分之一个编剧概念!然后就没有后续了,话说一半十分让人在意啊!不过,话说回来,后续内容想要猜测,还是很简单的,就是说,只要继续传播水浒名声,凝聚出一个完整的编剧概念,问题怎么都解决了吧!” 然后他长出了一口气。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将是一个非常有用的概念,必须掌握了才行啊!” 有了这个目标,李怀心里的计划越发清晰起来,至少他很清楚,当前这个局面下,回大宁的计划可以再往后面推推了。 “说不定这编剧概念一入手,外来再撸羊毛,也更加方便了,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小说传播出去的是演义气运,这气运还分种类?设定太复杂了吧,又不是设计游戏!而且为什么演义气运可以结合,之前邸报弄来的气运呢?有没有作用?” 这么想着,他心念一动, “之前的气运,和主角光环结合在一起,能不能有什么变化呢?总觉得变成了合成游戏啊,不知道有没有结合图鉴指南,让我合成出一个杰克霜精什么的……” 思维的发散中,这次尝试以失败而告终。 “为什么呢?两者有什么不同?按照我之前的分析,以及从其他人口中得到的情报来看,气运还是基于人而产生的,是因为人群不同吗?荆州邸报面对的群体,和水浒话本面对的人群,当然是不同的……” 他皱起眉头,心中满是不解,可思来想去,也不得要领,不由叹息一声。 “唉,大周乱世世界,有太多的疑团了,虽然外挂不少,可情况却更加复杂,相比较而言,还是大宁那边更好啊,毕竟我是个侯爷啊,哪里像这边,还要寄人篱下。”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窗外,便叹息起来。 虽说龙骧将军对他不错,可正因为这份不错,让其他人对他多有敌意,将军人在的时候还好,人一走,从很多细节就能感觉得到。 “今日那文庆跑到灵鹤茶肆,估计也是因为我,也不知道那小子是否有什么奸计,我可得小心一点了,在集齐一个完整编剧概念之前,还是低调低调再低调,老老实实的凑满气运,然后就该回大宁了,要不然都要忘了那边剧情是什么样了,对了,那边是什么剧情来着?” 于是,接下来李怀就陷入到了众多回忆之中,总算是慢慢把握到了大宁王朝那边的反叛战争进程。 “如果这边的技能,能带到那边就好了,话说回来,刚才那道信息提醒我什么来着,就是编剧概念后面一句,设置前提条件什么的?感觉这句话的信息量不小啊!我得琢磨琢磨……” 在李怀的计划之中,时间流淌。 一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这一日早上,荆州城的城门缓缓开启,外面一片人喧马嘶,赫然有一批百多人的队列在城外站定。 为首的,正是龙骧将军文景,与他的副将徐淄。 这个消息,一下子就从城门处,朝着城中扩散,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征伐归来,想来不是击破了什么贼寇,就是又为荆州开疆拓土了。 同时,这也意味着,城中百姓的父兄子弟,也已经从前线归来,按照往日的规矩,他们必是带着战功与战利品归来,当然,也有那痛失亲人的,不过依照着龙骧将军的规矩,抚恤金也足以让普通百姓家的日子有巨大改观。 因此,一时之间,满城兴奋,宛如过节一般,一如往昔。 没过多久,荆州牧的大公子,便带着不少人直接迎了出来。 “将军,此番大声,北方在也无人敢小瞧我荆州的了!”那大公子恭恭敬敬的行礼,又领着一众官员过来见龙骧。 双方一番寒暄过后,那位大公子问道:“今日是否还游街?方才父亲已经让人把将军此番征伐的战功,通报全城了,按着规矩……” “无需如此,”龙骧将军摆摆手,“这番征战不能说是胜了,我等目的,本意是诱使那几家的兵马南下,然后歼灭,如今只是拒之门外,算不得胜利。” 大公子也不坚持,又问:“那将军是先回家,还是先去州牧府?” “自是要去州牧府,这是规矩,不得乱了规矩!”龙骧将军说着,便示意身后众人先在此处安营扎寨,然后对徐淄说了几句,就带着几个人出列。 荆州大公子见状,不由松了口气,然后笑呵呵的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走入城中,没过多久,就有将军府的心腹管事过来,那位大公子见了,并不阻止,反而借故前行,让出空隙。 那管事便趁着机会,将家中这些时候的大小事说了一遍。 “大体上,我在外也都听闻了,”龙骧将军点点头,“还算是平稳,只是没想到,我那学生本事不小,让诸多大师、大儒另眼相看,先前在外征战,没来及看邸报,现在如何了?” 那管事正待要说话,前面忽然一阵骚乱,然后有不少人急匆匆跑过来,给前面的大公子等人通报消息。 龙骧将军看着疑惑,眉头皱起,但转眼将军府也有人过来传消息了—— “前面的街道,说是出了争斗,一歹人捅了最近声名鹊起的谷先生!” 第二百六十八章 你说的这个朋友……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龙骧将军不由一愣,他朝前面的街道看过去,眉头紧锁,进而问道“那谷先生是做什么的?我这印象中,荆州城百业之中,可没有这个姓的人。” 那报信的人赶紧就道“这位谷先生名为谷褚,乃是个说书的,这半个月因说《水浒英雄传》而声名鹊起,如今荆州城内外,不知道他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龙骧将军的眉头没有舒展,身边的徐淄倒是走过来,直接道“说书人?你说这人叫谷褚?说的是《水浒英雄传》?这个人与这部话本,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 那传讯人的就道“这人是最近出名的,将军与徐副将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便是那水浒,同样也是兴起于最近这半个月,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那水浒是真的好听!” 说到后来,这传讯人反而眉飞色舞起来,跟着他脸色转而阴沉“只是每一回后面都不讲完,非要留个尾巴去后面,任凭旁人怎么说,他谷先生就是半点也不吐露,今日被人捅了,也是能够理解的!” 但跟着他又想到了什么,不由着急起来“不好,这水浒的最新章节,每次都只能从谷先生口中得知,而且便是他那老师英瓯,都不如他说得精彩,这要是出了个意外,可怎生是好?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干的,人家只是说书的,他怎么下得去手来!” “……” 徐淄听着这人自己过山车一样的话语变化,一时之间,反而不知如何说了。 “怎么?这人莫非只说水浒?”龙骧将军看了一眼前面神色大变、面露紧张的大公子,开口问道。 “旁的茶肆、酒馆、客栈,乃至天桥底下,也有不少人说,只是都是从谷先生那里听去的,都是过去说过的段落,而且还不如谷先生的完整,更不要说,但凡有新章回,都是自谷先生手中出,旁人如何比得了!哎呀!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这人情绪有些激动,但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正在何人面前,赶紧控制了一下情绪,而后口中称罪,说自己的兄弟,最近很是迷那水浒,每天回去都要跟自己唠叨半天,以至于有些昏了头了。 徐淄在边上听着,十分想要问一句你说的这个兄弟,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有点意思。”龙骧将军没有什么斥责,反而微微一笑,“不过,我记得前面的那条街上,最有名的说书人,乃是灵鹤茶肆的英先生,哦,你方才好像提到了他的名字。” “对,对,讲说天下的英先生,那谷先生正是他的弟子,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那传讯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前面的大公子已经走了过来,脸上带有一点犹豫。 “怎么了?”龙骧将军摆摆手,让身边的其他人都让出空位,“看大公子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 那大公子便道“是这样的,前面出了点意外,所以和将军商量一下,咱们稍微绕道……” “这有何难?”龙骧将军哈哈一笑,“那绕道便是,也无非是一句话的事。”话落,见对方依旧面有难色,又问,“怎么?公子还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大公子踌躇了一下,还是如是说道,“我那幺弟,最近很是迷一个话本,唤作‘水浒英雄传’,宣讲此书的人,名为谷褚,正是前面灵鹤茶肆的台柱子,呃,之一,方才有消息说,他被人袭击了,似乎受了重伤,于是我想着,我那兄弟或许要因此记挂,还要着人来问,倒不如我过去看看……” 说到后来,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提议有多离谱,毕竟他现在是奉命来迎接大胜而来的军队的,因为繁琐私事,而怠慢了出征将领,着实是轻重不分了,甚至要是那将领有些疑虑,说不定会以为,这是州牧府的某种暗示。 所以一句话过后,大公子就知道自己昏了头了,因为是出突然,情绪激荡之下说错了话,便要找补。 没想到龙骧将军却哈哈一笑,道“这有什么?我等身为荆州的官员、将领,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得享如今的权柄、富贵,靠的就是这城中的百姓,他们若是出了状况,我等又正好碰上,正该要过问,若是不闻不问,传出去了,还不知道要有多少风言风语,大公子你时时刻刻都被众人盯着,更不可犯这等错误,若是为了文某,而不问百姓死活,才是错误。” 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不由点头,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却还是不免认为有理,连那位大公子都不例外,几乎都被说动了。 这时,龙骧将军又看向徐淄,道“徐淄,那复命上见的事,我去就行了,你陪着大公子去过问一番,”跟着又看向大公子,“公子,你且去问,这复命州牧之事不可耽搁,但有我一人足矣!” 他这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徐淄等人立刻不打折扣的执行起来。 等大公子等人回过头来,龙骧将军已经走得远了,他这才回过神来,觉得事情不妥,可看着面前的徐淄等人,却知道木已成舟,不由苦笑起来。 “大公子,咱们走吧。” 徐淄微微一笑,指了指那后面。 另一边,龙骧将军领着行人,朝着州牧府而去,支开了大公子一行人,少了一些顾忌,他便问着那个过来传讯的人“把这些日子来,家中、族中的动向说一说。” 那人点点头,便开始诉说一些族中细微之事。 龙骧将军听罢,叹息道“尽管我几次暗示和进言,族中诸老,还是未能看透这件事啊,还想着要立足一方,传播族中贤名,唉,却不知道天时已变!名望气运、名望气运,而今的根基,不在名望,而在气运,而气运是由人而来的,不握民,终为泡影。” 叹息过后,他又道“不过,怀儿倒是让我意外,他那几篇邸报的内容,说的恰到好处,莫非他已经看透了局面?等这次回来,倒是要是与他谈谈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败露了? “公子!公子!不好了!不好了!” 将军别院之中,一名青衣小厮快步疾奔,一路上横冲直撞,差点将几个修剪园林、花坛的仆役撞倒,随说最后时刻闪过去了,还是将众人吓了一跳。 所以,等着小厮跑过去之后,这一路上的仆役、丫鬟,免不了低声咒骂两句。 那小厮不管不顾,直奔李怀所住的屋舍,等到了外面,离着八丈远,声音已经传进屋子里了。 将正在偷偷摸摸写稿子的李怀,给吓了一跳,这手上一抖,直接在那纸上留下了一大块墨迹。 顿时,李怀眉头皱起,看着这写了大半张的文章,叹了口气。 他无限怀念穿越前的众多码字软件,括弧,小黑屋除外。 “皇甫敬,你要是不说清楚个原因,就算是自家人,也别怪我不客气了!”放下笔,李怀转过身,看向冒冒失失冲进来的小厮,眯起了眼睛。 尽管李怀的年岁与那小厮相仿,可几个世界养出的气度,诸多学识培养出的涵养,以及那种外挂在手、天下我有的从容,依旧不是对方能比拟的。 那小厮是最近半个月,新入府的。 和其他人不同,这人是被以甫叔的名义推荐过来的,据说真名为李敬,为李家的家生子,但为了掩人耳目,叫了个皇甫。 只不过,李怀对这小子一直不能完全放心,原因也很简单—— 虽然其人是拿着甫叔的介绍信来的,可真正走的流程,是通过钱支那边。 钱支是个什么人? 在李怀眼中,那是一个一门心思想要反清复明的反动分子啊! 这么说或许不合适,毕竟那人要复的,是李家江山,只是其人行事隐秘而诡异,让李怀生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坑一波的感觉,如何能够放心? 因此,对这个李敬、皇甫敬,同样不敢掉以轻心。 而被李怀这么一看,尽管心中急切,那名为皇甫敬的小厮,还是略微收敛了态度,但脸上焦急依旧,直接说道“不好了,那个说书人被人给捅了一刀!” “什么?”李怀一愣,然后眼神变化,先是凌厉,进而有些慌乱,“谷褚?” 李敬赶紧点点头,说道“对!就是那谷褚、谷先生!只是为何被捅,小人就不知道了,人太多,众说纷纭,我不敢耽搁,先来通报给您。” “被人捅了一刀?怎么回事?难道是冲着钱支来的?败露了?被人知道那水浒是从暴恐分子手中流传出去的?会不会牵连到我?不对,这肯定会牵连到我啊,我是不是该准备细软跑了?” 一瞬间,无数念头在李怀的心头闪过,但丰富的演出经验,让他表面上看着一切如常,毕竟…… “我慌个毛啊,实在不行就回溯!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情况和原因!” 这么一想,他马上神色如常的问道“把你知道的,都说说。”不过,跟着他摆了摆手,“不妥,这里不是说这些的地方,不如我们先去现场看看。” 在他想来,与其在这里等候消息,然后循着不知道真假多少、模糊多少的第一手资料,去决定是否回溯,倒不如直接去往现场,真要有个好歹,立刻进行回溯,不也省去了中间商赚……耽误时间么? “而且,我距离短期目标,已经不远了,正是关键时刻,如果这个时候掉链子,问题可不小……” 李怀的意念在心中流转,相应的信息传出—— 那所谓的编剧概念,赫然已经完成了五分之四,只剩下一小点还未完成。 “本来今天就要有新的章节宣讲出来,一切顺利的话,今日就能补齐这编剧概念了,而且槽点也已足够,正好可以准备准备,返回大宁了,结果闹出了这档子事,谷褚居然被捅了一刀,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莫非是丐帮之类的黑恶势力?荆州最近不开展一些扫黑除恶的专项活动吗?这样老百姓如何安居乐业?” 这般想着,他也不再耽误时间,一个转身便就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不动声色的将方才写的几张藏好,锁了起来。 然后施施然的走出门外。 那小厮李敬在后面看着,不由佩服起来,觉得不愧是自家少主,这等时候了,居然还如此条理井然。 “真希望我也能如此从容洒脱啊!” 带着这样的感慨,化名皇甫敬的李敬,就跟随者李怀,一路前行,最终抵达了案发地点,只不过根本无法靠近茶肆,就停在了巷子外面—— 衙门的差役已经到了此处,拦住了来往行人,而且正在驱散人群。 李怀二人来到这里刚站定,就有人来驱赶他们。 李怀眉头一皱,觉得情况并不简单,想着要如何说服对方,冷不防的一个声音从巷子里传了出来—— “皇甫怀,你怎么来了,莫非你这些天,没有好生用功,反而沉迷这话本传奇之事,听了消息,也来看不成?” 熟悉的声音一传过来,李怀登时一个激灵,他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好见着了朝着自己走来的徐淄。 “你怎的在此?” “我为何会在此?”徐淄脸上没有笑容,只有冰冷,“你该不会沉迷话本,以至于连今日将军凯旋的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怎么可能!”李怀义正言辞的道,“文师凯旋这么大的事,我几日前就开始惦记了,今日也是一早便出来,想要好生等待的,结果是听说这边出事,想着别影响了文师凯旋的队伍,这才特地跑过来一看。” 嘴里是这么说,可在他心里却忍不住紧张,毕竟他虽不是因为话本而忘了这事,但因为最近太多太多事情接踵而来,无论是邸报、交稿、钱支,乃至那李敬的到来,还有甫叔的踪迹,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 “算你说的有理!”徐淄冷哼一声,“不过你既然来了,那正好一起过来听听案情,我追随在将军身边,经常听他说你聪慧,你正好来评评理,看看此案该如何定夺!” “哦?愿闻其详!”李怀眼中一亮,暗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我可不就是来探查这个的么?这下子可名正言顺了,当即就不客气,直接询问,“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是一个看客,因为那谷褚老是将那剧情吊着一般,不说个爽利,还每每拖个几日才继续,他气不过,因此拿着刀,捅了那谷褚下腹一刀!” “什么!?” 李怀闻言大惊,跟着就感到下身一凉。 第二百七十章 情有可原? “怎么了?”徐淄注意到李怀神色有异,“莫非你有什么想法?” “不,”李怀赶紧摇摇头,“我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觉得那凶手着实太过凶残了,居然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实在是让人痛恨!简直是个败类!”说到后来,他义正言辞。 徐淄却是满脸意外,他仔仔细细的看了李怀几眼,看的后者都有些不自然了,甚至李怀都问道“怎么?莫非是我说错了什么?” “不!”徐淄摇摇头,继而点点头,“现在我相信,你是没有沉迷那话本了,方才是我误会你了。” “哦?为何?”李怀固然对自己孩子般天真的演技充满了信心,但也不至于膨胀到觉得无缘无故的,就接触了徐淄的怀疑。 徐淄则道“因为其他人一听说那谷褚被捅,都是先叫好,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进而才会担忧,觉得那凶手不该如此,可依旧还是对凶手表现出了一定的同情,丝毫没有如你这般,直接就开口痛骂!” 李怀悚然一惊,意识到自己无形之中,虽然摆脱了一个嫌疑,但似乎陷入到了另外一个嫌疑之中。 “这是徐淄虽不算是大老粗,但有的时候在细节上不够深究,所以他看出问题,最多是说个两句,或是刚才就是在心里嘀咕,可如果被其他人看出不同了,这问题可就不小了……” 李怀正在反思,而徐淄果然没有深究,嘀咕了两句之后,就领着李怀继续前行,很快就到了灵鹤茶肆的门前。 越是靠近,他越是能够感到气氛凝重而紧张,等到了地方,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门口的那一滩血迹。 血迹已经变干发黑了,但依旧让李怀看得触目惊心,下意识的捂住了小腹,有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随后,他目光移动,落到了门口聚集的那群人身上,这里面大部分是穿着统一制服的衙门差役。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衣着打扮截然不同的男子,年轻的那个似乎说话更有用,因为都是他在问,其他人听着——除了那个回答的人。 回答之人,看着颇为瘦削,身着直裰,面色有些苍白,但神色不见慌乱,如果不是衣服前襟上的那片血迹,李怀恐怕会将这人看做是个普通的听客。 毕竟,灵鹤茶肆中大部分的看官,都是这幅模样。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官们真是太危险了。” 目光在地上的血迹,和那人胸前的血迹上来回巡视,李怀不由升起了一点敬畏之心。 徐淄自是没有这么多感慨,带着李怀一路走过去,来到了前面,在走到血迹边上的时候,他还记得提醒李怀一句,不要踩到上面,注意保护现场。 李怀表面上点点头,表示好好好,暗地里却吐槽着,这么大一滩,黑漆漆的,是个瞎子也知道不能乱踩。 不过,他倒是明白了,这个时代对于案发现场的保护,不能说十分到位,但至少是有的。 两人走过去的时候,问询还在继续,不过引起李怀注意的是,徐淄走到那边,先对那个青年拱手行礼,说了一声大公子,然后指了指李怀,简单介绍了两句。 那位大公子就转过头来,对李怀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并没有正式见礼。 李怀也只是礼貌的拱手回礼,不过这心里却是通透起来,知道面前这位,肯定就是那位州牧的大公子了。 “说是这位公子地位不稳,被其他几个世家支持的兄弟挤兑,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怀行礼之后,微微转了一点念头,他在将军府住了一段时间,八卦还是听了不少的,这才有此好奇,但也仅限于好奇,对于他这样可以履行不同世界的假……作者来说,对于其中一个世界的关注,并不是特别浓烈,在意的往往只是对自己有利的部分。 想着想着,见没人再来招呼自己,李怀就留心起那位犯人的供述了—— “……我本无意伤他,只是此人太过嚣张,他几天只说一回,这也就罢了,有人催逼谷褚,他还经常讽刺提问者,更是大言不惭,说是不满意,可以去别人家听!” 那犯人越说越是激动,原本的平静已经消失殆尽,近乎质问的说着“试问谁人不知,那水浒的最新回目,只能在灵鹤茶肆听,其他家说的,都是老旧之事!他就是仗着这点,所以为所欲为!” “这……你稍微平静一下,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大公子居然和声安慰起来,看得李怀一阵咋舌,跟着就听大公子说着,“但是捅人是不对的,万一那谷褚真的死了,今后这水浒,不是听起来更加困难?而且我在州牧府也有关系,知道一些事,本来衙门就紧盯着各处话本说书之人,稍有不对,就会封禁、追究,若是因为你的关系,让水浒被禁,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这台词听着不对啊! 李怀眉头紧锁,感到了困惑和不安,因为他居然从大公子的话中,听到了一点同仇敌忾的味道,只是更为温和而已。 “这温和派的和谐分子,才是最大的阻碍啊!” 顿时,李怀对大公子警惕起来。 而那犯人在听了这些话后,微微一愣,面色有些惭愧,但嘴上还依旧强硬说道“那人若是死了,还会有其他人讲的……” 边上的几个差役,此时小心的对大公子道“公子,若是问完话了,小吏等要带他去衙门入案。” 大公子点点头,说道“是这样的,其实我也知道,若不是我身份摆在这里,有些话在此处是不方便问的,你们只管去做便是,只是有一点,这人的行为还是情有可原的,事情的原因也问清楚了,最好能从轻发落!” 那差役抱拳说道“是!我等会捎话回去的。” 李怀却听得瞪大了眼睛。 乖乖,都闹出人命了,还情有可原?还从轻发落?还有没有王法了?乱世,果然是乱世啊!礼崩乐坏! 一时之间,他心中叹息不已。 但就在此时,有人从茶肆中快步走出,嘴里喊道“醒了!醒了!谷先生醒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是不是该换个马甲? 李怀松了一口气。 原来人还没死。 他对谷褚还是颇为认可的,最起码,自己的作品(抄袭),是通过这位说书人,才得以声名鹊起,如今更是有了风靡的趋势,难免心生亲近之感。 现在听说其人无事,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那位大公子。 “既然先生醒来了,那我等说什么都要去探望一番!”大公子说着,当先迈步。 在他后面,那个同样衣着直裰,和其他人装扮不同的中年男子也点了点头,道“正该如此,而且小吏还有些事,需要询问谷先生,当然,还有其他人。” 话一说完,他没有跟上大公子,而是转而吩咐起其他差役,让他们如何召集茶肆人手,如何保护现场等等。 听到这里,李怀就明白了,此人八成是此次案件的真正负责人,本该主导局面,但因为那位大公子横插一手,不得不退居二线,现在才抽空重新掌握了局面。 对此,他也不多做评价,因为旁边的徐淄已经跟了上去,他当然不会停步。 走进来之后,整个茶肆之中都是风声鹤唳的样子,这对李怀而言,已经十分熟悉的环境,现在散发出来的,处处都是紧张气息。 无论是那些跑堂的伙计,还是那些弹奏的姑娘,一个个都神情紧张,其中有些人,还被一些差役叫住,问了不少问题,里面的一些回答,一些让李怀听得心惊胆战—— “是的,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普遍了,不时就有人在门外发现开过锋的刀片,往往还夹带着一些恐吓信。” “晚上进场有人在外面叫喊,过去虽然也有这等情况,可不如眼下普遍。” “唉,真是造孽啊!谷先生平时挺好的一个人,平易近人,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那些话本,每次已送来,先生就连夜背诵,争取第二天就给众人讲上,为了看官,他当真拼命,你等知道他有多努力吗?” “对呀,对呀!真要算起来,吊众人胃口的,分明是那还债楼主!真要是捅人,应该去捅他!可惜那人从来都不露面!” …… 这一声声、一件件,让李怀皱起了眉头,深刻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写小说也太危险了吧,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能暴露我就是还债楼主这个冲击性的事实!” 他正想着,却听走在前面的徐淄,忽然说道“大公子,怎的听了这些话,你愁眉不展的?” 大公子就道“其他话本没有引起这些个争论和骚动,就是水浒引起了,我担心州牧府中有些人会借机生事,最后的结果,就变得难以收拾了。” 李怀闻言一愣。 “这……”徐淄眉头一皱,显然也想到了过去的一些情形,“不过水浒这话本,应该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地方吧?” 大公子摇摇头道“没有,开篇神魔事,事后虽涉及到前朝的些许细节,但后续都是江湖争斗,能有多大隐患?那些好汉各个本领、义气过人,但终究还是局限于江湖之远,最多涉及刑狱,还算稳妥。” “这就是了,大公子无需杞人忧天。”徐淄一席话,暂时打消了那位大公子的忧虑,却让李怀眉头紧锁,愁眉不展起来。 原因无他,作为作者(抄袭),他可是十分清楚后续的故事的。 “这后面都和当代朝廷干起来了,这是造反啊,妥妥的有问题啊!我怎么昏了头了,选了这个水浒?这问题也太大了吧?不对,我当时是想着,后面还有诏安的情节,然后塑造出来的众多好汉,一起为朝廷出力,岂不美哉?更何况,大周是个乱世啊,名义上有个朝廷共主,其实并无卵用啊,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想着想着,李怀自己又摇了摇头。 “不对,我这么想不对,政治斗争从来不管是非,哪怕朝廷毫无威严,一样能被拿来攻讦政敌,只要能将对方拉下马,那些人能说的天花乱坠!造孽啊!这么大的隐患,我当初怎么就那么乐观?我得一天更几回,才能跳过造反,直接诏安啊!完了完了,是不是得准备换马甲了,我还挺中意还债楼主这个作者名的……” 胡思乱想之中,李怀忽然注意到,徐淄又注意到了自己,他马上就收敛情绪。 徐淄摇摇头,没有多问什么。 这时,众人已经来到了里屋,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谷褚。 这位最近名声大起,几乎时时刻刻神采飞扬的新近说书红人,此刻却是面色苍白,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不过眼睛却已经睁开了,正在被人轻轻的喂着粥水。 “如何了?”大公子询问旁边的几位大夫——这周围街上有名有姓的大夫,都已经被请过来了。 那大夫便回道“保住了性命,只是留下了病根,好在说书不受影响,只是得修养个几日。” “还好,还好。”大公子点点头,然后意识到这话不妥,又补充道,“无大碍就好,只是可惜……” 李怀也是微微摇头,眼看着编剧概念就要集齐了,没想到半路出了这种事,不知道要拖延多久。 “诸位放心,”忽然,那位英先生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小徒养病的这期间,水浒不会停的,会由我亲自来讲!想来是不会让诸位失望的!” 众人闻言,先是一惊,继而大喜——包括几位大夫,都露出了喜意! 唯独是那重伤卧床的谷褚,脸色一变,竟然挣扎着想要起来,只是他到底是受伤太重了,而且是要害中刀,浑身无力,连话都还说不出来,如何能挣扎起来? 最终,反倒是情急之下,重新晕了过去! “好生照看!”英先生摇摇头,做出了慈悲状,“这孩子,就是让人不省心!” 然后一转身,就对众人道“不过,诸位放心,今日的水浒不会停,等这里稍微整理之后,下午就重新迎宾,我劳累一番,说完说天下,就接着说水浒!” “这样……也好。”大公子也看出一点端倪,但终究没有多问。 倒是李怀撇撇嘴,明白了其中猫腻,但这对他可没有坏处,自是不会多言。 “希望这样能加快累积速度……咦?” 这般想着,他赫然发现,那意识深处,气运凝聚,那个残缺的编剧概念,已然完整! 第二百七十二章 要被禁了? “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我现在任务圆满了,等见过文师,整理一下这边的思路,借着睡觉的功夫,就返回大宁世界吧,不然时间长了,剧情都忘了,再组织起来可就有得忙了。” 从茶肆回来之后,李怀的关注焦点,自然而然的从案件上,转移到了那完整了的编剧概念上。 事实上,就在概念完整的瞬间,李怀的整个心思,就都放到了上面,其他的就有些顾不上了。 不过,他也知道当时的情形,不便于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当时还硬忍着,没有表现出太多异样,生生挨到了那位大公子被人叫走,才随着徐淄归来,连接下来,英先生第一次开讲水浒的场都没顾得上看。 本以为还要听徐淄一番唠叨,没想到这位将军副官,也很快就被人叫走了,立刻就让李怀有了时间和机会,能自己把握。 有了闲暇时光,第一件事,当然就是把这个概念的效果探查清楚。 这按理说并不容易,因为那个精分系统并不总会给李怀反馈,但这次事情却十分简单—— 相应的信息,已然出现在李怀的意识深处。 “这个编剧概念,当真有趣,这里面描述了,若是想要得到一个结果,可以提前预设出来,混合着气运,书写在一张纸上,并且在七天之内,将足以促成结果的相应前提条件描述出来,书写在另外一张纸上,两张纸叠加在一起,这些条件,必须是已经发生的,埋进土中,若是条件充足,则三天之内,预设的结果就会出现……” 明白了这些含义之后,李怀都笑了——气笑的。 “确定不是闹着玩?过去这些天,一直致力于完成这个所谓编剧概念的我,是不是个傻子?” 他扪心自问,感到一阵无语。 “还将条件列出来,结果都是发生过的,最后埋进土里,我要不要数个一二三四五?若是已经发生了,那为什么还要靠着这个编剧概念?不是已经顺理成章的发生了吗?” “你是不是傻?”系统旁白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有了前提,描绘出了结果,就一定会发生?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古代谋士,为了促成一个结果,需要多少资源去配合才能成功?除了算无遗策之外,只有运气特别好的时候,才能做到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坐等发生,这样的机会摆在了你的面前,你居然不知道珍惜?” 被这句话点醒之后,李怀眯起眼睛,他心中灵光一闪,进而问道“若是如此,那我问你,如果我预设好了一些条件,比如说,他关之山失去了某个技能、敌军内乱或者有问题等,那最终能让此人落入陷阱,被我捕捉么?” 但是这一句疑问,就没了任何反馈了。 “切!” 李怀撇了撇嘴,不复多言,但是对于之前得到的信息,却让他浮想联翩,觉得抓住了一个很重要的点。 “若是按着旁白的说法,或许我真有可能做个超强谋士!” 李怀的遐思没有持续多久,当夜幕降临,吃过了晚饭之后,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龙骧将军想要见他。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李怀的预料,他早就做好了准备,因此这边消息传来,根本就没有停顿,直接就跟着人,乘坐马车,前往了将军府。 “这次停留的时间也挺长了,可惜因为文师大部分时间在外征战,没有找到机会学习更多的技能啊!” 和其他人不同,或许是因为龙骧将军本身具有气运光辉,加上名义上就是李怀的老师,也时常教导他,所以从龙骧将军身上获得技能,不需要消耗一百槽点进行剥夺,只需要消耗主角光环缓慢的积累技能经验,自然而然的就能得到技能——这个技能概念,更近似于复制,并不会让龙骧将军失去相对应的能力。 只不过,这个过程比较缓慢,之前一次,李怀花费了半年时间,其中有好几个月都是紧跟在龙骧将军身边接受教导,才获得了两个技能,现在好几个月见不到将军一面,自是无从获取新的技能。 “我已经准备离开了,只能等下次过来,再谋取技能了……” 思索之中,马车停了下来,李怀走下来,已然到了将军府门前。 不过,等他走进去之后,却见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来客——他看到文庆正在与一个仆役争论着什么,面红耳赤的,最后不欢而散。 在走的时候,文庆看到了李怀,然后迈步前行,不过走了几步之后,他犹豫了一下,居然又朝着李怀走了过来。 李怀不由眯起眼睛, 这半个月以来,他见到过文庆不少次,但和过去不同的是,双方之间没有多少争论,甚至都不曾说过几句话——他们都是在灵鹤茶肆碰面的,自第一次同在茶肆听书之后,每次水浒更新之时,文庆都会准时到场。 只不过,双方过去的矛盾和龃龉,没有因为这样的碰面而改变,最多是彼此互不理会。 “他这个时候过来,莫非是要趁着文师归来,给我挖个坑?我可得小心一些……” “皇甫怀!你也得到消息了吧?”冷硬的语气,从文庆的口中说出,显得十分不情愿,“我听说,当时你就赶到现场了,那想来也该知道了,水浒当下可是出名了,却也带来了麻烦!” “什么?” 李怀一时之间还没转过弯来,到了最后才明白过来,顿时,他看向文庆的目光就有些古怪起来。 怎么闹了半天,面前这位居然是因为水浒才来说话的?不是为了挖坑?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坑吧? “怎么?你怀疑我想要使坏?”文庆恼怒起来,“我若是想要算计你,难道还会让你知道,会做得这么明显?” 李怀很想点点头,毕竟在他看来,面前这位文氏子弟的手段着实不怎么样,不过他更在意对方透露出来的信息,因为这似乎能解释,为何编剧概念迅速圆满了。 果然,文庆接下来的话,解答了李怀的疑问,却也让他吃了一惊—— “那凶人的狂行,让好些个人知道了水浒,纷纷去听,因此名声大振,却也让上面的人留意起来,听说有张家和蔡家有意要推动封禁!”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还债楼主有危险,与我李怀何干? “朝堂上的人有意要封禁水浒?”李怀马上整理思绪,让自己镇定下来,但还是难免惊讶,“这可还没有闹出反动剧情呢!” “什么意思?”文庆立刻注意到了细节,“什么叫还没闹到反动剧情?莫非你知道后续剧情?” “啊?”李怀马上意识到,因为太过意外,下意识的剧透了一点,但他自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回溯,就含糊解释,“没有,我就是好奇,一般的之所以出炉,不都是有什么反动、反叛剧情,才会被封禁的吗?水浒可没有这些!” “但是水浒闹出了人命!乃至连还债楼主先生,都有可能受到波及!”文庆半信半疑的看着李怀,“而且你为什么对的套路这么熟悉?莫非你看过?” “怎么可能!我这是听其他人提起的!”李怀警惕起来,想着对方说不定真是来挖坑的,所以决定快刀斩乱麻,“况且,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水浒会不会被禁,他还债楼主有危险,与我李怀何干?” 这可不光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李怀自是不想心血被404,但问题是,他自问自己隐藏的很好,不至于泄露了身份,连那谷褚等人都不知道还债楼主的身份,文庆就更不可能了,那为何要给自己说这个。 “关键还在将军!”文庆的回答,击破了李怀的胡思乱想,“张家、蔡家乃是荆州的权势家族,他们若是想要封禁水浒,几乎无人敢阻挡,毕竟犯不着为了一部话本得罪这两家,也就是将军可以抗衡他们!” 天真! 李怀立刻就暗暗摇头,想着这小子果然是年轻啊,人生经验不行,见得不够多,人家两个大家族何故因为一本小说而大动干戈?必是有所图谋啊,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是要借机生事,这时哪个正常的人会蹦出来? 但这话他不打算明说,只是道“既然其他家犯不着为了一个话本得罪两家,那这么厉害的两家,为什么会为了这个话本而有动静?有些说不通吧?” 文庆愣了一下,然后沉吟了一下,最后看了李怀一眼,脸色憋得通红,最后还是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里面或许藏有陷阱,确实不该让将军牵扯其中!”然后便不愿意多说一句,甚至连个拱手礼都没有,转身就走。 “太没礼貌了!”李怀嘀咕着,只是心里也不免暗道,这小子虽然性格恶劣、行为不端、脑子有坑、手段幼稚等一堆缺点,但最起码心里还是有点数的。 “不过这小子居然会因为水浒,来和我说这些,显然是觉得我能在文师面前说上话,特意过来嘱托的,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该不会是还债楼主的粉丝吧?但话说回来了,从这小子的话中,我大概知道了,因为负面事件,很多原本不关注水浒的人,都跑过去听了,想来就是这一波流量变现,给我直接带来了编剧概念的圆满!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事实上,除了这些问题之外,李怀很清楚,自己目前需要考虑的,就是还要不要继续更新…… “毕竟都有朝堂大佬注意到了,不管真假,至少是传出了名号,后续的走向十分成迷啊,我得稍微注意点了,稍有不对,就该切割了……” 摇了摇头,将感慨抛出脑后,他迈开步子,直往正厅,很快就见到了正在品茗的龙骧将军。 “见过老师!”李怀依例行礼,随后便依礼站到一旁。 “你的那几篇邸报文章,我都看过了,不错,越来越有长进了,”龙骧将军放下茶杯,点头肯定,“只是还是还有些瑕疵,比如太过杂乱,东一下、西一下,但这些后续可以慢慢修正,都不算是大问题,但我也大概明白,你当前的主要问题,还是太过于偏重兵家了……” 什么情况? 李怀有些糊涂了,自家这个老师虽是诗书传家的文家出身,但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兵家大佬,跟着您老人家学兵家法,有什么问题吗? 该不会刚才文庆说了什么坏话,现在要发作了吧? 正当他打算询问两句之时,将军后面的话,让他将话语都咽了下去。 “我之前与你叔父约定好了,会送你去往明镜先生门下为学,如今你在我这里学了一些兵法,看着有些起色,只是这为学之道,重点还在基础,你得了我的传承之道,行了我的道,可要理解更深的东西,还得多多积累,方能有所成就,明镜先生那边,是个何事的地方!” 他顿了顿,看了李怀,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此番我会多待一些时日,该传授给你的,一样不会缺少,而在这个期间,我会让人去明镜先生那里走动,争取早日将你送过去。” 您这话有点甩包袱的意思了啊!该不会是我的那几篇文章,其实让你不爽了吧! 心里想着,李怀嘴上还是称是。 “你也不用多想,你的文章没有问题,但我希望你能更进一步,因此名明镜先生的教诲是必不可少的!”将军正说着,旁边走来了一个青衣仆从,在他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李怀注意到,龙骧将军的神色微微变化,不由好奇是什么消息。 但跟着,将军挥挥手,让那人下去之后,就对李怀道“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置,本来还想今日考较一番,只能改日了,你先回去吧。” 李怀行礼而归,路上则思量着,现在这边的事,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至于水浒的存续,以及那张家、蔡家的动向,只能等以后有空再思量了。 “还是先回大宁,继续之前的进程,争取早日完结战乱,等那边局面平息,我也就暂时不需要强化兵家技能了,去明镜先生那边为学,也能从容一些。” 打定了主意,李怀便想着今日趁着睡眠,就可以离去了。 但等回到别院,推开房间的门,见到了背对着自己的钱支,他立刻心中一紧,反手关门,然后便问“你怎么有空来我这了?莫非出了什么事?” 可别是组织暴露牵连到了我,也别是你想搞什么大新闻啊!我还是个小孩子,这小身板,撑不住! “少主!”钱支转身,单膝跪地,“属下此来,是想要告诉您,如今局面大好,水浒英雄传一定不能停,必须继续下去!” 蛤? 李怀愣在当场。 第二百七十四章 能力越高,搞事越大! “您的水浒英雄传,而今已经引起了不少的变化,想来为您带来了众多气运,属下通过研究发现,按着目前的剧情走势,要不老多久,如今登场的几个重要人物,后期就会聚集在一起,给朝廷造反!这将大大有利于我等的准备!” 钱支压低了声音,但却压抑不住声音中的兴奋。 但李怀却惊了! 大哥,你这么厉害的吗?这才十回啊,你老人家就看出这么多东西了,后面的剧情都要给我剧透了,你这个小说家这么厉害的吗? 但钱支显然没有注意到李怀的惊讶,或者说,他从中理解出了其他的含义,所以他继续说道:“当前,这荆州内外,还存有不少人,对朝廷、对州牧府有着妄念,以为那些人来回征伐,真的是要为他们开拓安宁,丝毫没有看透这些人的本质!” 似乎是情绪逐渐高涨的关系,钱支的声音也没有一开始那么低沉了,逐渐提升的音量,让李怀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那些官僚、将领所求的,无非还是个人的权势,是家族的兴荣,他们发展荆州,为的不是荆州的百姓,而是自身的利益,是为了方便他们在乱世之中,谋求立足之地,更想要逐鹿中原,若是没有这些需求,他们绝不会给予百姓优待!就算是现在……” “打住!打住!”李怀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钱支啊,咱们先冷静一下,而且你声音能不能小一点啊!在这么下去,把人引来了,可如何是好?此处可是龙骧将军府的别院!” “是极,是极!”钱支这才回过神来,从一种诡异的狂热状态中恢复了平静,“实在是属下有些激动,但毫无疑问,水浒一文,足以向荆襄之地的百姓,揭露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贵胄的真面目,只要继续写下去,必有收获!” 李怀却是忧虑起来,他忽然想起文庆的提醒,不由暗道,那两大家族无缘无故的要搞水浒这么一个还没有完全发迹的小话本,不会就是和钱支一样,预测到了后续剧情了吧? 一想到这里,李怀不由叹了口气,更加担心钱支借此瞎搞,让事情越发复杂,于是也不啰嗦,直接就说着:“你可知道,已经有消息,说是荆州的大族,那张家和蔡家将有行动,要封禁水浒!” 果然,听到了这个消息,钱支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吟起来。 李怀松了口气,想着这个消息,总算是让这位造反积极分子知道厉害了,说不定他就因此老实…… “这么说,他们已经注意到我等的动静了!” “???” 李怀被这句话又给惊了! “你们做什么了,为何会被那两家注意到,而且难道这行动,还和水浒有关?”他忍不住追问两句,心里想着,你们可不要瞎搞,把我玩死了啊!我就是想写写文章,累积点粉丝,弄些气运,赚点技能,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请你们行行好啊! “这些,等大事成了,少主自然知道!”钱支简单一句话扔出去,让李怀更加担忧起来,但问题是钱支根本不打算解释,甚至不给李怀一个追问的机会,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扔出来之后,便灵巧的转身,一个飞跃,直接撞开紧闭的窗户,离开了房间! 由于钱支的用劲儿十分巧妙,所以动作幅度不大,那窗户被一撞之下,也没有损坏,等人离去了,堪堪关闭。 ??? 这么一番操作,又惊到了李怀。 “这也太不把我当领导了吧?听到不好的消息,招呼都不打一声,转脸就走了,你就没想过给我说明一下,你到底有什么动作?不对!我若是领导,不是应该听我指挥吗,怎么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李怀这心里越发的不平静了,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而他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仅仅是一转眼的功夫,他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李怀不由心中一突,毕竟这屋子里刚刚还有个人,等打开房门,见是过来通报消息,说将军明后两日有事,要过两天才能再见李怀。 “既然是老师有事,那肯定是大事,我这个不妨事的。”李怀简单几句,将人打发离去之后,才隐隐明白过来。 “那钱支也是个好手、高手啊,耳聪目明,他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才会立刻离开,还算是果断,只是他身手越高,我越是担心啊!” 能力越高,搞事越大! 李怀深明其理,不由越发担忧,只是当前这局面,显然不是他能改变的,唯一能做到,就只有承受了。 “唉,无论怎么说,这边的事,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还是按照原计划,回到大宁吧。” 回归之前,还有一些事要做的,除了如同往常一般,吃饭、做功课之外,还有就是将一些待办事宜,都给记录下来,防止自己下来过来,还要回忆一遍剧情。 这其实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因为多数都是将军要召见之类的,至于涉及到钱支等人的信息,他当然不会留下记录,不仅不会留下记录,还把一些废稿、残稿,以及写了一半的稿子,都撕得粉碎,然后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不光记录消失,就连那些事,都随风而去。 只可惜…… “这终究只是奢望,不知道如果那个什么编剧概念,能熟练运用了,能否做到类似的情况……” ———————— “侯爷,贼军先前发生了骚乱,但很快平息下来,眼下已然后撤,依寨而定,守而不出!” 大营之中,禁军将领安再怀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局势,然后便看着那位满脸迷茫的定襄侯,眼睛里满是凝重。 今日,乃是定襄侯麾下兵卒过来,诉说了李怀的要求,说是想要旁听行军议事,于是安再怀丝毫也不耽搁,直接将李怀请到帐中,给他好生介绍了一番,然后就等着李怀出声。 在他想来,简单一次碰面、配合一封信,就让贼军大乱的定襄侯,既然提出要求,就肯定不是无的放矢,必有妙计! 李怀消化了一下局面后,总算大致想起了之前的情况,随后说道:“这个,咱们军中的斥候、探子,必然有许多贼军那边的纪录,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查阅一下?” 第二百七十五章 道我真是这个用意? 李怀的这个请求,按理说是有些出格的。 哪怕是一般意义上的钦差、监军,想要直接插手军中的情报工作,都是十分犯忌讳的。 事实上,跟随李怀同来的刘毅、郭詹等人,都不免皱眉摇头,觉得这个提议太过孟浪了,说不定因为这个过分的要求,让好不容易缓和的双方关系,又发生波折。 事实上,在过来之前,李怀就先叫几人过去,询问了一些局面后,说了这个打算,就被劝了一波,结果李怀却表示自己要试一试,毕竟在李怀看来,如果真造成了好感度下降的分支剧情,大不了读档呗,说不定就顺利了呢。 对此,刘毅、郭詹等人只能叹息,不过,他们并未料到,,安再怀另有想法。 原因十分简单,就是李怀之前的一番操作,轻而易举的就让贼军内部发生了巨大的波动,这个结果,在安再怀想来,那必然是李怀可以设计的啊,而且考虑到整个事件的过程、事情发展的前后顺序,他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套连环计! 现在,显然是这个计谋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明白了!”想到关键之处,安再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吩咐下去,让人将最近的情报梗概拿过来,给李怀过目,末了还问了一句:“不知道这些梗概,是否附和君侯的要求,若是不行,您可以移步去往卷宗放置之处,详细探查!” 这么配合!这和刘毅他们说的情况不符啊! 面对这么顺利的局面,李怀都有些意外,想着到底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太过爆棚,还是之前剧情有什么细节,自己疏漏了? “算了,等情报送过来,仔细检查一遍,或许就知道原因了。” 李怀心中大定,就等着那情报梗概送过来,自己浏览之余,再顺便回忆一波剧情。 不过等人来了之后,安再怀却对李怀道:“兹事体大,还请君侯一人移步内帐,我等才好参详,其他人等,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这本是正常提议,却难免让郭詹等人担心起来,毕竟李怀虽有点身手,可绝不是高手,真要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就是李青在场,那也是来不及阻止的。 只不过,李怀却摆摆手,毫无芥蒂的道:“理应如此,既然将军愿意给我看,莫非我na这点事都要计较?” 堂皇大气,令人佩服。 就连随同安再怀一起过来的几名将领,都不免有些佩服了。 而李怀这一发话,郭詹等人也不好多言,只能看着其人跟着安再怀走入内帐。 说是内帐,其实和外面区别不大,一样十分宽敞,而且摆放着不少的书架,上面还罗列着众多卷宗。 不过李怀很清楚,这些可不是用来装点门面的,恰恰相反,每一个卷宗都十分重要,在他与龙骧将军学习的期间,就曾经不止一次的见过类似的情况。 要知道,即便只是一万人的军队,组成这支队伍的人,每一个都有性命,他们构成的一个个小队,以及曾经执行的命令,探查之后得到的情报,周围的地形、敌人的分布等等,这众多的信息,都不可能单纯只靠着人脑去记忆,而是要付诸于笔头,被记录下来,关键时刻还能查阅的。 这个内帐,就是这么个地方,用来存放一次征伐之中,涉及到的诸多纪录,因此这里也是整个军营的重中之重,需要被层层守护。 “文师曾经说过,排兵布阵固然重要,但安营扎寨还在其上,按照不同的兵家派别,以及个人经验、性子,这军中各种用处的营帐、建筑,要怎么摆放、摆在什么地方,如何组合,都各有不同,和我穿越前玩环世界、缺氧之类的挺像的,所以我肯定能学好啊,目前来看,安再怀这位将军,更喜欢将指挥中心和卷宗存放处放在一起,大概是为了增加守卫力量,同时减少守备力量的分散吧。” 对于任何交战的军队而言,指挥官和行军卷宗都需要守卫,放在一起,无疑能集中守护力量。 “但也容易被人一网打尽,但至少安将军没有把情报中心也放在一起……” 看着那被人临时搬来的一堆卷宗,李怀的目光扫过了几个角落中伫立的亲兵守卫,对安再怀示意了一下,这才走过去摊开卷宗。 “内容稍微多了一点,但也只是个梗概,若是您需要有人协助,我这边……”安再怀正在说着,却见李怀已经快速翻阅起来,看那样子像是在糊弄一下,只是从其专注的目光中,安再怀却意识到,这并不是单纯的翻书,或许真的是在看。 “莫非传闻是真的?真的是过目不忘?” 无论如何,安再怀都很清楚,李怀既然弄出了这么一个阵仗,那自己就不好再给出提议了。 借助主角光环的效果,李怀迅速补充着战场内外的情报。 这一看,还真让他觉得收获不小。 “原来如此,因为我的意外操作,先是一番作弄,引得关之山亲自过来督战,然后又用激将法,让他关之山不得不与我亲自见面,原来是这样,我在这里用了激将……不对啊!” 看到这里,李怀不由抬起头来,看向安再怀,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确定这里是我用了激将法?”他生怕这小子是表面服帖,背后还要搞事,就像那文庆、钱支一般,可别故意留一手,转脸就给咱上书朝廷,直接卖了。 “这点眼力某家自问还是有的,”安再怀淡淡一笑,“您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住我!之前以战而促,又亲上战阵,部下陷阱,先绝其死士精锐,又令使孤入,这背后更有诸多算计,我在朝中也有些人脉,知道之前您协助枢密院,布局中原,几番逼迫,关之山也不得不随之而动,而后……” 他侃侃而谈,每一句都说的斩钉截铁。 一时之间,李怀都被说懵了。 难道我真是这个用意? 毕竟在大周乱世,李怀只是个孩子,只能隐藏身份连载名著,猛然回来,画风突变,被人这么推崇,还真有点不习惯了。 “唉,我还是得赶紧习惯一下,毕竟我的真实面目,就是这么拉风的男子!” 第二百七十六章 我这是要发呀! 在对自己的怀疑中,李怀继续看了下去,越看,越是佩服自己。 “原来如此,我在经过那次见面之后,早就安排好了后续的情况,利用之前几次的波折,散播了一部分谣言,挑动了整个敌军阵营内部的纷争和混乱,如今,敌军之中以蔡冰为首的一派将领,隐隐有些不满!” 李怀一目十行,在光环的加持下,却始终保持着头脑清清醒(?),慢慢意识到了自己的布局,对眼前局势的深远影响。 “如此看来,如今整个战局,都在按照我的计划进行,这……” 等快速翻完众多情报信息,脑子里充斥着各种真的、假的、虚的、实的信息汇聚在一起,让他也难免有些头脑发胀。 不过,比起其他人,李怀最大的优势,就是主角光环的加持,让他的思维更加迅速、记忆力更好等等,所以能大致分析出一个梗概,这才能得出先前那些结论。 但在这之后,他也很清楚的意识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这里面肯定是有机缘巧合的地方,不过倒是给我提供了一个思路!” 在李怀的意识之中,那个新近得到的编剧概念浮现出来。 “前提设置好,结果推导出来,而过程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似乎和这个编剧概念的情况十分相似,仔细想一想,一个故事的编剧成果,不就最好突出一个戏剧性吗?这么看来,我的目的,真的有可能成功……” 他眯起眼睛,思索着目前掌握的情报,以及可以利用的信息—— “使用编剧概念,预设一个结局,然后补充结局所需要的前置条件,只要条件和结局之间,拥有着顺应关系,足以促成那个结局出现,那么就可以通过消耗一个编剧概念,来让这件事变成现实!” 李怀的眼睛一亮,他的思路终于畅通了。 “在这之前,我的思路是要先预设一个结果,比如我要包围了关之山,然后夺得他的一个技能之类的,然后再去想前提条件,还要考虑这个条件到底能不能触发这个结局,要推演成功率,但最大的问题,是要促成前提条件的出现,这虽然可以,但一个不小心就要玩脱了,那么为什么不换一个思路呢?” 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叠一叠的情报卷宗。 “整合现有的情报,然后从里面挑选出我需要的那几个条件,顺势推到出一个和原本差不多了多少的结果,或者提前确定一个这种情况下可能发生的结果,这也就意味着,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预知’,哪怕我无法推动局面,让关之山被围困,但如果我推动他退出,然后确定他走哪一条路,那么提前带人过去埋伏,想要将他真正围困,一点也不困难,所不同的,不过就是这个包围,是在结果之后发生的!” 想着想着,李怀的嘴角不由挂上了一丝微笑。 “这样一来,整个局面,不就打开了吗?只要有足够的编剧概念,那我以后肯定是算无遗策了啊!人设又稳定了许多,主角光环也能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只可惜这边没有气……” 李怀忽然愣住了,忽然,一个念头不可抑制的在他的心中闪过。 “按理说,在大宁的世界虽然有主角,但根本看不到什么光影特效吧,在我去往大周乱世之前,这主角光环的辅助作用,根本没想过能在大宁使用,但现在不一样么,对,我光顾着了解这边的局面,还没来得及检查自身呢……” 这般想着,他念头一动,目光一转,身上泛起淡淡的光辉。 “存在的!” 李怀又惊了。 “我的气运光辉带过来了!” 刹那间,李怀的思路便轰然洞开。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利用气运,在大周所做的那些事,就能在这里做到了……不不不!” 李怀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激动之色。 “我应该想一想,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我有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啊!在大周乱世,为了凝聚气运金光,那些人可谓挖空了心思,什么邸报、小说、打仗、施政、养望,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因为种种限制,只能在一片区域中散播名声,收集气运,而且因为乱世和开发程度的限制,各地人口也十分有限,对比起来,大宁可是一个统一王朝!” 这思路一开,无数念头和想法就喷薄而出! “更重要的是,在大周那边,我的身份十分尴尬,想要收集点气运,还要隐姓埋名的,就这样,还十分凶险,一个不小心就要准备细软跑了,哪像这边,堂堂定襄侯,还是政府的高层,真要是收集起来,别说气运,编剧概念都能给你整一锅!” 一念至此,李怀的嘴角勾起。 “我这是要发呀!” 殊不知,他这一会的表情变化,都被安再怀看在眼中,这位禁军将军不由松了一口气,甚至也露出了笑容。 等李怀回过神来,说自己要回去整理一下思路,暂且告退,安再怀都十分配合的恭送出去,等人一走,他更是神采飞扬。 旁边的将领见之,不免奇怪,便问其故。 安再怀便道:“无他,乃是大功将至,是以身心愉悦!” 众人忙问其故。 安再怀就讲出一番道理:“定襄侯多智,更兼算无遗策,他之前布局众多,谋划关之山与贼军,我料定他必有后招,但还有担忧,毕竟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敢保证,就能算尽一切,万一有了纰漏,或者一些疏忽,就有可能改变大局。” 就有人附和道:“将军说的是,正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是此理。” 安再怀点点头:“是以,我本就猜测定襄侯会寻求情报,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他方才观情报之时,我则观其人,见他初有难色,想来是有些事出乎意料,但随后眉头舒展,定是有了对策,最后面露笑颜,那便是定计无误,尔等且看,此番过后,君侯定有吩咐!” 第二百七十七章 李怀的剧本 “目前从总结的情报来看,关之山那边的军队,有一个比较奇特的指挥体系。” 李怀并不知道安再怀那边的讲述,他离开了大营之后,就陷入了思考,一路上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的刘毅、郭詹等人很是担忧,以为是方才在看情报的时候,遇到了难题。 只是这种事,他们知道自己无法过问,于是也不询问,只是陪着李怀回了营帐,就守护在一旁,于是就看到李怀坐在座椅上,想了很久,满脸沉思。 慢慢的,他们也意识到,李怀或许不是碰到麻烦,而是有什么问题需要想清楚。 考虑到目前的局势,那他们有理由相信,李怀正在思考的,应该事关整个战局,至少是眼前这场战役的问题! 很有可能是能够决定两军成败、胜负的重要问题! 正当二人思虑之时,坐了好半天的李怀忽然就动了,他猛地站起身来,从身边抽出一张纸,然后走到了桌前,快速的写下了一个名字。 从郭詹、刘毅的角度看过去,可以辨认出那个名字是神明。 关之山。 随后,李怀在关之山的下面,又写下了一个名字,但这次是两个字:关元。 在关元的下面,他再次落笔,写下了三个字:蔡冰等。 从上到下,三个名字。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郭詹却是心中一动,随后看向刘毅,低语道:“若是我这边知道的不错,蔡冰等人乃是对面那支贼军原本的掌舵者,而那关元本来只是类似监军一样的角色,但因为关之山到来,关元底气大涨,现在似乎是居中联络。” 刘毅点点头,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睛里却流露出疑惑,显然不明白,李怀突然写出这么几个名字,是为了什么。 但这时候,李怀却已经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因为太过投入忘我,差点暴露了信息,于是转过头,看向刘毅等人,道:“你们去外面守着,不许其他人靠近。” 二人也懂得规矩,知道后面涉及隐秘,即便留下来,也难免形同坐蜡,便顺势走出外面。 帐子里,李怀松了口气,又在关之山等名字旁边添了几句话,而后停下来思考,目光凝聚在“关元”这两个字上面。 “按照情报来看,目前已经确认的情况,就是这个关元因有了军中靠山,借着传令的机会,越发颐指气使,甚至有了夺权的迹象,甚至都闹出了几次争吵,让朝廷的探子注意到了,这就说明矛盾已经比较尖锐了……” 他的目光从“关元”转移到了“蔡冰等”上面。 “本来是指挥层,甚至是决策层,突然之间被一个空降的家伙带走了权柄,心里肯定是不爽的,对,这要记一笔,他们心里不爽,其次,本来一个打杂的、跑堂的,因为血亲的到来,忽然祈祷他们头上了,而且不是因为本事,单纯是借着传令,狐假虎威,所以必然是存在矛盾的,这也要纪录下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不断的下笔,在那张纸上写写画画,涂涂改改,慢慢勾勒出一个奇特的背景设定。 “其次,这种不满,肯定是需要发泄的,过去的关之山名声在外,连朝廷的人都对其人颇为推崇,更是大为忌讳,很是戒备此人,便是因为其人的能耐,这能耐带来的威名,足以让那些对他心怀不满的人畏惧、敬畏,进而退缩,因此关之山一来,尽管带来了很多问题和麻烦,更剥夺了蔡冰等人的决策权、指挥权和部分兵权,但他们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因为关之山的名声和势力,压住了他们……咦?” 李怀忽然一愣,进而想到了一些过去忽略过的问题,或者说,因为过去没有相应的信息储备,所以他对一些问题,理所当然的视而不见。 “这种名声、名望,以及众人对他的敬畏所形成的无形资产,可以压服对手,可以获得更高层的支持,乃至能快速掌握一支军队,排除不和谐的、不利的阻碍,十分像是运用气运的手段,只不过在大宁世界,一切都是内敛的,是符合逻辑的,是按照自然规律、社会规律在演变的,但抛开种种光鲜外在,其实还是通过对人念的收集,进而利用,只是抛除了那些超自然色彩……” 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之间,仿佛触摸到了某种真理,只是模模糊糊的,根本无从整理成体系。 “算了,先不管这些了,继续分析局势才是正途,总之,关之山过去的巨大威望,让他气运隆厚,根本难以撼动,蔡冰等人纵然不满,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忍着,等着关之山如同往常一样,带来一个又一个胜利,来巩固他的名声,稳固他的气运,但不同的是,我……闪亮登场!” 李怀深吸一口气,顿时来了精神,他伸出手,想要拿起茶杯喝一口,但里面的茶水早就凉了,这让他清晰了一点。 “总之,在我几次回溯,以及一些机缘巧合的作用下,让他关之山碰了壁,损兵折将,固然不能算是兵败,但动摇了名望,这东西过去是利器,让其他人不敢有异心,可一旦动摇,就会滋长敌意,蔡冰等人想来是因此才有动静……” 他又喝了一口冰凉茶水,露出笑容。 “现在看来,是我在这边的气运同样很厚啊,反正,不管是写信退兵,还是见面之后让其人走脱,都无形之中塑造了一个嫌疑,从情报卷宗上来看,蔡冰等人已经开始怀疑,他暗通朝廷,与我谋划,想要断送这支贼军!” 删删改改,到了这里,李怀觉得自己的前置条件,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拿出一张白纸,将之前杂乱的内容整理了一遍。 最后,他看向那张纸。 上面写着: 关之山空降贼军,掌握权柄,但几次事件,有通敌嫌疑。 关元狐假虎威,惹恼了其他将领,却依旧我行我素,不知轻重。 蔡冰等将领怀疑关家叔侄,暗中串联,等待机会,要重夺主导权。 “如此一来,前置条件,就只剩下一个了,我的剧本就能写好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演员们【第三更,为莱纳、老子兄加】 永昌军。 关之山的营帐之中,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 修养了将近三日,关之山终于恢复了精神,重新露面。 不过,他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就召集部将,了解情况,而是先将跟随自己许久的影子叫了出来,问起这两天的局面。 “军中异动不少,尤其是蔡冰将军等人,更是隐隐有着某种准备,明显是要针对于您。”那影子年岁不大,穿着深蓝色的紧身衣,语气平稳。 关之山却不感到意外,反而道“这个正常,这些人都有些背景,过去也有战绩,但之前一连串的败仗,都是威望大损,好不容易现在能打回去,当然想要有所作为,被我压着,觉得最后战功都被我分润走了,心有不满是对的。” 那影子却道“还有一个原因,在您养伤期间,关元以您的名义下达了一些命令,虽然无关痛痒,都是一些敲打蔡冰等人的小策,但无疑让双方之间更加敌对了。” 听到这句,关之山终于皱起眉头。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息道“还是太年轻了,不清楚目前的局面,之前他的一些小动作,虽说毛糙,但多多少少还有可取之处,也能表现出野心和手段,更何况,那时候我安然无恙,不管是身子还是名声,都能镇压局面,他能懂得借势而为,不见得是坏事,也是我对他的考验之一,可之后就不应该了……” 影子又道“关元之前还拦截了一些,本该送到您面前的消息。” 关之山的脸色难看起来,最后叹息一句“这些手段,如果是在侯爷面前,甚至是在那朝廷、朝堂之上施展出来,都不算什么,我最多训斥,可在战场上,尤其是有强敌在侧的时候这般出手,那可就得好好商榷一下了!只可惜,这事虽是关元的责任,可大敌当前,对错还在其次,取胜才是关键,所以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话落,他一甩袖子,大步前行,沿途的兵卒见到了他,都纷纷行礼。 倒是之前就跟在旁边的影子,不知道去了何处。 很快,这位永昌军首席军师,就来到了大帐之中,而后一道命令传出去,整个营帐的人,都知道那位真正掌握权柄的人物,伤愈复出了。 “哼,希望这一次,不会又来一个故作声势的假消息吧。” 蔡冰等人得到消息,没有立刻前往,反而是先聚集起来,碰了个头,简单沟通了之后,才又匆匆忙忙的跑过去。 等他们抵达时候,那中军大帐中,早就聚集了大大小小的将领。 对于蔡冰等人的迟来,关之山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几人一眼,道了一句“下次切莫迟到了,战场如火,若是稍有差池,可能就有变化。”过后,他也不深究,就直奔主题,询问起最近的军务,以及敌军的表现和反应。 就有一个将领站出来,说道“启禀军师,最近两日,禁军市场会来骚扰、挑衅,一副欲起战端的样子,但我等都秉承您的命令,克制自守,同时严令兵卒轻启战端,所以局面还算稳定。” 关之山点点头,说道“很好,接下来,你依旧要掌控住局面,不能让兵卒轻动,我等要先搞清楚敌军的动机才行。” “诺!”那将领抱拳领命,随后退了下去,占到了关之山左手边第一位。 对面的蔡冰看着这一幕,不由眯起了眼睛,心中的不满越发浓郁起来,尤其是回忆起方才自己等人只是迟来了一会,就被当众说落,这心里是越发不痛快了。 要知道,就在不久前,还是他蔡冰坐在如今关之山的那个位置上,对着众人发号施令,奖惩由心,恩义在手。 结果这如今,局面变化不说,连原本的一些片将,也在关之山的有意支持和扶持之下,踩到了自己头上,更不要说,还有那个无寸土之功,只是仗着出身和小聪明,不断玩弄手段的关元了! 此刻,被蔡冰惦记着的关元,正站在距离关之山不远的地方,一副肃穆模样。 “装模作样!” 心里嘀咕着,蔡冰的目光又缓缓移动到了关之山的身上。 这位永昌军师在了解了军营内外的情况后,正在分派任务,尽管几日没有露面,但他显是对营中各处了如指掌,几句后,便分好了任务,让众人散去。 知道此时,蔡冰等人才猛然发现,自己等人赫然被排除在外,没有任何分派。 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作为领头人,蔡冰立刻就感受到了其他几位同僚的目光和心思,于是正要开口询问一二,没想到关之山却主动开口,让他们几人留下,除此之外,还叫上了正在往营帐外面走去的关元。 “留下诸位,主要是想要做个和事佬!”等众人站定,关之山从位子上站起,瞪了关元一眼,而后看向蔡冰,“我这个侄子太过放肆,给诸位添了麻烦,我替他陪个不是……” 蔡冰等人便是在不满,此刻也只能表示受不起。 “诸位,大敌当前,不管是什么事,此时绝对不能内乱!否则不用敌攻,我军自溃!我在这里留下话来,我这侄子的作为,当受惩罚,但要在战后!还望诸位明白,之后还能携手并进,以得此胜!” 关元一愣,脸色苍白起来,但还是拱手为礼,而蔡冰等人则是一副恍然模样,纷纷表示此言大善,当齐心协力对敌,跟着又大度表示,无需责罚云云。 双方你来我往,几句过后,关之山才让蔡冰等人离去。 这人一走,关元就要抱怨求情,没想到关之山却是冷冷说道“你惹下了麻烦,还要我来安抚。” 关元则道“蔡冰等人狼子野心,若不打压,必为大患!” “哦?你也知道要打压?但为何只是小打小闹,不断的添柴火?你若真觉得他们乃是大敌,就该下重手!”关之山说着,眼中闪过寒芒! 与此同时,蔡冰等人离开营造,一路快走,到了一处拐角之后,蔡冰满脸阴沉,道“那关之山说得好听,却还是将我等架空,我看他对我等怕是不怀好意,此人可比他那侄子要很拉得多,不可不防!” 旁人就道“正是!正是!” 就在此时,那营帐外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号响! 第二百七十九章 挑拨? “怎么了,外面为何突然有这等变化?” 营帐之内,蔡冰等人都是满脸懵逼,对于忽然发生的变化,他们显然没有做好心里准备,不过到底是先前执掌兵营的人物,虽说现在接收不到第一手资料了,但从过去的一些情报中,还是能分析出不少东西的。 “是了,禁军怕是有了大动静!这几日,禁军一直有不小的动静,或是此时又有动静了……” 蔡冰正在说着,外面忽然之间,有诸多脚步声在来回奔走,地面都因此微微震颤。 这等动静,蔡冰可不能视而不见了,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而他的几个同伴,已经移步到营帐窗口、帐口,掀起了帘子,往外面窥视了几眼之后,迅速放下,转过脸来,已是满脸的肃穆。 “兵卒被调动了,而且是负责守备的兵卒,这等兵卒调动意味着什么,就不用我等多说了吧。” 听着这话,蔡冰的表情也严肃起来,眼睛里甚至还有意外之色:“守备被调动,要么是准备后撤,要么就是敌军来袭,需要列阵防守!” 旁边的人也道:“他关之山刚才在坐镇中军,分派了一番,更是敲打了我等,不可能转头就要后撤,所以只能是敌军来袭。” 蔡冰则眯起眼睛,压低声音道:“倒是还有一个可能,便是他关之山正在给我等挖坑,要做个局,让我等真正离场!毕竟他过去的那些狠辣手段,你们也是知道的,我可不认为,咱们有些背景、关系,他就不敢动手了?” 这么一说,旁人也都生出了危机感,一个个跳起来,便想着该如何应对。 蔡冰立刻拿出主意,说道:“旁的不说,还是先去咱们的嫡系兵马那,只有如此,方能安宁!” “正是此理!” 其他人并不耽搁,在蔡冰的带领下,迅速起身,朝着帐外走出。 等众人一出来,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急切情况,众多兵卒快速奔跑,鞋子踩在地上,尘土飞扬。 蔡冰等人并不关注这些队列,只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失落,毕竟原本一声令下,调动诸多兵马的人,是他们,现在却只能在旁边看着。 但他们很快就收拾了情绪,绕开了人群,朝着一个偏僻的角落走去,打算从这里绕过去,抵达各自的嫡系兵马之处。 只是走了几步之后,蔡冰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猛然抬头,朝着前面看去。 一道人影静静的站在前面,背负长剑,默然不语。 这样持有兵器的人,在兵营中并不罕见,尤其此时还是敌军袭来的混乱之时,只不过,若是这人还蒙着面,情况可就大为不同了。 “什么人?” 蔡冰等人满脸警惕,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那人。 “别担心,我不是要害你们的性命,恰恰相反,我是来拯救你们的!”那人冷冰冰的说着,但他的话,蔡冰等人连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你们不信也没关系,我若是想要动手,根本不会让你们看到我,直接就能要了你们的性命,”那人的声音依旧冰冷,说出来的话,让对面几个人越发警惕,“所以其他人也可以!” “你是什么意思?”蔡冰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们若是继续前行,就要落入那关之山的陷阱之中,他已经安排了人手,在前面伏击,只要你们再前行几步,便要没了性命!” “一派胡言!”蔡冰想也不想的就斥责起来,“军师何等人物,岂会做这等下作之事?我看你是禁军那边派来的刺客,行刺不成,被我等发现了,所以改为挑拨离间了吧?” “需要我挑拨离间么?”那人还是语气冰冷,似乎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心知肚明,我只是来提醒的,信或者不信,随你!” 话音落下,这人猛然一转身,身子一动,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在七八步开外了,再一晃,便翻过一片栅栏,几个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看到了这一幕,蔡冰等人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他们这些将领就算出身不凡,可一身功夫不是假的,也见过不少高手,自是明白刚才那人的一番动作背后,意味着什么。 正像对方所说的那样,要是真相动手,自己这些人压根不是对手! 连带着的,蔡冰等人也不得不对那人的提醒在意起来。 其中一人,便干脆的问了出来:“蔡兄,你看刚才那人所说的,有几分可信的?” 又有一人道:“我觉得,还是有点可能的,方才不是就说,那人对我们心怀敌意么?咱们之所以要去嫡系边上,不就是担心着了道么?” “不错,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小心一点好!”蔡冰眯起眼睛,忽然冷冷一笑,“干脆我等也随军过去,看看局面吧。” “这……”马上就有人表示不解,“我等眼下已经被架空了,便是嫡系兵马名义上都难以统辖,再去前线,又有什么用处?莫非平白受其侮辱?” 蔡冰却笑道:“方才那人给我提了个醒,咱们若是去找嫡系,先不说名正言顺的问题,单单是隐蔽而行,看着安全,但也给了不怀好意之人机会,万一那人真的痛下杀手,你说,我等如何抵挡?怕是真出了事,一时半会都没人知道!” 听得此言,众人明白过来,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紧跟着就纷纷称是,而后便就动身前往。 只是路上,有人道:“方才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还不好确定,藏头露尾的,万一真是敌军探子,来离间我等的,又要如何?” 蔡冰冷冷说道:“敌军要军阵之胜,我等若是败了,最多随军而回,了不起让君侯训斥一番,或者削掉几个头衔,但若是那关之山认定我等与关氏为敌了,那可就不是掉几个官职能解决的,说不定真是要我等身家性命,孰轻孰重,诸位自分!相比之下,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是个什么身份,又有什么重要的?” 第二百八十章 最后一个条件 轻轻巧巧的落地之后,那背负长剑的身影,将蒙在脸上的布帛扯下来,露出了李青的面容。 前面,李怀正坐在椅子上品茗,等李青将背上的长剑解下来,抱在怀中,他才不疾不徐的放下茶杯,笑着问道:“话都传达过去了?” 李青点点头,随后眉头微皱,却什么都没有说。 “有什么不解,大可问出。”李怀和李青也相处了一阵子了,对其人的种种性子略有了解,闻言便道。 李青这才说道:“君侯如何能知道,那些人会信您的话?而且又如何能肯定那几个将领与那关之山有嫌隙?若是没有,他们将这消息一传出去,反而无用,倒不如一剑杀了,更是干脆。” “他们有矛盾,可问题说是我推导出来的。”李怀还是淡淡一笑,维持逼格。 李青又问:“但您怎么肯定,那关之山会动手?那几个将领看着也不弱,若真对他们动手,岂不是自毁长城?” 我怎么知道的? 五个槽点了解一下! 李怀心中发苦,先前一回,他安排好了舞台,更是苦逼的打了一场,结果打到快结束,才知道演员没了一半,你说这找谁说理去? 好在那第一回,李怀本就想着摸一摸关之山的用兵路数,本来就打算回溯,倒也没有太过憋屈,还借此更进一步的摸清楚了敌军内部的隐藏矛盾,更进一步的肯定了前置条件的准确性! 当然,这些并不是可以作为答案告诉李青的,而且若说自己怎么知道的,还着实不好解释,于是李怀只能借鉴安再怀将军的思路,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说道:“准确来说,这些事请都不是完全推测出来的,而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的性子如此,于是我推动了一下,促成了如今的局面!” 模棱两可的回答,如果是其他人说出来,李青免不了眉头紧皱,觉得对方说的没头没尾的,似有故弄玄虚的嫌疑。 可现在说话的人是李怀,李青自是要琢磨一番,最后露出了恍然之色。 李怀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想清楚了什么,更不能直接问,况且眼下他真正在意的事,还是即将展开的一场战役!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这一场战役,乃是接下来整个计划的关键所在! “几个前置条件,几乎都已经完成了,尤其是有了第一次的回溯,让我能够肯定,贼军那边的指挥层确实内讧了,这也就意味着,后续的故事是能够展开的,虽说过程是自由发挥,可只要条件全部达成了,那么这过程是什么样根本不重要,因为都会指向同一个结果!所以只差一个条件了……” 他深吸一口气。 “最后一个条件,一场大战,而且是让关之山兵败的大战!只有一场败仗之后,一切的前提因素才能完全发酵起来,希望编剧概念给力吧……” 这般念头落下,李怀的眼睛里忽然闪过种种黑色光辉,仿佛有星辰流转,一连两次! 李青自幼练武,耳聪目明,因此隐约看到了李怀眼中的异状,只是当他定睛看过去的时候,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不由一阵疑惑。 只不过,对面的李怀这时却露出了自信笑容,站起身道:“行了,是时候前往中军大帐了,也好助安将军一臂之力!”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声音,赫然是那位禁军将军派人来邀请李怀了。 顿时,李青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敬畏起来。 只不过,他自是不清楚,此刻李怀的心里,却在嘀咕着,那关之山不愧是个高手,即使失去了一个关键技能,却依旧让自己先后两次功败垂成。 “但也仅限两次了,毕竟前置条件之一的‘关之山昏了头’是必然能成立的,因为他失去了观察大势的技能之后,也就相当于昏头了,这一点,在之前两次对峙中,已经表现出端倪了,也暴露出了自己的弱点和破绽,更重要的是,他要如何排兵布阵、目标为何,已是表露无疑,我现在是在暗处,而他在明处!”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径直来到了中军大帐。 “君侯来了!”安再怀直接迎了上来,然后将李怀请了进去,“您快来给分析一番,此番大战,贼军是否有准备,我观其动向,似有目标!” 边上,有几个将领看向李怀的目光带着不善,隐隐有着责怪的意思。 他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要知道,此番交战乃是禁军主动挑起,而根源就在李怀的提议之下,说是只要一战,便足以让贼军彻底瓦解。 安再怀对李怀显是极度信任,只是听了几句分析之后,便点头应下,表示愿意依照李怀的建议而行。 这也正常,先不说李怀这些天来建立的威信,就说传闻中,枢密院因为采用了其计,才能节节取胜,而一旦将这位侯爷扔到一旁,便立刻节节败退,就可见一斑。 但在依照李怀的建议行事后,战局并没有出现安再怀想象中的一边倒,反而僵持起来,而且敌军动向让他越发看不懂了,拿捏不定,其他将领难免心生埋怨。 更何况,在他们想来,这事既是你提议,那一开始就该过来好生协助,结果还要自居一处,要旁人去邀请这才出面,怎么看都不够诚意。 注意到众人的表情,李怀自是知道他们的心思,实际上,之前两次,随着战况不利,还有不少人干脆就跳出来一番指责。 但说一千道一万,这第三次,李怀是打算完成那最后一个前置条件,让这次的出征目标,彻底达成,也为整个战乱的结束,落下第一笔。 “莫急,对峙才是最好布置的时候,”李怀熟门熟路的笑着,不慌不忙,娓娓道来,“我既然来,自是要有所作为的,将军,且听我来说……” 随着李怀的一番分说,众多将领自是将信将疑,而安再怀却是只能选择相信,于是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第二百八十一章 先手与后手 等一番分派过后,李怀又问道:“这贼军各处的动向,给我拿来一份情报。” 方才他所分派的,大部分还告知各支兵马要如何稳定,接下来才应该针对贼军的动向,给予对应的指派。 当然,李怀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以说是心知肚明,现在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先了解,后下达指令的样子,否则就要穿帮了。 更何况,该怎么应对,在他的心中,也已经模拟和制定了两三次,经过几次修正之后,在他看来,目前能拿出来的方案和对策,已经是颇为圆满的了。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就是一切都要按照之前几次的局面发展。 而随着李怀的分析话语,这中军大帐中的众人表情都逐渐平稳下来,尤其是安再怀更是长松了一口气。 这时,有个将领却忍不住说道:“既然君侯心中早有定计,那为何还要拖延到现在?要知道,只是这一会,便损失了不少人马!更不要说,这次冲突之所以会发生,都是因为君侯的提议!” “刘奔!不得无礼!”安再怀立刻就是一声呵斥,但语气并不严厉,而且神色也颇为从容。 李怀自是看得出来,安再怀的心里,也有着一点不解,乃至埋怨。 毕竟那刘奔说得好,这事因为自己而起,损失了人手之后,自己才姗姗来迟,怎么看,都有些不厚道。 不过,李怀却很清楚,这一步是必须的,但同样的,他也要尽可能的安抚众人,防止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会有人拖后腿。 “今日这场冲突乃是必要一步,我等立军于此为的是什么?”李怀先将事情的本质剖析清楚,“可不是为了换个地方吃饷的,而是要击溃敌军,因此这交战,是迟早都要发生的,今日不起,明日也有可能会爆发,但不同的是,我等主动挑起,主动权在我,可如果是被动当代,你们也是知道他关之山的手段的,咱们真的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等他准备妥当了,那是个什么结果?” 这番话一问出来,安再怀不由点头,其他将领也露出了沉思之色,便是那刘奔也稍微收敛了一点,只是嘴里兀自强调:“可贸然引起冲突……” 李怀摇摇头,不等对方说完,就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贸然引起?为何不能是计划妥当呢?” “那为何之前你坐视不理,任由兵马损伤,”刘奔又有了一点底气,“若是早点出策……” 李怀摇摇头道:“若不让敌军出策,我如何能名其动向,又如何针对性的给予应对?这本就是一个相互的过程……” 他这话可不是胡诌,是大实话。 之前刻意迟到,除了要等李青那边的消息,确保后续剧情的顺畅之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给战局发展留下时间和空间,否则过早的干涉之后,提前出招,对面的关之山一看,又见招拆招,那李怀可就抓瞎了。 他现在固然有点兵家基础和能耐了,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撇开近乎预知的回溯能力,单纯和关之山这样的人物对弈,哪怕对方失去了一部分技能,脑残了,那残也是相对于兵法天才而言的,和普通人一比,依旧是个大高手。 正因如此,之前他才不会干涉。 “那现在你就明白了吗?”刘奔依旧还是说着。 “当然!”李怀点了点头,露出了仔细笑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两军交战固然瞬息万变,双方从战前就斗智斗勇,到了大战开启之前,更是各逞奇能,甚至将要短兵交接之前,都还有种种心理战、压力战、势力战,那种反间计、离间计更是层出不穷。 可一旦真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双方排兵布阵完毕,开始相互攻伐了,那考验的就不是布局能力,而是单纯的指挥能力、决断能力了。 什么时候,该怎么下令,什么时候该进攻,什么时候该撤退,都需要一个预判,但更重要的是决断。 不过,摆在指挥官面前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出于经验也好、观察和预判也罢,做出了决断之后,就无法悔棋了,正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即便是老将、名将,真要是遇到了出乎意料的情况,损兵折将了,最多是通过兵卒训练有素和自己指挥得当,来减少损失,或者寻找反击的机会,但该挨的,还是得挨。 可李怀就不同了,他可以反悔,所以同样果决。 并且,随着众多情报被送到他的手上,他进一步确定了战场局面并未发生太大变化,于是反击开始酝酿,相应的命令,也迅速被传达下去。 厮杀的战场上,局面开始产生不同。 这片土地像是一块棋盘,禁军执黑,而永昌军则宛如白子。 黑子先行,黑白厮杀,纠缠在一起,但到了最后,白子却后发先至,开始渐渐占据优势,要将战场的每一寸都染上自己的颜色。 在关之山一道一道命令的推动下,这种趋势越发明显,并且不断加速,只是随着李怀的加入,变化开始产生了。 ———————— “报~~”拖着长音的传讯兵快速的冲进中军大帐,脸色格外严肃,“左偏军受到反击,如今损失惨重!” “怎么会?”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大帐的人都不安起来,尤其是靠近关之山的等人。 这些人,多数是将领幕僚、从属,而他们所服务的将领正是最近靠拢关之山,得到了实权的。 “这可不妙啊!”人群中,蔡冰冷不防的开口,“先前军师一番布置,不就是为了混淆视听,几路兵马其实都是幌子,这左偏军才是主力所在,打算配合禁军中的内应,一举攻破敌军守备,现在这主要兵马居然受挫了,后面的计谋,可就都展不开了!” 关之山静静听着,并不召集,他摇摇头,就吩咐下去:“让吴记做好准备,该去支援了……” 但他这个命令还未传出营帐,就又有一个传讯兵过来,语气焦急的道:“吴将军的兵马,被禁军缠住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连变! “什么?” 帐子里的众人,又是一阵惊讶,其中有几个人,更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蔡冰等人。 要知道,这营帐中的人,除了蔡冰这几个之外,可以说都是关之山的心腹,先前的种种战略,关之山都和他们透了气,而且说得明白。 但蔡冰等人却是忽然跑过来的,碍于其人的身份和地位,以及在军中的威望,那守备的兵卒即使阻拦,也着实无法用命,最后在一场小冲突过后,还是让这位前统帅走了进来。 “这么看着我等做什么?觉得我等去通风报信了?荒唐!”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蔡冰冷笑起来,“不说我等立场,就说我们来的时候,你们都已经分派完毕,本将之所以看得出那偏军作用,也是靠着过往的经验做出的判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加重语气说道:“会打仗的,可不是只有军师一人!” 其他人闻言还有话要说。 “好了!”关之山打断了众人,“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更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既然敌军有了动静,那么自是要应对,诸位无需担心,我自有主张,不过在这之前,还是不能着急,先要搞清楚,吴记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情况。” 他的目光落到了传讯人的身上。 “是啊,按着计划,吴将军的兵马该是游离于外……” 那传讯兵直接道:“吴将军的人马,本来并未直接参与,说是最早的时候,都是看那边需要支援,便过去相助,而且是一击即走,配合众多骑手,几乎没有谁能阻拦,但方才敌军不知道怎的,前后几次冲击,看似攻伐周边兵马,可等回过神来,吴将军他们已经被包围起来了!这件事,还发生在左偏军被攻压之前!” “还有这等事?” “这也太过凑巧了!” “那显然就不是巧合了……” …… 众人议论,目光最终都落到了关之山身上。 关之山叹了口气,先让几个传讯并退下,才说道:“那攻伐周边是假,围困吴记才是真,如此看来,对面那位,已经是看破了我的准备,猜到了吴记这支兵马,乃是我之后手,是要在前锋受阻的时候,用来做支援的,所以他才会在压制左偏军之前,先围困吴记的兵马!” “那当下要如何应对?” “还是先稳固兵马,”关之山沉吟了一下,“此时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可能还会中招、上当,此番交战,实乃对面所引,想必是做好了准备,先前我军攻势顺利,我便想着,该是对面在有有意诱入,现在方才露出獠牙!” 忽然有人提醒道:“但是禁军人马也就那些,若是能威压左边的偏军,还占上风,必然调动了主要人马,其他几路一样空虚,我等可以为之!” “正是这个道理,但眼下对方有那定襄侯坐镇,能看破左军虚实,能勘破吴记兵马的作用,后面我们就必须谨慎一些……”关之山面露沉思之色,“我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正所谓未虑胜先虑败,几部兵马,都要做好撤退准备,现在守备起来,一样稳妥……” 这边话音刚落,外面又有一个传讯兵匆匆而来,气喘吁吁的,但来不及缓一口气,就急切说道:“不好了,中路兵马已然大溃!兵卒四相踩踏,死伤惨重!” “什么?” 众人一时大惊,就连关之山都不免露出了几丝意外之色,不复之前的沉稳了。 而蔡冰等人也是瞪大了眼睛,对视了几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凝重和疑惑。 “那中路兵马,可大半都是老兵,是随着君侯从河中走出来的,大大小小打了不少仗,便是不敌,也不至于会有这般局面啊!” “正是如此,而且为何突然之间,便就大败了?” “是啊,到底为何,速速说来!” 众人急切之下,根本顾不上其他,就是一顿责问,这些人平日里也是颐指气使的,自有一番气度,这般围起那传讯兵,立刻让后者心头有如压了一块巨石,加上方才急切奔跑,如今浑身哆嗦,勉强答道:“这……我着实不知原因,只是来通报的……” “什么?不搞清楚就过来,谁知道是真是假?” “我看此人颇为可疑!” “是啊,军师,还是先拿下,防止消息四散!” …… 众人一人一口,关之山却是眉头紧皱。 哼哼。 营帐角落,蔡冰身边一人忍不住冷笑,出言讥讽:“行军阵中,还能有多少谣言假话?传讯兵卒可都是受过层层盘问和审查的,是真是假,你们心里清楚,可惜,这消息是封锁不住的!” “住嘴!”忽然,身边的蔡冰神色严厉的斥责了一句,然后在同伴不解的目光中,这位前军队统领,对面色僵硬的关之山道,“军师,中军被破,可不是小事,轻者败退,重者有倾覆之厄,而且一旦消息传开,可能要动摇军心,令士气崩塌!” 说着,他后退两步:“我等来的时候,就告知了各自的副将,要好生遵循军师命令,上阵冲杀,不可有所保留,但人心难测,难保这时候不出什么变故,所以还是我等回去,安抚人心,防止意外吧!” 说着,就给众人使了眼色,其他几人里,终于有人醒悟过来,赶紧顺势说着,然后拉着其他人就要离去! 可等他们堪堪要走出去的时候,关之山终于出声了。 “慢着!” 蔡冰的脸色倏的难看起来,不仅没有停步,反而加快了脚步! 只是伴随着关之山的命令,外面的几个守卫走了进来,拦住了蔡冰等人的前路! “军师!你这是何意?”蔡冰停下脚步,转身问道,脸色冰冷。 “若是中军有溃,那外面必然混乱,几位千金之体,岂能轻易涉险?此处大帐,内外守备严密,最是安全,几位便在此处好生安歇吧!” 蔡冰身后那人就喊道:“你要将我等软禁起来?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是要谋害我等?这大庭广众之下……” “卢将军言重了,关某人没有这个打算,只是当下局面复杂,不敢让几位出去,”关之山说着,不再理会而是直接对身边传令兵道,“传我命令,全军撤退!” 第二百八十三章 崩 帐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众人看着关之山,眼睛里闪烁着疑惑和担忧,但最后还是执行了这个命令。 倒是蔡冰等人被几个守卫围着,待在一处角落,默然不语。 方才,蔡冰身后的那位卢将军怒而呵斥,但随后却被蔡冰拦住,同行几人在听到关之山的命令之后,对视几眼,就都老实下来了,甚至眼睛里还露出了担忧之色。 “莫慌,”蔡冰作为领头人,此时不得不出面安抚众人,他压低了声音,“别忘了,我等得了提醒之后,可是安排了人去通知嫡系,随后才来到这大帐的,刚才我在言语中也有提醒,他关之山明白其中深意!” 众人这么一听,才稍微安心下来。 不过他们念头刚刚落下,营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在通报声音想起来的同时,三道身影鱼贯而入。 为首的正是刚刚被派出去的关元。 “叔父,为什么此时下令撤退?”他根本顾不上其他,便询问起来,随后看到了蔡冰等人,立刻眯起眼睛,满脸敌意,张口欲言。 但话未出口,就被关之山阻止,随后这位永昌军师就下了命令,让几个亲兵守卫,将蔡冰等人带下去,好好的“保护”起来。 “好一个保护!”蔡冰的一个同伴忍不住冷哼,但并未反抗,而是老老实实的跟着离开了。 等人一走,关元更加焦急,对关之山道:“蔡冰等人乃是不稳因素,之前叔父您还说他们或有异动,若是放任不管,可能危及战局,如今局面诡异,说不定就有他们往外面通风报信,为何……” “住嘴!”关之山严厉呵斥,表情与最早的从容淡定已是截然不同,直接将关元震慑住了,后者跟着就惊醒过来,看了一眼营帐中的其他人,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还是询问撤退事宜。 “此事我已经决定,无需多言!”关之山语气冷漠的说着,跟着便不再理会自己的这个侄子了。 不过,无论是他,还是其他人都是心知肚明,关元此番过来,所代表的不光是他一个人,还有前线的众多将领。 现在关之山拒绝讨论,就是铁了心的要撤退了。 这行军打仗,如何冲杀平时要操练,怎么撤退同样也是重点项目,只不过需要撤退的时候,往往士气低迷,即使士气如虹,知道自家兵马要撤退,这前线的士兵,也难免心中犯嘀咕。 所以当关之山的命令传达下去之后,很快就引起了更大的连锁溃败,消息不断的传来,听着那一个一个的伤亡、逃遁数字,关元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满脸不安的看着关之山,额头上更布满了冷汗。 关之山依旧神色沉着,不见慌乱,只是表情却逐渐凝重起来,等右军混乱的消息传来之时,这位永昌军师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迈步走出大帐。 “我去右军稳住局面,当下这是我等最为完整的一路兵马,若是出了意外,可就真的没有回天之力了!” 但周围的马上出来劝阻起来,理由也十分充分,外面已是混乱局面,兵马难以约束,意味着危机处处,关之山作为指挥官,忽然离去,万一碰到了什么意外,那情况才是真的难以挽回了。 “我意已决!”关之山摇摇头,拒绝了众人的提议,随后叫上关元和几个心腹,便快步出了营帐。 行走之间,关之山忽对关元问道:“你既然过来,必是知道为何中军大溃,说来与我听。” 关元愣了一下,随后赶紧说道:“是得了错误信号,说是禁军之中的内应,忽然发出消息,说是完成了您布置的任务,因此中军轻易深入,这才中了陷阱!被提前埋伏的禁军居中截断,最终兵败如山倒!” 关之山眉头紧锁,点点头,没有再询问,而是加快了几分脚步。 只是关元却按耐不住的问道:“叔父,那蔡冰等人说不定真有问题,否则哪里会轻易泄露消息?便是有其他人看着,但您留着他们就是祸患,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事后将这兵败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关之山则道:“若是他们几人不在大帐,自是可行,若是此时未遇兵败,也可一试,但此时此刻,却不能为之!不过,他们确实是个问题,必须要严加看守!” “为何?先前叔父不还是教育我……”关元却是越发不懂了。 关之山却直白问道:“你可知道,我能来此军中,掌握局面,靠的是什么?” 关元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靠着叔父的威名,以及君侯的信任!” “这只是表象,让我的掌控名正言顺,但真正能令行禁止,靠得就是中军!”关之山压低声音,语气深沉,“先前一连串的败仗,几乎将君侯的班底打光了,原本的兵卒近乎消散,只剩下一些老兵,随后招募兵马,重新塑造军队,就是用这些老兵作为骨干,只是各个军中,这骨干也有多有少,具体到这支兵马,这骨干的载体,就是那中军!” 关元一听,也知道了厉害,不由担心起来:“那中军大败……” “左军乃是新人,因此是最近这段时间的我的操练重点,此番交战委以重任,也是要练兵,要培养出一批忠诚之师,同时以中军镇压局面,而那右军,可就是蔡冰等人的班底,现在左、中皆损,唯剩右军,若是缺了蔡冰等人,那这兵马顷刻崩溃,也不用再战了!” “既然如此,您岂能亲身涉险!”关元吓了一跳,“万一那几人……” “正因如此,才要控制,既要隔绝蔡冰等人,又要安抚这剩下的重要战力,若是退而避之,则崩!” 关之山说到后来,表情严肃,一行人在亲兵的护持下,穿行兵卒队列之中,眼看着就要抵达那右军所在之处,却忽然有人过来阻拦,并且带来了一个让关元惊骇欲绝的消息—— “蔡将军等人打伤了护持他们的兵卒守卫,已经提前一步入了右军阵中!” 第二百八十四章 等擒了他,你自问他 “报~~北路大捷,已破敌军!” “报~~中路大胜,敌军溃败三里,是否追击!” “报~~南路追敌紧迫,误中埋伏,但因早有准备,损失并不大……” …… 伴随着一声声的通报,整个中军大帐中充斥着一股兴奋的情绪,无论是作为主帅的安再怀,还是其他从属将领,乃至随同李怀一起过来的郭詹等人,一个个都是满脸兴奋。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等人将要面对的,是一个许久不曾见到的大胜了! “恭喜将军,恭喜君侯!”先前还一副不服气模样、处处挑刺的刘奔,此刻也是一副欣喜模样,过来出言恭贺,半点也没有不好意思。 其他人也纷纷说着。 “不错,自从贼军从潼关撤退,朝廷兵马和各方镇兵,已有好些时候,没有这般大胜了!” “此番获胜,意义非凡啊,毕竟对面坐镇的是他关之山,他此番大败,那可是要有好戏看了!” 不过,面对众人的贺喜,安再怀却还是面色沉稳,他很清楚,此战真正的功臣和掌舵者是何人,所以当着众人的面前,来到李怀的面前,请示道:“君侯,如今贼军溃败,我等该如何剿灭?如何追击?” “剿灭?”李怀摇摇头,“无需剿灭,更不用追击,我等要做的,乃是等待。” 这帐子里的众人一听,都是满心疑惑,可若是在贼军大败之前,他们还要嘀咕两句,那刘奔指不定还要蹦出说个一二三四五,可现在也只是略微疑惑,并没有人表示难以解释。 “此话怎讲?”安再怀代替众人问出来,“莫非就放任贼军自溃?末将不是质疑君侯,只是那关之山在您眼中或许不算什么,可这行军指挥的本事还是有的,即使如此大败,只要他能掌握局面,就能将贼军的损失降低很多!” “我自是明白,只是这前提也是他关之山能够掌握局面,可惜啊,可惜……”李怀摇了摇头,故作高深,沉默不语。 现在李怀已经很清楚了,这样的留白,可以省去很多解释,更重要的是,还能从其他人口中,得到一些理由。 果然,随着李怀的话音停下,安再怀等人充分发挥了过去的经验,立刻就明白了李怀的“用意”。 “原来如此,您先前的众多布置,见面也好,写信也罢,甚至是此番交战,一步一步塑造眼下的局面,为的就是眼前这一刻,只是末将还是有些不明白,最关键的一步是什么?又会有怎样的效用?毕竟您特地让末将准备了一支精兵,留着不用……”安再怀在沉思过后,显然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结论,却还有一些没有想通的地方。 “最关键的一步?”李怀眯起眼睛。 要说关键的一步,确实是存在的,那就是验证整个剧情,都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发展,或者说,只要演员都到位了,前置也都达到了,那么理应有个信号回来…… 毕竟,最重要的一个前置条件,“关之山的败仗”已经实现了! 正当其他人,也想要询问两句的时候,营帐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 “君侯,某家回来复命!” 听着这个声音,李怀露出了笑容,让人把外面的人引进来,而后抱着长剑的李青,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营帐之内。 李怀笑着问:“如何?可是完成了?” “幸不辱使命!”李青点点头,“已是将那几个人放出去,并快马加鞭送到了地方。” “好!”李怀闻言欣喜,站起来,就对安再怀等人道,“将军,将之前我给你提到的那支兵马交给我,现在我等要去前面打个埋伏了!” “明白!”安再怀没有多问一句,直接就点头同意,其他将领更是半点意见都没有,相应的命令接连下达,唐宝亲自上马领兵,与李怀同行,一支约莫四百多人的精锐兵卒上马疾行,转眼就出了营地,朝着东边的一处山谷直冲而去! 这块地区,乃是李怀所选,但对于禁军的几位将领来说,并不会觉得陌生,因为在安营扎寨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对周围的地势进行了了解,知道了这处山谷。 李怀也是如此,在抵达这里之后,就开始了解周围地形,尤其是得了关之山的技能后,更是再次审视,所以很清楚这处无名山谷,其实是上好的埋伏地点—— 周围林木茂盛,下方地势曲折,十分方便遮挡兵马,哪怕是成败上千人,只要小心、仔细的安排,也一样能藏得住。 但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若非君侯之计,旁人让末将带兵来此埋伏,那我是绝对不会来的,因为这样的地势,但凡是个懂得兵法的人,又或者是个兵家经验足够的人,都不会选择此处……”兵马立定,各自隐藏好了之后,唐宝来到李怀身边,这般说着。 李怀自是听出了这恭维背后的疑惑,笑道:“不错,寻常人都不会挑选这里,因为一看就是个被埋伏的好地方,更何况是交战之中?他关之山自也不蠢,只不过,若是关键时刻,到了那需要逃遁的时候,而周围道路又都被阻塞,那就须得出奇制胜,找旁人想不到的路来走,关之山这样的兵法大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唐宝索性敞开了说:“君侯是说,他关之山要舍弃兵马逃遁?这未免有些不可思议,虽说贼军大败,可尚有兵卒未乱,更何况,便是逃遁,我等又没有处处追击,更不可能拦住他其他逃遁之路,为何他要兵行险着?” 李怀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原因很简单。 他的编剧概念,只是写了前置与结果,等于是一个故事,起因列下了,结果也订好了,至于过程如何?那可就只能自行发展了,而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等会见到了他关之山,你自去问他,不就分明了吗?”李怀说着说着,忽然皱起眉头,“不过到底要不要擒了他,我还没有拿定主意。” 唐宝听着一阵无语,哪怕已经领教了李怀的本事,可这离奇推断,以及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想着…… 他念头还未落下,就听着下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低头一看,正好见着一队狼狈兵马,纵马狂奔!直往这处山谷而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无处可逃,束手就擒 “快!再快点!” 关元嘴里喊着,不住的催促着身边的几人,这一行人都骑着马,但只有十几人,好多人身上带伤,而个个都神色狼狈。 “从此处冲出去,便算是安全了!” 他的声音落下,旁边几骑也都先后回应,说是已经是最快了,让这位关家公子放心。 “放心?如何能够放心?”关元扬奇马鞭,嘴里却不住的嘶吼着,“方才我等可是被层层包围,若非叔父提前就有准备,那可真是彻底没了活路!”话说到最后,还能听出惊魂未定的意思。 “冷静!”前面,同样策马狂奔的关之山呵斥起来,“都到了这个地步,若你还不能镇定下来,满心还是畏惧,那我等就真的彻底没了活路!” 这位军师此时也没有了先前的镇定自若,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不过此刻他们一行人都在骑马,周围马蹄声密集,如果不大声呼喊,旁人根本就听不清说话的声音! 但被这么一吼,关元算是老实下来了,只是过了一会,还是担心的说道“只是前面那窄谷,可是容易被人伏击啊……” “若不是这里容易被伏击,本就算是一处绝路,又怎么能避开蔡冰等人?”关之山回了一句,脸上也有一丝担忧,不过旋即就被坚定的表情掩盖住了,“他们既已撕破了脸,那就肯定是狠下了心,因为他们没有第二条路走了,一旦让我们走脱,这些人可就难有辩驳的机会了!” 关元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于是说道“侄儿也明白,蔡冰那几个贼人是铁了心的要置我等于死地!若非之前那几人穿着叔父的衣服,将他们引开,我等也没有办法冲出包围圈!可恶!那些人比禁军还要可恶!” 哒哒哒! 说话之间,他们这一行人行进速度不变,直接冲入了那山谷之中。 关元放眼看去,见前面一片空旷,又看向两边,见只是郁郁葱葱的林木,不见任何人影,不由松了一口气,说道“不愧是叔父,选的这条路看似危险,但正因为危险,旁人也想不到会有这等局面,反而更加安全了。” “唉……”关之山叹了口气,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眼下再说那些都已晚了,只是道,“当下还是一个难关,但只要能度过,便可暂时安全了,只是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当前这局面,说不定就是有心人特意推动的。” “叔父放心,李怀那贼子纵是诡计多端,弄出了许多阵势,但除非他能未卜先知,否则安能算到这些个变故?我等定……” 话音未落,原本空无一人的周围,顷刻间便出现了旗帜! “不好!” 关元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然后猛地往后面看过去,却见他们方才冲进来的那处山谷入口,已满是旌旗,诸多兵卒肃穆而立,将道路拦住! “我们中计了!叔父,怎么办!”关元面色大变,然后本能的向关之山寻求帮助和指点,但这一次,他迎来的,却是满脸黯然的关之山。 这位永昌军的军师摇了摇头。 “叔父,您是什么意思?”关元脸色难看起来,“您既然带着我等来此,那肯定是留有后手的,你事事皆有后手啊!这种局面,肯定也在您的预料之内,这后面该怎么应对,你不可能没有准备啊!” 关之山叹了口气,道“我此番来此,可谓处处被动,更是没有想到,一场大败之后,蔡冰等人会铤而走险,期间诸多准备,都被人暗中破去,败走至此,本就是出乎意料之事,这条路本来就是要赌一把,若是成了,可以逃出生天,但现在却是入瓮了。” 关元顿时满脸苍白,但他还是有些不甘,说道“他们的人看着也不多,或许……” 关之山却道“咱们一共也没有几个人,甚至不足二十人,而且连连激战、恶战,此刻都是疲乏、困顿了,有几个人还带着伤,根本不可能与人交战,何况能出现在这里,就证明那位君侯已是准备了多时,根本不会给我们机会,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保住性命。” “您要束手就擒?”关元满脸不可思议,“面对蔡冰那些人,您都坚决不妥协,为何现在……” “一来,是蔡冰等人既然动手,为了事后能够不受追究,那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让我们开不了口,所以无法妥协,二来,他们也不是定襄侯这等人物,不至于让我一点机会都没有。” 关之山说着,注意到侄子的神色,又道“你也不用劝我了,当前这局面,我若是拼命,或许也能挣脱,但定襄侯必然还有其他后手准备,与这等人物对弈,只要一步落后,陷入陷阱,那后续也就步步落后,很难再有回转的机会了。” 最后,他压低了声音,道“更何况,当前这局面,到底是怎么产生的,你心里应该有些数。” 关元脸色一僵。 “蔡冰等人原本掌权,被我过来架空,肯定会有不满,但他们也是知道轻重的,更明白永昌军内的种种规矩,不至于走到眼前这一步,为何如此,你难道忘了?” 被这么一说,关元呐呐难言,最后低下头,不说话了。 至于其他人,本来见着周围出现伏兵,也是一阵惊慌,拔出刀剑做出了防御姿态,只是脸上却充斥着绝望。 他们人数本就不多,现在更是疲乏困顿,在来一场被伏击的遭遇战,几乎没有幸理,好在听到了那叔侄二人的对话后,知道了关之山的决定,却都稍微松了口气,脸上的绝望消散了许多。 哗啦啦! 这时候,两边已经有兵卒冲下来了,气势如虹。 “我是永昌军师关之山,你们该是知道我的身份的,”面对来人,关之山主动站出来,高声喊出来,“想来是定襄侯让你们在此埋伏的,我也不做挣扎,你们待我去见君侯吧!” 那冲过来的兵卒见状停下脚步,但彼此对视之后,却没有贸然靠近,过了好一会,命令传达下来,才有人上来。 “若要见君侯,请随我等上坡!”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君侯,我还有用! 唐宝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被领来的一行人,目光锁定在为首的那两人身上。 尽管这两人的衣着和其他人一样,只是那气度、神态一看就不是平凡之辈,当然,更重要的是,作为朝廷的大敌之一,那位永昌军师的模样,早就通过画像、描述等,传遍了禁军上下,所以只要一眼,唐宝就知道了那人是谁。 “永昌贼军的二号人物,那永昌贼罗致远的谋主,让朝廷损失惨重的根源,关之山!他居然……居然真的被擒拿了!” 一时之间,唐宝心中的震撼,几乎要凝聚成实质,直接脱体而出了! 尤其是,作为安再怀的副官之一,他跟在那位禁军将领身边多年,早就被看做是心腹了,因此很多消息、情报,安再怀都不会隐瞒,会与唐宝共享,于是这前前后后的众多事情,唐宝可是都知道的。 正因为知道,现在的震撼、惊恐、畏惧、尊敬才会更加浓烈、强烈! 当然,这种种情绪,都是针对于一个人的——定襄侯,李怀! “这位君侯未免太过可怕了!从最初来到这里,以手段震慑了将军,获得了建议权,跟着便直接布局,先是小败关之山,一战立威,随后便顺势邀约,与之见面,配合着信件之事,在敌军中进行挑拨,然后正面战胜,背后更是接连布局,让那关之山自投罗网,这等手段……这等手段……” 越是想,他越是头皮发麻,看着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心中的敬仰与畏惧,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越发觉得那身影伟岸而高大! “简直不似人间手段,真是近妖了!” 想着自己一炷香之前,还怀疑李怀的布局,如今回想起来,在惭愧的同时,只觉得自己是何等可笑,居然敢质疑定襄侯的谋划,着实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连将军如今都对君侯是言听计从,我是什么身份,居然质疑君侯决断,简直是糊涂了啊!” 他正想着,关之山等人已经被领到了李怀的面前,并且冲着李怀拱手为礼。 “关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李怀回礼之后,淡淡一笑,“先前那次,你我都是来去匆匆,好些个话,没有机会说个清楚,现在可是个好时候,咱们能一口气说个痛快了,正好我有不少问题,想要向先生请教。” “败军之人,不敢受君侯这般优待。”关之山摇摇头,不卑不亢。 李怀哈哈一笑,并不多说,只是道:“军师陪我走走,咱们说说这战局。”心里则是想着,趁着这机会,正好将这小子的那个技能搞到手。 虽说现在人人都说,李怀先前的见面,就是布局的一环,为的就是眼前的这一刻,说得李怀自己都差点信了。 可他之前来回穿梭大周乱世,累积槽点,如今堪堪有个一百六十多点,为的是什么?还不是要将那“知形明势”这个关氏技能的前置技能“通晓形理”拿到手,否则这个兵家技能,可就只有一年的有效期。 现在,总算是能够安心了。 不过,在抽取技能的同时,李怀这心里还在盘算着,自己要不要将这个关之山给放回去,还是留在身边,继续薅。 要知道,关之山学究过人,一身本事中,有五个能够凝聚成技能概念!是个十足十的牛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习惯和了解,李怀大致明白了,能够形成技能概念的个人能力,绝对非同小可,就比如说他关之山,最初有五种技能,分别是“通晓形理”、“知形明势”、“洞彻之能”、“应变之能”、“治经理财”,从兵家到内政,甚至为人处世、识人之能,皆有涉猎。 可这并不意味着,关之山本身只有这五个能力,只不过能形成技能概念的,只有五个罢了。 “能形成技能概念的,必须是当世顶尖,至少是第一流的能耐,要远远超出杰出之士,但除此之外,那些并不算是顶尖的能力,虽然没有形成技能概念,但依旧远超常人,尤其是数目众多,配合起来,同样能耐过人!” 看着眼前这人,李怀沉吟起来。 “洞彻之能,我从文师身上已经学到,但去掉被我抽取的两个,他关之山还有两个顶尖技能形成了概念,留着慢慢薅,也是好的,而且他其他能力也很出众,若是轻易放回去,说不定还要惹麻烦,甚至对我不利,消息一传,也有非议,这不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成了虐主局面?这要是小说敢这么写,读者就要点叉了!” 他眯起了眼睛。 “但是,将人放走也有好处,首先,关之山是被逼走的,这意味着他和蔡冰等人已经撕破脸了,毕竟我定好的结局是‘蔡冰等将领以关之山勾连禁军为由,在兵败之时说关之山是刻意为之,所以发起进攻,将关氏围困,后者在千钧一发之际脱身出来,最终逃入了窄谷’,这就意味着,只要关之山一死,那他们就能将所有责任都推到关之山身上,从而让自己在罗致远面前脱责……” 李怀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思路十分清晰,把握住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我若是将这个关之山放回去,那他和蔡冰等人还不得拼个你死我活?若是尽快再积累一个编剧概念,来添油加醋,最后就能让这次永昌军兵营内斗火并事件全面升级,变成永昌军内斗也说不定……” 想到这种可能,他这心里着实是拿捏不定,到底要不要将面前这人在吃干抹净之后,再放回去,坑永昌军一回。 但他也很清楚,哪怕自己把关之山的技能都给剥干净,但其人的底子在那摆着,不一定真成脑残,再加上罗致远的信任和自身的人脉,蔡冰等人未必能玩的过他。 “而且我人一放,安再怀等人或许不会说什么,可朝廷上那群家伙可就未必了,说不定还有麻烦……” 一时之间,他难以抉择。 “难道要等罗致远出征归来,我把这关之山带到洛阳放生,一看情况不妙,立刻回溯?可那时候,万一罗致远征伐有收获,局面又变了,可就不好控制了……” 正当他左右权衡之际,关之山忽然道:“君侯不必为是否杀我而权衡,留着我,还有用处,在您的计划中,擒住了我,是要逼蔡冰等人投降,但此事过后,关某自问,一样还有用处!” “???” 李怀心中一阵懵逼,但表面上却眯起眼睛,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看着关之山。 第二百八十七章 忐忑之将难心安 与此同时,在永昌军的大营之中,纷乱兵马好不容易被约束起来,将约莫只有原本一半的兵马,都归于营中。 经过一番折腾,注意到禁军方面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这些人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是简单整顿了一下,支起了几顶帐篷。 重新得到了指挥权的蔡冰等人,便在这些帐子里面聚首。 “还没有消息吗?到底什么时候才有回报?” “是啊,这都去了好些时候了,若是抓到了人,早就该回报了!” “其实不用担心,先前已经见着那关之山等人的踪迹了,他们跑不了多远的,被擒拿只是时间问题!” …… 耳中听着众人的议论,蔡冰默然不语,沉思了起来。 这营帐中的众人,其实都在关注着这位,见他沉默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道:“这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是否还有其他法子能够转圜?” 此人话语一说,其他人纷纷停下动作,目光也都落到了蔡冰的身上。 蔡冰冷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们的顾虑,想着是否最初的时候,能否不动手,但只要回想一下,就知道当时我等是别无选择,错过了那个时间,可能最后倒霉的就是我们了,这本就是一个先下手为强的抉择!” 众人一听,也都联想到先前的局面,他们先是被软禁,若不是有人暗中出手,根本别想脱身出去,加上行军大败,损失惨重,而当时那关之山摆明了是要安抚和收编他们的嫡系。 “一边要去收编我等嫡系,一边又软禁我等,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是要让我们做那替罪羊,为自己开脱!”蔡冰深吸一口气,忽然话锋一转,“而且,你们就不疑惑,眼前这些事的蹊跷和诡异之处吗?我等最初,为何要质疑他关之山?真是因为权柄被他所夺?非也,是因为担心此人心怀叵测!”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逐渐提高了音量:“诸位可以想一想,自从这关之山来到这里之后,有多少古怪之事?先是莫名其妙的小败,我等都知道,他关之山的本事,若说大战的时候不必定襄侯,那都是可能得,可一个小小的试探,都能损失众多死士,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众人闻言,皆露沉思之色。 “……还有那封信,更是古怪,一封信过来,不仅阻了兵戈,还带来那么多古怪,更重要的是,一直到现在,关之山都不愿意公布其中内容!” 听到这里,众人便开始附和。 “至于与定襄侯的见面,就更加古怪了,本来过去见面就太过突兀,结果见面的时间那么短,回来他还就受伤养病了,诸位,你们想一想,莫非是定襄侯闹着玩,过去露一面,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然后双方厮杀?他关之山就败亡了?我等可都知道,那地点是他关之山安排的,并且调动了人手埋伏,结果最后他不仅损失了人手,自己还受伤了,说得通吗?” 蔡冰摇了摇头:“这些都太说不通了,而且这次大败,更是十分蹊跷,所以我觉得,他十分有可能,是真的已经叛变了!对于这样一个危险分子,我等若是不出手将之灭杀,留下来就是个祸患,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因此倒霉!”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此人如果逃出去了,到了君侯的面前胡言乱语,这事情就复杂了,”一个人说出了众人的担忧,“毕竟关之山这人在君侯幕府之中人脉广泛,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人都与他有关系,有说不清的人会为他说话,相比之下,我等是万万比不上的。” “不用担心,我已经动员了足够的人去追捕他!但凡是他能逃跑的路线,都不会放过!”蔡冰眯起眼睛,“之前已经有人发现他的踪迹了……” 话音未落,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但带来的消息,却让营帐中的众人都脸色难看起来。 “你说那人只是个替身?” 反复询问,并且了解的几个细节之后,蔡冰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其他人却已是有些慌乱起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一会,那关之山定然已经跑出去了!” “关之山诡计多端,会不会根本没有逃跑,只是躲藏起来了?” “无论如何,现在失了线索,可就越发难办了,蔡兄,你是否有什么头绪!” 被众人这般催问,蔡冰摆摆手,止住了众人的追问,然后他有些压制不住怒火的说道:“若是那人只是替身,关贼会跑到什么地方去?这周围的路线,可是都被拦住了……” 说着说着,他忽然愣住了,最后眉头一皱,恍然道:“原来如此,有一条路,最初就被我等忽略了,只因那必然是一条死路,可关键时刻,兵法讲究的是置之于死地而后生,他是很有可能朝着那处死地而去的……” 其他人被这么一提醒,也都明白了地点,可还有些拿捏不定…… “我觉得未必如此,这败兵混乱之时,还跑去窄谷那地方,绝对是自寻死路啊……” 随着一人话语落下,立刻又有人过来通报消息,一见人来,整个帐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生怕又来个不妙的消息。 但让他们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带来的,居然是个好消息—— “我等抓住了几个关之山的心腹,说是逃亡途中为了阻拦,所以落了队,本来他们潜藏起来了,结果因为疏忽,被巡查发现,所以带过来了。” “哦?”蔡冰一听,顿时眼中一亮,“那赶紧把人给我带过来吧!我要好生问问,关贼一行人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 这命令下达,很快就有两个挣扎的男子被押了进来。 一见这两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知道那传讯人所言非虚,不是下面的人为了功劳,胡编乱造! 因为这两个人,他们之前都见过,确实是关之山的心腹! 只是其中一人一开口,众人的脸色就再次难看起来—— “抓住我们二人也无用,主上已经离开此处,此刻已经到了去往洛阳的车上了吧!”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是谁? “关之山已经逃出去了?” “休想骗我们,他关之山才几个人,这边兵荒马乱的,他凭什么逃出去?” “不错!我看你们是刻意被留下来,迷惑我等,好给他关之山争取时间逃跑吧!” 众人将那两人围住,纷纷质问起来。 那另外一个人便毫不畏惧的冷笑道:“真是笑话了,你们一个一个说的这么厉害,但还不是叛逆?背叛君侯,偷袭我家主上,现在居然还有脸在这里狂吠?” 顿时,众人的脸色更黑了。 最先开口的那个也道:“你们现在说的,不过是拿来安慰自己罢了,知道我家主上只要逃出去了,你们这些悖逆之事,必是再无隐藏,等君侯知道了你们的真面目,知道是因为你们才导致这场大败的,看你们有什么下场!” “对!”另外一个人马上就添油加醋的道,“到时,我家主上只要在君侯面前揭露你们的真面目,在辅以种种证据,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抵赖!” “一派胡言!” 众将领一听,彻底的愤怒了! “明明是他关之山指挥不力,这才有此败绩,你们倒好,居然敢推脱到我等的头上了!?简直岂有此理!” “这两个是来扰乱我等军心的,赶紧拖出去,斩了!” “真是不知道好带的东西,颠倒黑白,明明是关之山勾结了朝廷,故意示弱,然后陷害我等,怎么到了你们的嘴里,全都反过来了?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说越是群情激奋。 “好了!”蔡冰停止了众人的议论,看着那两人,“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 只是他连第一是什么,都来不及说完,就被一阵轻微的震动给打断了话,这震动源自地面,微微震颤,带来一股不祥的气息。 很快,他们就知道原因何在了—— “禁军又发起了攻势,这一次他们的攻伐更加急,而且从几个方向攻来,将我等派出去截杀关之山等人的兵马,给拦在了外面!” “什么?”伴随着这个消息传来,蔡冰彻底的坐不住了,“快传我命令,将余下兵马都收拢起来,据守营寨!只要撑住一会,便可解除危机!” “诺!” 传令兵一去,营帐中的诸多将军却是烦恼起来。 他们也是带兵打仗的,知道目前的局势,单纯的据守,恐怕很难有效果,于是就有人提出了种种意见,但归根到底,还是三类:弃营逃跑,或者主动出击,以及固守静观。 等众人快速提完建议,蔡冰却十分干脆的给出了决定:“弃营容易,但逃跑难,我军大败,那关之山是一逃了之了,但损兵折将这么多,君侯那边必须要有个说法,如今只有我等兵马尚存,只有守住这支人马,才能分说!现在,这四周混乱,已无我军之势,贸然离开,没了这营地地利,就像是被扒了皮的乌龟,怎一个下场?” 众人点头。 “至于那主动出击……”他摇头叹息,“关之山固是贼子,但本事还有,无论他是真败,还是被定襄侯所慑,佯装失陷,以配合禁军,都只能说明,那位定襄君侯的本事非同小可,其人坐镇禁军,近乎将帅,镇压一方,你说他发起了攻势,会没有后手?这后手连绵,若我等事先没有庙算,只要一步应对不来,这后面就是源源不断的败退啊,你等,谁有这个信心应对?” 众人沉默。 “为今之计,只有固守!然后静观其变!”蔡冰给出了结论,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重新掌握了局面,又有了生杀予夺的军中权柄。 这将是他反击的第一步,哪怕关之山真的逃跑了…… “他若真的逃出去了,那追之不及,我便是现在回返,也不低他的嘴皮子和人脉,可他兵败弃军而去,本就是大罪,还有勾结敌军的嫌疑,我若是能抵挡住攻势,便有了说辞,事后可以借此而辩,再顺势串联,不信不能将他关之山逼进绝境!” 一念至此,蔡冰的眼睛里便闪过精芒,而后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完整的脉络。 但所有的前提,都是抵挡住敌军进攻。 “这并非不可能,虽然野战大败,损兵卸甲,但我等嫡系尚在,军营之内辎重完整,又有诸多兵甲和防御利器,只要善加利用,自是能够形成稳固防线,便是不可取胜,但足以逼退禁军,只要能有不败之事发生,就可以找个机会,领军而去,从容退去,也能在君侯面前分说了……” 咔嚓! 营帐外面传来断裂声,这既打断了蔡冰的思绪,也让他意识到现在该干什么。 “我们不能在这里等待下去了,各自回到兵马那边,带领、指挥,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挡住敌军的这一轮冲击,只要做到了这一点,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会一切顺利!” 说到这里,蔡冰冷笑起来:“关之山在战场上没有做到的事,在君侯面前一样做不到!” 呼啦! 营帐的帘子忽然被人扯落,一个满身血污、亲兵亲兵冲了进来,直接对蔡冰吼道:“禁军已破大营,我军全线溃败!主上,您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得随我们尽快离开,寻找安全的地方躲藏!” “什么!” 蔡冰都没有回过神来,帐子外面就涌来了一堆亲兵,不由分说的就将他们一行人给簇拥起来,然后带着往外面冲。 一到外面,果然是一片混乱,周围都是喊杀之声,远远看去,能见到营帐外面旌旗挥舞! “快!快带我们离开!” 见到此情此景,蔡冰自是认为大势已去,哪里还再坚持,就让众多亲兵带着自己朝一条小路冲去。 他到底是领军多年的人,哪怕资质平庸,但安营扎寨之后给自己留一条逃生小路的常识还是有的。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群人并没有带着他们朝那条小路冲去,而是转而走了另外一条路。 “那边也有禁军把守,我等必须行走另外一条道路。” 但这句话,让蔡冰警惕起来,他定睛看去,随后大吃一惊:“你是谁,你不是我的亲兵!” 第二百八十九章 朝中来催【今日就一章】 蔡冰的话,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终于让其他人也从慌乱的情绪中清醒了许多,一时之间,便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你们是禁军的人?” 有人颤抖着问道。 那之前不断答话的亲兵男子直接道:“我等可是来保护诸位将军的!诸位若是想要活命,最好还是与我同行的好!” 这话让更多的人惊醒过来。 “真的是禁军的人!” 他们面面相觑,有心要挣扎、摆脱这种局面,只是方才众人在慌乱之中,就想着要靠着这些“亲兵”,保护自己等人离开险境,恨不得每一个亲兵贴身保护,以代己死,因此让亲兵近身,如今情况突变,就算是想要摆脱,却是第一时间就被制住了! 包括蔡冰也是如此,但即使被左右两人拿住了手脚,蔡冰依旧不愿意屈服,他冷声说道:“所以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把我们骗走?最早那个给我们通风报信的,也是你们的人吧!”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回忆起来,最初他们曾经被一个背着长剑的神秘人提醒过,才决定前往关之山的营帐,最后落得那般下场。 “莫非从最初,他们就已经算计好了?这也未免太惊人了吧!” 一时之间,他们的表情都惊疑不定起来。 倒是蔡冰继续道:“之前,他关之山大权在握,掌握了绝对主动,我等都是被架空了,连个趁手的从属都没有,所以你们的高手可以近身,现在他关之山逃了出去,我等重掌大权,左右兵卒皆听调动,便是高来高去的好手,轻易也不能靠近了,你们就伪装起来,突然袭击,但有一点我却不明白,为何你们能准确找到我等,又是如何混进来的?” “是啊!” 众人马上就想到了这点。 “无可奉告!” 几个“亲兵”不复先前的恭敬,露出了冷漠之色,冷冷的回应了一句后,便不复多言,只是催促着这些人前进。 蔡冰等人这才注意到,自己之前的恐惧,强烈要求要行走隐蔽之路,寻找少有人会注意到的路径,着实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以至于现在被人劫持,就算是想要呼喊,恐怕都不见得会有作用。 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跟着命令前行,只是到底还不甘心,一个个目光游离,时时刻刻关注着周遭,想要找一个机会逃脱。 但这么看着看着,蔡冰却是越看越心凉,因为他隐隐发现了一个真相—— “我营地,其实并未被攻破吧?先前到我面前传报的,也是你们的人?这一切都是假的,为的就是让我们落入陷阱?你们……你们和什么人勾结的!” 其他人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其中一人更是干脆说道:“若是如此,那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这说不通啊……难道真的有内奸?有内应?但要做到这一步,这个内应的身份,肯定非同一般!” 这般说着,众人的目光来回扫视,在一个个身影上闪过,脑海中也闪过了几道身影。 相比而言,蔡冰还能保持大致的冷静,他眯起眼睛,说道:“如此看来,我等都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从头到尾,都被那位幕后人物玩弄于鼓掌之中啊,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一切,都是出自那位定襄侯手中!” 那几名“亲兵”并无反应,还是催促着众人前进。 众人只得依从,还有人嘀咕着:“真的是那定襄侯?若是如此,也不算冤枉了,这等手段,一般人确实难以想象!” 这话中,也少了许多的抵触和反抗。 便是蔡冰,这心里也想着,如果这一切都是定襄侯安排好的,那自己等人的一切反抗、反应、反馈,肯定也都在其人的算计之中,也就是说,不管自己这些人如何应对,最后的结局,恐怕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这并不是他在自己吓自己,而是眼前的这一切,无论是营造出了一个军营被破的景象,还是随后能让人手混进来,兵不血刃的就把他们这群军中首脑给拿下来了,都实在是骇人听闻,由不得他们不绝望。 真因如此,所以就算是心有不甘,蔡冰也放弃了逃遁的念头,转而打起了其他主意。 “那位定襄侯,将我们抓住之后,会有什么目的,想要什么呢?莫非……” 想来想去,他便有了种种猜测和计划。 可是,对于前途和命运的担忧,让他一时之间烦躁起来,难以压制住情绪。 —————— 与此同时,在禁军的大帐中,那位禁军将领安再怀,此时同样心中烦躁,因为他刚刚接到了关中送来的一道命令—— “居然催促定襄侯尽快出使,下达此令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催促着,今日就必须行动,眼下午时已过,难道要让君侯等会回到营中,就即刻动身不成?” 将手中的书信,往面前的桌上一甩,安再怀的脸色阴沉起来。 “将军,慎言啊!”边上,刘奔小心的提醒着,“这等命令,只有政事堂的相公,才有资格下达!” “我自是知道!”安再怀瞪了刘奔一眼,“只是相公在上,往往受人懵逼,否则之前就不会架空君侯,以至于大好局面毁于一旦,给了贼军机会!” 刘奔赶紧住嘴,改了个话题道:“那现在……” “还不知前面到底是何等局面,”安再怀眉头一皱,“之前君侯要了那几百兵马,也不知到底如何了,之后又让人攻伐贼营,施加压力,也不知是何意,但无论如何,都要先等君侯归来才行。” 他的话音落下,外面忽然有人过来传报,说是那位礼部员外郎齐凯过来求见。 齐凯此人,众人并不陌生,毕竟李怀东来的借口,就是要出使洛阳,而礼部掌管此事,派出的人员就是新晋员外郎齐凯。 不过,自从抵达军营之后,这位员外郎已经退居二线,毕竟是专业不对口,如果不是他今日过来拜访,安再怀都要忘记有这个人了。 “前线战事正紧,可不是见他的时候。”安再怀直接摇了摇头,已然猜到了对方来意。 那传讯兵将安再怀的决定带给了齐凯,后者顿时苦笑起来。 “这可如何是好?朝廷那边催得紧,又拍了专人过来督办,除非君侯今日能彻底破掉这一路兵马,否则的话,这事情就难办了!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第二百九十章 此乃虚张声势 带着郁闷和担忧之情,齐凯只得往回走。 在这回去的一路上,不断能看到来来往往、步履匆忙的兵卒,那种大战已至,所在之人皆无处躲藏的气氛,也感染了他。 “这里乃是战场,定襄侯早就谋划了许多,虽然郭詹、刘毅他们并不会透露多少消息,安将军的人更是守口如瓶,但我还是知道,今日这一场大战,其实有定襄侯推动的因素,此时贸贸然将君侯调离,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啊……” 带着这样的感慨,他回到了自己休息的营帐之中。 营帐里还坐着另外一个人,这人穿着礼部的官服,正在沏茶,见着齐凯进来之后,那人放下茶壶,不急不慢的抹着,顺势问道:“如何了?可是碰了个钉子?” 齐凯点点头,叹了口气,没说话。 在他对面的那名男子,名为郑晨,官职是礼部主事,为正六品,比起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还低上一些。 可郑晨面对齐凯的时候,却不见半点示弱,见着对方不语,浑不在意,继续道:“这是正常的,我知道定襄侯的想法,也知道他有本事,可有的时候,面对大势,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终究还是要靠朝廷那边来调度,否则便是定襄侯本事再大,一个人,没有人供他驱策,又做得了什么?” 齐凯的脸上流露出一些怒意,提醒道:“那永昌贼能做大,还不是因为上面的人,撇开了君侯!” “是这样,无人否认,”郑晨放下茶杯,“所以要向前看,当务之急,是将眼前的事摆平,至于之前的责任,还是等平息了叛乱后,再行追究吧!” “既然你也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此时过来?”齐凯语带不满,“前线对峙,几方兵马皆无寸功,听说那些地方藩镇的兵马,还败了几场,局势越发不利,但君侯一来此处,给安再怀出谋划策,立刻小胜,如今更是大败了关之山,这等战况还不乘胜追击,反而要自毁长城,让君侯再离军阵,这简直和当初如出一辙,我不得不怀疑,朝中有人刻意为之!” “大胜关之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去,我也是来到这里才知道的消息,不知道很正常的,但军令如山,除非是生擒了关之山,否则怎么都避不开往洛阳走一遭!”郑晨微微一笑,神色如常,“另外,我得言明一句,我也只是执行者,那些人的决策,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你这身份背景,说这些话可没有说服力……”齐凯摇摇头,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直接话锋一转,“但眼下我连安将军都见不到,着实不知怎么通报。” 郑晨轻抿一口茶水,笑道:“见不到将军,我们可以直接去找君侯,你不是与君侯的几个从属关系不错么?我这次过来,长辈也有交代,正好也去结交结交……” “事情哪里有你想的那么简单!”齐凯摇摇头,“你根本想不到,君侯在这军中有何等威望,便是郭詹他们也不是随便能见的。” “不是才来了没有多久吗?”郑晨露出了一点诧异之色,“先前朝中还接了几封密信……”他顿了顿,露出笑容,“这话本不该给你说,不过这密信之中,也有你的一封,所以说说也就说说了,你最好事后就忘记。” 齐凯闻言一愣,最后还是点头,道:“我自是知道规矩的。” “前后密信,先是说定襄侯与那位安将军有矛盾,随后又说解除了,最后还谈及了先前的小胜,但正因如此,朝中才有人活动,认为定襄侯继续待在这里,不利于前线稳定,至少不能留在安再怀将军这里了。”郑晨露出了疑惑之色,“但我今日过来,发现情况并非如此,而且听你的意思,这全军上下,已经接受定襄侯了?” 齐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一句:“当初定襄侯出关东来,可不是为了出使,这只不过是表面旗号,为了隐藏其行径,关键是君侯主动提出,要来前线寻找敌军弱点的,怎的现在,真让他出使了?贼军狡诈而无耻,万一出了个什么问题,谁能担待?” “这不是我能知晓的,我只是来传个话,顺便催促一二,至于其他……”郑晨正在说着,忽然被外面的轰然叫声打断了。 便听阵阵欢呼不断传出,让帐子里的几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莫非是有了大胜?”郑晨反问了一句。 齐凯没有多说,立刻让人出去找了个兵卒拉进来询问。 “几位天官有何事要询问?小人只要知道的,都会说的!”这人是在路上被拉来的兵卒,见了朝廷中枢的官员,还有些畏惧。 郑晨不等齐凯开口,便先道:“不用这般担忧,我只问你,外面何故喧哗?又为何欢呼?” 睁开眉头微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那人听了询问,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兴奋之色,说道:“说是定襄侯凯旋大胜归来了!” “定襄侯凯旋?”郑晨眯起眼睛,“他亲自领兵出战了?不过,先前也有几次大胜,也是这般闹腾,几乎营中处处皆有欢呼。” 那兵卒就道:“先前没有这般动静,只是这次消息传得太过玄乎,说是敌军的军师、将军都被擒拿回来了,如果不是事关那位侯爷,我等都不会相信这战果,因此才这般雷动!” “你说什么?”郑晨一愣,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等听了那兵卒的回答,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此当为虚张声势的招数,或许是知道朝廷人来了,你觉得呢?” 最后这一句,是问齐凯的。 齐凯同样愣住了,但听到询问后,他却摇了摇头,说道:“就我所知,君侯是不会在这种事上随意宣扬的,他的种种算计,也不会这般粗糙,既然有这样的消息,那若不是传错了,就是真的!” “真的?”郑晨挑了挑眉毛,“你知道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吗?先不说关之山,那蔡冰等人有不少是永昌贼军中的外戚、强阀,不少人出身大族!这样的人领着几万兵马驻守在这里,你们打了两仗,回来就说都被抓过来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心莫乱,先镇定 郑晨把话说完,却见齐凯还是一副思索神色,似乎不为所动,不由眯起眼睛,又道“还有那关之山,之前这兵卒提到,连对方的军师都被抓了,据我所知,这前线禁军口中的军师,一共就那么几个人,而在这里能被提到的,除了他关之山,不作他人想,难道你觉得,就这么几战,他关之山就能被擒?” 齐凯顿时张口结舌,也是说不出话来。 “你瞧瞧,看你这样子,显然也是知道这背后意义的,关之山的手段,朝廷多少人忌惮?可以说,之前许多军略,乃至策略,都是针对此人的,这前线几万兵马,上上下下多少将领、臣属,来来去去准备了多少,不仅成效不大,还吃了多少亏……” 说到这里,他摆摆手,让左右之人,将那战战兢兢的兵卒驱走,压低了声音“有些话,我不该透露的,因为超出了职权,不是我这个位置该知晓的,而是靠着自家渠道获得,但现在也不得不说一些了,防止你糊涂啊,毕竟在来之前,你那位叔父,还特意嘱咐我,要我照看于你。” “叔父说了什么?”齐凯神色微变。 “齐兄,心莫乱,先镇定,再听我言,不是你叔父说了什么,而是我此番过来,之所以带着这个命令,就和关之山有关!”郑晨轻轻摇头,“朝廷诸公怀疑那关之山有所谋划,之所以亲上阵前来,就是为了吸引我军注意,好让永昌贼能从容对外用兵,你怕是还不知道,他永昌贼已经领兵外出征伐!” 他顿了顿,注意到齐凯的表情,眉头一皱,道“莫非你已经知道了?消息在前线传开了?” “君侯早就料到永昌贼的动静,在安将军面前已有分说,再者说来,你最初不是说过,并不知晓此来缘由么?现在又是这般说法,至于关之山的谋划,我只看到他在君侯面前,节节败退!” “我不是说了,这些消息,本不是我该知道的,之所以透露出来,是为了尽点心力,让你小心!”郑晨摇摇头,话锋一转,“至于你说关之山节节败退的事,朝廷已有判断,而且在我来之前,已经判断出,对方会营造出一场大胜,因为这有这样,这边才不会怀疑,才会被其不断拖住!说到底,这些都是其人棋子!” 他言之凿凿,气势有如排山倒海,齐凯纵然并不这般认定,可依旧为那气势所摄,一时之间,居然是无言以对。 可就在这时,忽然就有几个仆役跑过来,请示了外面的护卫后,走了进来——这赫然是齐凯与那郑晨的随同家丁,而且是近身心腹,被派遣出去探查消息的,这才能这般方便的走了进来。 他们这一进来,并不啰嗦和耽搁,脸上还带着震惊,就忙不迭的给自家主上通报了消息—— 这个说“主上,刚刚那中军大帐已经传来了消息,说是让这营内上下都准备准备,马上被定襄侯擒拿的俘虏,就要送来了,因为这次俘虏的来头很大,身份更是惊人,因此必须郑重对待……” 那个不等主上询问,就道“被捉拿的,乃是贼军的军师关之山,以及贼军统帅蔡冰等一干贼首,可以说是贼军大将已被全数擒拿,听说整个贼军,几万口子人,都已经投降了,就等着朝廷收编呢!” 二人说完,便剧烈的喘息着,显然也是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更难以安定下来,所以在安静了好半天后,其中一个还忍不住道“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郑晨、齐凯听完之后,便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过了好一会才真正恢复过来,而后那郑晨直接就问了一句。 众仆役便叽叽喳喳的叫喊起来,生怕被误会了。 郑晨听着这杂乱之音,脑子一阵乱腾,摆摆手,指着自家那仆役,道“你来说,给我说清楚!” “我等可不敢欺瞒啊!”那仆役急忙表明态度,“这消息着实是太过惊人,便是小人等一听,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敢轻易相信,所以是反复询问,上下奔走,确认了消息,才来禀报,若真有假,那也不是我等有意欺瞒,而是这军营上下,皆得了假信!” 听得此言,郑晨久久无语。 最后,还是齐凯率先恢复过来,他轻咳一声,将沉闷的气氛打破,随后说道“郑兄,你方才说,这贼军的败退,乃是那关之山的计谋,是将军争之事,当做棋子来使,这本无甚过错,也能说通一二,只是这再是安排棋子,总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安危来布局吧?除非他关之山,真是要为了永昌贼鞠躬尽瘁,拿着性命报效,只不过……” “只不过,如今这战局,分明是有利于贼军!”郑晨主动将话题接了过去,表情严肃的说着,“原本是朝廷节节胜利,贼军行将崩溃,结果朝廷自毁长城,贼军不仅得以喘息,更是得了洛阳,如今与朝廷在京畿周边对峙,牵制了关中和周边藩镇,他永昌贼反而能腾出手去攻伐四周,这般局面,正是关之山开创,正是要巩固、扩大优势的时候,肯定不该自投罗网!” “你既然知道,那也该知晓,眼下最重要的,究竟是什么了吧!”齐凯深吸一口气,一下子就将腰杆挺直了,只觉得自己方才与郑晨对话时的下风,顷刻间就被弥平,这口气也从方才的弱势,慢慢变成了一点指点。 郑晨张开嘴,却是欲言又止,一副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看的郑晨心中很是快慰。 过了好一会,帐外又有诸多欢呼、叫喊传来,喊的是贼军将领已经被捆住,押送过来了云云。 那郑晨这才叹了口气,道“我算是知道,为何方才你会那般维护定襄侯,哪怕诸多消息不可思议,你都觉得还有可能,原来如此,这位君侯,还真是让人意外,此番消息,我当禀报朝廷,至于原本的命令,那肯定是不能催促了,这等大事,非我能决!” 说着说着,他苦笑着叹息起来。 齐凯却是微微一笑,学着记忆中李怀的样子,淡然道“郑兄,心莫乱,先镇定,以后,你就慢慢习惯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这下必须得庆贺了! “万万没想到啊!君侯之战绩,一至于斯!” 大帐之外,距离营门口不远的地方,这支禁军的统领安再怀,正领着一众从属将领,快步前行,他神色兴奋至极,身后有一小将跟着,抱着一定头盔,紧随其后。 边上,刘奔等人也是满脸兴奋,一个个眼中都冒着精光,行进间能间,有几个满脸虬须、看着粗犷的将领,还蹦蹦跳跳的,心中的愉悦可以说是溢于言表了! “恭贺将军!” “这下必须得庆贺了!” “是啊,得定襄侯之助,擒拿了那位永昌军师,更是拿住了众多将领,这等不世之功,等朝廷知道了,不知道要给您多大的嘉奖啊!这是要一步登天啊!” …… 众多将领一边走,一边也管不住嘴了,众多恭贺、奉承的话语,不要钱的吐出来,若是这音符有形,怕是要将安再怀整个的淹没了。 安再怀的嘴角似乎都咧到耳根了,闻言却是摇头摆手,脚下不停,嘴里也不停的说道“切莫乱说,我这算什么功劳?怎么能算是我的功绩?我等不过是辅佐定襄侯成事的,这一点,必须得记住了,等会都不要乱说话……” 注意到众多从属的表情和动作,他又继续道“得了,我也知道你们的性子,这一兴奋,就管不住那张大嘴了,但切记,不可留人口实,等会见着君侯,更不可玩争功的那一套,知否?要是谁还管不住,休怪我不讲情面,兵法处置!” “诺!” “知道了!” “记得!记得!” …… 众将哄然而应。 其中一人还笑道“若是换一个人,便是上官这般提醒,怕是到时候,我等也控制不住,可换成了那位君侯,那就不一样了。” “对了,到时候,别忘了庆贺!你们现在就想想词,得精彩一些,出众一些,不要那些俗套的,”安再怀又补充了一句,却说得众人都是一阵疑惑,随后这位禁军头领解释道,“愣什么愣?早就让你们没事多看看书,多学学诗词,别一见到大场面就是那几个词,着实粗鄙!” “咱们也可以按着往日的规矩,请定襄侯训话啊……”刘奔小声的提议。 “我让你庆贺!”安再怀瞪了他一眼,后者赶紧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了。 说着走着,这一行人很快抵达了目的地—— 安再怀早就传令下去,让亲兵近卫都聚集起来,换上崭新兵甲,列于那兵营大门的两侧,安静等候。 现在他与众将一来,就走到了这两列兵丁的最前面,然后就朝着远方眺望,也不多说同样等待起来。 安再怀不说话,其他人亦不好开口,这场面便安静下来,都朝着那远方看去。 军营之内,依旧是热闹喧嚣,好在安再怀已经传下命令,当下正有诸多伍长、火长出面,收拢和召集自己的部署,让他们安静下来。 毕竟禁军中的一部分被抽调出去,做出了攻伐永昌军大营的样子,所以留下来的这些兵卒,都是在修整,或者伤兵,命令一到,很快就平息下来,终止了营中的纷乱。 不过,距离那营门近的,还是有不少兵卒一边站定,不敢擅离自己的地盘,一边又伸长了脖子,拼了命的朝着那营帐门口看去。 当郑晨、齐凯等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景象,而行走之中,听着众人的议论,以及看着不远处,那营门口的等待队列,郑晨与齐凯的心情也是越发变化,只不过前者是越发复杂,而后者却逐渐兴奋。 带着复杂的情绪,两个人最终来到了营门之前。 安再怀只是看了两人一眼,拱拱手算是行礼,并没有太多的表示。 郑晨、齐凯二人也不以为意,他们知道军中将领的德行,这样都算好的,毕竟有个甲胄在身不好行礼的规矩,更何况二人的心中,都有事情牵挂,心思全在那个定襄侯俘获敌军高层的传闻上,哪里还有心思注意其他细节? 只不过,等待着实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在立场和其他人不甚相同的时候—— 安再怀等人心中只有欣喜,以及即将到来的巨大功劳,毕竟不管怎么说,李怀都是依托于他们这支禁军,才能完成这等壮举,安再怀乃是正儿八经的战场长官,就算再怎么谦虚客气,也会有大功劳降临,这才是其人能那般大度的原因所在。 其他从属将领,自然也得沾光,更何况此次大胜,众多贼首都是功。 相比之下,齐凯与郑晨的立场就比较微妙了,齐凯还好一点,但郑晨就完全不同了,这心里正处于天人交战之中。 身在朝廷的身份,让他既希望这个消息是真的,毕竟这意味着眼前的战乱有可能迅速被平定,可如此一来,那位定襄侯毫无疑问将更具威望,这是很多人不愿意看到的,等于是朝中的平衡将会被彻底打破! “朝中诸公的想法,我多少能明白,定襄侯可以崛起,但不能迅速崛起,否则借着这场战乱凝聚了太多力量的武勋势力,就要得到一个强援,让朝廷上的派系彻底失衡,这对于长治久安是绝对不利的,毕竟武人想要升迁,只有不断攻伐,他们的势力扩大,意味着多事之秋的降临!” 背景深厚的郑晨自是明白很多道理,但这些权势之论,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现在只能希望,那消息是假的,或者是被夸大的,事情根本没有发展到那么惊人的地步,话说回来,这个消息本来就太过离奇了,如果是平时,我根本不会相信,只能是武勋的虚报战功,然后找个机会,说贼人逃了大半……” 可随后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那兴奋而期待的表情,越发迷惑起来。 这等天方夜谭,本该嗤之以鼻的,但因为周围人这般笃定的态度,搞得郑晨都不由相信起来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其他人都错了。 但事实证明,错的不是世界。 当前方的地平线出现了一排人影,听着那满脸兴奋的、过来通报的兵卒之言,郑晨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我觉得行 随着消息的不断传来,随之而来的,自然众人的队伍。 随着李怀一同回来的人数其实不多,满打满算,最多只有二百人,不过这些人尽数都是精锐。 当然,真正吸引众人目光的,还是后面跟随着的几辆马车。 “君侯,辛苦了!” 等李怀真正靠近过来,关之山等人赶紧迎了上去。 李怀并没有乘坐马车,他穿着皮甲,骑着骏马,见着众人过来,便直接翻身下马。 “将军亲自出来迎接,着实让李某受宠若惊啊!”李怀笑着,拱了拱手。 安再怀却已经快步走来,他哈哈笑着,道:“真正受惊的该是我等才是,毕竟这消息传来,全军上下可是尽数震惊……” 刘奔等人也快步跟了过去,一个个都是满嘴的贺喜和佩服,表情更是充斥着敬畏、崇敬等。 “这消息可不该随便扩散。”李怀眉头一皱,轻轻摇头说着。 安再怀苦笑起来:“君侯说的是啊,可这问题是,最早得到消息的,并非是中军大帐,那边被这个消息给镇住了,以至于不小心就流传出去,因为消息的内容太过震撼,但凡知道的,就没有不议论的,这一来二去,等我们那边也知晓消息,想要阻拦,已经是晚了。” 刘奔等人也在旁边解释道:“实在是消息太过惊人,好多人最初根本不觉得是真的,这才会扩散开来,等那边几个消息接连传回来,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与其让各种消息自行发酵,让局面混乱,引得军中谣言,倒不如直接公布,于是将军索性便通报全军,将这好消息告知所有人了。” 李怀点头说道:“好吧,既然事已至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这样一来,后面的事,就得费点心了。” 安再怀等人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询问这后面是什么事。 刘奔更是异想天开的道:“此番,君侯你一番谋划,整个战局彻底翻转,贼军最大的谋主都被咱们给擒拿了,后面莫非是要反攻洛阳,直接拿下那永昌贼?” 直接拿住永昌贼?亏你想得出来,这也太异想天开了吧? 李怀都听乐了,还以为对方是要展示幽默感,可等注意到众人那严肃的表情,甚至连安再怀都一副探寻的样子,用眼神在询问李怀:是否是这个打算的时候,李怀终于诧异的问了。 “你们该不会,真以为我后续的计划,是直接反攻洛阳吧?这根本就不现实,更无可行之策!” 安再怀等人不由失望起来,毕竟若是顺势攻伐洛阳,即便不能打下城池,但只要稍有建树,那可就是大功啊。 虽说抓住关之山等人,已经是大功一件了,但这样的好事,谁还会嫌少?尤其是李怀做下这等功劳,说不定就要被调走,即便不回朝廷,也大概率不会再待在安再怀的军中,想要靠着了李怀再得功劳,就不复可行了。 所以,他们巴不得李怀后面的计划,再玩一场大的! 一念至此,安再怀便如实说道:“若是从前,某家也会疑惑,但您连关之山等人都抓住了,那便是现在告诉我等,要直捣洛阳,活捉永昌贼,那某家也觉得该是可行的!” 李怀不由得哭笑不得,敢情是自己现在所为,已然超出想象,于是再过离奇的计划,你们都不以为意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情有可原,毕竟就连李怀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这次事,还真是……邪乎! 因为连他最初,都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战果,毕竟最初的时候,李怀所求的,无非就是关之山的一二技能,要说有什么长远谋划,就是不成熟的认为,可以将被自己洗干抹净的关之山放回去,让这个水平下降、相对脑残的贼军军师,回去做一做猪队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抓着关之山之后,对方居然主动出谋划策,最后一番骚操作之后,连带着将蔡冰等贼军高层一网打尽了! 这般想着,李怀多多少少算是明白众人的惊叹,所以也不啰嗦,就道:“行了,先说说这后续的事吧,后续的主要任务,是对面的贼军要如何安抚和招降。” 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他轻笑道:“诸位,虽说他们的头领都落到了咱们手中,对面现在是群龙无首,可即便是几万头猪,让咱们抓,都还要耗费众多人力和时间,都未必能完全抓住,更何况是握有兵刃、身穿战甲的人?所以,这后面得是配合着咱们手上的这些人,慢慢的将对面那些个人给收编过来。” “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问题,而且不能拖延太长时间。”安再怀点点头,但多多少少有些失望,毕竟之前的消息太具有冲击性,让他的期待值下意识的提高了很多,但很快便调整了心态,“这里不是说这个的合适地点,今日我等来此,还是为君侯庆贺的!” 这样说着,他和一众从属的目光,就顺势从李怀的身上,转移到了后面的几辆马车上。 “关之山他们,便在马车之上?” “正是如此。”李怀点点头,“多亏了将军后续派来的一众精锐,若不是有他们护送,要让前线分出人手不说,可能还涉及到其他问题。”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若不是之前并未意识到君侯之意,我本该派出更多人手才是!”安再怀摇摇头,“而且,便是现在这些人,我都觉得不够,这也就是君侯您带着,若是换个人,只有这些人押送要犯,万一有个好歹,真是不堪设想!” 李怀淡淡一笑,满是自信,只是心里却说着,若真有什么变故,我最多读档一次罢了,所以底气足啊! 但他同样知道,众人此刻更关心的是什么,于是手一指身后,笑道:“行了,我知道你们当前最想看什么,正好都在,就让那几位出来,与你们见个面。” “此处是否不够方便?”安再怀犹豫了一下,强压住心底渴望,“不如进去,万一……” “莫担心,一切有我。” ……的存档。 李怀嘴里说着、心里念叨着,给旁边人打了个招呼。 于是,后排的马车帘子被掀开,在万众瞩目中,一脸淡然表情的关之山,施施然走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四章 便回去吧……嗯? 伴随着关之山的身影出现,整个兵营都安静了下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认识他,但总有人能认出其人。 “看到了吗?那个人,确定就是关之山?” 郑晨身边的一名仆役,垫着脚往营门口眺望,在听到自家主上的询问后,犹豫了一下,最后谨慎的说道“小人之前也是随着老爷见过关之山两次,只是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这关之山乃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因此印象深刻,但因着过了几年,加上距离太远,还不能确定。” “我就问你,是不是他!”郑晨有些不耐烦了。 那仆役一咬牙,点头道“当是他!” “正是关之山!”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安再怀就已是激动的走了过去,他见着关之山后,便是开怀笑了起来,道“关先生啊,没想到你我这次见面,会是这等情况,之前我可是在你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如今……” “如今,若是你与关某人对弈,那一样还是要吃亏!”关之山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安再怀,语气平缓,但并不客气! “大胆!”刘奔等人立刻就蹦了出来,呵斥道,“你这阶下囚,也敢这般嚣张?莫非是仗着自己有些名望、名声,还想在这里逞威风?” “我是阶下囚不假,但我乃是定襄侯的阶下囚,”关之山轻轻摇头,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眉宇之间,依稀能感觉到对安再怀等人的轻视和嘲讽,“你们又算什么东西?若是你们领兵,眼下此处兵营,已经被我占了!” “好好好!”刘奔等人登时大怒,“当让你知晓,这阶下囚、俘虏的下场,到底是什么,才能知晓厉害!”话落,便要冲过去动手。 “住手!”安再怀直接将几人拦住,“怎么回事?刚才怎么和你们说的,怎么一点规矩都不知道了?” “将军,此人……”刘奔等人满心愤怒,强行按捺。 “不要中了这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安再怀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不快压了下去,朝关之山看了过去,“你说的不错,你是定襄侯的俘虏,并非是我等的阶下囚,若不是定襄侯的谋划,你也不会被擒拿,这一点,我等心知肚明,你就算是说破了天,也不会动摇我等对侯爷的敬重!” “哦?被你识破了?”关之山笑了笑,“但你说着离间计,为何会有用?因为这计谋,本身不是就事论事,而是以事为突破口,来让诸位心中存有芥蒂,哪怕你知道我说的是假的,但却担心定襄侯有什么想法,同样的,定襄侯……” “好了,这阳谋手段就不要拿出来了,”李怀听着一阵无语,“你都拿了投名状了,又何必在这里挑拨?太浪费时间了吧,况且我让你出来,可不是要做介绍,是展示我的功绩,你说多了,我体会不到被恭贺、被庆贺的快乐,那还有什么意思?” 这可是李怀的亲身感受,要知道,李怀从其他人的憧憬和敬佩中,是能够收获到实实在在的快乐的——且不说那一道道名望气运汇聚过来,让自身的气运光辉越发浓烈、明亮,就连头上的主角光环都仿佛更加闪亮了! 这也使得李怀对于旁人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本来在自己擒拿了关之山等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气运汇聚过来,他先前与安再怀说的那两句,无非是场面话,若是安再怀真的锁住了消息,恐怕李怀还要找个理由,让他想办法传播出去。 尤其是安再怀等人,更是贡献气运的大头。 想来也能明白,作为一军统帅,以及执掌兵马的从属将领,又正值战乱之时,领军在前线驻扎,接连大战,取得了名义上的胜利,有大功劳即将加持在身。 这样的人,显然是气运浓厚,他们对李怀的敬畏,可以直接增加李怀的气运底蕴。 结果,关之山简单的几句话,就让这些连绵不断的气运,有了剧烈的波动,虽说没有明显减少,但显然不是个好兆头,由不得李怀不出面。 李怀一开口,就是快刀斩乱麻。 “安将军,这关之山名声再大,如今也只是我等战功,他名声越大,我等功劳越大,至于其他,说实话,咱们与关之山也没什么私人恩怨,今日对垒,乃是他助纣为虐,说到底,是罗致远那家伙作孽,咱们只是执行朝廷之策,为天下开太平!何必听他的挑拨之言?” “正是这个道理!” 顿时,安再怀等人被这朴实而真挚的话语所感染。 “此人本事越大,名声越大,咱们的功劳就越大,他自是不甘心的。” “不愧是定襄侯啊……”关之山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不复多言。 李怀看了他一眼,又指了指后面“另外,后面蔡冰等人,能被这么容易抓住,还是这关之山的功劳,他也算是戴罪立功,就先押下去看守,等朝廷定夺吧。” “好!”安再怀点点头,转头便吩咐下去。 关之山并未反抗,面带笑容的跟着押送自己的兵卒下去了。 只不过,他前行的时候,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无数兵卒的目光汇聚过来,若是目光能够凝聚成实质,怕是这位俘虏军师,已是被万箭穿心了! 其中一个细节,发生在关之山经过郑晨等人身边时,不知是否意外,他瞥了郑晨一眼后,居然对后者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人是谁?” 李怀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由眯起眼睛,他本能的感觉,郑晨与自身不和,这并非单纯出于直觉,还有就是,这满营的人都在崇拜自己,贡献气运,唯独此人,宛如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偏偏还做出一副震惊莫名的样子,一看就十分可疑。 “君侯也注意到了此人?”安再怀凑了过来,他知道郑晨等人来时,李怀还在外面,不知道也算是正常。 “众人是朝廷派来的,带来了朝廷之令,是有关您的!” “朝廷?”李怀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喜,“恐怕是催我回去的吧,也罢,这边的事也做完了,便回去吧,不然有些人要不安了。” 他这次出来,主要还是为了技能,现在技能到手,前线危险,能顺势回去,再好不过了,反正在后方一样能观势明局,做出判断。 没想到,安再怀却哈哈一笑,道“本来是这样的,但您如今大胜归来,朝廷也不好强令您回去了!” 嗯? 李怀表情凝固。 第二百九十五章 如何被“架空”? 李怀愣在原地。 事情的发展,让他的计划,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我记得,之前与朝廷诸公约定了,我来前线是为了了解战局,而最终的目标,是能够制定出一套切实可行,并且行之有效的战略方针,怎么他们现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李怀低声说着,话中的潜在含义十分清晰——我来前线是找战局规律、了解战况的,不是要直接领军打仗的,我这边弄好了,就可以回去了。 安再怀却是语气沉重的说道“想来是朝中诸公担心您在这地方上做大了,他们担心的,就是您领军之下,一场接着一场的大胜,最终让前线的将领归心,所以才想要让您回去,但他们万万不会想到,消息传来的结果会是这样,迎接这个命令的,是一场超乎想象的胜利!” 说着说着,深沉的语气逐渐退去,安再怀居然再次兴奋起来“这样一来,您便可以继续在前线待着,便是不能在于我军,至少可以联络其他禁军,有您坐镇,这战乱定可以迅速平息!” 李怀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平息战乱同样也是他的目标,否则持续下去,不说兵卒死伤,百姓和生产力的破坏,都是十分触目惊心的,可问题是,李怀并不想要坐镇前线,在他的设想中,自己在前线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下面该是坐镇后方,调度全局。 可这些话,不能和安再怀说,说了也无用处。 这般想着,李怀便点点头,目光落到了郑晨和齐凯的身上,最起码,他要先搞清楚朝廷那边的具体命令,才好推算下一步。 “若真是因为这一场大胜,就不让我归于朝廷了,显然也不符合逻辑,冲锋陷阵能得战役胜利,但整个战局才是关键,想来朝堂诸公也不会放任我在前线一个劲的立功吧?” 和之前不同,因为在大周世界有一个龙骧将军作为老师,李怀深刻体会到了一把军政斗争的感触。 他那位老师,虽然一直打胜仗,但麻烦却没有断绝过,或者说,越是战胜,问题越多,越是受到后方州牧府决策层的忌惮,最终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而这些事情,龙骧并没有避讳李怀,虽没有刻意教导,但也不会刻意规避,不让李怀知道,有的时候,李怀机缘巧合在旁边听到,忍不住询问要点,还能得到一二指点。 正因如此,李怀很清楚,在大宁世界,自己天生便和官僚集团有矛盾冲突,对方岂能容许自己在前线收割战绩?朝廷诸公肯定不放心他在前线搞风搞雨,必然想将自己架空,弄回朝中才对,应该不会轻易放弃吧? 你们一定不能因为一点战况,就贸然放弃啊! 不过,李怀知道,当务之急还是把眼下的事做完…… 于是,他跟着便指了指后面的三辆马车,说道“这些事不是一时能搞清楚的,先把后面那几位安排一下吧,他们可不想关之山那么好说话!” 听到李怀这么一说,安再怀的激动之情越发浓郁。 “正是,正是!” 伴随着话语落下,几个兵卒得令而去,很快就将满脸阴沉的蔡冰等人给押送了出来。 和关之山截然不同的是,蔡冰等八人都被人五花大绑,在走下马车的时候,其中有个体格强壮的,更是猛地甩动身子,一副还要挣扎的样子。 不过提前得了指示的兵卒并不吃这一套,几下子就将人给制主了,毕竟那几人身上的绳子,将他们几个发力的地方都给束缚起来,难以发力。 “果然是蔡冰!” 安再怀扫了一眼,眼中露出了喜色,但并没有像面对关之山时那样过去攀谈,而是直接一摆手,就让人先带下去。 所以,尽管有着不甘,但蔡冰等人还是不得不在众人的围观,被生拉硬拽的带了下去。 等人一走,李怀便道“等会先让人去与两人交谈,若是方便的话,可以安排刘毅等人跟进,速度要快,尽快得到足够的消息,最好能策反一二,也好让他们亲自出面招降,这样一来,不管那些贼兵远不远归顺,最起码士气大损,是不会再构成威胁的。” “正是这个道理!”安再怀点点头,很配合的说道,“这件事,不如就让刘点检直接负责,我派人在旁边辅佐。” “这样也好,”李怀也不客气,“刘毅做情报工作是一把好手,让他出面可保万无一失,最起码能快速得到咱们需要的消息,至于接下来的事,还是要安将军你来安排,这一路兵马既溃,连带着贼军的守备线就有了巨大漏洞,只是这守备线原本是关之山布置的,其人虽然自负,却也是有真本事的,这一面崩溃,其他方面会有补充……” 安再怀就道“是这样的,我等都知道不可忽视,不过此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我军一处可决,另外,关于此次大胜的情况,我已经安排了笔吏书写,会持续汇报!” 这是要为我请功啊! 李怀心里明镜一样,嘴里便笑道“此番得赖将军全力配合,才能这般顺利,毕竟我为了擒拿这些人,前前后后可是兜了好大的一个圈子,换了旁人,怕是早就不耐烦了,也就是将军这等人物,才能一路配合啊!” 安再怀一听,心中大喜,知道李怀这话的背后之意,赶紧顺势道“君侯神机妙算的名声,安某早就如雷贯耳,就想着君侯的种种布置,必然都是有深意的,又怎么会怠慢?” 二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商业互吹,听得边上的刘奔等人也是心花怒放,知道定襄侯这是战绩均沾啊,自己等人也能得个好,看向李怀的目光,不由越发尊敬和热切起来。 便在这股热腾的气氛中,李怀朝着郑晨二人走了过去。 顺带着,安再怀与诸多将领的目光也顺势汇聚,只是看向郑晨的视线中,就不可避免的带有了敌意。 顿时,郑晨便感到了浓烈的压力,但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朝李怀拱手致喜。 “无需这般,还是直接说明来意吧,繁文缛节那一套,都丢到一旁。”李怀很干脆的摆了摆手,看着郑晨的目光十分镇定,但心里却嘀咕着,该怎么利用此人,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去? 希望这小子是个有野心的。 第二百九十六章 溃其十军,不如歼灭一军 李怀的直白,让郑晨有些不适应的,在他的想来,双方至少面子上还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才对,然后你来我往的说几句,相互试探,摸清了彼此的路数和想法,才好直接切入正题。 因为这种出乎意料的反应,倒是让郑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齐凯出言,打破了尴尬的沉默,给郑晨一个台阶,“此番郑君前来,一方面是带着朝廷之令,另一边,其实也是给君侯说一说后面的战略重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笑道:“不过,这战略重点是要改一改了,毕竟在郑君启程过来之前,任谁都想不到,短短时间之内,这里能出现这般惊人的战果!” “也好,既然是朝廷之略,是不方便在这里直接透露的,”点点头,李怀看着面前两人,和颜悦色的道,“因为关之山等人的关系,这里聚集了太多人,乃是众人瞩目的焦点,难免人多嘴杂,万一泄露出去,就是个麻烦,这样吧,你们先回去,等会在我营帐中,在招待一下郑君。” “明白了,君侯凯旋归来,但征战辛苦,本该休息一下的,但朝廷的事是大事,只能让您辛劳一下了。”齐凯赶紧点头,郑晨犹豫了一下,也拱手同意。 二人随后转身离去,走着走着,郑晨忽然就叹了口气。 “何故叹息?”齐凯转头询问,但跟着便道,“可是因为那些将领的态度变化?” “这只是一方面,但确实也忧虑此事。”郑晨说话的时候,朝着周围打量了几眼,因为二人行走的速度不慢,再加上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营门之处,所以此地周围人数不多,于是便压低声音道,“朝廷诸公最担心的局面,怕是要出现了。” “这些事,还是不要在此处说了。”齐凯摇了摇头,用目光示意周围,“若是郑君来意传出去,这营内外的诸多兵卒,都要敌视于你!” “是敌视我等!”郑晨强调了一句,“齐君啊,你可不要糊涂了,跟着那位定襄侯走了一路,经历了一些,就忘了自己是站在什么位置上了,你得搞清楚,你与我乃是同僚,我们此番出来,第一个目标,是出使永昌贼军,搞清楚贼人之目的,同时为朝廷反攻争取时间,第二个,就是要确保前线兵马不出差错,防止因狼而生虎!” 说着说着,他也意识到情绪有些失控,中断了话题,压低声音道:“先别管这么多了,我们先商量一下,等会面对定襄侯,要如何交涉,”见齐凯要说话,郑晨摇摇头,“先别忙着推脱,你跟在他身边有一阵子了,该是知道他的性子,予我建议,方是正道!” 齐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的钻进了一顶帐篷。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后,有仆役过来,跟着就领着郑晨,来到了李怀的大帐之中。 不过,此刻在帐子里面的,可不止有李怀一人,除了负责守卫的兵卒,还有抱着诸多卷宗、文献来回走动的吏胥。 但真正引起郑晨注意的,还是安再怀和几位将领。 有鉴于此,郑晨深吸一口气,放慢了脚步,同时竖起耳朵,听着李怀的话语——不难看出来,李怀正在给那位将军说着什么,看后者的表情,似乎还是在受教? “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击溃十军,不如歼灭一军,若是那几个人不愿意出面招降,那也没什么,我等不可耽搁时间,直接调动兵马,趁着对方刚经历过大败,又是群龙无首的时候,彻底歼之!” “明白,某家这就去安排,”安再怀点点头,“请君侯放心,关之山、蔡冰等贼首已被您用计擒拿,整个贼军更是被您的计策击溃,如今乃是败兵、溃兵,这最困难的部分,都已被您铺平,我等此时接手,应对的正是最为简单的局面,若是连这个都处理不好……” 李怀不等安再怀说完,就摆了摆手,止住了对方,跟着就道:“将军此言差矣,我能擒拿贼首,是取巧加上机缘所致,能击败敌军靠得是您手下训练有素的兵马,而现在贼军溃败,正是混乱的时候,看着他们群龙无首,一个个四散散乱,要击溃容易,要见面、要擒拿、要俘虏,其实并不容易,这方面您要费心了,若是有需要的,尽可来找我,我当竭尽全力相助!” 安再怀心中一暖,点头道:“有君侯这句话,某家就放心了,也多谢君侯的关心,若有需要,某家不会客气!” 李怀点头笑道:“有将军出手,其实我已放心,不过虽说要急而攻之,但只要先打乱其兵马即可,防止内部有兵头靠着威望而起,给咱们增加麻烦……” 随后二人简单说了两句,安再怀就起身告辞,带着几个副将、从属迈步走了出去,在经过郭晨二人身边的时候,却是看都没看二者,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走了过去。 见着这等情景,郭晨心中一沉,但脸上则一切如常,迈步上前,给李怀行礼问候。 “郭君,请坐。”李怀指了指方才安再怀坐过的位置。 郭晨闻言行礼,然后落座,还是先惯例给李怀恭贺一下,李怀客气了两句后,他就顺势问起接下来的军事打算。 “兵家事,不在你我的探讨之中。”李怀摇摇头,直接就给否决了,然后问起了正题,“郑君乃是礼部新晋,听说,你在朝中人脉很广,此番过来,又是奉了政事堂之令,不知这政事堂诸公,对我在前线的所为,是否还满意,此次过来,又是传达了什么指令?” “这……”郑晨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去说,因为他此番过来,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政事堂,如果为了李怀的情绪,挑些好听的说,传回去就是自己篡改政事堂之意,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不过,考虑到前线局面的急速变化,他还是委婉的提了一句…… “我来之时,前线尚为有这般变化,因此政事堂诸公主要看的还是整体,所以略有微词……”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余波渐起 在李怀与郭晨对面相坐、说着朝廷之事时,这前线的诸多兵马,接连得到了关之山溃败被擒的消息。 一开始,众皆惊疑,哪怕是知道定襄侯名号的,对其有所期待的,一样不敢尽信。 只是随后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从各个角度,不断的佐证局面,以至于各大驻军在惊骇的同时,也都明白了,这并非是虚妄,跟着便引起了诸多风波。 要知道,这前线兵马的将领,除了一小部分是从军旅中升迁出来的,大部分都是武勋世家出身,不是这个公侯,就是那个伯爵之子,便是许多寒门出身的将领,往往也是靠着攀附贵胄血脉,才能坐稳位置,说来说去,都是不出勋贵圈子,以至于不管这些人对那定襄侯的想法如何,其利益却是天生趋同的。 所以当这个消息被确定了之后,一个个诸军之处,皆派出了兵马,快马加鞭,直奔关中而去,都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消息,告知后方的众人。 很快,这沿途的驿站便忙碌起来,一股躁动而狂热的情绪,顺着那一批批怀揣着前线消息的骑手,朝着帝都汇聚而去。 另一方面,比各方兵马还要更快得到消息,甚至传递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以至于有些不惜余力、不顾损失来传递的,就是永昌军方面的探子和传讯骑手了。 “一路上,跑死了不知道多少匹快马,才能将这个消息传过来!” 洛阳城中,永昌侯临时征用的府邸之中,那位蒙着面的墨贺先生,看着手上的情报,眼睛倏的瞪大,听着耳边人的汇报,更是深吸了一口气。 随后,他将情报合上,闭上眼睛,半晌没有说话,显然是要平息一下胸中的情绪。 其他人见着他的这个样子,也都屏息静气不敢随意说话。 过了一会,墨贺重新冷静下来,沉声说道:“咱们的情报网络还不够完善,沿途的传讯体系,也没有建立起来,毕竟是新占洛阳,表面看起来是得到了土地和人口,但很多大族并不配合,只是不想惹祸上身,所以沉默不语罢了,他们名下的土地,侯爷也不敢随意动,朝廷原本建设的驿站,也都损毁不少,因为这种种缘故,一个消息想要即使传过来,实在是太耗费人力和时间了,我们这边得到了消息,恐怕朝廷的关中,都已经知道了!” 其他人连连点头。 “回到这个情报,眼下这个情况非常紧急!本来关之山出马,按理说是万无一失的,就算有个好歹损失,他也不该失陷其中,退一步说,以他的能耐,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也应该留有退路,结果不光他被擒拿,连蔡冰等人都一并被虏,恐怕禁军方面是布了一个好大的网啊!” 听着墨贺之言,就有个从属低语道:“听说那所属的禁军将领并无特殊,先前还吃了几个败仗,但也算有点本事,联合了当地的好强、世族,勉强守住局面,这才没有被突破,结果因朝廷派出的一队使团相助,才能扭转局面,那使团中,就藏着定襄侯!” “定襄侯……” 咀嚼着这三个字,墨贺的眼神露出了一抹复杂的追忆之色,但旋即恢复清明,越发坚定起来,他说道:“关之山就是听闻定襄侯亲至,才会不顾劝阻,亲自前往前线,如今看来,他的担忧是正确的,只可惜,就连他,都低估了那位定襄侯的本事,既然如此,我们绝对不可以重蹈覆辙,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就有个手下人问计,要如何处置,是否先通报了君侯。 “君侯那边肯定要通报,毕竟当下洛阳乃是根基之一,其他的,无论是联络南北也好,东征夺地也罢,都只是延伸出去的枝叶,若是这个根基不稳,动摇了,那延伸出去的枝叶就成了无根之木,不可久也!所以在通报君侯的同时,必须要确保洛阳不失!” 墨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颜色之色,语气也越发沉重起来,跟着便传出命令,让众多差役分散开来,将几位重要将领召集过来。 被召集的将领不多,前前后后不过十人。 “诸君都是君侯最信得过的心腹,乃是我军支柱,除去在外领军的几位将领,整个洛阳都要靠诸位支撑,现在这里有个消息,要通报给你们……” 见着众人,墨贺也不耽搁,直接将消息分散告知众人,然后便将手上得到的消息告知了几人。 不出墨贺所料,得知消息的众将领起先不信,经过反复确认之后,一个个都是脸色阴沉,更有几个脸色苍白,显是想到了什么可怕后果。 “关军师都不是那定襄侯的对手?” “这下可麻烦了,为何会这么快?便是军师不敌,也不该这么快啊,而且竟然一至于斯?” “更大的问题是君侯远征在外,想要通报都不容易!” …… 听着众人的言语,墨贺先是不言,等众人都说过一遍,安静下来了,他才开口道:“关于这个,君侯早有准备,才会留下令牌和那卷命令,这足以让我等便宜行事!关之山被擒,不光是破坏了我军士气,更将我军暴露在危险之中,盖因当下的战局分布,大部分都出自他关之山之手,他只要透露一点,就足以让整个洛阳守备圈遭遇灭顶之灾!” 其他人立刻明白了里面的关键,一个个都紧张起来。 “守备环环相扣,几军屯兵各处,借着地利和洛阳的补给,与禁军、藩军对峙,维持均势,争取时间和空间,让我军得以布局,现在一军溃败,整个防备圈子就有了漏洞,该动用原本准备好的方案,让临近兵马调动换防,弥补漏洞,而其他的兵马也要相应变化,乃是一套复杂的调动,只我一人无法行之,还望诸位相助……” 说着说着,墨贺压低了声音:“而且这原本的调动之法,出自关之山之手,已然不能全信,好在我也有准备,有自己的一套法子,诸位且听……” 第二百九十八章 诸公论 “前线的兵马,乃是一套整体,缺了谁都不成,所以不该冒进,须知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 政事堂中,新晋得位、暂理尚书令事、出身宗室的刘江放下茶杯,轻声说着。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话中的意思却十分尖锐,而且在场的众人,都十分清楚那话中所指何人。 边上,礼部尚书丁一直言不讳的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定襄侯插手前线军务,也是形势所迫,更何况他打了胜仗,逼退了那个关之山,试问这段时间以来,可还有其他方面的兵马,有此战绩?”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身边几人。 在场的都是重臣—— 左丞蒋青、右丞卢怀、参知政事张志杰、枢密副使齐贤传、兵部尚书杨止,以及新上人的户部尚书罗才。 可以说,这大宁朝巨大部分的决策人物,都汇聚一堂了。 不过,此刻除了丁一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在那里坐着。 刘江眉头一皱,同样看着众人,最后收回目光,盯着丁一,说道“丁尚书,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我只想问一句,我等是要平息叛贼,还是要打赢一两场仗?” “自是要平息叛贼,”丁一点点头,知道对方的意思,“只是若无一二胜仗,如何平息?” 刘江微微一笑,道“我记得,他定襄曾言,说是战略为主,战场次之,详细话语或许并非如此,但大意不差,我前几日还听几个将军说够,说着前线的各支兵马,本是各司其职,皆有其用处,不可轻动,因为一个不好,有所变化,其他各路也要随之而动,这可是个麻烦活,那么多兵马、几万人,要调动起来,是何等不易?” 面对这番说法,丁一本欲说什么,但随后轻轻点头,不复多言。 但是那兵部尚书杨止,此刻插话说道“想来刘君这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不如直接说出来便是,反正也已派了人去,召定襄侯归来,如今又有几封军情机要送来,咱们还是尽快商讨出个态度、对策,等会面见圣人,才好呈上。” “杨尚书说的不错,”卢怀也趁势说着,“当务之急,还是处理政事,至于其他的,其实我等不必那般操心。” 刘江闻言眯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又瞅了瞅其他人,最后笑道“也好,那就先处理正事,不过在开始之前,我还是得补充一句,定襄侯的这个问题,是不能逃避的,他去往前线,不管原本是什么目的,但平白扰乱了前线的布局,终究是一个隐患,我之所以现在提出来,就是为了防止,等会面圣的时候,被官家问起来,也不至于哑口无言。” 他话说了,其他人都是微笑以对,却没有反驳或者反映。 刘江皱起眉头,轻轻摇头,也略过这个话题,开始谈起最近的战事,其他各位相公、各司衙门的首脑,才逐渐开口,将自己掌握的一二情报透露出来。 永昌叛乱。 这件事,如今是整个大宁上下的重中之重,原本大宁王朝还在对周边用兵,虽说规模不大,多数也只是防御兴致的,但作为边军、藩镇向中枢讨要军饷的手段之一,从来没见停过,可最近这段时间,也全数都被压下,甚至部分地区下达了命令,不可擅起边事。 整个帝国上上下下,尽管还算组织还是松散,却已尽力朝着一个目标奋进了,而各地的意志是被朝廷中枢辐射的,最后又反过来,影响到了朝廷上各个衙门之间的配合。 到了如今,无论是钱粮,还是调动,乃至人口、工匠、器械,都在为着平息这一场祸乱而动,更不要说兵家之事了。 这其中的影响,涉及到了朝廷内外的方方面面,甚至为了这件事,短时间内,朝廷上上下下,已经有不少的人事变动,有些人因为被牵连,或者职责问题,被贬斥出去,而有些人则因此而上位。 尚书令刘江和户部尚书罗才就是其中的代表。 此刻,众多朝中巨头聚集在一起,他们之间交流的,当然不是战场的具体情况,又或者是某种具体的数值,而是要对各个衙门、司衙之间的协作和沟通,做简单的铺垫。 这么大的事,每一个衙门都无法置身事外。 只不过,伴随着沟通与交谈,很快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我不认为这件事,是兵部的问题,”杨止面对着众多相公,义正言辞的道,“这件事说穿了,还是后勤补给上有了漏洞,而且无论是请报上,还是器具上,都有问题。” “户部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了,但国库已经快要干涸了,这点诸位应该很清楚。”户部尚书罗才一开口,就是一套哭穷。 蒋青面色阴沉,说着“朝廷能给予帮助,但眼下因为洛阳落入贼手,中原沦陷,断绝了漕运、陆运,连关中的吃穿用度,可能都要受到影响,再怎么想要支援前线,也得有个期限!”说着说着,这目光就落到了杨止身上。 杨止马上就道“我等也只是后勤支援,这前线的调度和指挥才是关键,若是久久不决,这所需用度,肯定也不能停下来啊!” 听到这里,枢密副使齐贤传不能沉默了,他干脆表示“先前战况不利,就因为急于求成,眼下好不容易稳固下来,若是又要逼迫前线决战,恐怕会重蹈覆辙啊……” 立刻,这个皮球又被踢了回去。 边上,尚书令刘江忽然道“归根到底,还是贼军已有全局布置,我等现在与之相对,纵有种种准备,但终有欠缺,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放任前线混乱,我等理应也有一个全局战略……” 齐贤传眉头皱起,提醒道“这件事,枢密院也有考虑,正在制定,我觉得……” “我只是说我觉得……”刘江微微一笑,正要再说,忽然那宫中宦官黄旗派人过来通报,说是皇帝有急事,要召集诸位相公议论。 第二百九十九章 皇前之议 当刘江等人赶到御书房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匆匆赶来的枢密使耿种。 “耿公,您怎么回来了?”一见自家上司,那枢密副使齐贤传先是一愣,有些疑惑。 要知道,如今前线局势看着稳定,其实一日三变都不足以形容,当然要有一个能做出足够决策的重量级人物在前线坐镇。 作为枢密使、诸公之一,耿种已经先后几次前往前线,往往两边跑,很是疲惫,最近一次是两日前离去的,按着之前几次的规律,怎么也得五六天才能回来。 在这期间,自是枢密副使来代行其则,与诸公交涉。 没想到这才过去三日,耿种就回来了。 而听得齐贤传的询问,耿种哈哈一笑,满是旅途疲惫的脸上,却显得神采飞扬,对齐贤传道:“老夫这次回来,可是带着一个好消息,可谓整个局面的巨大转机!” 这一开口,立刻便将周围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来,只是老枢密使话说到这里,却忽然顿住,笑着道:“不过这具体是什么事,就不能由老夫来揭晓了,诸位被官家召集过来,必然是因为此事,不如先去面见官家。” 话音落下,他不理会旁人,朝着黄旗行礼,询问了两句,后者便快步进去禀报皇帝,很快又重新出来,示意众人可以面圣了。 众人纷纷点头跟进,只是众人的心里,都还在回忆着方才,枢密使耿种的话中之意,以及其人最后的那个神秘笑容。 这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什么? 联想到这位枢密使最近的行程和目的,都和前线对峙有关,因此众人不难想到,能让这位枢密使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消息,肯定是和战局有关的,更重要的,对方特意提及这是一个好消息。 “莫非是又有了胜仗?” 包括了刘江在内,很多人都有了这么一个猜测,可转念一想,又疑惑起来,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其实大大小小的“胜仗”传来了不少,但都经不起深究,真要是排查下去,十个里面有七个,无非是老一套造假手段。 所以单纯胜仗,是无法引得这位枢密使急急忙忙赶回来的。 更何况,便是前些时候,那位定襄侯的一番操作下,让关之山接连吃亏,都没有让耿种有这般强烈的反应。 那么这次,到底是什么事?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有些后悔,方才应该先了解一下最近的消息渠道,再过来的,结果因为一些琐事而分散了注意力,又被刘江的话题牵扯了时间,以至于现在毫无准备的面圣,后面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等一行人走进书房,看到了过去一段时日中,总是愁眉不展的皇帝,这会正兴奋的站在壁挂地图前面,拿着手在洛阳周边指指画画,这心头的疑惑就更浓烈了。 “诸卿家来了,来,给诸位看座!”皇帝一转头,看到众人,便挥了挥手,下面的人就搬了好些个座椅放下。 刘江等人称谢之后,就按着身份地位依次落座,就都安静下来,哪怕是原本就做好准备,要说些话的刘江,也安耐住了情绪,想要先搞清楚局面再说。 皇帝依依不舍的将视线从强上地图上收回,转脸看了众人,就道:“这么急的将诸卿召来,是因为前线那边有了个好消息,想要告诉诸位,这事涉及到后续的战略变化,你们只有第一时间知道了,才好相互配合、协作。” 说着,他用问询的目光看向耿种,后者立刻起身道:“臣还未将消息通报于他们,这种事,得是陛下开口。”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注意到他们脸上的疑惑,终于不再卖关子了,笑道:“其实,诸君应该也猜出来了,不错,禁军在前线又打了一个大胜仗!” 这个消息让众人疑惑稍解,但依旧还显得迷雾重重。 杨止更是干脆起身问道:“敢问陛下,可是安将军那一路兵马?” “不错,正是安再怀的兵马,”皇帝点点头,再次解除了众人的疑惑,“毕竟先前那么多胜仗的消息传来,但切实可查的,也就只有几路兵马,安再怀所统领的兵马,算是其中的佼佼者,更何况,李卿人在那里!” 听到这里,众人都觉得把握到了关键,尤其是刘江,更是忍不住道:“想来是定襄侯又有了动作,领着安将军的人,取得了一次大胜,只是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皇叔既然有话,不如直说。”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刘江,看得后者一阵疑惑,觉得自己似是什么地方没有注意到。 只是眼下他既已出面,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索性继续道:“这整个前线战局,其实是一整个棋局,每一路兵马各司其职,若是单纯追求一路获胜,而破坏了整体棋局,反倒是因小失大,当然,臣不是指责定襄侯,只是先前君侯前往,说的是要寻得战略局面,如今也去了一阵子了,仗都打了好些,也该是时候回来了,或者便顺势再访洛阳,总之,不该继续停留在原地了。” 说话的时候,刘江始终观察着皇帝的表情,却见这位皇帝始终神色如常,于是这新不由沉了下来。 没想到,皇帝跟着笑道:“朕听说,政事堂之前达成了一个协议,还为此拍了个人过去催促李卿,让他要么尽快前往洛阳,要么就回归朝廷,但总归不能继续待在前线了,防止指挥混乱?”他的目光落到了卢怀身上。 “正是!”卢怀主动开口,“主要是尚书令觉得这样有利于前线军令统一……” 刘江本能觉得不对,正要说两句,但那边皇帝也有开口,他只能先忍着。 “既然这样,那就让他自己挑选吧。”皇帝一摆手,笑呵呵的说着,“朕已经着人去告知他,让他自己决定接下来要如何,只是被他抓到了关之山、蔡冰等贼首,得离开送回长安,朕要看看,这几位到底有什么能耐,先前能大败禁军!” 第三百章 风渐起 刘江失魂落魄的回到府邸,那副模样,对于擅长揣摩人心、察言观色的管事,小心翼翼的服侍,不敢有多余的话说出。 只是等刘江走进来府中后,得到消息的季夫人赶了过来。 这位季夫人是刘江新纳的妾,最近正得宠,而且很是有眼力劲儿,这会见着刘江回来,便快步上前,一边搀扶,一边说着“主君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平日可都到午夜,好在我日日念君,想着你若是来了,若是饿着了怎么办,所以备好了点心,还是赶紧来尝尝吧。” “不急,不急。”刘江心中一暖,抚摸着爱妾的秀发,心中的慌乱稍微安定了一些,“我回来是因为正事,刘全啊,你去安排一下,等会有人来了,记得招待招待,都安排到西边的厢房里。” “诺!”那管事领命而去。 很快,果然就有人上门拜访,都被那管事的安排下来,领到了西边的厢房。 这管事心里清楚,这个厢房位置隐蔽,左右还没有其他干涉,一般自家老爷要交代一些隐蔽之事,都会安排在这里。 至于先后过来拜访的三个人,管事过去并未见过,知道是第一次上门,否则按着他练出来的记性,只要是来过一次的,就算是叫不出名字,也会留有印象。 不过,对于这些事,他从来不会去过问,只是安静的执行自家主君的命令。 今日也是如此。 在三个人被领进去之后不久,刘江也走了过来,他走进屋子里之后,很快里面就传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依稀能听辨出,刘江在叫喊什么“为何不早点通报于我?”、“不是说你们的消息绝对更快吗?”、“现在这样,便是我有心相助,也没有办法了!”云云…… 管事的微微一愣,他自是听得出来,这是自家老爷的声音,只是最近这半年以来,主君事事顺利,步步高升,诸多算计皆得成功,如今贵为政事堂相公,可谓权柄在手,调理阴阳,居养身气,自有一番气度,很少有这么气急败坏的局面了。 到底是因为什么? 但他自然不会去过问,只是等半个时辰之后,那三个人面色狼狈离去,而自己则是被刘江召唤过去,让他安排了人,将那三人送出城去。 迟疑了一下,这管事的便道“主君,等会天色就晚了,怕是不好安排,容易被人看到。” 刘江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不用担心,那三人都有正经身份,不怕被人看到,你只管去安排就好。” 管事闻言,便就离去。 等他安排好了之后,却注意到周围街道上,有不少身影来回徘徊,只是好些人,从刘江一回来的时候,就在来来往往,这心里顿时就明白过来。 “监视的?大概是皇城司的,不用管他们,我做的事,虽然有些不合规矩,但对大宁并无叛逆之心。”刘江话一说完,便皱起眉来,“不过,当前是要注意一些的,这样吧,你吩咐下去,让家中之人,在这段时间里不要闹事,别弄出什么动静,让其他人抓住数落!” 管事的一愣,便欲言又止。 “怎么了?”刘江神色微变,“难道已经有人给我惹祸了?你还要瞒着我?这府中上下,还有什么事,是其他人可以知道,而我不方便知晓的?” “主君恕罪!”管事的赶紧低头认错,“是季夫人的那个兄弟,说是得了您的暗示,与一家公子为难,早上季夫人还属意咱家的护院过去威压了一下。” “他那族兄不是被弄道太学去了吗?早就告诉他,在那边要注意言行,怎么还这般孟浪?”刘江眉毛一挑,“是哪家的公子?” “魏家……” “哪个魏家,难道是?”刘江眼神一变,居然有些紧张起来,“与定襄侯结亲的魏家?” ———————— “真个气死人了,你说那季离,有个什么可嚣张的?居然明里暗里的讽刺君侯?” 魏梢脚步很快,他从学堂出来之后,这心里就憋着一股气,身后的几个仆从,都有些跟不上脚步了。 不过,那两个仆从还是尽力走过来,安抚着说“公子,咱们不用太把他季离当一回事,他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自家的妹儿,榜上了当权的相公,咱们却是诗书传家,与定襄侯这等勋贵还是姻亲,身份上就不同……” “你也知道这个到底,平日就该维护君侯的名望!”魏梢转脸瞪了他一眼,“忘了前些时候,父亲是怎么教导的么?” 那人赶紧低头认错,然后用目光撇着另外一人,后者会意,立刻上前说道“但是那日主上也曾告诫,这军国大事我等人微言轻,不该轻说,而且也不可轻易发表议论,毕竟君侯就在前线,为着国朝而谋划,这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尤其是那吃里扒外的无耻之徒,为了阻碍朝廷大事,就怕君侯过去,将贼人一网打尽……” 只是他这话没有说完,就被后面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给打断了—— “还一网打尽?真以为你们口中那位君侯,有三头六臂不成?” 顿时,两个仆役脸色陡变,而魏梢则是面色阴沉的转头看了过去。 入目的,正是一张看上去颇为英俊的面孔,皮肤白皙,只是嘴角却有淤青,正瞪着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魏梢,这人身旁跟着三三两两,也都是一副嬉笑模样。 “季离,你还敢过来?”魏梢一见这张脸,顿时就火冒三丈。 季离挑了挑眉毛,笑道“我为何不敢,这条路是你家开的不成?还是说,你觉得他定襄侯,连太学、国子监都不放在眼里了?都能管上谁人从这里走过了?” 说着作势与周围几人对视,一个个都露出了哈哈大笑的模样。 魏梢这怒意又盛了几分,若不是两个仆役挡着,恐怕已经冲过去了。 只是不等他愤怒的反驳说出口,一个声音又从季离等人后面传来—— “你们休要嚣张,君侯的能耐,你们这等小辈如何能知道!居然敢大言不惭,这几日还闹着学堂内外节制,着实不智,不要等前线大胜消息传来,你们一个个无地自容,颜面扫地,到时候悔之晚矣!” 话落,一个青年书生迈步走来,器宇轩昂! “陆伟,居然是你!”季离一回头,便眯起眼睛。 第三百零一章 风向 一见到来人,季离就有些意外。 对这个陆伟,他并非没有印象,虽说自己在太学中的时间不长,可自打来到这里,就有不少人主动过来结交、攀谈,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背景的。 陆伟就是其中之一。 要知道,自己那位靠山,不仅是宗室,更有着实实在在的权柄,是当朝大佬之一,得了宗族支持,趁着这次叛乱而起,正是炙手可热,连带着鸡犬升天,自己只要在便宜姐夫刘江面前美言一两句,往往就能改变某些人的官途命运。 这等掌握权柄的滋味,很快就让季离膨胀起来了,但同样的,也让他能够分辨出,那些攀附之人的心思。 这个陆伟,显然就是个喜欢投机攀附之徒,虽说平日里看着正派,嘴里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但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季离早就有所感觉了。 这样一个人,之前自己捉弄和讽刺魏梢的时候,都是默不作声的,显是看得清形势,知道此消彼长的道理,结果现在突然蹦出来的,莫非有什么缘故? 他有了什么消息?风向变了? 这么一想,季离立刻就有些惊疑不定了。 只是他这边没有开口,身边的几个同伴却觉得表现机会来了,纷纷对陆伟冷嘲热讽起来。 但面对这些话,陆伟仿佛没有察觉一样,带着一抹笑容,直接走了过来,在经过季离身边的时候,冲着对方拱了拱手,随后脚步不停,直接来到了魏梢身边,笑道“魏公子,你也莫生气,在这里与他们做口舌之争又有什么意思?真正的胜负,其实是在前线,是在这天下之局面,不在那不知所谓人的嘴上!” 立刻就有人呵斥道“陆伟!你说谁不知所谓呢!” 陆伟转过身,冲着那人道“说的不就是你们!定襄侯为了国朝安危,不惜自身安危,亲往前线,要摸清贼兵虚实,结果贼人不甘心,在关中散播谣言,将这本来隐蔽之事暴露出来,就是为了要扰乱禁军布局,要对君侯不利,君侯若是不利,那谁人获利?还不就是贼兵?贼兵若是得利,那可是天下大害,你们不明白这个道理,顺应了贼人之意,实在是大大的愚蠢!” “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那人被激怒了,看了季离一眼,见后者轻轻点头,便道“我等都是读过书的,也该看过史家所著过往之史,难道不知道,从来与人交战,没有说只看一场的,都是要看大局,他定襄侯仗着身份尊贵,独自……” “行了行了!”陆伟直接摆摆手,“别老是拿着一套说辞来说,你这套话,我这些天也听了不少遍了,都是魏公子反驳的时候拿来压人的,还真是好笑,若是你们的话这么管用,为什么不干脆就拿了刀枪,请示学官,亲上战场,付诸于行动?” 那人话语一顿,便是恼怒。 陆伟却不给他发作的空间,侃侃而谈“不服气?不服气别只动嘴,定襄侯之前便有胜绩传来,难道这打了胜仗的,是破坏了战略,那些毫无建树的将军,反而是忠于职守?若真是战略如此,也难怪追进这段时间,会被人连连攻破,屡战屡败了!” 顿时,那人的脸色憋得通红,还是转头看季离,但季离只是冷冷的盯了陆伟一眼,最后又扫了眼魏梢,便不复多言,转身离去。 等人一走,魏梢便来向陆伟道谢。 陆伟爽朗一笑,道“没什么,都是同窗,而且我与君侯也有渊源,帮一帮是应该的,其实我早就有心相助,只是不好太过直接,毕竟那季离家中也是有势的,今日实在是看不过眼了,这才忍不住挺身而出。” 魏梢心中也有疑虑,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得道谢。 “没什么,这是我该做的!魏兄与君侯毕竟是姻亲,有些话不好直说,要避嫌,甚至还不如那街上的布衣白身能随意说道,才会让季离这等小人得逞,若是没有这等限制,断然不会让他这般嚣张得意!”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魏梢这心里不由萌生好感,觉得眼前这位同窗,也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堪。 过了一会,陆伟便潇洒的摆摆手,直接告辞了。 留下了满心不解的魏梢,但他既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便就回去了,只是这心情舒畅了不少,之前陆伟的那些话,着实替他出了一口气。 但走了没有几乎,后面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转头一看,正是刘勇与高瑾这二人。 这两个人,当初与还未成就定襄之位的李怀闹了矛盾,被人挑拨、怂恿,和魏梢为敌,还和最早陷害过李怀的太学生辛离、戴坎交好,对与李怀有关的魏梢很是敌视。 不过在李怀崛起之后,这两人马上改弦易辙,成了魏梢的跟班小弟,处处攀附。 只不过,在季离出手之后,这两人畏惧尚书令刘江的权势,隐隐退缩,虽不说和魏梢划清界限,但也总是找了些借口,不愿意在与魏梢同行,防止殃及池鱼,毕竟魏梢再怎么样,也是有背景的,最多被讽刺两句,没人敢真个如何,但他们二人就不同了。 对此,魏梢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一见是二人,转头就走,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魏少!魏少!”刘勇急匆匆的跑过来,“嗨,慢着点,等等我二人,咱们过去可都是同行。” “你们也知道,那是过去。”魏梢脚步稍慢,眯眼看着两人,“你们这次过来,要做什么?莫不是想通了,要帮着他季离一起来嘲讽于我?” 刘勇和高瑾赶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苦笑,前者就道“魏少也是知道我们的难处的,那季离,我们可得罪不起,他先前隐隐威胁我二人,想要拉拢我们,但我们誓死不从,只是担心连累家中,只能暂时退避。” “是啊。”高瑾也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又来了?莫非现在就不怕了?”魏梢冷冷询问,看似嘲讽,其实心里疑惑,先是陆伟,后又是这么两人,莫非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还是前线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刘勇就道“我等是看不下去了,毕竟定襄侯为国出征,后面去被人风言风语,怎么都太过分了!” 高瑾则话锋一转“而且我们还听了个消息。” “什么消息?”魏梢立刻就知道关键来了。 第三百零二章 喜讯与人心 当知道了那个消息的内容之后,魏梢如坠梦中。 他对于自己那位姐夫,已是十分敬佩,也曾经畅想其人到了前线,会如何大发神威,将一干贼寇横扫,可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那个关之山和蔡冰,是很厉害的人物?”恍惚之间,他不确定的询问了一句,“我好想听说过这个关之山,我父曾经提及,说是其兵家手段过人,似乎不亚于君侯?现在是被擒了?” “可不是么?就是如此!”刘勇和高瑾都赶紧点头。 “原来如此!”魏梢竖起眉头,毫不客气的道,“我说你们之前处处躲避、避祸,任凭旁人如何辱我、谤我,却都无动于衷,现在突然回来了,敢情是因为知道了君侯的消息,来亡羊补牢来了!晚了!”说完,便一甩袖子,转身便走。 刘勇、高瑾对视一眼,已然注意到魏梢话语中的怒气消退,取而代之的欣喜,这心里就放心了不少,跟着就追上去,一边认错,一边又隐隐吹捧。 果然,没有多久,这位魏家少爷便转怒为喜,只是嘴上还是责怪。 一行人这般走了几步,刘勇与高瑾就借口告退。 魏梢也不挽留,而是急急忙忙的跑回家中,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父亲,不过他刚踏入父亲的院子,就被管事给挡住了,说是主君在里面谈论要事。 魏梢立刻便明白过来,连自己都能从刘勇他们口中得到消息,而刘勇高瑾都有消息来源,自己父亲贵为吏部侍郎,又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消息途径?根本不需要自己去通报。 这么一想,迫切的情绪就舒缓了很多,随即想到了前些日子回家省亲时,他那姐姐因为担忧姐夫在前线的安危,正是愁眉不展的,于是便动了念头,要将这个喜讯,告知那位君侯夫人。 “不过,这事也不能急,原来我是把消息告诉父亲,一方面给他惊喜,一方面要验证消息真假,但对阿姊就不一样了,若是消息还没打听确切,便贸然告知,最后空欢喜一场,可就是罪过了,还是等父亲那边忙完,我去请示一下再说。” —————— “玄庆真是了不起,了不得!” 在内院之中,魏醒正满脸兴奋的说着,几乎难以自持。 “淡定一些!镇定一些!”对面,魏家老爷魏瑾摇摇头,神色如常,只是他握着茶杯的右手,却微微颤抖着,而且看样子是想要将那杯子举起,但过了好一会,都未能如愿。 “叔父,这让我如何镇定的下来?”魏醒眯起眼睛,“消息都传开了,刚才在衙门里面,从上到下,都来与我庆贺,还有我那上司,之前得了便宜,还想要打压我,现在根本不敢提及,还说我最近辛劳,让我回来修养。”说到后来,语含得意。 魏瑾就提醒道“之前玄庆要行,你还阻拦,如今却这般作态,若是让他知道了,少不得又要说你。” 魏醒还是笑着,道“当初玄庆要去前线,我也是反对的,特地跑过去与之劝阻,结果他都不怎么上心,当时还道他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这般想着,如今看来,才知道与他差距多大,不可同日而语,怕是当初他离开长安之时,这心里,就已经有所准备了,我听说,他在前线好一番施展,层层布局,施了个连环计,将那关之山算计得死死的,一点机会都没有,最后直接落网!” “哦?”魏瑾神色微变,“你如今代掌司法参军,位置已稳,消息也灵通不少,听了什么,可以详细说说。” 魏醒直接告罪,就道“这详细的,我还不知道,只是从几个渠道知道一些消息,拼凑而成,若想要知道大概,还得等些时日,现在这些,还都是军师机密,得等上面口风松了,枢密院那边才能知晓,不过到时候,在枢密院那边行走,肯定第一个知道。” “他们在枢密院工作,更不能轻易泄露消息,这是违规的!”魏瑾摇摇头,叹息了一句,“只是这等军情,本该半点都透露不出来的,结果连你都能知道这么多,可见这长安内外,恐怕早就传播甚广了,真不知何以至此,朝廷对众人之言的管制,着实有着漏洞。” “……” 魏醒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毕竟听着不像是在夸自己,好在他也习惯了叔父的说话防止,至少这次没有训斥、教诲,于是顺势就道“这个消息虽不确定,但有个消息却几乎有了实证,那就是关于叔父您的位置,有消息说,您可能要往上面挪一挪了,那吏部尚书的位置,估计很快便是您的了。” 魏瑾眯起眼睛,冷声问道“这个消息,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 “不少人都在谈论,”魏醒没有注意到魏瑾的情绪变化,依旧满脸笑意,“这其实也可以想见,毕竟玄庆有了这等战功和本事……” “糊涂啊!”魏瑾忽然打断了魏醒,“你太糊涂了,玄庆便是功劳再大,那也是武勋,是战功,你切不可总想着借此而上,这是轻视了人心!会给玄庆招惹是非!” 魏醒不由一愣,跟着满脸疑惑。 魏瑾见状,也不解释,只是道“那些传闻,你只管听就是,不要传播,更不能发表议论,你可清楚了?” 魏醒尽管不明,也不敢询问,却还是点头应下。 魏瑾则道“你回去之后,好生思量,老夫为何要这般交代。” 魏醒只能继续点头。 魏瑾跟着又吩咐起来“玄庆的事,你继续盯着,有其他消息,第一时间告诉老夫,老夫估计,他最近便会归来。” 魏醒还是称是,然后忍不住道“听说关之山等人,也会被押送过来,献俘于长安,或许玄庆会跟着一起回来。” “你注意着便是。”说着,魏瑾挥挥手,就让魏醒归去。 魏醒小心离去。 很快,魏梢就跑了过来,说了来意。 魏瑾直接应允,说着“也好,好让如兮安心,你去准备准备,也别太急……” 第三百零三章 我家夫君…… 得了转正消息,魏梢很是欣喜,片刻也不耽误,连饭都顾不上吃,便直接启程前往,等魏瑾得到了消息,人已经走了好久了。 “太没有规矩了!”魏瑾眉头一皱,“如兮虽是他阿姊,可如今贵为君侯夫人,比魏家尊贵,他要过去,理应先送拜帖,约定时间,怎能这般随便,若是让人知道了,还要道我魏家不知道进退,一心要攀附!” 管事便问“是否派人去阻拦?” “派人拦,怕是拗不过梢儿,还是派个腿脚麻利的,快一步赶过去,向侯府递交拜帖吧!”魏瑾眉头紧锁,“等他回来,在好好与他说说规矩!” 不说魏府的这些个心思,却说那魏梢一路快行,也是熟门熟路,毕竟这阵子他也去拜访了几次,很快便抵达了定襄侯府。 等到了地方,却发现早就有人在外面等候了。 “李昌,你怎么在这站着?等谁内?”魏梢很是疑惑。 李昌笑道“正是等候公子,我家主母已知你来,所以让我在这里等候。” “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自己来的突然,正想着是不是提前让人先通报一下。”魏梢稍微疑惑,心里隐隐觉得不妙,但急切想要见到阿姊诉说新闻,以至于很快就将那隐忧抛之脑后,在李昌的带领下,走入了侯府。 等他见到君侯夫人,后者已经让人摆好了饭桌。 “听说你还没有吃饭?从太学回来,到了家就跑过来了,正好我也没有用完膳,便坐着一起吃吧。”魏如兮起身走了过来,面带微笑。 魏梢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起来,隐隐猜到了什么,于是试探性的问道“阿姊如何连这个都知道了?” 魏如兮轻笑一声,道“你该是已经猜到了,大人方才已经让人过来通报于我,说是你要过来拜访,让人匆忙递了拜帖……” “果然是父亲让人来了。”魏梢脸色一下苍白起来,“是了,父亲本意不是让我立刻过来,我却没有领悟,回去又要被教训了。” 魏如兮在旁边轻笑“行了,先别想这些,方才伙房只是给我备餐,不知道你要来,我已经吩咐了下去,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其中就有君侯亲自发明的那几样,你先吃着这些垫垫……” 魏梢一听,眼中一亮,暂时抛开了脑中担忧,便坐了下来,只不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此来的目的,于是未动碗筷,先就坐正,说道“阿姊,弟此番过来,是好消息要禀告给你。” 魏如兮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期待之色,道“我已猜到,该是和君侯有关的吧,否则你不至于这般急切的就过来!” 魏梢点点头,正要说着,忽然外面传来声响,然后丫鬟彩环走了过来,见了魏梢,微微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夫人,后院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让您过去见礼。” “又是其他几房在母亲面前嚼舌头了吧!”魏如兮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真是不知道好歹,被我教训了几次,居然还敢这般嚣张,真当我是和善之人不成?” 瞬息之间,她方才的柔美之风一扫而空,透露出强悍与霸道的气息,一下子就让饭桌对面的魏梢愣住了。 注意到幺弟模样,魏如兮又露出笑容,说道“我弟莫怕,无非是一点小事,你不知道,你们男人在官场、战场上厮杀,固然凶险,可这后院之地也不是善地,若是不争,可没有什么人会怜惜你,尤其是我入门有些时候了,到现在肚子还不见动静,难免就有一些小贱人动了心思……” 魏梢眼睛一瞪,感觉自己似乎幻听了。 魏如兮这才反应过来,用笑声带过,抬起手,捋了捋耳边发丝,道“阿姊跟你说这些,可不是诉苦,你阿姊自问不会输给旁人,等君侯回来,有她们好看!对了,你刚才说是要说什么消息,若是与君侯有关最好,我等会面见老夫人,才好跟她说说。” 魏梢赶紧点头,只是舌头僵硬,一时之间,居然说不利索。 就是这个关头,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李家老幺李慎过来求见,紧跟着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柳家送来拜帖,说是柳家的柳析明日要来拜访。 魏如兮听到这里,眯起眼睛,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 “柳析?”魏梢闻言惊奇起来,“不是说他因不得柳家老爷之喜,所以被打发出去了吗?而且这个柳家,不是与那郑生订了婚?那郑生与君侯不和,最后身败名裂,这柳家莫非……” “你这消息着实滞后,”魏如兮摇了摇头,“你该去找醒哥多问问局面,以后出了太学,无论是给我夫君帮衬,还是科举走官场,该有的心思得有,至少得有消息来源,便如我夫君一般!我夫君手下有诸多暗探,这长安内外的大事小事,没有他不知道的,因此才能算无遗策,攻无不破。” 她口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教诲语气,说得魏梢想起了自家严父,下意识的便就肃穆起来,连连称是,最后小心翼翼的道“这般隐秘的消息,阿姊这般说出,不怕被人听去?” “听去才好,让那心存歹念的知道厉害!只可惜啊,他们便是知道,也没本事能找到我家府君的布置。”魏如兮说着,站起身来,“好了,你来说什么消息,我大概是猜到了,如今老幺跑过来了,柳家的人也凑过来的,还能是因为什么?必是我家府君得了大胜,兴许还足以奠定朝廷胜基,那也就快回来了……” 她作势便要出去。 魏梢赶紧提醒“那柳家……” 魏如兮转身就道“所以说,小弟你消息落后,柳家这个柳析,先前因投靠我家府君,不得其父欣喜,但如今我夫君何等人物?此人因投靠得早,也得了好处,已是柳家中流砥柱,为联络柳家与夫君的纽带,只是他那个小妹,着实是个祸患,我得小心些……” 话落,便走了出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魏梢。 之后几日,这侯府热闹非凡,各家接来拜访,很快就带来了李怀的最新消息。 第三百零四章 马丹!果然有诈! “定襄侯,居然真要回来!” 一大清早,柳家的老爷柳泉,便将几个儿子召集过来,将自己得到的消息,告知了他们。 “消息传了好些天了,终于确定了?”柳家老二柳新看着手中的简报,很是意外的道,“这般轻易的就要回来,这不太像是定襄侯的作风啊!”说着,还瞥了身边的柳析一眼,但后者却神色如常,只是低头看着,不过嘴角带着笑容,显得从容不迫。 旁边柳家老四柳听眯起眼睛,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等都知道朝廷之上,尤其是文官之中,正有一股风潮,以那尚书令刘江为首,很是不喜武勋崛起,现在是因着叛乱,不得不倚重武人,所以只是在后面掣肘,现在定襄侯一战而功成,眼看着贼军的谋主都落网了,后面肯定又要开始打压武人了,定襄侯为当今功勋一派的中流砥柱,不趁势在前线稳固根基,却要归来,到底是如何思量的?” 说着说着,兄弟几人都看向柳泉。 柳泉沉吟片刻,沉声说道“不错,此次事端,本是武勋作乱,尤其其打得旗号,也是讨伐武勋,一时之间,朝野文官有心发难,已经有不少的说辞和奏章了,只不过当时的关键是压住叛乱,恰巧定襄侯挺身而出,与枢密院配合之下,压住了局面,这才没有落人口实,否则只是导致永昌侯反叛这一个借口,就足以文官借题发挥,趁机扩大打击了!” 柳听便道“当时永昌侯的名声可非同一般,不像是现在这般人人喊打,相反,当时定襄侯可是风评不佳,很多人都对此有所诟病,因此都认为永昌侯是迫于无奈……”有些话他没有说全,毕竟当时柳家也有所顾忌,因此有所行动。 “我记得当时的局面!”柳新点点头,“我们都觉得当时局面不对,家族都有所收缩,认为武勋即使能够平定叛乱,事后也会受到追讨,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有定襄侯坐镇枢密院,居然战况顺利至极,前线的武勋将领们连连立功,势力和势头都十分惊人,一时间将那朝中的文官派系给压下去了!” “正是如此!”柳听也顺势说着,“听说当时前线将领对定襄侯都很有好感,毕竟是因为君侯之策,他们才能接连战胜,但也因此被文官顾忌,这才有了后面诸多大臣出面串联,和政事堂一起将定襄侯排斥出去,当时君侯并无名正言顺的名望能坐镇指挥,只好退避,这里面的缘由,不光只是想要抢夺胜利果实。” “可惜,后面的发展和他们的设想截然不同!”一直笑吟吟的柳析,这次不再保持沉默了,直接开口,语气中有着一股得意,“他们以为君侯打下了基础,他们摘夺过来,必定万无一失,可他们小看了贼军,更加小看了君侯!他们以为贼军连连败退,是因为关之山等人太弱?不,明明是因为君侯能耐太高了!所以大好局面,还能让他们毁于一旦,最后不得不君侯重新出山,给他们抹平败绩!” 他的那股语气,让柳新和柳听等人,神色都微微变化,但最后还是只能忍着。 柳泉则点头,语带赞许的说道“不错,事情发展到现在,文官派系可以说是十分尴尬,他们本来是担心武勋派系因此做大,不得不中途截胡,结果弄到最后,自己颜面尽失,还有不少从属、子弟失陷在贼地,不仅自身的影响力有所萎缩,甚至连国朝局势,都朝着不可预测的地方倾斜,这才会默认定襄侯重新出山!” “但是这些人恐怕也没有想到,君侯一出山,居然就势如破竹,原本对那些文官而言坚不可摧的贼军,赫然变得不堪一击一般,被君侯摧枯拉朽的接连击败,连贼军的中流砥柱都直接被擒了!嘿嘿!”柳析说到后来,忍不住冷笑起来,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柳听实在忍不住了,提醒了一句“五弟,咱们柳家在朝中也有势力,不少子弟在朝中为官,也算是文官派系,你不该总是以敌对立场看待。” 柳析冷哼一声,并未回应。 柳泉打断了儿子之间的对话,直接道“现在的情况,武勋派系靠着定襄侯的惊人战绩,有了更上一层楼的趋势,为了防止这种局面发生,乃至更加不可控制,于是之前才试图将定襄侯引回朝中,就是怕这位君侯后面又闹出更加惊人的战绩,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个计划还未达成,传讯的人都还没抵达,更惊人的战绩就来了,这下子,主动权完全在定襄侯那边了,他进可以继续在前线征伐,退则归朝也能继续运筹帷幄。” 柳新眉头一皱,道“但从武勋派系的角度来看,肯定是在前线征战更好,为何会回来?” “这个事,定襄侯肯定有所谋划!”柳泉意味深长的道,“他的每一步,都深思熟虑,是个走一步,看百步的人物,他现在做的事,旁人看不懂,但往往要过许久才能看懂,但等所有人都看懂的话,往往局势已彻底落入君侯掌握,现在他说要回来,恐怕那些文官派系的首领,反而要担忧了……” —————— “定襄侯说要归来!肯定有谋划!我现在有些怀疑,会不会我等想尽办法,让他定襄侯回来,会不会本身就中了计了,又或者是他刻意引导的结果!” 在一间密封的房间中,尚书令刘江正与几名党人交谈着。 他面前的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在朝堂上都有不小的势力,遍布诸多衙门,权柄复杂、庞大,而且或多或少与宗室、以及刘江的父辈、叔辈有着关系,但都是通过科举走上来的。 便是刘江这个宗室,能够在官场出头,而不是靠着征战杀伐,也是靠着科举出身,与众人利益一致。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附和,都觉得很有可能,顿时表情严肃。 “我提议……”听着众人之言,刘江就要将准备好的腹稿说出来,结果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随后一名小厮进来,交给他一封情报,这尚书令打开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岂有此理!我就说必然有诈!他果然是放了个虚招,让我等反复猜忌,自己居然召集几军,要去攻打洛阳城了!” 第三百零五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其实,我只是想找几个借口,尽快回到长安,然后写小说也好、写文章也罢,就算是办报纸都行,赶紧积累气运,安安稳稳的当我的富贵公侯,没事靠着庞大的气运,去大周装个哔,此生足矣!谁知道,只不过随口说几句敷衍的话,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骑在高头大马上,李怀回忆着过去的种种,难免心有唏嘘。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 李怀在心里叹了口气。 实际上,他对自己的人生,对这天下的局势,甚至对整个世界的认知,都在逐渐成型——这里面一部分是因为他几乎撸秃了关之山、得到了几个和观势技能有关,另一方面,也是真正的、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真正关心起天下大势。 主要是大宁王朝这边的大势,毕竟大周那边的水显然比较深。 相比较而言,大宁这边明显更正常一些,至少在李怀看来,这边是不存在什么超自然元素的。 “我现在可是有了大周那边作为根基,能够汲取气运,吸收各种技能,这简直是外挂傍身,等于是从高魔……唔,大周那边好像也没有太过离谱,应该是从中魔位面汲取力量,再来这低魔位面虐菜,以后肯定是无往不利,这里就是一个美好的世界了!想想我在没有获得气运和光环之前,都是靠着实力在闯荡,真是令人唏嘘啊。” “……”系统旁白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太过于忘我的给自己加设定了,忘记了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好长时间没听到你的声音了,有点飘了。”李怀听着那个声音,终于如梦初醒,顿时脸红起来。 “+2槽点!” “还可以增加复数槽点的吗!”李怀赶紧在心中惊讶了一句,想要转移注意力,但很自然的没有得到回应。 李怀本着没有回应,就是不纠缠那个问题的态度,略过了这部分情节,重新思考起问题来。 颠簸的马儿,和迎面出来的风,让他的思绪有些凌乱。 “本来我抓了那关之山,破了蔡冰之势,那洛阳又没有罗致远坐镇,已是没了主心骨,所以整个洛阳周边的永昌防御圈,其实都因为这个漏洞,而有了破绽,只要正常调动周围兵马,很容易就可以破了其防御,这样一来,平息叛乱指日可待!” 李怀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我则可以功成身退,有了诸多技能傍身,又接连立了大功,配合着我勋贵的身份,肯定会有重赏,我再来个以退为进,直接表示无心权势,老老实实宅在家里养望,给大周那边积攒气运弹药,必定可以安稳度日,这本是两件愉悦的事,凑在一起,该是双倍的快乐,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别说了,先打死!+1槽点!” 带着幽怨之念,李怀朝着前面看去。 在他的前面,有一个身体魁梧的男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身上挂着长刀,边上有兵卒给他拿着长枪,正趾高气昂的呼喊着,说着鼓舞气势的话。 随后,这人似乎有所察觉,猛地转头,朝着李怀开了过来,露出了满是虬须的面孔,然后咧嘴笑了起来,还朝着李怀喊道:“君侯放心,我这些儿郎,那都是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绝对不会坏了君侯的事!到时候咱们打破洛阳,活捉罗贼!”说着便振臂挥舞! 周围的众多兵丁听闻,一个个也都兴奋起来了,都露出了满是胡须的面孔,同样高举手臂,吼叫起来—— “打破洛阳!活捉罗贼!” “打破洛阳!活捉!活捉!” “万胜!万胜!万胜!” 这猛烈的声音,震荡起来,形成一股气浪,声震云霄! “好好好!”那虬须大汉顿时开怀大笑,他周围的气氛顿时热血起来。 李怀在后面,眼中闪过淡淡的光辉,在加持气运的情况下,他能够清楚的看着,随着那位武将军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兵卒身上血光涌动,带来阵阵肃杀气息! 尽管已经见了好些次了,但李怀还是不由惊异,此时此刻,他大概已经明白,这就是自己当初写那本仙侠的时候,提及过的血勇之气! 只不过,这种血气本应是抽象的,代表着某种特有的气势,可因为气运的关系,这一切似乎都在逐渐可视化、具象化。 “好在大宁这边不是超自然世界,万幸万幸,我还能在这里安稳度日。” 这般想着,他又有些无奈的看向那兴奋起来的武将军,想着要带着这位攻打洛阳,就一阵头疼。 “我只是想要回去啊!能不能让我回长安啊!” 李怀在心里哀叹着,可为了维持形象,不让身上聚集起来的浓郁气运散开,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此刻,萦绕在李怀身边的气运,比他刚从大周世界回来的时候,浓郁了近乎四五倍! 这都是短短时间内聚集起来的,原因就是四天前,几个禁军和藩镇将领,忽然过来拜访…… “武畅这厮,又自顾自的兴奋起来了,当真让人头疼,虽说他手上的镇兵很是能打,可其人却难免头脑发热,君侯千万小心,不可放纵此人,否则后果难料,毕竟能压住他的,当下只有君侯您了!” 李怀正想着,后面忽然有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随后,一名俊朗英俊,披着白甲的青年将领策马而至,他双眉入鬓,长发被束成马尾,落在身后,正带着淡淡的笑容。 “原来白将军!”李怀冲着来人拱了拱手,心里嘀咕着,当前剧情已经面目全非,但这个自己曾经提过一笔的白马将军居然还是出场了,只不过,在原文中,这小子出场之后,后面自己就太监了。 “话说回来,他可真帅啊,都快赶上我了……” “……,+1槽点,你懂的。” 这是,白将军轻笑一声,说着:“真是让君侯为难了,想来您也头疼此人的,毕竟四日前,这人差点领兵与禁军厮杀,还有其他几将,差点都上演了全武行,如今能暂时各自相安,还是因为有君侯您领着,他们想要得那不世之功!一旦君侯不露面坐镇,咱们这兵马顷刻便要让那敌人奸计得逞,成乌合之众,更别想着能打洛阳。” 李怀点点头,心里却嘀咕,我哪是迫于无奈与尔等同行,我根本不想走这一遭啊,我特么怎么知道怎么打洛阳啊!我想回长安啊! 第三百零六章 除了定襄侯,我们谁都不认! 李怀心里正感慨着,心头越发复杂起来,但正在这个时候,忽有快马过来,通报二人,说是前方斥候传回了消息,说是在前方发现了小股的贼兵兵马。 那白将军听闻之后,哈哈一笑,便道“既然斥候发现了小股贼兵,又传过来了,那咱们这几万人的兵马,肯定是藏不住了,也无须隐藏,正像君侯所说的那般,咱们现在是起堂堂之兵,以正势而克敌!可谓无敌!” 李怀听闻,微微点头,神色中说不出从容不迫,可心里却忍不住苦笑,暗道自己当初为何要嘴贱,多说那么几句话,就是为了装个局面,结果当时一时爽,现在根本下不来台! 越想,他越是后悔,可惜这事当时没有发酵,过了两天才真正显现出来,那时候就算是想要回溯,但在消耗了大量槽点抽取技能之后,李怀也是力有不逮了,他必须得留下槽点,以作后用。 人人正说着,又有兵卒过来,说是几家将领都聚在一起,等着李怀过去,跟着又对着那位白将军说了一句。 那白将军听罢,挥挥手,就让通报之人先去,自己则对李怀道“君侯,您可得快点过去,因为那边肯定又吵起来了,若是您去得晚了,说不定还要打起来。” 李怀顿时眉头一皱,感到头大如斗。 另一边,也有人过去给前面的那位武将军通报了一声,这人马上便暴喝一声,随后便一个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李怀的跟前,笑道“君侯,您得了消息吧,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与诸位同僚交流一下此战心得!” 李怀一听,这心里更是烦躁,心道,之前那次,可就是你找小子闹腾的最厉害,你若是过去了,没事也要闹出事来! 那武将军见李怀并不回应,面露恍然之色,就点头道“是了,您可得最后登场,也好压住局面,而且刚刚还有军情传来,前面又有变化,您还得观察观察局势!那我老武就先过去给您奠定个局面,也好让他们知道厉害!” 李怀一听,便坐不住了,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落地,直接道“不用这样,我等同去,同去。” 白将军在旁边笑道“老武啊,你这惹祸的本事,君侯已经认识到了,要是放任你过去,那等君侯再去的时候,就只能做个评判了,评判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那武将军立刻就抗议道“你怎能凭空污人?某家可是君侯的支持者,无论君侯做什么事,某家都是全力支持!此番过去,也是为了君侯站住局面!” 李怀一听就惊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已经知道了这位武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要是按着他的说法,都是嘴上喊着是支持自己,可别让人给误会了! 白将军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切莫这般说辞,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捣乱、闹腾,都是君侯的主意,这才是凭空污了人名!” 武将军还要再说,白将军却是道“行了,也别在这里耽搁了,军情如火,我等耽误了也就罢了,可被让君侯不能及时知晓前线变化,那说不定还要拖延平息战乱的机会,你那点赚取战功的心思,可就难成了。” 武将军一听,下意识的点头道“正是,正是,不可耽搁,君侯快往……”随后回过神来,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又是凭空污人清白,我怎么就只是赚取战功的心思了,我是真心佩服君侯!” 李怀闻言微微点头,可是这心里,却是忍不住摇头。 毕竟这位将军之前是怎么“支持”的,他可都还记得,于是李怀便主动中断了这个话题,道“咱们也别耽搁,还是赶紧过去,搞清楚情况吧。” 这话一说,其他两位将军也都点头同意,便都离了坐骑,朝着后面走去。 他们所在的队列正在行军,整个行军的队伍十分庞大,来来去去足有几万人,具体到局部,人数更是不少。 李怀他们所在的地方,既不再队列的最前面,也不再最后面,无论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能看到连绵人群。 不过,比起其他地方的兵卒,他们周围的兵马要井然有序的多,一看就是个中精锐。 随着诸多命令下达,兵卒便都停步修整,简单的营帐被迅速搭建起来。 行走了好一会,他们来到了一顶帐篷的外面,人还没有走进去,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吵闹声—— “哦?张将军,你们淮西的兵马既然这般精锐,那不如攻打洛阳城的时候,就让你的人打头阵,也好让我们瞧瞧,你是怎么教我们禁军打仗的!” “姓顾的,你别拿这个话来激我,这场仗要怎么打,如何打,谁来打,可不能听你的,听你的,听你们禁军的,听朝廷上那群当官的,是个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我们除了定襄侯他老人家,谁的命令都不听!谁都不认!” “不错!老张说的,也是我等的心意,按着原来的战略打,就是一路溃败,但只要定襄侯坐镇,必然大胜,老子等人出来,是为了杀敌报国,是要来立功的,不是带着兄弟们来送死,还给他们朝廷上的贪官污吏送福利的!” “老唐说得对,好嘛,我等在前线流血流汗,他们倒好,派出几个世家的小崽子过来摘桃子,若说这些小崽子有些能耐也就罢了,可惜,也没有,十个里面倒是有八个被擒了,剩下两个,还有一个是窝囊废,像个乌龟一样龟缩!” “朱泾次,嘴巴放干净点!”一个满汉愤怒的声音响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朝廷诸公,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嘿!小崽子忍不住了?老子说的就是你这蒋家崽子!” “尔敢!” “不错,朱泾次,嘴巴干净点!我等禁军,非汝可辱!” “怎么着,欺负我们镇军?你们很能打吗?” “找死!” “干死他们!” 短短时间,内里群情激奋,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隔着帐篷都能感觉到,李怀暗道不妙,赶紧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第三百零六章 除了定襄侯,我们谁都不认! 李怀心里正感慨着,心头越发复杂起来,但正在这个时候,忽有快马过来,通报二人,说是前方斥候传回了消息,说是在前方发现了小股的贼兵兵马。 那白将军听闻之后,哈哈一笑,便道“既然斥候发现了小股贼兵,又传过来了,那咱们这几万人的兵马,肯定是藏不住了,也无须隐藏,正像君侯所说的那般,咱们现在是起堂堂之兵,以正势而克敌!可谓无敌!” 李怀听闻,微微点头,神色中说不出从容不迫,可心里却忍不住苦笑,暗道自己当初为何要嘴贱,多说那么几句话,就是为了装个局面,结果当时一时爽,现在根本下不来台! 越想,他越是后悔,可惜这事当时没有发酵,过了两天才真正显现出来,那时候就算是想要回溯,但在消耗了大量槽点抽取技能之后,李怀也是力有不逮了,他必须得留下槽点,以作后用。 人人正说着,又有兵卒过来,说是几家将领都聚在一起,等着李怀过去,跟着又对着那位白将军说了一句。 那白将军听罢,挥挥手,就让通报之人先去,自己则对李怀道“君侯,您可得快点过去,因为那边肯定又吵起来了,若是您去得晚了,说不定还要打起来。” 李怀顿时眉头一皱,感到头大如斗。 另一边,也有人过去给前面的那位武将军通报了一声,这人马上便暴喝一声,随后便一个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李怀的跟前,笑道“君侯,您得了消息吧,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我可是迫不及待的要与诸位同僚交流一下此战心得!” 李怀一听,这心里更是烦躁,心道,之前那次,可就是你找小子闹腾的最厉害,你若是过去了,没事也要闹出事来! 那武将军见李怀并不回应,面露恍然之色,就点头道“是了,您可得最后登场,也好压住局面,而且刚刚还有军情传来,前面又有变化,您还得观察观察局势!那我老武就先过去给您奠定个局面,也好让他们知道厉害!” 李怀一听,便坐不住了,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落地,直接道“不用这样,我等同去,同去。” 白将军在旁边笑道“老武啊,你这惹祸的本事,君侯已经认识到了,要是放任你过去,那等君侯再去的时候,就只能做个评判了,评判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 那武将军立刻就抗议道“你怎能凭空污人?某家可是君侯的支持者,无论君侯做什么事,某家都是全力支持!此番过去,也是为了君侯站住局面!” 李怀一听就惊了,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已经知道了这位武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要是按着他的说法,都是嘴上喊着是支持自己,可别让人给误会了! 白将军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切莫这般说辞,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捣乱、闹腾,都是君侯的主意,这才是凭空污了人名!” 武将军还要再说,白将军却是道“行了,也别在这里耽搁了,军情如火,我等耽误了也就罢了,可被让君侯不能及时知晓前线变化,那说不定还要拖延平息战乱的机会,你那点赚取战功的心思,可就难成了。” 武将军一听,下意识的点头道“正是,正是,不可耽搁,君侯快往……”随后回过神来,眉头一皱,“你这话什么意思?又是凭空污人清白,我怎么就只是赚取战功的心思了,我是真心佩服君侯!” 李怀闻言微微点头,可是这心里,却是忍不住摇头。 毕竟这位将军之前是怎么“支持”的,他可都还记得,于是李怀便主动中断了这个话题,道“咱们也别耽搁,还是赶紧过去,搞清楚情况吧。” 这话一说,其他两位将军也都点头同意,便都离了坐骑,朝着后面走去。 他们所在的队列正在行军,整个行军的队伍十分庞大,来来去去足有几万人,具体到局部,人数更是不少。 李怀他们所在的地方,既不再队列的最前面,也不再最后面,无论是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能看到连绵人群。 不过,比起其他地方的兵卒,他们周围的兵马要井然有序的多,一看就是个中精锐。 随着诸多命令下达,兵卒便都停步修整,简单的营帐被迅速搭建起来。 行走了好一会,他们来到了一顶帐篷的外面,人还没有走进去,就听到了里面激烈的吵闹声—— “哦?张将军,你们淮西的兵马既然这般精锐,那不如攻打洛阳城的时候,就让你的人打头阵,也好让我们瞧瞧,你是怎么教我们禁军打仗的!” “姓顾的,你别拿这个话来激我,这场仗要怎么打,如何打,谁来打,可不能听你的,听你的,听你们禁军的,听朝廷上那群当官的,是个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我们除了定襄侯他老人家,谁的命令都不听!谁都不认!” “不错!老张说的,也是我等的心意,按着原来的战略打,就是一路溃败,但只要定襄侯坐镇,必然大胜,老子等人出来,是为了杀敌报国,是要来立功的,不是带着兄弟们来送死,还给他们朝廷上的贪官污吏送福利的!” “老唐说得对,好嘛,我等在前线流血流汗,他们倒好,派出几个世家的小崽子过来摘桃子,若说这些小崽子有些能耐也就罢了,可惜,也没有,十个里面倒是有八个被擒了,剩下两个,还有一个是窝囊废,像个乌龟一样龟缩!” “朱泾次,嘴巴放干净点!”一个满汉愤怒的声音响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朝廷诸公,也是你能随便议论的?” “嘿!小崽子忍不住了?老子说的就是你这蒋家崽子!” “尔敢!” “不错,朱泾次,嘴巴干净点!我等禁军,非汝可辱!” “怎么着,欺负我们镇军?你们很能打吗?” “找死!” “干死他们!” 短短时间,内里群情激奋,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隔着帐篷都能感觉到,李怀暗道不妙,赶紧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第三百零七章 八方将,谁人凶 当李怀将那营帐帘子掀开的时候,正好便有一件事物直接飞了过来,直接打在李怀的脸上。 顿时,血流如注,李怀惨叫一声,直接扑倒在地上,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不见了踪影,耳边则响起了一声声惊呼,而后模糊的视野中,能看到许多人靠拢过来,嘴里满是焦急之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 只是他的脑子一阵轰鸣,已是听不起具体的言语了,勉强靠着他精湛的逻辑思维,搞清楚了前因后果,李怀暗骂一声,默念回朔。 “这也太浪费槽点了!不要让我知道,是哪个孤儿干的!还有,到底是什么玩意砸的我?” 这么想着,李怀又一次经历了武将军那充满激情的话语之后,和白将军二人一同,走上了那条熟悉的道路。 途中,在经过几个兵卒的时候,李怀顺手从其中一人的身上顺了一面皮盾,嘴里说道“借用一下。” 那人见状,正要说什么,就听那武将军说道“能给君侯递东西,就是你们最大的荣幸啊!”而后便怒目而视。 被他们这么一看,那兵卒哪里还敢多说。 李怀硬着头皮,保持面无表情,却有一种富家恶少和狗腿子一起横行霸道的感觉,为了抵消这个尴尬,不得不简单安抚一句,说是很快就还回来,随后加快脚步,离开了这个尴尬的地方。 身后两人也紧紧跟着,只不过那位白将军却是盯着李怀手上的那面盾牌,眼睛中流露出疑惑之色,不知道此举到底为何,但考虑到李怀的名声,却是思虑着,这里面是否存着某种算计。 “不知道他的本事,到底有多么厉害,是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我此次过来,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 反观武将军,却是半点疑惑都没有,似乎根本不在意李怀为何要借来一面盾牌,仿佛这真的便是某种荣幸一般。 他们这一次走的很快,转眼便到了之前的那顶帐篷,李怀听着里面熟悉的话语,半点都不迟疑,掀开帘子便举起盾牌。 咚! 撞击声中,李怀顿时感到拿着盾牌的右手,被震得有些发麻,那强劲的冲击力,更是让了还后退了半步。 这等变故,让后面的白武二人都愣住了,随后那武将军更是惊讶起来。 “君侯果然是神机妙算,连这个都能算得到!难怪要拿一面盾牌!” 白将军同样神色剧变,眼中先是流露出震惊之色,继而便成了思索,最后眉头紧锁的盯着李怀。 倒是那营帐之中,因为这突然的变故,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李怀迈步走进,低头一看,见那地面上赫然有个榔头在微微震颤,这眼皮子不由就是一跳。 上一回,我就是被这玩意儿给砸了,这脑袋瓜是不是得开了瓢? 马丹,这哪个孤儿,居然还带着这种东西?这是开会的时候该带的吗?也太离谱了吧? 这般想着,回想起第一回,那满脸开花时候的剧痛,李怀不由怒从心中起,目光冷冽的朝营帐里面扫了过去! 里面站着的七八个人,已然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左一右,泾渭分明,两边争锋相对的气势,甚至都快要凝结成实质,变成一股相互对立的红色气流—— 这不是单纯的形容或者错觉,而是实实在在出现的情况,因为李怀有气运光辉的加持,他的双眼在一些时候,是能够看到这些的,尤其是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中,争论的双方,各自归属一方,每一个都来历非凡,有着自己所独有的身份—— 他们不是某个藩镇的高级将领,就是禁军的领头将领,里面资历最浅的那个,其家族势力也非同小可,在朝中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这样的两边人物,他们各自所代表着的集团,赋予了他们过人的权势,在这前线之地,率领着大军,又意味着各自掌握着众多兵卒,而人聚集在一起,就会带来气运,所以这看起来只有七八个人,但实际上他们各自所拥有的气运,却十分可观,每一个都堪称大人物,军中大佬。 不过,被李怀这么一扫,这些大佬的动作却仿佛凝固了起来,就这么停顿在原地,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 整个局面顿时变得十分古怪和诡异。 等李怀走进来,后面的白将军和武将军也随之而入,那武将军一见这情况,立刻就是眉头一皱,朝其中一方人呵道“怎么,蒋班,尔等禁军又要动手?这可真是奇了,君侯面前都要放肆,真当我等是好欺负的?刚才那凶器就是你扔的吧?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君侯都敢动了,莫非是仗着有个当了相公的叔祖,就要肆意妄为?” 他这一声,就像是一块大石头,砸入了水中,让原本已经有些安静的局面,又激荡起来。 “武畅,你休要血口喷人!赶紧回你的河东去吧,继续待在这里,哪天真有胡人突破进来,便是你的罪过!” “呵!好大的口气!”又有一人站出来,这人面色黝黑,有着细长眼睛,“那是不是我张准,也要回淮西军去?这洛阳,就指望着你们禁军去打?你这游击将军,有这个本事?”说着,他看向一人,“徐琛,你也说两句,你可是禁军先锋,你来说说,若是没有我等,你们可是能打下洛阳?” 那徐琛身材高大,将个军袍撑得鼓鼓囊囊的,闻言冷笑,说道“我等若动,连关之山都不是对手,去去洛阳,又有何难?” “大言不惭!”有一人一听,便哈哈大笑,这人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两腿粗壮,声音洪亮,“若是我等不知内情,还能被你唬住,但如今君侯就在这里,难道还能让你哄骗?先前若不是我汴宋兵马驰援,又有秦修的忠武军追击贼军,你徐琛和顾天明,可都要交代在洛阳城下,顾帅,您说呢?” 他看向营帐最里面坐着的一人。 那人国字脸,不怒自威,见着李怀,便就站起来,闻言冷哼道“朱泾次,你有这本事?我等能脱困,一是本身便有谋略,二来是秦兄来的及时!”说着,冲着角落里的一个红脸汉子拱拱手,后者只是点头。 这时,那位白将军走进来,说道“诸位还是先歇歇,君侯想知道的,是方才,谁人动手,扔了那事物!” 此言一出,营帐里顿时又安静起来。 只有武畅嘀咕了一句“到底是徐泗军出来的,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肯定是他们禁军的人干的!”说着,看向那顾天明身前的安再怀,眼神不怀好意。 第三百零八章 “君侯大度心中明” 那位白将军瞥了武将军一眼,眼神平静,并没有给出任何评价,转而看向其他将领。 营帐里的气氛再一次凝固起来,众多将领相互对视,那泾渭分明的阵营,眼睛里的敌意再次明显起来。 “自然是这些禁军!”朱泾次第一个发难,直接指着对面的几个禁军将领,语气丝毫也不客气,看着李怀,着力说着,“君侯,您是知道的,这里乃是他们禁军的地盘,安营扎寨的都是他们禁军负责,所以这里面放置一些凶器也是正常的,也只有他们才能动用!” “一派胡言!血口喷人就是你朱泾次的本事?”那蒋班直接冷笑起来,“打仗的本事没有多少,这挑拨离间的能耐倒是惊人!” “可比你们会打多了!”朱泾次眯起眼睛,脸色阴沉。 眼看着双方一言不合,又要唇枪舌剑起来,李怀也是烦了,直接道“都住口!” 他这一句话,当真是效用不错,直接就让众人的话语停下来了。 只有蒋班还忍不住抱拳,说道“君侯明鉴,着实不是我等出手,我等也是被逼无奈,才和他们争论,但这些人平日散漫惯了,更是没有规矩,召集在这里碰面,乃是为了商谈军务,是军中会议,结果他们还携带凶器,也不知是存着什么心思!” “蒋君,君侯让我等安静,你趁机说这些,是为了什么?”那淮西军的张准冷冷说着。 蒋班就要再说,却被顾天明拦住,后者说道“听君侯分派,不要多言,君侯自有主张!” 随后,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怀身上,等待着他继续下达指令。 李怀这时也明白过来,自己若是继续追究是谁人动手的,只能将眼前这场平白无故发生的冲突,再次激化几分,让双方因为这件事,相互陷害、推诿,最后闹出更大的矛盾和隔阂,这可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但…… “我就白挨这一榔头了?简直岂有此理!” 他心里憋屈的难受,毕竟刚才那一回,狗头都被人打爆了,不过在旁人看来,他却是神机妙算,提前一步就预料到了冲突局面,更是提前做好了准备,显得神乎其神,可谓先声夺人。 这营帐里面的人,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还能被李怀一句话给说的安静下来,一方面是李怀的威名所致,另外一个,就是他开局一面盾牌,带来了神奇效果! 所以想来想去,为了不激化矛盾,李怀决定忍下这么一口气。 “想当初曹操打官渡,前后两次,众多部下觉得这老哥不行,就和对面暗通曲款,各种信件层出不穷,最后老曹大胜,拿那些信封出来,将众多部将吓得半死,结果人家老曹就是大气,有魄力,直接当众给撕了、烧了,表示既往不咎,还说了一堆场面话,当真是收买人心的高手,咱既然碰上了这个,是不是也该学一学,算是把这个场面做到位!” 这么一想,他心里的怒气,不由平息了一点,只是一摸脸,还是能回忆起刚才那彻骨的疼痛,总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要不,咱这一回先搞清楚,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下一回再大度?” 这么一想,他不由意动,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因为担心自己知道了凶手是谁之后,下意识的就想要教训,做不到一视同仁了,也就失去了那般做的意义,反而让人觉得小气。 既然要做,那就做彻底吧! “到底是谁干的,我就不追究了,毕竟你们的性子,我这些天,也算是一一领教了,只是这是我,若是换成了其他人,可能情况就不同了,所以今后你们务必收敛,必须要知道,咱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李怀沉声说着,对面听到他的这番说法,众人都是精神一震,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敬重起来。 边上,那位白将军也不由点头。 李怀立刻就从众人散发出来的气运波动中,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不由振奋,觉得这一步选择,果然是分到位,自己穿越了这么久,终于慢慢上道了,这是要走上枭雄道路啊! 不过随后转念一想,在大宁世界,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平息了战乱,得享太平和荣华富贵就完事了,整什么枭雄道路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武将军又嘀咕着“不愧是君侯,连凌空飞榔头都能算到,肯定也已经推算出凶手是谁,结果还刻意不说,给那人留一分颜面,真个是大度啊!我等佩服!”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顺势一想,越想越是觉得有道理,于是看向李怀的目光隐隐变化,敬重消散了几分,惊疑与惊恐则增加了不少。 李怀感受到众人散发出来的气运波动,有了明显的变化,这心里一阵无语,恨不得将那武畅给掐死。 只是眼下却还要保持形象,于是只是轻轻摇头,一副无奈模样,然后才询问道“说吧,这前面到底是个什么局面,不是说斥候发现了前方有贼兵踪迹吗?” 顿时,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顾天明的身上。 蒋班则是冷哼一声,挑衅的看了朱泾次一眼,那意思十分清楚你那般嚣张,可事到临头,不还是要靠着咱们禁军的斥候? 朱泾次也冷哼一声,低语道“得意什么?若是在我等汴宋之地,一样能探查清楚!” 顾天明没有理会其他,已然向李怀汇报起情况“咱们的人,是在龙门山发现的,其实这也是正常,因为这龙门山,自前朝筑堡之后,便一直是护卫东都的重要屏障,如今虽说大部分的兵马,都在寿安对峙,洛阳周围反而空虚,但龙门堡的兵马,依旧不会少,而且此处也绕不开……” 安再怀也提醒道“此处地势颇为诡异,据说是当初有高人作法,改了地脉气运,若要攻伐洛阳,南路就只有此地可行,若是绕开,那这里便成后方,攻伐之兵就要腹背受敌……” 李怀眉头一皱,抓住了对方话中的几个词语。 “作法?地脉气运?” 第三百零九章 洛阳围,兵连血 另一边,宽敞的大殿中,蒙着半张脸的墨贺墨先生坐在一侧,在他面前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摞一摞的卷宗和书册。 他伏案写作,快速的将一本一本书册抽出来,翻开之后,用极快的速度扫上一眼,然后便落笔批示。 旁边,有几个吏胥模样的男子,在旁边相助,不停从外面搬来新的卷宗和书册放上去,并将墨贺已经批阅完毕的接过来,送到外面。 一道道命令便蕴含在这些卷宗和书册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个命令通过兵卒、快马传递到了洛阳周边,那里盘踞着一片又一片00k的兵马,就像是一头头洪荒巨兽,将洛阳围了起来,隐隐形成了一个圆。 们或者蛰伏,或者与敌厮杀,爆发出诸多血腥气息。 随着诸多命令的传达,在广袤的土地上,一场又一场的冲突爆发,一次又一次的厮杀停止,那些兵马巨兽或进或退,慢慢的在洛阳周围凝聚出了淡淡的血色。 而在这血色之中,却有一道空隙,这空隙缓缓蔓延,从血色圆圈的边缘向内蔓延,最终抵达了靠近洛阳之地,被一座堡垒挡住。 “启禀墨先生,前线传来军情,说是有一支禁军已近洛阳,如今快要抵达龙门堡了,那边的诸君将领向您请示,要如何应对!” 一道军情回报,打破了大殿上的宁静,原本伏案写作的墨贺抬起头,裸露在外面的双眼中,流露出思索之色,随后问道“知道是哪一支兵马吗?” 那传讯的人摇摇头,道“还未探查清楚,咱们在禁军中的探子,最近都格外小心,不敢太过暴露,不过前军府那边,已经下达了命令,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传来了。” “有了结果,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墨贺点点头,给出了吩咐,“让洛阳城中的兵马做好准备,还有周边几个坞堡的兵民,也动员起来,当下洛阳周围兵力空虚,这支兵马既然敢孤军深入,那绝对是有些门道的,否则换了其他兵马,知道这周围的守军随时可以回防,必然不敢这般托大!” 简单分析了几句,他就将决定直接下达出去“若有需要,无论是这城中兵马,还是周围的坞堡兵卒,都要第一时间出击,将这支孤军深入的朝廷兵马彻底消灭,以绝后患!” 把这些说完,然后就继续投入到了批阅之中。 但紧跟着,一连串的军情接踵而来,说的却是整个洛阳防御圈,周围的几道兵马,都在受到强烈的冲击,有些地方,永昌军的兵马借助地利能够抵挡,有些地方则节节败退,甚至接下来的几个消息中,就不乏损兵折将的内容。 但无论是利好的消息,还是不妙的军情,似乎都不能让这位墨先生有丝毫动容,他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始终保持着平静,然后冷静的给出应对之策。 其中,还有几个消息,他在给了批示之后,还补充一句“记得将这个消息,快马送去东边,让君侯过目!若是他有指示,一定要第一时间送过来,然后执行!” 等一轮命令传达过后,墨贺再次安静的处理起面前的文书,旁边却有个心腹忍不住询问,说是这个时候,还要将情况禀告君侯,再等对方之令,军情如何、战场瞬息万变,这样是不是太过繁琐,万一有个好歹…… “虽然,君侯已经传了命令,让我暂代关之山之位,节制各方兵马,但有些事,若是不知会其人,便是现在度过难关,也要留下后患,”墨贺微微摇头,丝毫也不担忧,“放心,君侯心中清楚,绝对不会随意下达命令,只不过他在外边的战事,可能很快就会结束,然后赶回来,毕竟洛阳才是根基,若是这个根基不稳,就算打通了道路,也是毫无作用。” 话音刚落,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前军府的探子,已经探明了那支靠近靠近的兵马来历。 墨贺停下手中笔,问道“是卷宗么?拿来给我!” 那人就摇头,说是来了个人,专门过来汇报。 “让人进来。”墨贺一挥手,很快就有一个青年被领了进来。 这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伤。 墨贺扫了其人一眼,注意到此人的脚上沾染了不少泥土,裤脚更是隐现撕裂,于是心中明了了几分,问道“可是前线斥候?” “正是!”那人低头说着,“小人得了前线消息,便赶紧过来回报,前军府的老爷们知道了情况,就让小人过来给您说明。” “看来不是小事,”墨贺放下笔,吩咐道,“给他拿个椅子,”又对那人道,“你现在可以说了,不要耽误时间。” 那人本想客套,但听到这话,赶紧收心,随后便道“是的,小人探知,那逼近洛阳的一支兵马,乃是联军,是禁军和周围几个藩镇的精锐兵马组成的,而率领这支兵马的,就是那位定襄侯!” “你说什么?”墨贺开始听着是联军的时候,神色已经平静,但等那人说完最后一句,却猛地站了起来,“定襄侯率领的联军?还是周围的诸多藩镇兵马?” “正是,听说这支兵马先前一路急行,算上前后辎重,虽有两万多人,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沿途的探子、警哨,宛如不在一般,直到逼近龙门堡,才彻底隐藏不住!” “这个正常,若是定襄侯率领的兵马,以他的能耐,可以很轻易的发现关之山布置的预警阵势,然后从容绕过,但龙门堡那边情况不同,便是他本事再大,一样也会被发现,但他居然亲自率领,还是联军,这可不是小事!” 这般想着,墨贺的眼睛里流露出沉思和警惕之色,最后吩咐道“给我立刻传令下去,让禁军中潜伏的探子,不惜代价,也要把这件事前前后后的情况,给我谈查清楚,要快!一天之内,必须要有结果!速速传令!” 第三百一十章 该不会…… “作法……作法……这个词语背后蕴含的含义,可是着实不小!” 在洛阳那边因为一个个军情、情报而闹出动静的时候,李怀则在与众多将领商谈过之后,到了临时搭建的小茶棚中作者休息。 旁边,还有两三名将领作陪,只不过这些人注意到李怀那满脸的思索之色,没有人敢轻易过来打扰与之商谈,就连那一副跃跃欲试的武畅,也不例外。 毕竟,李怀正眯起眼睛,眉头紧锁。 因为他真的碰到了一个难题,那便是先前听到的几个词语,其中最让他在意的,就是“作法”与“气运”。 他并不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听到这些词。 “不过当初那次,我是因为在家中看到了幻觉,所以让家中的人去找了个姓顾的道士来作法,不过那道士一看就是个江湖术士,骗术了得,跑过来一番作为,弄得跟真的一样,但都是封建迷信,做不得准,而且那时候,还是家中的琐事,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入目的是不远处,那一个个拿着兵刃、穿着战甲的兵卒,他们有的人在说笑,有的则是表情严肃,但无论如何,那股肃杀气息是隐藏不了的。 边上,武畅见李怀抬起头,立刻便兴奋起来,站起来就要走过来说两句。 但没想到李怀跟着便低下头,继续沉思起来,于是武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重新坐了下去。 李怀因为太过专注于思索,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这里可是军营啊,行军打仗的地方,靠得不就是将领和兵卒,怎么还出来作法了?我怎么想,这个应该都只是时代的局限性,让这里的人脑子里还有一些封建思想吧?” 他这般思量着,但心底却总有一点担忧。 只是时间不允许他继续思考了,因为很快就有人过来传讯,说是斥候得到了更多消息,而且已经有一支小队在前线与贼军接触,爆发了小规模的冲突,虽然没有吃亏,而且击杀和擒拿了大部分的贼军,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伤员,而且还有一人被人擒了。 李怀一听这话,便就明白过来,自家这支兵马是铁定暴露了。 实际上,两万人的兵马,一路上前进,想要不暴露,着实不是个简单的事,虽说当前的社会生产力水平还不高,不似后世那般又是卫星导航,又是天网联合,现在这里除了城镇,大部分便是荒野森林,很少有适合人类夜晚宿营的地方,因此野外行军还是有一定隐蔽性的。 但问题是,越是靠近洛阳,永昌军的探子就越发密集,再加上适合行军的地方便只有那么多——其他荒野很多难以涉足,同时也不利于后勤补给。 不过,考虑到洛阳周围的布防,李怀很清楚这样一支兵马孤军深入,虽说人数不少,但一旦被永昌军围过来,再堵住了后退之路,那么只带了少量粮草的奇袭队伍,根本不用交战,便自行败亡了。 于是为了增加成功率,每一次暴露之后,李怀都会花费一些槽点回溯,然后提前绕过那些暴露之处。 就是这样的安排,生生的将这几万人的兵马给保护起来,一路逼近到这里。 “但是接下来,就难以隐藏了,因为已经到了洛阳的核心防御、警戒圈,后面要考虑的,恐怕就是要如何打下洛阳了……” 一想到这里,李怀就是一阵头疼。 “平白无故的,为什么我要冒险打洛阳啊,而且还闹出这等急行军,那几位将军就不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吗!这可是孤军深入啊!” 心中暗暗感慨着,这些将领果然都是立功心切,想来也是艺高人胆大,过去经过了众多战阵,因此才有这等胆量吧。 想着想着,很快便抵达了目的地。 “禁军的这些探子,着实太过无用!” 可等他赶到营帐,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朱泾次叫嚣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是蒋班的反驳与呵斥声—— “笑话!我禁军的这支斥候,不仅没有吃亏,反而若是换了你家兵马,怕是别说击败贼兵了,怕是要带回消息都不可能!莫非以为我等,不知道你镇兵马的德行?” “放屁!”朱泾次随后勃然大怒,“我家兵马位于漕运之中,最是消息灵通,斥候一个个别提有多激灵了,根本不会被人发现,哪里会像是你家兵马这般粗心大意!” 李怀顿时一脸无奈,怎么又吵起来了?着实心累啊! 这等情况,在之前几天,他虽是司空见惯了,可一天之内经历了多次,终还是有些不耐的,便又加快了脚步。 在他行走的时候,营帐里面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 “简直笑话!这里是什么地方?已是深入贼军内部了,你莫非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等必须做好决战准备了,但朱将军的话,似乎还想着避战,你这般畏惧,最好带着你的人马归去……” “你也知道!”朱泾次直接打断了蒋班,“既是到了贼军核心之处,更要小心才是,毕竟咱们是孤军深入,这放在其他时候,可都是自寻死路!咱们只要脑子正常,就没有人会做出这等冒险之举!尤其是我等镇军,我等可不像你们禁军身负重命!” 听到这话,外面抬起手正打算掀开帐帘的李怀浑身一震,抬起来的手臂凝固在半空,他的心里忽然泛起一股不妙之感。 该不会…… “哼!说的好像只有你们明白这兵家常识一样,我等禁军莫非不知?定襄侯擒了关之山,大败贼军,已经奠定了胜局,只要稳扎稳打,必然获胜,无非耗费时间长一点,我等又何必冒险?” 营帐外面,李怀的表情逐渐凝重,心底有一个声音正在咆哮…… 该不会…… “……还不是有定襄侯主动出面,做出了这等决定!” “你知道就好!我等镇军,也是为此才来,是跟着君侯来立功的,可不是跟着你们禁军来送死的!君侯神机妙算,既然走出这一步棋,就肯定是算计好了,最后结局已经在他老人家心中,和你们这等禁军不同!” 营帐外面,李怀只感到眼前一黑,心底泛起无限恐怖。 我……我特么什么时候主动了?不是你们赶鸭子上架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我已经看穿了你的目的! “消息传来了!” 空旷的大殿中,墨贺坐于其上,手边的桌案上,还摆放着一堆卷宗,但他的目光半点都不停留在上面,而是盯着面前那人。 那人正双手捧着一根竹筒,说道“为了传递这个消息,探查清楚缘由,至少有七个探子暴露,其中不乏潜伏很久的,而且还有几个人,可能受到了怀疑,事后还有一番计较。” 墨贺点点头,从那人手中取过竹筒,将一头打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封书信,打开便看了起来,嘴里则淡淡说着“损失很大,损伤很惨重,但若是这些损失能换来我们需要的情报,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我相信,等看完这封情报,会有一个让我等都满意的答复的。” 说着说着,他忽然抬起头,看向那人“你应该已经看了不少内容了,对情况有所了解了吗?这说起来,最近你来我这里也有几趟了,记得将之前准备好的借口,告诉那拜黑教的高层,防止他们怀疑。” “小人知道,”那人点点头,随后便道,“小人先前综合各方消息,确实有所发现,也明白了大概的情况。” 墨贺听了,将手中的那封信一合,就道“说说。” 那人也不客气,直接就道“属下从这情报中,看出了一些东西,那定襄侯能率领联军,可以说是自己一手促成的,很有可能,他在设计算计关之山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或者想法雏形,而在将关之山擒拿之后,立刻就借势而为,促成了这件事。” “他借助擒拿关之山,攻破蔡冰所属的机会,直接召集了周围各方兵马?”墨贺询问了一句。 那人点点头,表情严肃的说道“目前看来,就是这样,当然,也有可能是周围兵马见他立功,各自派出人手过来恭贺,顺便看能不能捞取一点功劳,也沾沾光,但小人还是觉得,第一种可能性更大。” “应该是两者皆有。”墨贺沉吟了起来,最后给出了判断,“毕竟李怀在最初设计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擒了关之山会造成多大影响,以他的谋划之能,不可能算不到其他各方兵马争夺、沾功的品性,所以顺水推舟!” “对!”那个人露出了敬佩之色,“小人想的还有不全面的地方。” 墨贺摆摆手道“别停下,接着说。” “是!”那人跟着就继续道,“根据探子的汇报来看,这些各路将领在拜见了定襄侯之后,彼此之间相处的并不愉快,无论是禁军之内的降临,还是各个藩镇的将领,都存在着矛盾,在短短半天之内,就爆发了几次冲突,局面颇为复杂。” 墨贺就道“这是自然的,禁军之中山头林立,朝着各方,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在里面都有利益纠葛,看起来是一体,其实错综复杂,彼此之间多有龃龉,至于那藩镇之间矛盾就更多了,不说平日里争夺军饷,就说依着各种地势、地理条件,以及往日的诸多战事、转运等事件,就塑造了许多彼此敌对的藩镇,相互之间利益倾轧,聚在一起,是要争吵的。” “是的,”那人跟着就继续道,“不过随后的一件事,算是激化,就是禁军那边得到了消息,说是上面要嘉奖整个禁军,以此来表彰他们抓住关之山、大破蔡冰等人的功绩。” 墨贺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的声音中,带了一点笑意,说道“这也是朝廷的老套路了,经过层层偏袒和分工,最后雨露均沾,在武勋集团的努力下,一个地方的功劳被划分到整个群体中,但这可是招人妒忌,更不得人心,想来那些藩镇武将是不会甘心的。” “正是如此,”那人点点头,继续说着,“朝廷与君侯的兵马鏖战多时,互有胜负,藩镇武将一直都有损伤,丝毫也不亚于朝廷禁军的损失,在那些藩镇武将看来,禁军武将并无寸功,只不过是运气好,得了定襄侯之助,或者说是恰逢其会,正好顺了定襄侯的势,就得了这般好事,其他人如何能甘心?于是便暂时放下了各个藩镇之间的矛盾,联合起来,一同向禁军发难!” 墨贺则继续说道“禁军这边,虽然山头林立,可在这件事上,是利益一致的,因此也联合起来抵抗,想来那李怀所在,正好就是矛盾的中心,各方兵马的将领汇聚过去,肯定是爆发了不小的冲突,他为了平息,只好出面。” “是的,一切都没有超出您的预料,事情就是如此,当时双方眼看着就要相互厮杀,甚至他们各自的亲兵都摆开了阵势,局势可谓千钧一发,定襄侯便挺身而出,说了一番道理,”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一点敬佩,“那等场面,听几个探子禀报,就知道何等危险,禁军与藩镇都已是拔刀抽剑,场面一触即发,走入两方中央,一个不小心就要被误伤,乃至重伤,甚至死亡,但据说那位定襄侯当时十分从容。” “他居然已经有如此气度?”墨贺眉头紧锁,但旋即摇了摇头,问道“那当时的情况,是被他控制住了?” “不只是控制住了!”那人的语气居然有些亢奋,“那位定襄侯的一席话,不仅平息了众人的纷争,更是直接调动起了众人的心气,把众人对于禁军分功的愤怒,改变成了对新的功劳的渴求。” 墨贺也明白过来,说道“原来如此,正因如此,他才能主导起这么一个联军。” 那人点点头,语气沉重的说道“这事发生之后,各方都派遣了一部分人马过来,形成联军,想要分功,至于这个功劳,自然就是攻打洛阳了!” “真是好算计!”墨贺冷笑起来,“看来这位定襄侯,早就算计好了,就是想要掌握这支兵马,甚至连两边的矛盾,都有可能是他刻意推动的,为的,就是要掌握这支兵马!当真是老奸巨猾!可惜,我已经看穿了你的目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诸君,请畅所欲言…… “现在该怎么办?如何是好?” 李怀坐在营帐之中,眉头紧锁,眼睛里满是迷茫与疑惑,但很快,他抬起双手,拍了拍两侧的脸颊。 “冷静!冷静!冷静!我要冷静!”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只是随后却又烦恼起来。 “问题是马上就要召开作战会议了,这仗要怎么打?怎么打嘛!我根本就不知道,这还不算,本以为其他人之所以愿意过来,是因为他们各自心里都有底,觉得这件事可行,但现在听这些人的意思,完全是看我的面子才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真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能化不可能为可能?能够逆转常识,得到这次胜利?那可是洛阳!就这么点人马……” 李怀念头一顿,最后叹息一声。 “别说洛阳了,这么点人和器械,还有准备的粮草辎重,恐怕连这个洛阳前面的龙门堡,都不见得能攻克,这后面的事,恐怕就更加困难了,莫非只能靠着我的槽点了?” 这般想着,李怀不由清点了一下自己的槽点。 此时,经过前后两次抽取技能概念,李怀所剩的槽点已经不足一百了,不过数目不算少,堪堪过了六十,他先前在大周世界那一番折腾,可着实凑了不少槽点,回来之后,前前后后用了一些,但同样遭遇了诸多事情,其中不乏充满了戏剧性的,所以来回吐槽之后,也还算可观。 “可再是可观,毕竟还存有问题,真要是用来试错,很快就会耗尽,我必须有所准备,毕竟打仗和之前行军不同,行军碰到了贼军的探子,大不了就绕个路,从其他地方走,一样能保持隐蔽。” 他抬起眼睛,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沙盘上。 这沙盘的做法,自是他提出来的,加上得了关之山的几个技能之后,他对于观势、明句已经十分擅长,自是知道其中的意义。 “现在这洛阳周边方便大队兵马进攻的道路,就那么几条,龙门堡不能说是最好的选择,却是一个折中之选,而且是一个必选项,因为若不攻克此处,其中屯兵反扑,最后无论我等是从哪个方向进攻洛阳,最后都难免腹背受敌!” 这是一个让他头疼的问题,而且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 “然后就是时间!” 李怀又是摇头。 “当下我等兵马已经暴露,就算是回溯时间也无法改变,毕竟是逼近到跟前了,敌军探子的密度已经十分可观,再怎么绕路,都绕不开贼军眼线,毕竟这已经能算是他们的大本营了,怎么可能绕开,所以那边必是已知我等到来,接下来就是要调兵遣将……” 一想到这里,李怀就牙疼,觉得上了贼船。 但事实上,在心底深处,他很清楚,尽管是受到了禁军和藩镇将领态度上的误导,因此作出了错误的判断,又因为对方理解错位,加上局势所迫,最后将错就错,走到了这般田地,可实际上,在整个事件的最深处,也是李怀得了那么多技能,又跟在龙骧将军身边学了不少东西,加上头上套着光环,身上披着金光,觉得自己行了、有能耐了,需要展现一下了,于是膨胀了,才会顺水推舟。 “不,绝对不是这样!” 脑子里闪过这种可能,李怀立刻予以否认。 “在我的内心深处,我只是希望能够回到长安,从此声色犬马、荣华富贵,绝对不是……” 这边还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外面已经传来了王英的声音—— “君侯,几位将军都来了,说是和您约好了,要商谈进攻事宜!” 李怀闻言顿时一惊。 这么快就来了?我还没有整理好思路呢!糟了,都是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耽误了时间,我本来还想着整理出一套说辞,或者,稍微整理一条思路,也好发表一下看法,抛砖引玉,但现在是来不及了! 一念至此,李怀倒也干脆,毕竟他过去碰到的意外太多了,也算是有经验了,于是也不耽搁,直接吩咐王英,让几位将军都进来,自己这心里则另外盘算着…… “干脆也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了,就让他们进来,各抒己见,我作为一个评判,主持一场辩论会,然后把里面说的不错的给记下来,一个回溯完事,不过这样做,可不能保证可行和准确性,大概是要多回溯几次了,唉,浪费啊!” 他十分清楚,这种事就是个无底洞,如果不能确定正确的攻势策略,那是怎么回溯都不够用的,因此这会也十分着紧。 “好在我现在除了槽点之外,还有技能概念打底,关键时刻还能利用身上的气运,按着文师的做法,若是能身先士卒,调动兵马的血勇之气,那这气运就能用来强化兵马,只是这事毕竟是发生在大周世界,大宁世界是个平凡世界……吧。” 忽然,他的心里回想起那作法之言,犹豫了一下。 在他思量的时候,那一位位将领鱼贯而入。 营帐里的气氛顿时就变得凝固和紧张起来。 先是顾天明上来,就是一通军情概要的汇报,说得像是新闻提要一样,好在李怀经过龙骧将军的培训,已是能够听得分明了,知道局面已经颇为紧急了。 于是稍微镇定下来,李怀就说道“如此说来,当下最重要的就是一个时间差,我等既已暴露,贼军便在调动周围的兵力过来围剿,只不过他们大部分的兵马要在前线对峙,被禁军和藩镇兵马牵制,一时半会还无法抵达,所以在有限的时间中,我们所要面对的,只有洛阳这座城与面前的堡垒!” 他深吸一口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道“我等只要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攻破此城,便万事大吉,诸君有什么建议,可以畅所欲言,也好让我参考,这亦是此番军议的意义所在!” 顿时,众将领都被李怀的气势感染,几个原本表情严肃的,闻言也是放松起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真爱槽点,远离…… 李怀一直在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注意到很多人放松之后,他却紧张起来。 实际上,他现在的决定,无异于是在赌博,若是一个不好,众人再次习惯性的要依靠自己,然后说一切全凭自己做主,那可就真是抓瞎了。 “希望能有个人好好带头……”他刚刚这般想着,转脸就注意到有个人要开口,不由眼前一黑,感到自己怕是流年不利。 第一个发言的,是河东军的武畅。 武将军不负众望的扯着嗓子喊道“既然是畅所欲言,那我武畅肯定是要先说啊!我这话简单,老武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就实话实说,君侯也别客气,还有什么好商讨的?我等为何来此?还不是为了跟着君侯立功,君侯心中早有定计,只管吩咐下来,我老武必然全力以赴,但凡有半点皱眉,就不是好汉!” 喵了个咪的! 李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这武畅,平时咋咋呼呼也就算了,没事带着一群兄贵兵卒喊口号也罢了,总算还是一员猛将,听着过去战绩也还行,可架不住老是在这个时候好心拆台啊,你这么一说,其他人还怎么开口?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在试探他们呢! 很快,李怀就注意到,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似乎是在考虑武畅的观点,他立刻就有捂脸的冲动,但为了不破坏形象,生生忍住了,可这心里却是一阵无奈。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哼哼!” 突然一声冷笑响起。 “你这娃子,笑个啥?”武畅听出了那笑声中的嘲讽之意,立刻顺着声音看过去,对蒋班怒目而视。 蒋班丝毫也不畏惧,直视比自己足足大了一圈的武畅,冷笑着说道“我笑你毫无志气,更无智慧,不知君侯的深意!” 李怀本来一听蒋班冷笑,就暗道不妙,想着本来是要搜集一下大家的智慧结晶,群策群力,结果让武畅这个浑人搅合了,就够添堵了,若是你们再来一场当面对质,那咱们这仗也别打了,大家都做好准备,一起去世吧。 结果听着听着,却是心中一动,觉得好像这次不像是坏事了,毕竟类似的情况,李怀过去也不知道经历多少次了,很快就驾轻就熟的摆出了一副微笑的表情,神色不变的看着场面,一副笑看风云的样子。 他的这个样子一摆出来,正在用余光观察李怀的蒋班,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随后底气更加足了,直接就道“武将军,君侯的本事,无需你来赘述,也不需要你来强调,我等聚集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怀听着心头狂跳,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但现在君侯说出这番话,莫非是真的想要我等去指挥?制定战略?”蒋班注意到武畅略显错愕的表情,越发得意起来,尤其是注意到李怀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声音不由提高了几分,“君侯分明是要考较我等,想来从我等的判断与策略汇总,很容易就能分出个高下,到时候君侯分派、命令的时候,好有个侧重点。” 说着,他的目光从武畅身上慢慢转移到其他几人身上,意有所指的道“到时候,谁应该主攻,谁作为先锋,谁人冲锋陷阵,谁人在旁策应,在君侯的心中,都已经有了座次!” 听到这里,本来还是一副怒气冲冲模样的武畅,也不由冷静下来,做出了沉思之色,想着想着,眉头皱起,最后看向李怀,很干脆的问道“君侯,蒋班所说的,是否为真?您真是这般打算的?” 李怀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你不按照套路出牌啊! 经历过很多类似局面的李怀,对于武畅这么直肠子的人,真是感到有些无奈了,你就不能多脑补脑补么?非要问出来!人家蒋班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气氛,就这么被你给破坏了啊! 对于这样的提问,李怀顿时犯了难,你说要是直接回答,那这情况还怎么进行下去?说是这个意思,那不是显得我是个心机男吗?要说不是,这戏就彻底演不下去了。 在这一瞬间,李怀有一种远离武畅的冲动,偏偏这位武将军还就喜欢往李怀身边贴,甩都甩不掉! 心中权衡着,李怀表面维持笑容,忽然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是打算要回溯时间的,那这次不由就顺其自然一些,于是便用淡然的语气反问了一句“你说呢?” 这一个反问,模棱两可,似是承认,但似乎还有偏差,连李怀都不由对自己的急中生智感到佩服了。 “让我老武说的话,就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既然如此,君侯你就直说呗,让我们都露点本事!”武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老武先说清楚啊,我自家知自家事,我是没什么本事的,一切全凭将军吩咐!” 他这边话音一落,那边朱泾次也马上出列,拱手道“俺也一样!” “……” 李怀顿时觉得这第一次回溯的机会,要浪费了。 “等第二次,我这边回溯完成,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们这两个家伙闭嘴!简直拆台专业户!” 就在他打算默念回溯之际,那位很多时候不会轻易表态的忠武军秦修将军,忽然说道“关于这攻伐之事,末将有些想法,一直想要禀报于君侯,只是先前没有机会,如今既然君侯询问,正要诉说。” 李怀一听,不由停下了心中默念。 正好,那禁军南路统领顾天明也道“我等先前也有商讨,只是觉得比起君侯您的谋划,必然不值一提,所以不敢献丑,既然君侯问起,我等便斗胆一说!” 李怀眼中一亮,笑容浓郁了几分。 这时,那位徐泗军出身的白子龙将军,同样出列,笑道“末将也有一些心得,想要说出来,请君侯指点!” “好好好!”李怀见着几人,开怀说道,“一个一个说来,待我帮尔等分析分析……”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兵败之策 “末将的想法,是要加快速度,趁着目前的这个时间差,在贼军尚未来得及合围之前,就尽快拿下龙门堡!这样一来,我军就算是有了一个立足点!” 秦修得了允许之后,便简明扼要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怀马上就听懂了那潜在含义,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占住龙门堡之后,以此为根据?” 秦修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正是如此,末将这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想着如何才能真正攻破洛阳,显然,我等这些兵马还是不够的,一来是人数有限,无法围城,二来,是为了急行军和隐秘,不得不控制随行的辎重,所以也没有多少攻城器械,不过既然君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就意味着,里面必然有解决之法……” 刘怀听到这里,这心里面又是突突一跳,深刻意识到了盛名害人不浅,自己怎么可能有什么解决之法?即使得到了关之山的一些技能,在没有得到充分学习和补充的前提下,不主动翻阅和查找相应的记忆和纪录,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在洛阳跟前,还有龙门堡这么个防御屏障! 只是,现在他却不能露怯,否则的话,这一回合也就算是彻底歇菜了! 于是对面的秦修显然是得到了鼓励,便就继续说着“正是如此,龙门堡作为护卫洛阳的屏障,本身就储存了不少的粮草、兵器,而且还很适合守备,一旦拿下来,就等于我等有了个前进基地,以此为根据,进可以攻伐洛阳,退也能固守,不被回援的贼军威胁,是以末将以为,君侯的打算,就是要占领这个堡垒!” 听着听着,李怀总算是品味出来了,他又看了其他人一眼,注意到不少人的脸上,都透露着思索和等待的神色,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好嘛,敢情他们这群人,真的以为我实在考较众人,他们现在是在猜测,我到底有什么计划?可问题是,我根本没有计划!” 心里苦笑了一声,李怀依旧是气势十足,他看着秦修,淡淡说着“要怎么攻伐龙门堡,你是不是有头绪了?” 这话一说,很多人眯起眼睛,有几个则露出了恍然之色。 倒是秦修露出了一抹笑容,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 坚固的城堡之下,一群兵马围而攻之。 这座城堡十分坚固,虽然不算太高,但其中的各种布置、安排,以及前前后后的后勤通道、预警设施,都十分安全。 因此,当远方那支兵马靠近过来,根本来不及发出进攻,就已经被完全发现,即使其中分出了了几支兵马绕行,想要分散佯攻,可依旧被提前发现,然后便是诸多箭雨呼啸而来,还伴随着许多提前布置好的防御工事—— 比如一些陷阱、地坑等。 这些工事中的一些,其实颇为简陋,如果是小队兵马、十几个人一组,想要避让开来十分简单,可一旦人数膨胀到了几千人、上万人,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于是这几路兵马,不得不派出专业的人士过来,试图排除这些陷阱。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有些看似简陋的陷阱,本身居然是另外一个陷阱的一部分——这种浅显、容易的陷阱,很容易就能被排除,可在排除之后,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有些陷阱在被排除了之后,兵马前进了几步,才突然意识到,后面还有更多的陷阱被触发…… 在这样的情况下,整个军队的前进效率非常低下,以至于当他们的兵马抵达那座堡垒最外围的防御工事时,周围已经有很多敌军的兵马汇聚过来,并且开始发起冲击! 被冲击的这支兵马,正是以李怀为首的朝廷联军。 “报告!前军兵马受到阻碍,无法前进!” “报!!!左路兵马溃败!武将军等人被困,生死不知!” “报!后方树林中,有斥候发现了贼军兵马,似乎正在围拢过来!” …… 随着联军兵马被众多陷阱和防御工事拖住,永昌军的兵马被快速调动过来,情况很快就持续黑化,一个又一个消息被送到众将面前,让他们的脸色越发凝重。 “这可如何是好!” 朱泾次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其他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模样,整个营帐中,也只有李怀一个人,还能维持镇定。 只是这样的镇定,却已经不能让让众将领安心了,尤其是那些本来就非常不解的——几乎是在秦修提出了建议之后,那位一直以来行事出人意料的定襄侯,就忽然拍板决定,说是要直接应用! 当时那秦修就大喜过望,觉得是自己的提议和李怀不谋而合,但紧随其后的,就是其他人提出了一些反对意见。 不过,李怀却秉承着实践出真知、实践才是硬道理的理由,生生否决了其他人的提议,最多是采纳了一些指挥上和细节上的建议,跟着就传达命令,让诸位将军传令各自兵马,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发起攻击! 实际上,由于刚刚才抵达洛阳外围,他们这支联军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安营扎寨,兵卒长途跋涉之后,同样没有获得休息,自是难免会有怨言,但同样也有一点优势,就是无需重新调度、动员,军令传达过去,兵卒们立刻便都行动起来。 本来,这自是难免引得众兵将不满,但考虑到李怀过去种种计划,都有超乎常理的收获,于是暂时压下了各方意见,只是当前这巨大的伤亡与不利情况,终于让局势难以继续下去了。 终于,连顾天明和白子龙都主动找过来,来到李怀面前,满脸沉重的说道“君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我等怕是连逃遁的机会都没有!” 李怀点点头,注意到对面两人的那种不解与疑惑,当然,还有深深地失望,知道这次试验,要以失败告终了,不过估算了一下时间,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只有半个时辰,便落得这般局面,看来这个计策,是不可行的,那么……开始回溯……” 第三百一十五章 有如亲临! 一阵黑色闪烁,低语在耳边流转。 眼前的焦急气氛和联军将领们那充满着失望和遗憾的目光,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的空气,以及众人那正在思索的目光。 但李怀却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每一次回溯都会出现在耳边的低语,这次似乎清晰了一些,更响亮了点,隐约之间,他似乎能听到一句话、几个词。 只是等他想要去清晰的辨别,却只是模模糊糊的,就像是刚睡醒,回忆起梦中情景,仿佛记得了一些,又根本想不清楚,十分的难受。 但现在这个场合,并不适合李怀太过于纠结于此,更何况,面前的秦修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显然是等着自己进行点评—— 现在的时间点,赫然回到了秦修刚刚说完自己的看法的时刻。 “四个槽点呢,唉,真是无奈啊,打仗太耗费槽点了……” 带着这样的感慨,李怀微微眯眼,做出了沉思之色,实际上是将杂念抛除,同时整理一下思路。 等他睁开眼睛,迎着秦修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缓缓的摇了摇头。 顿时,这位忠武军的将领眼神黯淡了下来,拱了拱手。 倒是那朱泾次有些不解,又有些打抱不平的道“君侯,我听老秦的提议,觉得还是可行的,他的那套法子,什么分兵递进、择一而聚,还是可以搞一搞的,莫非真的就不行?” 李怀淡淡说道“还是可取之处的,只是那龙门堡,毕竟是洛阳的前镇,经过了几十年的建设,如今不说是铜墙铁壁,但肯定是准备完善的,虽说贼军打下这里,已经损毁了一部分,当地的百姓、宗族,也并不是全心全意的协助,可他们终究是占了先机,肯定已经布置好了众多陷阱和防御工事……” 接下来,他用沉重的语气,诉说了敌军“可能的”应对手段,随着他的一句一句说出来,尤其是提到了周围防御工事对行军速度的影响,以及最终抵达龙门堡后,难以发动总攻的原因,众人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这营帐之中的气氛,也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倒是那武畅和朱泾次越听,脸上的表情越是兴奋,等李怀一番话说完之后,那武畅更是直接称赞起来“难怪都说君侯您会打仗呢,只是听您这一番分析,就像是真正打了一样,连贼军会如何应对,您都一清二楚,着实是让人佩服啊!” 朱泾次也点点头,随后就注意到其他人表情沉重,便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一个个跟死了娘一样的表情,莫非还不清楚,既然君侯能如数家珍的算到贼军动向,又说出此计之不妥,那必是心中已定计,怕是早就在心里打过不知道多少次仗了,早就有了谋划,否则焉能带着我等来此?你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这才如梦初醒,恢复过来,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人追究他朱泾次口吐芬芳。 倒是安再怀笑道“着实是君侯叙述的情况太过详细、真实,虽说是平铺直叙,但却句句说到了点子上,就连我等几个带兵的习惯和特点,都一般无二,若不是清楚知道未曾用兵,我等怕都要怀疑,是不是这些已经发生了,只是记忆错乱了,但也正因如此,我等不免被震慑了心神,这才忘了,君侯既是说出来了,那必是有对策的。” “嘿嘿。”朱泾次得意的一笑,觉得自己的见识已是超出了众人。 旁人并不理会。 很快,顾天明也出面道“如此说来,我等的想法,也就不用说出来献丑了,不如君侯便分派一下,也好让我等心中有底,而且当前这局面颇为紧张,最好是尽快动兵,时间长了、迟了,恐怕就要有变化……”说着说着,他忽然顿了顿,随后摇头失笑,“是了,我这是老习惯了,忘记了,既然君侯能这般坐定,那必是心中已有想法。” 旁人一听,也都不免露出了微笑,顿时整个营帐里的气氛便轻松起来。 可李怀的心里却突突的跳了起来,不动声色的看了武畅和朱泾次两人,强行控制表情,不让自己表现出想要将他们掐死的态度。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恼怒,对顾天明笑道“无妨,把你们的想法说出来,也好作为参考,方才秦君的话,其实就有许多可取之处,也让我的计划更加完善。” 是的,已经从没有计划,变成了有一个失败的计划! 顾天明还是推辞,只是几次之后,也看出李怀并不是客套,语气诚恳、真切,似乎是真的想听听自己的意见,这心里不由松了口气,对李怀也越发敬佩起来。 他过去也是见过不少高官、勋贵的,那些人表面礼贤下士,但实际上心里却高傲的很,尤其是得势的时候,最多只是坐坐表面功夫,要是真的当真,往往还要得罪人。 但眼前这位最近风头正盛、还有真本领的定襄侯,明显不同。 于是,他稍微定了定心神,就笑着将自己等人的商议结果简单说了一句。 比起秦修的法子,以顾天明为首的禁军更看重攻速,简单来说,他们并没有借龙门镇稳固兵势的想法,而是打算靠着目前的情况,一鼓作气,直接攻破龙门堡,然后马不停蹄,趁着永昌军周围兵马未曾聚集过来的机会,一口气攻到洛阳城下! 当然,这里面有许多的问题要解决,还有众多细节,顾天明他们显然也都思考过了,于是一一分解、讲解。 等最后,他谦虚说道“我等比不上君侯,一番推演有如亲临,多数还是纸上谈兵,说出来是抛砖引玉。” 李怀点点头,然后闭起眼睛,过了一会,重新睁开,才摇摇头道“虽有可取之处,但尚却打磨,依靠目前情况,龙门可破,但洛阳难下……”跟着,就又是一番真实推演,有如真的经历过一样,让顾天明等人心服口服。 最后,李怀趁势问那白子龙“白君,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白子龙微微一笑,拱手说道“那我也来献丑了,在下的看法是,若要破洛阳,关键在用间!” 第三百一十六章 贼有地利,我当占人和 “如今,想要攻破龙门也好,又或者是洛阳也罢,我等的兵马都是不够的,”白子龙说话的时候,始终在观察着李怀的表情,注意到其人神色如常,便继续道,“对比贼军,我等是有劣势的,毕竟贼军占据着地利,所以想要扭转局势,就要尽可能的获得我等的优势。” “你是说……”顾天明明白过来,便试探性的问道,“人和?” “正是人和!”白子龙点点头,对着李怀正色道:“贼军看着势大,其实先天不足,他们是趁着朝廷无暇他顾的时候,强行占据了雄城洛阳,但要认识到,这种占据,只是靠着兵力强行控制,但洛阳集齐周边的民心,他可是半点都没有拥有,是靠着兵锋,威胁着这些人行事,这便是胁迫……”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是听着眼前一亮。 就连李怀都是心头一动,感到了一些启发,进而不由留心起来,想要听听这位英俊将军的进一步计策。 终于有个靠谱的了!这个听着,似乎可行! 李怀凝神细听,期待着白子龙接下来的论断。 实际上,他的说法,已然将众人的思绪给打开了,只是看顾天明等人的表情,就知道在短短时间内,他们都想到了很多。 只不过,比起深思熟虑、明显已经谋划了一阵子的白子龙,其他人突然想到,难免会有偏差和疏漏的地方,更容易片面和思虑不周,所以其他人都理智的保持了安静,一副等待白子龙展现真正技术的样子。 白子龙倒是不负众望,笑眯眯的说道:“所以,当下有两点人和,是我等可以利用的,这第一,乃是贼军之内,第二,则在贼军之外。” 顾天明点点头。 那蒋班已经忍不住说道:“原来如此,贼军之内其实是乌合之众,因为他们之前侥幸胜了几场,所以还能勉强维持局面,可一旦碰上局面不对的情况,恐怕顷刻之间,便会土崩瓦解!” 旁边的武畅听着,觉得不能让禁军的人比下去,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发表个什么看法,于是开始思考。 白子龙笑了起来,顺势说道:“土崩瓦解虽不至于,但浮现分崩离析的趋势,还是很有可能的,原因正像蒋将军所说的那般,贼军本身的班底,其实已经不在了……”他看向李怀,语含敬佩的道,“这还多亏了君侯最早的布局,最初的时候,君侯给枢密院出策,贼军连战连败,那罗致远在河中之地积攒了几年的兵马班底,几乎损失殆尽,而且丧失了军胆,如今的这支贼军,其实是在原本那支兵马的残骸上建立起来的,对他罗致远并不见得多么忠诚。” 众人听着,便都点头称是。 安再怀则道:“正是这个道理,只可惜之后君侯被架空,因为朝中那些人的私心,前线局势急转直下,我等虽在前面奋勇杀敌,奈何却总有扯后腿的,监军的权责比领军的将领还要大,让贼军重组的乌合之众打出了军心,反倒是凝聚起来了。” “哼哼!”朱泾次等人忍不住冷笑起来,其中含义,颇为耐人寻味。 蒋班听着便要发作,却被顾天明拦住,后者摇摇头,用眼神指了指李怀与白子龙,蒋班这才反应过来,很是不甘心的忍住了心中之言。 倒是那武畅,这时脸憋得通红,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白子龙则道:“所以,这只是暂时的,因为关之山等人的计谋,贼军的乌合之众暂时有了联合之意志,这看似坏事,其实是好事,因为这也蒙蔽了贼军的眼睛,让他们产生了误判。” 他的目光从李怀身上收回,扫过其他人,淡淡说道:“我听说,此番护卫洛阳,罗致远最初的班底,都被调配出去,分散成几支,形成基层军官,用来调度外围的诸多兵马,相对而言,这镇守洛阳的,反而多是新兵,不仅没有经过沙场考验,更没有真正归心,只是靠着罗贼威压,以及暂时的兵家之胜而勉强捏合起来,只要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不愁他们没有动静!” “妙啊!”武畅憋了半天,终于吐出来两个字。 白子龙轻轻点头,转而继续道:“这是贼军之内的人和,想来君侯早有预料,可以调动这些贼兵。”说着,看向李怀。 其他人也是顺势看了过去,入目的正是李怀淡淡的笑容,顿时,所有人的心里都踏实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此刻李怀这心里却是暗暗叫苦,想着你这说的不错,我听着也不错,可怎么调动这些人,这可是个问题啊! 可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保持微笑,但这个表情维持起来太过勉强,担心自己一不小心露怯,李怀顺势就道:“那这贼军之外呢?” “贼军之外,正是这洛阳内外的黔首、百姓和宗族!”白子龙笑了起来,随后提高了音量,“诸君,罗致远乃是逆贼,其不过侥幸得胜,暂据洛阳,可天下之人都知道,派你不可久也,其早晚覆灭,从贼之人,但凡有些思虑,就知道与之相合乃是自寻死路,试问,那些家大业大、人脉关系盘根交错的世家大族,又如何能够甘心与贼?百姓畏惧贼兵淫威,一时想从,但又怎么能够放心?” 秦修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那些大族为了自身的族群血脉,不敢与贼翻脸,防止对方狗急跳墙,被族诛,可同样不会真心相与,必有谋划,欠缺的无非便是途径,只要有人带头,想来很快便会主动反正,若是朝廷能够许诺,对那些被迫从贼的世家子弟,也能网开一面,只要他们挺身而出,拨乱反正,马上就是浩浩大势,不可阻挡!” 朱泾次赶紧说道:“如此一来,贼军岂不是不战自溃!” 武畅喊道:“妙啊!” 顿时,众人的心就都放下来了,然后看向李怀,道:“这些想来早就在君侯的算计之中了!” 顾天明也道:“是啊,至于这如何联络世家,如何沟通百姓,甚至如何策反那些贼兵兵卒,还望君侯示下,我等也好为之!” 这下子,无论是禁军一派,还是藩镇一伙,都拱手道:“还请君侯明示!我等必全力以赴!” 第三百一十七章 潜伏 叮叮叮! 重锤敲打在木桩上,将一顶帐篷给固定下来,随后五六个身后麻利的身影,快速行动,先是将营帐撑起来,跟着又是拽拉绳索,慢慢将帐顶子给吊起来。 前前后后,忙乎了好一会,才算是将这一顶营帐给立好。 随后,这些人不顾身上的汗水,快速的收拾了工具,然后便直奔下一个地方。 在他们的身后,王英领着两个兄弟看着,不由感慨道:“不愧是禁军精锐,连搭帐子都这般麻利,这要是换成了其他人,还要好一会才能搭起来呢。” 旁边一人就道:“王兄弟,你说暂时是不是要稳扎稳打啊?怎么就这么安营扎寨了?不是说咱们时间有限,那贼兵很快就要围拢过来么?还以为要赶紧攻城呢,怎么就这么安营扎寨了。” 这人说话的时候,目光远眺。 在他们视线的尽头,能够看到一面巨大的木头围墙,正在被缓缓立起。 王英则问道:“你这些,都是听谁说的?” 那人就道:“还能有谁?先前换防的时候,听几位将军说的,当时还听说,要尽快行动呢。” 王英眉头皱起,提醒道:“你们可要管一管自己的嘴巴,知道么?既然作为君侯亲兵,那就是莫大的荣幸,若是因为管不住嘴巴,泄露了军情,或者扰乱了布局,这是多大的罪过,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知道,知道,这不是咱们都是亲兵,我才一两句吗?换成其他时候,其他人,我是题都不会提的。” 王英点点头:“知道就好,也别问了,这些不是咱们该问的,问了也没用,好好休息,等会换防了,这整个军营最重要的职责,就在咱们身上,因为君侯乃是联军的根本,一定要护卫他老人家的周全!” “这还用你提醒?” 笑着打趣了几句,王英与两人拜别,就朝着自己的休息之处走去。 边上,是干得热火朝天的兵卒,一顶顶帐篷被迅速建立起来。 “不亏是朝廷精锐,这干活就是麻利,再加上君侯指挥,这光复洛阳,也不过是时间早玩的事,到时候我跟着君侯归朝,那也是功臣,从此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可是比过去强太多了。” 这般想着,王英不由的露出了一点笑容。 他现在的局面,却是与过去不同了。 “关之山也被抓了,等洛阳陷落,肯定就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从此就能安安稳稳的跟着君侯……” 想到美妙处,这脸上笑容更盛。 如今的他,已经看到了一条康庄大道,摆在自己的面前,有彻底转变身份的可能了。 “只要这洛阳的贼兵一覆灭,那就万事大吉,如今君侯亲自领军过来,很快就会平了这贼乱,我的好日子啊,还在后面呢!” 这样想着,王英的心里越发踏实起来,随后便抵达了自己休息的地方。 他的休息时间不短,作为李怀的亲兵,也算是有头有脸,在几位将军面前都能说一两句话,自是和寻常的兵卒不同,等他吃饱喝足、也闭眼假寐了一会,才重新离开。 这也是考虑到他的职责重要,必须要精力充沛才能应对,以防万一,因此各方默许。 王英修养过后,没有立刻前往李怀身边,而是依着吩咐,先往那营寨外围走去,这是要做李怀的眼线,帮他收集安营扎寨时的情况、情报,其中就包括了对面永昌军的动向。 等他来到最新建好的营寨木墙,迎面就有几个兵卒走过来,亲切招呼着他,随后就简单攀谈起来。 这些兵卒显是知道王英的分量的,话语中不乏刻意讨好的意思,几句过后,得知了王英身负的任务,更是热情的请他登上临时木墙上的瞭望平台,说是能更好的观察对面的贼军。 有这样的好事,王英又怎么会拒绝?更何况,几个人刻意讨好的话,他也十分受用,顺理成章的接受了邀请,登上了那座瞭望台。 边上还有个兵卒挤上来,给他做着讲解。 听了几句之后,王英便忍不住称赞道:“兄弟,你这见识不错啊,只是看着对面的行军和布局,就能猜出后面的人数,以及周围可能存在着的陷阱,好本事!” “这算是什么本事,不过雕虫小技,若是王兄弟你在我们这待一阵子,肯定也能掌握,只是我等却不比你啊,能在君侯面前行走!”那人闻言立刻兴奋起来,满口的恭维,而后又指着远处道,“那边乃是贼军传令的台子,有人挥舞旗子,以作旗语,王兄弟你可以看看,可惜咱们这边还未破解其意,不然的话,有他们好看的!嗯?王兄弟,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那人说着说着,注意到王英在看到了对面挥舞的令旗之后,表情就有些不对,顺势就问了一句。 王英便摇摇头,语气低沉的说道:“没什么,我是记起了,君侯那边还有事,不好在这里继续耽搁……”话落,便一弯腰,从那架子上攀爬下去。 那人虽然感到王英的情绪转变有些突兀,却也不以为意,觉得或许是真的想到了什么紧急任务。 总之,这事不是他能过问的,自是不表。 却说王英离了那高台,走着走着,却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我为什么要犯贱,为什么要去看!” 嘀咕了一句之后,他加快了脚步,随后倒是没有什么其他异样,还是如同往日一样的护卫李怀。 值得一提的是,等他见到李怀的时候,后者刚刚结束了一次将领会议,等众将领离开,李怀便揉着太阳穴,沉思起来。 看着李怀的这个样子,王英不由感慨,外人都只见了君侯的神机妙算、运筹无漏,但又有谁知道,他平日里耗费了多少心血在思索上! 随即他却不安起来。 “君侯这般人物,我如何能对他不利?只是……” 想到最后,心中叹息。 时间流逝,一切平静。 但到了夜里,王英却借着出恭的机会,来到了营帐一角,那里早就有人等候。 呼呼呼…… 冰冷的气流吹过,风声过耳,带来了一句冰冷的话语—— “你来得有些晚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君侯要见你! 王英看着面前这人,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压下心中的情绪与念头,朝着那人低头问候,口称“上官。” “你还记得我这个上官,我还以为,你已是忘记了自己的职责,”那人看了王英一眼,语气不平不淡,“这已是我在此处等候的第二天了,本以为你今日也不会过来,以为在官兵进攻前,都不得与你见面!” 王英赶紧说道“上官言重了,哪里有这等事?着实是之前太过繁忙,以至于没有时间观看……”但这话说到了一半,他就意识到不对,赶紧停下,并且暗道不妙。 果然,接头那人已然冷笑起来,说着“太过繁忙?没有时间?这倒是奇了,你倒是说说,你主要该做的事,是什么?” 对面的王英头上,已经流下了冷汗,心里暗暗叫苦。 他那上官便继续说道“你的主要工作,该是将消息传出来,而且要记住,你的根基在什么地方?如今为了伪装,而不顾正事,这是本末倒置!” “是!”王英根本不敢反驳,只是一味的点头称事。 那人敲打了一句之后,并不继续,而是转而说道“行了,我也知道,如今这种情况,不能全然怪你,先前关之山那边大败,咱们的人也都失陷了,更有不少人下落不明,你得不到上面的命令和指示,有了消息也无从传递,这没什么,但现在情况不同了,我既已联系上你,那自是会给你协助……” 在王英的担忧中,那人递过来一张纸条。 王英接过来,脸上的疑惑却没有丝毫削减。 跟着就听他那上官说道“这上面的几个名字,你看过之后记在心里,至于这纸条就烧掉吧,防止留下痕迹。” 王英立刻就意识到,这张纸条上纪录的是什么了。 “这几个人,都是你可以信任的,是绝对忠诚于墨先生的,你找几个机会和他们接触,但不要太着痕迹,”那人说着,眯起眼睛,“相信这里面的分寸,你自己是能够拿捏的,以后若是有消息,他们中会有人告知于你,就不用像你我当下这般见面了,这样毕竟还是太过危险,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你回去也不好解释……”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眼中却闪过寒芒“我等之中,可没有谁能像你这般接近他李怀,还能得到信任,相信为了走到如今的地步,你付出了不少心血吧……” 王英心中一急,赶紧说道“属下这也是机缘巧合,当初只是在外围建立山寨,想着要搜集消息,没想到当时那位定襄侯无人可用,因此我反而被看上了眼。” “李怀可不是简单人物,他不会随便用一个人,”那位上官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你平日里也有读书,是个识字的,因此他觉得你能办事,不过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恐怕也是出了不少力,必然是立功的,否则焉能有这般地位?只是李怀此来,是为了什么?那么,又是什么事才能立功?” 王英身上的冷汗更多了,他赶紧就要辩解。 没想到对面那人直接摆摆手,笑道“无需解释,有的时候,拿出一些人出去牺牲,不见得是坏事,只要最后能成事,具体到你身上,无论我们损失了多少人手,但能让你得他李怀的信任,这就是最大的收获,因为关键时刻,你就可以出其不意的立功!” 王英一惊,心头越发不安,于是就试探性的问道“莫非……莫非是想让我动手,行……行刺定襄侯?” 那位上官看着他,并不言语。 王英这心里更乱了,本能的就说着“这怕是不成……”他担心自己的心思被看破,赶紧解释,“定襄侯本身便有身手,当初关之山与君……定襄侯见面,埋伏了众多人手,其中还有弓箭手,结果都无法留下定襄侯,更不要说他身边还有几位高手,其中有个叫李青的,更是身手了得,莫说寻常人,便是一般的军中好手,都不是他一合之将,你是没有见过……” “我知道此人,”他的那位上官直接打断了其人话语,“这人师承一位异人,那人来无影、去无踪,调教出了几位高徒,每个人所长不同,可谓各有千秋,这李青就继承了武术一流,寻常人确实不是他的对手,而且我也不是让你此刻动手!” “哦?”王英很是诧异,“李青的底细,莫非都被你探查清楚了?” 上官没有接话,只是说道“先前为了知晓这朝廷联军的虚实,咱们潜伏在禁军之中的探子,已经暴露了很多,可谓损失不小,但即便是那个时候,墨先生都没有动心思,要让你出面,你可知道为什么?” 王英心头一跳,小心说道“莫非还有什么大事,需要我来探查?” “自是如此,”他那上官露出了笑容,“李怀这般大张旗鼓的过来,还敢联络各方,将诸多将领网罗一堂,肯定是有依仗,更有策略的,需要你探查清楚的,就是他这攻伐策略!” 王英听着,心中猛跳,却不敢拒绝,只是点头应下。 那人还想再说,忽然神色微变,低语道“有人过来了,记得我的吩咐,好生探查消息,本来还想先问问你,是否已经知道一些,但现在却不是时候了,记住,无需探查周详,只要得到一些消息,就可以传递,记住那些名字,可以让他们帮你传递消息!” 这话说完,他也不复多言,转身就走,只是一边走,一边还说着“还有,你当小心,也有些人是知道你的身份的,若是他们哪个说漏了嘴,你不要犹豫,尽快离开,不要耽搁,防止生出意外!”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活着,比死去要有用处!”话音落下,便又重新迈开了脚步,只留下了在原地冷汗直流的王英。 “这是在敲打我啊,告诉我若是存着其他念头,只需要将我的身份通报出去,便足以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边心里暗暗心惊,那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立刻警觉起来,等听得问询声,辨认出是自家同僚,便稍微放心,正要找个理由敷衍过去,没想到对方的一句话,又让王英将放下的心,重新提了起来—— “君侯要见你!”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想当个好人 君侯要见我? 王英这一惊非同小可,脑子里瞬间便闪过了众多念头,这一团乱之下,等脚步声在不远处响起,才猛然惊醒,慌忙的看向手中。 他那手里可还攥着一张纸条呢! 这张纸条非同小可,一旦暴露了,那问题可就大了,本来他下意识的便要撕毁,又或者干脆就吞入腹中,来个无从查起,以绝后患。 可急迫之下,王英根本来不及看那纸条上的内容,现在再看,更有暴露风险,若是还没看呢,便直接销毁,事后问题更大,那边一旦以为自己是有意为之,转脸就把自己给举报了,找谁说理去? 于是慌乱之下,他只能将那纸条塞到怀中,然后就看到了自家同僚走了过来。 “宋兄弟,我还以为你是寻我,又或者是巡查过去,所以才会来此,怎的还是君侯要见我?”他随着同僚前行,走了两步之后,状似随意的问道,其实心里紧张的不得了,生怕对方说出什么事来。 莫非是发现我鬼鬼祟祟、行踪隐秘,所以君侯起了疑心?以君侯这等人物,这并非不可能啊! 唉! 一想到这里,王英这心里越发低落起来,本来大好的前程摆在眼前,谁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还是被对面给抓住了机会。 “君侯这般厉害,蛛丝马迹都能发现很多问题,一旦疑心了我,那我根本没有机会辩解!还有此处,乃是简陋之处,偏僻无人,我那上官挑选了这里,就是因为这里不容易找,我来的时候,也是几次转向,防止被人发现,结果我这个同僚一来,就说是君侯要见我……” 越想,他的心越是往下沉,只感到整个局势都不容乐观,这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 随后,他那位宋兄弟就道“是君侯让我来找你,说是有话要吩咐,然后我找你不到,就询问了一些弟兄,刚才有人看到你往这里走了,所以过来寻找。”说完,还满脸狐疑的问道,“你没事来到这里做什么?” 王英闻言,悄悄松了一口气,跟着就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也不知道是怎么的,肚子不甚爽利,可能是吃坏了吧,只是顾虑着咱们的身份,不能给君侯他老人家丢人不是,于是特意寻了一处隐蔽角落。” 那宋兄弟一听,下意识的就捂上了鼻子,笑骂了一句。 王英敷衍过去,这心里也稍微平静了一些,只是多少还有担忧,本以为这个地方已经足够隐蔽,来的时候也十分小心,没想到这过来的途中,还是被人给看到了,那可是要命啊!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不断反思,只觉得今后的日子怕是不能好过了,要整日里的提心吊胆。 “也不知道何时是个头啊……” 但这么一想,他悚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这到个头到底是什么情况。 “若是到头,无非两个,一个是君侯败亡,一个则是对面难以抵挡,以君侯的本事来看,对方怕是难以抵挡,那最后就会扔出我这个棋子,若是我不能为他们所用,必然就要暴露,那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了!” 这么一想,王英不由惊颤,心里不由想到另外一个可能,但随即摇了摇头。 “我这点微末道行,如何能害得了君侯?方才那些话,可不都是借口,有李青看着,加上君侯本身的警觉和身手,除非……唉,我不该这么想啊,君侯待我不薄,又十分信任我,相比之下,对面对我却是呼来喝去,动辄敲打、威逼,方才还处处警告,可惜,我却是这般身份,就不能给我一个做好人的机会吗?” 情绪低落之中,终于到了李怀的营帐外面。 那宋兄弟给里面传报一声后,就过来通知王英,说是让他进去,自己在外面护卫。 王英点点头,振奋了一下情绪,省得被李怀看出端倪,而后才迈步入内。 走进去一看,在摇曳的烛火中,李怀正伏案书写着东西。 “君侯当真勤奋,都这个时间了,还不赶紧休息,却在此处处理公务,难怪能战无不胜、算无遗策,唉,可惜了,若是有个法子,能让我蒙混过关便好了,那我决计不会理会那边的指令,一心一意,只为君侯效命!”感觉自己的情绪,又有了低落的迹象,王英赶紧振奋精神,随后上前行礼,询问李怀叫自己过来的原因。 李怀抬头一看,露出笑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王英落座。 王英谢过之后,半个屁股挨在椅子上,挺直了腰杆,等着李怀示下。 李怀放下笔,笑道“让你来,没有其他的意思,我是寻思着,你先前在外为寇……” “属下早已真心归顺,先前落草为寇,也实在是情势所迫啊!”王英一听这话,条件反射一般的站起来,宛如屁股下装了一个弹簧一般,“但属下深知过去罪孽,因此奋勇杀敌,全心用命,君侯但有所领,必然粉身以行!” “坐下,坐下,我自是知道你的为人!”李怀哈哈一笑,“我说这个,是因为曾经听你说过,先前曾在洛阳周围生活,在这里也有故人,是也不是?” 王英心头猛跳,刚小心翼翼的坐下,又朝天直接站起来,但看着李怀的表情,才勉强镇定下来,回想过去的说辞,似乎真的这般提及,于是拱拱手道“属下先前也算有些本事,在兵败流落之后,做过一阵子任侠,交往了些许当地的豪杰,算是有些交情,只是这些人……” “这就好了!”李怀闻言笑道,“我正好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若是你能做好,那必是大功一件!只是此事若行,或会让你引来非议,让一些人误会你,甚至说你乃是奸细,或污蔑你要投敌,只是我都会替你顶着,就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为之!” 听到前面那几句,王英这心砰砰直跳,差点直接从胸口蹦出来,就差给李怀跪下了,可听到后面,忽的神色再变,难看的脸色中,生出一缕希望。 莫非…… 第三百二十章 知或不知? 从李怀的营帐中离开的时候,王英的表情有些复杂,在凝重中,又有一丝轻松。 在来的时候,他着实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原本以为已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除了一条路走到黑,已然没有选择,未曾想到,这事到了现在,居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没想到,着实没有想到,本以为情况已经到了难以回头的局面,但君侯居然会找我过来,让我发挥自身的优势,联络洛阳周边的地头蛇,甚至可以让我便宜行事,关键时刻能透露一些他的消息出去,以作为敲门砖,这就是让我伪装成奸细啊!” 思及此处,他不由感慨万千,只觉得世事之奇,莫过于此。 “我本身便是探子,身上肩负着任务,虽然有心反正,但现在被人威逼,还是要透露君侯消息,否则就会被人曝光身份,从而万劫不复,可这事儿说到底,其实就是个形式了,只要有君侯的那话在,旁人的说法已然不重要,关键是我要切切实实的发挥效果,这对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刚才在营帐里面,听着李怀的吩咐,王英便意识到了自身最大的优势—— 他的优势,就是原本的劣势和致命之处。 “我本就在永昌军的情报体系之中,可以接触到很多的人……”他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胸口,隔着衣服,依旧能够感觉得到那张纸条,“这纸条上的东西,就是我的投名状,就算没有其他功劳,只是上交此物,相信便能让君侯满意了!不过,我还得找个借口,能合理说通才行,除此之外,也不能就只靠着此物,还是得想办法,看能否有其他方面的收获,或许这些人背后,还有值得深挖的地方,只是君侯给我的时间很少……” 但想着想着,他神色微变,心底深处隐隐生出一个念头—— “不过,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凑巧了,正好我那边的人接头的时候,君侯派人过来寻我,还一下子就找到了那般隐秘之处,怎么想都不一般,说不定君侯已是看穿了我的身份,甚至知道了我现在的困境,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提议,这说不定是给我一次机会啊……” 一念至此,王英这心里的思路不由更加混乱起来。 不过,他明显是太过于沉浸于心中所思,以至于连门外给他打招呼的同僚,都没有理会,就这么径直走了过去。 等他一走,这门外的两人对视一眼,那位宋兄弟就说道“王兄弟,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晚有些不在状态啊,莫非是来了此处,不习惯了?” 另外一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二人还待再说,忽然听到营帐里面,李怀正在呼唤,于是赶紧肃容,转身走了进去,正好见到李怀坐在桌后,正在思考着什么。 二人赶紧问候,然后便询问缘由。 李怀便说道“给我早去找几个人过来……”随后就报出了几个名字。 其中就有一人领命而去。 李怀点点头,在那思量着情况和局面。 “王英接触到的人,鱼龙混杂,同时还有特殊优势,正好加以利用,但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是能够拉拢的,就比如那几位世家子,只是这些人要动员起来,可并不容易,另外,不知道其他将领,是不是能够完成我的命令……” 越想,他越是头疼,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干起来了,毕竟槽点终究是有极限的,若是想要将这一切都摆脱掉,那得倒回几天之前,所需要的槽点数字,太过于庞大了。 有鉴于此,李怀现在能够做的,就是解决这个麻烦。 “毕竟我也算是学了些东西,身上还有诸多依仗,就算是半路出家的,也该练练手了,眼下确实是个机会,不过在这之前,还得弄点保险,防止情况失控。” 这么想着,很快那亲兵就带着几个人过来见过李怀。 李怀简单说了几句,无非是让他们试着去联系洛阳内外的亲朋好友云云,那些人满口的答应,但也提出了有着困难。 李怀勉励了几句,等人退下,深吸一口气,对几个亲兵说道“你们多叫几个人过来护卫,我要睡下了,我这个人睡觉很深,不知外事,至少有一两个时辰难以叫醒,这是为了补充精力,毕竟,有太多东西需要补充了,在这期间,务必要多加留意,防微杜渐!” “君侯身系整个军中安危,是该好生修养,养足了精神,好将那些贼军一网打尽!” 两个亲兵都满口称是,随后便有一人外出调度人手,那宋兄弟则在营帐内守护,他犹豫了一下,在李怀躺下之前,还是提起了王英的异样。 李怀听了,笑道“没什么,是我给他布置了一些任务,他应该是记挂在心上了,所以才顾不上其他,这可不是小事。”说着,他眼中闪过一点光泽,“况且,这对他来说,也是一次考验。” “原来如此。”宋兄弟眼睛里露出了羡慕之色,“王兄弟到底是读过书的,君侯是打算重用他了啊。”话一说完,又抱拳道,“不过,我等能追随君侯,已经是莫大的人荣幸,必然全力以赴,护卫君侯周全!” “你们办事,我自是放心的!”李怀这么说着,等营帐周围的亲兵护卫都到位了,便合衣躺下,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就沉沉睡去。 李怀虽然睡下来了,可整个局面还在继续,这军营内外,包括不远处的龙门堡,以及其后的洛阳,不知道有多少人无眠。 值得一提的是,虽说永昌军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李怀这支联军的动向,不过有关他们的消息,却还是对其他人保密,那墨贺已然下令,不可轻易透露消息,更不能告知民间。 这个民间,可不光是黔首百姓,还有世家宗族。 只不过,但凡在这洛阳周围有些势力的宗族、世家,当然都有自己的渠道,更何况他们的子弟、族裔中,有很多都被强令从军,虽说是心不甘、情不愿,可既然加入了,那便会尽可能的为自家谋福利和利益。 所以,当联军抵达之后,这相关的消息,立刻便开始发散…… 第三百二十一章 暗中会 深夜,独院。 院子的最里面是一处长廊,正有两人位于其中,一人年约五十,留着长须,正坐在椅子上,身前的桌子上,摆着筝。 在这人的身边,站着一名少年,正捧着一壶酒。 桌子上摆放着灯盏,灯火摇曳,光辉洒落在两个人的脸上,照亮了他们的面容。 老人神色从容,两手落在琴弦上,但并没有拨动,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 你少年却是神色变幻,仿佛有些担忧,隐隐就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就在这时。 吱呀。 院子的木门被一下子推开,随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借着月色,那少年依稀能看到一个高大身影,正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话“李先生,都这个时候了,您居然还能安下心在这里抚琴?这等雅兴,实在不是我等能比得上的。” 那位坐在椅子上的李先生放下双手,摇摇头道“陈君,老夫可不是在抚琴,而是抚心,是要安抚自己的心,否则光是先前的那些消息,就足以让老夫夜不能寐了。” 这时,那人走到了跟前。 桌上摇曳的灯火,将这个人的面孔呈现出来——国字脸、厚髯、长鬓角,配合着那高大威猛、虎背熊腰的体格,活脱脱一个从戏曲中走出来的猛将! “见过陈君!”少年脸上露出了一点畏惧,然后低头问候。 “你是那位李家七郎吧?看着一表人才!不愧是大族出身啊!听说那位名满天下、战无不胜的定襄侯,也是李家出身,与阁下是否同源?我陈善基可是比不了你,我就是一跑江湖的,你叫我一声陈君,那是抬举我了,不如便如其他人一样,叫我陈大刀!” “我等可不敢跟定襄侯攀亲,此李非彼李。”那位少年闻言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老人,后者微微摇头。 那陈善基见了,正要再说什么,忽然身后又响起了推门声,紧跟着一名裹着厚厚披风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人头发披散,随风而动,脸上满是风霜,只是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走进了之后,他一甩胳膊,将披风抖到身后,然后朝着老人抱拳道“徐署见过李公。” “徐君,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老人露出了诧异之色,回头看了少年一眼,“卓廷,给两位君子看座。” “知道了。”少年点点头,将手上的酒壶放在桌上,然后灵巧转身,走入了阴影之中,很快再次走出,竟是一手一个,抬着一张实木椅子。 陈善基见了,不由称赞“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力气和身手,你若是愿意行走江湖,必能留下名号,只可惜,你们大家族的人,是看不上我等这点道行的。” 李卓廷将椅子放下来,连连谦虚,然后又夸赞了两人一句,然后赶紧走回了老人身边。 老人便道“陈君,不用这般夸赞此子,也不要妄自菲薄,处江湖之远,亦有能人异士,况且当前这种时候,正是尔等大展身手的时机!” 陈善基摇摇头,叹息道“李先生是真抬举我了,我不过是带着兄弟们混口饭吃,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乱世人命不如草,我等本就是吃着刀头舔血的饭食,而今恰逢战乱,更是难以立足,现在能稳固下来,已是不容易,其他的,不敢多想。” 老人眉头微微一皱,又看向另外一人,问道“徐君也是这样想的?” 那徐署点点头道“我的兄弟们,没有什么大志向,能吃饱,有地方睡就行了,以前朝廷看不起我等,处处贬斥、逐赶,现在永昌侯的军中,便没有了这些烦恼,我等不觉得这事需要改变。” 老人摇摇头,正要说话,但陈善基却直接打断了。 “李先生,你也不用劝我们了,况且我等前后加起来,兄弟不过百多人,便是算上徐兄弟,还有其他几个道上的,那才多少?便是说动我们,也于事无补,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不少,一个不小心,那就是杀头的买卖,我等好端端的,为何要做这种事?” 老人叹息道“你们如今在永昌军中,便是从贼,等朝廷大军破了洛阳,按罪论处,那也是死罪!” 陈善基则摇头说道“那也得等朝廷攻破了洛阳再说,更何况,真要是闹腾了,不等朝廷人来,我们就先死了,这早死和晚死比起来,当然是要晚死,能多活一会,就是一会。”说到后来,满脸笑容。 少年李卓廷听了,不由皱眉,心中很是失望,他过去也曾听过这位陈大刀的名声,只道是个好汉,没想到竟是这般不知大义,果然如同父兄所言那般,这些人不读书、不为学,心中没有道义,实不足为敬。 那徐署却道“李公,如果朝廷真的必胜,您也无需这个时候,让我等过来,想要说服我等,可见那朝廷兵马还是力有不逮的。” 李卓廷一听,就不服气,却还忍着,但紧跟着就听徐署继续说着—— “我们也知道消息,知道朝廷联军来此,带头的还是那位定襄侯,这位侯爷厉害,我们早就听说了,永昌侯在他手上连连吃亏,最近还有传闻,说是永昌军的几员大将,都先后败于其手,更被擒拿,不知真假,但……” 听到这里,李卓廷忍不住说道“那可不是传闻,是真的,不光是蔡冰等人,就连关之山,都一并败于定襄侯之手,都被生擒活捉了!”说到这里,少年眼中泛光,满是兴奋之色,“关之山是谁,你们肯定是知道吧?” 陈善基和徐署听着一愣,随后看向老人,见后者神色如常。 “关之山是谁,我等自是知道,但说他被擒……这未免有些太过惊人了,消息还未传来,并不能确定……” 陈善基正说着,却被老人的笑声打断,就听其人道“你等不信?也罢,老夫最初也是不信的,只是却有亲历者讲述,不如,就让他和你们说说吧。” “亲历者?”陈善基与徐署对视一眼,悚然一惊,“难道是逃兵?又或者……” 他们还未说完,便见院子最里面走出来一人。 “陈兄!徐兄!好久不见了!” 赫然便是王英! 第三百二十二章 君侯语录 “王英!” 见到这人之后,无论是陈善基还是徐署,都很是意外,尤其是后者。 “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应该说,你居然完好无损!”徐署仔细盯着王英看了一会,又道,“看着模样,非但不是落难,反而还有几分富贵之态了,连脸色都不似过去那般黝黑了。” 王英本来面带淡然笑容,正打算学着心中君侯的样子,给这两位熟人好生分说一番,没想到徐署开头一句,居然是这么个内容,当即就愣住了,随后眉头紧锁,想着要如何回应。 倒是那徐署继续说道“当初可是有传闻,说你领着自己那伙兄弟,碰到了禁军官兵,最后败走外地,道上都传闻说你全军覆没,人也死了,现在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那陈善基也反应过来,出声道“不错,当初咱们这些人碰头商议,还是你一力促成了投靠,但事后就出了事,我等还好生唏嘘、缅怀了一阵子,结果你现在不仅无事,而且听李先生的意思,这次回来,是为了朝廷来劝告我等?你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 这话说到后来,已经有几分质问的意思了。 王英一听,这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仔细一想,可不是么?我这弯拐的,这不知道内情的,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 可内情又不能说出去。 他总不能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过去自己其实是永昌军的探子,就是要打入你们内部,装作自己的样子,然后忽悠着你们投入永昌军中。 但现在兄弟我弃暗投明了,不干原来那一套了,我洗白了,现在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公务员……可能不算,但君侯身边的帮凶……帮手,这个称呼,自己还是担待得起的。 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让你们放弃我原来怂恿你们加入的永昌军,直接投奔朝廷这边以定襄侯为首的联军,不光如此,你们还得潜伏在永昌军中,关键时刻直接反他丫的,一次性搞个大新闻! 要是直白的这么说,别的不说什么,对面这两位先就要带人将自己给灭了。 考虑到自己的职责,王英不得不谨慎一些,最后更是试探性的问道“二位,既然知道我来这里的原因,难道不打算听一听我的说法吗?” 没想到陈善基直接就摇头,说道“那有什么要听的必要?我等觉得现在这日子还不错,顿顿白面,还有肉,一天能吃饱一顿,兄弟们都很满意,还经常说要谢谢你当初的提议,有事没事给你上柱香,你现在跑过来,让他们再改换门庭,就算是你,那几乎也无可能。” “……” 王英满心无语,想着为什么感谢自己,却要上柱香。 倒是那位李老先生开口了,他道“两位,不妨听听王英的说法,老夫能安排他在这里露面,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被他说服了,觉得他的说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徐署却道“不是我等不给李公面子,只是李家自己都有那么多的子弟和族人加入永昌军,您现在来劝我等,让我等兄弟冒着杀头的危险来搏命,但李家自己的人呢?莫非就是坐享其成了?又或者,你们认定,无论事后成否,你们李家的子弟、你们李家的族人,都不会被追究?而我等,便难逃罪责?” 那位李老先生听着,一时沉默起来,倒是他身边的李卓廷面露不忿,却不知从何反驳。 “此言差矣!”王英却摇摇头,“你们犯了一些错误,那就是不能分开看待问题!” 众人的目光全部转移过去。 “我也不瞒你们,我现在确实是追随着定襄侯,因此学了不少东西,其中有一点便是君侯经常提起的,那就是一个两面性的问题,简单来说,就是这天下的万事万物,都是不同的,这是一个宗旨,也是一个梗概,在我们内部称之为君侯语录的第三句,是具有指导作用的。” 那位李先生来了兴趣,不由问道“第三局?如此说来,就还有第一句、第二句,甚至第四句、第五句?” 王英点了点头,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等都是从军的粗人,比不得那些文人墨客,也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头,只是觉得君侯有时候说话特别在理,忍不住想听,而且一旦放到平日里的事上,无论是眼前的事,还是兵家的事,都很有用处,所以就刻意记住了,而且还排了顺序……” “你说这第三句是什么意思?”陈善基却是催促了一句,将王英的话题给拉了回来。 “这句话的意思,放到诸位身上,那就是你们……”王英指了指陈善基和徐署,“与李先生他们,是不同的,你们说好听点是黔首,说难听点,咱们当初落草,那就是贼寇,贼寇本就是触犯律法的,用君侯的话来说,咱们若是劫掠,不仅破坏生产劳动,还无法创造交易什么的,总之很复杂,但归根结底一句话,那就是啊,咱们都有罪!” 他见陈善基要反驳,于是瞪了瞪眼“你还别不承认,否则你们当初干嘛要想办法投靠永昌军,不就是为了免罪么?我也不怕揭自己的短,我为什么现在留在朝廷,那也是为了换个清白身份啊!” 徐署阻止了想要发难的陈善基,说道“你说的有道理,但即便我们是良民,若是从了贼军,事后一样会被追究,和李公他们的族人是不同的。” “这是因为,李老他们的家族,占有土地!”王英似乎就等着对方这话呢,“君侯语录的第二句,就是‘当今这天下、这时代,谁人占了土地,谁人说话就有分量,就能产生白花花的银子’,按他老人家的说法,好像是什么什么资料,反正很复杂,我们弟兄几个也没明白,也别指望,我跟你说明白。” 说完这一句,他深吸一口气,给出了结论“你们也别不服气,这事儿一时半会改变不了,因为是客观存在的,对,这个客观存在,也是君侯平时喜欢说的,说是已经发生的事,不因神鬼之念而变,咱们得先承认,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进一步的想解决办法,你们承认世家、宗族之人的待遇,和咱们不同,后面,咱们再讨论,怎么让你等,也在这大势中脱身出来,不被牵连!”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或已著书立说? “徐兄弟,你怎么看这个事?那王英所说的,真的可信?” 等从那个独院中离开,陈善基就有些不确定的询问。 月朗星稀,二人行走之路又人迹罕至,周遭多丛林草木,平添了一丝孤寂。 陈善基问出去之后,徐署久久没有回应,配合着这周围环境,不由让陈善基越发不耐起来,等他再次询问,想要催促,徐署这才开口说道“今日,那王英劝我等的话,其实还是老生常谈。” 陈善基一听,赶紧点头,说道“可不是么,无非还是那一套,什么洛阳城一旦被朝廷官兵攻破,我等如何如何,这些话,我耳朵里都听出茧子了,别说朝廷那边的人在说,那李家的老先生在说,他王英在说,就连永昌侯下面的几个头目,一样也在说,只不过永昌军说这些,是告诉我们没有退路!” 徐署点点头,沉声说道“没有退路,所以才会拼命,因为除了让他们永昌军站稳脚跟,咱们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毕竟在永昌军那些人的口中,朝廷已经将我等视为贼了,那可不是一般说法就能解开的。” “但是他王英今天说的,是定襄侯刻意做主,只要我们临阵反正,破了永昌军的军势,更进一步,若是能赚开城门,那就是大功一件,不仅不会被追究,反而是立功,事后会有嘉奖,日后也能摆脱贼寇的身份,做个良民,有心的,比如你我,还能在军中为官为将,有俸禄不说,还威风,更不是原本那东躲西藏的日子能比的!”陈善基说到后来,语气中也有了一丝向往。 徐署却冷冷说道“但这话有几分是真的?” 陈善基立刻便叹了口气,道“是啊,这正是我担心的,毕竟我可是听过好些个评书,那里面的大将、大官,都是招安的时候说得好听,但只要一入其瓮中,可就只能任其摆布了,唉,也不知道这定襄侯,是不是也是这般,听说此人智计百出、算无遗策,从来没吃过亏,这一旦听从,后续会如何,着实难料啊!” 徐署却忽然话锋一转“定襄侯的名声已经起来了,他当是爱惜羽毛的人,也不曾听闻在兵家事上有什么反复,虽说过去有些恶名,但都是没有发迹的时候,那些京城勋贵,少年的时候,哪个不是遛鸟斗殴?恶名漫天?这也算不得什么。” “听你这意思,你是倾向于相信王英?”陈善基居然稍微松了口气,“从来,徐兄弟你都最是明智,若是你觉得可行,那我就信他!” “信不信,还是不好定,只是这无疑又是一次赌博,”徐署看了陈善基一眼,“就像是咱们之前投奔永昌军一样,先前那事成了,于是我等不复奔波,这次的事情若成了,才是真正的翻身。” “是啊,上次我等也着实是心中没底啊!但到底是赌对了!”陈善基说着说着,又摇了摇头,“但没想到,当时看着局势挺不错的,结果这么快就急转直下,现在也不知后续如何,本以为能撑上一些时间,咱们也能积攒点班底,现在是真的要考虑后路了,只是我还是有些不信任王英的!” 徐署点头承认,说道“不信任他是正常的,毕竟当初就是他怂恿我等,而且看他的路数,认识的人着实不少,当时我便觉得,他的身份并不简单,如今忽然站在了朝廷一方……” “难道是永昌军派出来,试探我等的?”陈善基登时就警觉起来,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有这个可能,但并不大,毕竟连李公都被说动了,”徐署摇了摇头,“当初连永昌侯亲自登门拜访,都没有说动这位老先生,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听说最后还出言威胁了,因此那些李家的子弟、族人才会有一些出来,虽说都是不入流的,可至少看得出来,这位老先生,其实是不愿意相助的,更不会帮永昌军来试探我等。” “说起来,我倒是十分奇怪,当初那位永昌侯杀人立威,看着也是杀伐果断,怎的到了那位李先生面前,反倒是束手束脚了,就算他李家势大,可还毕竟没有能打的兵马……” “这就是宗族大家与我等的不足了,方才王英所说的那几句话,其实就颇有代表性,仔细研究之后,还真能解释咱们目前的情况……”徐署说着,居然沉思起来,最后道,“总觉得,王英说的那几句君侯之言,如果能领悟通透,或许咱们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陈善基看了,却越发不解,不由道“咱们在旁人眼中,就是流寇,不入流的,咱们那些个兄弟,好些个过去就是要饭的,还有些过去就是佃农,如何能称是?能安安稳稳的,翻身做个兵卒,你我做个军官,那就不错了,别的也别多想了……” “方才王英不是说了吗?”徐署却是摇摇头,“那位君侯说过,当今之事,咱们这中原大地上,哪家兵马都一样,永昌军也好、藩镇兵马也罢,甚至是朝廷的大部分中军、外军,这兵马的主体、主力军,就是这农人和佃农,所不同的是,领导这些兵马的人不一样,我总觉得,若是能更进一步的听那位君侯的说论,必有收获!” 说到后来,他的语气斩钉截铁。 陈善基愣了一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徐署,最后深吸一口气,道“我算是听明白了,敢情徐兄弟你其实已有决定了,是真的想要投靠朝廷,不对,是投靠那位定襄侯吧!” 徐署没有回答,转而道“这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那几个头目还等着,咱们还是要见了他们,才好做出决断。” 陈善基忽然道“若是他们不同意呢?” 徐署沉默了一下,最后摇头道“今日王英所说,其实是老生常谈,你方才也到了,可有一点不同,他说的君侯之言绝非寻常之理,我曾听说,定襄侯能出头,靠得是几篇兵策,论述了藩镇之兵,自成体系。” “还有这事!”陈善基很是意外,“文武双全?” 徐署则道“这等人物,心中定然有乾坤,或已要著书立说了,他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便是一套学说的雏形,因此王英作为说客是不称职的,可君侯之言却非同小可,是能真正说清楚当前局势的!” “若真这般厉害,还能这般看重我等?”陈善基则惊疑不定,“听王英方才的意思,那位君侯的一大战略,居然是要靠着咱们,咱们才几个人啊……” 低语对话之中,二人渐渐远去。 第三百二十四章 保护君侯! 翌日,李怀起身之后神清气爽。 “大周那边,算是暂时安稳了,整整一年,没见钱支有什么大动静,而我这边的新学校也差不多安排上了,等下次过去,就可以去明镜先生那边报告了,只不过水浒得暂时中断了,毕竟往后面写,就有些犯忌讳了,先太监了再说,安全为主,嗯……” 这一夜,他睡了不到三个多时辰,但精气神却格外充沛,这是因为其他人的三个时辰,就是三个时辰,可他李怀却用了一个时辰神游大周乱世,过了一年时间,又回来补觉两时辰,不光不缺乏水面,反而有些睡多了。 以至于起身之后,足足静了好一会,才回想起自己当前的情况,意识到在大宁这边遇到了主要问题。 “也不知王英他们几个,有没有发挥效果,但话又说回来了,我这还得想好一套说辞才行,不然等那些将领问起来,还是要有一套那么回事的理论的,不然就有损我的形象了……” 想到这里,李怀不由叹了口气。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其实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别看之前顾天明、安再怀也好,武畅、朱泾次也罢,无论身份背景、实力高低、手段强弱,都对自己是一副脑残粉的样子,就连那位看起来智计过人的白子龙将军,都十分尊敬自己,似乎只要随便说个什么打算、提出一个建议,这些人都会无脑执行,顺便脑补出一连串大戏。 可李怀自家知自家事,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自己不断胜利的基础上,在之前的几次回溯中,他攻伐洛阳不利,那些将领就离心离德了。 “既然背负了这个形象,有来到了这里,那就必须继续维持人设,否则整个局面都会崩塌,那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救回来的了,对整个战局十分不利,我现在人既然已经在这里了,那无论如何都得想想怎么才能取胜才对!” 这般思量着,他不由想着,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将眼前这个情况,自己的布置,和必胜的结果联系在一起。 “按照文师攻伐的经验,这士气非常重要,往往是此消彼长的情况,我方若是气势如虹,血勇之气配合气运,不仅能平添几分战力,还能压制敌军,让敌军之志不得舒展,因此战前动员十分重要,可这又分成了两部分。” 李怀深吸一口气,将睡醒的迷糊尽数抛开,逐渐恢复了清明。 “第一部分,自是兵卒的动员,这部分是下面层层将领去具体负责,无论是晓之以理,还是动之以利,又或者用号召、用宗族、相亲之情动员也罢,但前提是将领本身被调动起来了,这也就是第二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难点啊,调动这些人精将领……” 他这边头疼着,营帐外面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得了允许,跟着他便见一名亲兵急急走了进来。 李怀知道此人姓宋,但见他这般匆忙,不由问道“可是敌军有什么动向?” “不是,”宋姓亲兵摇摇头,语气急促的说道,“是诸位将军来了,说是有重要情报要禀报,只是他们却让兵马将咱们的人给围住了。” “哦?”李怀心中一动,“把咱们的人围住了?你别着急,先镇定下来,然后说清楚,是谁的兵马来了,又围住了咱们的什么人?我这次可没有带多少兵马过来。” “是咱们亲兵的人被围住的,带头的是顾天明等人,派出的是禁军,可其他藩镇的将领,也没有阻止,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那宋姓亲兵说着,他跟在李怀身边一阵子了,自是注意到,先前两家不对付,一家若是做什么,另一边肯定是要反对的。 可偏偏这一次,两边虽不能说是精诚合作,但显然有一方得了默许。 李怀却微微一笑,说道“围住了亲兵?我大概明白了,让他们进来吧,看看他们说什么!” 那亲兵一听就急了,赶紧就劝阻道“我看他们这些将领不怀好意,连我等亲兵都敢阻拦,属下若不是见机得快,也要被拦住了,根本没机会过来给您通报!您可以定要小心,不如暂时躲避一下……” 他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一片胡乱声响,然后就听有人呵斥、询问。 “几位将军!这里是君侯的住所!你们带这么多人来这里,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要对君侯不利!我等亲卫,绝对不可能让你们进去!” 但紧跟着就是几声冷冽的命令“亲卫?抓的就是你们这些亲卫!谁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第二个内奸!我看你们一个个的,都是那王英的同党!都是被贼军派来,刺探情报、图谋不轨的!让你们这些人跟在君侯身边,那是大大不妥!从今往后,君侯的安危,我们禁军来负责,才能确保万无一失!都给我拿下!” 随后,便是一阵折腾声音传进来,很快便趋于平静,然后就有一众脚步声靠拢过来。 隔着帘子,那宋姓亲兵听着声响紧张起来,直接拔出长剑,护卫在李怀身前,说道“君侯且退!属下拼死也要拖延他们一时!要护卫君侯周全!” 李怀心中一暖,笑道“别担心,他们因何过来,我心中有数。”他方才听到外面的人提到王英,就已经明白了几分,再见眼前亲兵的表现,也不免感动。 就在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天明、蒋班、朱泾次等将领一拥而入,为首的顾天明一见宋姓亲兵直接脸色一寒,摆手就道“拿着刀剑在君侯面前亮出,你是何用意?左右,与我拿下这人,切莫让他威胁了君侯!” 亲兵毫不畏惧的道“说得好听!你们一个个的,跑到这里,将君侯的亲卫都拿下,为的是什么,谁人不懂?”说着,将长剑架起来。 顾天明等人身后,涌入一群兵卒便要围过来。 安再怀也匆忙走来,对李怀道“君侯,得罪了,详细情况,我等等下禀明,现在还是先拿下这人在说,他有贼军探子的嫌疑……” 但不等他说完,李怀便就打断,随后一句话镇住了全场—— “你们是听说王英是永昌探子,所以才这般吧?无需这样,这事我心中十分清楚。” 第三百二十五章 定襄兵法? 啊? 听了李怀的话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投以不解的目光。 安再怀顿了一下,艰难的消化了李怀话中之意,最后试探着的说道“您得了什么消息吗?据我所知,这件事颇为复杂,但我们的消息渠道十分可靠,您的亲卫之一王英,他是贼军安排的探子啊!” “是啊!”出乎意料的,第一个附和的人,不是禁军的哪一位将领,而是朱泾次这位屡次讽刺禁军的藩镇将领,但这一次,他的表情格外凝重,“这等人混进来也就罢了,哪家兵马都少不了探子,可他竟是混到了君侯身边,这就太危险了,就算您知道了一些,也难保他没有其他的同伴。” 他话音刚落,白子龙也道“君侯,您算无遗策,这是众所周知的,只是过去没有培养出一批嫡系兵马,这次赤膊上阵,因内外掣肘,不得不临时召集兵马,一路战无不胜,又聚集了不少人手,只是时间太短,想来您也是打算以后慢慢大浪淘沙的,但在这之前,就难免让那漏网之鱼混进来。” 蒋青立刻就道“不错,但这人既然混进了亲兵,难保不会影响其他人,着其他人一旦也被他迷惑、拉拢,隐患就太大了,所以我们迫不得已,只能将您的亲兵全部控制起来,但不会害了他们的性命,等战事之后,再详细盘查,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恶人!”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宋姓亲兵的身上。 这位亲兵脸上满是震惊,眼中有着惊疑,态度已经不似一开始那般强硬,倒是有些动摇的意思。 作为亲兵,他自是清楚自己这些人的来历,其中一部分是最初朝廷派遣出来的护卫兵马,但还有一部分就是李怀沿途收拢的乌合之众,通过有效的训练和教化,挑选出了一部分身手和心智不错的人,担任了亲卫。 说白了,他们中的一些人,在被李怀收服之前,可以说是三教九流都有,若说里面没有一点问题,连宋姓亲兵自己都不确定。 下意识的就要转头看李怀。 他这边目光一离开面前几人,那边就有几个身手敏捷的兵卒直接扑了过去,几个擒拿技施展出来,先是除了其长剑,然后一个反锁,拿住了肩膀,最后定住了其身。 那亲兵大吼一声,想要用力,但跟着便是惨叫,两条手臂已经被卸了,然后就被按在了地上。 “先把他放开,我这个亲兵是忠诚可靠的!”李怀见状,眉头一皱,便就发生。 但顾天明等人这次没有完全遵从,直接说道“君侯,还望理解,这事可不是小事,您这方面还没有经验。” 这样的态度,让李怀心中一动,想到了之前几次回溯中碰到的问题,他已然意识到,威望的崩塌,都是从最初开始的,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量变超出了度,就会引起质变。 “这情况,平日也就罢了,我那么大度,肯定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我不是那么浅薄的人,过去之所以装起来,那肯定是因为迫不得已啊,但现在情况紧急,要是不控制一下场面,刚赚的一点槽点,又要填进去了,现在这个局势,可没有时间让我再睡觉了,今天就得有所行动啊!所以,人设不能塌,更不能让我的威望有所损伤,更何况,我等会还要动员他们,调动气势,要用一番说辞,现在正好拿这个情况练练手……” 一念至此,李怀轻轻摇头,道“这等局面,根本威胁不到我,李青……” 随着他一句话落下,众人猛然一惊,忽的注意到,那位青衣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众人后面了,手上还抱着长剑。 这简单的一站,背后所隐含的意思,却再明显也不过了,关键时刻,这人自是能够将长剑刺入众人背后。 顾天明深吸一口气,一摆手,众多兵卒便将那亲兵放开。 李怀只是淡淡一笑,然后从容说道“王英是我派出去的,他被称为奸细,也在我的算计之中。”他顿了顿,看着顾天明。 后者立刻会意,一摆手,便让自己的亲兵出去,将周围全部封锁。 李怀见状,满意的点点头,才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乃是重点中的重点,是半点都不能泄露出去的,至少今日之内,不可泄露,诸君,你们能为了李某人来此,我是心存感激的,也相信你们的为人,所以不会有所隐瞒。” 众人一听,纷纷肃然,表示自己绝对可信、可靠,是君侯的好帮手,您老就放心吧! 李怀瞪了武畅一眼,最后称呼“您老”的,就是这个家伙,李怀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只是,当前还是正事要紧,于是李怀很快整理了思绪,道“我需要他利用自身的人脉、资源,去策动那些洛阳中的豪族宗族、血勇游侠……” “这样的人,如何能得信任?”蒋班摇摇头,满脸不以为意,“他过去乃是流寇,听说还曾埋伏君侯!” “不论他过去是什么人,都不该太过相信流言!”李怀看了过去,“我倒是要问问蒋将军,你觉得兵卒最重要的是什么?” “什么?”蒋班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自是操练得当?我听说君侯的操练之法十分惊人,原本乌合之众,在您手中很快便能令行禁止,于是才有了百胜根基,只是您虽长于练兵,可终究不能甄别恶徒。” “操练确实是最重要的!”李怀点点头,心道我可是从龙骧文师那学来了操练相关的技能概念,效果能不好么?嘴里继续道“但不光要操练这身子,还要教化其心,后者反而更重要,乃是我的兵卒,与其他军队最大的不同!今日便与诸君说说。” 他义正言辞的说着,可心里却着实发虚。 这套说辞,自然是打算借鉴伟人的三宝之一,只是他这一路上全靠外挂加持,操练得当也是因为技能概念给力,什么时候搞过思想建设? 但好在自己那伙人这次没跟来多少,而且兵荒马乱的,想来这些将领也不会有心情去证实,再加上自己短短时间内确实练出了一直兵马,现在吹吹牛,可信度应该不小吧。 却不知,他这话一说,从顾天明、安再怀,到白子龙、秦修都是眼中一亮,心中狂喜,随后摒弃杂念,打算仔细聆听! 那传闻中的“定襄兵法”,莫非真的存在? 第三百二十六章 皆系于民,秉承来去 军阵与行伍之中,早就流传着,那位定襄侯著有一本兵法。 毕竟,这天下的事,本就该是有缘由的,能常胜不败,必有根源,若说每一次都是随机应变,那总也要有个总则。 现在,似乎就是了解这一切的时候的。 “愿闻其详!” 有鉴于此,众人异口同声,态度严肃,都理智的闭上了嘴,给了李怀发言的空间。 而这也正是李怀想要的,舞台灯光已经准备完毕,李怀当仁不让的走到了正中央,只见他微微一笑,从容说道:“先前,咱们在昨日的会议中,已经是定下来了基本的策略,那就是依靠这洛阳内外的广大宗族、百姓、黔首,我呢,正好就总结了一套法子,只是这法子终究是存于心中,没有见于世,所以难免会有缺陷,王英等人则是在践行我的这个思路。”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顾天明主动上来,小心询问道:“敢问君侯,不知是何种法门?” 李怀淡淡一笑,说道:“我将之总结为八字,便是‘皆系于民,秉承来去’。” 众人听罢,又是面面相觑,对视过后,那几个藩镇之将,如武畅和朱泾次等人,就将这目光投向了白子龙、顾天明、蒋班等人,在他们的想法中,这几人都是出身来历不凡,学问是不错的,定襄侯的这八个字,一听就非同小可,自己等人虽然不懂,但也知道十分厉害,可表现得太过明显,未免让人觉得无知,所以打算看看风向。 可目光所及,众人皆是一脸迷惑,他们在意外的同时,也放下心来。 敢情不是自己不行,是君侯太厉害! 最后又是顾天明上来,小心问道:“不知这八字之论,有何高妙之处?可是贯穿了兵家之法?” “这并非单纯的兵家之法,可以运用到许多事上,”李怀先是装模作样的来了一段,整理了一下思路,回忆着穿越前,自己背诵的那些内容,一边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而是涉及到人生的方方面面,若你们有心,倒是可以听听,也给我提提意见。” 其实,这部分内容,在他穿越前,也是很久之前所学了,按理说不可能记忆那般清楚,不过有了主角光环、技能概念和气运金光加持在身上,倒是让他将这过去近乎尘封的记忆,都给重新想起来了。 另一边,顾天明、白子龙等人听着李怀的话,越发凝神起来,但嘴上还是十分客气的连道不敢说有什么意见,但却有心要学习,希望得君侯教导。 那白子龙则干脆道:“听君侯之意,八字分为两部分,不知道这第一部分的‘皆系于民’是什么意思?” 李怀点点头,这心里的思绪也梳理的差不多了,正好顺势开口道:“这‘皆系于民’的关键,其实要先理解什么是民!”说着,他顿了顿,看着众人,问道:“尔等以为,何为民?” 那武畅先叫喊起来:“那满地黔首,自然就是民!” 蒋班冷哼一声,道:“何等笼统,这民者,不迁也,乃是国中之人,是为国人,此为民。” 武畅怒目而视。 李怀则品味着两人之言,在心里总结着,完善着等会的说法,他现在的心里,其实十分紧张,换成了穿越之前,恐怕已经紧张的满头大汗,这也就是现在见得多了,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合,加上有底气,知道无论怎样,自己都能把局面给掰回来,所以淡淡一笑。 但实际上,哪怕穿越前的那些理论已经十分完善、系统化,可谓从入门到精通,但毕竟要结合当前的时代背景,以及用于习惯,一时半会想要完成替代,其实非常困难,是要耗费心思的,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反问形式,要一问一答。 “你们觉得呢?”品味了之后,李怀又看向顾天明、白子龙,他很清楚,这两位的文化程度最高。 白子龙微微一笑,道:“刚才两位说的都有道理,也都说得通,不过在本朝,这民大部分,还是指的无职无爵之人,没有官职和爵位,乃为民。” 李怀微笑点头,又看向顾天明,后者沉吟了一下,说道:“民者有四,士农工商。” 李怀听完,一副十分欣慰的样子,说道:“诸位说的都对,这民因时而变,但无论是哪朝哪代,都有其特点,便是人数最多,分布最广,而且部分地域、不分籍贯,此理皆适,就说眼前的洛阳内外、周边,你们几人所言之民,就处处皆是!” 众人听着,顿时若有所思,尤其是那白子龙,更是眯起眼睛,仿佛想通了什么。 李怀这次不问了,防止话题超出掌控,自己的知识面镇不住场面,赶紧继续道:“我等行军,兵卒为根,兵卒者,多自民中来,因此民乃是根本、是主力、是力量源泉所在,所以洛阳周围,散步力量,若是能集中起来,则可为我等助力,若是汇聚过来,可以作为臂膀,若是笼络起来,可以变成坚盾!”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吐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结论:“因此,这‘皆系于民’,其实就是一切一切来自于民,一切依托于民!” “来自于民?依托于民?”顾天明品味起来,其他人则是两眼放光的记忆。 白子龙微微点头,若有所悟,跟着又问起第二句的含义。 “第二句的‘秉承来去’,就是对上一句话的详解,便如兵卒,是来自于民,待战争过后,又归于民,今日我等率领的兵马,是来自于民,他日攻克了洛阳,又归于民众,又融入了洛阳之民中,才能稳固局面,这就是从民中来,到民中去,秉承此法,是为稳也,这局面稳了,无论是攻伐,还是守城,都能事半功倍,是为前提!”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听着十分简单,可等他们真正分析起来,却立刻觉得直指本质,顿时皆有收获。 就连那顾天明和白子龙,都沉吟起来,不住的点头,众将领先前那种剑拔弩张、怀疑亲卫的气势、态度,顷刻间消失无踪。 李怀见着,感受着几人奉献过来的气运金光,陡然间膨胀了不少,不由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时,蒋班忽然问道:“这洛阳之民,要如何用之?君侯是否已有定计?” 第三百二十七章 民有其别,根在其首,聚势而弱之 我能有什么定计?那还不得走一步看一步啊! 步步试错,需要成本! 但李怀付得起这个成本。 所以现在他就能直接拿着穿越前的完整理论,以及自己过去写文准备的资料,在这些人面前,好生的抖落一番,震慑住众人,掌握了主动权,然后调动气势,这一仗才有机会。 “自然是有的。” 李怀先把这个基调给打下来,随后便顺理成章的道:“不过,有些事,你们要先想一想,那便是,战乱之时,时常会有流民,这流民往往因为求活,会变成流寇,这流寇若是遇上了一个散落的村庄,然后攻伐劫掠,你说最后谁人能赢?” 众人本就在思索李怀之前话语中的深意,闻言立刻留神。 安再怀则问道:“寻常村庄?可有坞堡?” “没有。”李怀摇摇头。 朱泾次则道:“那自是流寇得胜的机会大一些。” “为何?” 蒋班就道:“自然是因为流寇乞活,便多亡命,而且能冲杀劫掠,可见是迁徙的时间长了,已经有了带头的人,期间甚至可能生吞过活人,宛如凶残虎狼,那寻常村户平日里铁器都摸不了几件,更未曾害过人命,最多是有几家猎虎能使弓箭,刀剑未必纯属,碰到了虎狼流寇,哪里能有幸理?”说完还挑了挑眉毛,看着朱泾次,后者撇了撇嘴。 李怀点点头,又问:“那若是这流寇碰到的,是坞堡之民,或者是一个大宗族的聚落呢?” 这次是白子龙开口了:“若是坞堡之民,则流寇必败,盖因坞堡既起,便是为了防寇,而且其中聚集众多宗族,多年经营交往,早已知根知底,相互之间不仅配合娴熟,更有长者调度,不亚于一般兵马,流寇便有首领,但实为乌合之众,如何能胜?” 李怀还是点头。 那边,秦修也道:“若是碰到了那大宗之村落,则胜负不定,那大宗之乡里,人口不多不少,但无防御之依仗,便有宗老调度,但受于诸多限制,因此难定胜负!但血亲相助,又有家小要守,更无退路,胜面居多。” 李怀又问:“那若是这寻常的坞堡之民,碰上了朝廷或者藩镇的兵马呢?” 安再怀就道:“那就要看着兵卒训练如何,是否携带攻城器械,若是寻常兵卒,只要有器械,多少还是能赢的。” “是了,”李怀觉得问得差不多了,再问多了,自己就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了,所以尽管看着其他几人跃跃欲试,一副也想回答问题的样子,但还是果断的终止下来,开始进行总结,“方才已说,这兵寓于民中,但这民组成的流寇、宗落、坞堡、藩兵、官兵,在未曾交手之前,只是我等思虑、推演,便大致能确定胜负,这其中原因何在?” “何在啊?”武畅跟着反问了一句,目光扫过众人。 “……” 李怀一阵无语。 “操练的不同!”蒋班直接给出了看法,“便是宗族之民,也时常会有族人被集合起来操练,以护卫地方安宁,但流寇则未必就有。” 那禁军先锋官徐琛一直沉默,现在则道:“我倒是觉得,主要是目标不同,流寇虽无操练,可他们沿途劫掠,那可是实战,付出众多死伤为代价,筛选留下来的,往往都是狠辣之辈,未必就比操练要差,可因宗族要护卫地方,而官兵本身就要澄清宇内,这意志迥异,所以战力有别。” “非也!”秦修却摇摇头,提出了不同看法,“在某家看来,其实是器械与后勤不同,那流寇劫掠,以战养战,若是一战不成,便不得吃食,而且一路流窜,无安身立足之地,可谓劳碌,而且沿途更不得兵刃,如何能有战力?反观宗族之民,有族人供养,又有诸多农具、铁器,所以赢面更大,至于这官兵,更无须多言,刀枪剑戟,皆为厮杀,又有后勤辎重作为保障,是以必胜!”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最后又都看着李怀,期待他给出答案。 李怀心头微微一颤。 你们说的都好有道理,我觉得都很对啊!不知道,我这说法,能不能取得共识。 念虽如此,但嘴上却没有半点客气,他微微一笑,道:“你们说的都对!” 是的,你们都对,也是我想说的内容之一,所以我是在你们的基础上进行完善和补充,这样必然立于不败之地! “为什么会有操练的不同?为什么会目标不同?又为什么有器械和后勤之别?无他,归根结底,是带领之人不同,流寇之民,领头者也是流民,无非脱颖而出,而那宗族之民,领头者德高望重、往往是一地豪强,至于这藩镇、官兵就更不一样的,是千锤百炼的将门与官吏,但他们中的哪一个,都可以战胜那散落村镇,原因何在?这是因为有人带领!” “我明白了!”蒋班忍不住出声,随后神色兴奋,跃跃欲试。 但李怀根本不理这一套。 小样的,我怎么能让你说看法?先不说万一你的看法和我的结论不同,想要圆回来太过费劲,就说你和我看法一致,你说出来了,威望算谁的? 所以他直接无视,继续说道:“民要有战力,先要有带领人,代领人不同,这战力就不同,我等为联军,乃是官兵与藩镇之兵,想要广泛得胜,就该将前面两者联合起来!” 众人精神一振。 李怀继续道:“所以我让王英出面,他本为流寇,可以联络那周围流窜之民,这些民众若不为我用,便会被贼军裹挟,因此必须要争取过来!” 众人便就点头,那蒋班则神色微变,沉思起来。 李怀还道:“除了王英之外,还有几人派出,暂时不便透露,但他们要去联络宗族之民,这地方宗族,也有三分,其一,乃是族中有人为官,因此掌权,有影响力;其二,乃是地方豪强,根深蒂固,手段狠辣,手中有人;其三,乃是地方富贾,虽无前面两者的权柄与人口,却是不乏资财钱粮,可为后援。” 他顿了顿,神色凝重:“此等三者,我若不拉,便为贼用,哪怕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但为了族群存续,也无他法,只是他们到底不愿从贼,因此可以团结。” 众将领神色各异,但皆深思。 最后,李怀深吸一口气,给出了最后总结:“所谓攻伐,撇去战场之术,实乃聚集一切可聚之势,而孤贼寇,乃使之弱,然后十倍、百倍围之!” 话音落下,他便感到周遭气运涌动,汇聚过来! 第三百二十八章 能学多少,各凭本事! “聚势而围之!这次想真的是收获匪浅,虽说未得定襄兵法的全篇,但想来已得了一部分精髓。” 当从李怀的营帐中离开之后,蒋班便止不住的感慨着,其他几个禁军将领走在旁边,闻言也不由点头。 这里已经看不到秦修、朱泾次等人的身影,因为就在方才,他们几人一出了李怀的营帐,就立刻分道扬镳,原本在面对李怀时,那隐隐的联合迹象,已是不见了踪影。 “现在就说是精髓,我看未必,而且这也不一定就是定襄兵法中的内容。”倒是顾天明提出了不同的见解,“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君侯最近时间,总结出来的一套经验,只不过虽是成型于战场之上,但其中也夹杂着平日里为人处世的道理,甚至是官场为官的法门……” “既是成型于战场,那必然就是与兵家有关!”先锋官徐琛说了一句,“况且,这自来兵家之法,被人拿出去应对官场局面,乃至用作他法的情况,也并不少见。” 蒋班等人听着点头,末了,这位青年将领试探性的问道“听上官的意思,莫非是觉得,那定襄兵法尚未成型?” 顾天明微微放慢脚步,看了蒋班一眼,问道“你何以有这般看法?” 蒋班就道“若是依上官之言,此法最近才成型,那岂不是说这兵法并未成册?而且若是真的成型,肯定不会用其他之法来代指,而应该从一开始,便明明白白的指出是兵家之法!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蒋班就继续说道“末将听说,早在许久之前,那永昌尚未叛乱,君侯也还在长安著作局,便就领着上命而修订兵家之法,这兵家法,正像之前提的,原本是论藩镇之策,想来朱泾次那些人也都知道,不过既要论述,肯定就要广博,不可能独在藩镇之道上为之。” “况且……”那徐琛也接过话,“定襄侯先是协助枢密院,大破贼军,等局势急转直下,直接抵达前线,靠着少量人手,便聚集了一批兵卒,然后接连大胜,甚至连关之山他们都给擒住了,这若是没有一套完善的兵家法度,绝对是做不到的,而且君侯麾下那些人,本就是些乌合之众,但短短时间,就被操练出来,方才我等也见到了那些亲兵的表现,虽有嫌疑,但个个武勇,好些个人,要两三个兵卒才能拿住!” 说着说着,他看向安再怀,说道“这一点,想来安君是最为了解的,毕竟先前那好大功劳,便是落在你的头上。” 安再怀神色微变,最后苦笑道“我这也是恰逢其会,得了君侯之助,若是其他人得了君侯相助,肯定也是要有一番作为的。” 顾天明直接点评道“可换了其他人,未必敢让君侯这般指挥,这一点,你还是有魄力的。” 徐琛就道“我倒是听说,君侯刚开的时候,还是闹出了一点误会的……” 这话尚未说完,安再怀的脸色就已经有些不好了。 “好了!不要谈论这个!”顾天明直接打断了这话,看向安再怀,“就说方才那话,那些被君侯收编过来的人,都是在你的军中操练的,其进境之快,确实骇人,不知这操练之法,你是否看到一二了?” 安再怀本来面有怒意,可听到这里,又变成了惭愧之色,摇摇头道“未曾看到,实是君侯操练,都在军营一角,我为了不让他心生不满,也不好让人旁观……” “还是当时根本未曾在意吧。”徐琛又说了一句。 安再怀恼怒之际,也不免有些尴尬,因为这话确实说到了点子上,若是他后面知道,李怀能有这般战绩,肯定是从一开始便仔细观察了。 而等战绩出来,李怀的队列已是大体成型,那些乌合之众被操练的初见成效,想要知道最初是怎么练出来的,是怎么将这秩序和组织,融入到这些人心中的,可就无从知晓了。 而这些练兵的方法,往往也是一些将领的核心,轻易不会告知别人,就连操练的时候,往往也会有营帐、围栏围着,像李怀这样直接借了个地方,就大张旗鼓的操练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即使最初,安再怀让人盯着了,可当时的重点,是防止那位“定襄侯”在军中使坏,等最后回过神来,才追悔莫及。 “行了,你也不用懊恼,这本就是人之常情,毕竟当初这位君侯的一些提议,在军中还是有些非议的,换成了其他人,见着他来,又顶着那般名声,带着一群人,一副要夺取军权的样子,都不会放心的。”顾天明再次结束了对话,然后话锋一转。 “更何况,我觉得这里面的关键,还在于君侯提到的一点,那便是他非常重视意志方面的教化,这恐怕也是乌合之众,能迅速蜕变的原因,其实……” 说着说着,顾天明的目光扫过众人“无论先前我等是存着何等心思,当下都不失为一个机会,君侯目前并没有敝帚自珍的意思,是愿意说出很多要紧之言的,那我等就少说、多听,能记住多少,能领悟多少,各凭本事!” 众人这么一听,也都明白过来,纷纷点头。 但蒋班随后就道“方才君侯也说了,我等若是从其话中有所感悟,也想派人联络内外,那也可以,但必须要将时间、人物都告诉他,而且一两个时辰之后,如果有反馈,无论是好的结果,还是坏的,都要告知于他,这件事……” “自是要遵从!”顾天明毫不犹豫的说道“当前这个情况,事事皆要争先,若是拖延,就有可能陷入重围,君侯之所以这般吩咐我等,意思也十分明显,一者,就是要赶在贼军合围之前,完成布局,二来,也是要为我等进一步指点、点评,这第三更是明显,那就是要总领局面,调度各方!” “原来如此!” 众人听闻,不由肃然起敬。 第三百二十九章 阳谋计中计?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都在不断地验证着顾天明的这个判断—— 随着几位禁军和藩镇的将领,也开始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着手联系周边的各方,别说勉强的龙门堡,便是龙门堡后面的洛阳城,都开始暗潮汹涌。 但正是因为得到了李怀的那番指点,这几位禁军将领、藩镇武将,各有领悟,也都意识到,自己应该联系的是什么人,以及什么样的人,对他们是最为有用的,最值得利用的。 周围的局势迅速变化! 在这其中,值得一提的是,因为李怀反复吩咐过,还经常叫人到各个将领、武将的营帐和兵马旁边提醒,所以无论是禁军的将领也好、藩镇的武将也罢,在派出人手去联络自己的渠道时,也都还记得,要派人告知李怀。 更重要的是,因为每过一两个时辰,李怀就又会让人过来了解情况,催促他们尽快将手上得到的反馈,都上报过去。 这样来回几次,这些将领和武将哪怕暂时还没有得到反馈,也会整理一下手上的情报,送交过去,更重要的是,他们也开始有意识的,在吩咐人出去联络的同时,便着重强调了这件事,也就是尽可能在两三个时辰内,就把消息传递回来,哪怕对面并没有明确的表态。 这样做的好处,也很快就显现出来——在秦修将一次反馈消息交给李怀派来的人,送过去之后,没过多久,就得到了李怀的点评。 在李怀的点评中,明确的指出了,秦修目前正在联络的这家武将世家,存在着一定的问题,其族中恐怕已有人暗中通报消息了,然后应该如何将计就计。 秦修立刻如获至宝,马上就依令而行,而在这之后,其他几个将领也接连得到了李怀的评价,其中禁军方面大部分都是肯定,反观藩镇这边,则多数是提出隐患,并且多数都进一步的给出了解决办法,或者注意事项。 一时之间,禁军与藩镇两方在各自惊讶、佩服的同时,彼此之间的矛盾也越发明显起来。 且不说藩镇之将是如何不甘、不服气,但又不敢质疑李怀之言,如武畅、朱泾次等便自然而然的迁怒于禁军将领。 便是禁军将领们,对此也颇有怨言,以至于隐隐浮现出了不好的苗头。 “那些藩将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这么一闹,咱们现在联络洛阳内外的事,可就直接暴露出来了,没有半点隐秘可言了,说不定很快那洛阳中就要开始追究了!” 蒋班一说起这件事,就很是不满,言语里都是埋怨。 徐琛也深以为然的道“确实如此,本来这等反间计、离间计,那就得悄悄地进行,最后关键时刻,方能出其不意,现在虽有君侯指点,让我等知道了隐患所在,并且有所防范,可最初的目的,就无法达成了,说不定还要坏事,这可就是直接影响到了君侯的战略!其罪不小!” 他们两人作为将领,身边围绕着一群从属将领和兵卒,他们的意见传递出去,立刻就影响到了一批人。 与之相应的,藩镇武将那边也是一般。 正因两批人之间的气氛逐渐敌对,才越发让联军之内的气氛紧张起来。 但稍有见识的人都很清楚,孤军深入敌后,在即将攻伐之前,这样的气氛十分不妙,也是李怀正在极力避免的。 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候,顾天明主动站了出来,道“藩镇武将所为,常有偏差,用君侯之理其实就说得通,无非就是我等与藩镇其实就是不同的带路人、带领人,所以平日里接触到的人也好,乃至身份背景也罢,甚至晋升的流程、路径,都是截然不同的,这等情况下,我等分别联系各自人脉,那些人的应对不同,也是理所当然的!” 蒋班疑惑了一下,倒是徐琛笑了起来,点头道“原来如此,正是这个道理啊,说到底,我等毕竟多为武勋出身,要为武勋先是功勋,历代皆为贵胄,这可不光是家中有个世袭罔替的名头,往往还要有与之相对应的德行,否则如何能被旁人看得起?便是心中有着歹念,也不敢肆意妄为,否则就要被旁人议论、孤立,难有立锥之地,当初定襄侯,还不是因为行为孟浪,即使是侯府出身,也被……” 说到后来,他已然意识到不对,赶紧住嘴。 其他人也纷纷用眼神警告他。 安再怀则直接转移话题道“这等勋贵世家说结交之对象,不是同样的贵胄,那也得是当世名士,名望与德行俱佳,” 倒是蒋班也明白过来,点头道“我家时代诗书传家,我那叔父更是学问有成,家中家教极严,这礼义廉耻是必须要知道的,否则就枉在世间了,而且与人交往,更是要注重志同道合,家中世交也都是这般人物!” 徐琛点头笑道“不错,正是这般,所以啊,我等所联络之人,才会这般可靠!每一个都没有让君侯再多操心!” 蒋班也点点头,然后说道“话说回来,君侯还是真是厉害,只是坐在营帐之中,听旁人汇报,就能分辨忠奸,这等本事,不知道我日后有没有可能学到!” “这本事可不好学,”顾天明摇摇头,“这就是古代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无双国士之术,说明整个洛阳,连同周边,甚至整个永昌叛局,都在君侯心中,才能这般从容!” 这话一说,又免不了引来众人惊叹。 随后,还是安再怀将话题引了回来“君侯固然让人敬佩,可惜的是,他现在手上人手不多,现在联络反间之事难以隐藏了,怕是对战局会有不利影响。” 蒋班沉吟了一下,小心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事说不定也在君侯的算计中,甚至连暴露消息,都是有意为之!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计中计,是阳谋!” “哦?此话怎讲?”徐琛疑惑起来。 蒋班还未回答,不远处忽然爆发出一阵喊杀声,然后众多兵卒汇聚过去! “怎么了?”禁军诸将很是诧异。 “你等各归本阵,我去看看情况!”顾天明立刻分派起来。 第三百三十章 贼已乱! 当顾天明赶过去,只是稍微一看,便看出了一个大概—— 那为首之人,赫然便是李怀的那个亲卫王英,只是此刻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人。 按理说,王英在这联军之中,固然是个熟悉面孔,好些个人也知道他背后有靠山,地位稍低的兵卒见到了,还会奉承一二,只是他骤然归来,倒是不至于引起骚动,更不会闹出这等动静。 归根结底是因为此刻,他们三人身上,赫然都带着鲜血。 一身浴血的三个人,这般直挺挺的冲过来,沿途自是免不了被探子和巡查兵卒注意到。 “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被中途就拦住盘问么?”那边得知消息之后,安顿了手下的兵马的蒋班等人再次过来,闻言就有些疑惑。 立刻就有知道内情的巡查过来,给他们讲解道:“正常情况下,他们没有接近,就要先被弓箭手拦住,只是这次略有不同,因为这些人的后面,还有一群人在骑马追杀他们,那些人都是从龙门堡的方向来的……” “龙门堡有人追杀他们?”蒋班疑惑起来,“这王英果然是从那边来的,不知道是否完成了君侯的命令,不过你说有人骑马追杀他们,那这些人是靠着两条腿逃过来的?”说完,满脸的怀疑。 那巡查马上就解释道:“他们也是有马的,骑着马,但受伤太重,中途就倒毙了,其中一个人还因此把退给摔断了,好在他们那时已经到了咱们军营的警戒范围,咱们的人先是疑惑,但见着贼军大股骑兵冲过来,肯定要先逼退了再说。” 旁边又有人补充了一句:“况且,当时咱们头领还交代了一句,说是要让那三个被追的人过来,询问一下情报,正好就有人认出了王英,顺势将他们控制了起来,带到了军营之中……” “要严加看管!”徐琛低沉的说了一句。 但很快就有人过来,说是定襄侯有令,让诸位将军过去议事。 等顾天明等人表示明白,那传讯的人有跑到人群中,给押送和看管着王英等人的兵卒通报了两句。 顾天明等人便有猜测,等他们来到李怀的营帐,见武畅、朱泾次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双方这次并没有唇枪舌剑,但彼此之间的气氛,依旧算不上友好。 但归根结底,李怀在营帐里面坐着呢,没有哪个不开眼的会随便开口,就算是一向口无遮拦的武畅也不例外。 “让诸位过来,是等会需要你们一同旁听,若是我有个什么疏漏的地方,你们也好帮着补漏……”他摆摆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人,“我可不是让你们谦虚,在战场上、行军上,我还是个新兵,没有经历过太多东西,肯定会有想不到的地方,先前我们商议的时候,你们的想法,就给了我很多启发,现在也不要客气,有什么就说,说的越详细越好,不要给我面子!” 说着说着,他见还有人微微摇头,便绷起脸,严肃说道:“谁要是心里有话不说,那才是对我不敬,是破坏了大局,事后若是让我知道了,可就别怪我了!现在,但凡是有利于战局的想法,哪怕与我的提议有冲突的,都可以提!”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 这边几人说着,那边营帐外面忽然一阵骚乱,然后就见王英和一名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这帐子里面的将领和武将们看到这一幕,并不感到意外,他们很多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只不过再看向王英的时候,不由多留神了一些。 最早的时候,外面流传了一些传闻,说的言之凿凿的,甚至还有一些物证足以证明,这王英的实际身份,其实是永昌军的探子。 只是李怀却力保其身份,反复强调之下,旁人也不好多说。 现在见这人居然主动回来了,便觉得事情可能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也就都想着要听听,这人要如何分说了。 相对于众多将领的心思,王英就显得要谨慎的多了,他看着这营帐里的人,神色连连变化,最后朝着李怀拱手道:“君侯,属下让您失望了。” 李怀摆摆手,道:“王英,我让你办的事,最近得了不少消息,你做的还不错,已是完成了嘱托,也已经建议你尽快回来,你说还有些事想要努力一下,怎的今日却变成了这般局面?”他又看了一眼,王英身边那人,“还有,这位是?” “见过君侯,小民徐署。”那人主动上前行礼。 李怀一听这个名字,就点头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王英在信件中也提过你,你在洛阳内外也有不小的名头,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为人豪爽,有许多人都愿意追随你。” 徐署听着夸赞,眼中一亮,但旋即就满是惭愧的道:“那些都是些不入流的名气,是上不来台面的,而且这次为君侯奔走,本意要为您开创局面,没想到关键时刻,却被人背后捅刀,最后功亏一篑。” 李怀眯起眼睛,说道:“话不能这么说,先前你等所为,已是不错,而且有许多举措,深得我心,我知你和那位陈君,都是人才,如今你们能保住性命,来到这里,便是最大的收获了,其他的事,不用记在心上。”然后他话锋一转,“与你们一同过来的人,就是陈善基陈君吧?他伤势如何?” 徐署就道:“感谢君侯的关心,陈君情况还算稳定,已被包扎,但还在昏迷,先前我等被城中宵小追杀,陈兄便在后面护持,几次抵挡了攻击,本就消耗了不少体力,更是为了掩护我等,从马背上衰落的时候断了左腿,方才吃了药,便睡下了。” “没事就好,”李怀点点头,随后问起他们为何会被追杀,缘由何在。 王英就道:“如今那龙门堡与洛阳城,都已中了君侯的算计,可以说是人心惶惶,各自不安,这固然方便了我等行事,却也让有些人更加警惕,以至于窃取情报越发不便了,这次就是陈君窃了一个关键消息,因此引来了追杀!” 众将领听闻,不由眼中一亮,其中几人更是相互对视。 果然,贼已乱! 第三百三十一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 “早就知道君侯有这等妙计!就是要让那些个贼军各自猜忌!” 武畅是个憋不住话的人,其他人是目光以示,到了他这里,那就是扯着嗓子叫嚷了起来。 李怀却只是摆摆手,示意大家低调,不要有一点成绩就张扬,随后又示意徐署继续说下去。 “这……”徐署尴尬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我等对那情报并不知晓,这事都是陈兄一个人扛的,只是他现在还在昏迷……”见着众人的目光,他又转而解释道,“因为事关重大,所以他也不敢随意记述下来,更不敢传给他人,先前逃出来的时候,更被追杀,日夜兼程,也没有时间详细说这件事。” “日夜兼程?”白子龙神色微变,插话问道,“这般说来,你们其实不是从龙门堡出来的,而是从……洛阳?” 他这般一问,其他人立刻也反应过来。 是呀,这龙门堡与众人的诸军之间,虽说有着诸多阻碍,还有双方所布置的、挖掘的陷阱,但真要是策马疾奔,怎么也不能用日夜兼程来形容啊。 又一想,这三人能突破重重阻碍,越过种种陷阱,最后来到此处,也着实是不容易啊,难怪这一身鲜血的。 只不过,知道了其人实是从洛阳而来,那这情况就非同一般了。 “从洛阳之中,得到的情报,到底是什么情况?”顾天明也忍不住询问了,“方才我看追杀你们的兵马,可不像是寻常的宵小,有几分精兵的架势!” “这……还要等陈兄醒来,”王英也尴尬起来,“要不,我等现在就过去,把人给叫醒?” “那还等什么?”武畅已然坐不住了,撸着袖子就要亲自过去,“得把人拉过来,说个清楚才行!” “胡闹!人家冒着那么大的风险,直接跑过来给咱们报信,因此受了重伤,正要休息,你就是这么招待的?也不怕寒了人家的心!” 他这般训斥,武畅立刻就低下了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这一幕落到了其他人眼中,自是没有什么,都觉得理所应当,可看在那徐署的眼中,却别有一番感触,不由神色变化,这且不表,他跟着就振奋精神,对李怀拱手道“多谢君侯体恤,不过我等此番甘冒奇险,便是要为朝廷解难,为了让君侯之志得以舒展,想来陈兄也是这般想法,不如让草民过去,我倒是学过些搬运气血的法门,给他止住伤势,先过来将这消息传递了,也好安心。” 这话一说,那武畅又要开口,想着军中多豪杰之士,其中不乏武艺好手,用得着你来出手? 只是不等他开口,李怀已是点了头,同意了这个提议,并且派出亲卫跟随。 “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更他说。” 等人一走,李怀又看向王英“把这几日洛阳的情况说一说,军中虽有细作送来的消息,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不敢做得太过明显,至少这两天的信件中,洛阳还一切如常。” “那只是表面!”王英转头看了几位将领一眼,见李怀没有发话,便不再忌惮、犹豫,也直接说了起来,“属下先前在龙门堡周围,联络了不少豪强,又得了洛阳李家的相助,才能说服陈兄弟和徐兄弟,他们二人在道上很有名气,一呼百应,手下人手众多,因加入了贼军,反而方便行动……” 蒋班忍不住打断,说道“你说那两个人,是永昌军的兵卒?” “正是!”王英拱拱手,解释起来,“当前永昌军中,有很多这般人物,因他们原本在君侯的算计下,损了大量兵马,虽然最后靠着奸计拿下了洛阳,可地盘一但扩大,原本损失的兵马,也就不得不加以补充,就要征发周围的壮丁,这洛阳城周围人口众多,但多数都是守法安定的宗族之民,他们乃是叛逆,本就不好整合,因此不得不再将周围的一些失地流民吸纳进来!” 蒋班明白过来,不由皱起眉头,道“那个徐署和他口中的陈兄弟,都是流民头子?” 王英耐心的解释起来“他们二人是周边县城的轻侠,因义名远播,所以受人敬重,很多人过来投奔,麾下聚集的都是好手,加入了贼军之后,手下有几人处于要紧地位,也是靠着他们二人相助,我们才得以进入洛阳!” 蒋班却是越发轻视起来。 李怀摇摇头,道“别管他,继续说……” “是……”王英收回目光,“那洛阳城中的各家,眼下都得了消息,也都被人联系了,有的隐秘,有的却已暴露,但因联络之人太多,以至于那贼军上层都已经知道,不光上层,连军中都有消息流传……” “军中都不知道守备消息,竟有这般疏漏?”朱泾次忍不住嗤笑,“都说罗致远懂兵,麾下的关之山更是神机妙算,还有什么郑楚、郭集材等大将,怎么连军中消息都捂不住?不知道,这军心动摇的要紧之处吗?” “这事,我倒是可以解答!”顾天明看了朱泾次一眼,“我等探子回报,这洛阳眼下的兵马,其实并非精锐,被真正操练过的,都已拉到前线,眼下留下来的,很多都如这王英所言那般,其实是乌合之众,算算时间,前后才有几个月,他们可没有君侯这等练兵的本事,难以捏合,倒也正常。” “将军英明!”王英先拍个马屁,跟着便道,“除此之外,还因为咱们的人,也在军中宣传了,拉拢了不少人,这部分徐兄和陈兄他们也出了不少力,我与他们相见之后,他们回去就召集了几个地头蛇,商定了情况后,一点都不含糊,直接便展开移动!” “连军中都被渗透?” 众将都惊了,以他们的经验如何不知道,一旦到了这种局面,哪怕是再宽心的将领,也不由怀疑,而一旦开始怀疑,那就是两方产生嫌隙的开始。 毕竟,一个觉得你有可能叛变,一个哪怕忠心,但也担心上面的人误会自己,一来二去,一些细节就容易展开联想,双方同时脑补,自是渐行渐远。 “这可是个大好消息啊!” 平日里也就罢了,现在摆明了全城都被渗透,还人尽皆知,想要学个曹操都做不到! “不愧是阳谋啊!” 最后,蒋班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众人的目光便又落到了李怀身上。 但就在这时,忽有急报传来。 那兵卒得了允许,便匆匆而入,顾不得其他,直接就抱拳对顾天明道“隐在后面运送粮草的辎重车,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于是,这营帐中的气氛立刻急转直下! 第三百三十二章 弱点暴于敌前 “辎重车被烧,这说明咱们后面的路径,已经是被人给探查清楚了……” 众人说话的时候,都下意识的朝着李怀看了过去,毕竟这一路上,他们能有惊无险的过来,这么多的人还能不被发现,就是因为有李怀在指路带领。 但现在,随着兵马落下,安营扎寨,李怀坐镇此处指挥,自然不会再亲自带领兵马了,毕竟整个攻打洛阳的战略,都要从他这里开始策动,于情于理,他都不复再有余力去思考其他事情。 可一旦没有了他的指引,后续的粮草辎重,便被人给截住了,也从侧面印证了情况的不利。 要知道,他们这支兵马孤军深入,为了行进迅速,本来携带的辎重就不多,很多人都是随身带着几天的口粮。 不过即便如此,一些作为底线的后勤补给,还是不得不准备一些基础的辎重,更何况眼下既然安营,又难以隐藏踪迹了,那一些不好做的事,自是要行动起来,其中就包括了利用朝廷事先的布置,调集周边的粮草。 可现在随着一把火,一切便都改变了。 不过,当看到神色沉稳、不见慌乱的李怀,众人原本激荡的情绪也不由平息下来。 “详细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李怀也不负众望,表情沉稳的询问。 “说是运送辎重的兵马,原本一切如常,毕竟之前几批都很正常,可轮到这一批,却出了纰漏,他们所属并非禁军,领头的听说是河东将领,行至一处矮山的边上,被人埋伏了,虽说奋力反抗,可敌人有备而来,根本不与他们纠缠,便直接放出火箭,最后更是靠着对峙、相互牵制的时候,更是冲了过来,也不恋战,就是烧粮食,过后又拦住了押送的兵马……” 那人就这般说了一顿,众人都不由眉头紧锁,意识到了这背后隐藏的问题。 朱泾次嘀咕着道“咱们这军中藏着的探子,看来是和里面接上头了!”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里的念头却也相差不多,他们都很清楚,这种情况只能说明,自己这边的动向,也开始被泄露出去了,而且是直接关系到后勤物资的关键情报。 这背后的意思,可是非同小可。 甚至他们彼此之间,都不免生出一些想法,看着彼此的目光都有了些许变化。 这种气氛变化,直接体现在他们汇聚过来的气运光辉上,让李怀准去的把握到了局势的发展,知道必须终止这种不必要的变化。 “实际上这件事,我早就有所预料了,”李怀开口了,但这句话他并不是信口胡说的,跟着龙骧将军学习了那么久,有些概念和本事他可能没办法很好的运用,但事后总结起来,并不那么困难,“寻常的情况下,这兵马安营扎寨下来,那后勤补给的路线一要隐蔽,一要以兵马护持,但现在这种情况,咱们都难以满足……” 众人听着,都是安定下来,仔细一想,确实是个道理。 如今既已经暴露,想要隐藏后勤辎重就不容易了,至于分兵把守就更不现实了,先不说他们这支联军人数本就不多,看着有两三万,但还要去掉一些辎重兵马,又要面对天下雄城,周围还尽数都是贼人,得不到后援,若再分兵,那就是取死之道了。 更何况,这联军之中成分复杂,不说里面的几路藩镇兵马了,就说这禁军之内的几家其实也有山头之分,彼此之间都不愿意在后面护卫,毕竟他们跟着李怀过来,就是要效仿安再怀,也立下奇功的! 这么一想,也就逐渐平静了,再加上看到李怀这般镇定,立刻就觉得心中有底了。 “再者说来,这贼军的谋主关之山虽是落网了,可无论是贼首罗致远,还是郑楚、郭集材这等贼将,也还是有本事的,说不定就是他们下达的命令……” 边上的王英听到这里,忍不住示意自己要发言,在得到允许之后,就道“如今那永昌贼军中主事之人,听说是永昌贼罗致远的另外一个心腹谋士,名为墨贺,这人也是个有智计的,而且擅用间,听说手下有不少探子,君侯一定要小心此人!” “墨贺?我听说过这个名字!据说是罗贼叛乱之后,才去投奔的。” “我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能主持洛阳事务了?”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等会你们将此人的情况,告知一二。” 几位将领,无论是禁军所属,还是藩镇那边的,听了名字之后,都有所表示。 “这个人,是要留意的!”李怀点点头,“……这洛阳周边,现在终究是贼军的地盘,我们吃一些亏是正常的,关键是等会要如何应对,”他见众将彻底安定下来,便看向那个传讯人,“你再说手情况,比如这个事发生在几个时辰前,以及一些战场的细节,敌军埋伏的地点等,若是你不知道的,就将知道这些人的叫来,我要详细询问。” “这详细的小人确实不知道,不过事发的时候还是清楚的,”那人拱拱手,“这事不是发生在几个时辰前,而是两日之前!” “什么!?”李怀眼睛一瞪,“两日之前?” 他这是今日第一次失态了。 众人见状,也不由绷紧心弦,想着莫非这个时间还有什么问题。 这么一想,很多人就意识到问题了…… “贼军居然有办法隐藏此事?刻意迷惑我等?” “既是两日之前,为何今日才得到消息?” “是啊!火烧辎重粮草,这可是行军大忌,是大事!不可能到现在才爆发?” 几位将领忍不住质问起来。 李怀则沉默不语,只是眉头紧锁。 那传讯人则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尽可能的讲出来“因着咱们这辎重乃是分批运送,因此在被袭击之后,护送的兵马就被拦住了,一时之间没有得到消息,然后那贼军又让人装作运送粮草的样子,让辆车陷于泥径,再加上联军几部之间通报并不及时,所以……” 这话一说,几位将领都不好发表意见了。 这事说白了,还是联军内部矛盾的问题,以至于指挥、沟通和协调有问题,更要命的被敌军发现,并加以利用了。 只是这件事…… 众人想着想着,看向了李怀。 这位定襄侯始终不发一言,只是眉头紧锁。 第三百三十三章 找机会睡觉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那营帐中,李怀与众将谈及这辎重粮草被烧一事,隐隐看出自家隐患已然暴露,而另一头,那离了营帐的徐署,则是被领着来到了一处帐子里面。 与他一路逃难来此的陈善基,此刻就躺在里面,身上的好多个地方,都包扎起来,但依旧有鲜血渗透出来。 整个人虽说筋肉鼓胀,看着就是孔武有力之人,但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眉头还紧锁,却也将这重伤的情况清清楚楚的表现出来。 见状,徐署也没有耽搁,那领着他过来的亲卫上前说明了情况,随后他就走过去,拉起陈善基,便就在他的身上拍打起来。 他的动作很有节奏,一下一下,声音清脆,那手顺着脊椎,逐步变化。 过了好一会,陈善基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最后轻哼了一声,眼皮子动了动,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陈兄,你总算是醒来了……” 徐署感慨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停顿,依旧还是维持着手上的动作。 而陈善基却是逐渐清醒过来,他的眼神最初有些迷离,艰难的转动脖颈,目光扫过周围,似乎并不清楚当前的处境。 徐署便就在解释起来:“怎么?莫非是忘了,你在昏迷前,我等已经冲入了朝廷官兵的军营,现在就在这营中,是定襄侯令人给你治疗的!” 听到这话,陈善基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才猛然惊醒,用沙哑的声音,有些艰难的说道:“既是来到此处了,那我要赶紧将消息告知定襄侯,这消息十分重要,足以左右战局!” “这也是我过来帮你推拿的原因,”徐署动作稍微舒缓了一些,“但也先别急,先定一定情绪,稳定好伤势和精气神,等会才好说个清楚,否则中途要是有个什么意外,说的半半拉拉的,反倒更加麻烦!” “说的……对!”陈善基听着,微微点头,不过目光中却透露出询问之色。 徐署会意,压低声音道:“放心,那位君侯,我已见之,确实是非凡人物,而且在众多将领中,更是威望很高!” 他顿了顿,注意到陈善基的神色,声音又低了几分:“那些朝廷的将领,每一个都气度非凡,比之道上的大佬更有气势,其中有几个一看就是狠角色,绝对是经常动刀动剑的,只是站在其人身边,便感到心神被摄,但偏偏这样的人物,在那位定襄侯的面前,说话声音都不敢大声一点,由此可见一斑!” 陈善基这才点点头,明显又松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终于回过神来,便被徐署搀扶着站了起来。 旁边站着的军医、侍从,还有那个领路的亲卫见之,便要过来帮忙搀扶,而陈善基赶紧客套,表示自己已无大碍。 亲卫点点头,道:“既如此,那咱们赶紧过去,我家主上那边还等着呢!” 徐署、陈善基点点头,然后两个人便一同走出去。 亲卫倒是没有怎么催促,只是让人找来了推车,中途就将那陈善基给装上了,然后小心推着,来到了李怀营帐之外。 亲卫上前禀报,表情逐渐严肃,他隔着营帐,都能感到里面气氛凝重,果然,里面的人让他们在外面先等候一会,说是里面还在商谈要事。 很快,又有人出来说,知道陈善基身子不好,君侯先致歉一句,说很快便会召见。 陈善基立刻受宠若惊,挣扎着从推车中站起身来,就连道不敢,说自己能蒙君侯召见,已是天大的幸事,哪里还敢再奢求更多,君侯只管处理正事,自己并不碍事。 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不错,草民所得之情报,还是十分要紧的,更关乎、涉及众多,得赶紧禀告给君侯!” 那传讯人点头,表示会直接转达。 等人一走,陈善基便忍不住咧嘴,对徐署道:“这位定襄侯果然非同一般,居然这般客气,想想之前在那永昌军中,便是一个小头目,都耀武扬威的,想要见上一面,都很是不容易……” 话说到一半,便被徐署制止:“之前的事,在这里别随便多说,咱们现在可是要投奔那位君侯呢!” 陈善基也反应过来,赶紧就点头表示明白,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对那位定襄侯越发佩服了。 他却不知道,此刻和自己只有一布之隔的营帐之内,那位被他心心念叨的定襄侯,却是满心烦恼,正计算着时间。 “两天时间啊,一天是十二个时辰,一个时辰有八刻,一刻一槽点,一个时辰就是八槽点,一天就是八乘以十二,这可就是接近一百点了,这还要两天,我滴个乖乖……” 他这心里猛然一颤。 “这槽点根本就不够我回溯的!除非……” 他把心一横,就想要对着面前的众人说一句“莫慌,让我先去睡一觉”,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打击士气,自己好不容易强化的人设,激励出来的士气,可就要受到影响了。 “先把眼前这情况糊弄过去,再找机会睡觉吧,只是这么多的槽点,这一觉都未必能够满足啊,毕竟后续还有好些个事,之前为了把城里的情报战打好,更是耗费了大量槽点……” 李怀这般想着,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先前龙骧将军面对种种危难时的表现,不由一咬牙。 “也罢,就当是一次考验,无路如何,全力以赴!只是我先前学到的种种,以及诸多技能,必须要有效利用起来,再怎么说,我也得朝着我写过的那些主角看齐啊!” 这般一想,他反而镇定下来,这情绪稳定下来,看着面前的众多将领,便道:“情况虽很复杂,但凡是都得应对,当务之急还是把诸多情报都搞清楚再说,”说着,他看着帐门边上的亲卫,“让人把陈善基带进来,我要听听,他到底得了什么情报!” 命令传达,很快陈善基便被搀扶着进来,然后就要行礼。 李怀摇头道:“无需多礼,”他见陈善基脸有不安,便继续道,“你冒着这般危险,送来要紧情报,已见诚意,省去一个礼仪,又有什么关系?” 陈善基这才放心,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尊敬起来,但他很清楚当下最要紧的是什么,先是看了一眼周围诸将。 李怀看出缘由,笑道:“但说无妨!” 陈善基赶紧就道:“草民得知,洛阳之贼传出命令,让前线兵马来支援洛阳,但基本没人奉命!” “嗯?”李怀听完一愣,随后眯起眼睛,心中灵光一闪,“详细说说!” 第三百三十四章 贼之虚实 陈善基神色激动,跟着就猛地喘了口气,然后轻轻咳嗽起来。 看得出来,他在竭力控制,但却怎么都憋不住,脸上反而憋得一片通红。 “别急,慢慢说,”李怀点点头,一招手,“给他搬个椅子,让他坐下来了说。”又看了一眼徐署等人,“多搬几张,我等一同坐谈。” 众人连忙推辞。 李怀摇摇头道“现在可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事情理顺、弄清楚,毕竟现在咱们可不是分什么上下级问候的时候,而是要一起面对眼前这般局势,找出解决的办法。” 经过他反复强调和命令,众人这才同意下来,只是无论是将领,还是徐署等人,可都不敢真的坐实在了,只能挨着半边屁股。 这里面,唯独陈善基不同,毕竟他有伤在身,又经过了跋涉,本就疲惫困乏,哪里还有力气支撑,这边一挨着椅子,马上就半瘫在上面了。 只不过不等他有所表示,李怀便再次询问情况。 其他将领也纷纷看了过来,样子十分关切。 陈善基知道现在可不是纠缠这些事的时候,于是也不耽搁,赶紧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前,在那洛阳城中主持局面的人,名为墨贺,这人听说也被永昌贼拜为军师,可和那关之山不同,和这个墨贺是半途出来的,听说加入贼军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在贼人团伙之中,几乎没有什么根基,所以没有几个人对他尊重……” 听着这话,边上的诸多将领已经隐隐明白了。 那武畅更是说道“这等人物,在朝廷中多了去了,仗着一点身份背景,甫一出马,就得了高位,结果打仗不会,败仗擅长,生生坏了事,换了谁,都不会喜欢!”他光说还不过瘾,还那眼睛朝蒋班撇。 蒋班当场就怒了,但注意到顾天明的目光,又生生忍住。 倒是正在说话的陈善基闻言,立刻便犹豫起来,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李怀注意到之后,眉头一皱,对着武畅训斥了一句,而后便对陈善基道“不要在意他们的话语,今日你说出来的话,只要于战局有利,那便放心大胆的说,事后必为大功!有我李怀为你撑腰,若是有人不服气,尽可以来找我!” 他又看向其他人“你们都是见证,我今日所说之话,都记着了。” 陈善基一听,不由大为感动,就继续道“那墨贺是有本事的,听说很多人也都承认,之前被关之山压着,其他人也不觉得什么,只是觉得这人未来或会受到重用,还有的人都说,那永昌贼罗致远,又意用这个墨贺,来压制那关之山,只是在那些老爷们看来,这都需要时间,结果关之山好死不死的惹上了侯爷您,以至于一败涂地,最后这结果,也就注定了,他墨贺仓促之间上位,尽管有罗贼的准许,其他各路兵马,却没有一个服气的!” “换了我,我们也不服气啊!”朱泾次摇了摇头,冷笑一声,“我们在前线打生打死的,刀头舔血的争功劳,结果那些人在后面动动嘴皮子就能上位,还要过来指挥,换成是谁,谁也受不了啊!他安再怀最开始的时候,连定襄侯都不服气,这还是君侯,其他人没有君侯这个本事,更让人难以忍受。” 李怀和众多禁军都是眉头一皱。 白子龙笑着开口道“朱君,咱们还是听这位兄弟好生说说,多余的话,等事情过后再发表也不迟。” 李怀点头,便道“陈兄弟,你接着说,你这个情报啊,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陈善基得了李怀之言,便继续道“这不服气之下,有的命令还是要奉的,只是那前线的将领,也是有理由的,因为他们在前面,是和官兵对峙的,所以这回信中就提及了不少,说是他们一动,朝廷的兵马也就有了动静,不好退过来救援!” “这也是当初君侯的算计!”安再怀点点头,回想起一件事来,不由对李怀越发佩服了,“之前在擒拿了关之山之后,君侯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帮着传讯各军,让他们守住局面,盯紧对面的兵马,不要贸然出击,但也不能太过疏忽,现在看来,已经是在为眼前这一幕做准备了。” 众人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闻言都不免意外,跟着便都朝着李怀看了过去。 李怀神色如常,但心里还是不由庆幸了一番。 他当时的嘱咐,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也算是习惯使然,毕竟是跟在龙骧将军身边也好好几年了,总归要养成一些习惯和口头语。 二来,当时那种情况,李怀是打算跑路回长安的,自是担心自己一走,局面忽然失控,到时候朝中的那些个宰相问上一句,自己跑到前线到底是干嘛了?怎么人一走,就全线溃败,那也不是个事儿啊! 更何况,当时擒拿了关之山等人,李怀也担心永昌军狗急跳墙,疯狂反扑,这才会一一嘱咐,但现在听起来,居然是正中了局面? “这下好了,贼军前线的兵马不愿意回来,那可是让咱们松了口气,知道了贼军虚实,”朱泾次已经笑了起来,“也就能稍微从容一些了,可以喘口气,毕竟刚刚粮草才……” 这话到一半,就被白子龙用目光止住,跟着就听这位徐泗将领道“就算贼军内部矛盾,加上君侯事先的吩咐,让前线的兵马,不愿意轻易归来,但洛阳毕竟是贼军的根基,那些将领抵触的是墨贺这个毫无根基的军师,而不是罗致远,只要罗致远归来,或者下达强令,还是要小心的!” “正是,”李怀点点头,“接下来,还是要即使探查,哪怕敌军来到营帐周围了,但只要发现,也要第一时间通报于我!” “诺!” 白子龙却又对陈善基说道“这等消息,涉及到贼军的兵马调动,不知道陈君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吾无忧矣 白子龙的问题一出,众人的目光,顿时又集中到了陈善基的身上。 便是武畅这等将领都反应过来。 对呀! 这等调动兵马,甚至暴露出内部矛盾的消息,可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因为但凡军令传达,都是环环相扣,尤其又涉及到诸多兵马,分散在洛阳周边,这一个消息传出去,可能需要十几个人奔走,各自都只能知道一部分。 再等到前线知晓情况,反馈过来,得到前线将领的种种借口,从中分析出实际情况,也并不容易,毕竟这需要知道整个过程才可以。 蒋班有些疑惑的说着:“能够接触到这种程度的信息,便是想要行刺那个墨贺,恐怕都不是问题吧?”说完,用充斥着疑惑的目光,盯着陈善基,后者顿时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轻轻咳嗽起来,随后便要开口。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徐署开口说着,他站起来,冲着李怀拱拱手,“这事陈兄弟可以亲自解释,不过他现在身子骨不行,精力不济,再说这些,也说不利索,我虽不知道陈兄弟这次探查的消息内容,居然这般紧要,不过关于他是如何去探查的,还是知道一二。” “可以,你说。”李怀点点头,给予准许,随后又补充道,“不过,只是方才那些消息,便已是大功,无论你们是用了何种方法,这都不会改变!” 徐署点点头,道:“陈兄弟的名声,在洛阳内外还是有些的,这些名声固然入不了诸位将军之眼,可在那洛阳周边,还是有不少人因此而投奔的……”他看了陈善基一眼,压低了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些女子也会慕名而来,其中不乏官宦世家的小姐,以及,一些贼军的家眷,只不过这消息自是不会轻易传出……” 此言一出,现场的气氛登时就古怪起来,众人看向陈善基的目光一时复杂起来,透露出一些敬佩,也有一些惊疑,当然还有畏惧的。 莫名的,他们觉得部分营帐上的墨绿色、黄绿色一时间变得鲜艳起来。 “行了,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无需在这里说得太过详细,自会有人过去纪录,而且你们也太过疲劳,身上的伤势也得修养,先回去歇息吧,”李怀说着,也站起身来,然后走到陈善基的跟前,鼓励道,“好好养身体,以后还要看你的表现!” 众人顿时觉得这场面十分古怪,但现在自然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 所以等陈善基、徐署等人被领下去之后,立刻便对此发表起意见和看法,期间白子龙等人还在就一些问题,询问着王英。 他们此时问的问题,涉及的就很广了,涉及到了洛阳城的方方面面,但主要还是集中在一些大的宗族和名声在外的任侠之上。 几句之后,白子龙便点头笑道:“王侍卫不亏是被君侯看重的人,果是不凡,如今你在那城中联络了一番之后,这城中的大小任侠,乃至一些有些势力的民间无赖、泼皮,可就都可以以加以利用了,也不怕他们泄露消息,反正现在这消息,已经是满天飞了。” 武畅也笑道:“难怪先前会有传闻,说你是贼军安插进来的探子,就是要对君侯不利的,你敢找这些人联络,胆子可真大,那些个游侠儿还好,多少还有些墨者的风骨,可城中无赖看着义气过人,但某家是知道他们的性子的,之所以讲义气,那是因为他们没得出卖,一旦有了机会,那攀附的速度比谁都快,你联络的那几人,必是将消息透露出去了,于是贼军知晓你的动向,这才会传出风声,想要反间计,来个借刀杀人,让咱们自斩大将啊!” 王英闻言,悚然一惊,那嘴里一断,颤颤的说不出话来了。 朱泾次见了,笑着安慰道:“莫担心,莫怕,当时那禁军几个是没看出其中门道,找过来了,可有君侯和咱们在,断然不会让你吃亏,让真正的功臣受委屈!” “哼!你还真是会给自己往脸上贴金啊!”蒋班冷笑起来,“当时你可是比谁跑的都快!” “够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既已知晓敌军情况,那目前我等其实有一步,是可以走的。”李怀摇摇头,找了个理由,将话题强行拉了回来,但着实感觉一阵心累,这三句话就要吵起来,着实让人头疼,带团队实在是太累了,以后不管是哪个世界,自己都得减少这样的事,最好是不带,还是独狼适合自己。 众人忙问。 王英见状,则非常明智的告退。 等人一走,众人又问。 “当务之急,我等可以围点打援!”李怀吐出了自己的打算,“辎重粮草那边除了状况,这影响还是很大的,算上目前的口粮,恐怕支撑不了几天,这就逼着我等,必须尽快决战了,在当下这个情况,外围的贼军不会立刻抵达,正是等待流言、民念发酵的时机,可以增加攻城胜率,减少伤亡,可粮草逼着我等不得不有所作为,不过……” “以战养战?”白子龙眉头一皱,“但这件事并没有这么简单,即使击破了贼军援军,得了他们的口粮,未必就有转机,也不一定会有收获,另外,您又如何确定,每一次贼军过来的时候,都能正好伏击呢?玩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弄巧成拙。” 李怀微微一笑。 “我自有安排。” —————— 就在李怀这边基本上确定了接下来方针的同时,一队七八十人的骑兵小队,在飞扬的尘土中一路疾奔,直接来到了洛阳城下。 很快,一条消息就被送到了墨贺的手中。 他看了那消息之后,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既然将军已至,那我等就速速去迎接吧!” 不过,等他刚走出屋舍,迎面就有一虎背熊腰的大汉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他一只手上还提着头盔。 墨贺一见,就笑道:“郭将军既至,吾无忧矣!” 请假复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八戒中文网章节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将计就计! 大汉来到跟前,抱拳行礼,说道:“墨先生,你礼重了,怎么能让你亲自迎出来呢?”那人快步走来,微微摇头,“你我还是入内一谈吧,也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了。” 墨贺点点头,拉着那位大汉的手,两人联袂而入,嘴里还道:“如今这局面,是越发复杂了,尤其是朝廷的兵马已经逼近洛阳,我方这里却又有诸多情况,更是有些难以招架了。” 那大汉也道:“大概的情况,路上薛飞都和我讲了,是有些不容乐观,那些人的眼睛里太没有大局了……”说着说着,他忽然停下,“进去再说,进去再说,在这里说,终究是有些不合适。” 墨贺便点点头。 那大汉走在后面,忽然笑道:“说起来,关之山如今遭了难,生死未知,不少人说他是被朝廷给捉了去了,也不知道真假,但无论如何,此人一去,未来墨先生你在侯爷面前,可是地位大涨,那军师的位置,肯定是要坐得稳了,只不过,好些个人诟病您不以真面目示人……” 墨贺便直接说道:“关先生的事,我不予置评,他毕竟是为了君侯奔走操劳,无论结果为何,都该受到尊重,至于遮面一事……”他忽的发出了苦笑,“我也是在是迫不得已,须知我这脸上,过去得了麻风,留下了后遗症,着实是无法见人。” 听得此言,那大汉只是笑笑,就没有继续多言。 待二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去,沿途的吏胥、兵卒便都纷纷对那大汉行礼,口称郭将军,同时一个个的脸色,也都放松下来,明显是都松了一口气。 墨贺便转头笑道:“果然,郭将军一来,我等便有了主心骨,毕竟郭将军的名声,那可是天下闻名!” 那大汉摇头说道:“这还是抬举我,我郭集材有什么本事,自己心里清楚,无非是靠着一些笨方法、土办法,和他关之山的多谋善断、运筹帷幄是没法比的,和墨先生你的机变莫测,也是比得上的。” “这是因为,先前你所战胜的、逼退的敌人,根本没有意识到将军的能耐,”墨贺也摇了摇头,“相比之下,关先生的对手,虽也没有多少出名的,但其但凡有胜,必有可传诵之处,是以才更有名望。” “你这是夸赞某家,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名?”郭集材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某家知道,这实乃奉承,但不得不说,墨先生果然是妙人啊!” 墨贺却还是摇头道:“我这可不是奉承,而是真心之说,否则也不会让人无论如何,都要将将军请来,如今这守卫洛阳,乃至稳固局面,扭转败亡的职责,可就要看将军所为了?” “这么大的担子,我可不敢担着!”郭集材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 墨贺则干脆说道:“将军放心,有事,自是我来担着,你尽管放手施为,侯爷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 “若真是那般,那某家就不客气的,只不过……”郭集材丝毫也不遮掩心思,干脆问道:“说此举要扭转败亡,莫非墨先生已经觉得,我等正在朝着败亡的局面发展?” “正是!”墨贺的语气沉重了许多,“当前这局面,洛阳周围且不说,只是前线就足见端倪,先前关之山制定的战略,乃是各方牵制,然后由点而破,本来这个破的职责,是几位将军承担,结果他亲上前线,按理说该是万无一失,结果却马失前蹄,而失了他这个主持者,接下来的战略,便就无从实施了……” “是啊,没了关之山,这大局就无人主持,换了一个人,威望先就镇不住,”郭集材瞥了墨贺一眼,“二来,那关之山的本事是大的,这天下局势在他眼中一清二楚,因此能清楚掌握,相比之下,其他人都差了他一筹,便是从头着手,必然比不过他的布局,更何况是中途接手?怕是很难领悟他后面的打算。” 墨贺点点头,正色道:“我是比不上关先生的,这无需多言,郭将军方才所言,正是我所担忧的,为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至少要守住洛阳,等待侯爷过来,相信以侯爷的威望,要镇住局面,那是易如反掌,我等也都能从容布置。” “说吧,现在要我怎么做?”郭集材便不再耽搁,很是干脆的问道。 墨贺的面容虽然被遮住了,但从眼睛弯曲的幅度来看,显是在微笑,他说道:“还望将军能调度各方,只要拖住那李怀的兵马便可。” “这怕是不容易,”郭集材眉头一皱,连连摇头,眼睛里透露出一点畏惧之色,“定襄侯可是连关之山都能轻易抓捕,我和他比起来,那必是处于下风的,这个不用对垒,便可知道,让我拖住他,除非他不急,否则一个急着决战的定襄侯,可不容易对付,莫非墨先生真的只让我一个人归来了?” 他说是不容易对付,但周围的人,连同那些个仆役,都看得出来,这位方才语气还挺大的将军,一提到那位朝廷君侯,就有些怂了。 “这个将军不用担心,我早就已经安排妥当,就等着将军过来施为了,”墨贺说着,走到自己办公的桌案前面,从上面抽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还请将军过目。” 郭集材将信将疑,接过来还未看,先就道一句:“看来墨先生你是早有准备了,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墨贺的话语中,依旧带着笑意,“无非是将计就计,我手下的探子里面,有几个心怀异志,其中还有被他李怀策反的,先前便散播了消息出去,看李怀是否知道,若是不知,正好借刀杀人……” 郭集材这时正好打开,看了一眼,便就惊讶道:“如此说来,果然是定襄侯将之策反,因此才并不追究,结果被你将计就计,给了个消息?只是这个消息,真能拖延定襄侯的攻城之日?” “这消息本就是真的,如何不能?”墨贺反问了一句,“若是将军您,得知我军不和,难以调度,会不会急急忙忙的找人拼命?”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为什么要加个也字? “之前,与墨先生商谈的时候,某家便就说了,若是某家得了那等消息,那必然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同时尽可能的搜集情报了,尤其是这城中的情况,听说流言处处,人人自危,偏偏还不能理会,不得不说,那定襄侯的阳谋,太过要人命了!” 站在城墙上,迎着凉风,郭集材远远地眺望着对面的树林,林子里若隐若现的营帐,不由眯起眼睛。 在他的身边,副将阚厦则低语道:“话虽如此,但那位墨先生的手段,也着实高明,这一手将计就计一出,果然让对面安定下来了,否则昨日便该有攻城之举,现在必是在稳定跟脚,我等也能喘了口气。” 郭集材转头看了一眼,道:“听你这口气,似有畏惧?” 阚厦苦笑道:“这是自然,那位定襄侯的名声,现在谁个不知?属下可不敢嘴硬,那怕就是怕的,能拖延一阵子,那也好过直接对上。” “没出息!”郭集材冷哼一声,“我等现在战局天时地利,只要得当,问题还是不大的,只不过还有些事,必须得小心,你可都吩咐下去了,让那些个兵马,都看守好各自的地盘,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休怪某家无情!要知道,现在可还不是放松的时候,那墨贺虽是施展了手段,可同样也埋了隐患!” “什么?莫非他也暗通定襄侯了?”阚厦神色猛然一变。 “这倒不是,只是他却……”郭集材说了半句,忽然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停下话语,凝神盯着阚厦,冷冷问道:“你为什么要加个也字?” 阚厦身子微微一抖,随后赶紧说道:“现在不是这处处都在传闻,说是城中内外处处皆有暗通之人,早上说那李家已经和定襄侯约好了,下午又有人说,张家也和定襄侯约定好了,最后到了晚上,可能连刘家都和定襄侯说好了,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哪家还定襄侯说好了,所以我在想,别不是连墨贺都和定襄侯说好了。” 说完这些,他还赶紧自辩道:“将军千万不要误会,我追随你这么久,咱们也都是河中人,哪里有可能暗通那定襄?” 郭集材却淡淡说道:“那我方才问你的时候,何以那般反应?” 阚厦就说:“我那时担心将军你误会了!”他解释之后,又问:“将军还没说清楚,为何说墨贺留了隐患?” 郭集材闻言,也顾不上其他,叹了口气,道:“因为他派出去的一队兵马,劫持并且烧毁了定襄侯的一条补给线,让对面的军营缺少了众多粮草!” “什么!”阚厦立刻大惊失色,“这寻常的兵马,若是被劫了粮草,那无疑就是要走上绝路了,毕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军队没有了粮草,那几万大军人吃马嚼的,如何能支撑得住?士气先就要低落了,最后只能被逼着强行决战!” “谁说不是啊!”郭集材的话语中,满是无奈,“若是换了旁人,只要知道这个消息,我自是大喜,还要领兵掠杀一番,跟着布置陷阱,等着其人急切来攻,好一网打尽,可这人既是定襄侯,事情自是不同了。” 阚厦也略显激动的说道:“是啊,就想着要拖延拖延,谁曾料到,居然是这般结果!那个墨贺墨先生也真是的,表面上智计百出,却在这件事上犯糊涂,若是逼着定襄侯领兵来攻,以其人手段,加上城中局面,我等有什么胜理?” 郭集材还是叹息着道:“事已至此,也只能这般看着了,好在某家还有一点脸面,加上还有一点能耐,固然不能接替关之山,管理整个局面,可单独一路两路的情况,还是能控制一下的,只要控制局势,抽调兵马归来,聚集足够的人手,便是那位定襄侯,亦可以与之斗上一斗!” 旁边的阚厦赶紧点头,表示支持。 郭集材便就问道:“对了,之前乌将军已有回信,他的兵马,如今走到了何处?” 阚厦拱手道:“属下刚刚得到情报,说是那兵马再过一日,便将抵达。” 郭集材笑道:“好!让他们小心一些,绕过定襄军营,防止意外,等人一到,我等人手增加,这胜利的可能便就增长了许多!” —————— 这一位主将、一位副将交谈的不错,殊不知二人的这番对话,很快就被送到了墨贺的手中。 看着手上所记,墨贺眉头紧皱,微微摇头,最后居然气极而笑,等笑声平息,他对着面前那人淡淡说道:“真个好笑,从来兵家使兵,听说敌军粮道被劫,往往都是大喜过望,认为胜局奠定,结果这两个倒好,反倒是担心敌人因此而进攻,按理说,这敌人一定要进攻,其路径便已可以预测,等于料敌于先,岂不是可以从容应对了?” 说着说着,他摇了摇头,发出了苦笑:“到底还是让李怀的名声给吓着了。” 在他对面站着的人,微微低头,神色如常,说道:“这实不怪其人,毕竟那定襄侯所为,确实骇人听闻!不说旁的,就说那王英,先前我去,便注意到其人不对,本以为还有把柄拿捏,但转眼就被定襄破去,如此手段,着实是神鬼莫测,被人敬畏,是理所当然的。” “哼哼,”墨贺冷笑一声,“他现在的名声起的快,跳得高,但是建立在常胜不败的基础上的,但实际算一算,其实时间不长,只要有一次失败,便要将威望散去,正是其勃也兴焉,其亡也忽焉!” 话未说完,忽有人急切来报,并且送上一封战报。 墨贺心感不妙,接过来一看,身子就微微一晃,随后顾不得其他,直接就让人去呼唤郭集材过来。 他对面那人面露疑惑,但并不询问,拱手告退。 很快,郭集材匆匆而来,一边走,一边道:“因何而唤?某家正在外面观阵,打算布置局面……” 墨贺直接将手上的军情递过去,沉声道:“乌将军之兵马,已经中伏,溃败!” 第三百三十八章 你到底还是来了 “这怎么可能啊!” 当郭集材得到消息,急急忙忙的冲到墨贺所在之处,随后从后者口中得到了确切消息之后,满脸的震惊与无法置信。 “但这就是事实……”对面,墨贺叹息一声,将手上的战报,递了过去。 郭集材拿过来只是看了一眼,脸色便一片铁青,最后叹息了一句:“果然是定襄侯,不愧是定襄侯,到底是定襄侯啊,从前只是听说他的种种作为,以及诸多战绩,还不觉得如何,只有亲自面对,才知道其厉害!” 叹息之后,外面又有人过来传报,说是有溃败的兵卒过来,还有人说是带来了定襄侯的口信。 “让人进来!”墨贺坐下来,就让下面的人,将那几个兵卒给带上来。 郭集材正好也就坐在一侧,准备旁听。 很快,七个兵卒便就带了上来,一个个看着都是颇为狼狈,不仅身上的衣袍有所损伤,其中有几个人脸上还有伤口。 这般装扮,再配上他们那一个个满脸的惊恐之色,更是充分说明了,这几个人实乃被吓破了胆。 不过,在看到坐于堂上的墨贺与郭集材后,还是赶紧行礼,只是显得颇为畏惧,其中有一人还隐隐后退。 “你们是乌扎将军麾下?”墨贺直接问道。 其中就有一人出来,拱手说着:“小人等,确实是乌将军麾下。” 郭集材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麾下,那乌扎他人呢?” 那为首的兵卒脸色一紧,赶紧道:“我等也是无奈,将军轻敌冒进,结果中了埋伏,随后撤退之时,又中了埋伏,等最后兵败,靠着亲兵护持离去,结果又中了埋伏,直接就被擒拿了,这样连连受到埋伏,便是我等有心护持,那也是无能为力啊!” “哦?那我怎么听说,你们还来给他定襄侯做说客了?”郭集材还是冷冷说着。 “这……”那兵卒与其他人都是露出了惊恐之色,其中一人赶紧辩解道,“我等也是没有办法,定襄侯所率之兵马何等强横,根本不是我等能够对抗的,直接就被擒拿了,最后说是放了我等过来带话,又怎么拒绝?毕竟将军还在他手上。” “那……”郭集材还待再说。 墨贺却阻止了他,然后问道:“若是我所知不差,想要这般连续伏击,其实并不简单。” “不错,”郭集材苦笑着点头,“这接连埋伏,说着、听着都简单,其实颇为复杂,因为要提前探查到兵马踪迹,布置之后,还要预料到兵马动向,这其中无数的斗智斗勇,提前预判,加上兵马逼迫和诱导,最后才能三连伏,若是真有一个人,能算计到这般地步,那便是输了,也该服了。” “既如此,那再追究其他,意义也不大了,还是先听听,那李怀让人捎带了什么话过来吧。”墨贺说着,将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几个兵卒。 几个兵卒一阵紧张,还是为首的那个开口说道:“那位定襄侯,让我等告知几位贵人,说他已是做好准备,若是几位……几位不想见到生灵涂炭,也不愿意牵连亲族,还是尽快束手就擒比较好,否则的话,那下场绝对让人后悔……” 那人说到这里,赶紧闭嘴,不敢再多言,同时低下头,一副无辜的模样,无非是在向两位贵人表明,他只是要转告这些话,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的。 果然,郭集材的脸色越发阴沉。 但这还不算完,后面忽然又有一个兵卒说道:“还有一句呢,说是那位定襄侯,不仅要破了洛阳,还要直接平了叛乱!所谓叛乱,对他而言,根本不值一提,识相的就赶紧投降!” 这人说的时候,语气还隐隐上扬。 结果,连墨贺的眉头都微微皱起,他低语道:“这第二句,有些古怪……” “口气可真……”郭集材一听,本能的就要嘲讽一句,可随后便硬生生话锋一转,“那位君侯还说了什么?” “不对!”忽然,又有一名兵卒,突然道,“那位君侯没有说过这句话,这句话是他旁边那个高个子、大肚子的强壮将军说的!那人口气很冲,说完之后,还被定襄侯瞪了一眼!” 跟着又有兵卒道:“好像是这么回事,你们看清楚了吗?”他转头看向其他人。 顿时,几个兵卒都陷入了回忆。 “够了!”郭集材终于忍不住了,他一呵斥,几个兵卒立刻就是一个激灵,纷纷都定了神,小心翼翼的看了过去。 “别的不说,你们既是军中,那就将当时的情形给我说一遍,”郭集材不管其他,只是问着,“这前后三次埋伏,都是如何中伏的,你们又是怎么被抓住的,前前后后遇到了多少兵马,即便心里没有概念,也要给我说手,敌人看着有多少人,是盖过了一片树林,还是长长的一列……” 被他这么一问,几个兵卒稍微放心下来,见不是追究自己的责任,便认为自己等人或许能安稳下来,于是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与此同时,援军被伏击、最后全军覆没的消息,也从这里迅速扩散,尽管墨贺第一时间就下令禁止讨论,不许传播,可哪里能拦得住? 至少这洛阳城中最核心的官吏与将领,都很快知晓,随后便是人心惶惶,道路以目。 “这事是真的?” 阚厦也得了消息,他其实是最早知道的一批人,几乎与郭集材同步知晓,只是当时这主从二人都无法确认消息的真假,所以作为主将的郭集材急匆匆的离去,找墨贺验证真假去了,而阚厦则继续在城墙上巡查、探查,只是看了几眼之后,他得了消息,说方才传来的军情为真,这心里就算是彻底绷不住了。 在随后的时间里,阚厦虽然人还在城墙头上,可却如坐针毡,心里备受煎熬,不时朝着城墙下面的树林看去,生怕什么时候冲出一堆官兵,将自己擒拿了。 所以等上面让他休息的命令一到,就急匆匆的离去,也没有回家,而是径直来到了一间茶肆,等跑堂的将茶水满上,他的对面就做下来一个人。 “你到底还是来了,但既然来了,想来是想清楚了。”那人一坐下,就说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 昔日牵此家,今日通他门 坐下来的这个人,看着面容普通,衣衫也不见什么特殊之处,不过眉宇间却有一股书卷气,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还有人向他行礼,问候一声“王先生。” 原来,此人名为王学,也有些来历,据说乃是青州一片的王氏出身,不过却是个旁系,早些年间,山东一地闹了旱灾、饥荒,便是世家、宗族也不好过,那些旁系子弟,更是饿死了不少。 这王学便随着其族叔逃难来到了河洛,先后在河东、河中、洛阳求学,前两年在洛阳定居下来,因自幼好学,加上又有文采,很快便在洛阳有了贤名,去年又娶了当地名门蔡氏之女,因此颇有威望。 他出现在这里,自是引起了众人注意,不过随后便有人认出了这王学对面那人的身份,也称呼了一声将军。 阚厦勉强挤出笑容,给予了回应,但随后就有些担心的对王学说道“在这里谈论,不会出什么事吧?万一被人听了去。”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声若蚊呐。 王学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低语道“听阚兄这话的意思,大概是动了心了,这也难怪,毕竟洛阳如今的局势,每个人都不得不多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我上次与你说的时候就断言过,只要一日,你就得改变主意,如今看来,果是如此。” 阚厦眉头一皱,便道“这个时候,你就别来说这些了,我今日有个消息要告知你,只是此处人多嘴杂,并非良地,你我既已见面,那就换个地方吧。” “不急不急,其实我们这般坐着,喝喝茶,说说话,才是正常,若是一碰面,立刻起身离去,让人看见了,才不免多想,你说呢?”王学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神色微变的友人,提醒道“你我本就是好友,当年饮酒作乐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后来你去从军,但凡归来都会与我碰上一面,喝喝酒,吃吃肉,又有什么不行的?”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在这洛阳,我等旧友重逢,有什么要避讳的?”王学笑着说话,同时举起茶杯,轻饮了一口,等放下茶杯,手指上已经沾了茶水,在那桌面上轻轻滑动,写下了一个监视的“监”字。 阚厦立刻便是眉头一跳,差点就跳将起来,好在他多少是行军打仗了几年,还是有些定力的,马上就镇定下来,随后说了几句闲话,只是这神情却是心不在焉。 最后,王学忽然站起来,抓着阚厦的袖子,就大声道“好啊,好啊,你这老小子,居然还有这等心思!” 他声音不小,登时就让周围几桌子人都纷纷侧目,其中在这茶肆的角落里,更是有两个人神色严肃,一个人更是伸手摸向腰间。 阚厦登时骇得亡魂皆冒,还以为自己的这个好友,其实已是永昌探子,是要钓鱼执法,抓着自己去邀功领赏! 好在那王学接着就说道“你我都一把年纪了,早就过了寻花问柳的岁数,加上我有娇妻美眷在家中,如何能够应你?不过,听听小曲还是可以的,洛阳绿巷之中,正有几位音律大家,你随我来,我为你引荐一二!” 旁人一听这话,也都纷纷笑了起来,不少人还朝着阚厦投以笑容,蕴含深意。 角落里的两个人也恢复如常,将深入腰间的手,收了回来。 阚厦则是一脸无奈的被王学给拽了出去,等走出了门外,他立刻小声抱怨道“你这话一说,我这名声可就毁了,你家中有娇妻美眷,我那家中却是个河东狮,若是消息传回去……” “事急从权!等会自是要为你解释,如今先随我去那绿巷!”王学与阚厦一副亲近模样,二人一路行走,很快便到了洛阳有名的烟花之地。 王学就道“今日还有不少好友在那等候,等会我为你引荐一二。” 阚厦根本就没有反驳的机会,便被生拉硬拽进了一间楼阁,这一进去,立刻便是诸多音曲扑面而来,同时夹杂着不少喝彩,瞬息之间,若是不提高声音,便很难让旁人听到话语。 王学就凑近阚厦耳边,低语着说“永昌贼养了条好狗,名为墨贺,此人来历神秘,但手下有不少探子,如今洛阳内外,边边角角,不少人都被他收买,你乃是名将从属,职责重大,必是早已被他盯上,方才不好和你多说,但来了此处,便有不同了。” 阚厦听的心中一凛,虽然周围声响不断,他听得断断续续,但大体意思明了,再看好友,依旧笑呵呵的模样,仿佛正在闲话愉悦之事。 对面就有小厮过来问候,王学便说了如同往日一般,那小厮就领着他朝着楼上走去。 王学则对阚厦介绍起来,说着此楼过去,以及楼中花魁故事,不时指着那高台上的几位抚琴女子,称赞了几句。 等几句过后,他们来了二楼。 王学则对着阚厦隐晦了使了个眼色,随后朝着楼下看去。 阚厦顺势一看,正好见着有两个人被那楼中豪奴挡住,双方似有口角,那两人还朝着楼上看来。 阚厦见状,连忙收回目光,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王学这时笑道“莫慌,莫慌,定然不会让你妻子呼啸,这楼东家很是上路,最是保守秘密。” 阚厦知是暗语,苦笑点头,同时凑近低语,说着“看来,你是真的找了新喜了。” 王学笑了笑,回了一句“也是机缘,我有个远方亲戚,如今正帮人做事,还是靠他穿针引线,说起来,我这亲戚也是有趣,先前还帮我联络了另外一家,而今那家正当红,我那亲戚却是消失不见,还以为兵荒马乱的出了事,没想到一回来,却做了另外一家的伙计,着实是个有眼光的。” 两人说着,随后一转,走进长廊,行至一半,王学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王学指了指屋子里的人,说着“几位好友皆在,我来为你引荐!” 第三百四十章 什么!连你们都暗通定襄? 看着屋子里的那些人,阚厦一时间愣住了。 这间屋子很大,里面还有几个隔间,一看就是这座楼宇中,最为华贵、典雅之处,平时肯定是被拿出来,给达官显贵吟诗作对用的。 而现在,里面摆放着的桌子、茶几、椅子、矮塌的旁边或者上面,都站着或者坐着一人。 这些个人多数都气度不凡,其中不乏让阚厦熟悉的面孔。 正是这些熟悉的面孔,让他十分惊讶,其中三个出现这里,阚厦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隐隐已经有所猜测了,可其他两张面孔,就让他十分意外了。 王学当然没有迟疑,走进去之后,便将那房门关上,同时对阚厦笑道:“你也不要惊讶,我等聚集在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都是打着诸多名头,加上过去的种种借口,倒也不会引人怀疑。” 关好了房门,他走了过来,边走边说:“这里的一些人,你可能认识,不过其他人,还是得我来为你引荐啊,来来来……” 他亲热的引领着阚厦走了几步,脸上带着笑容。 而他们两人这么走进来,早就将其他人的注意力给吸引过来了,都纷纷将目光投注过去,有几个人见了阚厦的面孔之后,先是一愣,继而露出了笑容。 “这位想来不用我来为你介绍了,”王学走到一个人的跟前,笑道:“李家的李三郎,昨日你才刚刚见过。” “见过阚将军。”那李三郎拱拱手,面带笑容,“有你加入,我等大事可成矣!” 阚厦却苦笑着回礼,说着:“之前便听传闻,说是李家要投奔定襄侯,没想到果然如此。” 那李三郎还没有说什么,他身后的那人就轻笑一声,说着:“定襄侯天纵奇才,战无不胜,又有朝廷大义,已经攻至洛阳城前,这城破不过时间早晚之事,我等本就是被贼人强逼着、胁迫着,不得已才妥协一二,本就属意朝廷,现在乃是拨乱反正,又如何能算是投奔朝廷?我等本就是朝廷之民!” 这人面容国字脸,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更显气势。 阚厦被说的难以反驳。 王学就道:“这位阚将军你也该熟悉了,张家的张丹,可是有名的嫉恶如仇。” 阚厦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我自是记得、也见过,先前庆功会上,这位先生曾经当众斥责关之山。” 随后,又有一个瘦削男子轻笑着说道:“那关之山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过去他敢嚣张,是没有碰上厉害的,但等定襄侯一出山,他关之山又能如何?还不是被直接生擒活捉,送去长安。” 王学顺势就介绍着:“这位也是熟悉面孔吧,刘家的刘眠兄弟。” 阚厦又苦笑起来:“昨日才见过刘家兄弟,只不过刘兄当真是掩饰的不错,毕竟昨天你才和将军称兄道弟,没想到……” 他嘴里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唏嘘和震惊。 没想到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李家、张家、刘家! 这可都是洛阳有数的大族,历代都有人在朝上、在地方上为官,在地方官府中,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影响力,那些个吏胥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其附庸、亲友。 为了笼络这几家,永昌侯罗致远着实耗费了不少的功夫,许诺了众多,没想到最后…… 那刘丹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得意的大笑,说着:“这也不算什么,若是无从隐藏,哪能有今日的机会?说实话,能在这里见到阚将军你,我也着实意外。” 阚厦听着,不由一愣,最后还是苦笑。 可不是如此么? 王学则继续指着一人道:“这位,乃是唐家的唐延,”又指着另外一人道,“卢家的卢曲贤。” 阚厦脸上苦笑不去,喃喃道:“又是两大家族,这洛阳的几个大族,这下可都是凑齐了,唉……”其实他方才虽然没有认出这两人的面孔,但隐隐已经有猜测,现在不过是证实罢了。 王学笑道:“这本就是正常的,他罗致远乃是叛逆,为了一己私欲,而要乱了天下之人的安宁,诸多君子本来好端端的待在洛阳,求学的求学、为官的为官,便是那游戏山水的,也自得其乐,结果他来了,便逼着众人拿起刀剑,与朝廷为敌,哪个能忍?” “正是这个道理,”又有一人站了出来,这人却不如其他人显得文雅,有几分粗犷气息,“不说这洛阳城中的诸位,便是我等河中人士,从军做将,那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国家戍边!” “说得好!”又有一位直接站出来,“逆贼可恨,人人得而诛之,只是如今他们势大,手上还有兵马,因此肆无忌惮,我等不得其抗,最多是不同流合污,只可惜这洛阳东都陷于贼手,我等本无能为力,眼下有定襄侯要澄清宇内,自是要与之相应,方不亏此一场!” 二人先后发言,屋子里的气氛登时就热闹起来。 王学也对阚厦介绍着:“这两位,阚兄没有见过,不过却应该是听过的,他们一个来自河中郭家,一个出自河东蔡家!” “什么!”阚厦这次终于压不住情绪了,满脸的意外与吃惊,“这……你们两家,都暗通定襄,要背离永昌侯?这……” “什么永昌侯?永昌贼也!”带着粗犷气息的男子摇摇头,直接纠正,“这等逆贼,天下人人皆可诛之,我郭家又岂能落于人后?” 阚厦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过了,赶紧给二人告罪。 那两个人并不追究,显得十分大度,而且经验丰富。 屋子里的众人,却十分理解阚厦的反应,因为他们最初在得知这两人身份的时候,也是一个个大跌眼镜。 原因十分简单,就是这河中郭家与河东蔡家,和那永昌罗致远的关系,太过亲近,双方几乎是利益共同体。 旁的不说,如今被墨贺特地召集过来,指挥放手的郭集材,以及那位和关之山先后落网的蔡冰,都和这河中郭家、河东蔡家有着关联。 以至于阚厦在平静下来之后,都忍不住在想。 莫非连郭集材将军,都…… 正当此时,王学忽然道:“阚兄,你今日应该得了个消息吧,不如与诸位说说。”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定襄之胜,将终于吾手! “今日,本有一路援军前来……我是说永昌军的援军前来,结果半路就被埋伏,最终全军覆没!这件事的情报,如今已在墨贺等人手上……” 随着阚厦的话语进行,屋子里的众人都凝神倾听起来,而表情也慢慢的从严肃和担忧,变成了欣喜与振奋。 “我就知道,定襄侯既然来了,那就必是有所准备,早就布局好了!所以一边散播消息,让这洛阳城中虚实不定,人人皆与反贼离心,相互之间猜忌、顾忌,哪里还能再为贼人助力?”那唐延立刻站出来夸赞。 卢曲贤也站了出来,笑道“不错,而且现在看来,定襄侯所率领的朝廷兵马,之所以停在那龙门堡外,是为了围点打援!”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 “正是如此啊!” “这下子就说得通了,不愧是卢兄,就是知兵!” ……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个个都很是释然。 王学则对阚厦道“阚兄也是知兵的,更是随着郭集材将军打过几次仗,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定襄侯是否真有这般深意?” 阚厦心头清楚,这话明着要询问自己的看法,其实是看重自己的身份,想让自己透露情报,而且是墨贺与郭集材说过的情报。 对于这里面的门道,他心里是十分清楚的,自己既然来到了此处,那就没有退路了,本以为是和王学一个人碰个头,双方约定一些事,有些默契,没想到被直接带到这里,和这么多人见了面,等于是将把柄直接送过来了。 除非自己真能丧心病狂的回去就把这些人都给举报了,否则就已是和对方捆绑一起,一损俱损,难以独善其身。 但举报是不可能举报的,阚厦既然来到了这里,显然就是觉得永昌军前途暗淡,跟着死路一条,想要找条活路、退路,既然如此,又怎么能自断这一条路呢? 于是,在权衡了利弊之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了一遍。 顿时,众人的神色更加安定了。 在众人交流了一番之后,王学最后举杯道“今日能得阚兄之谊,我等如虎添翼,光复洛阳,指日可待!我等当敬阚兄!” 众人纷纷响应,阚厦推辞不过,与众人共饮。 随后,他们便纷纷散去,但并未离去,而是各自叫上了一二女子,开怀畅饮。 “这也是为了麻痹那墨贺,”王学低语说着,“你当小心,今日之事传出去,必会受到墨贺重视,好在你并非他的手下,而是在郭将军手下当差,只要应对得当,不慌乱,问题不大。” 阚厦点点头,他心里已有准备,道“我回去便会小心。”但刚要迈步,却被拦住。 “别急着走,你这时候走,一看就知道不是来这里寻欢的,直接就暴露了。”王学话音落下,那边就有几个女子款款而来。 阚厦顿时目瞪口呆,赶紧小声说着“家有悍妻,你也知之……” 王学直接就道“性命重要,还是此事重要?你若是直接走了,那可是要被怀疑的,郭将军都未必会信你!” 阚厦顿时犹豫,这时女子已然将他围住,随后他又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学从容脱身,翩然离去,只是走的时候,这位好友解释一句“我那妻子已备好酒菜,等我回去,而且你我同来,又同留下,传出去,难免被人怀疑,你留下,我走,显得你色急而我如常,如此安矣!” “你给我回来!” 呵斥声中,阚厦彻底败下阵来。 但正像王学所说的那般,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等他回到郭集材跟前,知道有人已将消息通报过来时,他这位上官,也只是哈哈一笑,轻轻敲打了一句人,让他注意风评影响,回去小心河东狮吼,便不再追究,让阚厦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另一边,随着这次聚会,以及阚厦泄露出去的消息,越来越多的战争细节被纰漏,洛阳内外的世家、宗族、大族、豪强、富贾接有动静,整个洛阳城暗流涌动,整座城池宛如坐落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一样,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谍报行动发生。 —————— 啪! 将手中的情报朝桌上一扔,墨贺露在外面的双眼中,透露出深深地无奈和愤怒。 “又是一起通敌之案,而且还涉及到张家!这已经是三天之内,第七个涉及到张家的案子了!”他有些不耐烦的说着,“现在,怕是连街上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张家有着问题!暗中给李怀通风报信,但偏偏我不能动他,就因为侯爷的吩咐!” 边上,一个表情淡漠的男子淡淡的安慰道“永昌侯这也是迫不得已,如今这情况,我等是靠着兵力强压当地世家、豪强,若是将他们逼急了,这情况可就不同了。” “我如何不知?只是这般束手束脚,无法施展啊!”墨贺叹息了一声,“当下我所做的,无非就是拖延,要等罗侯取得大胜,得了兵马,再顺势归来,到时候强势君临,自是所有问题都能一扫而空……” 最后,他忍不住道“相比之下,还是我那……那李怀更是省心,背靠朝廷,又有诸多助力,名声起来了,也就顺风顺水了,这世间的事,从来都是顺之则顺,逆之则难,但我之报复,不如此,不得成啊!” 这边说着,那边忽然又有消息传来,说是又有一支兵马抵达,这次走的是洛阳以北小道,结果也被埋伏了! “郭将军呢?”墨贺压下心头烦躁,便就问着。 “郭将军已经带着兵马前去支援了!” 只是话音刚落,就有消息传来,说是郭将军回来了。 “这么快?”墨贺一惊,随后叹息起来,“如此看来,这一支援军,也已是败亡,莫非真要让那李怀打出个围点打援?”他语气中满是不甘。 却没想到,很快郭集材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满脸都是兴奋之色,他大喊道“我有了破定襄之策!我有了破他之策!定襄之胜,将终于吾手也!” 第三百四十二章 将军好气魄! 即便是墨贺这等心志,猛然间听到这般话语,也免不了有些意外,继而便注意到了郭集材那等自信的口气,知道不是信口胡说,也不免有些振奋。 于是,墨贺很是直接的问道“不知将军有何妙计?可是发现了什么?”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想通了些许事来,”郭集材前行两步,坐了下来,“墨先生,你可还记得,先前老乌来时,我曾经观对面的兵营?” “不错,”墨贺点了点头,“当时消息传来的时候,将军正在城头观看对面局势,是得了消息才赶回来的。” “正是如此,但这里面就涉及到了一个问题,而且是十分浅显的道理,”郭集材露出了笑容,语含得意,“那联军前前后后不过两三万人,而先前的援军人数也不在少数,至少也近万,要埋伏这等兵马,要分兵多处,就算靠着精妙算计,能够绕开,前前后后至少也得两三万兵马,这就是说……” 墨贺明白过来,直接就道“也就是说,将军你远望的时候,对面的兵营其实是在虚张声势,里面很可能就是一个空营!” “正是如此!”郭集材便感叹了起来,“着实是让人佩服啊,在这种情况下,那位定襄侯还有胆量布下这么一个空城计,这需要何等的胆魄啊!换成是我,决计不敢如此,但这也便表现出了其人手不足的事实,给了我等机会!” 墨贺问道“所以,等下一路援军抵达的时候,将军便要出兵攻打朝廷联军的军营?” “正是如此!”郭集材露出了笑容,“按理说,那位定襄侯算无遗策,在营帐之中肯定也已经布下了陷阱和准备,但无论如何,没有足够兵马坐镇,都是致命缺陷,只要我等提前做好准备,便可以一鼓作气,将之彻底击溃!” 墨贺不由点头,很是赞同这个看法,随即道“这事其实说来,也算是歪打正着,本来援军抵达,是为了帮助我等抵御,李怀所率领的联军,现在却被一个接着一个的埋伏击溃,就算没有人刻意去宣扬,这消息也早晚都会传到其他各方兵马的耳中,到了那个时候,那些兵马再来的时候,肯定就要有所顾虑了,时间长了,恐怕更加难以节制……” 郭集材直接接过来就道“是以这件事归根到底,问题的整个根源还是在定襄侯所领的联军身上,这就是个巨大的威胁,但如果只是牺牲了几支援军,就能直接将之击破,那也是值得的,未来侯爷的计划也就没了阻碍!” 墨贺还是点头,并且恭维道“还是将军你经验丰富,能发现这等要紧之处,等一切顺利,你击败了他李怀的兵马,那他过去的些许名声,也就都成了你的踏板,可以让你名扬天下,真正坐实了天下名将的名头,毕竟连关之山他们都败在了李怀手上。” “哪里哪里,这可算不得本事,不过是恰逢其会,也是他定襄侯孤军深入,才给了我这等机会,”郭集材礼貌的客气了一番,但只是看他那副笑脸,就知道这话必是言不由衷,“更何况,想要完成此事,多多少少还是需要旁人来相助的,尤其是诸多援军,亦需要旁人配合。” 墨贺跟着就道“无论如何,我等总算是找到了一个能取胜的法子,将军可有定计?” 郭集材笑道“有些,关键其实在接下来援军再来之时,但这件事只能我等知晓,还不能告知援军,否则就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想要为常人不可为,些许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墨贺点头表示理解。 郭集材顿时大喜“知我者,墨先生也,既如此,我等不如就将这件事商谈清楚,然后如此……这般……” 二人当场就这么计划起来,越说越是投机、兴奋,很快就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等郭集材离去的时候,他更是意犹未尽“当前这只是一个大致的计划,战场上瞬息万变,方才我等所设想的情况,虽然都有可能出现,但也有想不到的地方,这就要等真正交战的时候随机应变了,不过这总的基调,却是已经定下来了。” “在下自是知道这些的,”墨贺点点头,然后由嘱托道“还有一点,还望将军能够谨记,那便是今日你我商谈的事,还望不要再告知其他人了,你也是知道的,现在不仅是城内有不少人暗通城外,就连你我的身边,都有不少这等人,还是要避免泄露的。” “是啊。”郭集材说着,语气中带有了一点唏嘘,“这种情况下,才能看得出来,什么人是可靠的,什么人难以依靠。” 但紧跟着,他的精神就重新振奋起来“无论如何,下一次援军抵达之时,就是见分晓的时候了!” “不错!” 两人计划得当之后,表面上还是一切如常,但在接下来的两天之内,却有层层命令传达下去,虽说打着各种名目,但实际上,都是为了援军抵达的时候,能够一鼓作气,达成目的! 就这样,时间缓缓流逝,终于还是到了那一天。 当下面传讯的人过来回报,说是新的一支援军已经抵达了洛阳外围,并且在小心的前进之时,墨贺与郭集材则站在了洛阳的城楼之上,他们远远地看着那座军营。 “将军,你可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听着这般询问,郭集材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道“今日乃是关键之时,一定要一战而功成!” 墨贺也点头说着“此事,也要谨慎,若是那李怀有所预料,提前做了准备……” “若是定襄侯提前准备,也不见得是坏事,那他便就无法挡住援军,总之,还是有赌的成分,不过……”郭集材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直言不讳,“这世间的兵家事,又有几个不是在赌?某家今日,便是要拼一拼这气运!” 说话的时候,他大手一挥,气迈雄壮! 墨贺面露敬重,忠心赞曰“将军好气魄!”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兵贵神速,突出一个“快”字! 阚厦的心中很是焦急。 他此刻一人坐在营帐之中,面前堆放着一堆文书,正需要他一一过目。 作为郭集材的副将,阚厦的工作可不光是跟在旁边冲杀,还要在这位主将不得空的时候,简单处理一下军中要务。 往常便是如此。 只是此时他的心根本定不住,更是收不住心神,那一双眼睛的眼神更是一个劲儿的朝营帐外面撇去。 营帐外面正有几个巡查的兵卒来回行走,分明是在警戒,偶尔有几个人靠近过来,都被这些巡查给支开了。 “糟糕了!往日的联络方法,根本就不奏效啊!” 看着营帐外面的一幕,阚厦深吸一口气,心头有些焦急起来。 他也是在今日早晨,准确的说,是半个时辰之前,才真正知道了自己那位上官的打算,以至于有些措手不及。 自从他与王学等人见了面,事后又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之后,就和那几个人有着联系,也是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那城外的兵马对洛阳城内外的渗透到底有多厉害。 不光是城里的大户们已经和城外暗通曲款,便连这军中的诸多兵卒,都有不少已然变节,只是安耐着隐藏下来,看那样子,分明是想要借着身份搞一搞事,显是觉得单纯的反正还不过瘾,要再立立功劳,才能舒坦。 知晓了这些之后,阚厦在惊骇的同时,也免不了松了一口气,想着若是自己真还像之前那般死硬,跟着郭集材一条路走到黑,说不定都不用战败,打着打着仗,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就被身后的人给砍掉了。 在松口气的同时,他也越发安心起来,觉得自己已然正确站队,可以高枕无忧了,唯一值得担心的,就是自己先前在那青巷中的事,会不会传入妻子耳中……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这边安心了还没有多久,他那位上官,居然会闹出这等事来!若真让其成了,那这结果…… 这边想着,那边就有人过来传报,说是郭集材将军已经点起了兵马,开始出营,朝着对面急攻过去了! “来不及了!” 得了这个消息,阚厦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就想着走出去。 他这个举动,可以说十分危险,因为他那主将虽然有时候颇为糊涂,但是行军的时候,规矩却是不小,规定下来的命令,就要求手下的将官要严格执行,不可轻易逾越。 过去有那些个冒头的,先后都被贬斥,就连副官也不例外——否则他阚厦还不能这般顺利的坐上这个问题,但现在…… “关键时刻,是顾不上许多了,我毕竟已经上了这条船,是怎么都不得脱身了,与其三心两意,倒不如孤注一掷来得好,更何况,这永昌行事太过极端,根本不是成事的料,早晚还是败亡,到时候我也不得好下场,更别说什么身份地位了,这些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他在心里暗暗决定,但就在即将走出营帐之际,外面忽然有人过来。 “阚将军,我得了族叔的要求,过来给你传信……” 那人拿出了一块令牌,朝着两个正在试图阻挡的兵卒一亮,那两个兵卒立刻拱手后退,将那人放了进来。 阚厦停下脚步,一看其人,不由一愣。 这人他可不陌生,前几日在那青楼之地就见过,知道是出自河中郭家,名为郭寿,和他这位主将有些关联,但并不是太近,而且…… 他也不是在军中任职啊,怎么会带着将军的口信过来,还能拿出将军的令牌,莫非…… “我是偷偷前来的,仗着同乡相助,才能入得军中,一直都在潜伏。” 那郭寿一走进来,就轻轻低语,说出一番话来。 阚厦松了口气,但跟着有紧张起来,道“果然如此,不过郭兄今日这般行事,事后难免被有心人追问,怕就要暴露了!”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我潜伏在军中,为的就是今日,否则也不会伪造这块令牌,这东西今日既然用处来了,那事后无论如何都会暴露,因此此来,就是为了知道今日到底是什么局面!”郭寿说着说着,表情严肃起来,“今日过来与你接触的人,全部都被挡在外面了,还回报说,你在里面似有急事,我等商定之后,决定让我过来……” “你来对了!”阚厦小心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急切说道,“永昌军确实要有大动静,而且之前一直在隐藏真实用意,恐怕整个洛阳内外,都没有几个人真正知道他们的真实用意,知道今日真正动兵的时候,才暴露出来。” 简单介绍了情况,他终于说到了重点“他们要趁着君侯领军伏击永昌援军的时候,袭营!” 郭寿闻言大吃一惊,问了几句之后,已是一脸严肃,所以也不愿意在停在此处,而是转身就要离开,明显是要将这个消息赶紧传到联军军营。 阚厦还在后面提醒“兵贵神速!一定要快,将军的兵马就是要以一个快字而成事,现在怕是已经到了……” 只是不等郭寿走出营帐,外面忽然一阵混乱,随后便是人喧马嘶,最后诸多混乱! 营帐里面,阚厦和郭寿对视一眼,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忽然,阚厦心里灵光一闪,冲了出去,走的时候还嘱咐了郭寿一句,让他留在这里,不要乱走。 郭寿到底是混入军中,没有经验,看着这般局面,早就已经慌乱了,哪里还敢乱走,闻言便老老实实的待着,只是阚厦离开之后,那营帐外面的局势越发混乱,慢慢的能看到诸多身影,如同无头苍蝇一样的四散奔走,惶惶如丧家之犬! 众多叫喊声、呼唤声交织在一起,吵杂而震耳欲聋。 郭寿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越发担忧起来,尤其是后来,更是有人开始冲击这座营帐,好在有外面的护卫兵卒阻挡。 只是后来,人越来越多,眼看着护卫兵卒也有人受伤,或者退缩,局面越发不利。 但正在这时,阚厦领着一队兵马冲了进来,将那些混乱的人影逼开。 然后阚厦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一见郭寿,就低语道“郭集材中了埋伏,在君侯的营中大败,生死不知!眼下,那被他带过去袭营的兵马,已是溃散!” “什么?这么快!”郭寿大吃一惊! 第三百四十四章 窃权 ”怎么可能?将军岂能生死不知?” “将军去时,分明是信心满满,又怎么会有这般变化?” “阚副将!消息可靠!” 一连串的惊呼响起来,很快就接连传出。 相比之下,倒是那阚厦更是镇定。 “这固是让人惊讶,但仔细想来,也并非不可能,毕竟那位可是定襄侯!”阚厦的情绪其实也颇为激动,虽说顾虑着旁边还有巡查兵卒,不敢表露的太过于露骨,只是很多情绪,已是难以隐藏。 至少郭寿便能感受到不少,只是他很清楚,当前这混乱的局面,加上紧急的情况,就算其他人注意到阚厦的情绪有异,也顾不上探查,更何况,他们也不会认为,这位郭家副将,是因为当前这个不利局面,在因此而激动。 毕竟,其他人同样很激动,只不过是慌乱的激动。 不过,在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总算有人稍微镇定下来,然后就统统将视线汇聚到了阚厦身上,一副瞪着他拿主意的样子。 感到这等局面,阚厦才恍然惊醒,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等情况下,我作为将军副将,在将军生死不知的情况下,岂不是就成了这三军统帅,最高指挥?” 意识到这一点的,明显不只是他一个人,对面的郭寿也是精神一振,与阚厦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意思。 整个局面,似乎就要打开了! 毕竟,作为一个里通外敌的内奸,阚厦原本只能说是偷偷摸摸的传递一些关键情报,还要费尽心思的隐藏自己,但现在,如果这个内奸直接成为了最高指挥,岂不是就能名正言顺的带着整个兵马投敌了? 不! 二人又对视一眼,眼神交汇之间,都看懂了彼此的意思。 他们能做的,比这要多得多,带着队伍投敌在里面,反而是不那么好的选择。 掌握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同样也就意味着,他掌握了人事调动的权力,更意味着他能够对整个城防进行布置,甚至连一些陷阱、布局,乃至情报体系的隐秘,都有可能接手——虽然可能时间很短。 可以想见,一旦这个消息传回城中,那么那位墨贺墨先生,肯定是要第一时间就接手控制权,尽可能的将阚厦几人排斥出去。 同样的,阚厦等人也很清楚这一点,认识到了情况的紧迫性,自是不愿意耽搁。 所以在郭寿眼神的提示中,阚厦果断的站了出来,他轻轻咳嗽一声,对众人说道“先不要慌乱,现在前面消息混乱,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被抓了,有人说是已经撤退,还有人说将军已经被害了,但无论是哪一个,现在再去追究,已经是晚了,当务之急,是不能因为这件事,而令整个兵营崩溃,让兵马溃散,否则莫说此处,便是洛阳都岌岌可危!” 众人听着这话,也不免点头。 见着众人镇定下来,阚厦便就趁热打铁,继续说着“目前这般局面,我们必须要守住洛阳,甚至连龙门堡都不能放弃,需知,咱们这军营,就是立在那龙门堡与洛阳城之间,这等用意,不用我来多说了吧?龙门若是有了险情,咱们要主动过去支援,若是龙门不可坚守,则将其中兵马收拢过来,聚于此营,继续作为洛阳屏障,无论如何,此处不可乱!” 说到最后,他更是说的斩钉截铁,有一种不容他人拒绝的味道。 就连郭寿这样的,都有些觉得,阚厦还是有着本事的,若是自己不知道其人已是无路可退,只是这些话,还觉得其人是真的要拯救局面! 连他都这般,其他人可想而知,立刻就被说服了,更何况阚厦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本来就该他来当家做主,现在其人一出声,其他人顿时就有了主心骨。 阚厦也不浪费机会,想着这时最坏的情况,是兵马混乱,结果那边越权过来,收拢人手,自己的影响力只能被局限在小小一块,最好的情况,则是自己拉出人手,远离洛阳,省得被那墨贺掣肘。 “按着王学的说法,自那日之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心里嘀咕着,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旋即压了下去,“那墨贺其实就注意到了我,在这之后,很可能一直在派人盯梢,既是如此,一旦他得到消息,无论是知道将军陷落,还是我要掌握军队,都会有所防范,甚至直接就要拿指挥权,他毕竟有着永昌侯背书,还有诸多令牌,就算再不得人心,在这里也比我吃得开,因此最好的情况,还是让我尽快带着兵马离开……” 至于离开去什么地方,那也是有讲究的。 正在此时,外面一片混乱,然后王学和两个熟悉面孔,伪装成兵卒,冲了进来,说是禀报军情。 周围的护卫就要阻拦,但阚厦一挥手,让把人放过来,随后从两人手中接过了一封书信,展开一看,顿时心领神会,当下再不迟疑。 “你等立刻传我命令,让下面的将官收拢兵马,聚集起来,尽快开拔!”说到这里,阚厦迎着众人有些疑惑的目光,说出了决定,“咱们去龙门堡!只有到了那里,才能真正稳固局面!否则现在将军大败的消息传出去,说不定那龙门堡的人一个起意,畏惧之下,开门投降,那单纯靠着咱们现在的情况,可是挡不住的!” “正是,正是!”郭寿赶紧在旁边帮腔,他只是一听,就知道了阚厦的打算,那龙门堡如今横在洛阳前面,实乃朝廷联军的一大阻碍,尽管最近围点打援打得不错,可依旧不得寸进,若是落到了他们这些人的手中…… 想到这里,他赶紧添油加醋的说道“正是如此,现在四方纷乱,若是退守洛阳,反而要出问题,说不定就让什么不怀好意的人混进去,反而要去龙门堡,一来还可以作为洛阳屏障,二来整顿队伍,有什么混进来的人,也能趁机剔除出去,省得留下隐患!” 他这么一说,旁人听着便觉得十分有理,于是纷纷抱拳。 “诺!” 第三百四十五章 可不能让人混到咱们内奸中! 随着众多兵卒领命离开,陷入混乱的军营,慢慢的恢复了过来。 本来这古代行军,将为兵之胆,没有了将,立刻就是群龙无首的局面。 不过兵家发展到如今,各种各样的战场情况,就算没有见过,也肯定都思考过,各个兵法大家,往往是变着法子的思考着最坏情况,以及要如何应对,因此这主将阵亡之后的种种情形,也都推演过,自然也都有着预案,平时就操练过许多次。 随说这演习和真正的行军困难,还是有着很大不同的,所以真碰上了这个情况,哪怕还不能确定主将是不是真的陨落,可消息一传开,这各个行伍哪里还顾得上规矩,就纷纷混乱起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开始主持局面,唤醒了这些兵卒操练时的记忆,那情况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伴随着命令传达下去,混乱的人群渐渐冲散乱的水流,开始慢慢归为流淌着的沟渠,重新拥有了秩序。 与此同时,各处的反馈,慢慢汇聚到了阚厦等人的手中。 阚厦看着情况,不由松了一口气,对身边几人道“这样一来,局面就算是控制住了。” 那郭寿看着,不由夸赞道“阚兄弟,你果有大将之风,这般局面之下,命令下达之后,立刻就能有这等成效!” 阚厦闻言却苦笑起来,他看了笑而不语的王学一眼,道“这根本不算是我的本事,一切都在侯爷的预料之中!” “什么?”郭寿也不是蠢人,立刻就联想到王学等人来时的情景,“莫非是那封信中……”他小心的朝着周围看了几眼,见最远的几个护卫,都在营帐外面,该是听不到的,不由松了口气。 王学就笑道“好在咱们这营帐中都是内奸,不然你等刚才对话,可是要让人起疑的!” 郭寿赶紧点头同意道“是极,是极,可不能让其他人混进来……” 阚厦在旁边听得却是一阵不自在,毕竟这话实在是太别扭了,他们这一群人在永昌军的营帐中指挥、布局,结果却都是内奸…… 摇摇头,将种种杂念抛开,阚厦就道“方才这番说法,我虽有零星之念,但毕竟不成体系,乃是君侯那封信中告知于我,让我这般说的,我也是看过之后,才想到里面的深意!” “原来如此,不愧是定襄侯!”郭寿说话间,又看向了王学等人,“你们又是如何混进来的,又怎么会带着君侯之信?” “我等在军中,也是有些人脉的,不过尚不足以混入其中,只不过这次得了援助,”王学笑了笑,“当然,这也是君侯安排好的,是那边早就联络好的军中人手安排,趁着混乱,将我等送了进来,至于这身上的衣着,也都是君侯那边让人提前准备的!” 通到这里,阚厦与郭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者更是眼神微变,有些不确定的道“这些……这些是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还有那封信,你等是什么时候接到的?” “你终于意识到这问题的关键所在了!”王学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表情变得郑重起来,“我之前特意询问过,因此知道,这些全部都是凌晨就计划好的!是君侯亲自吩咐下来,安排妥当的,甚至这封信,也是凌晨就写好了,让人送过来,只是因为这城内城外的诸多巡查,耽误了时候,因此在不久前,才送到我的手上。” “什么?!”这下子,连阚厦都意识到里面的厉害了,“今日这一切的情况,都是建立在郭将军败军的基础上的,也就是说,君侯早就已经做好了击败郭将军的准备?” “可不光是这样,”王学摇了摇头,“你等该想想,郭集材是因为什么才领军出来的,而且为什么要挑选今日出兵,又是为什么要袭击大营?” 听到这几个问题,阚厦、郭寿身上冷汗连连,只感到浑身如坠冰窖,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郭将军是突然才将计划透露出来,直到出兵之前,都没有几个人直到这次袭击,包括了我!”阚厦叹了口气,“至于原因,在开拔之前,将军也说得十分明白,就是因为他料定了定襄侯每次袭击永昌援军,都是要尽起营中之兵才能成功,因此此次援军一来,他就觉得联军营中空虚,没想到……” “没想到,这整个都是定襄侯布得局!不,说不定从一开始,定襄侯要围点打援,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场,就是要让我那族叔觉得自己找到了关键,然后……兵败!唯有这样,才能提前就预料到这一切,可以说,当这一次援军来时,不只我那位族叔知道机会来了,定襄侯也意识到,可以收网了,所以这并不是预测,也不是推断,而是预谋、是布局!”郭寿深吸一口气,手脚冰凉。 阚厦更是呼吸急促起来。 王学却仿佛犹觉得不够,继续道“不仅如此,联想到从兵马一来,君侯便派人在城中城外、龙阳龙门等地散播消息,联络人手,内外沟通,这才有了我等聚集在这里,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刻,掌握军中大权,然后操纵起来!” 但到了最后,他也不免叹息道“这其中环环相扣,几乎每一步和后面都紧密相连,但在最早布局的时候,却是东鳞西爪,让人摸不着头脑,仿佛每一步都是独立的,各自为政,都是只是某种攻城、破城的尝试,殊不知这其实都只是落子,而现在,这一切就串联起来了!” 说着说着,包括王学在内,营帐里的几个人都沉默下来,他们感到越发压抑,觉得这偌大的洛阳城,无数人马,就像是一个个木偶一样。 直到传令的兵卒过来,才打破了这种压抑和安静。 听着其人汇报,知道已经有大概六成兵马被重新收拢控制,阚厦振奋精神,对左右道“时间不等人,迟则生变,等不到全部兵马了,六成就六成,传我命令,立刻拔营,前往龙门堡,记住,要急行军!” 第三百四十六章 他又立功了 “来了!真的来了!我那族兄说动了贼军的守将,领着整个兵马,直奔龙门堡而来!” 王英满脸兴奋的,从外面疾奔而至,一冲进营帐之中,便就止不住的叫嚷起来,脸上满是欣喜和佩服。 营帐之中,李怀放下了笔,表情淡然,但在他的心里,同样是欣喜不已,同时送了一口气。 “我这次,真的推测正确了!没有白瞎了我那些槽点!” 伴随着这个念头落下,他整个人的精神,都逐渐放松下来,回想之前,恍如隔世。 事实上,最近这几日,李怀的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 因为在这最近的几天之中,他不仅要用上学自另外一个世界的治军、调动之法,还要时时刻刻观看和分析从各处送来的消息。 哪怕有主角光环和气运金光撑腰,能让他维持着不错的精力,可这样持续的工作,还是不可避免的带来了疲惫,尤其是精神上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过去他学了不少理论,觉得自己行,可眼下毕竟算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运用,还是独挑大梁,这背后的压力可想而知。 更不要说,在这期间,无数的问题和错误接踵而来,更有诸多内外问题层出不穷。 那内部的问题,已经足够让人头疼,而且处理起来也处处掣肘,若不是靠着威望镇压,怕是早就难以支撑了。 要知道,这内部问题涉及的,除了行军中所需要的管理学,还有诸多后勤问题,更要命的是,配合着粮草被烧,这吃饭问题被摆上了日程不说,由此引来的诸多心理问题、精神问题,更是一道沉重的压力,压在了李怀的身上。 而除了这些任谁行军,都难免遇到的大小问题之外,在李怀所率领的这支联军中,还存在着其他问题——山头林立、隐约敌对。 来自禁军各支、各地藩镇的将领和他们的兵马,或多说少的都有存在着矛盾,在上,是几个将领不和,在下,则是诸多兵卒有事没事搞个事,可谓不胜其扰。 这种涉及到团结的问题,平时就十分要命,而在这个深入敌后的情况中,就更显得无法忽视,甚至一个不小心,可能造成满盘皆输。 为此,李怀作为一个平衡各方的中间点,又不可避免的承担起了重责。 可谓心力交瘁。 即便如此,这内部问题都还算是可控,最多是发几次火、惩罚几个人,反正他长期以来累积的威望,消耗在这里也只是毛毛雨,打两次伏击也就回来了。 真正要命的是外部问题。 这伏击能赚得威望,可前提是要打赢,只是要打赢可不容易,须知,李怀手上一共就这么些人马,还不是他的嫡系,没有亲自操练过,靠着自己的威望,以及诸多将领对他的认可,才能令行禁止。 但这无法改变各军之间配合不佳的事实。 所以,一旦面对永昌援军,哪怕是以逸待劳,正面对抗也往往难以全胜,会损失惨重,但这可就与李怀的策略,以及这支联军的底线发生了巨大的冲突—— 因为是孤军深入,所以李怀所率领的这支联军,几乎是得不到补充的,不管是后勤,还是人员,都是如此,尤其是在粮道被烧毁之后,情况更是进一步恶化。 当时的情况,因为整个联军的上层,都因为对李怀的认可,而放下了各自之间的龃龉,将这个消息封锁起来,但纸是保不住风的,更何况是在敌人的地盘上。 李怀能让洛阳内外暗潮汹涌,而洛阳那边想让联军之中出些流言,也不是问题,更何况,这本不是流言。 因为这件事,还发生了不少哗变,这本是内部事务,却透露出了联军的弱点——似乎是吃一顿少一顿,而且若是有人逃离,或者死去,就很难补充。 所以李怀的伏击策略,必须在保证自身不会有太大损伤的前提下,尽可能的获得永昌援军的物资作为补充,这样一来,不仅自身力量没有损失,还消耗了敌军,重创了敌人的士气,更提升了自家兵马的意志,有效的缓解了内部问题。 所以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连环局面,但前提是打个胜仗。 所以,李怀不得不多次回溯,这才早就了大好局势,最终促成了郭集材领军来袭,最终被他埋伏起来,一鼓作气的给击败了! 如此一来,整个洛阳周边的局势,就彻底变了! “这一幕,可不单纯是回溯,或者说,回溯是无法造成这般情况的,我可是比他们都先一步预料到了贼军会来袭营,毕竟玩游戏的时候,这招我经常用,本想着若是谋划错误,就读档领兵去伏击援军,现在这情况,整个计划都在按照预定的轨道行进……” 一念至此,他不由坐直了身子,又问了一句“顾将军他们那边有回信了吗?” “暂时还没有,”王英摇了摇头,但旋即满脸崇拜的道,“不过,既然是君侯您的安排,必会马到成功!” “他这次带领的兵马比较少,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李怀淡淡说着,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但心里着实没有底,平日里是领着两万人马出去,前后几次埋伏,才能将援军扑灭,就这,还是李怀亲自领军,平均读档一次的结果,现在大部分人马都在兵营周围埋伏,顾天明只带了少量兵马过去,即使只是单纯的牵制,想来也不那么容易。 不错,在李怀心里,这支兵马的主要作用,就是牵制永昌援军的疑兵。 “尽快统计出这次的战况,然后让武畅、白子龙领着兵马,前去支援顾天明……” 他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又有人冲进来,禀报了战况“启禀君侯,您神机妙算,那原来的贼军援军一听说郭集材大败,已不战而降!” 王英一听,更是敬佩不已,也出言恭贺。 倒是李怀勉强压住意外之念,道“没想到这郭集材,在破了洛阳士气、解决龙门隐患之后,又为我立了一功,可惜还未抓到,不知人在何处。”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逃了多久? “将军!这里走,前面没伏兵!” 山间小道,泥泞溪流之侧,几道狼狈不堪的身影正在缓缓前行,最前面的两个,满身的泥污,其中还夹杂着鲜血的颜色,但他们似是浑然不觉,丝毫也没有表现出异样,反倒是一马当先的在前面开路。 后面跟着三个人,其中最中间的那个,正被旁边两人搀扶着。 这被搀扶的人,不是郭集材又是谁? 但此刻,这位永昌军中的顶级人物,也曾经名动一方,让洛阳内外之人忌惮、河中郭家的出色传人,过去都是趾高气扬,看着就是豪迈雄壮之人。 但现在,他不仅被人搀扶着,行走还十分缓慢,被泥水和鲜血所遮盖的脸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少地方则是苍白如纸。 只是旁边人走得快一些,他就忍不住喘息起来,要众人停下来等待一会,才能继续上路。 这走着走着,郭集材忽然轻呼一声,旁人忙问其故,郭集材便道“唉,腹内饥饿。” 周围几人面露难色,低语着说“咱们方才找的野果,都已经吃掉了,这周围也不见有什么山果,还是要前行几步的,况且此处并不算是荒郊野外,虽人迹罕至,但方才就发现有猎人踪迹,我等担心停留的久了,会被追兵发现!” 郭集材叹息一声,就继续走了起来,只是他走的更慢了。 约莫过了两个多时辰,郭集材实在是走不动了,周围几人也见他两腿颤颤,明显是无法支撑了,只能停下来休息。 然后就有一个人自告奋勇的出去寻找食物。 郭集材赶紧点头同意,然后便和其他人等待起来。 只是这等啊等,一直到了日头西沉,都不见那人归来,顿时,郭集材的心里警惕起来,他忽然意识到,目前跟着自己的这些人,未必就真的忠心,或许是因为彼此之间相互牵制,才能保持安宁,若是有人单独出去…… 一念至此,郭集材挣扎着站了起来,说道“不知道是遇到了野兽,还是碰到了追兵,或者就迷路了,但我们不能等下去了。”然后指了一个与那人离开不同的方向。 他既然发话了,其他人当然得依从,于是纷纷起身,又搀扶着郭集材前行。 或许是因为有所担忧,因而激发了潜能,又或者干脆就是方才的修养,让他恢复了一部分精力,所以尽管还是顶着饥饿,可这次郭集材走得快多了。 但很快,他们就要面临另外一个问题——黑夜将至。 夜晚,在野外是十分危险了,对普通人如此,对重伤的郭集材,更是如此。 “找个地方过夜吧……”叹了口气,郭集材知道今日是走不出森林了,只好这般吩咐。 于是那开道之人手脚麻利的用枝叶和长草,在一处树荫地上,铺好了地铺,将郭集材扶了过去。 他躺在地上,不住的叹息,回忆着之前种种,越发懊恼。 旁边的人见他这样子,就出言安危。 郭集材听了,忍不住道“某家本该想到了,我在赌,可他定襄侯同样也有赌性,他就是在赌我这次会上当!如果某家不上当的话,他的兵马龟缩在军营之中,根本就无力阻挡我等援军,那这局面不就解开了吗?唉,只能说,定襄侯能成名,还是有原因的,这胆子比某家可大得多了!” 他这些话,根本不指望有回应,只是发泄,又或者是安慰自己,说了几句之后,饥饿和疲惫一同袭上心头,困意降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只是在迷迷糊糊之间,他忽然觉得有人在摇动自己,于是勉强睁开了眼睛,模糊之间,却见那一路扶着自己的护卫,正满脸焦急。 “将军,不好了,那两个人跑了!”他一见郭集材睁开眼睛,马上就压低着嗓子,焦急的说着。 这话立刻便让郭集材一个激灵,这满脑子的困意不翼而飞,然后一咕噜就爬了起来,仿佛身上的伤势和疲惫,都不见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郭集材焦急的问道。 “不知道,属下也睡了,中途想起来小解,才发现了他们不见了,本以为是不是在周围,但根本找不到,加上也不像是被野兽给叼走了,否则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才猜测是跑了。” “应该是……”郭集材还没来得及多说,忽然看到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顿时惊骇起来“不好,那两个人定是去投奔朝廷禁军了,将某家出卖了,现在来抓我等了!” 那最后一个亲兵低头道“将军,我扶您离开!” 郭集材愣了一下,最后苦笑着摇了摇头“来不及了,那火把越来越多,少说也有百多人,这么多人来,你我如何能跑得出去?更何况,我现在腿脚不便,不如,便这样吧,这也是我败军损兵的报应啊……” 远处,脚步声响起,已经有人发现了郭集材二人,直接冲来,口中大喊“人在这里了!” “找到郭将军了!” “都靠过来,将军受伤了!” 这一声声呼喊,让郭集材本已灰冷的内心,重新跳动起来,他听出其中问题,不由松了口气。 很快,这些人就带着他,来到了一个熟悉之人的跟前。 见着这人,郭集材才彻底放松,任凭旁人将自己扶到软塌之中躺着,同时道“阚厦,能见着你,就说明咱们的兵马,还未全完啊。” “不错,属下带着兵马,来了龙门堡。”阚厦走近两步,指着一人,“我等是靠着他的报信,才能找到将军。” 郭集材顺着那手看过去,不由一愣,原来这人就是最初出去寻找食物,结果一去不回的。 “将军,属下外出,找了些果子,但遇到猛兽,一番折腾之后,便就迷了路,好在碰到了阚副将派出的斥候……” 这下子,事情就说得通了。 郭集材随后,还在阚厦的旁边,见到了自己的一个族人,越发放心了,知道性命有了保障,随即就关心起大事了。 “你既来了,又入了龙门,想来是得了不少消息,给我说说,当前这形式如何了,那龙门、那洛阳,还有援军……” “龙门已破,洛阳闭门,至于援军……”阚厦看着一脸惊呆了的郭集材,缓缓说着,“攻龙门的,就是那远来的援军!” 郭集材半晌无语,最后恍惚说道“我在林中逃了多久,莫非过了一年?” 第三百四十八章 将军请说 “这么说来,某家兵败的消息一传过去,那唐觉居然就直接领着兵马投降了!”简单的听阚厦叙述了一番情况,郭集材便咳嗽了两声,脸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如何能有这般脸面?我等召他前来,可不是让他来投敌、资敌的!” “这种人,简直无耻!”郭寿与郭集材同仇敌忾,也顺势骂了一句。 郭集材看了自己的这个族人一眼,不由点点头,觉得不愧是自家人,这想法都是一致的,这等人才是可信的啊,反观那唐觉…… 这般想着,他不免又叹息起来。 旁边的阚厦便问道“将军,当下咱们该如何是好?您之前与墨先生,是否有过定计?” 郭集材闻言,更是连连叹息,最后摇摇头道“某家此番领军出征,就是觉得是个机会,要一鼓作气,拿下那军营,从而奠定胜局,至于这之后要如何应对,还真没有详细讨论过,毕竟一旦赢了,那后续就是顺风仗,即便输了……” 他顿了顿,最后又是叹息,又是感慨的道“某家实在没有想到,会输的这么惨!” 听这话,阚厦与郭寿等人对视了一眼,隐晦的交换了眼色,前者就道“那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龙门已经失守,那堡中所屯的粮草辎重,全部都被定襄侯的兵马得到,原本咱们的一点优势,可就不复存在了,便是兵力……” 说着说着,他似乎是难以为续了。 那郭寿赶紧接道“便是兵力,咱们也不见得比他们多了,首先他们收拢了一部分援军,其次,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卒,在定襄侯的率领下,又接连打胜仗,因此士气大振,反观我等,唉,接连失利,无疑对士气是非常不利的。” “这我亦知之,本来此番袭营,就是为了提振士气,一旦得胜,不仅奠定胜局,也能一扫颓势,那城中有异心的家族,也会被震慑,到时候只要施恩,足以笼络,可现在却全都完了,只不过,若是回去,那我等还有机会……” 郭集材说话之间,眼睛里闪烁着一点希冀。 阚厦与郭寿再次对视,但这次是后者开口问道“不知将军还有什么计策?莫非此番袭击之前,还留有后手?” “后手是没有的,本来我还安排了一些兵马在后面策应,但当时前军失陷在定襄军的埋伏中时,前军后军的联系,就都失去了,最后才会惨败,说到这里,还多亏了你啊,阚厦,若不是当机立断,将那溃退的后军收拢起来,这局面怕是要更加糟糕了。” 他在话中表现的后怕不已。 阚厦的表情却一阵尴尬,最后不得不表示这不算什么。 还是郭寿神色如常,继续问道“既无后手,将军方才为何那般言语?” 郭集材就道“那是因为,某家又想到了一处关键,若是能够把握,虽然当前局势非常不利,但一样也能在之后,对定襄军形成威慑,乃至有取胜的可能!” 阚厦与郭寿又是对视,前者忍不住道“不知是哪处关键?” 郭集材这次却犹豫起来,似乎有所顾虑,不想现在说出。 郭寿见状,就道“将军,当前这个情况,军中士气低落,逃兵不绝,那洛阳城里面,更不知道是什么样子,那些洛阳家族指不定怎么想呢,正是需要振奋人心之时,若您有法子,不如说出来,反正到最后,还不是咱们这些族人、弟兄为您冲杀!” 郭集材不由点头,最后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最后还是要靠你等,只不过我所言之话,也就是我等知晓,多余的都不要外传,那些洛阳家族就让他们说去吧,这事我也不该我管,至于墨贺那边,我自会去说……” 说着说着,郭集材不由担忧起来“只是我这次损兵折将,几乎将局势彻底葬送,墨贺不知要如何看我,但话说回来,他要如何看我都不要紧,关键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告知侯爷的……” 郭寿听着有些厌烦,想着自家这个族中名人,怎么这般瞻前顾后,就不能干脆利索的说么?这般犹豫不决,难怪领军难胜! 倒是阚厦顺势道“将军既然还有定计,不如便将这事写成书信,属下先遣信得过的人送去城中,也好让墨先生知道您还有主张,省得他胡思乱想,至于您那计谋,可以说出来,咱们几个人参详参详,我等固是不如您战阵丰富,但也能查漏补缺。” “对!阚副将说的对!”郭寿看着阚厦,略感惊奇,但随后就赶紧附和起来。 郭集材也忍不住点头,然后就道“你这话,说的是有道理,也罢,某家就与你们说清楚吧。” 这营帐里的众人,顿时就都提起精神,凝神细听。 “其实这事也很简单,虽说这次兵败,但某家毕竟没有被他定襄侯的人给抓住,没被抓住,这其实就是某家的胜利,哪怕付出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他看着阚厦,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若非是你,那可能是一半,或者更多了,但无论如何……”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此事,也说明了,在援军来时,我等其实是有两个选择,一者就是袭营,二者乃是驰援和接应援军,如此一来,其实可以掌握主动,只要派出兵马,做出要袭营的模样,那便是定襄侯这等人物,也必须要有所顾忌,被牵制一部分人马,难以付出全力,因为我等佯攻,其实可真可假!可进可退!主动在我!” 听得此言,阚厦与郭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郑重,而后前者说道“将军果是英明过人!” 郭集材自嘲一笑,摇摇头道“若真是英明,如何能落到这步田地?” 阚厦张口欲言,不知如何劝慰。 郭寿则道“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您的主张告知洛阳那边,告知墨贺先生,防止事情进一步失控,若是他一个不好,通报了侯爷,又或者急切之下,将本就不多的兵力给领出来了,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郭集材一听,点点头道“不错,是这个道理,你让人准备笔墨纸砚,我这就写信!” 第三百四十九章 得想个办法,送将军上路 就在郭集材被阚厦等人发现,双方展开交谈的同时,整个战况的情报,也一个接着一个的被送到了墨贺的面前。 看着这一地鸡毛的糜烂局面,即使墨贺墨贺自持其能,也感到无比头疼,甚至有些力不从心了。 “简直让人不敢置信,他郭集材带着这么多人出去,走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连我都以为他已经掌握了什么关键,没想到一转头,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那他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连事先的侦查都不做?朝廷的兵卒里面,可也有不少咱们的探子,只要他不要那么急,能等一等,别那般冒进,自然会有得到情报的机会!” 看着手上的那些情报,郭集材对着身边那人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失控了。 不过,他也很清楚,当时的那个情况,为了保证整个计划的顺利,他们严格封锁了目的,就连自己身边的几个从属知道的都不多,至于郭集材那边,甚至连副将都不知晓,就是担心里面藏着通外之人。 而援军一来,情况紧急,留给郭集材的时间很短,他必须迅速做出决断,赶在对方反应过来、有所应对,当然不能等待。 正因如此,对面的那些兵卒,也无法得知城中进度,不知道要紧情况,更无从通报,即使是那些激灵的,注意到朝廷联军突然在自家军营内外埋伏,做出空营的假象,意识到情况不对,可这些探子,其身份地位不高,等他们知道的时候,说明联军已经开始行动了,那就涉及到行伍的管制,底层军官管理寻常兵卒,中层军官节制和时刻了解下层军官的动向。 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机会,能传出消息,至少是顷刻之间难以传出。 一方急切,一方传不出,早就了这等结局。 墨贺当然清楚,可他依旧恼怒。 “那唐觉更是荒唐,顾天明带着的兵马,那才多少?而且还没有李怀坐镇,在郭集材的兵马被击败之前,也无法支援他顾天明,这点人,说白了,就是李怀的兵马,确实像郭集材所说的那般,是捉襟见肘了,是不顶用了、用不过来了,这是明摆着的事,不能说他计谋过人就能克服,只能先分清主次,所以……咳咳咳……” 或许是因为说得急了,墨贺竟是突然之间剧烈的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恢复下来,然后也不管其他,继续说道“所以,他李怀只能选择,带着主力,埋伏在兵营,给顾天明的任务非常明显,就是要拖延时间,一旦郭集材失败,他李怀就能立刻过去支援,结果唐觉倒好,直接投降了,哈哈,真是侯爷的忠臣啊!这两个将军,一个是能将,一个是忠臣!偏偏侯爷还顾虑着过往情谊,居然还让寻找那郭集材!” 说到最后,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时,旁边身穿灰衣、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才开口说“目前还不能确定郭集材也已经投敌了,否则那边必然大肆宣传,倒是他那个副将阚厦,在您的命令抵达之前,就领着兵马前往龙门堡了,着实可疑。” “这个阚厦,我本就觉得有问题,先前让人重点盯梢,就发现他和城中一些人交往过密,虽说里面不少脉络都说得通,可太过凑巧,加上短时间内,就能凑到一起,着实让人怀疑,但他这次领兵前往龙门堡,总体来看还是没错的,如果不是唐觉的动作更快,带着援军,伪装……不,他可不是伪装,他本来就是咱们的兵马……” 说到这里,墨贺冷笑起来“谁能想到,他带着这么多人,居然还能成建制的投降,然后马不停蹄的就要去立功,这援军被从前线召集回来,本就是为了抵御李怀的兵马,加上郭集材新败,别说龙门堡,洛阳都人心惶惶,要赚开城门,不要太简单,因此兵不血刃的拿下了那座坚城,反过来看,若是阚厦能及时带着兵马入龙门堡,至少能保证局面,即便是我,当时可能也会做出同样选择!因为那里才是御敌于洛阳之外!” 灰衣人则道“但是那位将军的下落……” “郭集材的下落,如今已经不再重要,但能否找到他,虽然对战局影响不大了,在政治上的象征意义还存在,所以搜寻还不能停止。” 墨贺正在说着,外面忽然有人过来传报,说是接到了一封密信。 “从哪里来的?”墨贺眉头一皱,先问了一句。 “从标记来看,是郭将军的部署。” “郭集材如今生死不知,他的残留兵马都落在阚厦手中,如此说来,这封信是来自于阚厦?他如今驻守在龙门堡外,护卫洛阳,监视李怀的兵马,军情完全可以走正常渠道,这个时候来密信……” 等经过一番流程,确定那封信的材质和外面都没有危险之后,被送到了墨贺面前,他翻开之后,看了几列,立刻冷笑连连,对身旁的灰衣人道“郭集材居然被找到了,受了重伤,但还未死,运气好,被从山沟中搭救出来。” 灰衣人点头道“这便好了,将人带回来,事后侯爷自有处置。” “他可没有这般认命,还想着翻盘,不过所言之事,倒是有些意思,”墨贺放下那书信,对人吩咐,“传令下去,派几个人,去将郭将军接回来。” “诺!” 这命令下达之后,很快就被执行起来,由于是非常之时,整个流程很快,一个小队就从洛阳启程,犹豫阚厦等人所在兵马,现在离着洛阳并不远,因此几个时辰之后,就抵达了军营之外。 但等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之后,郭集材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 “这样可不行!” 另外一顶帐篷中,听到了这个结果之后,郭寿对阚厦道“若是他不愿意去,我们如何能完成君侯的嘱托?阚兄,先前你就表现的很好,我那族叔如今对你很是信任,你去劝劝他,顺便问问原因,总要把这个事解决了,尽快送将军上路。” 阚厦听着一阵无奈,看着郭寿的目光更满是狐疑。 这两个人,真的是亲戚? 第三百五十章 要不是你,某家都降了 注意到阚厦的目光,郭寿心中也已明白,于是便道“你也莫要多心,我可不是那狼心狗肺之人,也不是真的要将我这位族叔给逼上绝路,着实是因为情况特殊,为了大局、为了君侯的目的,不得已而为之啊!” 说着说着,这位郭家子弟便就叹息起来,一脸的唏嘘“说起来,今日又有谁是真心想要坏了自家族人的性命?还不是情势所迫!” 阚厦立刻便一脸理解的点了点头,只不过这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却是无人知晓了。 不过,在听了这番话后,他确确实实的还是有所反应,等拜别了郭寿之后,便第一时间去了前面的营帐,面见了自己那位老上司。 一见到郭集材的时候,他就看到这位永昌名将一副怒气哼哼的模样。 “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听说您拒绝了那些来接您之人的请求。”阚厦恭恭敬敬的过去行礼,“不是说洛阳那边过来请您过去吗?您本来便担心被那边、能侯爷所误会,现在墨先生带人过来请您过去,不就等于是消除了误会,那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郭集材气哼哼的说道“若是侯爷就在洛阳,现在派人过来接某家,那某家必然是二话不说,直接就过去了,可现在这情况,可不是侯爷的人过来,是他墨贺派人来的。” “那又有什么区别?”阚厦这次是真的有些疑惑了。 “墨贺此人,其实不可深交,此人城府太深,更明显是在隐藏着什么,因此只能在公事上,与之相合,”郭集材缓缓摇头,“若是寻常时候,那此人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同僚,可当前这种情况下,他必然不会再将某家视为平等之人,为了确保其位,此人或许要将我拿出去,作为脱罪羊!” “既然如此,那将军先前为何又要写下那封信来?”阚厦的心里,还是真正的疑惑,也必须要问出来,因为想要达成任务,必须要清楚这郭集材心里到底是如何思量的。 “那是为了回去,还能掌握局面,”郭集材脸色阴沉,“某家提出的战略,唯有某家方能真正施行、掌控,毕竟眼下这洛阳城内外,与他定襄侯在沙场上交过手,还没有被擒、被俘,或者投降,或者战死的,唯有某家一人!其他人做得到吗?” 阚厦一下子就愣住了,仔细一想,好像国际所说的,还真是如此,但是…… 这事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但现在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所以阚厦迅速带过话题,然后直接问道“既然如此,那将军原本的想法如何?” “我的想法,是他墨贺派人过来,请我回去,但不是这样,派出一个兵卒小队,给我传达命令,然后我领着一部分兵马回去,拯救洛阳于水火!” “……” 阚厦听得又是一阵无语。 您老人家都闹成这样子了,损兵折将、大败亏输,若不是我们几个内奸得了定襄侯的指点,快速控制了兵马,才能及时止损,否则你这已经是光杆了! 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而且要尽快将这位送出去,一方面是为了定襄侯的整个战略,另一方面,则是让郭集材继续留下来,会出现很多的问题。 虽说在关键和危机时刻,是靠着阚厦力挽狂澜,才将败兵之后的混乱局面,重新收拾起来,保住了一部分元气,也建立了威信,可毕竟郭集材才是这支兵马名正言顺的主将,哪怕他是败兵的祸首。 所以他继续留下来,时间一长,很有可能会重新夺得兵权,以及整个兵马、战略的主导权,那阚厦等人先前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更糟糕的,会影响定襄侯整个战略。 另一方面,郭集材哪怕重伤,但毕竟头脑清醒,手下也有很多的心腹和眼线,现在阚厦还能将其人控制起来,打着的借口,就是让郭集材养伤,而且防止有别有用心之人的靠近。 但时间一长,郭集材就会发现军中异样,并顺势与原本的心腹重新联系起来。 这些个念头,在阚厦的心里快速转过,很快就让他有了决定,于是就对郭集材道“我明白将军的意思了,那墨贺既是派出人马过来,也不多问策略,只是让您回去,即使有咨询的意思,那恐怕也不会让您主导,更是将您放在低位,确实不利于您的局面。” “你知道就好,这件事若是他墨贺不能将这事搞清楚,某家自是不会回去!”郭集材冷笑一声,随后颇为有底气的道,“毕竟某家可不是真的全军覆没了,我现在还有着兵马,还护卫着洛阳的安危,他墨贺真的敢卸磨杀驴?那某家倒要看看,他可能承受得了,某家的怒气!到最后,还是他要妥协。” “……” 阚厦再次无语了。 您哪来的兵马? 还不是靠我们几个内奸! 这些个兵马,乃是我等在定襄侯面前的晋身资本,听您这口气,已经要摘果子了?摘果子还要紧,还要拿着我等的底牌,跑过去讨好那个注定败亡的永昌侯?这怎么能行!必须要送走! 在这一刻,阚厦感觉自己郭寿附身,也急切的想要将这位心里没数的将军送走,他们这些人冒着生命危险拼搏而来的结果,不能因为此人毁于一旦。 一念至此,阚厦瞬间就感觉,自己的思路都通畅了许多,回忆着郭集材方才的说辞,这脑海中便涌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于是马上便一本正经的抱拳说着“将军!此刻这局势,何等的危急,便是再耽误一刻,都有可能产生不可预料的变化,而这等局面,除了将军您,又有谁人能真正扭转?您不可因那墨贺的一己私利,便就弃整个洛阳局面于不顾啊!” 郭集材这般听着,也不免动容,深深的看了自己这个副将一眼,缓缓说道“也好,那你亲自领兵,将这人马都带上,咱们回洛阳!” “啊?” 阚厦顿时愣在原地。 第三百五十一章 控制局面?扫除障碍? “将军!”在惊讶过后,阚厦立刻就回过神来,一脸诚恳的陈述道“将军,使不得,当下这龙门堡已失,那便不复是洛阳屏障,唯独咱们这些兵马在此,方能阻挡那敌军,若是我等都去了,那他定襄侯的兵马,岂不是就能长驱直入了?那这洛阳,又如何能够保全?” “那依你之见?”郭集材也明白这个道理,方才是一时情绪上来了,这会自是冷静了,也想听听自己这个得力部下的意见,他现在对阚厦,是真的刮目相看了,毕竟若非是其人,此刻他郭集材可是一点底牌都没有,更无底气,只能回去任人拿捏,除非投降定襄侯。 “你显是已经有想法了,不妨详细说说,此次若非是你,那某家可真的是没法子了,说实话,我先前逃亡的时候就在想着,若真的是事不可为、无力回天,那便干脆投降了他定襄侯得了,毕竟我这还掌握了不少情报,拿出去也能保个性命,荣华富贵是不用想了,但现在既还有人马,还有你相助,某家自是要拼这么一次!” “……” 阚厦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差点又和这位老上司做同僚了,真的就差那么一点。 但旋即他就警惕起来。 “若是郭将军也投靠过来,那我可不就没了用处?我之所以会被君侯看重,无非是我的职位,能接触到一些军情,也能在关键时刻获取军事指挥权,但这些东西说白了,可不是我独享的,上面还有这位郭将军,若他直接就投靠过来,那可是直接就把我给比过去了,我还有什么前途?” 想着想着,他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他郭寿为何对自家族叔血亲,能这般狠辣冷血,还道其人的乃是天性凉薄,但如今看来,完全就不是这么回事,分明是他与郭将军,其实也是重叠,都是郭家之人!” “那郭家地处河中,此次叛乱,就算族中有所收敛,也是脱不了关系的,现在他郭寿投靠君侯,未来就是一分香火情,若是立功,就有了保护郭家的基础,这样一来,在郭家之中的威望、势力和影响力,也会上升,但同样的,若是郭将军亲自出马,又如何能显得他郭寿?” 这样一想,阚厦越发坚定起来,抛开了心里残存的那点情谊,真正拿出了面对竞争对手的态度出来,这思路果然是更加清晰了很多,就道“属下建议,由属下率领军中精锐,人数也不要太多,三百多人足矣!” 他见郭集材就要说话,便当先解释起来“这人数若是少了,真有个什么意外,说句难听的话,以将军如今的身体情况,连逃遁都没有足够的人护持,可若是人多了,可能就要引起墨贺的警惕和反弹,他便不会同意将军入城的要求……” 郭集材微微颔首,跟着反应过来,说道“你说引起墨贺的警惕,莫非……” “将军!”阚厦拱手过头,郑重说道“属下斗胆,请将军出来主事!掌握那洛阳的局面,属下愿意全力相助!不惜此身!” “这如何使得!”郭集材摇摇头,“墨贺是奉了侯爷的命令,乃是名正言顺的节制各方,我若是谋取那主导权,等于是违逆侯爷的命令,使不得,使不得。”说着,连连摇头。 但阚厦却听得出来,这话其实言不由衷。 要知道,若是过去自己说错了话,这位上司即便不严厉的呵斥,至少也会表现出反对与抵触,但现在,却全然不是如此。 所以,阚厦马上就道“将军!事急从权,您可不能犹豫,侯爷远在外,可不知道洛阳的局面,他之所以予墨贺的节制之权,是希望他能理清这洛阳局面,但当前的洛阳,是何等糜烂,这责任在谁?自是那掌权的墨贺!若是继续放任他施为,才是使不得!” 郭集材微微点头,但并未出声。 阚厦很上道的继续说着“先前之所以会有那般局面,说到底,还是指挥权属不明,统属混乱所致,将军此次之败,也有很大的缘故,是因这战局并非全为你所掌握,若是一开始,您从头制定,各方协同之下,焉能有这般情况?所以,为了不再重蹈覆辙,属下恳请将军,能看在这洛阳安危、看在侯爷大志的份上,能站出来力挽狂澜!” 郭集材沉吟起来,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将军!请尽早做出决断!”阚厦再次添火,“现在军情如火,可是等不及啊,我想即便此事极端,但到底是为了侯爷的大业,只要平息了危机,或者拖延着等到了侯爷归来,他定然也不会怪罪于你!” 这下子,郭集材更加犹豫了。 阚厦再接再厉道“退一步来说,若是您不掌握主动权,那主动权就在他墨贺手上,此人的心思,将军已经看透,若是任由他来掌控局面,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恐怕,光是您寄出去的那封信,其中所言之策略,就要被他拿去当做功劳,一旦让他度过了难关,又会如何对您?” 最后,他语重心长的道“先下手为强啊将军!您且思量!” “好吧!”郭集材忽然深吸一口气,“既然你都把话说的这么通透的,那某家又何必做这般姿态!不错,某家是有心要理清这洛阳局面的!还需你来相助!” “有了将军这番话,属下这心里就有了底,您请放心,我这就去点好兵马,然后护送你上路,”阚厦这般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不过那几个墨贺派来的人。” “我随他们去!”郭集材忽然这般说着。 阚厦不由一愣。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要将这几个人拿下,但如此一来,就打草惊蛇了,他墨贺消息灵通,远超你的想象,他既然派人来了,就肯定会有准备,我跟着他们,你们跟在后面,到了洛阳,我还是有办法让你们进去的!”郭集材眯起眼睛,眼底闪烁寒芒。 “将军放心,只要能进入洛阳,必然听从您的指挥,将那局面彻底控制!为您扫除障碍,让您真正掌权!” 阚厦压下心头狂喜,勉强保持着镇定。 第三百五十二章 前线暗流动,龙门各司职 “君侯,龙门堡方向已经传来了消息,那个郭集材果然已经上当了!” 一大清早,王英就顶着一对熊猫眼,来到了李怀的营帐中,满脸兴奋的汇报着前线给出的消息。 “怎么?那郭集材已经愿意去了?”李怀也是刚刚才起来,正要处理军务,结果听到了这个消息,也是精神一震。 王英直接就道“不错,我接到消息的时候,他们已经上路了,或许今天晚上,就能有结果了。” 李怀点点头,精神越发振奋起来,因为按着他的计划,只要这一步成了,就等于是在洛阳城中送去了木马,距离整个战局的结束,已经是不远了。 “阚厦他们这几个人,都是有功劳的,是能成事和办事的,这个功劳得记下来,若是洛阳能下,他们便不是首功,那也得是大功!” 王英赶紧点头。 随后又有诸多消息接连送来,都是和龙门堡那边相关的情报,其中内容比王英的要仔细、细致的多。 “很好,不错,情况非常好!”李怀看着那接连送来的消息,表情越发愉悦起来,“让龙门堡那边做好准备,要及时出去支援,若是洛阳被拿下来了,或者已经被打开了大门,结果咱们的兵马,却无法跟上去支援,那才真是罪过!” “我等明白了!”王英和其他过来禀报、传讯之人,皆回其言。 “还有就是那些在龙门堡外驻扎的兵马,可以收拢一下,但不要用他们去攻伐洛阳,也暂时不要让他们入龙门堡……” 随着一个一个的命令传达下去,各方的行动逐渐的清晰起来,所有的准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这营中各处的众多吏胥慢慢都聚集起来,在李怀的营帐内外忙碌起来,进进出出,热火朝天。 午时一过,这营帐里面的气氛,陡然间就严肃和紧张起来,一个又一个的消息传过来,代表着的,是整个战略到了关键时刻,最后能否成功,便看这接下来能否顺利。 不过,就在这来回军情越发密集的时候,突然就见顾天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他先是说“启禀君侯,我等派出去联络前线的人,已经有回信了,说是朝廷知道了您领着咱们过来之后,专门派了人来,询问之后,就有斥责,似乎还派了人来,想要让咱们回去!” “让咱们回去?”李怀摇了摇头,“这也太过想当然,咱们这种情况,莫说这局面即将打开,即便是之前,那也不是咱们想走就能走的!” 说到这里,他便又问了一句“除了这个消息之外,还有其他的么?比如前线那边的情况。” “也有一些,”顾天明点点头,“不过前线大体还是在僵持,局部上取得了优势,先前那种败退的局面已经很少了,只不过也正因如此,前线有一些将领,还有相应的官吏,都觉得这战局的关键和功绩,其实在他们身上!” “岂有此理!”武畅的声音从营帐外面传来,“若不是有君侯布局,抓住了关之山,又调整了战略,给予指导,那些前线兵马,就算是想要对峙也做不到!” 话音一落,人就已经走进来了,他朝着李怀拱拱手,说道“请君侯放心,我们这就领兵出征,今天晚上就把洛阳给您拿下来,到时候却要看看那些个在后面嚼舌头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既已经做好准备,那你更应该仔细,应该与兵卒同在,让人查漏补缺,来这里做什么?”李怀眉头一皱,当即就训斥起来。 武畅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然后便条件反射一样的解释道“君侯明鉴,某家是来问一下,您老可还有什么吩咐?” “我的吩咐就是一个,你得听指挥,不可擅自行动,去吧!”李怀摆摆手。 武畅赶紧低头,然后转身离去,只是走过去的时候,却朝着顾天明扬了扬头,一脸得意。 等人一走,顾天明有些不解的道“君侯,这拿下洛阳,乃是重中之重,让武畅这些藩镇兵马行之,未免有些不妥,”他跟着便补充道,“属下并不对藩镇兵马有什么成见,而是因为这些人过去互不统属,号令不明,真正在攻城的时候,难免会有问题,反观我等禁军,其实是最适合破洛阳的人选!” “我知道武畅那厮此次过来,其实是耀武扬威的,”李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了起来,“也知道藩镇兵马的劣势,他们勇则勇矣,但若论令行禁止,是万万比不上禁军的,所以才让他们去攻伐洛阳,因为这一步,其实相比而言,并不见得就是最重要的一部分,让你们留下来,也不是真的要镇守龙门堡,这些事说给其他人听的。” “哦?”顾天明神色一变,登时就来了精神,拱手问道“敢问君侯,对我等有何安排?” 李怀则道“其实说来也简单,你说贼军之乱,根源在哪里?” 顾天明眉头一皱,沉默起来。 李怀也懒得绕圈子,直接干脆的说道“这根源,当然不是洛阳,洛阳这地方若是被我等夺回来,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未必就代表着这战局混乱结束了,因为人还在!” 顾天明恍然大悟,他并非没有想到这个关键,而是在李怀面前,本能的这思路就会被局限,不敢轻易出界,下意识的要等待李怀做出决定。 “贼军的高层才是根源,尤其是这洛阳城中,就聚集了不少贼军的关键人物,待得那洛阳被我等收复,这些人必会逃脱!”李怀跟着就说,“我这今日在龙门堡周围走了一圈,观了周围地势,又看了地图,圈定了几个地方,需要你们来守卫!” 他指了指最里面悬挂的地图,其中有几个地方已经被画了圈。 “这件事,需要的是绝对的执行力,只有你们禁军,我才能放心,而这些在城破的时候还能逃走的人,其身份地位无需我多说了,每一个都是大功!” 第三百五十三章 洛阳局始 哒哒哒…… 马蹄声疾,一队人马护送着一辆马车,来到了洛阳城前。 城门开启,这一队人便就进去,然后相关的消息很快就传递开来—— 那位先前信心满满领兵出击的郭集材将军,已经回来了,只是和他离开时的意气风发不同的是,此刻的郭将军已是浑身重伤,需要马车担架才能行动。 消息传递的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人知晓,这情况也慢慢的发生了变化,另一边,郭集材则是被送到了城主府中。 墨贺在得到消息后,没有第一时间要见郭集材,而是正常的处理着政务,只是让人将郭集材安排在了一间独院里面。 但他的手下还是问了一句“是否要让人看守这位郭将军?” “控制起来,不要让人随意接近,不过也不要做的太过了,他毕竟是河中郭家的人,便是侯爷都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咱们不好做的太过。” 随着这个命令下达,郭集材果然是被软禁起来了,只是这位将军到底是浑身重伤,回来之后立刻呼痛,还昏迷过去两次,于是便逼着墨贺一方不得不下达命令,将大夫召集过来,不然人要是在城里,事后罗致远询问起来,墨贺可说不清楚,更不利于局面—— 这郭集材不仅在永昌军中有些威望,前线正在和朝廷兵马对峙的队伍里面,有不少人和他关系不错,便说眼前,那还勉强护卫着朝廷,在龙门堡外城驻扎的兵马,其统领就是郭集材的副将,墨贺自也要留意一些的。 不过,这有了大夫过来,很快就又要请来一些护卫之人,比起其他人来,自是他郭集材自己家的下仆信得过,于是郭集材就强烈要求,说是让人将他家中用得惯的几个仆人,都给他送来。 结果自是没有得到允许。 这下子,郭集材就表现的有些歇斯底里了,处处挑刺,没有一刻安生。 要知道,这次郭集材在回来之后,已经表现的好像是惊弓之鸟一般,但凡有点事,就免不了杯弓蛇影,而且还明里暗里的表现出了警惕。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有人给他拿一杯水来,他都硬是不愿意喝,还说是墨贺要害他,要毒死他。 这事还正好发生在一位大夫给他问诊的时候,于是顺理成章的就流传出去。 等消息落到了墨贺手中,他眉头一皱,就道“郭集材到底是领兵的人,知道兵法,难免多想,他有这样的猜测也是在所难免的,只是也太不知好歹了,他可是领兵出去,损兵折将,彻底毁了局面,若不是前线对峙,将朝廷兵马给间隔在外面,只是他这一败,洛阳还能不能保证,都不好说了,我现在留着他的性命,他反倒不知道感恩,处处怀疑于我!” 旁边就有从属附和道“主上说的不错,您若是想要害他性命,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半路上就已经将他结果了,结果他现在到是闹起来了,还坏了主上名声,要我说,就直接告诉他,让他老老实实的,也别找什么大夫了,就让他受着,那郭集材毕竟是行伍出身,武艺不错,还是扛得住的!” “这样不妥,而且这些话,不见得能影响到我,”墨贺发出了自嘲的笑声,“我在这洛阳之中,在这永昌军中,哪里还有什么威信?此番守卫洛阳,已是将本就不多的威望,给消耗殆尽了。” 叹了口气,他道“既然如此,就依他的想法,让他的人去照料,只是所有人都要严格看管。” 那从属就道“若您担心郭集材已然背叛,又何必这样姑息?不如……” 墨贺打断说道“他若是真的叛变了,不会回来,我还是能看出郭集材的心思的,他这个人,还是有心一搏的,否则不会给出那般策略,而且他很清楚,一旦投降,以后便没有什么前程可言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投降朝廷的,他如果已经投降,也断然不会回来,这无疑太过冒险!” 他摆摆手“按我说的去做吧。” 那从属只得点头,表示知道了。 只是这主从二人没有想到,因为这个决定,让郭集材能够和自己的人脉联系上——那些仆从即使被看管,但既然用了郭家仆从,就重新和郭府联系上了,即便没有进进出出的,这送个东西、拿个物件,乃至只是家中的人过来问候,也都有信息交流。 郭集材行军多年,之前也有善守的名声,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这军中暗语是熟练掌握的,他的家中仆从,多多少少也学过一些,于是在郭集材的暗示之下,他准备主导洛阳局势的想法和念头,逐渐传递出去。 这消息传出去,先是在郭家出现,被几个郭集材的死士知晓,然后顺势扩散,让他的几个可信之人明了,然后家族力量动用起来,在隐蔽的同时,进行着串联。 在郭集材的计划中,整个计划分成四个阶段—— 这其中最关键的,乃是第二个阶段,即让阚厦带着的精兵进来,控制城中局势! 而第三个阶段,就是靠着这些精兵,控制洛阳,掌握主导权,进而进行第四步——带领洛阳顶住定襄侯兵马的冲击,同时按照自己的策略,伺机反扑! 不过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便是第一步。 “第一步只是打开城门,放人进来,内容简单,也没有透露多余的信息,这么点事,要完成应该十分简单……” 比起在外面快速传播的消息,被困在独院中的郭集材却备受煎熬,而且是精神上和上的双重煎熬。 他身上的重伤乃是真的,本就没有好好休息,就颠簸着来到洛阳,精神自是疲惫,否则就他先前那些蹩脚的演技,没了这真实重伤的加持,可不会这般容易。 但现在,和外界无法及时通信,让他无法把握事情的进程。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担心起来,一方面担心消息泄露,引起墨贺警惕,一方面担心阚厦马失前蹄,闹事失败。 夜色降临,心中焦急。 终于! 院子外面,爆发混乱,郭集材正要让人出去询问缘由,他的房门就“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可知道某家是谁? 随着那门被撞开,郭集材条件反射般的做起来,仿佛身上的伤势一下子就好了,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外面。 冲进来的是郭家的一个护卫家丁,算是一把好手,他此刻正满脸焦急之色,对郭集材喊道“不好了,主上!不好了!城中一片大乱,说是朝廷的兵马打进城来了!”说着,就要冲过去,将郭集材扶起来,然后离开此处。 “主上,此处院子的人也已经散了,根本找不到管事的,我带您去安全的地方,家中已经……”那护卫家丁满脸焦急,但兀自维持着冷静。 没想到这郭集材却是淡淡一笑,说道“朝廷的兵马?哪里来的朝廷兵马?你不要慌乱,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那根本不是朝廷之人,而是我的兵马!是我的人!” “什么!”那个家丁满脸震惊和意外,但立刻就明白过来,“主上,您已经投降了朝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您该提前给家中透露啊,否则万一泄露了,上面追究起来,咱们不至于一点准备都没有!” “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投降朝廷了?”郭集材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这洛阳城不能按照他墨贺的方法来守卫,但此人不会奉行我之策,万不得已,就只能自己来动手了!” 家丁却还是不解,只是道“可是那外面的人,怎么看都是官兵啊,莫非是您的计谋?” “那估计是误传了,不过你提醒我了,这里太过偏僻,不能继续待在这里,我们得出去,这洛阳的局势乱了可以,却不能大乱,否则便是我来接手,一样也要头疼,”郭集材招招手,让那人将自己扶起来,“阚厦是有些能力,可毕竟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阵仗,能闹出动静已经不错了,后面还是得我亲自掌舵!” 那护卫家丁听得似懂非懂,但见着自己主君这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便觉得自家这顶梁柱肯定是靠谱的,而且看着样子,分明还是知道内情,甚至于…… “如此说来,眼下这城中的局面,是主上您策划出来的?”那家丁说话的时候,还下意识的朝门外看去。 相比之下,郭集材可就镇定得多,微微一笑,说道“你也不用多想,只管跟着某家,今日这事过去之后,你便该知晓缘由了,但是眼下,这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个在外面行走的兵卒,让他们带着咱们,去找一个人。” “要去找兵卒?”那家丁这下子可真是吓了一跳,赶紧劝阻道,“主上,您有所不知,如今这城中可是一片混乱,那冲击来的兵卒很是凶悍,对那些个世家之人还算有些克制,可但凡知道是跟着侯爷的,那可就是毫不手软,直接抓走都是好的,但凡有反抗,都要就地格杀!” 听这话,郭集材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但旋即又舒展开,点头道“我明白了,阚厦虽说能力还有局限,可这魄力还是值得称道的,他很清楚,要掌握整个洛阳,最大的阻碍,可不是那些世家宗族,而是墨贺掌握的人马,这些人若是不能为某家所用,未来必为隐患,与其纠缠不休,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毕竟当前这局势可是十分危急的,整个洛阳都已经暴露在龙门堡前,前线的兵马恐怕支撑不了多久,那些人都是我的嫡系,是真正的底牌……” 想通了这些,他又重新恢复了笑容,对着家丁摆摆手,道“你也不用担忧,这些事都好办,只管将身份亮出来,保管一切如常,现在咱们先出去,不然待在这里,是要误事的。” 那家丁见自己实在是拗不过,只得点头,然后说道“这外面还有几个人等候,他们也领了人来,还望主上先忍耐一下,换一身衣服,然后咱们混入人群,等找到机会,再联络一二兵卒,找那些面善的……”说到后来,他的语气中有些后排,显是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这是老成持重之言,就依……”郭集材正要点头,但忽然又摇摇头,“不妥,不妥,这般一来,可就不好证明身份了,毕竟打扮的如同平民,被人一看就知道是寻常人,某家再亮出身份,碰到那不识货的兵卒,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还要前后传报和验证,这要耽误多少工夫?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那家丁本来松了口气,以为主上终究还是谨慎的,但听到这里,不由又提起了心来,小心的问道“那主上您的意思是?”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亮明身份,否则说不定被真当做寻常人给抓了、杀了,岂不是冤枉?而且某家也没有时间耽搁,你出去,让人准备马车,我这身子骨的伤势不小,也受不了行走……” 那家丁还待再说,但被郭集材瞪了一眼,终究是不敢再说了,毕竟这位家主威望很高,自己还是不敢真的违逆的。 于是在郭集材的催促下,很快一辆马车就被准备好了,他在几个家丁的搀扶下走了进去,然后问了两句,就让人朝着城门行驶过去。 不过,他们刚刚转过街角,就被一队人马给拦住了。 为首那个将领坐于马上,嘿嘿一笑,对身边的兵卒道“没想到这里还躲着一条大鱼,我就说嘛,这等地方一看就是富贵之所,寻常的世家可不敢住在这里,肯定是贼军的要员占据,你看看这马车,还有这几个家丁,啧啧,左右,与我将人拿住,某家要好好问问!” “诺!” 这人身边的一众兵卒领了命令,立刻一拥而上,手上拿着刀剑,又有战阵加持,郭集材的几个家丁纵然身手过人,又如何能是对手,很快就败下阵来,纷纷求饶。 那几个兵卒并不停手,掀开车帘,三下五除二的将郭集材给拉了下来。 这一看其人的打扮,那马上将领眼中一亮,笑道“大鱼,果然是大鱼,这必是贼军要员,可为大功劳啊!”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被抓住的将领并不慌乱,反而满汉威严的呵斥“你是哪队的,报上名来,可知道某家是谁?居然这般孟浪、无礼!” 第三百五十五章 驰骋洛阳! 武畅觉得今日之后,自己必然能名扬天下! 毕竟,能兵不血刃的拿下洛阳,放到任何时候,都是足以称道的功绩了! 更不要说,这功劳背后,还有着大把的钱财可以捞! 以至于他先前在指挥兵马的时候,都激动的浑身发热! 最初的时候,一见那洛阳的南门,真的如同君侯所预料那般,在大半夜的时候缓缓打开,武畅哪里还会客气,看到那阚厦等人发出的信号之后,半点都不迟疑,本着对定襄侯的绝对信任,直接就领着兵马冲了进去! 这一进去,当真如猛虎下山、蛟龙入海,面对着猝不及防的永昌军,这一队藩镇精兵直接纵横起来,再加上其他几个方向同样也有动静,永昌军算是彻底混乱起来,根本就搞不清楚情况,只能是随着各处的情况,不断的去救火。 但如此一来,洛阳城中的抵抗可谓混乱,很快就被联军兵马掌控了局面,当然,在这个期间,便是武畅都没有忘记了李怀的交代,一旦碰到了世家之人,也算是客客气气的,在表明身份的同时,还让兵马尽量不冒犯。 只不过藩镇的兵马毕竟不能有些陋习,不能真的做到秋毫不犯。 好在这年代的兵马是个什么样子,那些世家宗族之人,心里也很清楚,并不会过度苛责——话说回来了,人家人多剑利,背后还是朝廷大义,他们纵然心有怨言,又怎么敢表现出来,不然人家一个从逆之名下来,抄家灭族都没处说理去。 另一方面,他们也算是对那位传闻中的定襄侯有了最直观的感觉,本以为就算本事再大,被挡在龙门堡外,多多少少还是难以施展的,或许还要等上一阵子才能见得分晓。 没想到人家倒好,几天过去,忽然就有兵马入了洛阳城中了,至于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几乎没人能够明白,其手段可谓是神鬼莫测了。 对于这样的人物,又有几个人敢轻易得罪? 不仅不得罪,还要表现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架势,对武畅等人所率领的兵马尽量行方便,给予了不少帮助,让他们越发顺利起来。 这等局势之下,城中本就十分混乱的抵抗,没有持续多久,就彻底溃败,联军的兵马完全的掌控了城中局面,开始进行扫荡—— 所谓扫荡,其实就是劫掠和抢夺功劳,这本就是公开的规矩,李怀虽也知道一些,并且并不提倡,只是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仅不能操之过急,还不能太过强压,在外打仗,本就是手持兵器行于险境,这兵刃还不是他亲自操练、打磨出来的,若是弹压过甚,那不仅能伤人,还会伤己,自是不可强令。 毕竟人家冒着危险,孤军深入来到这里,固然是看中李怀的能力,但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利益,那将领可以不要钱财,因为战绩足以升官,可寻常的兵卒就不是这般了,有些人说不定回去便就退役,又或者因有伤病,下半辈子都没个着落,现在不好生捞一笔,如何能甘心? 好在李怀事先就给出了暗示,加上洛阳本地的大族十分懂事,一见兵卒过来,先就送了财物和粮草,又约定了日后去犒赏三军,以酬兵卒辛劳。 因此大体上还算寻常。 更何况,李怀更是点明了,这城中百姓和世家大族不能动,可贼军不再其列。 要知道,永昌军占领洛阳也有一阵子了,随后扩充兵马,这招募壮丁、养着兵马、给予粮草兵刃的供给,哪一个不要用钱?所以罗致远等人其实已经对整个洛阳搜刮过一遍了。 这不少的财富都集中在永昌军的库藏之中,李怀自知道这事后,就大手一挥,让武畅等人带着兵马在城中贼军占据的街道、地盘中搜寻,但有所获,上缴三成,余下皆给兵卒分之。 这下子,可谓士气大振,就连武畅也觉得浑身有劲,领着兵马到处搜着形迹可疑之人,已经有了不少收获。 可毕竟不光他一个人在行动,其他几支兵马也有动作,再加上那罗致远为了收买人心,倒也有些克制,没有真的占太多地方,只在要紧地方留下人手,所以可供武畅等人搜刮的地方,十分有限。 几轮过后,还觉得不甚过瘾的武畅,不得不将这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开始朝那些被永昌军占了的小院、群落伸手。 还别说,真让他翻出了不少人和钱财——因为事发突然,不光是洛阳兵卒没有半点防备,那些个跟随罗致远过来、或者被罗致远就地提拔的官员、吏胥,他们也没有半点准备,很多人还在睡梦中,就被人给抓捕起来——很多人是认得他们的,领着联军兵马过来抓人。 这些人直接接触世家、民众,平日里少不得狐假虎威,因此压榨和积攒了一些财富,现在就都被武畅带着的人纳入口袋。 “蚊子再小都是肉,你们也别贪心,等会依例上交三成……”武畅这边吩咐着,那边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发现了一队人马踪迹,看样子不是寻常人,马车和之前在洛阳行宫外缴获的几辆相似! “赶紧去看看!”武畅一听大喜,顾不上其他,带着人就过去了。 随后果然有发现,不仅如此,那马车上的人被拉下之后,不仅不慌乱,反而还沉稳斥责,更隐隐透露身份非凡。 武畅立刻就惊了,再看那人的模样,很快就分辨出来,其人虽说因为重伤,而显得有些气虚,可那气度、那架势可是半点都含糊。 只是一眼,武畅就大致有所猜测,他固然平日里行事比较鲁莽,可身为重将,还是见过不少世面的,这一双眼睛也能分出人物,所以在惊讶过后,这心里却越发惊喜起来。 “左右,赶紧给我拿下来,带回去,某家要亲自审问!”话落,便拨转马头,“也别先通报君侯,我自有主张,要显示显示手段!” 倒是多面的郭集材听出不对来,正要挣扎着出声,但却被旁边那人一拉,身上一处伤口崩裂,顿时疼痛如骨,眼前一黑,居然昏厥过去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不如养伤,搞事情不如养伤 郭集材这一昏厥,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才缓缓醒过来。 只是醒过来的时候,看着陌生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迷茫,随后回想起之前的场景,慢慢的拾回了一个个记忆片段—— 他的计划,以及随后的行动,跟着墨贺的人来到洛阳,虽然被软禁起来,却还是靠着人脉和一点小计谋,联络上了不少人,最终打开城门,造成城中混乱。 按理说,一直到这里,真个事情都还是在按着他的想法在进行,而且看起来一切顺利。 可接下来的事,就有些不对劲了。 “我记得,等我出来,按理说应该是见到阚厦安排的精兵才是,那些人是不可能不认识我的,那为何会……” 回想起在昏迷前,他听到的只言片语,以及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将,郭集材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由自主的,他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护卫家丁,在走进来的时候,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该不会…… 想着想着,他越发的不安了,不由便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想要做起来。 可这一动弹,立刻就牵扯到了伤口,刺痛之下,让他还有些迷糊的大脑,又清醒了几分,这才注意到,周围的摆设,和想象中有些不同—— 这里是一间布局典雅、古色古香的房间,房间中心的桌子上,还摆放着香炉,正有袅袅青烟升腾起来,散步在房间中。 清香入鼻,郭集材更加清醒了,他低头一看,注意到身上盖着的被褥,都是上好的锦缎,自己身上也已经包扎过了,一些地方还能看到漏出来的部分药膏。 这么一看,他本来有些忐忑的心情,又重新平稳下来。 “我若是被人抓了、成了俘虏,肯定是被看做逆贼,断然不可能有这般待遇!这可比之前那墨贺安排来软禁我的院子,还要好上几分!” 有了这个认知,郭集材便想着接下来,会遇到什么情况,以及自己到底是落到了什么人手上。 “可以永排除法,那些抓捕我的人,肯定不是阚厦安排的人,若是他的人,不该是这般局面,其次,也不是墨贺的人,若是墨贺的人,他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也不该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朝廷的人就算攻打洛阳,也肯定会有些动静的,更不可能这么办迅速,但也不该是世家的人,毕竟世家的人,不会有那般武将的习性,这……” 排除来、排除去,排到最后,这郭集材反倒是越发难以确定起来,甚至感到自己的思路走到了死胡同里,似乎是怎么都进行不下去了。 “算了,在这方面动脑子,本就不是我的强项,但这些人既然将我带来这里,还这般安置,想来是没有恶意的,那不如就在这里等着,等那边来人,自是会有说法,更能让我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得不说,郭集材的这个决定,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因为就在他这边念头落下去,没过多久,外面就有了动静—— 先是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缝,一个青衣小厮小心翼翼的朝里面窥视了一眼,见到了瞪着大眼睛的郭集材,立刻就收回了脑袋,然后门外就响起了脚步声,由近至远,很快,又有诸多脚步声由远至近。 显是那小厮见郭集材醒来,匆忙去通报,得了消息的人便就过来了。 “现在过来的,怎么都得是个主事人吧?” 结果他直接就看到了昏迷前见到过的武将。 只不过,和先前这武将的凶神恶煞比起来,此刻其人却是满脸堆笑,一进门,还没开口,先就拱手为礼,然后笑呵呵的跑过来,开口就道“郭兄弟,得罪了,先前真是得罪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郭集材听着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只是对方话中的歉意还是听得出来的,于是便客气的摇摇头,道“这位……将军客气的,你当时也是不知情。” 不光是你不知强,我也不知情啊,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先透露一些,然后再说这些? 武畅哪里能听出这些潜意,一听郭集材的话,就松了口气,然后大大咧咧的道“这就好,这就好,某家也是事后才知道,你乃是大功臣,连君侯都多次称赞于你,说你连连立功,立下了汗马功劳,真的是,某家过去可未曾见过郭兄弟,哪里能想到那个是你啊!” 郭集材听到这里,立刻觉得自己把握住了关键。 原来是侯爷的人啊! 只是之前可没有见过此人,莫非是新得之将,又或者是侯爷在河中埋藏的暗手之一?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是要整顿洛阳局势,还是组织我与那墨贺争斗? 说到底,这最关键是的问题,还是洛阳眼下的局势到底怎么样了。 一念至此,郭集材就觉得自己说话得小心一些,不能说太敏感的,但又得旁敲侧击的刺探情报,毕竟眼前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不像是有多少城府的,或许能得所需之事。 这般想着,他挣扎着半坐起来,然后就道“原来是侯爷派将军来的,没想到侯爷的人这么快就能抵达。” 武畅一听,点头感叹道“别说你了,便是某家也很意外啊,换成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时候就能到洛阳来。” 郭集材眉头一皱,觉得这话话里有话,莫非是暗示侯爷没有想到,我与那墨贺会自相斗?又或者是没有想到,我会这般惨败,以及随后的一连串变化,让洛阳局势恶化至此? 这般想着,他不由越发小心,便又道“侯爷吩咐的事,某家都是记在心里的,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侯爷的志向!还望侯爷能明白某家心意!” “你放心!”武畅大手一挥,“侯爷一直有夸赞过你,对你印象可是不错啊,现在你只管安心养伤,这剩下的事都交给我等吧!” 郭集材听到这里,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失落和遗憾。 在他想来,这是说洛阳的局势是永昌侯亲自掌握,轮不到自己施展拳脚了。 既如此,那不如就安心养伤吧,总好过被斥责、责罚。 第三百五十七章 君侯之学,我当以师事之 “真不敢相信,咱们就这么回到了洛阳!” 走在洛阳的街道上,看着略显冷清的街道,陈善基很是感慨的对身旁的徐署说着。 徐署的表情并不比自己这个同僚好上多少——他们如今都是正儿八经名籍在册的朝廷将士了,手下还管着几个人,因此二人也已是名正言顺的同僚。 “这谁能料得到啊!只能说君侯之能,果然是神鬼莫测!”听着那话,徐署感慨了一句。 陈善基则很是兴奋的道“真个想知道,君侯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莫非是传闻中的仙术?我可是听说,这攻下洛阳,可谓兵不血刃,几乎没有损伤人手,虽说有些损伤,但也都是投诚的兵卒,真个是用贼军对付贼军,妙啊!” 说着说着,他又忽然话锋一转“话虽如此,但能这般顺利,着实出乎想象,真个想知道那位君侯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徐署沉默了一会,忽然说道“君侯其实所言,正像他先前透露的那些话一样,是真正践行了自身的学说!” 陈善基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又来了,你这一套说法,都被好多人说过了,那位君侯就算真有什么学说,也不是透露给咱们这些人的,咱们过去是什么身份?说好听点,那是游侠,但其实在那几个将军眼中,其实就是地痞无赖之流,或者干脆就是流寇,这等人不被惩戒就算好的了,哪里还能学得君侯的兵家本事?” 说着说着,他又感慨了一句“君侯的这等本事,真个惊人,今日这一战,他日必定名扬天下,这名声传出去,是要上青史啊!咱们能跟着一起,为他老人家出力,关键是最后时刻站对了地方,真是那个啥有幸啊!” “你这话就错了,那几个将军或许是看低了我等,尽管他们有心隐藏,但从言行举止中还是看得出来的,”徐署轻轻摇头,“毕竟咱们这等出身,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是分辨得出来的。” 陈善基也道“是啊,这不会察言观色,光好勇斗狠,咱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所以,我很清楚,那些人里面,只有君侯是真正不看低我等的,平日里说话,也没有多少避讳,”徐署说着说着,话语中就有了一股尊敬的味道,“而且君侯心胸广阔,根本不似其他人那般有门户之见,其他几位将军,一旦说话、闲聊的时候谈及了一些兵家之法,见着我等或者其他外人在场,就会闭口不言,殊不知,他们所说的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特殊的?” 说到这里,他的话语中就带上了一些轻蔑“我虽出身微末,但也带着人打了几场,从以前的街头喋血,到如今的沙场争锋,也是总结了一些东西的,不见得就比那几个将军差劲,他们无非是早学一些,而且也都是一些大而化之的东西,不如君侯之言!”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就告诉你,为何我说这洛阳陷落,乃是遵从君侯之意志,你也是知道的,君侯先前就联络城中内外,并且说够,要孤立敌人,拉拢一切可以拉拢之人,并且也是这般做的,眼下那贼军投诚,进而攻城,就是此事体现,这还不算完,我听说,连这守城的主将郭集材,早就已经投诚了!” “什么!”陈善基一脸惊讶,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太高,连周围跟着的诸多兵卒都不由警惕起来,拿出刀剑,以为是有人要袭击。 “都放下,小心吓着路人!”徐署却是第一时间呵斥,领命兵卒放回兵刃,“可记得君侯之意?我等当与洛阳之民为友,入得其中,不可为敌!” 众人一听,纷纷放回兵刃。 徐署则转头,埋怨陈善基道“你瞧你,我就是忘了嘱咐你一句,结果就闹出这等动静,不对,以你的性子,便是嘱咐了,怕也没用!” 陈善基哈哈一笑,就道“还是你了解我,那又何必怪罪,倒是你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徐署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真的,我还是有些消息渠道的,有些地方不如你,但有些地方,还是有门道的。” “如此说来,那所谓大败,甚至他郭集材行军出城,被伏击以至于差点全军覆没,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这人好狠的心啊!”想到那背后的种种可能,陈善基背后发凉。 “这个到还不至于,”徐署摇了摇头,“以我之见,那郭集材在出城之前,还是不服气的,最多只是被联系上了,但新村妄念,以至于有了大败,但是在此败之后,此人定是被君侯折服,心悦诚服的为君侯奔走,甚至甘冒奇险,孤身入城,在贼军环绕中,与那个墨贺斗智斗勇,最后打开城门,方有如今这局面!” 说着说着,他便感慨着道“这等手段,我当谨记,日后梳理,若有所成,便是君侯不认,我当以师以父待之、侍之!” “原来如此,你这么一说,我就想通了,”陈善基点点头,而后又感慨道,“可惜啊,我们也是反正,他郭集材也是反正,但他这一反,就立下了大功劳,咱们还只是寻街的小卒子,唉,说到底,还是要立功啊,要是咱们找着找着,能找出一条大鱼来,那就好了!” “你就不要发梦了!”徐署摇摇头,“若是一条小鱼,靠着咱们在君侯面前露过脸,和几位将军也说过话的面子上,说不定还能分点功劳,但若是大鱼,嘿嘿……”说到最后,他冷笑起来。 陈善基就皱眉道“你看看你,我不过就是感慨一句,你还当真了……” 他话音未落,忽然有几个去远处巡查的兵卒,急跑回来,禀报说“头,前面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之人,看模样,可能是哪个在册的人物!” “在册人物?”陈善基一听,两眼放光,“赶紧的带路,快快追捕,至于是真是假,抓了再审问,也就知道了!” 边上的徐署眉头皱起,但没有阻止。 于是很快,他们这一队人就急匆匆的冲了过去,果然,很快就注意到了几个身着寻常衣衫,但聚集在一起行动的男子。 看着他们的动作,徐署眉头皱得更紧了,低语道“这几个人行动之间有章法,不好惹啊!” 第三百五十八章 死探 易格和同伴小心的前行,不时用手捂住腹部的伤口。 那伤口被划拉开了一大块,伤口经过简单的处理之后,已经止住了鲜血,但依旧让伤口附近那一片的衣衫通红一片。 这样的伤势,换成了普通人,早就已经动弹不得了——莫说是受伤之后行动,只是被捅当场,必然就难以动弹了。 可易格等人毕竟不同,作为永昌侯的死士、近卫,他们自小就是通过层层筛选,才能被挑选进来,然后就是各种教化与操练,无论是意志,还是身手,都非寻常人能比。 因此即使经历了接连大战,深受重伤,依旧健步如飞,他的几个同伴,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不过比起本就是佼佼者的易格,稍显落后。 只不过,他们一共也就只有五人,还各个都带着伤势。 为了躲避后面的追兵,他们的行走速度越来越快——即使比寻常人奔跑起来还快,但他们的动作,依旧还是行走的模样,这就是为了保证对身体的控制,也是他们多年以来,锤炼身体所带来的收获,是一种武术流派。 就这样一路疾行,终于在一处隐蔽的角落,五个人停下了脚步,然后动作整齐划一的紧贴着墙壁,屏息静音。 哒哒哒!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响起,并且快速远去。 等这声音远远离开,易格等人才纷纷将紧绷的身躯松弛下来,然后甩动胳膊与双腿,浑身上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宛如铁锅炒豆。 末了,一个人说道“那徐署的人既然被暂时甩掉了,那咱们接下来,是出城和墨贺汇合,还是继续搜集情报?” 跟着,又有一个人说“不能说完全甩掉了,这个徐署,还有和他在一起的陈善基,原本不过就是城中的泼皮无赖,结果带着一堆兵卒,就能将咱们十几个人逼到这个地步,想想都觉得不正常,这里面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觉得很值得探究!说不定,这一查,就能看出来,此人其实早就投靠定襄,说不定还是定襄传人之类的,否则焉能有这等能耐?” “我觉得,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要查,甚至连墨贺都不该放过,不能因为我等一直看在他的身边,就放松警惕,需知此人心思深沉,就算有什么旁人难测的手段,也说不定。” “还有就是之前接引我等的那人,我们这么轻易就暴露出来,和这个必有关联,也该探查探查……” 其他四个人一一发表了意见,但最后,他们的目光又都聚集到了易格的身上,透露出等待和等候的意味。 “现在其他的事,都应该放一放,而且也不能去查,”易格叹了口气,“我等现在才几个人,还个个都有伤,怎么去探查徐署?现在去找他,是自投罗网,至于那墨贺,更不能探查,此人固有大罪过,但只有主人能给他定罪,我等岂能随意猜测?至于其他几人,也不该再多说什么了,当务之急,除了出城护卫墨贺,完成主人之令,就是按着墨贺的要求,尽可能的探查清楚,那郭集材,到底是不是叛变了!” “你说的有道理,但现在要去什么地方探查?”几个人说着,重新抖擞精神。 之前他们虽然对话,但时间很短,而且手上动作不停,撕掉了一些衣衫,包扎伤口的通史,还从衣服中取出了伤药,涂抹在一个个伤口上。 易格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就道“就按照墨贺的吩咐,我们去那李家!” 说完,他补充道“以墨贺的本事,不该是无的放矢,他既然说要从李家开始探查,就肯定有其缘故,况且现在我们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 其他人纷纷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易格又道“这次过去,不成功便成仁,而且也必须要有结果,否则我等便也没有存活意义,诸位将那汤药都用了吧,也省的浪费。” 其他人纷纷点头,然后各自探手,各自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子,扒开塞子便顺势一灌。 咕噜咕噜几口下去,便都扔掉了瓶子,然后一个个的脸色都涨得通红,但这红色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那颜色转为铁青! 与此同时,几个人的脖子上,还浮现出了明显的青筋。 但紧跟着这些青筋也纷纷退去,几个人便都神采奕奕的了,似乎之前的伤势都没了,但再看身上,依旧能瞅见明显的血迹,只是似乎再也无法影响到他们了。 随后几个人也不耽搁,在那易格的带领下,再次行动起来,只是到了一半,忽然发现前面又有兵卒活动,在易格的动作下,几个人再次停下步伐。 易格低语道“这里兵卒逐渐多了,大概和其他几家差不多,咱们之前会被发现,和一起行动也有关系,这种时候,城中处处设防,正是敏感的时候,聚集在一起容易被人起疑,不如化整为零,你们都知道李家的位置,咱们在李家周围集合,到时候只管找我留下来的记号!” 其他人纷纷点头,然后一转身,就都分头前进。 那易格这时身手更加矫健,几下起落,然后快速奔跑,在洛阳的街道中绕了几个圈,确保没有人跟踪之后,他才几个转向,来到了那李家所在之处。 按着说,这李家在洛阳乃是大户,其实在城外就有自己的庄户,近乎小镇,李家地位崇高之人,过去也多是住在城外,只有那些真正管事的,才会a在洛阳城中多住时日。 但眼下,因为永昌军的特殊情况,早就要求了各家长者都要多在洛阳住下,虽说是考虑到影响,并没有强硬规定,也给了各家一定程度的自由,一些长者还是能有一定的自主性,可大体上,还是被定期圈禁了。 “他们二人呢?” 等易格留下暗号,等了好一会,只有两个人过来碰头,其他两个却是未曾现身。 “看这情况,他们该是凶多吉少了,咱们也不能等了,迟则生变,随我潜入,倒是要看看,这洛阳世家之人,是否真的隐藏了什么!” 第三百五十九章 败因终现(?) “刘公,您请上座。” 李家院落之中,在最里面,而今已经是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无一例外的都是来自于洛阳的各大家族,以及河洛周边郡县的一些大族人物。 这些人本来散落在洛阳各处,但也因为永昌军的关系,被强行聚集起来,但因为永昌军罗致远的各种顾忌,不敢太过于强压,反而是想要拉拢、分化,于是并不会真的禁锢各方,以至于给了他们走动的机会。 至于现在…… “前两日那墨贺已是动手,将诸君都给软禁起来了,当时晚辈便觉得这事的背后并不简单,但我也着实没有想到,时局的变化,居然会这么快!” 一位中年男子将几位老人引到了最前面的几个座椅上,随后便拱拱手,站在人群中间的空处,开始说了起来。 另一边,透过窗户,远方,在一处屋舍的顶上,易格则已经躲藏好了,他猫着身子,悬在一角,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靠着自小便锤炼出来的敏锐感官,一方面时刻警惕着周围的环境,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都会调整姿势和位置,而整个过程都安静无声。 与此同时,他始终观察着那间屋子里的情况,之所以选择这个位置,就是因为他可以通过角度,瞄到大部分人的正面,这固然危险,增加了暴露的风险,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可以看到这些人的嘴唇—— 因为距离的关系,哪怕易格的听力再如何了得,依旧是听不到分毫,可只要能看到嘴唇开合,靠着对唇语的熟悉,他就能大致知晓那人说了什么话。 而且现在正在说话的这个人,易格同样认识,虽未真正面对面过,可这人的名号、画像,他早就接触了几次,知道这人名为李湾,算是当前李家的话事人之一,他的几个兄长因有官职,都在外地,因此这李家本族的事务,都是李湾和另外一个兄弟打理。 他既然出面主持,就足以证明,这次聚会,李家是给予了极高规格的。 “不光是李家,李家的那位李老太公,还有柳家的、唐家的、蔡家的、朱家的,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家族,聚集在这里的面孔,足以代表整个河洛的世家了,肯定是所图非小,或许真能有什么大收获!难怪墨贺这等精明人物,在这种凶险时刻,放着不让我等护持,也让来这里探查!” 想到这里,他不由精神大振。 要知道,当前这局面可以说十分糟糕,他易格是早就跟在罗致远身边的心腹,自是知道先前整个永昌军节节败退,几乎到了彻底崩溃的边缘,若不是占了洛阳,有了喘息之机,又得到了后勤补充,那怕是早就失了根基。 现在,洛阳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丢掉了,即使对整个局势,他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但一样能察觉到不妥,乃至巨大的隐患。 “如果能从这些人的口中得到有用的情报,不说翻转局势,可但凡有一点机会,总不至于让主人的大好局面,彻底毁于一旦!” 他这边正在想着,正好那边就见着那李湾说道了这件事—— “……罗致远还领着一批兵马在外面征战,其他不少将领则带着一些人,在前线和人对峙,而洛阳作为中央,连接着各方,所以这个洛阳他是十分看重的,只是碍于手上兵力不足,不得不分出人手出去,可还是将手下最为器重的几个人,都给留下来了,就是为了镇守洛阳,守护此处平安,可及时这样,洛阳还是丢了!” 屋子里的李湾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然后对着众人拱手道“由此可见,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出乎了其人意料的,但也足以证明那位定襄侯到底有多厉害!在这样的局面下,轻而易举的就拿下了洛阳,根本就没费什么劲!”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纷纷点头同意,有些人则是惊叹着。 但跟着就听李湾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事对咱们来说,虽然是个好事,可也有不妥的地方。” 立刻就有人不解,问道“那逆贼占领了洛阳之后,逼迫我等从之,我等都是迫不得已,想来君侯该是该是体谅的!” “是啊!” “诸位误会了,我说的可不是这件事,”李湾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对咱们来说,是好的,不用被逼着从逆了,这本就是凶险之事,不说事后被追究,就说眼下,好些个子弟学得文武技,可不是为了给他罗致远火中取栗的,更不是为了他去豁出性命的,如今洛阳重归朝廷,咱们也就不用担心贼军的威胁了……” 坐在上手的一位长者点点头,也道“是这个道理,那既然如此,又有什么不妥?” “不妥,是咱们在这里面几乎没有出什么力!”李湾叹了口气,对着面前众人道,“我知道诸位在这之前,多多少少都接到过城外的通报和消息,也有所表示了,只是这些表示,大部分还是停留在口头上,真正付诸于行动的,还是少数……” 随着他的话说出,人群中不少人点点头,有些人则露出了后怕之色,有的则面露得色。 “……更有甚者,不仅没有表示,反而还去告发了!”李湾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我知道这背后与你们的关系不大,很多事不懂事的子弟自作主张,有的甚至是投机之人所为,毕竟那个时候,谁能料到今日?可这事既然做了,就得有些准备!” 人群中的几个顿时脸色煞白,边上则有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李湾却不管这些,淡淡说道“说这些,也是想让诸位明白,定襄侯神机妙算,根本没费什么力气,拿下了洛阳,咱们便是想有贡献都难,加上之前的些许劣迹,万一被追究了,就是祸事,这可不是小事,毕竟咱们都在一处,多少都沾亲带故,万一牵连起来……” 他忽然住口,转而道“要知道,这次连那永昌贼军中的不少人,都是有贡献的,甚至立下大功的,比如那徐署、陈善基等人,又或者干脆就是郭集材、阚厦等将领!” 外面,易格的瞳孔猛然放大,心中巨震! 终于! 他感叹着,关键之处,终于被他发现了! 第三百六十章 以诚事定襄! “那徐署、陈善基就不用多说了,他们的来历身份,在座的诸位,恐怕都是心里有数的,但现在连他们都摇身一变,成为了攻下洛阳的功臣!” 李湾的话语铿锵有力,说得屋中众人脸色连变,有些人则陷入了思考之中,有些则是微微摇头,面露不屑。 “我知道有些人,这心里还是有着念想的,甚至对我说的两个人,有些不以为然的,”李湾的目光扫过众人,“诚然,这两个人本身地位和出身就不好,格局更是有限,即使现在得了一点好处,未来也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可其他人呢?那郭集材,那阚厦呢?他们两个人,可都是有出身来历的!” 众人听得此言,终于安静下来。 李湾似乎还嫌不够,又多说了一句“我知道,诸位之中,还有不少人,与他郭家是有姻亲的,和那位阚厦阚副将,同样也有联系,不乏因为至交好友的,那你们就该知晓,这两位,那可是实打实的永昌军兵将,尤其是郭集材,更是受罗致远大恩,是被罗致远一把提拔起来的,可以说,在这之前,但凡和别人说,他郭集材要背叛罗致远的,都不会有人相信,但结果呢?” 他看着面前众人,再次问了一句“结果呢?” “郭集材真的背叛了?”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李湾一听,反而笑了,他道“千真万确,里面有许多实证,不过张兄的这个问题,正好印证了我的那句话,其他人都有可能背叛,他郭集材理应忠诚,否则那诡计多端的墨贺,又怎么谁都不请,偏偏就把他郭集材给叫过来,让他掌握兵马、兵权,负责守卫洛阳呢?到了现在,不是连诸君之中,都有人还不敢置信吗?”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然后低声议论。 这时候就有人道“这话说的在理,可再是在理,也无法改变当前局势,我等不是已经错过了吗?” 李湾摇摇头,笑道“非也,非也,这接下来,其实还有不少事,可以我等出面,比平息这城中混乱,还有就是,那定襄侯麾下的兵马,毕竟不是他的嫡系,乃是各方拼凑出来的,难免良莠不齐,在城中犯下一些事来,也是在所难免的,若是过去,寻常时候,有贼兵过境,再被朝廷兵马光复过来,咱们去讨教、理论也就算了,可眼下却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防止给那位侯爷添麻烦。” “这……” 不少人听了,显得有些犹豫,还有人便干脆的道“但如此一来,那些个损失,又该找谁去说理?” 也有人道“更何况,我等便是妥协一些,退让几步,可定襄侯也未必知道,到了最后,说不定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是啊,再者说来,我等虽然之前勉强算是从逆,但说到底,还是被逼的,况且他罗贼尚且要拉拢我等,就是知道这洛阳、这河洛是离不开我等相助的,想来定襄侯,定然也不会糊涂!” “我看糊涂的是你们啊!”李湾收起了笑容,“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这些算盘,莫非你们还不清楚,旁人若是要灭了咱们,可能有些难度,便是他罗贼,也要顾及,可定襄侯可不同,惹怒了他,又或者让他不快,也不用多说什么,甚至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一句话递上去,说哪家是真心叛变,莫非还能有活路?” 众人一听,好些个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般说辞,谁人会信?” “谁人敢不信?”李湾冷冷看了那人一眼,“罗君,我知你那几个亲戚,在朝中势力不小,严格来算,和定襄侯怕是还有些不对付,只是你也要想想,过去那罗贼不敢动手,是因为咱们转脸就能与朝廷相合,但现在,你若是惹恼了定襄侯,又去找谁来相助?莫说是你,就是朝中那几位,也一样不得好来!” 那人有些不服气,忍不住道“这对他并无好处,况且真这么做了,也有后患,便是定襄侯……” 李湾这次一点都不客气了,直接打断道“到时候你家都破了!还管什么后患?后患和你有关系吗?人家定襄侯大不了麻烦一点,如今他刚刚取得大胜,按着规矩,正是要自污的时候,巴不得有什么错误显现,你觉得,这点后患,能动摇其威望?”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其他人也都纷纷明白过来,在表情难看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李湾之言,言之有理。 于是就有人请教道“那依你之见,我等该如何自处?” 李湾看了上首的李老先生一眼,后者正微微点头,于是他笑着对众人道“无他,唯有两点。” “哪两点?” 李湾就道“这第一,自是要遵从定襄侯之令,约束族人、门客,不可与朝廷官兵起冲突,凡事皆让一线,遇事且忍耐一时,待此事过去,自然是一切如常了。” “这倒是可以,那第二点呢?” “这第二点,就需要一些手段了,”李湾笑容不变,只是声音却压低了一些,“那便是在不给定襄侯添麻烦的同时,能帮他解决一些问题,比如平息河洛局面,比如给朝廷传书,又或者我等联名,称颂其贤,总之,到底要做什么,还得仔细思量、推敲,总之一句话,要以诚事之!” 听着李湾所言之第二点,众人对视着,默默点头。 但窗外,隐藏着的易格,却是忍不住嗤之以鼻,暗道,什么思量、推敲,无非就是变着法子的拍马屁、逢迎罢了,这些个世家大族,平日里在寒门之人面前,表现得何等清高,便是旁人夸赞、奉承,都一副不与为伍的模样,结果到了自己身上,却又这般势利,着实让人不齿! 他这想着,不远处忽然又有人来,他正要挪动身体,忽感体内一阵疲惫,手上一个不稳,落在了地上! 这下子,自是发出了声音! “什么人?!” 不好! 易格心中暗道不妙,知道是先前所饮汤药药效就要过去了。 “罢了,反正也知道了关键,正好回去禀报,也好让侯爷有个应对,趁着还有药效,便就此离去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我若亡此,事皆不同 “呼呼呼……” 剧烈的喘息声中,易格近乎虚脱的趴倒在地上。 顿时,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钻到了他的鼻腔中,因为残留药效而被强化的嗅觉,顿时反馈过来一阵刺激的味道! 这股强烈的味道,在他的鼻腔中炸裂开来,让易格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他勉强爬了起来,跌坐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腹部的伤口,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满手的鲜血了。 “伤势恶化了,以我此刻的身体状态,恐怕是支持不了多久了,毕竟那汤药严重透支了我的根子,便是能活下来,以后也只能是个病痨鬼,对主人而言,再无用处!” 他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在得到那秘药的时候,他们便从几个拜黑教的教徒口中知晓,那种秘药,可以透支精气神,让人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哪怕是重伤垂死,都能回光返照,再战几回合。 只不过,后遗症同样强大,寻常人若是身子骨完好,吃了那秘药能强横一时,但事后也要大病三天,至于那重伤的,吃了之后,固能暂时稳固,但事后反噬的时候,如果没有药膳配合,并且及时医治、修养,那就要忍受三四倍于之前的痛楚和后果! “我身死或者废了,这都不要紧,但那郭集材等人的叛变之事,必须及时通报,此人在军中关联甚多,人脉广阔,他既然叛变,绝对不可能是一时起意,必然是早就有所准备了,说不定就串联了许多人!这都是隐患!必须让侯爷早日防范!” 一念至此,易格深吸一口气,靠着那坚韧的精神,又重新站了起来。 “我绝对不能死!其他两个人已经折了,加上之前那些人,整个队伍,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我若是死了,那军中可就没人知道那郭集材的真面目了,说不定他还会以忠臣自诩,然后重新打入军中,要祸害侯爷!我一定要坚持住!” 或许是对罗致远的忠心,和对郭集材强烈的鄙夷,刺激到了意志,那易格居然重新有了一些气力,在不远处追兵声音靠近的他同时,他一个翻身,冲进了旁边的深潭。 冰冷刺骨的潭水吞没了其人,然后慢慢归于平静。 边上,举着火把的追兵来到此处,巡视了几圈之后,重新远去。 咕噜咕噜。 易格重新浮了出了,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血管在脸上逐渐浮现,呈现出黑紫色,就像是一道道纹路,隐隐汇聚成一个奇特的符号。 他的眼睛里则闪现着一抹疯狂。 “你们既然没有抓住我,那我就要将这一切的根源、祸首的消息,带回去,那郭集材必然会因此而付出代价!” 恨意与疯狂在他的意志中肆虐、蔓延,最终转变成一股力量,支撑着他前行。 他跌跌撞撞,穿过树林,全部的力气,几乎都已经用尽,但抬起头来,看到了约定的那棵老树,不由松了一口气。 顿时,一股睡意袭来,易格感到眼前一黑,然后一个踉跄,趴到在地上,他顿时惊醒。 “我还不能死,我若是死了,一切就都不同了!” 念头落下的同时,几个人匆匆赶来,将他扶起,然后带到了蒙着脸的墨贺面前。 “说!”墨贺没有多余的话,只是问。 “郭集材已经叛变,就是他让人打开城门,放进了那些官兵,如今他已是定襄侯的大将,很可能正谋划着什么,要渗透进来!” 易格强强打精神,先把最要紧的说了,然后深吸一口气“城中各家皆已经归顺定襄,他们的子弟也不可信了,我们还探查到,这洛阳内外的泼皮无赖、无法任侠,也都已投靠定襄和朝廷!” “其他人呢?”墨贺见着易格的两眼越来越黑,眼皮子即将合上,赶紧问了一句。 “除了我之外,其他都折了。” 说完这句话,易格缓缓闭上了眼睛,黑暗侵袭过来,他陷入了永恒的沉睡之中,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图案,在他的左手上成型。 只不过,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包括了正对面的墨贺,此刻,永昌军的临时军师,正陷入到了烦恼之中。 “世家子弟、泼皮无赖、游侠武勇,这些人若是都有问题,那整个永昌军上上下下,几乎就没有什么人值得信任了,这仗还咱们打?还有那郭集材?他怎么可能背叛?这着实有些说不通啊!我当初之所以挑选此人过来,除了看重他的守城能耐,更是料他不会反叛,为何会变成这样?李怀啊李怀,你到底是用了何等手段?莫非是刻意散播流言,要离间、迷乱我军?” 想着想着,墨贺自己都摇起头来。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明,郭集材早就落到了李怀的手中?而我所得之情报,如今都指向他郭集材,是主动的、暗自筹划着,将城门打开的,莫非还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暗暗配合李怀行事?这根本说不通!” 一念至此,他不由叹了口气。 “既然两边都说不通,如此看来,我就只能相信已经发生的了,就是他郭集材,果然是叛变了,而他的叛离,正是如今这一切的根源!我必须如实禀报侯爷,让他做定夺,只希望,我在朝廷那边安排的棋子,能暂时拖慢李怀的脚步!” 他深吸一口气,感到了一股难言的压力,仿佛有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正冷漠的看着自己,而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其提前预知。 “这才是幕后黑手啊,如今想来,怕是连永昌侯的背叛,都有几分被他利用的意思了,甚至一开始,还真是因他而起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李怀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莫非那劫难真的是由你而始?他如今这般凶恶,肯定不会因为拿下洛阳就满足,必是要乘胜追击,要借机整合兵马、聚集兵权,否则先前他在前线抓了关之山,就应该回去了……” 墨贺连连叹息。 “我的时间不多了啊……” 第三百六十二章 既是定襄事,末将不敢妄断 “时间,就是命!现在,我们每多等一刻,就不知道又少将士和兵卒,要为此而付出生命!难道你们还能在这里安心的待下去?反正我是待不下去了,更不能等了!” 宽敞命令的楼阁之上,一名英俊的年轻人振振有词! 他正是被朝廷派过来,在了解前线局面的兵部员外郎李奔。 此刻,在他的面前,还有不少身着戎装的将领,这时都是脸色凝重的站着,为首的那个人,更是不住的摇头。 “诸君,你们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为何还放任定襄侯孤军深入?现在好了,他全军覆没的消息传过来,朝廷上下,那可是一片哗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事、多少战场,会因此而倒霉,便是你们,也是难辞其咎啊!” 看着这些将领,李奔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侍从手里,接过一卷文书,然后缓缓摊开。 “你们该是知道的,现在朝廷上,对于前线的耗费颇有争议,许多大员都觉得现在这样对峙,徒耗军费,却无战绩,很多人便再次有了劝降的意思,认为那罗致远毕竟不敢做绝,那罗家又受朝廷恩义,只要讲明利害关系,未必不能平息……” “这话就有些想当然了。”为首的那位将领摇了摇头,“这件事,罗致远已是没有了回头路可以走,朝堂上的诸公所想,末将多少知道,但有的时候,他们却高估了自身对战局的预判,这这场局势不会按着他们的想法走,同样,敌人更不会按着他的念头来!” “姜将军,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李奔眯起眼睛,看着这个敢于发言的将领。 这个蒋永志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而是李奔抵达之后,过了有两日,他才应命而来,这人的身份地位,在禁军中与顾天明相似,这次所统辖的兵马,与顾天明没有太大的统属关系,但威望不小。 所以其人一来,李奔就着手拉拢,双方已经有了私下里的约定,李奔更是认为自己得了一些共识,但现在,其人却突然蹦出来说这些。 “李君,你不要误会,末将不是针对你,而是这件事确确实实有些地方,太过想当然了,那罗致远不是蠢人,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的道理,既然坐下这件事了,其他人能活,甚至他的族人都能活,唯独此人是断然无法存活的,他又怎么可能认怂?必然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的。” 李奔则道“我来之时,朝廷上已经有人在议论,准备推议,试着给他罗致远一个体面,便是爵位保不住,权威、兵权再也无从拿起,但性命还是能留下来的。” “罗致远好歹之前带过兵,他当是知道,现在朝廷给了他这样的待遇,是因为他手上有兵马,占着势,一旦这些东西都交出去了,还有什么足以傍身自保的?”姜永志摇了摇头,“那最初的罪名,可是叛逆,乃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掀过去的?这个骗不了他!”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他定襄之错!”李奔的脸色不好,语气更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先前关之山等人被擒之后,局势大好,他罗致远回天乏力,朝廷给他个好脸色,他本应该感恩戴德,现在倒好,定襄侯自己领着一批人过去了,结果全军覆没,以罗致远的心志,自是又有了侥幸之心!” 他话音落下,人群中就有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若是先前,即便他罗致远不愿意退让,他手下那些人也要掂量掂量,结果现在这消息传出来了,其他人都觉得局面变了,风向也就变了,自是不再担忧。” “是啊,本来定襄侯也算是战无不胜,压得住场面,也足以让人顾忌,结果这么一败,原先积累的优势,全部损失殆尽了!” “其实当时也不是没人劝阻,可惜定襄侯彼时风光无限,无数人推崇之下,谁人能够阻挡?” …… 众人议论起来,李奔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未料还是姜永志打断了众人之言,他道“现在这外面传的消息,可不是只有一个,有不少人言之凿凿的说定襄侯大败,但这正经的军情渠道中,并没有关于这部分的消息,事实上,几日之前,我们还接到了那边的消息,虽说内容有限,但足以证明,至少在几日之前,那支兵马还是存在的,而且按照他们的说法,还已经抵达了洛阳外围,正在龙门堡外安营扎寨。” 还是之前那个附和之人站出来,直白说道“这个消息已经过去了几天了,我觉得未必还能作数,毕竟在这之后,我们根本没有得到更多信息。” “朱权,”姜永志摇摇头,“我知道你的心思,但现在可不是讲究恩怨的时候,凡事都要讲究一个趋利避害,尤其是在战场上,先前那局势,说实话是定襄侯打下来的,在他抵达前线之前,这边是个什么情况?你心知肚明,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不说旁的,即使定襄侯真的败了,那也不见得就是什么罪过,最坏的情况,无非是恢复到他抵达之前的情况罢了。” 李奔面露不快,道“将军这是要为定襄侯的损兵折将找借口吗?” 姜永志拱拱手道“末将并无此意,只是战场之上情势瞬息万变,可能今日还是坏消息,明日便是大胜传来,这一点,末将最近是深有体会,因此不妨稍微等一等,不必这么急着给此事定下结局!” “哦?”李奔眯起眼睛,“将军所说的那件事,在下略有耳闻,莫非就是关于关之山那一战,你与其他人所打的赌?那可是让将军您吃了不小的亏,还损了钱财和威望。” “正因如此,末将才觉得定襄侯之事,不可妄下判断,”姜永志直言不讳,“还望员外郎能再思量一下,末将知道您负有监督之责,更有建议之权,怕是回去之后就要写书信回于朝廷,因此不妨稍等一会。” 李奔冷笑一声,问道“我只问将军,贼军占了河洛,周围还有诸多兵马封锁前线,将那里面围得铁桶一般,里面还坐镇着几万兵马,若是将军您孤军深入,几日下来,能有什么下场?” 第二百六十三章 路有几条? 姜永志沉默起来,最后他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若是末将,那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行径。” 李奔得意一笑,旋即隐没,顺势就追问道“将军是因何做出这等判断?” 姜永志就道“若是末将领军,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不定半途就被人给拦住了,毕竟那里已是被贼军占了,里面必然遍布哨岗与巡查,一个不小心,被发现了,哪怕只是被一处发现了,那贼军必然层层传递,那也就彻底暴露了,毕竟这么一支兵马,落入包围中,根本就隐藏不得,除非一开始就不被发现!” “这便是了!”李奔点点头,正要借机发挥什么,却被姜永志直接打断了。 “但按着前几日我等得到的消息来看,定襄侯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生生将那支兵马带到了洛阳城域,否则这中间但凡有一次暴露,都会引得沿途众多兵马围攻,毕竟前线与我军对峙的兵马,或许难以驰援洛阳,但临时调动,围杀、追绞一支孤军,还是做得到的!” 李奔噎了一下,最后冷笑道“那接下来呢?洛阳天下雄城,他罗贼能打下来,也是机缘巧合,加上内应、内奸,既然拿下来了,作为根基,肯定是经营的铁桶一般,后来者又如何能破之?便是要破城,靠着两三万的兵马,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又能有什么成效?在下虽然没有领兵,却知道行军的时候能够隐藏,可攻城的时候是无从隐藏的!”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姜永志身上,道“你也说了,定襄侯已经领着人马安营扎寨,这营帐都支起来了,莫非还能隐藏不成?” 姜永志点头道“三万人马,进不能围城,退不能全身而退,在洛阳城前既然暴露,几乎就进退不得了,至于这些个时日,尚且不足以消耗掉龙门堡中的粮草,更遑论是洛阳了,因此定襄侯是没法攻破洛阳的。” “既然你都知道,那他大败,实际上不过早晚之事,又有什么好意外的?”李奔摇摇头。 没想到姜永志却一本正经的道“若是寻常人,自是这般,可定襄侯是不能以常理度之的,若是以常理计,他本不该能领着兵马,一路无声的抵达洛阳城前!可眼下,这些个不都已经发生了?” 李奔一愣,最后冷哼一声,道“我也不与你争论,我不会立刻便做出定语,只是当前这些情况,都会如实汇报,想来朝廷诸公英明,自会做出正确判断!” 言罢,看了众人一眼,甩袖而去。 等他人一走,众多将领也各自散去,却也有几个将领留下来,凑到了姜永志跟前,低语道“上官这般补给那员外郎面子,怕是得罪了其人,这人摆明了就是得了令,来这里污定襄侯的,您何必要与他一般见识,只要闭口不言,当时眼不见,也就好了。” “若是涉及寻常人,我也就不多言了,但既是定襄侯,总要有些表示的,”姜永志眯起眼睛,“这事说着乃是绝境,当初定襄侯为何要行之?无非是被架在火上,其实就是被人算计了,可吾观这位侯爷行事,便是仓促之间,往往也有谋划,因此每每出人意料,他既是选择孤军深入,便是不想得胜,可能也要借势而为,我现在说一些话,也不损伤分毫,事后他真成了,也有个情面,若是不成,又有什么关系?” “可是那李奔……”有人露出了担忧之色,“毕竟他曾请您面谈。” “李奔也有背景,出身陇西,按说和定襄侯还有些关联,他这等世家子弟可不会久居一处,更不会轻易离开京城中枢,未来他在长安,我在外驻防,能有什么影响?再者说,我先前与他私下交谈,就是要摸清其底细,我等都是粗人,不比那些文人花花肠子多,当场就能弄好说辞,我等若是临时得知,往往词不达意,所以要提前知晓,让幕僚编排一场……” 其他几人点点头,都觉得有利,感到学了一招。 跟着又有人道“那李奔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回去不知道要如何书写,他写定襄侯也就罢了,就怕到时候连将军您都被牵扯进去……” “这有什么?”姜永志咧嘴一笑,“我乃是镇守,定襄若败,与我何干?相反,他若有什么出人意料之事,我被那李奔一写,说不定还能分得点功劳,你道他顾天明,为何跟随过去?真是糊涂了么?他看得,怕是比我还要透彻!” 众人称是,然后便就散去。 等人一走,姜永志却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物,微微一笑。 “此番相助定襄,也就能摆脱嫌疑了,他墨贺如今自身难保,我何苦还与他捆绑一起?正好将他的隐秘卖与定襄,说不定反而能与之交善,这又是一条退路,遇事多准备一条路,总不会错的。” —————— “我这是被姜永志给蒙骗了,他哪里是要与我配合,分明是在摸我的底!” 回到营帐,李奔冷冷一笑,对身旁心腹道“只是他到底是个武人,不知道遮掩,居然为了那定襄侯的事,和我唱反调,未来我若为兵部侍郎,有他好看!” 他那心腹则道“我看姜将军也像是个会打仗的,他既然那般说了……” “他那般说了,就能改变?”李奔笑了起来,这次声音里多了点开怀,“他不知道,我却有自己的渠道,已然能够确定李怀大败的消息为真,这天下之事,总要多一条路,那姜永志却还心存侥幸,想要靠这个来巴结李怀,愚蠢!” 说话间,他一甩手,对心腹吩咐道“你让人备好笔墨纸砚,我要写奏章。” 他那心腹赶紧吩咐下去,等回来却暗暗劝道“这事便是确定,也不急于一时,听说定襄侯深得官家信任与看重,您这时候领头斥责于他,不免留下隐患。” 李奔顿了顿,而后咬牙道“眼下,他定襄李家若是兴盛了,我陇西一脉可就没有出头之日了,此刻是箭在弦上,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最后他又道“况且,朝廷那边好些个人正等着消息呢,你也说了官家之意,之前连献俘大典都给停下来了,为的就是等定襄李怀,可见荣宠,这要是让他回去了,还得了?武勋又要出一员大将了,好在李怀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自寻死路,现在既已确定,我又怎能让机会错失,正要赶在其他人前面!通报长安,让几位早做准备,省得夜长梦多!” 说话间,笔墨纸砚已经摆放好,他遂提笔行书,情绪亢奋,一鼓作气写完,就让人装好,直接送了出去。 只是这边消息一走,那边忽然传来惊呼,营帐外面顿时大乱。 “怎么回事?”李奔走了出来,询问了一句,很快就有人过来禀报。 “禀报员外郎,说是姜将军被人行刺,生死不知!” “什么?”李奔一愣,“姜永志被人行刺了?在这重病把手之下?” 第三百六十四章 变脸 在一片混乱之中,李奔赶到了现场——也就是姜永志的营帐之中。 此刻,这位禁军头领正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 周围则围绕着众多将领,本是围在姜永志边上,见着李奔进来,立刻就起来行礼。 “这是怎么回事?在这大军之中、军营之内,这等层次的将领,说被行刺,居然就被行刺了,其他人都是做什么吃的?” 他脸色难看,自己过来巡查、监视,有的时候会为难这边的将领,可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为了彰显权势,为了让一切更加顺利,而不是真的要将前线的将领都给撸了。 毕竟他自己可是没有本事领兵打仗的。 现在,他自是愤怒,继而还有恐惧。 毕竟在这兵卒环绕之地,将领都能被行刺,又何况是他这样的文官? “说啊!”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呵斥起来。 “员外郎,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是不想的,毕竟上官出了事,我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我们又怎么希望发生这样的事?” “是啊!咱们也想知道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议论纷纷,也都表现得好似满是冤屈的模样。 忽然,有人说道“要说有动机,我等自是不敢动手的,军中军法森严,更有兵家制度制约,谁人敢轻易违背?倒是员外郎你,先前和将军有了口角,更有冲突,结果您这边一去,将军就出了事,若是追究……” “一派胡言!”李奔认出了那人,知道是姜永志的心腹之一,哪里能任凭其人言语,直接就给打断了,“连你都能这么想,莫非本官会糊涂了?这种事情,本官根本不会干,也不可能干!” 说着说着,他一瞪眼“况且,我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莫非我还要因此就记恨,还要用这般手段?你们未免也太看低我了!”靠着官威,众将领难免暂时退避。 李奔在营帐中待着不舒畅,跟着问了两句姜永志的病情,知道虽是重伤,但暂时还不至于要了性命,只是若继续停留军中,怕是难有起色。 “既然如此,那就传令下去,让人准备着,将姜将军送去后方医治,至于这军中的统领之权责如何解体、分配,就不是我该操心的了,朱将军,等会有了记过,你来与我通报一声,我好登记造册,给朝廷上报,未来这若是朝中过问,也好有个话事的人。” 咐了两句,让军中大夫好生看管,李奔也不再耽搁,转身便离开了这里,他很清楚,接下来这军中的将领,可就得忙着争夺姜永志留下来的权柄了。 等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李奔平息了一下情绪,又招来了几个人过来,询问了几句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但是这么容易就被刺杀了,还没有惊动守卫,这一般人哪里做得到?这必然是有内应才有可能啊!” 一念至此,他立刻就觉得自己有些危险了,更是忍不住觉得自己也很不安全,于是又赶紧吩咐下去,让自己的护卫、护院都惊醒一些,多看看,但凡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必须第一时间来禀报。 结果这命令下去还没多久,很快就有了回应—— 那个朱权将军被领了进来。 “见过员外郎。”朱权规规矩矩的行礼,而后便道“托您的服,末将可以暂代将军职务。” “那真是恭喜将军了。”李奔拱拱手,但有些心不在焉,他此刻的心思,还在那可能存在的内奸、会不会危及到自身上。 没想到那朱权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的心神回来了“所以,接下来,关于因为定襄侯冒进,给咱们造成的损失,以及对局势的恶劣影响,都要明确的写出来,递交给朝廷!这方面,我等不如您的看法全面,还需要您给予指点。” “好!”李奔哈哈一笑,来了精神,“这件事,我自是会全力相助!” 随后,两人亲切的交换了意见,那朱权就告辞离开了。 其人一走,李奔还是兴奋不已,想着有了这临时主将的协助,自己完全可以大展拳脚,当前这前线还是对峙、僵持,虽说李怀大败给他带来了一定的问题,但暂时而言,自己还是很有施展空间的。 “接下来最重要的问题,就是……” 他正在谋划着,忽然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朱权来了。 “朱权来了?”李奔闻言一愣,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他不是刚走么?怎么就又来了?” 尽管有着这样的疑惑,可他还是马上就让人将人领进来,在他想来,此人此来,必是为了进一步攀附自己,缔结同盟。 没想到,刚才还一脸讨好笑容的朱权,此刻却是一副扑克脸,来到这里,拱拱手,然后便语调僵硬的道“员外郎,末将此来,是为了说明情况,定襄侯劳苦功高,领着兵马在外征战,一举奠定大势,这等功劳,是谁都不能抹杀的,还望你能收敛私人恩怨,不要因为一己私利,而置整个大局于不顾!” “什么?”李奔愣在当场,甚至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毕竟眼前这位,方才还一脸笑容巴结自己,结果出去一趟就变了脸,这变得也太快太无情了吧! 于是,紧跟着他便满脸怒气的道,“朱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末将自是知道的,尤其是得了这般消息之后……”朱权说着,将手里拿着的一封信递给了李奔,“末将来这里,是为你好!” 他话音刚刚落下,营帐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吵杂声响,伴随着一个人的声音“我要见员外郎!我要见员外郎!你们拦着我,出了事,可是要担责的!” 朱权叹了口气,道“员外郎最好还是让外面的人进来为好。” 已然意识到情况不对的李奔,也顾不得其他了,让人将外面吵闹那人带进来。 那人一进来,便抱拳道“员外郎,我本奉命出去送您的那封信,但中途就被拦住了,还被要求带一个口信过来给您。” “什么口信?” 那人直接道“说是上面已经知道定襄侯收复了洛阳,让您准备一下,过几日就过去恭贺,代表兵部过去慰问!” “你说什么!?”李奔一听,连连后退,最后直接跌坐到椅子上,感到脑子里一片混乱。 “大胜?不是大败、全军覆没吗?还有,让我去慰问?” 顿时,他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满是冷汗。 与此同时,在那洛阳城中,诸多将官、吏胥,大大小小的世家之人,正列于门外,安静等待。 不远处,一队人马正缓缓靠近,为首的正是骑在骏马之上的李怀。 第三百六十五章 李临洛阳 李怀坐于马上,整个人的心神,却好像飘飞了起来,正用一种非常奇异的视角和感知,笼罩着这座千年古城。 洛阳。 即使是以李怀虚构的世界为基础,补完所呈现出来的这个世界,这座城池已经承载了许多的历史和过去,蕴含着诸多别样的温度和意义。 而根据李怀这些时间以来,逐渐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其实过去的历史,也有春秋战国之类的,只是后面逐渐有了分歧。 只不过,此世史家可没有穿越前那般完善,更没有什么完整的体系,想要查阅要翻阅太多文献书籍,李怀一直也没有太多时间,并没有深究。 “但没有想到,我在大周乱世获得的能力,居然让我体会到了这大宁世界几朝古都的韵味……” 他的目光,远远地延伸出去,越过了城门口的那一群人,直接落到了那座古城之上,暗暗感慨。 时光与岁月在这座城池上留下了斑驳痕迹,即使远隔几里地一样能感觉得到,更重要的是,那淡淡的、不断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辉,宛如落日的余晖一样,虽不刺眼,却醇厚明亮。 “这应该便是无数人寄托在这座城市上的意念了,同时也代表着厚重的历史,在其他城市上很少见到,甚至就连长安都没有这般清晰,这固然是因为我最近经常前往大周乱世,又待了几年,另外也是因为,这是一座刚刚经历过混乱和波澜的城池。”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的目光慢慢转移到了城门前的那群人身上。 或许是因为注意到了洛阳这座城池的特殊,顺带着李怀自然而然的凝聚了主角光环和气运金光,他的双眼隐隐放光,眼睛里的世界和平时有很大的不同,因此看到的人,也和平时有着巨大区别—— 不再是一个人的外表和轮廓,或者说,不仅仅只是这些,还多了他们身上的种种气运波动,当然,也包括了这些气运之间的缠绕、联系,甚至难分彼此。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人中的一大部分,都和这座千年古城有着明确联系。 “这大概就是人脉网络的复杂,以及本土势力优势的体现了,我得记下来,毕竟未来打仗也好,领兵也罢,到了一个新的地方,配合着我的几个技能,还有这双眼睛……呸呸呸!乌鸦嘴,谁还要再打仗了!现在这个仗被我打成这个样子,可是彻底的安宁下来了,未来战局也就清晰了,就算是他罗致远现在出现在此,原地爆炸,轰平洛阳,也无从改变了!” 好不容易将心底一些不和谐的念头压下去,李怀深吸一口气,看着城门前面,那一个个充满了讨好和敬畏面容之人,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我这马上也是要走上成功之路了,虽说有些波折,可在这么说,现在也是功勋名将,先破贼势,又复洛阳,这功劳……这功劳别功高震主了,才好……” 忽然,他又意识到了一个隐患,脑海中无数历史资料飞快流转,越是转,越是让他不安。 “见过君侯!” “见过侯爷!” “终于得见侯爷了!” 这个时候,一声声问候已经扑面而来,原来是他所率领的这支队伍,已然是抵达了洛阳城门跟前,于是那一群人呼呼啦啦的都涌了过来。 不过马上就被随行的亲卫、护卫给拦住了。 那伙人却也不着恼,反倒是被这么一拦下来,立刻井然有序起来,按着官职、文武,乃至年纪、资历和地位高低,开始有了明显的分别。 李怀的边上,顾天明策马靠近,笑道“君侯之威,令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世家宗族之主,也不得不退避啊,若是换成了其他人,只是有人阻拦,就难免让他们不快,但现在,你看他们一个个的,依旧是面色如常啊。” 李怀微笑点头,可心里却嘀咕着“还不知道人家这心里是怎么想的,好在我也没想在洛阳久留,先前抓了关之山,本就打算回去的,结果出了那档子事,现在洛阳都打下来了,这局面清晰很多,功劳也够大了,于公于私,可都不能继续带着了,按着文师之说,朝廷也不会继续让我待下去了,不然对双方都不好。” 他此时想着,对面已经有一个老人走出了人群,被几个人护持着前行,先是与护卫报了家门。 李怀一听是李家老先生,立刻便下马相迎。 他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虽说在大周乱世学了点本事,可都是纸上谈兵,实战经验纯靠读档,所谓算计谋划,也是连蒙带猜,遵循着一个“我估摸着这事能行,大不了读档重来”的中心思想,勉强布局,最后跌跌撞撞走到了眼前这个地步。 但若是离了眼前这位老先生的相助,难度怕是要上几个台阶。 别的不说,就说带来重要情报的陈善基、徐署,就是靠着李老先生居中沟通,随后和其他世家的串联,乃至王英那位远方亲戚的投诚,里面都有这位老先生出力,于公于私,李怀都不能不郑重以待。 不过,碍于身份和威望,李怀也只能摆出一副平等相待的样子,再多的尊敬,也不好表现出来。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之后,李老先生便道“君侯,这也是洛阳当下还乱,朝廷的那些官员,之前都被罗贼给斥退了,重新提拔了一些人上去,但现在我等重归此地,被罗贼提拔的人,是不敢久留的,于是纷纷退去,因此整个城池内外,缺了官吏,无人领头,方才才显得混乱,但好在您现在来了,洛阳算是有了主心骨!” 李怀点点头,心想你和我说这个干嘛,我这边就是来溜达一圈,来个到此一游,等这套程序走完,正好归去,这里谁爱管事谁管。 不过嘴上还是十分可期的。 李老先生见李怀这般随和,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跟着笑道“还请君侯入城,洛阳百姓无不渴望一睹君侯英容!” 第三百六十六章 众人心里跟明镜一样 洛阳城的百姓,是不是渴望一见自己,李怀并不知道,毕竟他入城的时候,那真是家家闭户,处处清道,莫说百姓了,连那兵卒都没见着几个。 倒是那些大小官员,连同这洛阳城的大小世家之人,可真的是望眼欲穿,那李老先生领着李怀进入洛阳城中,还没有走几步,周围的人便一拥而上,想要与他交谈。 不过这么多人一起说话,李怀就是想要一一回复都做不到,而随便回复一个,又显得冷落了其他人,毕竟他早已非吴下阿蒙,很清楚像现在这种时候,他尚且不知道这些人的身份背景,更不知道各方诉求的内容,贸然开口,说不定哪句话说的不好,被人记恨都算小事,最怕的就是被人借题发挥、任意曲解。 毕竟在穿越过来之前,他就知道媒体、舆论很是喜欢断章取义,所根据的,无非是对自身是否有利,这个世界想来也不会免俗,甚至因为涉及到明确的权力。 所以他的应对方法十分干脆,就是微笑、微笑、再微笑,就是不怎么回复。 这旁人见着,也不好说这位君侯高傲而不近人情,毕竟人家始终挂着平易近人的微笑,换成其他人公侯,岂能见到这般光景? 于是众人也只得赔笑,这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在侍卫的疏导下,勉强保持着队列和秩序,就这么路过了长街。 因为这些人里面,有不少人是骑马坐车的,李怀总不好一直行走,旁人也知道这不合礼仪,于是很多就有人传出命令,而后不久之后,就有一辆典雅马车行驶过来,被送到了李怀的跟前。 “着实是我等疏忽了,让君侯这般走在城中,还是因为没有个主心骨啊,连这点事都办不利索了。”李老先生又是一阵解释。 李怀也不蠢,他现在也听明白了,说是没有主心骨,其实是各方牵制之下,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出来主事,盖因这旁人也不会服气,难免相互扯后腿。 说到底,这件事的根源还是洛阳原本的主事者,先是被贼军驱走,而后贼军主脑接连败走,虽说还有郭集材此人,可他现在重伤修养不说,本身还是贼军出身,戴罪立功可以,但现在再出来主持,莫说旁人不能放心,在道义上都说不过去。 这位置一空出来,众人难免就有想法,哪怕随着朝廷的人派遣下来,很快就会失去权柄,可暂时的头领,一样能做不少事,尤其是对洛阳本地的世家来说,当个一段时间的暂时头领,完全可以给自家带来众多好处,乃至进一步夯实基础。 “这些人现在对我这般巴结,可能也是希望能得我信任之后,出任这个临时的一把手,或者说,作为辅佐我的二把手,继而得到实利,不过我根本不用顾忌什么,毕竟这关我屁事?早点弄好,我也乐得轻松。” 想到这里,李怀也不??拢?苯泳投岳罾舷壬?硎镜溃骸罢饴逖舻恼?瘢?沂遣缓霉?实模?业攘炀?创耍?康闹挥幸桓觯?蔷褪墙狻??褪枪飧绰逖簦?峄卣庾?辉舯??嫉墓懦牵?谡飧龉?讨校?钗欢际橇17斯Φ模?挥心忝呛椭疃喟傩盏呐?Γ?ゴ靠勘?涞奈溆拢?恢?酪?姆讯嗌偃嗣??拍苷嬲?蛳麓顺牵 说着说着,李怀便循着穿越前听过的一些演讲,很是夸赞了一番,继而话锋一转“不过这城池被打下来了,便不该是我等再来掺和的了,这毕竟不是军务,是政务,政务就该是朝廷的官吏来掌管,现在这些官吏不全,暂时不能到位,那就得请诸位多多担待,协助咱们城中还剩下的官员,把这事给捋顺了,弄平了,等朝廷的人来了,也好全须全尾的交接出去。”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 李老先生则很快反应过来,就道“君侯,这怕是有些不妥,您是不知道,如今这洛阳的局面,实在是太过混乱,贼兵首脑虽然去了,但还有不少爪牙遗留此处,若是没有您的镇压……” “是啊!是啊!若是没有君侯,我等如何能够安心?” “正要君侯坐镇,我等才能心甘,其他人若是上来,真要是闹腾起来,哪个能置身事外?”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可他们这心里却明镜一样。 好嘛,这不就是故作推辞的老戏码吗?你这是既想要揽权,又想要一个贤名,所以得推辞一下,让我们好生邀请才能应下啊! 得,咱们走流程还不行么! “我人并不离开,哪里有需要,立刻就给他压下去,至于其他的,朝廷很快就会派人过来,”李怀是想要甩掉这些麻烦的,可看现在这个情况,这群人还就认定自己了,再一看旁边几个下属、同僚的表情,他只能叹口气,“也罢,既然诸位这般诚心,那在朝廷所遣官员抵达之前,就由我……本侯暂代城中事。” 众人一听,纷纷松了一口气,而后都展颜开怀,说着恭贺之言,又都变着法子的称赞李怀,大意无非就是有李怀坐镇,洛阳之事才算是真正尘埃落定,他们这些人也算是能放心了。 他们放心了,李怀却头疼起来。 他心道“我这穿越前,虽也是个睿智的p社玩家,是模拟策略类游戏的常客,早年更是暗耻专业户,甚至于连全面战争系列,也是多有涉猎的,但论治理国家、延续势力的本事,那是不怎样的,离开了控制台作弊码,就只能割地赔款、绥靖苟活,最后曲线救国,宗旨就是保证文明延续才是第一位,要说让我执掌一队兵马,现在勉强可以,毕竟及时指挥,咱也有经验,也进修过了,更能悔棋,可让我治理城池……” 一念至此,他轻轻咳嗽一声。 众人立刻就十分识相的停下话语,一副等候李怀教诲的模样。 李怀便道“只是我过去实在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思虑多有不周,往往是只注重一点,忘了全局,所以还需要诸君好生协助啊。”他是根据前世游戏的经验,总结了出来。 众人一听这话,这心里顿时跟明镜一样。 好嘛,您这是先把话放出来,让咱们举荐一番,好生拉拢、打压,要树立威望啊。 果然,接下来一听李怀说道“诸君不如举荐几人,但凡擅长政务的,本侯皆可用之”,众人这心里顿时明白了。 这位,其实是位老油条、城府深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吾不羡之,而向往之 李怀被众人簇拥着,被众人询问的时候,那些人也是表现出十分谦卑、恭敬的态度,围绕在李怀的车子周围。 这等场面,即使隔着很远,一样能够看到——这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即使有也不是平民,而是兵卒。 这些个兵卒,好些个是先前攻伐洛阳有功的,又在随后对整个洛阳城进行了扫荡和巡查,一两日下来,城中局面已经理清了很多,不过兵卒还在巡查,其中好些个人因为职责所在,不能轻易靠近城门,但却也有几支兵马离得近,就刻意过来探查、眺望。 只是这些人倒也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有什么容易引起误会的举动,就只能远远的看着。 其中就暴露徐署、陈善基二人所率领的那支小队。 他们这这支小队,之前算是立了功劳的,“于是在一番操作下,他们方能在这等时候,来到距离李怀入城靠近的地方,能够大致看清楚那边的景象。 这时候,他们看着那被众多世家大人物围住的李怀,就忍不住感慨起来。 “到底是定襄侯啊!你看看,那李家的老先生,见咱们的时候,是何等的从容洒脱,何等的威严,那天晚上你可还记得,我等与之交谈,那真是倍感压力,乃至好多时候,都只能和他的那个孙子交谈,还有那个王英……” 陈善基嘀嘀咕咕,满脸的羡慕“结果那位君侯一来,你瞧瞧这老先生的模样,那样子怕是对他老子也就这般恭敬吧,还有其他几家,你看那刘家的老爷,先前那位刘家公子和我走的近点,这老家伙可是吹胡子瞪眼的,那样子,仿佛天王老子一样,结果现在,却一脸谄媚,真个让人不齿!” 徐署却道“这也不过是他们的生存之道,遇到什么人,就说什么话,放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更何况,先前咱们在军营之中,我就听君侯曾经提过,其实这城内城外的世家,并不见得可信,毕竟他们本已经屈从于那些贼兵,不过这里面的主要问题,其实不是他们可不可靠,而是到底是什么人在带领他们!” 陈善基便道“你怎么又来了?人家看到君侯这般威风,想的肯定都是羡慕,倒是你,却想着这些个东西,能有什么意思?” 徐署便道“君侯说过,天下万事万物皆有联系,其中皆有奥妙,只有善于发现,方能有所成就,他就是靠着个法子才有了如今的道行,我等自当效仿,便是不能得其八成本事,只要能有五分,那也是够了,更何况,这天下的道理,本就是贯通的,说到底还是看谁人作为主使之人。” 陈善基撇撇嘴,道“这算得了什么,学的这些,也不见得有这般威风,不对,是肯定没有这般威风,毕竟人家可是君侯,是武勋出身,祖上便就富贵,血脉与我等就不同,我等如何能比得上?” 徐署沉默了一下,才道“现在是比不上,但君侯与我交谈的时候,也曾经提到过,他的祖上,上数七代,同样也是在田中做活,我等若是奋进,日后封妻荫子,子孙后代也能富贵!” “咱们如何能封妻荫子?”陈善基嘿嘿一笑,“我老陈虽是知道的不多,但也是知道的,那些个人,过去确实也就寻常,可能还是地里的泥腿子,但如今却又不同了,因为当初天下大乱,人家跟着太祖打天下,所以这天下,也就有了他们的一分富贵,是和皇帝老子一起享富贵,咱们啊,咱们说好听点是什么侠客,但说难听点,也就是地痞无赖,这又没有仗打……” 徐署眼中闪过精芒,跟着道“我们过去是任侠,现在已经是兵卒了!而且,我们正在打仗,还没有打完!” “这仗还没打完?也快了!”陈善基摇摇头,“洛阳都被君侯拿下来了,后面还能有啥可打的?现在关之山被君侯抓了,那郭集材投降了,估计下一步就是活捉罗致远,彻底平息整个战局了!”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道“这等功劳,怕是君侯又要被赏赐了,说不定还要被加官进爵,成个什么公,什么王的!” “加官可能,进爵很难,更不要说被封王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徐署轻轻摇头,看着陈善基,笑道,“别这么看着我,你若是平日也注意听一听那些将领之言,自然也能知晓。” 陈善基这一听,顿时没了话好说,只是点头,再往远处看去,见着迎接李怀的人群和车队,已经离去很远,眼瞅着都快要看不到踪迹了。 “行了,咱们也该继续巡查了,指不定还能发现点什么,”陈善基一甩手,“不管你这志向有多大,若是不能再立一两个功劳,怕是马上都要得不到君侯赏识了。” 徐署笑道“这倒是,不过最近还不用担心,咱们还有些功劳可以立下……”说话间,他抬手往一个方向一指。 陈善基顺着那手指看过去,入目的是街角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陈善基顿时就来了精神,他道“好好好,这立功的机会,又摆在眼前了,若是咱们这次顺藤摸瓜,也找到一个郭集材那样的大鱼,那可就真要起来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徐署吩咐了几句,好生安排了一下进攻的布局,然后转头说着,“不过话说回来,君侯此番进城,肯定会过去看一看那位救下了整个洛阳,乃至战局的郭将军的,那位将军若是足够明智,实在是一个投靠君侯的大好机会!着实让人羡慕。” “好好的定襄侯你不羡慕,你羡慕一个叛贼!”陈善基满心的不解。 “因为定襄侯可遇而不可求,没有什么可羡慕,那些礼遇皆是其人该得的,而其他君侯不过是靠着名望、家世,我是不服气的,至于这个郭集材……他不过恰逢其时,我若是也有机会,一样能趁势而起!” 徐署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好了,咱们也别多言了,该动手了!” “好!” 第三百六十八章 以势为引,真假其实不重要 是夜,尽管洛阳的各处街道上,依旧还是那般冷清,可在李府的一处宽敞的院落中,却是一片欢腾,灯红酒绿。 众人载歌载舞,好不快活。 李怀无疑是这场晚宴的主角,比起初来乍到的时候,他现在对这样的场合,可是熟悉得不得了,因此应对的游刃有余,很快便与众人打成了一片。 只是等人一走,他免不了叹息起来。 “我这整天又是吃啊,又是喝的,出门坐轿骑马,在营帐之中就是坐在椅子上办公,时间长了,小肚子肯定要出来了,这样对健康不利,也不是我想过的日子啊,荣华富贵可不是这么过的!” 想着这些,李怀不由计划起来,等天下太平,自己回到长安,该怎么享受一下封建主义的快乐,是不是顺便弄点蒸汽朋克?烧烧玻璃?或者快乐的写几本书…… 一想到写书,李怀这心情忽然急转直下。 “先前为了凑槽点,在征战期间,不得不几次前往大周乱世,这边现在是平息了,可那边可是要被折腾了,那个明镜先生的门下,着实是太过复杂了,虽说能学到不少本事,里面也有不少人说话好听,饭菜也香,可问题是,太古怪了,还有几个人一说话就夹抢带刺的……” 这么想着,李怀不由叹了口气,心神便重新回到了晚宴之上,又被几个人敬了酒,这脑袋里慢慢有些晕乎乎的了。 “君侯真会海量啊!佩服!佩服!” “是啊,未料到您居然有这般好的酒量!” “这前前后后,得喝了有二三十杯了吧,侯爷,厉害!” 众人都是一副钦佩的样子,这话可不是奉承,而是真心夸赞。 李怀则是连连谦虚,面对众人的夸赞,最多是摆摆手,表示小意思、小场面,都淡定一下,我还能喝。 只不过几轮过罢,他还是难免身子晃了晃。 “好家伙,这有气运金光护持,我都快要顶不住了,这群人还真是热情啊,”李怀摇摇头,感到腹内一阵鼓胀,便从站起身来,绕过场中正在翩翩起舞的舞女,沿途更有不少人跟他打着招呼。 一时之间,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这些千篇一律的问候,以及仿佛没有尽头的繁华,在他走出那间厅堂之后,似乎都逐渐远去了。 他看着外面幽暗的天空,感受着除了身后的灯火通明和鼎沸人声之外,整座洛阳城,却仿佛睡着了一样。 呈现在另外一个层面上的气运视角,也同样呈现出相似的情景—— 在李怀的身后,气运浓厚,各种代表着人脉的气流参差缠绕,宛如茂密的树林,然后朝着四面八方散开,落到了洛阳城中。 只不过,身后气运跳跃不休,有着充沛的活力,而散落到各处之后,却变得寂静无声,一如整个洛阳。 “这代表着的就是阶级之分啊,或许还有贫富差距,唉,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这些可不归我操心,我也操不过来,毕竟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我就算是来历有些特殊,还带着不少技能,但对历史发展最多有推动作用,还是不能带来本质上的提升的,除非还能开发出更多的技能出来……” 这么想着想着,李怀忽然就想起来,这次攻伐洛阳,最后能够这般顺利,几乎自己带来的人就没死几个,也是有一些关键人物在其中推动的,除去自己这边布置、调动和联络的人物之外,还有几位算是意料之外的助力,其中有一些,更是起到了关键作用! 所以,等李怀回到宴会之中,便找了王英过来,询问起来“那位立下了大功的郭集材、郭将军,如今怎么样了?伤势养得如何了?” 王英就道“还在养着,开始有些烦躁,但这今日就安定了许多,期间阚厦等人也去看望过,最近他和武畅将军的关系颇为亲近,双方经常一起闲谈。” “武畅这次是立了功的,”李怀点点头,说着,“听着回报,他郭集材刚被发现的时候,伤势很重,还被软禁了,那墨贺更是刻薄,将他圈禁起来不治疗也就罢了,连守卫给的都不足,当时城中大乱,若是去的晚了,还不知会如何,要是因此而失一功臣,那可就太可惜了。” 李怀这嘴上说着,心里也不免有些担忧。 郭集材到底有没有投降,李怀其实心知肚明,但现在让人放出去的话,还是说郭集材投降了,因为此人和徐署、陈善基不同,不是那寻常的兵卒不说,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很具有标杆作用。 另一方面,和阚厦等人也不一样,因其影响力很大,这人一被拿下来,传出去对整个贼军气势动摇很大,对河中那边的世家、对融入了永昌军的宗族,也同样会有不小的触动。 “按着文师的说法,在军中,宗族的力量一样不小,影响力也很大,只要有族中上层带头,连叛乱这种事都会跟着干,现在洛阳拿下来了,但各方兵马还在,若是处理不妥当,便是直接击溃,也要造成巨大影响,乃至为祸一方,形成贼潮……” 王英也道“是啊,听说那时候城中混乱,好些个大家都受到了冲击,被人趁机洗劫了,这还是大族有不少护卫、护院保护,反观郭将军,那可真是势单力孤,听说出了几个随从,便没有其他人护持了,不是武将军去的及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武畅这次是做的不错。”李怀点点头,他对几位将领也很熟悉了,关系也十分亲近,对几个人的性子也摸清楚了,遣用起来亦颇为顺手,语气中难免就显得亲近,同时也要烦恼他们彼此之间难以调和和化解的矛盾。 想着洛阳既下,原本靠着共同战略目标,而暂时被压下来的各方矛盾,又要重新浮现,李怀又不免有些头疼。 可随机心中一动。 “不对啊,我这一走,回到长安,他们也要各归本部,这些事,与我何干?真是的,想多了、糊涂了。” 一念至此,心情很是舒畅,于是李怀就对王英道“你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去看看那位郭将军,另外……” 他居然响起一事。 “将安再怀、安将军那边的消息拿几份过来,也不知道他们追捕的如何了,是否又抓着大鱼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以拳静心,方可行事 “现在想要动手,已经是来不及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散播一下咱们的功劳,体现出我等在攻克洛阳这件事上的重要性,这样才不至于被人压倒。” 宽敞的开间中,阚厦缓缓行走,压低声音与身边的郭寿说着。 郭寿点点头,同样低声回应“确是如此,不过真是可惜了,没想到阴差阳错的,我那位族叔,居然还立了功劳了,若不是武将军带人过去了,我的谋划差点就成了,真是可惜了……” 说着他连连摇头,满脸的遗憾,但转眼眼中一亮,又道“这些也不必多言了,我等也不是毫无机会,毕竟外面都传其人已弃暗投明,但你我都很清楚,咱们那位郭将军这心里,可是一点都没想过要投降。” 阚厦则道“但现在没有人敢轻易挑明这点,除了那些糊里糊涂的,其他人都是将错就错,毕竟这涉及到君侯的整体战略!” “话是这样,可对外怎么说,其实也无所谓,关键是我那族叔,是不是真的会被君侯看重,会被看功臣,那可是有区别的,若是君侯真的看重他,那他就是郭家之重,未来在兵家中也有位置,可若只是明面上褒扬,过了这阵子,又有什么意义?” “是这个道理……”阚厦点点头,然后二人走出开间,来到了一处庭院。 “嘿!哈!噫!” 呼喊声从前面传来,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到一个略显踉跄的身影,正在院子里面挥舞着拳脚,只是辗转腾挪的幅度很小,显得笨重、迟钝,所以尽管幅度很小,可每一下,都让他有些站不稳。 “一大清早,怎么就让将军这般折腾?若是恶化了伤口……”看着看着,阚厦就对一个正在走过来的仆从这般说着。 那仆从满脸苦笑,说道“我家主上有令,我等如何拦得住?” 郭寿却道“这是我郭家的强身拳,不是打法,只是单纯的练法,强健筋骨的,能活络筋骨气血,伸筋健骨,实是养生的法门,有利于伤势恢复的,不过这套拳法讲究意在劲先,两相配合,若是重伤,便是抬起拳头也难,族叔能练起来,说明他的伤势已经好转了……” “你们来了。” 另一边,郭集材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从旁边仆从的手上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就披上了大氅,整个人立刻气度威严。 “是的,我等来看上官。”阚厦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行礼。 郭寿就相对随意了许多,但也是礼数周道,跟着就道“叔父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气色红润了。” “某家现在除了打拳,也没有事情能干,”郭集材擦了擦手,迈开步子,“走,咱们进屋说,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膳食,你们也吃一点。” “我等吃过早饭,才过来的。”阚厦客套了一番,看着那位面色平静的上官,有些摸不清对方底细了,不知道这位将军是不是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毕竟,按理说,哪怕最初误会了,这么些时间过去了,总该有所发现了,毕竟郭集材是能为一方统帅、名扬一方的人物,更得永昌罗致远看重,如果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在沙场上纵然不死,也不可能统领众多兵马,最多为一先锋猛将。 更不要说,他最近还和武畅打得火热,那位可是个管不住嘴巴的主,真有什么事,早就说得一清二楚了,哪里还需要猜? 即使上面有禁令,还有君侯的提醒,武畅会刻意收敛,但本性难移,在二人想来,有所泄露,那是在所难免的。 “吃过了好,吃过了好!”郭集材点点头,指了指屋里,“那也到里面说,某家得多吃一些,养伤、练武,饮食必须跟得上,不然要留下病根,身子还会垮了,那可就真是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 听得此言,阚厦与郭寿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都意识到,这位将军应该是看出什么苗头了,至少不像最早的时候,那般迷糊了。 屋子里果然摆好了饭餐,满满一桌子,有蔬菜、有瓜果,还有白肉、红肉,再加上一大盆的汤水,那汤水里面还打着鸡蛋碎。 人还没有走过去,就先闻到了一股香气。 “我现在要全力恢复,这里里外外的人也不亏待我,武畅那厮也经常过来,给了不少便利,所以早饭的量也大了点,你们若是没有吃饱,尽可以吃!” 郭集材说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就拿起一团肉,撕咬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阚厦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他们这次来,其实也有打探的目的,然后才好布局,没想到见到的郭集材,却这般生龙活虎。 一时之间,二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最后只能简单的叙旧,说些让郭集材放心修养的话,至于其他的,因为摸不著郭集材到底知道什么,他们也不好说得太清楚,毕竟这些个事,一个掌控不好,可能就要犯忌讳,毕竟他们也是降将,不是跟着李怀来的官兵,很多地方,一样有着限制,不敢逾越。 更何况,在整个谈话的过程中,郭集材都是大吃大喝,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也使得的阚厦、郭寿二人难以全神贯注的说话。 这般局面,只是过了一会,两人就起身告辞。 等人一走,郭集材擦了擦嘴,看着近乎被一扫而空的饭桌,看了身边满脸忧色的心腹,淡淡说道“先前因为受伤,加上局面突变,脑子里一懵,上了这两个人的当,葬送了洛阳不说,也把让我在侯爷面前失了义,此有违某家之誓,唯有行大事,破釜沉舟,才能洗刷此冤!” 那心腹叹了口气,抱拳道“主上何必如此?如今大势已去,那定襄侯多智近妖,便是永昌侯亲至,又有什么用来?您身负众多,若是一时冲动,恐怕遗祸不小啊,若真个不甘,不如就此归隐,也算……” “我并无不甘,几日起起伏伏,反而看破了些事,当下我不是忠于永昌,而是要忠于自己!现在没了兵权,也没有了前程,连自由都无,性命捏在别人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好多想的了,你看我现在多平静,练拳之后,心灵清明,所以我现在非常清醒,因此可以行事。”说着说着,郭集材话锋一转,“对了,和那边的人联系上了吗?” 那心腹刚要说话,外面忽传急促脚步,然后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定襄侯来了! 郭集材一听,眼中就是一亮! 第三百七十章 某家已是看透了他 “来得好!”郭集材深吸一口气,直接笑了起来,“正想着要怎么见到这位定襄侯,没想到他却是亲自来了,这就好!正要让他好看!” 他那心腹一听,立刻脸色大变,心惊胆战的过去劝慰道“主上,您可要想清楚,您背后毕竟还有郭氏,再加上家中上下众口……” 郭集材就道“你说的这些,某家都想的很清楚了,已经有了一定的把握,而且某家要做的事,也不是要一蹴而就,更不是直接动手,而是要先和定襄侯划清界限,传出不屈之名!” 他那心腹苦笑道“如今这洛阳城中,谁人敢违逆定襄侯?您若是顶撞于他,乃至有所排斥,根本不用定襄侯亲自下令,就有不知道多少人要主动出来为难您?以您如今的情况,如何能够抵挡?说句难听的,您现在也靠着定襄侯的威名,才能平安无事。” “某家自是知道这个道理的,郭集材摆摆手,“你放心,定襄侯这个人,某家已是看透了他!旁人都没有我看得这般通透!因为他们没有某家这等离奇遭遇!所以某家敢干他们不敢干的事!”说着说着,他之前那种从容、淡定的表情,终于是维持不住了。 而那心腹亦不免露出了苦笑。 “当初墨贺提醒过某家,说阚厦有问题,某家没有信他的话,这才在阴差阳错的之下,成了他定襄侯的帮凶!而且若不是武畅那厮太过愚笨,怕是到现在,某家都还以为,自己是在永昌侯的麾下,以为如今掌握洛阳的,是永昌侯的人,是他留下的后手!” 他说话的音量逐渐提升。 他那心腹不由急了,提醒道“主上慎言,如今那定襄侯,可就要来了,说不定还要过来探望您,若是让他听到了……”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又有人过来,说是定襄侯已经等候在外厅。 “让人煮茶接待,某家要先换一身衣服,”郭集材转头对外面吩咐了一句,“某家今日早就起来练拳,耗费了不少力气,身上也有汗液,君侯乃是贵人,不能因此而冒犯,待简单擦拭,穿上正装,再去面见,替某家告个罪!” “诺!” 等人一走,那心腹又道“主上,事已至此,也不急于一时了,您若真想洗刷,还得从长计议,今日不如先虚与委蛇……” “你放心,某家很清楚状况,否则为何要修身养性、练拳啖肉?”郭集材摇头轻笑,“那定襄侯摆下这么一个局面,已经透露出其志,他与永昌侯看着是敌对的,实是一类人,都是野心勃勃的枭雄,既然是枭雄,那么有些事,他们就一定会做!也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那心腹愣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定襄侯城府深不可测,您不该这般托大。” “某家不是托大,这是人生经验,你跟着我很久了,可曾见过我做事之前,不做分析准备?”郭集材淡淡一笑,整个人有种洒脱的味道。 可问题是,这话听在心腹耳中,其人却忍不住暗自嘀咕,想着自家这位主上不久前,还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冲出去,结果损兵折将,而对方正是定襄侯。 “某家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此一时,彼一时,”郭集材看着心腹的表情,没有半点尴尬,反而侃侃而谈,“这事归根到底,还是他定襄侯要展现出宽广胸怀,是要收买人心,给其他人看的,这样才能壮大实力,满足野心,这就是某家的机会,以此为突破口,方能图之,当下墨贺等人应该还未走远,只要某家有所作为,未必不能一拼!” “什么?!”那心腹顿时被吓得一哆嗦,“主上,您可要三思啊!不要……不要这样……” “怕个甚!定襄侯明知某家心意,却还是对外宣称,说某家叛变了永昌侯,甚至直接就给了一个功臣的头衔,你道这是为何?”郭集材露出了胸有成竹的样子,“原因很简单,一,是展现他的胸襟,二,就是为了整个战略来服务,为了更方便平定和收服永昌军,这第三个,就是做给其他人看,为他收拢人才、人心。” 郭集材越说越是自信,最后断言道“等会见了那位侯爷,他定会对某家礼遇,会十分客气,哪怕某家说一些过分的话,也不会在意,甚至会表现出大度,对某家有所妥协和退让,这一切,归根到底,是他要将这已经说出去的话,变成既定之事!” 他那心腹也明白了一些,稍微放心,道“原来如此,定襄侯已经对外宣称,将军您是归顺了,为了不引起波澜,须让这件事坐实,为此对您的一些过分要求,会有所退让?那您完全没有必要再铤而走险!” “某家什么时候说自己要铤而走险了?”郭集材冷笑一声,“某家所要的,是扭转局势!即使定襄侯拿下了洛阳,也不意味着某家就无用武之地了,定襄侯很多地方,都强过永昌侯,但却不如后者狠辣,这就是机会……” 他站起身。 “行了,说到这里便罢,待我更衣之后,就该去会一会那位君侯了,想来他此刻,怕是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吧,正是心烦气躁的时候,等会正好亮亮某家脾气,抓住这个机会,让旁人知道某家的手段。” —————— “怎么还不来?” 李怀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茶杯,不时抿一口,但一双眼睛却盯着屋子最里面的屏风。 但左看右看,都没有人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心里不免有些急躁了。 因为安再怀那边已有消息传来,扫尾工作正在进行,朝廷派来的人也在半道上,可报信的已经来了,李怀就等着处理好手头上的事,然后转身离开呢,因此不想拖延,没想到这郭集材倒是缓上了。 “这人真个拖延,我来见他就是走个形式,顺便保一保他的性命,毕竟他也算是个福将,没有他的帮助,我不能这么快拿下洛阳,虽说此人还不愿意归顺,可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设,还是愿意给他个活路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头铁将军! 边上陪同过来的几个人,就有不少洛阳世家子弟,都是来进行社交的。 这几日里,他们也来郭集材住的这座独院拜访,与郭集材算是有些交情,觉得是个机会,能够借机亲近李怀,所以才自告奋勇,来此相陪。 说实话,李怀自是不想这些人跟随的,毕竟郭集材是个什么情况,他是知道的,并不是真的投诚了,带的人多了,真闹出什么事来,着实不好收场。 只不过,他毕竟是有回溯之能,想着先带着人探探口风,也是好的,于是就准了这些人跟随,不过为了控制回溯时间,整个准许过程略显仓促。 但正因如此,众世家子弟反倒越发觉得机会难得,更加珍惜起来,但他们着实没有想到,郭集材居然会这般托大,如今这洛阳上下,哪个见了这位君侯,不是战战兢兢、恭恭敬敬,生怕怠慢,他倒好了,居然要换个衣服,让定襄侯在外面等待。 等也就罢了,还等了这么久。 “君侯稍待,我与将军有些交情,这就过去催促一下,想来是他身上有伤,更衣的时候牵扯到了,所以动作迟缓,这等情况,之前也曾经发生过。” 眼看着李怀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都没了,其他人不由暗暗叫苦,觉得自己陪着过来,没想到不仅没能亲近,反而要被迁怒不成?都有些后悔,只是眼前这情况,又偏偏无法退避,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说是去催促。 好在他们刚站起来,屏风后面就传出了脚步声,随后就见到郭集材转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一股傲然之色,默默来到厅堂之中,冲着李怀拱了拱手,也不出言问候,直接就坐在了椅子上。 看着这场面,陪同过来的世家子弟都惊了,一个个愣在原地,等他们意识到了郭集材的这般态度有多失礼,一个个已是脸色大变。 立刻就有人开口道“君侯,郭将军身上有重伤,可能是不便行礼,不过他对君侯的尊敬,那是半点都不少的。” “是啊!” “正是如此,昨日还听将军夸赞君侯呢。” 众多世家子弟赶紧补救,他们倒不是真个担心郭集材因触怒定襄侯而倒霉,而是担心自己被牵连,所以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不由恼怒,看向郭集材的目光就显得不怎么友好了。 李怀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本就对所谓礼仪不甚感冒,若不是穿越之后,两个世界来回穿梭,加起来已是过了不少年,也有些入乡随俗了,换成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连心情都不见得有波动。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对众人摆摆手道“诸君不用担心,我难道还不知道这些?郭将军乃是此战功臣,我又怎么会怪罪他?” 众人一听,都松了一口气。 郭集材听了,这心里却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这位定襄侯果然是想要用自己来千金买马骨,于是他更加放心了,也就有恃无恐了。 毕竟…… “某家已经摸到了这位定襄侯的底牌,可以施为了。” 这念头一起,这作死之心也随之而起,这倒不是他膨胀了,毕竟郭集材很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做出姿态,最好能将这事传出去,如此一来,他的名声反而有可能不降反升。 一念至此,郭集材深吸一口气,就道“君侯,你来某家这里,不知有何贵干?” 众世家子弟再次愣住了,心道,这郭将军今日是早起吃辣椒泡臭豆腐了么?不然的话,。 连李怀都不免意外了,我来这做什么,你该是清楚的。 结合之前的烦躁,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纯粹的不快,但长期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保持着平静笑容,道“将军,本侯今日是来探望你的,看看你的伤势是否痊愈。” 郭集材却是冷笑道“君侯真是客气了,这个时候了,还能想到某家,只是某家为何重伤?君侯也是心知肚明的,又何必过来探望?你我毕竟各为其主,有些话,其实不必说透!” 众世家子弟彻底色变,一个个都惊得站了起来,下意识的后退,想要远离郭集材,仿佛这人是瘟神一样。 莫说此人,就连站在李怀身后的李青和王英,都是一脸吃惊,想着这郭集材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只是在吃惊之余,那李青还不免有些佩服,毕竟这等局面下,还能这般硬气,那就是真的硬骨头了。 “没想到啊,居然是个头铁的!”李怀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去了,脑海中默念“冷静、冷静,我要冷静”,心里则想着穿越前看的那些电视剧和小说。 “过去看的电视剧,有不少强项之人,比如什么海瑞、魏征之流的,那可都是贤臣啊,说明品质高尚,连曹操都知道克制怒气,我是个要树人设的,也该忍耐一下,毕竟老子穿越前看书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也有容人雅量,不是一般人……” 李青也道“满城阿谀,倒是这个郭集材,还有点硬骨头。” 李怀点点头,努力想挤出笑容,但真的做不到。 反观郭集材,一听两人对话,这心里更加有底了,于是就打算趁胜追击,直接一甩袖子,道“君侯远来,洛阳初定,还有忙碌,某家此伤残之躯,实无必要多观,不如离去,左右,送客!” 最后,他还觉得不过瘾,深深看了李怀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君侯,望你能想清楚,某家可不是那寻常之人,你也莫要以为,自己真能为所欲为!” 众世家子弟感觉自己就要疯了,一个个满脸惊恐的看着郭集材,继而心生惶恐。 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郭集材居然有古之士大夫之风,这般不给当权之人面子。 李怀直接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忽然道“也罢,反正也就第一回而已,这口气我可不能忍了,不抒发一下,回去非憋出内伤来!” 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但旁人是看得出这位君侯的怒意的,越发惊慌。 便是郭集材都略显意外,正想着怎的定襄侯只忍了这么一会,还一副要爆发的样子,莫非对方不…… 这念头都没转完,李怀已经下令道“李青,给我将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控制住,我有话要问他!” “君侯……”李青反而有些犹豫了,觉得此举不妥,毕竟这郭集材看着也有几分好汉的韵味。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东窗事发 莫说李青了,就是其他几位世家子弟,同样也是一阵犹疑。 虽说他们暗恨这郭集材之前隐藏真性情,害得他们今日没有摸清局面,就贸然过来,可能会被牵连,但毕竟世家之中,还是将就传承了,内心深处对一些精神境界也有认可和向往,只不过自己达不到。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敬佩拥有这种品德的人。 李怀也注意到了这点情绪变化,他毕竟能够直接看到和感受到气运变化的,对于人心的变化十分敏感。 但也正因如此,他才能确定,郭集材并不像他表现出那般无所畏惧,先前他能忍让一二,可对方却得寸进尺,这就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了。 这种两面派,要只是拿腔作势也就罢了,现在分明是要借着这次机会踩了他李怀来上位、传名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再加上,李怀想着大不了回溯一下,现在便是违逆众人之意,这口气也得先出了再说! 于是李怀不由加重语气,对李青道“速速动手,我可不想再多听几句难听的了。” “定襄侯,你这是什么意思?”郭集材回过神来,眉头一皱,便要站起来。 李青也皱起眉头,但旋即还是动手了,毕竟经过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听从李怀的命令,而且他总是觉得,李怀所做之事,都不是心血来潮,往往都有计算,现在这般命令,想来也是有缘由的,还是等先拿下了人,再详细询问吧。 一念至此,他身子一晃,已经到了郭集材的身边,伸手一抓,就按住了郭集材的肩膀。 郭集材正要挣扎,但随即感到肩膀上一算,跟着浑身一软,瘫软在座位上。 这般变化,不由让他心生惊恐,着实不清楚,为何这位心存枭雄志的定襄侯,怎么突然就不按套路出牌了,刚才不是还在忍耐吗? 难道是我做的太过了? 也不是啊,我那几句话,配合动作表情,碰上一般人物,那对方肯定是气得难受,可你定襄侯不是要做大事吗?你做大事,怎么能这么拘小节?这不对啊! 说一千、道一万,郭集材心中固然忐忑,但表面却不愿意轻易示弱,因此还是硬着脖子,直接说道“定襄侯,你这是甚意思?莫非是看某家不顺眼?又或者是某家只不过说是了你两句,不给你面子,你就受不了了?这可是笑话了,莫非人人都得对你卑躬屈膝,你才能满足?你还对外宣称我是功臣?你就是这般对付功臣的?传出去,不知道旁人要怎么看你!” 言语之中,其实隐含提醒,以及威胁,还有李怀这般做的严重后果。 而他这话一说,众世家子弟就陷入了思考,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看向李怀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闪烁。 就连李青都不免皱眉。 李怀却不管这些,他已经打定主意,这一次算是作废了,等会一个回溯,再展现自己的大度也不迟,现在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因此他毫不客气的冷笑了一声,跟着道“好一个故作姿态!好一个毫不畏惧!”然后走过去两步,“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自己不清楚么?带着兵马来送菜,直接瓦解了洛阳的防御,然后又是不辨东西的被蒙骗,最终打开城门……” 郭集材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本就对这些事感到羞耻,实不愿意提及,但同样的,他倒也不会真的去澄清,这里面的关键,就是一旦宣扬开来,旁人难免觉得他愚蠢,因为接连上当,彻底葬送了洛阳局面! 要知道,如今外面流传的,是墨贺守城不利,所以被定襄侯钻了空子,在洛阳内外疯狂渗透,处处策反,最终在他郭集材的帮助下,一举奠定了胜局。 郭集材固是不甘心,但至少在面子上,众人还是称赞他的,可一旦真相被揭开,先不说永昌罗致远那边会如何反应,先说旁人对他郭集材的看法和认知,就肯定要发生反转。 因此,一听李怀说出这些,郭集材的心中,就彻底的混乱了,尤其是注意到几个世家子弟那惊疑不定的表情,更是心中焦急,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吼道“定襄侯,你莫非真的要撕破了脸!” “撕破脸?”李怀冷笑摇头,“有道是谎言说多了,说了一百遍、一千遍,连自己就都能骗了,该不会你真的以为,自己就是功臣了?我那不过是给你一个台阶下,结果你自己倒是不抓住!” 周围的世家子们对视一眼,他们便是愚笨,但权谋之事多少涉猎过,对于这些个明面上、名义上的手法,还是知道的,多少有些明悟了。 但随后,他们也不解起来,既是刻意营造的名声,那就不该随意泄露啊,怎的现在又直接暴露出来了? 这同样也是郭集材的疑问,但他现在已是下不来台了,之前那般倨傲,现在如果认怂,前倨后恭,配合败军丢城的名声,他那就彻底的身败名裂,从此沦为笑柄了,与其如此,倒不如一条路走到头。 于是他冷哼一声,道“你我各为其主……” “他罗致远可是叛贼,朝廷才是大义所在,你各为其主?你当这是乱世么?”李怀压根不给郭集材说话的机会,只是要一逞口舌,舒展胸中闷气,“我劝你,老老实实的待着!我用你的名声,是不想多做杀孽,罗致远和你等这般助纣为虐之人,为了一己私利,而掀起战乱,不光殃及百姓,更让你们麾下的兵卒死于非命,让大宁之人同室操戈!你现在还有脸说各为其主?脸呢!” 郭集材脸色越发通红,正要再说,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而后刘毅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看了郭集材一眼,对李怀拱手道“君侯,刚刚截获情报,郭集材偷偷传信,想要沟通逃遁的逆贼,祸乱洛阳!” 听得此言,众世家子顿时失声,而郭集材则是瞬息之间,脸色苍白! 李青按住郭集材肩膀的手,不由更加用力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是时候结束了…… 看着手上的军情,李怀眉头皱起。 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李怀不说话,其他人都不敢说话,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没想到啊,这个郭集材居然还不老实,都这样了,居然还有这等打算,还在和外面联系,要重夺洛阳,真是不嫌折腾。 看到了此处,再联想到先前郭集材的态度,李怀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大致摸清楚了先前郭集材做出那等姿态的原因。 “想来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啊,这是当我傻啊,难道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他故意做出那般模样,让人觉得是个头铁分子,背地里则通风报信,换了旁人也很难猜到,花花肠子可真多啊!”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心累。 “这人根本不需要我的同情,这叛乱和交战,我还是不怎么习惯这样的情况啊,还是赶紧离开吧……” 看着那军情商所写的一列列文字,那几个让他隐隐叹息的名字,李怀越发坚定了离去之心。 而后,他对几位世家子道“诸君,今日还真不是个时候,眼下我这里有些事要处理……” 不等李怀明说,这些个人立刻主动拱手告辞。 “君侯,我等忽然想到家中还有些事,先就此告辞吧!” “是啊,我亦想起来,家中确实有事,实在是不便久留。” “正是,我这家中,也有些事要过问,君侯,改日再来拜访吧……” …… 众世家子弟不管其他本事如何,至少在看风向、看局势这一点上,还是有些眼力的,马上就都找了蹩脚的理由出来,然后一个赶着一个的告辞离开。 这些个理由,有些一听就是假的,甚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不过是个说得过去的借口罢了。 但李怀自是不会阻拦,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世家子担心和畏惧的是什么——在被李怀允许之后,这些人几乎是逃跑一样的离开,半点都不愿意停留。 李怀更是清楚,随着这些人的离去,刚才在这里发生的这一切,毫无疑问会在洛阳城中流传。 按照李怀原本的计划,自然不该是这般发展,他会消耗一些槽点,让时间回到他和郭集材真正见面之前,不过现在显然没有这个必要了。 “郭将军的胆子,果然是很大啊。”李怀放下手中那封记录着军情的信件,看着郭集材,感慨了一句,“这种情况了,你还想着和墨贺等人沟通、交流,要给外面传递情报,丝毫也不将自身安危、家族安危放在心上,对罗致远的忠心,真是令人敬佩,只可惜……” 看着郭集材近乎苍白的脸色,李怀笑了起来,继续道“眼下这局面,却不会因为你的这番举动有多大变化,恰恰相反,反而会更加恶化,王英……” 听到李怀的召唤,王英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来到前面听令。 “传令下去,让在前方执行任务的几位将军都留意一下,按着郭将军信中所说,有几处是需要仔细、具体的探查一下的,为了防止几个贼将提前一步逃脱,整个过程一定要快!” “诺!”王英点点头,接过了那封信。 李怀又对刘毅道“好好梳理一番,将郭将军身边的几位亲近之人带回去,让他们配合一下,争取早日完成任务,另外,你得负责梳理一下,将贼军领头的几个人,可能隐藏的地方都筛选出来,防止前线的兵卒做无用。” “诺!”刘毅点点头,也不多问,更不去看屋中情况,转身就走,而王英则紧随其后。 等人一走,李怀才重新朝郭集材看了过去,后者依旧瘫软在座椅上,可比起刚才的强硬劲儿,现在却是一副惊魂不定的样子。 “放心吧,郭将军,你还有用处,我不会因此就有什么动作,依旧还是住在这里,还是功臣,毕竟后面要抓捕贼兵首领,还需要你的帮助!” 说完这话,他朝李青招招手,后者会意,放开手,回到了李怀身边,自有几名跟随在李怀身边的亲兵走过去,将郭集材重新控制起来。 经过李青的搭手,郭集材的身子依旧受限,还是站不起来,只能任由几个亲兵拿捏,期间他看着李怀,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咬咬牙,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外面,已经是一片纷乱,得了李怀命令的刘毅,已经指挥着人,将跟随在郭集材身边的几个心腹抓捕起来。 这做院子里一阵人仰马翻,李怀却看也不看,在李青和亲卫的护持下,快步离开。 期间,李青还低语道“方才是我错怪君侯了。” 听着这话,李怀转头笑道“什么事就错怪我了?” “之前听那郭集材装腔作势,还以为是个有些胆识的好汉,没想到这件事到了最后,却是这么一场闹剧,君侯所做之事,果然皆有缘由,我不该随意揣测。” 李怀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而后心念微动,发动了回溯。 只不过,这一次,他耗费了两点槽点,直接跨越两刻钟的时间,让时间退回了自己刚刚出门时的状态。 此刻,众多世家子弟正在外面等待,都说是奉了家中之名,过来跟随李怀,听后差遣。 这个理由并不牵强,要在洛阳行事,有这些当地豪族的嫡系子弟相助,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但是诸君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此番过去,还有些事要处理……” 李怀直接拒绝众人,为了节约时间,也不耽搁了,带着一群人就急速奔驰而去! 这一次,他在抵达了软禁郭集材的院子外面,正好碰到了从里面告辞离开的阚厦与郭寿这两个人。 他们二人一见李怀,赶紧行礼。 “正好,你们本就是知情人,一并进来吧。”李怀点点头,他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对身边的王英道,“去找个速度快点的,去找刘毅,他那边应该有紧急军情传递。” “诺!” 待安排好了这一切后,李怀迈步走入院中。 “是时候结束我的这一趟行程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该收网了 “定襄侯,你这是什么意思?” 郭集材被李青按住了肩膀,整个人酸软无力的瘫在椅子上,一脸怒意的看着李怀,质问出来。 这整个过场,一如之前那一回,就连几个人的心理状态,都相差不多——比如李青这会,脸上就有犹豫之色,但依旧还是执行了李怀的命令。 甚至连郭集材拿腔作势的态度,以及他所说的那些话,都相差无几,相应的,李怀回怼的那些话,同样没有太大出入,一样是一鼓作气,最后说的郭集材脸色涨的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可谓解气。 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便是这一次没了那些世家子弟的围观,前前后后除了郭集材的心腹,就是李怀麾下的亲兵和兵卒。 所以,当李怀再一次毫不犹豫的揭穿了郭集材的真面目之后,郭集材固然又惊又怒,却还能定得住心神,不至于彻底失态。 没有了那些世家子弟,也就意味着他郭集材虽然暴露了,但消息并不会传出去,准确的说,是从一开始他在李怀的眼中就没有隐秘可言,双方之前不过是在面子上,还维持着平衡,但现在李怀一挑明情况,那两边就没有什么缓冲了。 当然,这次虽然没了那些世家子弟,但却多了阚厦与郭寿这两位。 他们两人,和郭集材关系密切,一个是名义上的副官,在权势上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另外一个,则是血脉上有更紧密联系的亲族、同族。 换成其他时候,看到郭集材在李怀面前这般作死,他们肯定是要惊慌失措的,一如之前的那些世家子弟。 要知道,那几个世家子,不过是最近和郭集材走得近点,就担心殃及池鱼,惨被牵连,而阚厦与郭寿这样联系更加紧密的,见着郭集材作死,不仅不担忧,反而精神振奋,在旁边看着,一副跃跃欲试、生怕郭集材不能作死到底的样子。 郭集材也注意到了二人的态度变化,心中暗恨,可当下更重要的,还是摸清楚李怀的心思,毕竟当前这局面,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有种玩脱的趋势,要是闹到最后,不仅没能翻盘,反而要赔进去自己的性命,那可真的就得不偿失了。 一念至此,郭集材深吸一口气,决定以进为退,用激将法来将局面理清。 “君侯这般说来,是终于想要郭某人的性命了么?” “你的性命?你的性命本来就捏在我的手上,我要不要,又有什么区别?”李怀的回应依旧毫不客气,听得阚厦与郭寿越发愉悦,只盼君侯再怒上一点。 倒是郭集材,在被李怀一连几句反驳、呛声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深沉的道“既然如此,那君侯今日又何必来此,莫非是特意要来折辱某家不成?” 李怀微微一笑,道“将军言重了,我今日过来,一是来看看你,二是来说说你,这第三么,就是你正在谋划的事,这件事,我是要配合你的。” “君侯这是什么意思?”郭集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我是什么意思?”李怀笑容如常,他这一次面对郭集材,和之前那次,在心理上不可同日而语,盖因郭集材的底牌、心思,他都了如指掌了,“我的意思,自是要配合郭将军,和你原本那些同僚好生联系一番,协助他们逃脱出去!” 说话间,他从门外走进来的王英手中接过一封书信,直接扔了过去。 郭集材一愣,下意识的接住了那封信,心中隐隐感到不妙,但依旧有着一丝侥幸心理,于是抬起头,问道“君侯这是何意?” 李怀摆摆手,说道“你看上去一眼,自然就清楚了,无需我再多说。” 阚厦与郭寿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到了惊疑与淡淡的惊喜。 莫非这个郭集材,居然不珍惜君侯怜悯,真的作死至此?那可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升起念头的同时,两个人又各自做好了准备,开始在心里准备腹稿,想着等会一旦事情被挑明之后,自己二人要如何表态,既不显得落井下石,又可以从容摘取郭集材被贬斥之后,空下来的权柄和影响力。 至于会不会被牵连,他们二人是半点也不担忧,毕竟…… “我们都将郭集材坑到这等地步了,怎么还能有牵连嘛,自然是他越惨,越是显得我等忠诚可信!” 郭集材则低头看着那封信,几息之后,这脸色就逐渐变化,越发苍白起来,拿着信的手,都缓缓的颤抖起来。 看着这一幕,阚厦二人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反而镇定下来。 最后,郭集材抬起头,看着李怀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惶恐与恐惧。 李怀语气平静的道“郭将军,你乃是我的福将,是有大功于平叛的。” “某家……”郭集材张口欲言,但最后这话却是没有说出口来。 反倒是李怀继续说着“最初的时候,是靠着将军你的帮助,才能围点打援,将陆续来援的永昌援军击破,获得物资,靠着将军的帮助,将永昌军在洛阳之中的兵力尽数击破,也是靠着将军你的相助,龙门堡才能拿下,最后更是托将军之助,打开洛阳城门,拿下这座坚城,现在,又要靠着将军你,将那些逃遁出去的贼首,多抓几个回来!” “某家断然不会出卖同僚!”郭集材最后忍不住,说出了这话来。 李怀却笑道“先前诸事,无需将军同意,事便成之,而今这事,亦无需将军同意,待各贼首被擒,你依旧算是有功,或可得留性命,即便不能,亦不至于殃及家人。” 话落,便不多言,也不理会郭集材再说什么,就直接转身走了。 王英等人紧随其后,阚厦、郭寿也不去劝慰郭集材,亦步亦趋的跟着,李青也松开了手。 诸亲兵过去擒拿了郭集材,而李青则来到李怀跟前,说了与第一回相同的话来。 门外,刘毅、安再怀已然等在那里,见着李怀出来,二人抱拳行礼,然后就汇报起情况。 李怀听罢,点头道“既如此,便收网吧,也到了结束之时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若不成志,死一人也称多 “刘才、尤静冲、贺兰闵、邓中豪、万福重他们都已经被抓住了,这些人之前在洛阳地位都不低,不是负责城防、领兵,就是负责政务,知道的很多,他们一被抓住,这局面就更加不利了。” 城外,一座偏僻庄园的破旧小屋子里,已经简单乔装打扮的墨贺,听着手下之人的汇报,不由叹息起来。 他此刻没有再带着遮住面容的布帛,否则那般打扮,让人一眼就看出特别,根本别想隐藏,不过其本来面,还是被厚厚的胡须、虬髯给遮盖起来,连面庞的大概轮廓都透露不出分毫。 只有一对明亮的眼眸,还有一对柳叶眉,露在外面,一如之前。 他看着桌上一封信,低语道“既如此,便是郭集材所言是真的,并且他愿意全力配合,也是回天乏力了,着实可惜了。” 在墨贺的对面,一身灰衣的男子拱手道“主上,刘才等人既然落网,必然会被审问,在那定襄侯身边,还是有些能人的,如那刘毅,便擅长断案审查,被他审问过的人,很少能全身而退,往往都会透露出众多信息,咱们继续留在这里,已经十分危险了,还是离开吧!” “不错,那几个人既然被抓住了,以李怀之前表现出来的手段,很容易就可以撬开他们的嘴,咱们在洛阳的众多布置,至少要有一大半都会被连根拔起,我在离开洛阳时留下来的后手,等于是被废了,日后能最多只能搞些破坏,是别想有什么大作为了。” 墨贺说着,还叹了口气,继而道“只不过,说要离开,又要去什么地方?” 那灰衣人愣了一下,然后将缠在头上的布帛取下来,又扯下嘴边的胡须,露出一张面容,赫然便是之前追随过荀国公幼子荀妙的卫井。 他直接道“主上,我知你的志向,如今没了洛阳,那罗致远又领兵在外,就算有所斩获,再来回援,亦是来不及了,势力崩塌、彻底败亡就在这几个月中,是没有必要再借助他的力量了,所以属下劝您离开,就是彻底离开这是非圈子,不再掺和。” “不掺和罗致远这些事,莫非是去加入那拜黑教?”墨贺摇摇头,“天崩之时,这拜黑教只能是帮凶,我投奔他们,就算是挣扎着在里面晋升,也是无法扭转那些疯癫之人的想法,反而可能被他们给同化了,我可是见过不少人,原本清明理智,只是因为接触拜黑教久了,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样的组织可以利用,但不能投入,当敬而远之。” “自然也不能加入这样的邪教。”卫井摇了摇头。 “不入教,也不掺和藩镇,这天下哪里还有容身之地?”墨贺自嘲着笑了一声,“莫非让我去投奔边塞胡人?这般事,我是做不出来的,那些胡人利用起来是一回事,真要是去辅佐他们践踏中原,非我愿也!” 墨贺顿了顿,又道“至于些许贼寇,别看现在在南边闹得欢,好像势力很大,但那是因为南方的藩镇养寇自重,互相牵制之下,放任不管,再加上北边混乱,朝廷被牵扯了兵力、精力,无暇南顾,一旦腾出手来,不说旁人,只要李怀一声令下,那些人便要灰飞烟灭,这等人的格局、本领、实力摆在那里,我便是绞尽脑汁,也不过是拖延他们败亡时间罢了,如何能投奔?” 卫井摇摇头,道“自然也不是胡人与贼寇。” 墨贺笑了起来,道“又不是这个,也不是那个,那这般说来,难道我要去投奔朝廷?我这原本的念头确实如此,用那李代桃僵之法,直接上位,可惜啊,天不遂人愿,那人未死,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遗憾,总归,这事已是既定,天下若是不乱,便不得机会,无从扭转,一切就会注定。” 卫井就道“主上如今尚且年轻,何不安心蛰伏,积蓄力量,待到机会来领时,再一举出山!”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啊,”墨贺摇了摇头,“况且人有旦夕祸福,先前我那一场劫难,固然是因祸得福,不仅未死,反而窥见了真实,却也因此背负重担,若是再来一次,谁知道我还能否熬得过?不过,你说的是对的,眼下这局面,确实不是一心推动,就能改变的了,罗致远大势已去,我不能与之陪葬,要暂时潜伏起来,再寻机会……” 他说着说着,眼睛里闪过精芒“福祸、祸福,眼下李怀建立这般功勋,必是如日中天,若是我能……” 哒哒哒!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声响。 “我的陷阱被触动了,”墨贺叹了口气,“这般说来,郭集材即便不是欺骗我等,至少也被彻底擒拿、审问了,也罢,也罢,将那些东西留下,我等里去吧。” 卫井点点头,但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反问了一句“主上,那些东西一留下,罗致远的全部布局都会暴露在定襄侯眼中,他可就是彻底没办法翻盘,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本就是死路一条!”墨贺忽然笑了起来,“李怀的本事,我现在是佩服得紧,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他,可谓脱胎换骨,莫说是我,现在是加上罗致远、关之山,都彻底败在他的手上,他有这样的本事,罗致远凭什么和他争锋?败亡不过早晚,何必让他挣扎?徒增杀孽!” 他见卫井有些意外,就轻轻摇头,道“你也不要这般看我,我本意就是为了那大志向,若能成,莫说死人,便是天下大乱也值了,可若是无法成志向,那死一个无辜之人,我都觉得不值,况且罗致远能死在我……李怀手上,也是他的荣幸!李怀,是注定要上青史之人,败亡在他的手上,一样能留名后世。” 说到最后,他轻笑起来,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卫井则又问了一句“主上既走,可有谋划?还是先潜伏山林?” 墨贺头也不回的道“山林乃小隐,我当大隐,须知我在那朝中,也是有布局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诸事渐落 “君侯,已经消息了。” 晌午一过,王英便快步来到李怀边上,然后将手上刚刚接到的情报,递交过去。 李怀拿过来一看,不由微微一愣,然后放下来就询问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这么大的战果?” “这个属下着实不知,等会刘君回过来,说是他会相信给您汇报!” 李怀点点头,果然过了一会,刘毅就直接过来,然后给李怀介绍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刘毅开门见山的汇报道“今日收获颇丰,郭集材的与外面通讯的几封信件,透露出了不少人隐藏的地方,这些人很快就都被拿住了,而靠着他们的口供,还有郭集材几个心腹被审问的结果,帮助我们找到了更多贼首的隐匿踪迹。” 李怀跟着就问道“墨贺呢?有没有抓到这个人?此人乃是贼军除了那关之山之外,另外的一个重要贼首,为军师之流,给罗致远出谋划策的,若关之山已经被擒,这是斩断了罗致远的一条手臂,是能抓住墨贺,就是斩断了罗致远的另外一条手臂!” “我们已经循着郭集材书信上描述的地点寻过去了,但并未查到有用的东西,”刘毅抱拳告罪,然后详细介绍起来,“我们的人追查过去的动作很快,就是为了防止贼人反应过来,可那墨贺是有本事的,在外面布置了陷阱,也不算致命,却足以拖慢速度,更让他知晓,所以赶在合围之前,就从提前准备好的密道中逃走了。” “逃走了?没抓到。”李怀面露遗憾之色。 刘毅跟着就道“不过,我们在那墨贺藏匿的屋子里,发现了不少线条和名录,收获很大,不光有其他贼首的逃跑路线、藏匿地点,那名录之中,还标注了不少潜伏在洛阳周边的奸细!” “难怪,我刚才看王英送来的简报,就感叹着,这收获着实惊人,原来是他墨贺留下来的,”刘怀点点头,跟着又有些疑惑,“只是这等要紧的东西,为何这般轻易就被找到?莫非是因为急着离去,所以没来得及带走?这也是说不通的,他既然提前准备好了陷阱,能够触发之后获得通知,那么这些应该早就准备好了才是,难道是故意留下来的?” 隐约之间,李怀觉得自己抓住了某个关键。 要知道,李怀当下虽说总体经验上还有欠缺,可他毕竟是在另外一个世界,跟随龙骧将军多年,又师从名师,加上现在随身携带的光环、气运,还有诸多气运,虽然他还不能整合起来、熟练运用,但逐渐的诞生了下意识的反馈信息。 就在这时,刘毅低头道“从那墨贺遗留下来的东西中,还有很多其他收获,只是目前还没有完全证实,还有一些有待考证,暂时还不好汇报给您,另外,让整个人逃走了,也是我等失职。” “不要妄自菲薄,当下这情况,已是很好了。”李怀摇了摇头,称赞几句后,感慨道“这些人从洛阳逃遁出去,本来就很难捕捉,毕竟咱们虽然先后拿下了龙门堡与洛阳城,看着平定了河洛,但只是将河洛的关键点、基本盘打下来了,但实际上,这洛阳周围的不少附属郡县,依旧还没有完全掌控,更不要说,再外围的地方,那些正在前线对峙的军队,还是贼军离咱们更近,所以真要追捕,还是有些难度的。” 刘毅也点点头,说道“是这样的情况,前线与官兵对峙的贼军,固然不敢回来,毕竟洛阳在君侯手中,必然是万无一失,他们事先也没有料到这般局面,攻城的准备都没有,回来就是送死,可同样的,他们现在没了退路,一时之间也不会真个崩溃,反而陷入了僵持,那些从洛阳之中逃出去的贼首,一旦投奔过去,就很难抓捕,好在侯爷您事先就安排了顾将军他们埋伏,才能抓捕一些。” “不用吹捧我,你的功劳也不小,先后审问多人,抓住了他们的踪迹,”李怀笑了起来,“这些人固然要去投奔前线贼军,可总不能飞过去,就算是飞,在天上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但他们在地上走,隐匿行踪,乔装打扮之后,躲藏在庄园之中、村镇之内,小心前行,绕过巡查、追捕,还是很容易的,全靠了你之力,如今诸多隐患,一一显现,再被拔除……” 二人又说了几句,王英再次过来,给李怀通报了一句,说是朝廷派来的人到了,已经遣人过来通报了,希望能面见李怀。 “来的是哪位?”李怀顺势问了一句。 “是兵部员外郎,名为李奔。” 李怀点点头,吩咐道“好,你安排一下,然后将洛阳这边的诸多事务、卷宗整理一下,准备移交。” 等王英领命离开之后,刘毅却道“这个李奔,既是兵部之人,此番过来,当只是了解这兵家之事的,主要还是确认洛阳是否真正拿住了,而且他能领着一队人马过来,也说明前线那边的局势,算是要明朗了。” 李怀笑道“很正常,之前前线那些贼兵能坚持住,是有洛阳在他们手上,这洛阳一方面是他们的精神支柱,一方面提供后勤补给,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退路,退路被断了,补给没了,士气崩塌不过时间早晚,现在那些贼首还能跑过去,时间长了,兵马自己就崩了、跑了,这战局也就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剿匪了。” “侯爷说的是,不过属下想着的,还是这兵家的事虽然了了,但要梳理洛阳,不是一朝一夕的,兵部派人来了,只是来探查情况,他不敢多言什么,您不必急着交权,想来朝堂上的诸公也该明白,没有您坐镇此处,压不住局面,毕竟……”刘毅顿了顿,才道,“罗致远可还没有被抓住呢!” “不过时间早晚之事,”李怀摇了摇头,“但我着实是有些厌烦了,赶紧处理完了,也好离去。”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先去兵担,再备周事 李奔正在洛阳城中行走,方才他是派人骑马快奔,提前过去通报。 此刻,他与一队人马走入洛阳城中,看着这座城市内的情景,心中颇为复杂。这次与他同来的,还有那位临时代理军务的朱权。 “果然是有大战之后,百废待兴的味道,只是看这城中的一些痕迹,说明并没有爆发太过惨烈的巷战,估计真像传闻中、以及简报中所记载的那样,咱们这位君侯,是靠着计谋,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洛阳!” 朱权一边走,一边打量着沿途街道,不时发出感慨。 “我刚才也注意到,这沿途之人的一些神情,没有什么慌乱,几乎都很平静,证明他们对当下这洛阳的主事者,还是十分满意,并且有信心的。”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街道上的平民百姓还不多,主要还是兵卒与世家之人,可见目前这城中的隐患,并没有完全排除,秩序也只是恢复了一部分,不过考虑到君侯身边跟着的,那可都是兵家之人,无法快速理清政务,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着说着,这朱权又忍不住感慨起来“不过,这位君侯还真是厉害,哪怕简报上说了其策,但直到现在,看到了洛阳城,我依旧觉得入在梦中,现在回想起来,怕是定襄侯一来到前线,就已经计划好了,而后按部就班,一步一步,步步为营、环环相扣,这种人物,绝对不可以为敌啊!” 最后一句,他看着身边的并不员外郎,语气深沉。 “你不用这般提醒,我知道轻重,”看了走在前面带路的李怀亲兵,李奔压低了声音,“我现在心中也没有不甘,毕竟这种情况下,都能以大胜为结局,我又如何能再有他念?” 说话间,几人被领路的带到了李怀临时的驻扎之地——一座看着颇有气势的庭院,不过和两人想象中的有所不同。 李奔就道“这里着实有些简朴了,君侯果然是有古之贤者之风。” 朱权闻言愣了一下,但也立刻就反应过来,顺势就夸赞道“君侯气度,果然非同寻常!” 前面引路之人听闻,忍不住就道“可不是么?我家君侯这本事没的说,品格更是高洁,他老人家光复洛阳,这城中从上到下,哪个不佩服?都抢着让出好地方来,让我家侯爷入住,其中还有那几个老牌豪门世家,结果我家侯爷却觉得这般铺张不好,说洛阳经过兵灾,又有贼军搜刮,无论是世家宗族,还是百姓黔首,都损伤不小,正是勤俭节约、艰苦朴素的时候,于是就以身作则,挑选了这么一处!” “当真让人佩服!” 李奔与朱权听完,都是做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 那人顿时满意,而后继续引路。 李奔等人很快就见到了李怀。 “见过君侯! 所以在问候了李怀之后,李奔就为朱权做了简单介绍,并且说明了他此番的来意—— “朱将军如今暂时署理事务,不过前线的局面,已是十分稳固,贼军接连败退,几处溃败,正在快速收缩,偏偏不敢往洛阳这边来,都朝着东边汇聚,暂时要做的,也就是追击了,所以朱将军得了命令之后,亲自领兵护送我等过来。” “我与朱将军,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李怀冲朱权点点头,“没想到姜将军居然会被人行刺,不知他眼下如何了?” 朱权赶紧低头道“能再次瞻仰君侯风采,朱某着实是三生有幸!至于姜将军的情况,我等目前也不知晓,不过当初他虽被行刺,但救助及时,保住了性命,然后就被送往关中医治,想来该是平安的。” “这就好,只要人在,那事后皆可恢复,”李怀哈哈一笑,然后摆摆手道“这些虚礼,咱们就不说了,也不用相互客气了,你们过来,是代表了朝廷,来了解洛阳的情况,有什么需要我等配合的,不用客气,直接说,我让人为你们行方便,这战争之时,前线、后面的沟通十分重要……” “君侯真是通情达理!”李奔抱拳说着,“那下官就先去城外军营了解一下军务,纪录一下。” “好,王英,你安排两个人,协助员外郎,”李怀当机立断,马上就吩咐道“他但凡有什么吩咐,无需过来请示,一切从速从简,务必要尽快将事情理顺!” “诺!” 王英马上就去安排了。 李怀又转向朱权,说道“朱将军远来,一路上还要负责护卫,必是疲乏了,我这就让人安排了庭院,你先带人过去修养吧,晚上,我会设宴宽带你与员外郎,顺便了解一下前线的情况,你可能不知道,洛阳虽然是拿下来了,但真正属于我等可控的人手不多,再加上前线那边,还残留着不少贼军,我又要安排人手梳理洛阳,又要去搜查、追捕,种种情况混合下来,我们对前线的真正战况,了解的十分有限,朱将军这时候过来,真是及时雨啊!” “多谢君侯,君侯真是谦虚了,以您之能,对前线,那肯定也是了如指掌的,我不过是给您查漏补缺。”朱权赶紧致谢,然后老老实实的退了下去。 等人一走,李怀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身上重担,终于有机会甩下来了。 “军中事物,无论是禁军,还是枢密院,肯定都不放心让我长期掌握兵马,先前是因为大敌当前,能够忽略种种分歧,各自安好,但大敌既去,没了威胁,这情况自是不同了,好在我也不贪恋这边的兵权,以后太平盛世的,执掌兵马做什么?再说了,就算想要过瘾,我不会去大周乱世啊!” 忽然,李怀摇了摇头。 “也得准备准备了,明镜先生那边,接下来可是又得忙了。” 他在这边感慨,另一边,朱权与李奔再次碰头之后,也是一番感慨,最后朱权笑道“原本见李员外郎对在前线的时候,对君侯颇有敌意,因此担忧,没想到,到底是文官,嘴皮子利索着呢!” 李奔面色有些不自然,最后说道“你也不用讽刺我,以后定襄侯乃是大势,我哪里会违逆?当务之急,还是协助君侯,将那罗致远擒拿、诛灭!才算是真正全了此阵!” 第三百七十八章 顺便你就抓一个吧 随着洛阳被光复之后,众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就都集中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如何擒拿罗致远。 这位原本的永昌侯,如今的朝廷叛逆,在洛阳之战开始之前,就离开了这座古城,领着一部分兵马,外出征伐、征战,这一去,便一直没有回来。 “君侯,又有军情传过来了。” 所以,第二日一早,当李怀接到新的军情,看了一眼之后,就颇为意外。 “罗致远去了边塞?这是要出关?”看了几眼军报,李怀满脸的疑惑,“这军情从什么地方来的?先前,咱们可是半点罗致远的消息都没听到!” 说着说着,他便压低了声音“之前我在前线,擒拿关之山之前,洛阳那边的消息就是对我隐瞒着的,问就是隐秘军情,不可轻易透露,结果等关之山一被抓住,好嘛,洛阳那边连个藩将都能说个一二三四五,现在又来?当我是傻么!到底是哪个不怀好意的人透露的?” “听说是官家特地吩咐的,给您送来的。”过来传递消息的王英忍不住拿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安静。 整个屋子里一片安静。 那些原本还颇为好奇、侧耳倾听的,便都收回注意力,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前方,一副全神贯注、听不到李怀说话的样子。 “呃……”李怀也是愣了好一会,最后才轻轻咳嗽一声,“这个,官家还是关心前线的,想来是为了让我顺便给点建议,这没问题,待我仔细研究一下……” “这个,”王英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补充道,“官家还让人带来一句话,说‘李卿若是闲着无事,可以顺便把罗致远擒来给朕看看’。” “……” 李怀沉默了,表情有些沉重。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什么叫我要是没事的话,就顺便去把罗致远给抓来? 我怎么就没事了?我好累的好不好?而且罗致远好歹也是一方叛逆,就算现在一副大势已去的模样,显然也不是好相与的!要抓住这等人物,得回溯多少次?用多少技能?死多少脑细胞?这么压榨员工,你这个皇帝啊,你这是要福报我啊! 最重要的是,凭什么我去抓啊! 满朝文武一个比一个名头大,养着是干啥的啊,围观我?问题是,他们也不喊六六六,反而一门心思的算计我,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他心中念头起伏,复杂的思绪层出不穷,最后汇聚成满心的不情愿,好在这只是皇帝的口谕,并非强制的命令,看着还有不少转圜余地。 “最好找个理由,对了!” 忽然,他眼中一亮,想到了先前想做的事,正好作为借口。 边上,陪同在一边的刘毅则轻笑一声,说道“君侯,想来是您之前所为,让官家太过意外,更令官家很是欢喜,所以才会有这般嘱托啊。” 李怀闻言,不由点头,他也大致能猜出其中缘由,原因无非是这次光复洛阳,着实是太出人意料了,别说旁人,就是李怀自己,此刻都觉得这事太玄乎了,可谓重重巧合汇聚在一起,共同促成。 “想来官家让您来前线之前,主要还是期待君侯能如自己所说那般,来到前线搞清楚局面,然后回去制定战略,但着实没有想到,您轻而易举的就把关之山、蔡冰等人给生擒了!”刘毅还在旁边分析着,“这在官家与诸相公来看,岂不是君侯在正事之余,顺手为之?” “有点道理!”李怀点点头,心中却很是愉悦,毕竟任谁被夸赞,都免不了心情愉悦,何况是李怀? 再多说点。 他心道。 刘毅不负众望的道“本来,这足以让官家惊讶了,结果您又出人意料的领兵征伐这洛阳,当时的情况,哪怕咱们没有详细了解,只是从只言片语中,便不难判断出来,这朝廷上下,对此举是颇有微词的,觉得是太过冒失了,怕是官家信任君侯,也难免这么想。” 王英不由点头,心道,别说官家了,我这等寻常之人,见识不见得多大,都觉得此举有些不妥,又遑论是那朝堂诸公? 刘毅这话还没说完,正道“但正因如此,朝廷必是有不少声音,难免派出不少人来过来阻止,只是咱们严格来说,是孤军深入敌境,是靠着君侯您的指挥、调度,才能不提前暴露,其他人可不见得有这等本事,所以哪怕是朝廷信使,也不敢轻易踏足此处,这才没有消息传来,只是这些传信的人是少不了的,但他们必然没有想到,消息还没送到您手上,这洛阳就易手了。” “是极!是极!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便是我等这样的人,也觉得不可思议,仿佛您一出手,获胜便如同那个什么探什么囊,”王英也忍不住道,“这朝廷上的人一看,肯定觉得,您根本未尽全力,随随便便的就得胜了,自是想要让您乘胜追击。” 李怀听得心中舒服,但还不至于昏了头,于是笑着摇头道“真正的朝廷之人,肯定是不想让我乘胜追击的,不过官家是怎么想的,就不好猜了,也不用猜,反正当下这情况,可谓清明,咱们该得的功劳,那是跑不了的,至于说其他的……”他顿了顿,“总还要给别人喝口汤的。” 此言一出,刘毅就明白了李怀的心思,不由松了口气,将准备好的委婉劝词咽了下去。 王英则显得有些不甘心,但自是不敢违逆李怀的心意。 “刘君、王英,接下来你们得多注意注意这城中的消息,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化,等朝廷正式接手洛阳的人一来,咱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李怀说着,还捶了捶后背,“出来这么久,我这身子骨都要散架了,只有长安家中的床榻才能治疗。” 此言一出,刘毅就笑了起来,拱手称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洛阳内外,可以说是暗潮涌动,各种消息层出不穷,各种势力是你方唱罢我登场。 无论是残留的永昌军分子,还是洛阳本地之人,又或者是趁着战乱,从其他地方迁徙过来的,又或者是跟随者永昌军到来,没有离去的,甚至还有那些在战乱中滋生的流民,同样也在趁着洛阳整合的机会,试图融入其中。 无数恩怨情仇、尔虞我诈掺杂其中,上演着人间悲喜剧。 就在这种氛围中,洛阳的消息进一步扩散出去,与此同时,朝廷派来的人,也一批一批的抵达。 第三百七十九章 有定襄侯在…… “有定襄侯在,莫非朕还能有危险?” 御书房中,面对几位相公苦涩的面庞,年轻的九五之尊满脸的不快,他甩动袖子,不耐烦的说道“之前,前线局势不明,众军士气低落,朕说要御驾亲征,你们不许,说贼军凶猛,情况尚且混沌,朕去了太过危险,而且因为身系社稷安危,是不能冒险的,朕听了你们的……” 他瞪着眼睛,看着方才劝阻自己最为猛烈的蒋青,继续道“朕当时不去了,在关中坐镇,然后派出了定襄侯过去,当时你们好像还都不允许吧?还是朕力排众议……” 听着这话,下面几个那时在场的相公都是一阵嘀咕,当初皇上您好像和力排众议不怎么沾边啊,而且不是定襄侯主动要求前往的么? 只是这话自是不能说出来,当众劝谏皇帝,那是一回事,当众打皇帝的脸,那就是找事了,所以卢怀、蒋青、张志杰、耿种、杨止、丁一等人,也只能是低头听着,一个个表示确实如此。 “……李卿不负朕之厚望,过去没有多久,就将那关之山擒来了!关之山是什么人?那可是罗致远的谋主,这河洛之乱,罗致远占着六分,关之山就要占着三分!若不是朕的决定,你们倒是说说,关之山能被抓住么?” “那肯定不能。”枢密使耿种立刻就扯着嗓子说了一句。 皇帝一听,心里就十分的舒畅,冲着耿种点点头,随后又对众人道“先前那前线是个什么局面,你们比朕清楚,尔等无法,朕就派出定襄侯,所以局面便解开了,你们之前还说李卿往前线,最多只是看看局势,明了局面,然后回来定策,没事还非议两句,哼哼,结果呢?人家第一步,可就是擒了关之山!直接破了贼军士气,乱了贼军攻势,力挽狂澜!” 他微微仰头,目光扫过众人,一副你们都太过保守无用,都是朕魄力过人,才能扭转局面,现在居然还出来嚣张,简直可笑! 众相公听着心里憋屈,想着当初不是他定襄侯自己说的,去前线只是看看局势,说自己因为被架空……不对,是修养多日,和局势脱节了,得去前线梳理一番么? 而且当初定襄侯那个架势,那真是一点都不消停,哪里是去观察局势,分明是打着旗号去拉仇恨,一副活不过三集的模样,我等也不过就是说了两句,怎么就是非议了?怎么着,合着定襄侯出去一趟,战功彪炳,我等之前的担忧,就都是错的? 越想,他们心里月不是滋味,可偏偏无法反驳、发泄,原因十分简单—— “谁能料到,他定襄侯这玩闹一般的带着一伙人过去,居然就能将关之山给抓了,这根本不符合逻辑啊,只能用兵家奇才、运筹奇葩来解释,可谓百年难遇,碰上这样的人物,我等只能吃个哑巴亏,这找谁说理去?” 只是这事无法辩驳,可皇帝的兴致必须打消,否则由着对方这般作为,那可真有国朝动荡的风险啊! 于是蒋青只能硬着头皮道“定襄侯之能,着实是惊天动地,可谓定海神针,只是如今便是定襄侯,也还是坐镇洛阳,梳理局面,可见还有隐患……” “不说洛阳还好,说了洛阳,朕更要说道说道了,”皇帝眉毛一挑,瞪了过去,“先前李卿领兵前往洛阳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是怎么说的?可还记得?” 这话一出,在场的相公,没有几个还有好脸色,他们这心里更是隐隐有了恼怒。 皇上,打人不打脸,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在朝中也是呼风唤雨、在朝外更是从者云集,您今日为了出游一番,就这般针对,着实太过了! “当初李卿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呢,你们一个个那可真是叫得欢啊,什么要葬送大好局面、什么得意忘形将有大祸,还有让朕准备去给李卿收尸的,真是精彩啊!” 皇帝嘴里说着,眼睛看着,说一个词,就看一个人,被他看着的那位相公,往往挂不住颜面,便就低下头了,唯独蒋青还是挺着脖子,和皇帝对视。 等皇帝话一说完,蒋青立刻就拱手道“陛下,定襄侯的本事我等低估了,这也不怪我等,谁人又能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洛阳便能光复呢?只是洛阳虽然光复了,但贼兵并未溃散,当下定襄侯打下了大好局面,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陛下若是过去了,君侯要照顾您的安危,可能就不能尽全力了……” 皇帝听到这里,终于露出了一点犹豫之色。 众相公这一看,立刻知道有戏,觉得是找到了突破口,正要再接再厉,结果皇帝却摆摆手。 “若是寻常将领,朕是要担心一下,但既是李卿,那自是不用多虑了,李卿抓捕关之山,出人意料,光复河洛,更是让人措手不及,整个过程都显得毫不费力,显是未尽全力的,如同玩闹一般,就将这局面翻转,既如此,朕过去了,他又有什么好多虑的,无非是多拿出几分力气。” 见还有人要开口,皇帝摆摆手“朕意已决!之前局势不明,朕不去,也没有什么,现在有这等定国神针坐镇,朕还畏手畏脚的,岂不是惹人耻笑?再者说来,当下这叛乱也算是平息了,只剩下扫灭溃散贼兵,以及抓住罗致远了!朕,当亲眼见着此贼落网!” 说到最后,他斩钉截铁。 ———————— “当下,怕是满天下的人,都在想着怎么抓我吧。”阴暗潮湿的山窟之中,罗致远放下了手上啃了一半的红肉,叹息起来,“只是谁又能想到,我罗致远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边上,就有亲随劝道“侯爷不必心慌,那草原之汗已经应许,可以借兵,到时候……” “我自是不会气馁,只不过……” 罗致远说着说着,眼睛里闪过寒芒,脸上更显得狰狞。 “有定襄侯在,我的大志便就吴王!” 第三百八十章 潜伏以待有变 “侯爷,您何必这般妄自菲薄?从咱们掌握的情况来看,那定襄侯能做下这般局面,也有几分机缘巧合的意思,要不是碰上了郭集材这样的叛逆……” 那近卫的模样与罗致远有几分相似,只是年轻了许多,这时正在竭力安危与抱怨。 罗致远摇了摇头,道“罗钦,你也不用这般说,是我轻信了郭集材,也高估了自己的驾驭之能。” “可谁能料到郭集材都能叛变!”罗钦咬牙切齿,“要是我来说,您就该将他那几个亲近之人尽数诛杀,现在只是带着……” 罗致远就道“这样带着,郭集材多多少少还会有所顾忌,如果真的动手了,不光郭集材要担忧,还有其他几个人也要动念了,要知道,当下还有不少人在前线抵挡着,他们手上还掌握着不少兵马。” 罗钦张口欲言,最后化为一声叹息,过了好一会,才有些低落的道“大好局面啊,能拿下来洛阳,本来就是高枕无忧了,谁曾想到,他关之山能马失前蹄,而那个墨贺,更是无用,过去口气那么大,结果却丢掉了洛阳!这人若是来了,侯爷你一定要好好的惩戒!以儆效尤!” “你可是说错了好几点。”罗致远摇了摇头,“这第一,墨贺是有能耐的,他能丢掉洛阳,不是他的缘故,而是敌人太过狡猾、厉害!当然,他也是有责任的,也是应该受罚的,只是……”罗致远看了那亲卫一眼,“你错的第二处,就是觉得我能惩戒他,要惩戒他,前提是墨贺要来到此处,但他是不会来的。” 罗钦勃然色变,道“莫非此人还要畏罪潜逃?” “畏罪潜逃?”罗致远自嘲一笑,“当下这局面,可谓大局已定,我已是无力翻盘,我才是这一切的罪人,那墨贺若是离去,就是不愿意同流合污了,况且他便是逃了,我又能如何?派人去追捕不成?” 罗钦不由沉默下来。 “还有这第三点,”罗致远叹息着,继续说道,“就是拿下洛阳,就高枕无忧?这也是不对的,拿下了洛阳,才是凶险的开始!否则,我又为何会在此处?” “但当时您……”罗钦有些不安了。 罗致远苦笑道“我若不这般说,如何能定人心?只有人心定了,才能抢在他定襄侯归来调度之前,将局面给控制住,将局势奠定下来,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快!定襄侯只是归来这么短的时间,就彻底扭转了局面,我实在是没想到啊!” 罗致远的这些话,可谓是发自肺腑,没有半点折扣,因为这对他而言,可谓是血泪经验。 此番,他之所以领兵出击,本意就是开拓出生存空间——虽然永昌军占据了洛阳之后,看起来是有了稳定的基本盘,地盘、人口、资源,乃至贸易和交通都因为河洛在手,而盘活了。 只是和其他人不同,作为领头人的罗致远,因为肩负着整个局面,可不能真像其他人那样高枕无忧,不止如此,因为很清楚看似安稳的局面下隐藏的暗流。 “你也别奇怪,别看这洛阳拿到了手里,好像是有了地盘,又有了人口,但同样的,朝廷也就越发不能容忍了,更何况,人一多,心思就杂了,若还是那些跟我从河中走出来的兵卒跟随,我倒是不怕,可惜那些人因定襄侯李怀之策,近乎殆尽,剩下都是新人,好些个还是到了洛阳后,从当地的乡党、族群中招募而来的,这些个人,与其说是效忠于我,不如说是因畏惧、从众,加上强力约束,这才能指挥,但怎么都做不到如臂使指……” 罗致远这般说着,那罗钦慢慢的研究明白过来,也沉重的点了点头。 罗致远跟着就道“洛阳这边的局势就是如此,短时间内,我可是没有办法,让众多世家彻底归心的,又不能真的大开杀戒、将他们逼急了,毕竟这不是乱世,如果是乱世,这些世家不用我拉拢,只要表现出强力,可以维持周围的安稳,他们自然会归心,但现在有朝廷大义在,这些人就是隐患,偏偏还不能动……” 罗钦叹了口气,随后道“所以叔父……侯爷您之后才不得不领军出来?” “只要能打通往东边、往北边的道路,洛阳才算是真正活过来,我等才真正有了抓手,进可威逼河洛世家,让他们收心,退也能在混乱局面中,有个退路,而且我也考虑到洛阳有变的情况,但是我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会是这块!他定襄侯李怀……唉!” 说到这里,罗致远忽然闭口不言,他会回想起最初见到李怀的时候,因为心中敌意,最终和对方逐渐对立,期间也曾经后悔过,可最终都是坚定了心念,为了目标和志向,总要有些取舍和牺牲。 可再怎么预料,他都没有想到,现实的发展会这般无情! 当洛阳被攻克的消息传来的时候,罗致远一开始还以为是谎报军情,觉得这得是多没有常识,才会编造这样的消息。 “我最早的时候,通过诸多渠道,已经知道了那李怀正在联系洛阳内外的人,通过诸多真假消息,来混淆局面,离间洛阳之人与我军,但还是详细墨贺是能够处理好的,还想着这个消息,是他李怀心存侥幸,在我这里也要搞这一套混淆视听的把戏,但没想到……” 说着说着,他摇起头来,苦笑道“得知消息,那两日我就知道,城池也不用攻打了,等消息扩散开来,士气必然混乱,果不其然,对面城池中的朝廷守将抓住了机会,将这消息散播开来,根本不用怎么打,那些洛阳强拉的壮丁也就散了,不光是心散了,从上到下都散了,靠着将官、严令,都挡不住这些人的逃遁,所以我们才会在这里。” 罗钦也叹息起来,最后问道“那等咱们出了关,侯爷是怎么打算的?” “静观其变,不过该借的兵还是借的,不过不是再来中原攻城略地,”罗致远冷笑起来,“我当百折不挠,先找个地方存身,积蓄力量,等待中原消息,一旦有变,或者有什么扰乱天下的机会……” 他顿了顿,最后斩钉截铁的道“吾当不惜一切为之!” 第三百八十一章 来啊!架空我啊!打压我啊! 罗致远万万没有想到,他等待的机会,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这才几天啊?半个月都没到!居然就有了这等机会!” 他拿着那封信,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就像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败亡的这么快,以至于连逃遁边关,都准不不及一样,我也实在没有想到,皇帝小儿会这么糊涂,仗着有李怀镇国,居然这般托大,竟然想要视察洛阳?御驾亲临?他难道不知道,半个河洛外围,还有我的兵马吗!” 站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中,已经胡子邋遢的样子了,脸上更满是疲劳,只是此刻却被那一抹兴奋之色,完全遮盖住了。 “我承认,李怀是厉害,半个月不到,拿下洛阳,随后更是迅速掌握了洛阳,里里外外都对他推崇备至,无论是实际上,还是在威望上,都彻底稳固了洛阳,只是李怀再厉害,终究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面面俱到,不可能既顾得上洛阳,还能顾得上护持皇帝,这就是机会!” 罗致远这边话音落下,在旁边侍候的罗钦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开口。 只是他的这副模样,却被罗致远看到了,这位难得心情舒畅的前永昌侯便笑道“有什么就直接问,咱们罗家的人,什么时候这般扭扭捏捏了?” 罗钦点点头,干脆的问道“属下听说,那定襄侯最近在洛阳一直放权,几乎将政务这块都让出去了,似乎是和朝廷派过去的官吏有矛盾,又好像是压不住局面,为何侯爷您居然对他评价这么高?” 罗致远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能注意到这点,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有的时候看问题太片面、浅显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因为不争,方无人能与之争,他李怀有步骤的退让,逐渐将那洛阳的政务扔出去,实乃神来之笔,我也是最近才相同的,”注意到罗钦的表情,他笑道,“我最初也和你想的一般,但现在随着手上情报越来越多,才明白过来。” “还望侯爷能教我!”罗钦抱拳,语气诚恳。 “原因很简单,洛阳先后几次波折,换了几波人了,在这个过程中,无论是百姓黔首,还是世家大族,都有所损失,不仅仅只是利益上的,还有其他方方面面,而且尽管没有经历太大战乱,但洛阳到底受了波及,甚至还有几场战斗在城内外展开,这也是难以抹去的痕迹,既如此,就有受到影响的人。” 罗钦一愣,继而露出恍然之色。 罗致远停下来,就道“说说。” 罗钦道“朝廷要梳理洛阳政务,要恢复秩序,牵扯各方,利益分割、职权划分等等,都牵扯方方面面,往往给了这家,那家可能就有怨言,便是妥协,也不是两不得罪,反而是两家都不满,其实是个苦差事!定襄侯一下子就跳出了这个樊笼!”说到后来,语气中居然带有了一丝佩服,“果然是城府太深,诡计多端!” “这就是筹谋之能,不服不行啊!面对权柄,旁人都是硬着头皮也要抓住,他李怀倒好,舍得放手,退一步,反而得了好处,”罗致远深吸一口气,“他这样一来,不仅不得罪人,反而因为威望,成了仲裁者,朝廷的官吏得罪人,他过来做和事佬,涉及各方不满朝廷,反而要感念李怀的恩义,不仅如此,这军权其实还牢牢掌控……”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听说当下占据洛阳的兵马组成复杂,有禁军、有藩军,彼此之间还有矛盾,之前李怀作势放手,让一些朝廷安排的将领接手,结果转头两边就在洛阳城外摆开阵势,闹出矛盾,差点打起来,最后迫不得已,他们又亲自将李怀请了回来。” 说到此处,罗致远轻叹道“实在是高!真是人情练达,换做是我,决计是做不出来的。” 而后,他连连叹息“过去人人都小看了他,现在无人敢低估他,但在我来看,还应该研究他、学习他,若能得这李怀为人处世的一点手段,不比得他兵法真传要差!” 罗钦反而不安起来“这人既然这般厉害,哪怕分身乏术,但侯爷您这次若想为事,怕是很不容易啊!” 罗致远点点头,正色道“确实如此,可我却不得不冒这个险,否则的话,想要再起太难了,那胡汗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与他接触,无意于与虎谋皮,便是暂时占了便宜,终不可久,所以这次的机会,不能放过!只不过……” 他沉吟了一下,最后重重说道“我手下已经没有可用之人了,不是不能信的,就是能力不够的,而今日这事,关系到后续一切,所以必须要有人真正掌控局面,否则就要白白浪费机会,因此我要亲自过去掌控,你安排一下,这次……” “万万不可!”不等罗致远说完,罗钦便劝阻起来,“您也知道,有那定襄侯在,便是多个皇帝,也不见得能讨得好来?又何必……” “我自有主张,也会做好防备!”罗致远露出不快之色,“这只是命令,可不是征求意见,什么时候,我做什么,还要你来准许了?速去安排!” 罗钦浑身一抖,畏惧的低下头,小声的说了声“诺”,然后匆匆离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罗致远眯起眼睛。 “此次,我当全力以赴,要尽可能的思虑他李怀可能给出的对策……” ———————— “没完没了了!” 李怀得到皇帝准备过来的消息,比罗致远还晚了一步,而得到之后,先是头疼。 “我这之前让朝廷接管洛阳,政务还算顺利,结果兵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又逼迫我重新掌权,简直无语了,现在好不容易梳理出来了,让藩镇兵马先归其所属,下一步就是按着禁军山头分配防务了,结果皇帝要来?这不是添乱吗?朝廷上那群人是怎么回事啊!” 想着想着,他满心的抱怨,几乎沸腾了。 “不知道什么叫功高震主吗?我现在这么大的功劳,你们倒是削权啊,架空我啊!打压敲打我啊!这是搞什么啊!不知道前线危险,居然放任皇帝过来,简直了,不会有什么奸佞想要害皇帝吧?” 不过,在头疼过后,他忽然灵机一动。 “是了,这其实也是个机会,不如借口此事,赶紧离开洛阳,反正我现在名义上,也不是洛阳驻守,就算走了,也不是擅离职守,而且还有现成的借口,就说是去阻止皇帝的,不过外面现在还有危险,我也得带点人手……” 第三百八十二章 说走咱就走 李怀要走的消息,在几个时辰之后,就传遍了整个洛阳。 他这一动,可是非同小可,而且丝毫也不犹豫,更不是装腔作势,命令下达,各方皆动。 虽说,为了防止麻烦,李怀特地吩咐了这左右之人,让他们严守隐秘,不可轻易透露出去,就是知道自己现在在洛阳的影响力不小,有个什么动静,那真是波及众多,几乎整个城池内外的人,都要被折腾,在这几天中,已经被证明多次。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几乎就在李怀做出决定的第一时间,这个消息就通过种种渠道直接流传出去了。 不要说这官府中的众多官员、吏胥,就连这城外庄园中住着的那些个世家掌门人、宿老,都是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实际上,当前李怀这周围的不少人,几乎都兼职着眼线之责,不仅仅是他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就连平时的衣食住行,也都会被这些人牢牢记住,然后传报出去。 毕竟隐约之间,李怀已是整个洛阳的幕后执掌者、掌舵者。 现在,这个执掌者、掌舵者说要离开了,那由此带来的权力真空、重组,必然会涉及到很多人,那些目前依附于李怀的,以及因为李怀到来,而被压制的、暂时失去权势,又或者因为李怀存在,而不能完全施展权势的,都会受到直接影响,至于会被间接影响的,无疑就更多了。 所以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这城里城外的众人也就忙碌起来了。 只不过,由于某种顾虑,这群人并没有直接去找李怀证实,而是围绕着他,一场一场的权力游戏正在接连上演,几乎没有人能置身事外,除了李怀。 就连一些在那些世家大族看来,已经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小人物,都不能幸免。 这里面,就包括了徐署和陈善基。 “怎么突然之间,这么多家族要宴请我们?他们这么闲么?” 走在路上,陈善基便就嘀咕着。 这次只有他和徐署两个人同行,穿的也不是公服,后面更是没有跟着一群人。 徐署听了这话,便就反问道“何以见得?他们宴请咱们,也不是没有过,先前……” 陈善基不等徐署把话说完,就直接道“自从这洛阳光复之后,他们可就没拿正眼看过咱们了,这我都是明白的,势利眼吗,当初洛阳沦陷,他们这些世家、宗族看着是被礼遇的,但那永昌贼也忌惮他们,所以也防着,他们不敢肆意使用武力,相比之下,咱们手底下有人,关系还多,所以被看重,就连定襄侯联络城中,都要通过咱们的弟兄,可现在不同了,嘿!” 他冷笑一声“咱们若是没有利用价值,那些世家又怎么会正眼瞧咱们?这次邀请,肯定又是有事要拜托。” 徐署笑了起来,道“连你都能看出来的,那咱们就等着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又让这群老爷们如临大敌吧。” 陈善基点点头,二人快步前行,随后又低语道“不过,这次可有几家邀请,你想好要去哪家了吗?” “自然是去李家,”徐署毫不犹豫的回答,“这几家里面,李家的影响力本来就大,在君侯入主洛阳之后,又是积极配合的,很得君侯看重,再说了,当初也是李家找得咱们,又何必舍近取远,去寻旁人呢?正要听他李家老爷如何说。” “明白了。” 二人说话间,很快就抵达了李家在洛阳的宅院,禀报了姓名之后,就被仆从引了进去,到了正厅等待。 “两位稍待,我家老太公还有些事要处理,要稍等一会才来,还望两位恕罪。” “本来就说是晚宴,是我等早来了,”徐署摆摆手,“张先生可不比我等,自是诸事繁多,而今洛阳也离不开他,不妨事,不妨事,我们等一等,也是一样的。” 那人就退去了。 陈善基见人一走,就低声抱怨道“真是会拿架子,这是要给咱们下马威不成?大老远的让人邀请过来,结果自己却不见踪影。” “也不能怪李老爷,他怕是也没有料到,咱们今日是休沐,”徐署摇了摇头,“况且,李老先生当下可不在这府中,又如何能招待我们?李府愿意派出一个人过来,给咱们讲明原因,已是不错的了,又何必奢求太多?” “你说什么?”陈善基闻言吃了一惊,“李老先生不在?你是如何得知的?而且,他既然不再,为何匆匆忙忙宴请?说起来,其他几家的邀请,也显得有些突然,而且集中在一起,莫非是发生了什么突然事故?” “你若是进来的时候仔细观察,对比平日里李老先生在府中时,这里外的气氛、模样,也能看出其人在不在,至于这第二点……”徐署眯起眼睛,“看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逼得这些世家不得不赶紧联系咱们,不过咱们的这点资本,是不可能牵动这么许多家族的,他们只能是以我等为媒介,去接触其他人,或者搜集消息。” “和君侯有关!”陈善基斩钉截铁的说着。 “我等这次有些鲁莽了,”徐署轻叹一声,“得了邀请,见有多家,两眼迷茫,就要过来,其实应该先联系弟兄,了解一下君侯那边是否又有什么动静。” 很快,就有仆从、丫鬟端着茶水、瓜果过来。 与此同时,就有一辆马车停在李府的门口,而后那位李太公和刘太公从里面缓缓走了下来。 那刘太公一边走着,还一边说着“这次事情太过突然,谁都没有料到,也不知道君侯此意,到底何在,莫非真是不恋战权柄、名望?要急流勇退?” 李太公表情凝重,叹息道“君侯城府如渊,旁人难以预料啊,到底这背后隐藏着何等玄机、何等谋划,实在是难以测度。” 说话间,就有人过来问候,还告知徐署、陈善基已至。 “人来了?正好!”李太公点点头,然后对刘太公道,“问问他们,总有发现。” 刘太公镇定下来,低语道“是啊,眼下有传闻,说官家……” 李太公直接打断,道“咱们里面说,徐署二人颇得君侯赏识,还有传闻说他们乃是君侯记名传人,该是知道一些细节的。” “也好!” 刘太公反应过来,二人联袂而入。 第三百八十三章 君若说密,则无人言知 徐署与陈善基着实没有想到,这一顿晚宴居然能遇到那么多贵人。 无论是李老太公,还是那管事的李家几人,又或者是刘老太公,以及其他几家的除名人物。 这些个人,过去随便见到哪个,两人都免不了弯腰问好,然后就得不发一语的站在一侧等待指示,至于说与之你来我往的交谈,那可是想都不要想。 但今日这些个事,尽数发生在眼前,这一个个大人物不仅对他们和颜悦色,甚至还推杯换盏,说着些恭维的话——只不过徐署听得出来,这些话还显得十分矜持,甚至有些不情不愿的味道。 可即便如此,依旧让他感到不可思议,进而就意识到,这洛阳恐怕是真的要发生大事了,否则这些老爷不至于如此! 于是酒过三巡之后,他也不再啰嗦,干脆的就问道“诸位都是长者,这般对待我二人,着实是折煞我等了,诸位若是想要知道什么,只管问便是了,我等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边上,正在咧嘴哈哈笑的陈善基也连连点头,只是过后又砸了咂嘴,显得有些不过瘾,显是还想再听几位夸赞自己几句。 见状,徐署不由在心里暗暗摇头,他可是很清楚的,当下因为局势,这几位不得不说着违心的话,但这可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佩服,要是做的太过,反倒要刺激出几人的逆反情绪,哪怕现在占了便宜,事后也要被追究。 果然,见徐署这么上道,几位大佬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其中几人露出了满意神色。 而后,还是李太公问道“既是如此,咱们也不算是外人,当初君侯谋复洛阳,咱们都是一同出力的,确实不用这般绕圈子,况且尔等如今为君侯侍卫,想来也是知道不少事的。” “我等虽被调派过去,护卫君侯安危,但可不算是亲卫,”徐署一听,就先把事情说清楚,做个预防针,他知道,这有的时候,旁人放低了姿态,就是要等着你的回答,如果你回答不了,哪怕是力不能及,也是得罪人的,“只不过是领着几队人马在外围巡逻,查问、严审,可能一天下来,都见不到君侯几次,而且今日是我二人休沐之日。” “这些我等都知道,你无须担心,”李太公点点头,“我等也不是让你们泄露什么,不过能被挑选为巡查,其实就是步入亲卫的途径之一,两位之前在洛阳回归之日,可是上佳表现,立下多个功劳,君侯几次称赞,能有今日,也是理所应当的,未来必是得君侯重用,前途无量啊!” 徐署赶紧起身道“承您吉言!” “坐下,坐下,”李老太公摆摆手,“行了,不绕圈子了,今日请二位过来,就是想要知道,君侯为何突然说要离开洛阳?” “君侯要离开洛阳?”徐署还未反应过来,陈善基就一脸意外的表情,随后眉头一皱,“他老人家不是一直都说,等时机成熟,就会离去吗?” 众人看他反应,本来都一副要侧耳倾听的样子,但到了最后,却又都不由摇头皱眉。 徐署冷眼旁观,已然明白过来,知道今日的大事,肯定是君侯真的要走了,而且消息确切,不是故作姿态,甚至已经做出很多准备,毫不遮掩了,因此才会惊动这些大人物。 而正是因为这件事太过敏感,发生的突然,这些大人物有些乱了阵脚,这才会急急忙忙的邀请自己二人,甚至折节下交,违心称赞。 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如果此事为真,那他们很快就会收到通报,归队准备,若是因为这李家仆从阻挡,耽误了时间,才是因小失大! 于是这心中不免焦急起来,可他亦明白,眼前这些人,都不是能轻易得罪的,所以又耐着性子道“这些我等着实不知,君侯也不会跟我们说这些军国大事。” “那君侯最近提到了什么吗?”刘太公忍不住开口了,“比如什么细节之类的。” 陈善基摇了摇头,而徐署则是沉思了之后,说道“不见有什么特意之处,不过君侯之行,皆有深意,凡事都是谋定而动,这般行动,想来也不是无的放矢,不如我等回去,好生探查之后,再通报诸位?” 李太公眯起眼睛,而刘太公则犹豫起来。 正当众人犹豫之际,外面忽然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军营中有人过来召徐署二人回去。 徐署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后毫不犹豫的起身道“军令在身,不便久留,还请诸位恕罪。” 众人里面,有几个明显是想要拖延一下,再询问两句的,但李太公却提前说道“既如此,那还请两位回去,若是有什么消息,记得第一时间过来回报,只是我等询问之事,还望不要声张。” 徐署一听,哪里还敢耽误,赶紧就带着陈善基告辞离开。 在外面,他们果然看到了过来传讯的兵卒,只是那兵卒并不说明召唤原因,只是催促他们回去。 徐署立刻嘱咐陈善基,说“君侯要走的消息,可能还在保密,咱们不可张扬。” 陈善基满脸不解,指了指身后“那满屋子的人都知道,就这还保密?” 徐署噎了一下,最后低语道“哪怕全城皆知,但只要君侯想要保密,那所有人都得表现出,仿佛不知道的样子才行。” 陈善基立刻就表示不解起来,只是等走出了李府,却还是忍不住感慨道“到底是君侯权势,真个令人敬佩。” 二人说话之间,不敢耽搁,急急赶路,等到了李怀原本的住所才知道,众人已经离开,前往城外的军营了。 陈善基大吃一惊,就道“这么赶?难道真出了什么事?连君侯都如此焦急?那该是多么大的事!” “莫瞎猜,咱们赶紧赶过去才是关键!” 徐署正催促着,忽然眼角余光扫过一处角落,顿时心中一惊,然后眯起眼睛,原本疾行的脚步,也停顿下来。 请个假 周末要出差,一点钟的高铁,但上午有个路演,需要眼睛,要准备四十多页的计划书,一共七份,一直到现在还在整理,今天实在是无力更新了。 明天争取中午先更一章。 <fontlor="be">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font> 第三百八十四章 凶人! “怎么了?”陈善基也停下脚步,看着表情凝重的同僚,眯起眼睛,“不是说赶路吗?军中规矩我也知道,真要是迟到了,就算是君侯多次夸赞你我,也要倒霉,你……这是发现了什么?” 话说到一半,陈善基注意到异常,顺着徐署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眼睛一瞪“你是什么人,为何躲藏在此处!” 他的视线的尽头,赫然发现,有一个纤瘦身影,正团成一团,躲藏在角落、 因那边摆放着几个花盆,又有不少木头架子,加上这人身上的衣服色泽,与周围相差不多,身子更是极力收缩,一看就是将那筋骨皮膜的柔韧性,练入了骨髓,有几分缩若入壳、静若不存的意思。 他不光是缩成一团,整体大小,比半个孩童还要小,成一人团子,更是一动不动,像是死尸一样,若是没有被人仔细盯着看,那可不容易发现。 但现在既是被陈善基喝破,那人终于有了动静,两条手臂猛然一甩,便噼里啪啦的作响,而后就从一团,变成了一滩!竟是舒展起来! 这时候,陈善基才注意到对方的双手、双腿像是突然长长了一样,从衣袖、下摆中延伸出来,只不过是又瘦又长,不过一条一条的腱子肉,像是紧贴在骨骼上一样,虽然块头不大,却隐隐散发出恐怖的爆发力! 瞬间成一个人团子,变成了一个大瘦高个。 这人皮肤黝黑,眼神阴冷,看着徐署二人,正阴恻恻的无声笑着。 “这人是个缩骨高手啊!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隐藏在君侯家中,一直到现在,没有被人发现,莫非……”陈善基说着,便要动手。 但身边的徐署却直接阻止,并且低吼道“跑!我等不是他的对手!” 而后一拉陈善基,便迈开步子,直接朝外面跑去! 陈善基也如梦初醒,意识到有这等手段的武者,自己确实不是对手,因此也是二话不说,转身便迈开脚步,跟上了徐署。 二人都是游侠出身,身子骨都打熬过,又是酒足饭饱,养精蓄锐之后,这劲力凝成一股,爆发在脚底,然后驱动跨步,摆动双腿,速度瞬间飞快! 只不过,他们两人反应很快,跑的也不慢,可那人却是更快,只见那阴冷瘦高之人,两腿一动,像是踩着高跷,一下就是一丈,几步就到了两人身后,宛如缩地成寸! 而后这人甩动双臂,两手之中寒芒闪烁,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两把匕首! 这破空之声响起,更伴有阵阵寒芒,徐署与陈善基立刻感觉后背一阵冰冷,心下骇然。 “这人身手,一至于此!这根本就逃不掉!” 关键时刻,陈善基爆吼一声,一手推开徐署,一边转身握拳,就要直面锋芒,但就在此时,破空声响,一道劲矢破空而来,直指那瘦高男子。 那人不得不停步后撤,然后手上一甩,一把匕首就被掷飞出去,寒光一闪,就要惨叫。 徐署不用回头,就知道是院中持弩亲卫刚才救援自己二人,结果被害了,但他当机立断,脚下不停,反而催促,就让陈善基不要耽搁,速速离开此处。 “这人邪门,所图不小,他要杀我等,就是怕我等通风报信,若是停在此处,就是中计,我等且不可止!速走!” 伴随着呼喊声,陈善基面露疑惑,但并不多问,知道急奔之时,其实该是闭合毛孔,口不吐气,劲力才能在体内来回激荡,话说多了,劲力就泄了。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院落,只是他们刚走出门槛,就听到后面又是几声惨叫。 “那人当真该死!”陈善基顿时满心的怒火,他在这里当差了一阵子,早就和里面的兵卒熟悉了,有几个更是一起吃肉喝酒,颇为亲近,现在听到惨叫,知道几人凶多吉少,哪里还能忍耐? 前面,徐署已是停下了脚步。 陈善基也明白过来,顺势停驻,就道“眼下已到了大街上,那人藏头露尾,必然不敢追击,我等不如呼喊左右,凑齐人手,杀回去,将他诛杀!为弟兄们报仇!” 徐署摇摇头道“不妥,那人能潜藏于此,其水颇深,又伸手高强,劲弩不能阻挡,便是找人回去,他也该逃走了,当务之急,还是去通报将军。” “到底是通报什么?”陈善基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方才你就说他要动手,就是为了让你我不可过去通报,但你我不过是撞破此人,发现了踪迹,现在他大肆动手,斩杀了几个弟兄,便是我等不去回报,君侯也该明白缘由了。” 徐署摇摇头,道“事情没有这般简单,方才我见此人的时候,他虽然不言不语、不动不颤,宛如死人,但脚下却有一封信,信封上拓印标记,那个印记,我曾在其他地方看到过,而且上面还有几个字,我虽没有看的太过清楚,但大体轮廓还是知道的。” 陈善基越发疑惑起来“你看到过?这又有什么玄虚?而且,我方才可没有看到什么信封。” 徐署就道“这就是古怪之处了,那封信在你看过去的时候,就化作灰烬,实在太过古怪,其中必有隐秘,我是想不清楚的,但这世间之事,该是没有什么能瞒住君侯。” “你说得对,把这个是告诉君侯,咱们瞎操什么心啊,只是现在……”陈善基说着,一副等候指示的样子。 “还是去复命,军令不可违逆,你我要抓紧时间。”徐署一边说,一边迈开步子。 陈善基跟了上去,嘴上道“也好,咱们快些走,大街上,那人不敢动手,军营中,更没有他的立足之处!” 二人这一路,果然通畅,直接出了城门,都没有意外,只是刚刚出城,前面突然就显现出一道身影,大骨架、四肢细长,不是方才那瘦削凶人,又是何人? “好胆!”陈善基暴呵一声,“大庭广众,你也敢出来!” 话音刚落,背后忽然发出轰隆一声,那洛阳城的大门,竟然关闭了! 徐署与陈善基悚然一惊,满心的惊恐。 对面,那瘦削之人则露出了狰狞笑容,而后直扑过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以退为进?必有深意! “人马已经召集的差不多了,不过您先前关注的几个人里面,还有人没有抵达。” 营帐之内,王英拿着一份名册,直接来到了李怀的面前,并且递交过去。 李怀拿过来一看,见那名册上一列一列的写着名字,粗略一看,其实也不多,约莫十七八个人命,其中大部分都用笔圈出来了,只有三四个还空着。 看着那空着的名字里面,出现了徐署和陈善基这两个名字之后,李怀不由眉头一皱。 实际上,这些名字都是他平日里曾经提及过的,甚至是经常提到的,多数是在整个行军过程中、以及在攻伐洛阳的过程中,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人,平时会经常提起。 这其实就是李怀在眷顾他们,而权势和下属,可以将李怀的意志贯彻下去,久而久之,这些人都被提拔起来了,然后又反过来,反馈给李怀一些信息,让他们对这些人越来越熟悉。 其中,徐署和陈善基是他最熟悉的两个人,原因倒也简单,一来是他喜欢与徐署交谈,觉得其人看法、观点,都很对自己的胃口,用穿越前的话来说,就是觉得两个人三观接近;二来,是陈善基是个直爽性子,而且很是佩服自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无疑能满足李怀很多心理上的感触。 现在他要做一次转移,大部分之前跟随的人都会散去——比如几个藩镇的藩将,就已然离去,各归其所属了,几位禁军将领会留在洛阳;李怀先前抵达途中,招募的兵勇在这次的攻伐中也有表现,如今被归入朝廷中军,另有安排。 真正能随李怀离开的兵马人数不多,按着他的想法,只有三千多人——这还是因为外面的战乱还没有真正平息,单纯一队车马外出,还是太过危险,所以需要一定的人来护持。 不过,三千兵卒大部分还是按着行伍点的,是李怀吩咐下去后,几个下属直接布置,真正被李怀点名跟随的,还是他有印象的那些人,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徐署和陈善基。 现在,这两个人没有过来,李怀在皱眉之际,又详细了解一番。 “按着刘君的说法,他们二人今日休沐,然后被李家邀请过去了,之后得到了相应,但在并没有抵达此处集合,不知去向了。”王英说话的时候,注意到李怀眉头紧锁,不由就道,“兴许是碰到了什么意外,要不然就等一等他们?” 他在冒险与洛阳沟通,联络了诸多内应之后,已经证明了立场,渐渐得到李怀信任,也摸到了李怀的一些性子,知道自己这位新主子,对那两个前游侠很是看重,自是要投其所好。 李怀却摇摇头道“不妥,我下令说是要尽快集合,然后就要动身,现在各方面都有了动静,人都聚集起来了,总不好让他们等着,不然光是人吃马嚼,都要消耗很多,更不要说那城中各家该是知道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是一场麻烦,总不能因为两个人,就让这么多人都耽搁,这可是因私废公了。” 说到这里,他正色道“传令下去,让各方做好准备,即可就要开拔。” “诺!”王英点点头,正要下去,却又被李怀叫住了。 “等会你安排两个身手好、脑子灵活、骑术也不错的,去城中看看,徐署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英点点头,这才离去。 过了没有多久,就有不少世家子弟过来了,说是要拜访李怀,只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同时也没有预料到,李怀要走的心情,是那般的迫切和坚决。 所以这边众子弟还未完全聚集,那边李怀挑选的队伍,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开拔走人了。 见到这一幕,那些世家子弟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回去,通报诸多世家宿老,等后者们知晓之后,李怀的兵马已经离开洛阳城很远一段路程了。 这兵马一旦开动,哪怕只是几千人,却也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轻易就能阻止和叫回来的。 “如果来的是那些老资格、宿老,那还真不好应对,好在这次来的,都是些后辈子弟,那可就不用顾忌太多了,直接驱散就没事了,至于其他的,不用管许多了。” 李怀挥挥手,对着过来禀报的几个人说着。 立刻就有人道“如此一来,怕是要得罪几家了,君侯如今在洛阳名望这般高,人人夸赞,因此留下瑕疵,实在是太可惜了。” “岂能被这些名望拖累?”李怀见着众人脸上多数还有忧虑,便就要安慰两句,若是严格来说,他一样感到遗憾,只是说到底,李怀又不是真的打算将自己交代在洛阳,既不打算常驻,要会长安享受富贵,又怎么能留恋呢? 只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宣之于众,不仅不能,反而还要说出一点道理,才能稳定住军心,毕竟这一路还有危险,如果全靠着回溯来修整,累也累死了。 “说到底,这一步终究是要走的,若是因为一时的名声,就将自己约束住了,还是要将目光放长远点,更何况眼下洛阳乃是个泥潭,我等兵家之能不见得能施展,反而要被拖累在此,倒不如走个干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有理,再加上从李怀的话中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气,不由被他的气度所折,这担忧的声音也少了很多。 但这些人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因为李怀领兵离开的消息真正传回洛阳,果然激起了一连串的风波。 “真走了?”连顾天明都感到难以置信,“不是以退为进,也不是借机发挥?是真的走了?” “正是如此!正因这般,我等才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过来通报的安再怀满脸苦笑,“没有人知道君侯到底是唱的哪出,唯一可以确定的,此举必有深意!” “但是无人能够参悟啊!至少眼下如此!”顾天明也露出了忧色,“只是有些人,难免借此兴起风浪!” 人在外地请个假 “人马已经召集的差不多了,不过您先前关注的几个人里面,还有人没有抵达。” 营帐之内,王英拿着一份名册,直接来到了李怀的面前,并且递交过去。 李怀拿过来一看,见那名册上一列一列的写着名字,粗略一看,其实也不多,约莫十七八个人命,其中大部分都用笔圈出来了,只有三四个还空着。 看着那空着的名字里面,出现了徐署和陈善基这两个名字之后,李怀不由眉头一皱。 实际上,这些名字都是他平日里曾经提及过的,甚至是经常提到的,多数是在整个行军过程中、以及在攻伐洛阳的过程中,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人,平时会经常提起。 这其实就是李怀在眷顾他们,而权势和下属,可以将李怀的意志贯彻下去,久而久之,这些人都被提拔起来了,然后又反过来,反馈给李怀一些信息,让他们对这些人越来越熟悉。 其中,徐署和陈善基是他最熟悉的两个人,原因倒也简单,一来是他喜欢与徐署交谈,觉得其人看法、观点,都很对自己的胃口,用穿越前的话来说,就是觉得两个人三观接近;二来,是陈善基是个直爽性子,而且很是佩服自己,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无疑能满足李怀很多心理上的感触。 现在他要做一次转移,大部分之前跟随的人都会散去——比如几个藩镇的藩将,就已然离去,各归其所属了,几位禁军将领会留在洛阳;李怀先前抵达途中,招募的兵勇在这次的攻伐中也有表现,如今被归入朝廷中军,另有安排。 真正能随李怀离开的兵马人数不多,按着他的想法,只有三千多人——这还是因为外面的战乱还没有真正平息,单纯一队车马外出,还是太过危险,所以需要一定的人来护持。 不过,三千兵卒大部分还是按着行伍点的,是李怀吩咐下去后,几个下属直接布置,真正被李怀点名跟随的,还是他有印象的那些人,其中自然就包括了徐署和陈善基。 现在,这两个人没有过来,李怀在皱眉之际,又详细了解一番。 “按着刘君的说法,他们二人今日休沐,然后被李家邀请过去了,之后得到了相应,但在并没有抵达此处集合,不知去向了。”王英说话的时候,注意到李怀眉头紧锁,不由就道,“兴许是碰到了什么意外,要不然就等一等他们?” 他在冒险与洛阳沟通,联络了诸多内应之后,已经证明了立场,渐渐得到李怀信任,也摸到了李怀的一些性子,知道自己这位新主子,对那两个前游侠很是看重,自是要投其所好。 李怀却摇摇头道“不妥,我下令说是要尽快集合,然后就要动身,现在各方面都有了动静,人都聚集起来了,总不好让他们等着,不然光是人吃马嚼,都要消耗很多,更不要说那城中各家该是知道了,等他们反应过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是一场麻烦,总不能因为两个人,就让这么多人都耽搁,这可是因私废公了。” 说到这里,他正色道“传令下去,让各方做好准备,即可就要开拔。” “诺!”王英点点头,正要下去,却又被李怀叫住了。 “等会你安排两个身手好、脑子灵活、骑术也不错的,去城中看看,徐署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英点点头,这才离去。 过了没有多久,就有不少世家子弟过来了,说是要拜访李怀,只可惜他们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同时也没有预料到,李怀要走的心情,是那般的迫切和坚决。 所以这边众子弟还未完全聚集,那边李怀挑选的队伍,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开拔走人了。 见到这一幕,那些世家子弟大吃一惊,连忙派人回去,通报诸多世家宿老,等后者们知晓之后,李怀的兵马已经离开洛阳城很远一段路程了。 这兵马一旦开动,哪怕只是几千人,却也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是轻易就能阻止和叫回来的。 “如果来的是那些老资格、宿老,那还真不好应对,好在这次来的,都是些后辈子弟,那可就不用顾忌太多了,直接驱散就没事了,至于其他的,不用管许多了。” 李怀挥挥手,对着过来禀报的几个人说着。 立刻就有人道“如此一来,怕是要得罪几家了,君侯如今在洛阳名望这般高,人人夸赞,因此留下瑕疵,实在是太可惜了。” “岂能被这些名望拖累?”李怀见着众人脸上多数还有忧虑,便就要安慰两句,若是严格来说,他一样感到遗憾,只是说到底,李怀又不是真的打算将自己交代在洛阳,既不打算常驻,要会长安享受富贵,又怎么能留恋呢? 只是这些话当然不能宣之于众,不仅不能,反而还要说出一点道理,才能稳定住军心,毕竟这一路还有危险,如果全靠着回溯来修整,累也累死了。 “说到底,这一步终究是要走的,若是因为一时的名声,就将自己约束住了,还是要将目光放长远点,更何况眼下洛阳乃是个泥潭,我等兵家之能不见得能施展,反而要被拖累在此,倒不如走个干脆!”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有理,再加上从李怀的话中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豪气,不由被他的气度所折,这担忧的声音也少了很多。 但这些人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因为李怀领兵离开的消息真正传回洛阳,果然激起了一连串的风波。 “真走了?”连顾天明都感到难以置信,“不是以退为进,也不是借机发挥?是真的走了?” “正是如此!正因这般,我等才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过来通报的安再怀满脸苦笑,“没有人知道君侯到底是唱的哪出,唯一可以确定的,此举必有深意!” “但是无人能够参悟啊!至少眼下如此!”顾天明也露出了忧色,“只是有些人,难免借此兴起风浪!” 第三百八十六章 其去则势骤变 “我等该如何自处?”先锋官徐琛眉头一皱,“当下那朱权等人先后过来,他们虽也是禁军,可最开始与我等就不对路,怕是对我等不利啊。” 游击将军蒋班也点头道“有一说一,这对咱们的情况,确实是不利的,当初这些人,其实并不看好定襄侯,所以君侯领军深入敌营的时候,是我们这些人跟随,他们则是借口在外,说是前线不能离了兵马,但本质上,是不如咱们和君侯亲近的,在洛阳光复之后,咱们这些人靠着君侯的势力,以洛阳为根基,如今也算是厉害了,可这其中的根基还是君侯,咱们能占据绝对优势,是因为有君侯站在咱们后面,才能碾压其他,但若是君侯离去了……” “不愧是大族出身,看的就是通透,”安再怀点点头,赞成起来,“君侯如果走了,咱们没了根基,那些现在对咱们客客气气的世家,立刻就会变脸,因为论实际兵力,以及和新来官吏的关系,我们是不同如朱权他们几个人的。” “可不是么!”徐琛点点头,“这一开始的时候,我等与君侯一路,因为洛阳算是敌境,周围更有许多敌军,为了隐蔽,本来就带不了多少兵马,以至于在兵力上,我等终究是捉襟见肘,比不上他们这些后来者,只不过靠着威望镇压住了,可说到底,是君侯的威望!而且,君侯往那边一站,兵多兵少,并无区别,没人敢轻视其人,但咱们就不一样了,其实受到了影响……”说着说着,他看向了顾天明。 其他人也是相似的动作。 “是这个道理,”顾天明被众人看着,点点头,“有君侯,我等看似占了便宜,但也不便于和其他方面联络了,和世家不能太过亲密,否则就是越过君侯结交,不利于内部稳定,和朝廷派来的那些官员也是一样的道理,而且这些官员说是接手洛阳,其实也在防备君侯,他们和君侯若即若离,咱们依附于君侯之威名,自然也不能太过靠近官吏,要明确界限。”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连连叹息。 要知道,禁军之中山头林立,还分为几路,甚至有些类似于中军、外军,平日里不是归于一类,他们这几个人虽都是禁军名下,但也有不小分别,彼此之间也有矛盾。 在整个深入敌营、攻伐洛阳的过程中,这些矛盾时时浮现,皆因有藩镇诸将存在,矛盾才能暂时压下,一致对外。 但现在,藩将皆走,他们禁军彼此之间的矛盾逐渐加深,这其中也有朱权等人抵达之后,从中挑拨的原因。 可眼下,因为李怀离去的关系,他们这些人反而是抱成一团了,足见其中危机。 “君侯这一走,咱们没了根基,和各方又不够亲密,可是真的进退不得了,不知道为何君侯要这般作为!”蒋班说话的时候,隐隐表现出一点怨念。 连一贯有些沉默的徐琛,今日的话都格外多起来“若君侯是个胸无大志、一心只想要富贵安乐的勋贵子弟,他做出这等事来,我勉强还能理解,可明明君侯胸怀大志,是志存高远的鸿鹄,为何会这般突然的就走?若是不知道内情的,只是看着办变化,还以为君侯是担心旁人阻拦,所以来个先斩后奏!” “这件事,我等只能是静观其变了。”顾天明叹了口气,“我已经派人跟上去,请教君侯,等待他的指示了,想来以君侯往日作风,应该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或许在等等是时日,就能知道原因了。” 他话音落下,外面忽然来了两个兵卒,到了其人耳边,附耳低语,顿时顾天明的脸色就变了,瞬间铁青。 “怎么了?”其他几人一见,就知道是有事发生了,连忙追问,毕竟他们也能想到,这会爆发的事,怎么看都得和刚刚离去的定襄侯有关。 “朱权的人,已经出现在城外的军营之中了,而且……”顾天明的脸色十分阴沉,“他已经和新来的洛阳守联名发出邀请,说是今晚要设宴宴请各方!” “好快的速度!真是半点都不愿意耽搁!”蒋班面露怒意,“君侯可还没有离开洛阳周边呢,连龙门堡都没有过!” “他也已经派人去联系龙门堡的守将了!”顾天明眯起眼睛,眼底闪过寒芒,“咱们都小看了这位暂代之将,其人怕是志向不小啊!” “岂有此理!”蒋班越发愤怒,“咱们也发出宴请!”他离开给出了建议,“倒是要看看,那些人是敢得罪朱权,还是我等!” 此言一出,其他人反而沉默起来。 “若是君侯还在,咱们发出宴请,自是无人敢拒绝,但眼下,我等若是发出,无疑是自取其辱,反而要被损了名声、威望,”安再怀叹息出言,“要知道,这件事并非只是朱权张罗,关键是他旁边还有哪位洛阳守,此人虽是个暂署,可毕竟是洛阳的现管,名义上是民政之主,而朱权兵马众多,还是得了朝廷之令才来,有文书加持,实际上比我等更加名正言顺,可代兵事!” 徐琛脸色凝重的道“此二人一合,无疑就是政务、兵事齐全,我若是洛阳之人,也要郑重对待,哪怕顾忌君侯走的不远,也不敢托大不来。” 顾天明点点头,继而道“而且,因为君侯的这件事,洛阳上下人心惶惶,众多大族的主事者,其实已经聚集过来了,突然得到邀请,无疑更有机会可以凑在一起,名正言顺的商谈对策,也是他们所渴求的,朱权和那位洛阳守,其实是抓住了时机啊!” 蒋班脸色憋得通红,最后不甘心的道“君侯就真的一走了之?一点交代都没有?” 正好又有人从帐外进来,来到几人面前,拱手道“有君侯之令来,请诸将军听!” “我就知道,君侯定有安排!”蒋班立刻脸色一变,意气风发,“赶紧说,君侯有何吩咐!” 那人看了顾天明一眼,见后者点头,才道“君侯有两个近卫,名徐署、陈善基,二人在一盏茶的时间前,被人在洛阳城门处袭击,生死不知,君侯让诸位派人寻之!”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不便,不见! “呼……呼……呼……” 剧烈的喘息声中,徐署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那条小溪上。 四周,因为天色暗淡,已经看不清远方丛林的精细之处了。 陈善基捂着一条胳膊,跟在徐署的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龇牙咧嘴的,表现出他此刻的疼痛。 有几次,陈善基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注意到同伴回过来的警告眼神,都生生忍耐住了。 二人就这么维持着一个动作,躲藏在那林木之中,足足到了深夜,都几乎一动不动。 即使身体、肢体麻木,都生生忍着,哪怕口中饥渴、腹中饥饿,都强行忍耐。 终于,徐署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了出来,紧跟着他整个人像是脱了力一样,直接瘫在地上。 “安全了?”陈善基小声说着,他的声音非常小,用细若蚊呐都不足以形容,“那……” “还不能确定,不过我是坚持不住了。”徐署摇摇头,苦笑起来,他的声音很小,但并不是那种刻意放低的声音,而是一种有气无力的、仿佛透支了身体一样,“再这么下去,不用他来杀我等,自己先救耗尽精力而死了。” “那现在?”陈善基朝着周围看了看,“咱们是继续躲着,还是会洛阳?与又或者是去寻君侯?” “不能回洛阳。”徐署摇了摇头,“先前我等被那凶人埋伏,结果洛阳城门忽然关闭,断绝后路,加上周围几乎没有几个行人,否则那凶人就是再厉害、再嚣张、再肆无忌惮,也不至于那般顺利的就能动手!” “你是说,洛阳有内奸,和那凶人联手?”陈善基脸色突变,“说起来,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这般厉害?那等武艺,就是大内高手,也不过如此吧?” 徐署还是摇头,道“我没有见过大内高手,无从判断,不过想要练成这等身手,传承、钱财、时间,缺一不可,不是大势力培养不出来。” “这么说,洛阳是不能回了,只能去寻君侯了!咱们休息一下,说不定还能赶上,毕竟大军前行,不比单人独马……” 只是陈善基的这番话没有说完,就再一次被打断了。 “不可。”徐署摇了摇头。 “难道君侯那边也不可信?”陈善基这一惊非同小可。 徐署则淡淡说道“君侯自是不会有事,也没有谁能威胁到他,但咱们就不一样了,你回想一下,今日的整个过程,我等被从宴席上呼唤回来,再加上突然发现的那个人,以及随后复命出城,却被阻拦。” “那军中也有探子?”陈善基倒吸了一口凉气,“我们只要靠近,就会暴露行踪,就会被中途拦击,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要在这荒郊野外……” “这未必就是坏事。”徐署翻了个身子,重新坐了起来,“咱们在这里说了好半天了,那人也没有出现,说明之前绕行,加上引了几队禁军阻挡,还是将人甩掉了,现在咱们落入荒野,靠着过去的一点本事,抹去痕迹,只要小心谨慎,就不会被轻易发现,接下来只要等待,探清楚君侯兵马的去向,然后找个机会,直接过去,也就是了。” “也只好如此了,但以咱们现在这身子骨,不知道能否安稳走出荒野,”陈善基也挪动了身体,“对了,你怎么样了?那一拳头可是劲力十足,你为我挡下来了,但这余波……” 徐署摇摇头,继而道“你应该担心自己,你那可是刀伤,就算止血了,但耽误了时辰……” “我这不妨事,毕竟上面没有涂毒,说真的,我本来担心的,就是中毒了……” 二人声音微弱,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而后慢慢的朝着林中深处走去。 ———————— “君侯,前面就是龙门堡了,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在里面修整一下?龙门守将莫淮,已经派人过来询问了,他本人也希望能过来拜见您。” 另一边,连夜离开了洛阳的李怀,并没有真打算急行军,只不过是先表明态度,省得有被什么意外给拦住了。 李怀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既然来了,夜色也深了,还是修整一下吧,至于莫淮将军,我记得他是在朱权之后过来的?” “正是。”王英点点头,“之前曾经拜见过您三次,他派来的人说,现在夜色也深了,知道有些打扰您,若是不便……” “不便,不见。”李怀摇摇头,很干脆的道,“我也忙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从洛阳脱身出来,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要是他来拜见,说了个什么话出来,你说我是深入了解一下呢,还是置之不理呢?” 王英一愣,李怀的这个回应,委实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哪有这么不给人面子的,您这是彻底不打算在河洛混了?还是说,真有什么紧急的事? 实际上,李怀这次突然离开,别说洛阳城内外的人满心的疑惑,就连王英这样始终跟在身边的人,也感到意外,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英明神武的定襄侯,就铁了心的要离开,还一口一个好累啊。 现在,更是发展到来有人过来拜山头,都避而不见的地步了。 私底下,他们这些人也隐隐议论,虽说碍于身份,不敢说的多么明显,可隐约之间,他们还是觉得,自家主上不可能因为劳累,就突然撒手不管,毕竟这大权在握有什么好累的? 那肯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赶着处理,只不过其他人还没有参悟通透罢了。 但既然李怀不愿意说,其他人自是不好多言。 就这样,随着李怀拒绝之令传出,龙门守将莫淮可谓忐忑不安,这心里的疑惑此起彼伏,偏偏不敢来找李怀印证。 而李怀也很干脆,修整了一夜半天,到第二日的中午,就在此启程了。 这样匆忙的形成,让洛阳那边,好不容易形成了简单共识的官府、兵家和各大家族派出的代表人,扑了一个空。 “到底是什么事,以至于让定襄侯这般匆忙?” 这样的疑问,被摆在各方的桌上,连带着都传到了李怀的耳中,闻言他不由冷笑。 “我哪里有什么急切的事?不过就是想趁着朝廷还没有新命令传来,皇帝还没真个赶来,以及永昌贼军的那些残兵还不知道具体消息前,赶紧离开河洛这个是非之地!” 对于自己的这番飙车,李怀还是十分满意的,想着再过不久,就能离开河洛,返回关中,等缓过一口气,或许就该想想大周乱世那边的进度了。 只是这美好的憧憬只持续了白天,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就忽然被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其异有三,君侯为上 “发现有贼兵探子的踪迹?怀疑前方隐藏着贼军的重要人物?”看着手上这封战报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李怀眉头紧锁,问起做出判断的刘毅,“你为何会做出这等判断?” 这次的情报,乃是刘毅亲自送过来的,看他的反应速度,以及那脸上的表情,显然是对这个消息十分重视的,同样也定然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听到李怀垂问,刘毅先是恭敬行礼,紧跟着就道“那探子被抓了几个过来,然后经过了审问,但他们这些人都硬挺着,没有暴露自己到底是属于何方,只能确定是永昌贼军所属的。” “这不是正常吗?当下这河洛之地,除了朝廷的人马之外,自然只有他罗致远的人马了,哪怕现在不少贼军已近崩溃,逃亡了不少,可依旧愿意派出探子。” 李怀眯起眼睛,心里转着念头,试图理解刘毅的思路,同时又不免叹息一声,这手下有个高手就是难受,尤其是这个高能属下,还老是觉得自己厉害,这还就罢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怀总觉得刘毅虽说也一副敬佩自己的样子,可似乎有事没事就会找个什么事问问自己,一副试探、考较的样子。 偏偏刘毅能力确实过人,李怀自是不会将至斥退。 “累啊!还是尽快回到长安,将这权柄都交出去,自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享福,顺便传宗接代,才能缓过来的样子。” 话虽如此,可现在还没有离开河洛,算不上安全,李怀当然不会真的两手一甩,直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只能是先耐着性子的听回报。 而被李怀这么一问,刘毅马上打起精神。 “君侯这是又要考较我了。”他微微一笑。 李怀这心里立刻一阵苦笑,暗道,我什么时候考较你了?分明是要考较我啊! “……属下判断那探子虽说是从属于贼军,却不是那些普通的兵马所属,而是隶属于更加重要的人物,主要依据是三点。”刘毅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观察了一下李怀的表情,见对方不动声色,这才继续道,“这第一点,是因为这群人的嘴,看起来有的地方太硬,但有的地方又并不坚持,比如询问其所属势力,很快就承认是永昌贼军所属,但问起其直属于哪个的时候,先是胡乱攀附,被我识破之后,又是硬挺着,不管是酷刑也好、利诱也罢,甚至是其他一些诱导之法,都难以凑效!” “连你都没有法子问出来?”李怀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刘毅点点头,而后继续道“然后就是第二点,就是这几个人的身手、装备,都可谓精品,其中有几个甚至比咱们军中那几个特殊定做的兵刃还要锋利、坚韧,这样的东西,不该出现在探子身上,若是出现了的话,至少说明,他们所效忠的那人,绝非一般。” 李怀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暗暗叫苦,心里想着,这叫什么事啊,之前是朝廷那边事情不断,现在好了,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哪怕被皇帝骂上几句,也得硬挺着走起,毕竟我这次立功不小,皇帝也不好真的责罚,况且责罚也不见得是坏事,等于是自污,还能免去日后灾祸,可若是贼军那边又冒出来什么幺蛾子,可就不好处置了…… 他念头还在转着,刘毅则继续道“这前面两点,都证明了,几个探子绝不是寻常贼军将领派出来的,而是来自更高层,甚至是决策层,考虑到当前贼军的局势不利,罗致远肯定是坐不住的,不仅坐不住,甚至要做垂死挣扎了,他不惜血本的派出手下,也是能够理解的。” 李怀心中一惊,问道“你怀疑他们是罗致远派来的,直接隶属于罗致远?” 刘毅点点头,道“很有可能,因为这几人从表现来看,很像是大族培养出来的精锐死士,一般而言,这等死士都是一个大族的家底子,不到关键时刻,是不会拿出来消耗的,纵观贼军上下,能拿出来的家族不超过五指之数,而愿意在这个时刻拿出来,直接作为斥候使用的,大概只有直接关系到利益的罗致远,以及蔡家了,考虑到蔡家目前的情况,虽不能完全排除,但嫌疑也不大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真就是罗致远最有可能。”李怀郑重点头,心里越发不安了,所以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于是话锋一转,“你方才不是说有三点吗?这第三点又是什么?”然后做出好整以暇、很感兴趣的样子。 刘毅干脆说道“这事还在君侯身上。” “在我身上?”李怀眉头微微一皱,“说说看。” “君侯突然不惜一切,就要离开洛阳,显是有着某种谋划的。”刘毅沉吟着,说着,“本来属下也想不通,只是隐隐有个思路,但现在见到了那几个探子,才基本可以确定了。” 李怀心道不妙。 刘毅已是看着李怀,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属下是靠着抓捕几个探子审问,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他们的来历,进而做出推论,那罗致远最近将在河洛有动作,但君侯是从整个大势着眼,看透了罗致远的战略,知道最近将会有事,这才会急切从洛阳离开!” 李怀已然呆滞。 刘毅还又补充了一句“正因您看透了贼军战略,选对了时间,属下才能在这个时候碰到这几个探子,这并非巧合,而是水到渠成!” 李怀深吸一口气,摆摆手“你下去,整理好情报。” 刘毅顺从的离去。 李怀则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一下脑海中纷乱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他才镇定下来。 “不行!我还得加快速度,赶紧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原本是怕皇帝来了,现在……现在得再快点才行啊!不然要有大麻烦落在头上了!” 几乎就在李怀做出决定的同时。 一路疾赶的罗致远,也在他隐秘的临时驻地中,接到了有关洛阳方向的战报。 第三百八十九章 搬石砸脚,当定罗贼目的 “定襄侯李怀走了?” 看到这个消息,罗致远既放下了心,但同时又感到一阵紧张。 “果然不出我之预料,我的行动,还是瞒不住他,但这也正常,让我稍微舒了一口气,知道了过去的一些算计,其实还是有用的,除此之外……” 他又看了一眼其他的内容,缓缓说着“至于其他人,也不出我之所料,这个时候跳出来,无疑是意识到了,今后洛阳会得到加强,防止今日之事重演,只不过连拜黑教和其他两方,也派出来了……” “侯爷,”旁边的罗钦提醒道,“那两个侍卫头领呢?这两个人,我有些印象,当初是洛阳周围的两个游侠,纠集了一批人手,算是小有名气,也有一些个名望,曾经投奔主上,但后面就叛变了,为定襄侯攻伐洛阳立下了功劳,据说还抓捕了好几个咱们的人……” “小人物罢了,不用理会。”罗致远摆了摆手,似乎并不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 “小人物?”罗钦有些不甘心,“但是这两个人,他们不仅仅破坏了侯爷您的计划,本身还被那方面的势力给盯上了,如今那边和拜黑教、和胡人的联系都很紧密,渐渐付出水面,还接引您前来,听说和那个临阵脱逃的墨贺也有联系,难道就放任不管?” 罗致远看了这个族侄出身的侍卫一眼,淡淡说道“不要被私怨蒙蔽了双眼,我知道你和那两人有过冲突,还看上了其中一个人的红颜,不过这都是小道,他们之所以被那个秘教追踪、追杀,显然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类似的事,之前也出现过不少次,所以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他们既然被盯上,很快就会有印记,距死不远了,你也不用老是惦记,明白吗!目光要放的长远一点!” 罗钦浑身一震,终于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认错道“属下知错了,再不敢因私废公。” “能以公事顺便成己事,是一种本事,只要得当,收尾干净,我只能夸你,不会打压,但眼下,咱们已折腾不起,不仅人手不够了,连我这点威望,都要消耗殆尽,真压不住局面了,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必须要集中有限的力量,在咱们力量还没有完全流失的前提下,尽快将要做的事做好,因为世界越往后,我等的力量,就越要衰退!” 说到这里,他也不给其他人回应的时间,直接就一甩胳膊,道“好了,先执行命令!莫问其他了!今后三日,将是关键所在!” 伴随着罗致远的命令传达出去,在这个隐秘之地待命的众多兵卒,便就忙碌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个命令被传达出去。 那些被罗致远特地筛选出来的、他觉得可信的,或者暂时不会背叛,以及足以指挥得动的将领,全被都被筛选出来,在一道道命令下,一张大网,慢慢的张开。 只不过,对于这些人、以及罗致远而言,在这个逐渐张开的网中,总是有那么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不速之客—— “居然又抓到了探子?” 李怀听到手下之人的汇报之后,强忍住了捂脸的冲动,然后很是无奈的看着那个汇报之人,道“这都是怎么找到的?按着这上面所书,这些人也算是十分谨慎小心了,而且还有着非同一般的身手,就这样……” “好是多亏了君侯您的操练,”这次依旧还是刘毅过来禀报的,“您的操练之法,虽然时间很短,但也对诸多兵卒有着很深影响,能够约束他们的言行举止不说,更能让这些人的特长被挖掘查来,配合着一套战阵之法,即使只是寻常的斥候,只要能发现踪迹,就可以将消息传递回来,然后靠着整体配合,将人直接抓捕过来!” 他说的虽然简单,可李怀却很清楚,在这简单话语的背后,其实蕴含着的信息却非常复杂。 “莫非归根到底,这事都是我的锅?” 李怀摇了摇头,然后让人都先出去,将最近发生的事都前前后后的列出来,写在纸上,其中包括了很多细节,以及诸多真真假假、还有未经证实的消息。 这些信息汇总在一起,慢慢指引出了一条脉络,只是并不清晰,还很模糊。 “目前,靠着我的知识积累,以及掌握的技能,隐约能推测出,那个罗致远很有可能亲自来到这里了,他想抓住的契机,很明显和皇帝亲临有关系,就是不知道其关系到底有多深了,以及罗致远的目的到底在哪里,他要怎么做。” 他的眉头紧锁,这条脉络最后分出几个分支,让他意识到了危险。 “我的目的是安安稳稳的享福,至少是在这大宁世界享福,但这有个前提,是当前的政治局势不改,毕竟那皇帝如何看重我,如果一个不小心换人了,新人被人蛊惑,觉得我见死不救,然后打压和迁怒于我,那我找谁说理去?” 一念至此,他不由叹息起来。 “我真是个劳碌命啊,皇帝那边传来的信息,几乎已经确定了,他是铁了心的要来了,拦都拦不住,就算是有意外,但因为对我有信心,也都不放在心上,我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当务之急,就是要确定皇帝的目的,缩小范围,我是没有这个本事了,只能大致推出几个,不过有人可以精确测算……” 在这之后,他将在纸上写下的线索尽数撕烂,找了王英进来,吩咐道“今日疲乏,让兵马驻扎,我先要睡下,让人守卫好,没有要事,不得通报!” “诺!”王英熟练的应下,他跟着李怀也不短时间了,知道李怀经常就会这么吩咐下来,然后沉沉睡下。 果然,在吩咐下去之后不久,李怀就直接躺下睡倒。 ———————— 等他在睁开眼睛的时候,舒展了一下充斥着劲力的双臂,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便就从床榻上翻身落下。 然后,浑身上下就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宛如铁锅炒豆。 旁边,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皇甫怀,你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不睡觉,起来闹腾,若是让先生知道了,又要责罚你了!” 第三百九十章 大周五年,入明镜门 李怀深吸一口气,然后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入目的是一张勉强的面孔,约莫十五六岁,和自己差不多。 不错,就是和李怀差不多。 他现在当然已经到了大周乱世的世界,再次从那位大宁世界的勋贵定襄侯,变成了这大周荆州的一介平民,只不过背地里,他又有着诸多复杂的身份。 只不过,年龄已经是十五六岁了。 因为在这里,他再一次度过了五年多的时间。 先前,在那大宁世界,为了对付各种复杂的局面——先是要应对敌军进攻,又要带领兵马深入敌境,紧跟着还要应对源源不断的永昌军援军,这些还不算完,在这之后,更是要在复杂的人际网络中,找到攻伐洛阳的关键所在。 这前前后后,不仅要消耗气运、光环,更要不断回溯,一步一步,对槽点的消耗十分巨大,靠着李怀在大宁勤俭节约、见缝插针的吐槽,根本是杯水车薪,只能是通过时间差续命的方式,来积攒足够的槽点,借此才能有所作为。 这个时间差,当然要靠大周世界和大宁之间穿梭时,不同的时间流速来进行利用。 毕竟,在大周一年时间,在大宁也不过就过了一个时辰,连一次睡眠的时间都不到,而一年时间,即使每天只吐槽一次,一年下来也能积攒三百多的槽点了。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李怀多次借熟睡为借口,让人在外面好生看守,自己则是梦入大周,一边体验着平民的求学生活,一边不断寻找槽点。 “但是槽点这个东西,很多时候是随缘的,而且很有几分妙手偶得的味道,所以我这几年下来,积累的同时,又在消耗,这一进一出,到现在手上可用的槽点,也不过就是二百二十多点。” 二百二十多点,在过去,是李怀从未掌握的“巨款”,但考虑到这是他用五年多时间积攒下来的,虽说用了一部分,但依旧显得有些单薄了。 “其实是我的性子逐步稳定、稳重下来,并且习惯了古代的环境,这才影响了发挥,对槽点的控制,也就没那么精确了。” 叹息了一句,他又缓缓躺下,盖上了被子,重新闭上眼睛,嘴上说道“没什么事,我就是忽然梦见了些事。” 旁边那青年也在躺着,睡在塌上,盖着被子,闭着眼睛,虽然是躺着,但依旧将身子挺得笔直,却只是张嘴说着“先生经常给我们说,日读而静心,夜睡则无梦,你夜中做梦,惊坐而起,说明是心神被摄了,必是切身相关之事,这是有杂念、有杂思,是读书不够专注的表现,白天的心就没有静下来,下午练拳的时候,也没有尽力,所以没有力竭,是以这力气就没有透彻,身子也定不住,心与神都不定,你是不用功啊!” 李怀本来还想装睡,但是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便就睁开眼睛,看着那少年,道“李开悟,你这话可够多的,我就做了个梦,怎么到了你这里,居然就有这么许多事来了?还要被你批判一番,我看你是对我还有成见啊,毕竟当初我让你下不来台了。” “我对你是有成见,但不会带入到平时的交往中,”那个少年还是闭着眼睛,浑身一动不动,只动着嘴皮子,“当初我过来,之所以你挑战你,就是因为你名不副实,有着一点名望,但并没有真正的学问和身手,最后被你当众反驳,落败下来,也不是你积累丰富,而是因为我说的那些事,恰好就是你提前做出了准备的。” “你怎么觉得我是提前做好了准备呢?”夜深人静,没了大宁的兵马烦恼,李怀眯起了眼睛,心情逐渐平静,对眼前的事,忽然来了兴趣。 他这个同窗,已经有了几年共同求学的经历,而且都在同一间屋子里生活,但过去并不十分亲近,只能说是点头之交。 在最早的时候,这出自荆州小族李家的同窗,还直接表现出敌意,在一起拜师明镜先生的时候,当众就要拆台自己。 比起自己而言,这李开悟自有苦读,同时打熬筋骨身子,可谓文武双全,只不过家世稍逊,但依旧是一顶一的人物,否则也不会被明镜先生看重,引入竹林学习,作为记名弟子—— 五年下来,此刻的李怀,已经不在龙骧将军的家中学习,而是在三年前,就按着最早的约定,被龙骧将军推荐到了明镜先生的门下正式学习。 不同于李开悟这个记名弟子,李怀一开始就是正式的入室弟子,而且还有传闻,说明镜先生曾经说过,一声弟子不过九,所以“皇甫怀”就是他的关门弟子! 这件事,当时在荆州士族圈子里,还引起了一阵风波,好些个有影响力的家族,为此还闹腾了一阵子,虽然都是小打小闹,比如派出家中子弟给李怀为难,但也足以看出,明镜先生及其门下弟子,对荆州势力圈子的影响了。 李开悟作为荆州士族子弟,自然也不服气,又正好和李怀一同拜师,但待遇千差万别,更何况当时李怀因为跟随龙骧,在邸报和文章中影响了荆州士族的利益,这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拜师宴上,自是要上演打脸戏码。 本来,李开悟积累深厚,几个问题将李怀说得招架不住,奈何李怀一个回溯,立刻拿着攻略一路打通,镇住了场面不说,还令李开悟含恨,二人自此显得陌路,虽然在同一屋檐下为学,却鲜有交流,就算是有,多数时候,也是李开悟冷嘲热讽。 但今日李怀半夜起身,引得李开悟出言,却隐隐察觉到对方话中语气,略有不同,于是也就和对方多说了两句。 这时一问,却听李开悟回答道“你说我如何看出来的?我当时就有察觉,只是觉得你应答得体,还涉猎众多,不该是正好看到,否则世上焉能有这般巧合之事?所以只是隐隐怀疑,但这几年同读,我越发察觉,你每每遇到难题,几乎都是正好有着准备,分明是有大气运在身,只是你气运虽浓烈,但根基不稳,错过了最佳的筑基年龄,终究是比不过真正有根底的人物,再过几年,就要原形毕露!” 李怀一听,心头就是一跳,再次起身,目光炯炯的看着那李开悟。 第三百九十一章 我有兵家局,且让你来解 “李开悟,”李怀盘腿做起,盯着闭眼不言的李开悟,语气中带有一丝兴趣,“我知道你出身书香门第,秉承儒家之道,对那些气运玄学最是抵触,怎么你这话中,居然也提到了气运之言?” “我所言之气运,就是纯粹的运势,和他们所言之玄虚并不相同,”李开悟还是闭目不言,“而且这种运道,显然并不稳定,不是你的积累所致,有些人运势过人,其实并不是旁人所言之命格云云,实是长久积累之下,学识、人脉、势力皆汇聚,只是过去并不曾整合,但后续碰到了事情,慢慢将这分散的局面串联起来,最终形成统一局面,这才能逢凶化吉……” “你说的很有道理,”李怀看着这个依旧坚持闭眼,身子挺得笔直,一副老学究模样的少年,越发觉得对方有趣起来,“不过听你这么一说,似乎对这些个人际遇很有研究,刚才还提到过,我和真正有根底的人物比起来,还是大有不如,此话怎讲?” “……” 面对李怀的询问,李开悟这次反而是沉默起来。 李怀见状,忽起戏弄之心,毕竟之前还在大宁紧张撤退,身上压着种种重担,心里有诸多负担,脱离出来之后,立刻有一种解脱之感,心情也就跳脱起来。 于是念头一动,他就道“我自问也不比其他人弱多少,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些不服气了,除非你能说过我,否则的话,我就认定你是心中妒忌,然后刻意打压于我!” “我岂能妒忌于你!”李开悟瞬间就睁开了眼睛,眼睛瞪得挺大,“你这般靠着运势,才能一时得起的,根基本来就不稳,早晚是要栽跟头的,我怎么可能妒忌你?” “那你倒是说说,其他人与我相比,又有什么不同?”李怀见对面这小子眼睛都睁开了,这兴趣更浓郁了几分,“来来来,给我教诲教诲。” 那李开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有些铁青,眼睛立刻就又闭上了。 “还闭什么眼啊,你都睁开了,就干脆来给我说说吧。”李怀拍了拍腿,笑呵呵的说着。 李开悟犹豫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但并没有做起来的意思,依旧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就道“既然你这样问了,我就给你说说,也好让你知道真正的差距,防止被眼前的这些所谓成就给迷惑了。” “我这些成就,可都是真刀真枪拿到的拿到的,”李怀笑容不变,“从最早的时候,我在邸报上写的文章,还是几次文会中的论点,以及随后写下的文章,都是自己思索、酝酿、揣摩出来的,也都得到了诸多大宗的称赞,难道还有什么差距?我可不见得那些所谓的世家之人,有多少见解出来。” “你那些都是入世之学,肤浅之语!”李开悟双目有神,“所谓议论,无论都是为了局势服务,是为了龙骧而行,是一时可用之言,过了这个时候,离开了荆州之主的势力范围,也就不能成立了,不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准则,是没有办法真正传世的!” “我可没想过传世,只要能有用,那不就是有用的么?”李怀这般说着,见李开悟又有要说话的趋势,便摆摆手,“行了,我先不和你在这个上面争论,你不如说说你等世家子,又有什么不得了的地方?是为学更好,还是人脉更强?” “真正的世家都是几代才能养成,追溯起来,不仅能追溯到太祖开国的时候,甚至能寻得前朝踪迹,是真正的天下精华所凝结!这就是底气,亦是资本,太平年岁,可以凭此登天子堂,战乱时代,更能建功立业,留下名望,乃至成就不朽基业!” 李开悟也不再客气,话音逐渐提升,并且补给李怀开口机会,顺势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服,觉得自己一些机缘巧合下,跟随龙骧将军建立名声,又在明镜先生门下为学,开始养望、蓄脉,自身聪慧,又有名师指点,未来前程可期,只是这事却不是这般简单的,就算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你也不可能成就功业,最多辅佐明主,做个从龙功勋!” “哦?你这些话可有些大逆不道了。”李怀笑了起来,并不恼怒,“这和世家平日里宣传的忠孝之道,可是不同的。” “你出身寒门,有些事情看不懂,”李开悟摇摇头,并不在之前问题上纠缠,“这天下自有文字始,世家大族便执掌文明,诗书礼乐传于家中,诗书传道,礼乐铸序,令黔首知荣辱,引领天下大势,这就是根基,乱世之时群雄并起,登高一呼,响应者才能云集,反观白身豪门,是没有这个可能的。” “这可不见得,”李怀摇摇头,“远的不说,就说七百多年前,那位立国太祖,不过小吏出身……” “世事境迁,”李开悟也摇了摇头,“世家子弟往来无白丁,打从娘胎开始,就接触一流人物,开蒙为学之后,更是开拓眼睛,及冠之后,立刻就能执掌权柄,知道如何梳理人情,怎么处理政务,明取舍,行赏罚,铸就礼仪秩序,而如你这等寒门,看着夸夸其谈,其实纸上谈兵,连十个人都未必指挥过,又怎么知道驭人之道的精妙?” 李怀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你就知道?” “我自然知道的,”李开悟点点头,身子也终于有了点动作,“旁的不说,就说我府上的一干仆从,我自小便要指挥他们,平日里赏罚调动,都不是你能比拟的!不要以为跟着龙骧将军,学了点兵家之言,就真正懂得调兵遣将了,你一次都没有真正领兵,其实眼高手低!不过是纸上兵法!一遇沙场,必败无疑!”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李怀摇摇头,笑道“你李家在荆州也不过是个小族,你这就自比大族了?” 李开悟一下子做了起来,怒道“我李家自从燕朝正式立谱,历经八百年,祖上不知道出过多少人物,岂容你侮辱!” “你先不要发怒,”李怀眼中闪过精芒,“这样吧,你说我是纸上兵家,那我说个兵家局面,你来分析,若是能说出个局面,我就承认你言之有理,”说到一半,他顿了顿,“算了,谅你一时半会也想不出头绪,给你几日时间,你大可去寻得外援相助,不管是师长、同门,还是族中长辈皆可,如何!” “你真是小看我族!”李开悟怒目而视,“我倒要听听,你到底能编出什么来,若是凭空编造局面,根本不切实际,那可是徒增笑料!”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事传各方,三友谈兵演 “所以你最后就答应了那皇甫怀的提议了?” 看着面前一脸尴尬表情的李开悟,他的好友之一,有荆州俊杰之称的石长葛扶额叹息。 旁边,同样是李开悟好友之一的蒋池盐也是无奈一笑,跟着就道“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你中了那皇甫怀的激将法,如今好些个人都知道了。” 李开悟听着脸上有着惭愧,但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道“我当时也没有想到,他给出的推演之局,竟是这般真实。” “你可曾就其中细节询问过?既是推演之局,那就是人凭空所捏造,既是捏造,就有漏洞,这漏洞询问几句,就会越发明显,为了弥补漏洞,往往要扭曲其他方面的布置!”石长葛摇头晃脑,“你当时是如何应对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李开悟脸上的愧色渐渐退去,变成了疑惑,“按着我的观察,那皇甫怀虽缕缕有急智,也有一些积累,但既不全面,也不深厚,兵家之事的某个场面让他来分析还行,可这做兵家场面的推演,等于是从头到尾、从无到有的搭建舞台,涉及到的就不光是兵家局面,还有方方面面的细节,因此他拿出这个提议的时候,我就道此人是被我的言语刺激到,心中不甘,因此乱了阵脚,正要借此好生敲打于他,让你知道好歹,没想到……” “没想到你却是上套了,”蒋池盐摇摇头,“说到底,这推演看似临时拿出来的,但焉知不知他早就处心积虑的准备,就等着一个机会拿出来一鸣惊人,早就不知道反复推敲了多少次了,细节都被润色过了,而且他之前师从龙骧,那位将军如今在南边耕耘,和荆州已经貌合神离,收罗了一批手下,其中不乏擅长兵家推演之道的,那皇甫怀只要几次求教,自可补全想法,你一时听到,不说找不找得到关键之处,便是找到了,他也有应对之言。” “是这个道理。”石长葛点点头,随后注意到李开悟的脸色难看,于是就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话锋一转,“你现在准备怎么应对这个局面?按着你的说法,之前几次分析,都被那皇甫怀反驳下来了?” 一说到这里,李开悟的脸不由微微一红,语气微弱的辩解道“并不是被辩驳倒了,只是我给他分析出了那个所谓永昌贼的几个目的,都被用种种细节和推测,给推翻了罢了,”他顿了顿,然后强调道,“其实也不是推翻,只是我确实有没有想到的细节,让他抓住了,说了几句罢了。” “那接下来呢?”石长葛叹息一声,“那个兵家推演,我在之前就有耳闻,据说里面说的是一个名为永昌贼的叛军,先是占据了洛阳,随后洛阳虽被正方夺回,但却也留下了众多棋子和内奸,可以说是将不少地方渗透的有如筛子一样,因此消息灵通,知道了朝廷有重要人物将要抵达洛阳,然后原本逃到了边疆的这个贼头子,又回来了?” “大体上是这样,”李开悟点点头,“只不过在一些细节上还需要补充,比如那个重要人物在皇甫怀的描述中,乃是一位掌握实权的宗室,在朝堂上有很大的影响力不说,在军中也有众多拥趸,其行程已经确定,是一定会在几天之内,就抵达洛阳周边的,但那洛阳周边其实并不安宁,还有许多残留的贼军驻扎、流窜,其中不乏兵力充足、战绩不错的兵马……” 他絮絮叨叨的又补充了许多,但大体上的脉络并没有多大出入,却将细节丰富了很多,让石长葛描述的局面丰富了很多。 等他一说完,蒋池盐就道“原本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都是细节相关的,结果你这么一补充,别说问了,连很多我原本没有想到的地方都清楚了,不仅如此,除了我没有想到的地方之外,还有很多之前想不通的地方,现在也都迎刃而解!” “是这样的,”石长葛点点头,“比如本来这兵家推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动机和推动力,比如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以及为什么要做出种种举动,这背后缘由何在?具体到你这个案子上,那就是那个永昌贼为什么要冒这么大风险回来,以及为什么一个朝廷上有那么大影响力的人物,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惜冒这么大的险,来到前线,这其实都是破绽,是可以不用分析他皇甫怀的推演局,而直接推翻他的根底,可你一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李开悟苦笑起来“是啊,我当时在听的时候,也想到了这些,甚至里面一部分,皇甫怀在那天晚上叙述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又或者只是一笔带过,却在我的反复追问下,逐渐吐露出来,将整个情况描述的越发分明起来。” “因为影响力大,一旦这个前往前线的皇室除了问题,那朝廷局势都会复杂起来,就给了永昌贼机会,但另一方面,按照你的描述,那个前线将领,也就是皇甫怀口中的英明神武定襄侯,他接连立下大功,在洛阳建立了威信不说,更是掌握了兵权,能直接干涉政务,如果有需要的话,只要他的一句话,整个洛阳的局面都会彻底改变,那些世家大族更是为他马首是瞻,咱们这边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是啊。” 话题到了这里,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唏嘘和感慨的表情。 最后,李开悟忍不住道“虽然我并不怎么认同皇甫怀,但他的老师确实是一时人杰,若是龙骧将军能与荆州之主通力合作,必有作为,结果因为功高震主,现在被困在南方,看似积蓄力量,但其实离开了中原核心,就算再有力量,想要崛起也不容易。” “这些不能多谈,太犯忌讳了,”蒋池盐及时止住话题,将三个人的话题生生给拉回来了,他看着李开悟,问“若是按着你的说法,这次兵家推演,其实是你输了?” 李开悟的脸又微微一红,呐呐不愿意明言,最后被反复追问,才有些羞惭的道“其实是我赢了。” “哦?”两个好友都来了精神,“不知道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用了多久?” 李开悟微微低头,道“这根本不是我分析出来的,而是家中长辈相助,这才压过了那皇甫怀,勉强得胜。” 二人一听,面面相觑。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不愧是我! “之前那次推演,看起来是我的输了,但其实我是赢了,他李开悟看起来是赢了,其实是输了。” 离开睁开眼睛,看着帐顶,怔怔出神,回忆着之前在大周乱世中的收获。 他已经再次回到了大宁的世界。 “李开悟背后的李家,在荆州根本算不上大族,但这个不大,其实是相对于其他家族而言,是他们家族的影响力、产业、房产、土地,以及能够动用的人手,还有人脉网络,都逊色于其他几个大族,不过论底蕴和传承,却不逞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他盘点着这次短暂魂穿的收获,心中满意。 “李开悟能拜师明镜先生,尽管只是记名弟子,算不上是登堂入室,但也不是一般小族的人能做到的,其实还是家世起了作用,其家族是从关中迁徙过来的,是为了避之前的胡乱之灾,因为路途遥远,加上战乱影响,人口和影响力因此萎缩,不过知识书本没有受到太大损伤,连着几代都有人才出现,才能支撑柱家族的名望,没有因为从外迁徙而来,就衰败爱来,或者成为本地家族的附庸,而是隐隐有过江猛龙的架势,那李开悟的叔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兵家上颇有建树。” 其实他现在所想到的人物,也是一开始在李开悟面前提到“兵家推演”的原因之一,李家那位,在兵家上的建树,虽然比不上龙骧,但李怀很清楚,那位荆州之主在三年前,敢暗地里将龙骧驱到南边,背后依仗就是几个很能打仗的将领和人物,其中就包括了这位李家叔父。 “有了他的相助,加上我原本的分析,那罗致远此次的行为和目标,已经明了了。” 深吸一口气,李怀回头朝着周围瞅了瞅。 四周,和他之前睡前的情景,几乎没有变化,连光线都没有多少变化。 由于这一次他穿越大周,目的并不是要积攒槽点,而是要借助那个世界的助力,搞清楚那罗致远的图谋,防止最后玩脱,所以并不需要在那边待太久。 “在那边没待几天,回来这边时间几乎都没过,所不同的,就是消耗了一点主角光环和槽点,现在我槽点富余,暂时也不用操心去扒拉谁家的技能概念,这么看来,完全利用这个特性,来增加我的思考和反应时间啊!” 李怀在心里暗暗思量着,觉得自己现在真是经验丰富,似乎真的要算无遗策了。 “毕竟是经历得多了,人生经验丰富了,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不同了,同样的技能也就能让我玩出花来了,现在这样,就算是和其他人辩论,我不想回溯时间这么麻烦,就可以一个低头,打盹一分钟,然后到另外一个世界求学几小时、几天,针对性的布置之后,甚至还能取得很不错的效果,最后得到个沉睡的定襄侯之类的称号,不,我应该将思路再拓宽一些……” 他忽然眼中一亮。 事实上,这个想法,他在不久之前就生出来过,只是当时他还处于槽点贫苦户的范畴中,积攒槽点都来不及,哪里能挥霍? “但现在不一样了,大宁这边其实都还好了,毕竟等我搞定罗致远的威胁,立刻就要天下太平,回归长安做个太平侯爷了,相比之下,大周那的局势越来越混乱,而且我在明镜门下,竞争也很激烈,各种社交活动层出不穷。” 想着想着,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最要命的是,那边无论是寒门出身的,还是世家出身的,一个比一个喜欢打脸,好像聚会不打脸,人生就不圆满一样,搞得我前前后后还得回溯,本来是去积攒槽点的,结果为了不被打脸,外加打别人的脸,生生还要耗费,不然的话,我现在五百槽点都有了!” 微微摇了摇头,李怀不由感慨那个世界的人,实在是思想境界不够,只是执着于表面的融入和快感,将成就建立在虚无缥缈的名望上。 “你不也是乐在其中吗?真是没眼看了,听我一句劝,你真不用愁自己无法累积槽点,+1槽点。” “旁白君,你提醒了我,”李怀的脸色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露出了明悟之色,“那个世界的人其实不是浅薄,而是社会环境造就的,因为打压旁人可以聚拢气运,而气运在那个世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力量,我明白了,旁白君,多谢你的指点。” “……,+1槽点。” 对于槽点的获得,李怀显得荣辱得失不在心中,反而沉浸在刚刚获得的感悟之中。 “在大宁世界,我的追求就快要实现了,但大周那边局势不明,还需要布置一番才行,而且那边存在着超自然的力量,和大宁有着本质区别,也许存在着更大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明明是从我的小说中延伸出来的世界,结果我在那边几年了,主角都还没出来,里面的水很深,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要进一步适应那边的环境才行,总的来说,那边的人喜欢打脸,我就得符合这个潮流……” “为了更好的执行这套决定,我可以有效的利用自己在大宁这边的名望,等回到长安,就召集各方面的行家、专家,然后打着修书编著的旗号,将他们聚集起来,组成顾问团、智囊团,这样一方面,可以打消皇帝和政事堂的猜忌和顾忌,另一方面,又可以把大周世界碰到的问题,迅速的得到智慧支援,反馈回去,就能通过嘴炮、策略,来打击敌人,获得气运,提升地位……” 这般想着,李怀逐步完善着自己的思路。 过去是因为条件不允许,他既没有召集大宁世界各方大家、宗师的名望,也没有那么多槽点可以铺张浪费,更没有这样的空闲时间和安宁环境。 “但是现在不同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转变,等搞定眼前的事,就可以展开计划了。” 想到最后,他不由叹息。 “不愧是我!” 这时,营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云端智囊,数据沉淀 “启禀君侯,顾天明将军等求见,已经在帐外等候了。” 听到了帐外的禀报,李怀眯起了眼睛,说道“哦?顾天明来了?先前我离开,并没有提前通报他们,这几个人留在洛阳,也是有自己的政治追求的,最重要的是,他们有着各自想要实现的抱负,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权势,怎么会选择来找我?” 经过两个世界的来回切换,他也就能看透一些事了,所以知道似顾天明这等人物,并不是那般随心所欲,有些事做不了自己这般洒脱干脆。 “说到底,是追求不同,不过他现在过来,难道已经在洛阳权争失败了?不该这么快,那就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不过这也不出乎我的预料,李开悟他们那群人的推演中,就有类似的局面出现,我完全不用慌,一切都在掌握中!” 这般想着,李怀也没有继续瞎猜,而是一挥手,让人将顾天明带进来。 “见过君侯!”顾天明见着李怀之后,立刻便拱手为礼,随后满脸恭敬之色的站着,小心的打量着李怀,并不抢先开头。 此刻,李怀刚刚起身,梳理着心里的思路,找到了未来的发展方向,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因此气度不凡,现在为了在顾天明面前做出一定的威仪,更是将一本书册拿在手中,学着记忆中关二爷的架势,在那摆着泡斯。 果然,见着李怀的这番模样,顾天明心中一凛,越发觉得这位君侯深不可测、威严深重。 “说吧,”李怀放下手中的书册,抬头问着,“你这次来见我,肯定是有所发现吧?” “正是!”顾天明拱拱手,“末将这次过来,是向君侯求计的。”顾天明并不啰嗦,直接说明了来意,“末将原本不明白您为何离开,还和同僚好生探讨了一下,但昨夜忽然从探子那边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觉得事情非同小可,于是特地过来,向您寻求指点。” 李怀点点头,暗道,果然和大周免费智囊团那边给出的一种猜测吻合,待我再问两句,彻底确定方向之后,就能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一念至此,李怀笑道“你的探子可是发现了几个贼军的斥候,进而发现这些斥候并不简单,有死士的迹象,从而猜测是贼军的重要人物正在布置奸计,他们贼心不死,想要趁着官家来此,搞点大事?” 顾天明一听,不由一惊,感觉心中的念头都被看穿了,一时之间对眼前这位君侯越发敬畏起来,拱手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君侯,正是如此,末将担心是贼军贼心不死,想要借机生事!” 李怀心中大喜,想着果然如此,我的智囊团计划果然是可行的! 尤其是他这次可以说是头一次正是投入运行,测试这个计策的可行性,就得到了优秀的反馈信息,不由让他欣喜。 “本以为这次算是试点,为了找到窍门,我都可以回溯一两次,来观察顾天明的反应,做数据沉淀和累积,毕竟顾天明本身颇为精明,在禁军中卫佼佼者,若是能从他这里得到第一手的反馈资料,好处甚多,未来等样本足够,各种人物都试探一遍,累积样本,借助不同世界的云智库,建立大数据分析体系,发挥优势,必然可以算无遗策,真正成为我必须主角那样的人物!” 想到光明,李怀不由抿嘴而笑。 这笑容落到顾天明眼中,更觉得眼前君侯神秘莫测,果然是一切都没有超出其人算计和预料,心中一动,便继续道“君侯莫非已经找到了原因所在?知道了那背后指使之人的身份?” “不错!”李怀顺势点点头,觉得这顾天明果然配合,这般询问,岂不是就是让自己有所表现,只可惜这里的观众太少了,不够过瘾,“其实那个指示之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更知道其中的关键所在,王英!” 说到这里,李怀唤了一声,于是在帐外侍候的王英赶紧进来,抱拳等待指示。 “去吧刘毅他们都叫过来,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件事说个清楚,”等王英离开,李怀又对顾天明道,“这次就只有你一个人过来吗?还有其他人跟随吗?” “除了末将之外,还有安将军,以及洛阳城中的几位世家长者。”顾天明有些不安的说着,心里有些拿捏不住李怀的心思,他本就觉得这位君侯城府太深,旁人难测,见着对方突然离开,其实不敢轻易过来追赶,这次还是找到了合理借口才会过来,只是又被洛阳城内的几大家族抓住机会追随,担心会因此激怒李怀,所以才会让那几位先在外面等候。 “正好!”李怀眼中一亮,看着顾天明的目光中充满了欣赏,“这件事让他们知道也好,你做的不错!” 顾天明不由松了一口气,随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将他们叫过来。” “不用,我派个人过去就可以了,你在这里等等,再把洛阳那边的情况给我说说。”李怀摆摆手,很是大气,他需要从顾天明口中得到洛阳情报,从而确定各种条件,才能挑选出最正确的战局分析。 顾天明自是遵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连朱权等人的行径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就差直接点明对方所存之心了。 “他们这是要争权夺利啊,”李怀摇摇头,在心里将种种可能梳理了之后,筛选出理想选择,“看来洛阳城中残留的贼军探子、内奸还在发挥作用啊!” “此话怎讲!”顾天明顺势做出请教的模样。 “不急,”李怀还是摆摆手,“等人来齐了再说。”与此同时,他已经感觉到,从顾天明的身上,汇聚过来的气运光辉逐渐浓烈起来,不由暗暗点头。 “果然如此,两边的世界相辅相成,乃是最为理想的状态!”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了一声声问候。 第三百九十五章 坐于河洛,指点天下! 随着一声声拜见和问候,很快李怀这宽敞的营帐中就站满了人。 除了刘毅等下属之外,还有顾天明、安再怀这样的禁军将领,当然,除此之外还有李太公、刘太公这等洛阳王族的宿老。 这几位宿老见着李怀之后,明显是松了一口气,本来他最担心的就是李怀避而不见,那可就真的是没有法子了。 本来李怀突然离开,他们就很是吃惊,根本来不及去阻止,而后李怀果断的拔营而去,更是让众人没了追过去请教的机会,最后在龙门堡中也失去了面见机会。 本以为真的没了接触的机会,只能面对李怀突然离开之后洛阳的诡异局面,没想到几个意外被抓住的探子,居然让事情有了转机,于是他们再也不敢迟疑,赶紧就顺势跟上,甚至都不让族中子弟来面见,而是亲自前来了。 李怀很清楚几个老年人此来颇为折腾,于是先慰问起来“几位长者远来,这一路上必然颠簸,着实是玄庆之罪也,给几位陪个不是,等会正事谈完,就会安排一处,让几位好生修养。” 李怀领着兵马前行,虽然人数众多,还有粮草辎重,行进相对不快,不过他挑选的算是军中精锐,互相配合着,即使不是急行军,只是正常速度,每日的前行距离也十分可观,尤其离开洛阳也有段时间了。 几位宿老得到消息,再赶过来,即使是快马加鞭,也要紧赶慢赶,更何况他们的年龄,早就不能骑马射箭了,只能乘坐马车,这马车一跑,道路崎岖,难免折腾,相当受罪。 “君侯是折煞我等了,”李太公作为代表赶紧做出表示,“君侯为国操劳,深谋远虑,老夫等着实佩服!只要能对侯爷有助力,便是我等辛劳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李怀一听,自然是一番勉励,两方你来我往,很是走了一番套路,最后李怀才点点头,笑道“几位仗着果然是心怀大义,令人佩服啊!” 李太公则顺势问道“方才听人说到,君侯知道那几个探子背后黑手?以及此事缘由,我等本就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再加上您居然突然离开,想着必有缘由,两边的事情加在一起,隐隐有个猜测,因而焦急万分,这才会追过来请教,还望君侯明言!” 没想到这突然一走,居然就会成为这些人的论据?这可能就是气运吧! 李怀心中感慨,随即想到不久之前,连刘毅都有类似的说法,有些哭笑不得,但现在自是要继续话题,再加上周围人也够多了,无论是走震惊流,还是解惑流,都可以进行了,于是也不再卖关子,直接抛出了一个结论—— “那背后之人不是旁人,就是罗致远本人!” “什么?罗贼?”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包括了顾天明在内,其实在这群人中,不是没有人起过类似的心思,可左想右想,又觉得,不甚可能,没想到李怀直接抛出了这个结论。 “而且,他很有可能已经来到了河洛地带!” 不等众人回过神来,李怀又是一发炸弹扔出来,让本就心神震荡的众人,又是一阵不敢置信。 李太公则郑重询问“敢问其故!” “原因自是可以说清楚的,而且这件事,我也要说清楚,需要你等将这消息带回去,告知洛阳,让他们做好准备,我则配合外围禁军防微杜渐,最后亲自上书,阻止官家前来,如有必要,我要亲自前往长安劝谏!” 李怀说得大义凛然,这也是他计划好的,既然知道了罗致远的打算,他自然可以针对性的做出布局,只不过这一次,李怀不愿意再费劲去捉拿叛贼了,而是要中断罗致远的阴谋,也好大事化了,回长安享福,这才符合自己的主导思想。 毕竟,按照分析来看,只要阻挡了罗致远的这次阴谋,对方就彻底没了炮弹,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中原,从此再无威胁,自己何苦费劲呢? 其他人则很是不解,又是一番询问,他们并不是质疑李怀,而是想要知道其人的判断依据,何以做出这等判断? 就连刘毅都露出了疑惑之色,他虽是推测出了幕后主使,却还有很多地方没有想通,可看李怀的模样,分明是将各种疑惑尽数打通,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他自是好奇无比。 李怀则顺势说道“这件事,想要弄清楚,单纯靠着现有的东西,其实只能推测大概,就像是雾里看花,勉强能看出轮廓,却不知其所以然,”他看了一眼刘毅,见后者正在深思,随即继续道,“不过,如果放到天下局势之中,那整个事情就明了了。” 跟着,不等众人再次请教,李怀就主动透露道“先前罗致远拿下洛阳,要作为根据地,但深深知道危机四伏,单纯有了洛阳,但没有大义名分,加上立身不正,败亡不过早晚,只是拖延了些时日,日后一旦反噬,局面只能更加败坏,于是垂死挣扎,外出要打通东部、北部,从而得到支援……” 众人认真听着,脸色渐渐变化,因为李怀这一句一句,将局势抽丝剥茧的展现开来,有如亲眼所见一样,丝丝入理,让人找不到半点瑕疵。 而且整个言论从洛阳说道南方贼寇、北方游牧,东方诸藩镇,还有东北的众多要点! 听着听着,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骇然!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没有卫星,更没有什么互联网,很多人摄取信息,靠得是书本,但书本具有滞后性,想要了解时事,就得亲自外出,走遍天下才能知道天下各处的事。 但李怀坐于河洛,指点天下,神态悠闲,一切尽在掌握,这等风采,已经有些非人了! “……所以,他罗致远必然不肯屈居人下,尤其这人还是他过去要对抗的胡酋,所以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拼上一把!” 说到这里,李怀微微停下,看着面前那一张张惊骇面孔,感受着汇聚过来的浓郁气运意念,感到思维中发出一声轻响,像是什么枷锁被挣脱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加速 一直到众人离开回去,都还沉浸在对李怀的惊讶和惊叹中,尤其是李怀的那一番分析,层层递进,就算是对天下局势不了解的人,也能看出一二,更不要说在场的人里面,不是兵家杰出之人,就是人生经验丰富的长者,自是收获更多。 于是他们拜别李怀之后,这心里的念头就越发复杂起来,有的人觉得李怀这是在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厉害,有的人则觉得李怀是在解释自己离开的原因。 当然了,还有的觉得李怀只是宣告那罗致远的败亡。 这里面就有禁军安再怀,他在离开李怀的营帐之后,就对顾天明道“君侯既然说了,肯定就是有对策了,他说要亲自去阻止官家过来,很有可能是故布迷阵,毕竟君侯的手段,咱们都是见识过的,所以我想着,是不是要留下来协助君侯,再建功业!” “你倒是直白!”顾天明叹了口气,“但我亦能理解,换做是我,也会有这般选择,只是如今洛阳那边我却不能离开,否则咱们这些人的利益,就彻底没有办法保证了。” “我也明白将军的难处,所以主动留下来,咱们先前就跟随君侯征战,都立下了功劳,未来朝廷论功行赏,肯定是少不了咱们的,只是如今那洛阳局面复杂,我自问不是搞政治的料子,留在洛阳,不仅无用,反而可能被人利用,倒不如来到这里,只是那边也不能缺少撑腰之人啊!” 两人感慨了几句之后,顾天明便又去拜见李怀,说了安再怀留下之事,顺势提出了让一部分禁军兵马过来跟随、协助。 李怀一听这话,心里就是“咯噔”一声,知道这位禁军将领又会错意了,自己这是打算跑路的,带着的人本就不想太多,是为了自家安危,才不得不领着一队人马,你这又往我这里塞人是个什么意思? 但想是这么想,可他刚刚才在营帐中一番表现,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心满意足的很,现在当然不能打破这个人设,只能是淡淡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心里却念叨着,人多也未必就拖后腿,大不了回溯几次,只要不碰上罗致远的嫡系兵马,都好说嘛。 就这样,顾天明很快就拜别此处,然后一转身,就很干脆的离去了。 伴随着这位禁军头领离开的,还有那些心思复杂的大族宿老。 “也就只有侯爷您,才能这般轻易的让他们知难而退!”刘毅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些人过来,其实都存着心思呢,想着要在您这边有些收获,就算不能将您劝回去,也想着得从您口中得知些许情报,也好掌握先机,甚至我看其中有几个,比如李家那位,都是存着要在这里常驻的心思,显然是知道回到洛阳,要承受压力的,但料他们也没有想到,最后得到的消息,会是这样!” “行了,”李怀摆摆手,“现在说这些,也不见得有用,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包围圈,只有从贼军的重重环绕中离去,才能思考下一步!” “您说的不错!”刘毅点点头,“不过君侯之前的诸多布置,其实已经将那周围的贼军给驱散了,这些人当下可没有什么胆量与您面对面,再加上朝廷兵马的进逼,也就更没有什么法子抵挡了,只需要兵马一至,贼军自是退避!” 说着,他压低声音“其实这边已经有情报,表示咱们靠近此处之后,周围有不少贼军探子得了消息,但并无哪个不开眼的敢轻易过来,甚至还有两支贼军兵马主动后退、离开,只不过原本和他们对峙的官兵,也没有派人过来与咱们联系。” “这样最后,”李怀点点头,“安排下去吧,得加速了,时间不等人。” 刘毅点点头,理所当然的认为李怀的意思是说,那罗致远在暗中策划着,所以君侯必须要加快速度才能赶在对方的阴谋之前护卫官家…… ———————— “朕这次出巡,本就不想搞出那么大的阵仗,若是真顺着几个相公的意思,那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抵达,现在这样着实轻松许多,只是这般折中的法子,也就是只能用这么一次了,黄伴,等会你就去前面通传一下,让对面不要搞太大的阵势,真要是暴露了朕的踪迹,才是麻烦。” 慢慢黄沙中,一队马车缓缓前行,年轻的皇帝坐在宽敞的马车中,正在对身边的黄旗吩咐着。 黄旗点点头,然后轻声道“官家,其实奴婢就算是去通报,也不见得能有用处,几位相公之所以同意您先行,可不是真被您吩咐的那些事缠住了手脚,而是因为这护送您的兵马,足以胜任……” “怎么?”皇帝露出了诧异之色,“这次护卫的兵马并不多,再加上朕颁布了命令,让‘赵将军’领军,亦在军中做将军打扮,就是为了能轻身上阵,加上兵马也不多,前后不过几千人,和一般的禁军没有区别,据说李卿抵达前线的时候,不过几百人,而且还都是沿途收拢的残兵败将,朕知道比不得李卿,但比起其他禁军将领,人不算多吧?” 他见黄旗表情苦涩,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朕只是为了赶路,想赶在战事结束前见识见识,也好当场嘉奖李卿,等到了地方,肯定会换上车銮,不会失了礼数,让你被那几个老家伙责问。” “唉,”黄旗叹了口气,“官家这么说,那就这么着吧。” 外面,层层叠叠的兵甲覆盖之下,雄壮的兵马雄壮威武,而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严肃,拿着兵器,如临大敌。 这车马前前后后足有几千人,个个都是精锐,身上筋骨紧致,一看都是武艺好手,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令行禁止,相近的几人之间,连呼吸频率都十分接近,一看就是配合默契的军中兵者。 沿途之人,无论贵贱,一见都是心中惊惧,连连退避。 第三百九十七章 膨胀了 翌日。 “禀报君侯,前面的贼军也退让开来了,不会阻挡咱们抵达官道,是否前行?” 李怀骑在马上,就不断听着前面的人过来回报,不由点头笑了起来,对身边的王英说道“算是这些贼军有些眼力,他们这么让开之后,局面果然清晰许多,也让咱们的行进速度越来越快了,等真正走上官道,前面的人也都这般避让开来,那就更好了。” 王英听着,不由称赞起来,这心里更是越发敬佩起来,觉得自家这君侯果然是名声在外,领几千兵马过来,都不用真正的和贼军交战,只是靠着名字,就能将人吓跑,这该是多厉害? 这莫非就是兵法中说的,那个什么不战而那个啥人之兵来着? 不过还是有人心存忧虑的,其中典型的代表,就是刚刚领着一千禁军和李怀汇合在一起的安再怀,他固然是佩服李怀,也知道李怀如今名声在外,不过多年领军的经验,还是让他下意识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于是主动找到李怀,提醒道“君侯,这贼军如今固然是群龙无首,更是失去了洛阳更急,所以军心涣散,不过这些人一样也求生,也想摆脱困境,而面对困境,尤其是领兵的时候,单纯的退让、退避,有的时候是取死之道,这只能更快的败亡,所以这些人不该都这般选择,哪怕只要一两个,也该有抵抗的人,不应该这么齐刷刷的见着您的队伍,就离开离开!” 李怀闻言,还是做出了沉思之状,不过想了几圈之后,就觉得安再怀有些多虑了。 尤其是在它看来,安再怀虽然领军经验丰富,但并没有什么太过耀眼的战绩,过去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也是跟随者顾天明,既没有展现出多少战略眼光,也不见得擅长筹谋布局,现在说出这样的判断,总该有些依据吧。 所以,最后他还是问了一句原因,想让安再怀如刘毅那般拿出证据,最起码得有一套分析推理吧? 只不过,面对这般询问,安再怀只是摇摇头,说道“实证,末将是真的没有,毕竟末将才刚刚抵达,连贼军的探子都没见过一个,也只是听着战报传讯,只是依靠着过去的经验,做出的一点判断,希望能给您一些参考,当然……” 说着说着,他也意识到,自己这样突然过来建言,实在是有些冒失了,赶紧放低姿态“您自是有打算的,就算贼军真有什么阴谋,也瞒不过您,不是您的对手,只是末将职责所在,还是要过来提醒的。” “将军好意,我已经明白了,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会好好想想的。” 李怀点点头,这般说着,其实还是敷衍,毕竟在他想来,自己现在身有众多技能,还随身带着云端顾问团,更有在龙骧门下、明镜门下学得的一些观点和技能,更经历了战阵考验,也是经验丰富了,其实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已经能够自己判断了! “人是会成长的!我也是带着兵马打了好几场胜仗,甚至都能亲自分析局势,正确率……总之很不得了了!” 他这样对自己说着,心里念头通达,只觉得自己像是过去笔下的主角一样,开始有了明显的进步,会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 安再怀在军中这么多年了,对于敷衍的话语,如何看不出来,想到定襄侯过去的战绩,便也放下心来,于是拱拱手,询问李怀有没有什么命令下达。 李怀倒也没有利用禁军劳动力的意思,再加上这禁军人马的战力其实很可观,现在赶过来,算是一支生力军,于是只是让安再怀领着兵马待命,若是前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再去支援。 安再怀领命离开。 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李怀思索了一下,最后点点头,自语道“当是无碍了,我已经快要出师了,而且昨日才在营帐中来了一波震惊流,按着剧情套路,贼军听到我的名声,望风而逃完全符合逻辑嘛,但话说回来了,现在大宁世界已经完全超纲了,脱出了原本的剧情范畴,也就没有什么可以预见的了,还是尽早回到长安安全啊。” 话虽如此,但他主导局面、领兵打仗是头一次,领着兵马撤退、结束战乱也是第一次,这样快速脱离战场,想要明哲保身同样是头一遭,突然被安再怀这么一提醒,说真的不在意也是假的,多多少少还有一点疑虑。 “还是得走一步看一步,不能掉以轻心。” 他正想着,很快又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又有一队贼军撤离,不复挡路,让他们这支兵马能顺利的抵达官道。 “这下算是好了,上了官道之后,就算是走上了正轨,又可以提速了,肯定能赶在皇帝前面拦住他,这之后,随便其他人怎么搞吧,我是要归隐了!” 后面果然如李怀所料那般,在走上官道之后,他们的行进速度突然突飞猛进,随后两天快速前进,很快就离开了包围网的范围,彻底脱出了永昌军的活动区域。 在期间,自是又有不少兵马见着就退。 脱离出来之后,李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对周围人笑道“这也是贼军胆小,否则我哪里能轻易走官道,这里可是更容易被伏击!” 王英立刻发挥一个专业狗腿子的才能,奉承道“也是君侯您胆识过人,属下听说,过去有贤者兵马不足,却大开城门,吓退贼人,名留青史,而您只是靠着名声,就让贼军退避,未来也是要为成语的!如什么定襄吓贼之类的!” “少拍马屁!”李怀笑骂起来,只是心里却美滋滋的,想着只是这个自造词太难听了,或许得找人编个好听的,暗中流传,然后推动一下?那该是能收割大波气运,以后招揽人才也方便点。 然后不自觉的叉起了腰。 不过他还没高兴多久,立刻就来了个消息,随后一身伤口的黄旗被人领了过来,见着李怀,就垂泪说道“定襄侯,快快发兵,去营救官家啊!” 这个消息直接就让李怀懵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我是不是…… 李怀这脑子里,当真是一片混乱,看着那满身狼狈的黄旗,更是皱起眉头。 黄旗还在焦急的嘟囔着,一口一个“救驾”,旁边的人要去扶着他、安抚他,这自身太监立刻就是一甩肩膀子,将人给甩到了一边,表现出出色的武艺造诣! 旁边的人一见,立刻就迟疑起来,还有的人表现出了畏惧,当然也有人露出了嫌弃和厌恶的表情,毕竟这旁人对于这些身体有缺陷的人,天生就具有一种抵触心理。 “不要急,你慢慢说。”李怀止住了众人的躁动,在他看来,太监这个群体,并不见得十恶不赦,恰恰相反,无论是在穿越前的世界,还是在眼前这个世界,其历史上,阉党对人类文明的贡献、对国家社会的稳定,都有着重要的贡献,所以不应该受到歧视和贬低,反而应该受到尊重! 如果太监突然表现出失常的一面,那一定不是太监的错,而是这个世界有了问题,就比如眼前的黄旗。 “黄侍,你果然忠心耿耿,为了官家的安危乱了阵脚,这是真正焦急的表现,对于你的这种心思,我佩服,同样也感同身受,但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所以……” 李怀语重心长的说着,语气诚恳,终于让有些癫狂的黄旗恢复过来,逐渐平静。 只不过在平静之后,黄旗却还是表现的十分焦急,直接催促道“定襄侯,既是要解决问题,那还请尽快出兵,赶紧去支援官家,时间长了、久了,恐怕要出大事啊!” 末了,他似乎是觉得这些话,还不足以说动李怀,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重要性,又补充了一句“官家这次之所以会提前过来,这般焦急,还没有怎么带上护卫,就是因为觉得君侯您在这里,觉得有您镇压,则不会再生波澜,而且也将这些个话,都告诉了朝中诸公……” 李怀顿感头疼,觉得有天大的麻烦压在身上,偏偏按着黄旗的这个说法,自己想要摆脱,都难以摆脱,只能是硬着头皮的道“你也别急,问题要处理,可第一步我要搞清楚这事的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了,官家为什么会提前出来,他又碰到了什么情况,最重要的是,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又被谁袭击了,知道了这些,我好安排人手过去。” 或许是李怀沉稳(?)的语气发挥了作用,又或者是他的主角光环安抚了慌乱的太监,总之听了这些话之后,黄旗深吸了几口气,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不过,即使平静下来,黄旗依旧没有忘了自己的使命,于是在深呼吸几口之后,马上就按着李怀的询问,将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缘由,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咱家自是不会隐瞒君侯,官家可是说过,这满朝文武之中,能够指望的、依靠的,便是君侯您,所以啊这一碰上情况,知道脱身不得,第一个想着的,就是君侯您,反复叮嘱,让咱家便是拼了这条命,那也是要让咱家冲出重围,到了君侯这边让您过去救驾!” 李怀一听,赶紧表示受宠若惊,只是这心里却多多少少嘀咕着,果然是树大招风,能人就得多办事,你说若是自己是个弱鸡,办事不利,又或者不这么优秀突出,躲在其他人的光芒下面,不也就没有这档子事情了吗?说到底,还是出色惹的祸啊!自己往那边一战,那就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想要低调都不成!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用担心没有槽点可用,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1槽点。” 黄旗自是不知道李怀这心里的诸多想法,见李怀一副凝神细听的样子,顿时就来劲了,依旧说着“本来朝中主公,是不许官家前来的,只是官家一搬出君侯您的战绩,那是谁都不能多嘴了,也没理由多说了,因为这根本就无从辩驳,再加上您光复洛阳,彻底奠定局面,整个前线也就没有多少危险了,官家终究是说通了诸公。” 李怀立刻就询问道“听你这口气,虽然说是说通了诸公,可显然这些人并不甘心,官家是怎么能强顶着众人非议,居然能提前跑出来的?怎么可能不阻止官家?” 听得此言,黄旗露出了一点尴尬之色,但这表情很快就消失了,他正色道“官家并非是没有准备的,此番前去其实是做好了诸多准备,不仅仅带着精兵,还提前规划好了路线,行走了一条较为偏僻的官道。” 李怀心中一动,便就问道“不知这条道路,是南路还是北路?”这般说着,他却是心里盘算了一下,随后便就确认了,自己率领军队所抵达的,这是北路。 不对! 忽然,李怀心中再次一动,忽然想到了不久前,安再怀对自己的提醒,以及这一路上被自己“威名”所震慑,处处退避的那些个贼军,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仔细想来,我这一路上,有点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就好像是被人刻意引导过来的一样,尤其是那些让路的人,更是起到了这个作用……” 这般一想,他不由浑身一哆嗦,感到之前的种种判断,越来越显得有问题,破绽逐渐增多,笑容逐渐消失。 “我之前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膨胀了?” 他扪心自问,陷入了深深地自省之中。 而黄旗的话语则仍在继续—— “官家带着的人,本来也是万无一失的,而且之所以出了关中之后,要走南路,就是因为这南路在这次的叛乱中,没有受到多少波及,更没有什么贼军踪迹,几位相公其实也是要引导官家这般行进的,但谁能想到,精锐兵马之中,居然都混入了内奸!” 他顿了顿,恨恨说道“这些贼人,当真是无孔不入,也不知道到底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咱家见了其中两个,与之交手,见他们就像是鬼迷心窍,有着种种诡异,关键是他们给贼军通风报信,让贼人半路埋伏,然后大开中路,让人长驱直入,一下子就让官家的局面变得万分危急,最终被困在山中!” 李怀心中一动,问道“你还没说,到底是何人引领埋伏……” 黄旗咬牙切齿的道“就是那贼头罗致远!” 第三百九十九章 抽丝剥茧心乃惊 “那罗贼这次根本就不按着规矩行事,内奸、毒物、陷阱,乃至连胡人的巫蛊之术都用上了,可以说是无所不用其极,咱们的精锐兵马虽然人数众多,前后也没有贼军据点,但却阻止不了那人的奸计” “他领着人步步紧逼,又用种种手段误导官家,让他接连下令,旁人便是听着不对,也不敢反驳,就是说了,也拗不过官家,最终只能是落入了罗贼事先就布置好的圈套里,根本挣脱不出来了” “而且那贼头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周围两个县城的兵马,在咱家离开的时候,都不见踪影,按理说那边可是没有贼军兵马的,那些兵马,都该是被牵制在北路通往洛阳的前线上才是” 听着听着,李怀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一颗心逐渐往下沉。s “难道” 他的心在微微震颤。 “我并没有什么成长和进步” 一个疑问的幽灵,在他的心中徘徊,久久不去,让他开始怀疑起自己。 然后他赶紧摇摇头,看得旁边人一头雾水,已经有了一些破坏形象的迹象,可李怀已经顾不上了。 “不对不对,”他在心中暗叹,“冷静一下,我还能分析现在的情况,其实非常清晰了,完全可以抽丝剥茧的将背后的逻辑给找出来” “都这样了,你都不忘夸自己两句,是没有条件,自己制造条件也要夸啊1槽点” “君侯”黄旗见着李怀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安,莫非这位被人视为无所不能的定襄侯,都要没有办法、搞不清楚局面了 但李怀却只是摆摆手,他现在正全神贯注的思考着整个事情的脉络。s 目前,从他亲身体验的内容,以及顾天明、安再怀等人带来的零散消息,还有黄旗带过来的求救信息和重要情报,这种种一切汇聚在一起,层层交织,慢慢的将一幅画卷,呈现在李怀的面前。 “目前来看,如果我的思路是正确的,那么整个事情的真面目,其实十分清楚了,首先一点,大周云智囊团给出的结论是正确的,他罗致远在洛阳陷落之后,就果断的停止了攻伐,带着最后的有生力量北上投靠了胡人,只不过胡人那边给出的条件,让他看出了前途暗淡,所以不甘心之下,又想着要拼一把,正好知道了官家要亲临的消息,所以亲自领着最后的精锐过来了” “这件事之后,他派死士为精锐过来探查,前前后后派出几批,分散于洛阳内外,河洛周边,其中有不少人被发现踪迹,捉拿进来,所以被我警惕,刘毅也辨别出其来历,那么按着云智囊团和我的分析补充来看,这罗致远的目的,就是要探查清楚皇帝的踪迹,然后要毕其功于一役,因为只要皇帝出事,哪怕这次叛乱平息,朝堂上也要动荡,混乱滋生,是很多人向上爬的机会,也让他罗致远东山再起有了可能” “只不过,皇帝的突然到来,甚至变着法子的加速,无疑让各方的行动,都变得复杂起来,但这却给了他机会,而且从黄旗的话中来看,又让一些事变得清楚了比如说,既然有内奸,为何还要派出死士探子而且,南路几个县城的兵马没有出现,不可能是所有县城都有内奸,若是如此,说明他罗致远在败亡之后,各地仍有潜伏之众相随,遍及各处有这等势力,还能落得这般下场还用拼这个命,亲自过来搞一个大新闻” 在这之后,李怀越想,越是感到背后发凉,最后便下了决心 “只是从这些事来看,我的分析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所以不用担心,只不过被他罗致远迷惑了一时,错过了最后的机会罢了,既然如此,那自是不能放任,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一念至此,李怀深吸一口气,看了黄旗一眼,整理了一下思路,又问了几个问题,问得黄旗心直往下沉,脸上的希冀和期待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失落和失望。s 李怀并不理会,又先后招来刘毅、安再怀,甚至让人快马加鞭,将已经离去的几位宿老,连同那顾天明的贴身侍卫,都给叫来,一一盘问,最终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果是如此虽然还有几个关节模糊不清,但大体轮廓已经清楚,那就可以应对了,更能将这局面理清,可惜,本来不想要这个功劳,也不愿意抓这个人,我的功劳已经足够大了,那个人抓了固是大功,大也未必是大喜,但现在皇帝的意志难以改变,发生的事情注定要发生,我着实是没有选择了” 最后很干脆的默念两字。 回溯 “但这一步,本就是一次迷惑,迷惑的对象,包括了本侯,以及洛阳内外之人,因为死士珍贵,尤其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死士,更是珍贵异常,所以无论是我,还是刘毅,亦或者是其他人,都能从这些人的身份上,猜测出一二。” 站在营帐之中,看着周围的众人,李怀淡淡说着,但语气逐渐加强 “但他罗致远难道就想不到这一点不,他料到了,料到了,还派出这么多人,无疑是加大了暴露的风险,而且他若是本就有内应、内奸藏在圣人周围,就更没有必要这么做,这是多此一举” 听着他的话,周围众人的脸色都连连变化,尤其是那顾天明和李家太公,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想到了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怀却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继续道“这般局面下,我等自是会被其人诱导,以至于失察、失误、失策他罗致远既是亲自来了,这是冒着天大的危险,是胆大包天,更是所图甚大但能做出这等行径,不代表他失了智,恰恰相反,越是行疯狂事,越是要谨慎,他必然谨慎,才敢谋动,所以计议定谋,要调动所有力量,达成所愿我等不可不察” 他抬起手,指了指营帐门口的那个兵卒。 “你等定是想问,何以一个军情,竟令本侯这般作态那些贼军闻名而逃,难道不该欣喜吗” 边上,王英面露疑惑,下意识的点头。 但李怀跟着就要摇摇头,加重语气道“错大错特错本侯不仅不欣喜,反而要心惊,要担忧,要惶恐我担心,这是阴谋,是诱饵,是要牵着我的鼻子,让我走上歧路啊” 他面容深沉,一副担忧模样,心中同样深沉,心疼不已。 这次耗费的槽点太多了,好不容易积攒两个,一下子扔了将近一半,等这次事情过了,可得到那边好好补充 他心道。 第四百章 明局面,分职颁令 众人听闻此言,一个个面露惊容,其中有几个显是早有思量,听得此言之后,更是面色陡变。 李怀注意着这些人的表情,便继续说道:“你看这贼军的布置,其实环绕洛阳,但只要我等前行,就会碰上有贼军撤离,然后咱们就能长驱直入了,只不过你们有没有注意到……” 他缓步走到舆图边上,指着其中一处插旗的地方:“你们也看到了,这一条路上,其实有不少贼军,几乎将前行的道路都给封死了,我等来到这里,碰到贼军的斥候,一个一个的过来探查,然后呢?” 李怀顿了顿,注意到众人的表情,那手指落到了另外一处。 “这支贼军撤退了。” 然后他继续朝着舆图的北边。 “我等今在此处,这里亦有诸多人埋伏,也有贼军,然后得了消息之后,又是北边的这条路上的贼军退让开来,我等若是没有多想什么,当然要走这条路,因为这条路没有阻拦,无需争斗、厮杀,换了什么人,都不会放弃此言,你觉得,若是咱们继续前行,后面又会是那边的人望风而逃?” 此言一出,众人都沉默起来。 李怀跟着就道:“诸位心惊了?这还太早了,咱们应该想的是,为什么贼军要一路吸引咱们往北边走?” “他们在北边设下了陷阱?”安再怀猜测起来。 “这个是有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他们不想让咱们往南边走。”李怀终于将着肚子里的话说出来了,不由长舒一口气,然后看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和若有所思的表情,就继续道,“另外,咱们还应该想一想,这些退避之后的贼军,又去了哪里?” 顾天明则道:“南边的官道,其实也能通往关中,只不过较为绕路,而且如今南边有一部分并不安稳,正在闹腾,还有不少的贼寇在其中穿行,只不过比起北边的郡县,南边的城池都还算安稳,不让咱们去南边,反而往北边,莫非是贼军还想要攻伐南路?这个时候,没了洛阳根基,他们就算是攻伐下来一二县城,又有什么作用?” 李老太公也道:“更何况,那罗贼原本是从河中出兵,根基也在北边,在南边其实没有多少势力,最多是联络了南边的部分贼寇,只是最近贼寇内讧,听说原本的头目生死不明,也不见得能成事,这么说来,他们该是在北边布置了陷阱,结果却被您识破了,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君侯您啊!” 不愧是老江湖,这个时候都能拍上马屁! 李怀不由在心中感慨着,只是他不是预料到了,而是亲身经理过来,所以不会被这一二奉承给冲昏了头脑,闻言只是道:“陷阱,多多少少还是有的,但南边这条路,其实才是关键,因为这其实就是兵家中虚实变化的道理,我们越是觉得不该发生的,此刻越是有可能发生,因为他罗致远已经是孤注一掷了!他肯定要出奇制胜!尤其是,先前就从诸多迹象中看得出来,此人在朝中有探子,在各处有内应,消息灵通,而当下,又有一件要紧的大事,就要发生在周围……” “要紧的大事?” 众人一听,都是皱眉、沉思,最后有几个人露出了惊容。 “看来是有人猜到了、想到了。”李怀点点头,对这个结果似乎颇为满意。 但李太公却道:“若说的是官家将至那件事,这也说不通,一来官家此来,便是走南路,也早就消息漫天,沿途都要做好准备了,二来,官家要来的日子虽还未定,但肯定不是最近,罗致远现在就有所行动……” “罗致远有内应,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万一这些内应鼓动、怂恿,让官家提前动身不说,还有可能是要隐蔽前行,甚至提前动身,若是如此,我这支兵马且不多收,其他人都被贼军迷惑,那可就不妙了!”说到这里,李怀加重了语气,语重心长的道,“要知道,这件事可是疏忽不得的,而当下因为洛阳光复的关系,不少人都觉得高枕无忧了,这其实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若罗致远加以利用,很有可能带来严重后果!” 众人陷入沉思。 顾天明则问起来:“君侯既然这么说了,以您过去的习惯,必然不是无的放矢,该是早就有决定,甚至有谋划了,而且既然为我等解惑,那就该是有用得上我等的地方,不知末将说的对还是不对?” “顾将军果然通透,”李怀点了点头,“当下我需骑兵,快步前行,共有三事,一者,沿途传讯,让诸县戍卒集结,二者,搜寻贼寇,乱其南下之势,这三,则是带着我,去见官家!” 顾天明闻言,抱拳领命,转身就给副官传令,那人迅速离去。 可等人一走,顾天明还是忍不住问道:“君侯已能确定,官家要走南路?还是急行?若是如此,不该一点风声都没有。” “风声会有,只是到时候就晚了!”李怀说着,看着那河洛诸多世家的宿老,“诸长者,今日诸位在此,那就是正好,本侯有令传尔等,且听,今日回去,便要压住各家,尤其是洛阳之内,不可令人随意进出,另外,今日之事,你们也是个见证,不可忘之……” “不敢忘,不敢忘,君侯且放心!” 李太公领着众人拱手,都是额头上露出冷汗。 以他们的人生经验,如何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知晓的这件事,可是敏感异常,后续真出了差池,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所以也没人想着劝李怀回洛阳了,若真是皇帝出事,李怀回去洛阳,又能如何? 一念至此,李太公便又道:“不知道我等,可有什么地方,能出力的,还请君侯吩咐!” “既然你们问了,也好,”李怀却不客气,“当前这众多贼军处处退避,其实都是朝着南边转移,这沿途固然隐蔽,但肯定还会暴露,诸位家大业大,手下人才众多,又有悍勇家丁,我不让你们集结家丁与贼军拼杀,只是让你们各自的消息,能与本侯手下,互通有无!” 第四百零一章 两相王侯事 面对李怀所描述的紧急情况,没有哪个人,敢轻言拒绝,更不敢拒绝。 于是纷纷点头称是,而且一个个也不急着走了,反而是找了些理由留在了李怀的营中。 李怀倒是不愿意让他们留下来,因为这些人虽然威望很高,可毕竟是年老体衰了,在军中带着不动还行,可若是拔营行军,带着他们便有诸多麻烦。 不过,这些人倒是干脆,都说是自家担待,而且不会入营,反而要找那边角之处自行安置,还附上了马车,更是交出了随性的家丁,让军中统一安置操练,最重要的是,他们约定若是有需要,可以以自己的命令,向各家传递李怀命令。 有了这些铺垫,李怀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不过,等拜别了李怀,几个宿老凑在一起,却是满脸愁容。 那刘太公叹息着道:“当前河洛局势混乱,各地暗潮涌动,洛阳更是因为君侯的突然离开,而陷入到了一个混乱的权利争夺局中,我等此来,本意是探清君侯态度,未料却听得这般消息,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洛阳局面复杂,所以我等寻君侯,现在君侯却要让我等各家与他通报消息,这一个不好,可就要动摇了咱们各家的隐秘啊!” “是啊,还是要先回去吩咐一二,让家中的人管好嘴,不该说的,一概不能说,能说的,也不能含糊。” “只是他罗致远都不敢逼迫我等,定襄侯却提出这等提议,为何两位李兄要带着答应?莫非是真是担心官家的事牵连过来?老夫觉得,其实无需如此,自来这天下虽是皇家治理,但地方上,我们说话也是有人听的,真要是有个什么是,他们朝廷的官吏、勋贵要受到牵连,咱们……” 其他几人也议论纷纷。 只是不等这几个人将话说完,就被李太公打断了,他摇摇头,道:“若是出事,今日谁人能逃?我等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置身事外?你以为,君侯为什么会选择我等都在的时候,说出这些?该不会,有人觉得,是君侯可以要人前显圣,故意让我等敬畏吧?” “这个自然不会,君侯这等威名,何必多此一举?” “是啊,便是要震慑我等,其实都无需这般,现在这河洛内外,哪个不知道他的手段、城府?” “在理,在理。” 众人都是点头称是。 “这次一番话,不仅震慑了那群老先生们,还顺势理清了思路,提前做了布置,也算是一举多得了。” 另一边,送走了众人之后,李怀坐在营帐中,深吸了一口气,回忆之前的表现,不由点了点头,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些个流程。 “总之,现在已经计划得当,可以好生布置了,待做完此间事,便可回长安,行王侯事,算是完结了一篇。” 这般想着,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便扬声道:“来啊,为我着甲!” 营帐外面听得他的命令,立刻就有两个男子进来,各自都拿着甲胄器件。 李怀张开双臂,停止了腰杆。 两人快速上前给他穿戴。 几息过后,李怀从一人手中接过头盔,拿在手上,迈开脚步,走出了营帐。 阳光照射在脸上,带来一股热息。 “可惜,”他抬头看了看天,“我还是没有太大的长进,本想靠着自己的本事回到长安,劝阻皇帝,然后下发通缉,平息事端,将一切归于制度,从而太平,但现在看来,便有诸多助力,三方世界见闻,前后几年积累,依旧还是限于资质,不得其法啊……” 他迈步前行,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道脚印。 “有些不甘心啊。” “官家,马上便要出关中地界,您是否再思量一下?” 浩荡队伍之中,宽敞马车之上,皇帝端坐其中,表情兴奋,而身边的黄旗,却低着头,小声的询问着。 “还有什么好思量的?”皇帝摇了摇头,“赶紧赶路才是正经,朕这次也算是白龙鱼服,要的就是不引人注目,若是在这里停下来了,来来回回折腾了不说,可能反倒要引得旁人注目?朕也知道,此行,非君王事,可李卿出为将,为朕定一方,这是行王侯事,当观之。” 黄旗听闻,只得拱手言诺,然后出去吩咐。 这一队浩浩荡荡的精兵队伍就按着上一回的路线和节奏前行了,期间的一切,似乎都与之前相同。 待离开关中一段路程,周围就是漫漫黄沙。 皇帝从车窗往外看了一眼,回来笑道:“朕这次出巡,本就不想搞出那么大的阵仗,若是真顺着几个相公的意思,那不要知道要多久……” “报……” 皇帝的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报呵,声音洪亮一下子就打断了这车子里的对话。 黄旗听闻,一个转身,就下了马车。 皇帝一见,便轻笑道:“黄伴啊黄伴,朕都说过了,是白龙鱼服,微服出访,伪装成商贾之人,这些是护卫,你乃是家仆,家仆可以同坐一车,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你这一见个人来,也不管什么身份,立刻就跑下去,未免也太过了!” “奴不敢。”黄旗拱拱手,“只是这传讯之人乃是自禁军出,传的是军情,见官家是面圣,奴不能立于同侧,这是礼,礼即理,无理则不立,奴因此退避。” “你也开始说道理了。”皇帝摆摆手,然后又招招手,“什么消息?朕记得说过,若是一般的军情,不涉及关键,不涉及李卿,就都径直送去枢密院,不然你们这些人一遍一遍的跑过来,不是要让朕暴露了?” “……” 黄旗很想说,陛下,您带着这么一伙人,一看就不像是行商的,从头到尾都写着要暴露,还怕这么一点? 只不过,他很清楚,自己若真这么说了,那么对外界的一些概念不甚了解的皇帝,真的有可能要强行撤掉护卫,之前在长安,还有诸多相公阻止,现在已经出来了,皇帝真要爆发什么,谁人能阻挡? “回禀陛下,正是定襄侯使人来传信。” “不愧是李卿,”皇帝笑了起来,看着黄旗,“真就说过,即使不说,李卿也能预料到,”又看向那报讯的人,“赶紧说吧,朕可是好奇,李卿传来了什么消息?” 第四百零二章 赤玄翡绛,草蛇灰线 “就在此处吧。” 看着前面的一座坞堡,李怀下达了命令,然后让人过去通报,告知那坞堡之主,让他无需担忧,也不用提供食宿,只需要将手上情报告知即可。 在李怀的身后,乃是一列一列的兵马,威武雄壮,缓缓延伸出去,层层叠叠的人头,布满了一个山丘。 而在山丘的另一边,已经有几个传讯兵马疾奔而去,给城中传递消息。 在那坞堡的城墙上,木头搭建而成的高架上,正有几个人遥遥相望,即使不仔细去看,李怀也能大致明白,那几个人正是惊疑不定的。 “到后面问问,谁和这座坞堡有联系,派人过去联络一下,也好让事情顺畅,”李怀回头吩咐了一句,“我想着,那城中的人不会轻易给出情报的,就算是表现的配合,终究还有自己的打算,让几位宿老选人去通报,能省去不少麻烦,节省时间。” 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还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兵卒过来,说起几个宿老主动提出,要去交涉。 “据他们所言,这座左家庄中,有好几家人都与洛阳大族有着联系,所以他们派人过去说道说道,就可以让那些通晓关系,明白厉害,主动合作了。” “如此正好,”李怀点了点头,“那正好,让人尽快过去安排,不要迟疑!” 果然,随着几位宿老的配合,以及诸多命令传递过去,局势清晰起来,新的情报被送到了李怀面前。 此刻,摆在李怀前面的,可不只有这一点情报,还有从其他坞堡、庄园、城镇中获得的信息,乃至还有众多信息源源不绝的送过来! 但跟着就有人过来启禀:“启禀君侯,那坞堡之主领着子弟过来,想要拜见您。” 李怀摆摆手,说道:“我这会可没有时间和精力处理这些是,先让几位宿老顶上,把人安抚住了。” 话音落下,他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李怀不断的拿起一个、两个军情,看过后便沉思一会,然后再如法炮制,最后再次沉思,这样反复几次之后,似乎将要周而复始,但李怀却突然停下来了。 他停住了,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同时进行分析。 于是,整个河洛的地形图,在他的心中成型,众多的势力,以及他们的兵力,有如棋子一样落下来,一个接着一个,星罗棋布。 慢慢的,势力版图浮现出来。 那是淡淡金光,层层叠叠的,承载着人心与历史,散发出恢弘与陈腐,宛如薄薄一层砂纸,笼罩在河洛之上。 这代表着整个河洛的世家宗族与黎民百姓,为整个地域的根基所在,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某个意志,是一个人。 所以在大城之地密集,在丛林之中则显得稀疏。 红色,代表着朝廷的禁军,他们拥有着最为本质的王朝之力,以王朝气运为后盾,猛烈而炽热,虽然其中存在着一些冲突和混乱,但大体上还是维持着扩张趋势,已经占据了整个河洛大部分的地盘; 绿色,代表着各方汇聚过来的藩镇兵马,他们依托于王朝而生,却又相对独立,从各处汇聚过来,体现出勃勃生机与野心,因为分属不同的藩镇,所以同样有着阵营之分,虽然表面上色泽相同,但内部冲突众多,并且随着红色禁军的扩张,以及朝廷命令的下达,还有藩镇本身保存实力的想法,共同作用下,这些绿色的光泽,再朝着周边散去; 黑色,代表着那些失去了根基的永昌军,深沉而混乱,夹杂着某种绝望,那是丧失了精神支柱和希望之后,所展现出来的颜色,断绝了和周遭的联系,得不到补充,并且在一步一步的衰弱,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同样在爆发出最后的疯狂,此刻,他们中的一部分,正在朝着河洛南部汇聚; 紫色,代表着出关而来的皇帝车驾,尊贵而神秘,虽然只有细细的一道,但与天下各处都有着密切的联系,牵一发而动全身,实际上是将整个天下的气运,都担负在肩,看着雄浑,其实脆弱,此刻正一步一步的落入黑色所营造的陷阱之中; “不,这些还不够,我所获得的情报还不够,还有最关键的一部分没有获得,无法拼凑出最关键和根本的一处!” 这般想着,他再次翻起众多情报,再结合第一回的种种记忆,眉头渐渐皱起。 但就在这个时候,营帐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刘毅的声音随之响起 “君侯,我等已经整理好了诸多军情,从几个死士口中得到了不少信息,正要呈报于您!” 李怀心中一动,旋即让刘毅进来,随后一边招呼,一边接过那整理好的审问纪录,只是看了几眼之后,便眼中一亮,随后快速翻阅,几息之后就尽数翻完,然后闭上眼睛,再次凝神细思。 刘毅站在旁边,屏息静气,不发出声响,他知道,此刻自己这位上峰,正在筹谋关键,可能涉及到整个天下的安慰因宗室出身,刘毅十分清楚,皇帝的安危着实是牵扯众多,不能不小心应对。 正像他所想的一样,此刻,在李怀的脑海之中,整个河洛局势越发清晰 红色、黑色、绿色、紫色,交相辉映之中,一条若隐若现的灰线逐渐浮现出来。 草蛇灰线,埋藏甚深。 从河洛之外,眼神而至,虽不显眼,但却犹如蛛网一样散播开来,与各处都藕断丝连,宛如那细丝一样,扯动各方,尤其是那一道道永昌黑色,更宛如提线木偶一样,慢慢的上演出南聚戏码! 与此同时,灰线慢慢聚集,在河洛南边逐渐凝实。 “还不够,其中该有一处节点!” 忽然,他回想起第一回时,黄旗告诉他的几句话,以及一个地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在那心中观想之内,灰线最终在一处虬结,形成一点。 “就是此处!” 李怀猛然睁开眼睛,然后对着外面喊道:“将李青给我叫来!” 第四百零三章 宁叫人骂,不为笑谈 “风,有点冷。” 山丘之上,罗致远远远眺望,在他视线的尽头,是光秃秃的地平线,以及隐隐的黄沙。 随着日头落下,吹在他脸上的风,也开始有了一点凉意,亦如他的心。 罗致远很清楚,自己是孤注一掷。 本来,他还有其他选择,那样固然前程暗淡,但至少还能留存性命,而正像那个简直亲兵的侄子所劝的那样,只要有性命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可罗致远却很清楚,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其实十分有限。 “罗钦,你先前几次劝我,但我都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答原因,只是一意孤行,”他顿了顿,转头看了一眼侍候在侧的侄子,“别急着否定,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而且这实也是关心于我,无需辩解,更无需狡辩,但现在却要告诉你真正原因了。” “侯爷,您的志向,我等都是心知肚明!”罗钦和其他几个护卫赶紧单膝跪地。 罗致远摇了摇头,笑道:“无需这般,现在说了也无他,本意我留下三条后路,最后用上了其中一条,也就是北上投胡,在那胡部也有安排,即使暂时寄人篱下,未来也不见得就没有机会,只是这都是原本的计划,这件事我筹谋了这么多年,又怎么能没想到最坏的情况?但今日不同以往,你可知道为何。” 罗钦犹豫了一下,最后道:“可是因为定襄侯李怀?” “我之前已经和你透露过了,”罗致远点点头,“若是没有他李怀,我便是北上潜伏,总还有机会,可有了李怀,我却是没了信心,因为我看不透这个人啊!” 说着说着,他叹息一声,然后停下了话头,随后道:“所以这次,我是怎么都要拼一下的。” 罗钦也叹息了一声,然后提醒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何时发出信号?” “不要急!”罗致远摇摇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小心谨慎,需知我是来孤注一掷的,不是来送死的,现在那些探子、内应还没有暴露,但又有谁能知道,他们是真的没有暴露,还是早就被策反,故意隐瞒呢?不能不多防一点,不要忘了他李怀是怎么拿回洛阳的!” 罗钦一听,就是恭维。 罗致远冷哼一声:“我若是真的英明,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罗钦拍到了马腿上,一时之间尴尬的难以言喻。 罗致远并不深究,摆了摆手,便继续道:“这件事不用多说了,你让其他人做好准备,等会发起冲锋,必须一鼓作气,不要怕,不要停,更不能有迟疑,所有人都要有不成则死的觉悟,不如此,不足以成事!只要我一声令下,我要他们全部冲锋!去吧!” “诺!”罗钦抱拳就走,跨步下去。 嗖! 忽然,破空声起,刺耳的声音伴随着一道箭矢直接贯穿了罗钦的脖颈,他甚至来不及叫喊出声,就捂着脖子仰天到了下去! 顿时,整个天地似乎都凝固了。 罗致远一转身,看着那道缓缓倒下的身影,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没有悲痛,也没有惊讶,反而有一种通透和觉悟之色。 “终究还是这样,果然还是逃不过么?定襄侯,定襄侯,定襄侯……” “侯爷!” 一声暴喝从旁边传来,伴随着的是一个健壮的身影从旁边飞扑过来,直接压在了罗致远的身上,随后凌空一转,一只手抓着罗致远的衣裳,生生将他扯倒在地上。 嗖! 就在罗致远到底的瞬间,一道箭矢从旁边划过,然后直接钉在了这位永昌侯原本所站之处,箭尾微微震颤,让人见之心寒。 “侯爷,此处危险,还请与我等速速后退!” 旁边,众多护卫已是接连趴倒在地上,不过他们并不是中箭了,而是匍匐前行,防止被远方的弓箭手、弩手瞄上。 只不过,比起这些如临大敌的护卫,倒是被众人给牢牢守护住的罗致远,显得更为淡定,他神色淡漠,居然在这危机时刻,还轻笑一声,道:“后退?这个时候了,还能退到什么地方?” 旁边,立刻就有心腹侍卫劝道:“侯爷!切莫灰心丧气,或许只是小股官兵发现了咱们,只要小心行事……” “我所挑选的这个地方,前后都不挨着城池,也不在哪家坞堡、庄园的巡查范围内,先前洛阳周边战乱,我就曾经派出兵马扫荡周围,又有南方贼寇相应北上,此处成了危险之地,看着没有战乱,其实一触即发,此处的宗族兵马,都不敢轻易出城探查,而没有这些宗族补给,朝廷的兵马劳师远征,与其他人对峙前线,又怎么会轻易来到这里?” 他叹了口气。 “此处,实乃精心挑选之处,为此我不仅前前后后调动众多兵马,不惜透支了威望,更接连启用宫中、朝中的内应,这些人固然不情愿、有顾虑,千百个不情愿,但把柄在我手上,不得不为之,尽管这些人百般掩饰,但既然透露了,暴露只是早晚,可以说都是废了,我耗费这么多,就是为了让皇帝提前走,最后来到这里,但现在……” 嗖嗖嗖! 一道道箭矢直奔而来,远方早就埋伏好的骑兵,也不得不动荡起来,阵型瞬间就有些混乱。 远远看着这般局面,几个亲卫不由催促罗致远。 罗致远远远看了一眼,忽的强打精神,便道:“既如此,还是要拼的一番的,否则这后人谈及我罗某人,说我是乱臣贼子、身败名裂也就罢了,最后再来一个被他李怀设计伏击,束手就擒成了阶下囚,那可就要沦为笑柄了!我宁为万世骂,也不为此耻!左右,扶我起来!” “李卿果不欺朕!” 另一边,皇帝车驾缓缓前行,这青年天子掀开车帘,不顾左右劝阻,便就探头出来,然后满脸兴奋。 “还真让朕能亲眼见那乱臣贼子被擒拿,当真快意!朕这定襄侯,真是算无遗策!为当世第一能臣!” 第四百零四章 法术势皆失,则亡 厮杀扑打,怒喝哀嚎。 一道道身影在寒芒交错中或者倒下,或者前行,但最终还是倒下了。 飞扬的马蹄,迎着前方的阻碍与疾飞而至的箭矢,奋勇向前,但最后连同整个马身摔落在地上,骑在马背上的骑手也翻滚落下。 罗致远所领着的这一队人马,其实人数并不算多,毕竟他要潜行隐匿,又要保持速度和一定的杀伤力,人带得多了不行,带得少了更不行,所以就精兵简行,带着四五百人的骑兵,直接跨境而来,纵不是一日千里,但亦十分可观。 “四五百人的骑兵,大手笔,大手笔啊!想要养骑兵,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没有马场,没有钱财,没有经验,是养不出战马的,而骑兵要培养更加不易,罗致远能一口气拉出几百骑兵,尤其是在这等树倒猢狲散的时候,足见底蕴了,若不是有君侯连连削弱于他,还不知道会让此獠做出何等凶事!” 另一边,李怀与顾天明咱在远方高地上眺望,那顾天明便就感慨,他身后几步处的安再怀也微微点头。 两人身边,有骑兵纵马奔腾,乃是正在冲锋的骑兵这是属于禁军的骑兵,正是得李怀指引之后,被顾天明调动过来的。 在骑兵的一侧,是刚刚搭弓射箭的弓箭手与弩手,此刻他们已是快步撤到一边,让开通道,让骑兵冲锋! 这禁军的骑兵,就如同洪流,开闸放水之后,一拥而上,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在这禁军洪流的对面,则是罗致远所率之精兵,但现在一个个却气息萎靡,东倒西歪,虽然勉强能看出队列,却还是散乱许多。 “被弓弩手伏击,他们的兵马动摇了,战阵有了混乱,”顾天明看着这一幕,不由点头,但眼睛深处还是有一抹担忧,“不过,因为时间仓促,我调动过来的骑兵相对寻常,而且还是从几个队列中抽调过来的,毕竟养骑兵太费钱了,稍微有些成功,就要派到北边边境驻防,在进一步的训练,禁军之中只有零星,相比之下,他罗致远现在拿出来的毕竟是精兵,真要是短兵相接,鹿死谁手着实难料,可让人担心的是,陛下车驾就在不远处……” “不用担心!” 李怀忽然开口,语气斩钉截铁。 这话一说出来,就让顾天明安心下来,只是不明所以,所以询问真切。 李怀就道:“为了潜伏进来,他罗致远的兵马,是不敢带太多其他兵种的,而没有弓手、弩手、步兵配合,单纯的骑兵若冲锋起来,自是惊天动地,但现在先是被偷袭、伏击,破了军心将胆,又因为暴露,连此行孤注一掷的目的都彻底动摇,最后被弓弩阻碍,乱了阵脚,法术势尽数混乱,整整一支军队的精气神都被动摇了,他们根本翻不出浪花来了,这就是罗致远的绝唱!” 他的话语中带着唏嘘,而眼睛深处则隐隐有金光转动,只是这些光辉,就算是近在咫尺的顾天明都无从发现,同样的,这位禁军头领自然也就看不到李怀身上不断升腾的金光,以及头上正在快速旋转的光环了。 事实上,此刻的李怀,正在经历一场难以言喻的第一次体验。 这实际上是他头一次看到一位手握重兵、翻云覆雨的枭雄,正在走向末路。 “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枭雄末路,还是我为他安排的,安排的明明白白,甚至从整个情况来看,这罗致远从一开始的起兵,到开局的不顺,中间的转折,直到眼前的即将落幕,全程都有我的参与,甚至就是被我推动的,虽说我本身并无明确此念,甚至在这之前,都没打算为他画下句号,可在机缘巧合之下,这一切还是发生了……” 忽然,他心中一动。 “莫非这种推动,这种恰逢其会,就是气运的表现之一?冥冥之中,真的有这种力量,但大宁的世界在本质上,应该和大周不同吧?不对!” 李怀深吸一口气,终于将他一直以来有意思逃避的现象,从心底深处翻了出来。 “大周获得的气运之术,在大宁也可以使用,甚至还能收集此世气运,用之于大周乱世,更不要说,我的主角光环就是在大宁获得,如此看来,这个世界,也不是那般简单,只不过我平息了罗致远之乱,也差不多可以休息了,张弛有度、劳逸结合方能长远。” 即使是在感悟中,李怀依旧觉得自己这个判断,十分的准确正确。 “……,你这个时候,还能一本正经的找理由,也真是佩服,1槽点。” 李怀像往常一样没有,对旁白吐槽没有半点回应,同时他也感觉到了,那正在被禁军冲击的永昌最后之骑兵,也开始了最后的崩溃。 顿时,无形凝聚于其上的浓烈气运,开始崩溃,并且朝着李怀头上汇聚过来。 李怀眉头紧锁,刹那间接触到了诸多信息碎片,虽是走马观花,却还是让他捕捉到了许多东西。 那里面有各种隐忍伪装、尔虞我诈、运筹谋划、积累创造、招募斥退……赫然便是那罗致远为了行大事而做的种种谋划和积累,前后几代人的准备,直到他才真正动手,历经十几年的积累,终于有了一点眉目。 甚至在那隐约中,李怀捕捉到了最为本质的一点缘由,涉及到前朝崩溃的恩怨情仇,是一种血脉与野心混杂而来的期待,期间更是经历了种种波折,这才塑造出眼前一幕。 最重要的是,按着这些信息来看,罗致远所属的这一系势力,从低估中走出,然后慢慢积攒力量,联络各方,隐忍等待,层层递减,本应该厚积薄发,一旦爆发就席卷天下,结果因为意外,被李怀提前引爆,所以仓促之间破绽众多,即使有众多人才、钱粮、土地聚集而来的气运,却还是因为众多破绽,最后消亡。 气运如球,破绽为洞。 可李怀却品出一点危险的气息。 “但是按照原本的剧情,就算没有我,还有那郑生啊,他为原本主角,谈笑破了罗致远,也就是说,在原本的剧情中,他也不该席卷天下,为何我这接手过来的气运信息中,会有这般笃定的感觉?” 莫名的,他心生不安。 轰隆! 他正想着,忽然五感轰鸣! 感知中,仿佛天崩地裂! 第四百零五章 其亡也忽焉 轰隆! 电闪雷鸣,霎时间阴云密布,电蛇如龙,在云层之间穿梭,若隐若现,随后黄豆大小的雨滴滴落下来,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染湿了地面上的泥土,让其颜色快速深沉起来。 “突然就下雨了,真是让人想不到啊。”李奔看着天上的云层,不由感慨起来,“之前观天象,今日不像是会有雨的样子啊,没想到这般突然。” 一个声音在旁边悠然响起“天有阴晴圆缺,本就是自然之理,不该是让人意外之事,倒是事事皆能预料,反倒是反常之事,不该真个出现。” 听着这个声音,李奔脸色猛然一变,回头一看,就见着一道身影正在雨中漫步,他不由焦急起来,说道“你怎的这时出来了?莫不知道你当下乃是通缉犯,身份最是敏感,若是被人看到了,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更要被你牵连,怕是整个家族都要倒霉。”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当下可是改头换面了,若是这样都能被人看透,那就算是躲在车子里也无用了,恰恰相反,我这样时常出来行走,反倒不让人怀疑,要是一直待在里面,反倒是更加危险,旁人都要疑惑,怎么有人一直躲着不出……” 李奔眉头一皱,语带讽刺的道“你之前不都是藏头露尾的?现在反而一副光明正大的样子,你若早就愿意如此,就凭着你的身份,现在怕也是名动一方,至少是影响力惊人,哪里需要如现在这般东躲西藏?” “过去的一切都是虚妄,而且我若是想要,自是唾手可得,只不过时至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那人抬头看点,雨点落在他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落下来,“但若陷其中,其实不得自由,盖因这步步之间,皆有定数,难得自我,需要脱身出来,才见真知!” 说着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如今,此方天地,怕也已是脱身出来,从此不受约束了吧,接下来,这天地混沌,若不能立下根本,原本被约束的一切,就都要彻底崩溃,造成人间惨剧,我既明真理,就该担负责任,不能放任这般局面出现!” ———————— “启禀君侯,那罗贼被我等围困,眼看不敌,所以拔剑自刎,又被旁边的一名贼军侍卫砍掉了脑袋,那贼首在此!” 随着一声禀报,血淋淋的人头就被提到了李怀的面前,人头发丝散乱,上面满是鲜血,但透过发丝和鲜血,还是能看到那张面孔的。 那瞪大的双眼,已经彻底失去了神采,而那张还算熟悉的面孔,也让李怀很是唏嘘。 要知道,他上一次见到这张面孔的时候,面孔的主人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很是神气,在猎场中纵横睥睨,为不少武勋贵胄所推崇,隐隐敲打、打压李怀。 但没想到现在,却只剩下了一颗头颅,被送到李怀面前,展现成王败寇的道理。 不过,李怀的唏嘘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更多的注意力,要集中在那滚滚而来的气运之中。 方才他五感轰鸣,而后头脑中便是一片眩晕,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眩晕,他的这种感觉,更像是一种在精神层面上失去了方向,又好像是从某个盒子中跳出来,原本有限的天地被无边的苍茫所取代,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来的突然,去的也快,随后就是永昌最后骑兵被击溃之后,那滚滚气运迁徙过来,罗致远祖孙几代的谋划、算计,最终所铸就的大势,宛如滔滔江水,连绵而至! “真是是非成败转头空啊,闹出了这般动静,几乎糜烂半个天下,连河洛都给占了的大贼,其死也忽焉。” 感慨中,李怀摇了摇了头,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因为在他的想法中,罗致远这等贼寇,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看都该是个史诗般的结果,甚至该留下一些足以流传后世的话语,那罗致远莫非在死前,没有说什么吗?难道他不想来到自己面前,说些什么吗? 这种戏剧性的缺失,倏的就让李怀有了一种真实感。 除此之外,在他的心中观想中,那一道一道若有若无的灰线,却依旧清晰,让他的心中,滋生出一点疑惑。 他原本就认定,这些灰线,乃是他罗致远为了伏击皇帝,而布局至此的,可现在随着罗致远这般轻易的被人砍掉脑袋,乃至兵败身死,似乎一切又模糊起来了,尤其是诸多疑问从中诞生出来。 “为何作为侍卫,会在罗致远自刎之后,斩其首级?总觉得说不通……” 不过,他尚且来不及思索、感慨太多,皇帝派来的使者就已经抵达此处,并且在询问了大致情况之后,满面红光的过来拜见李怀。 “见过定襄侯!恭贺君侯又建奇功!今日之事,必是名传天下、流芳百世!” 这位使者,李怀并不陌生,正是黄旗。 不过,比起上一回满身狼狈的黄旗,此刻这位内侍官却是神色从容,眉眼之中都有喜意,他在给李怀行礼之后,目光就盯着那颗头颅,欲言又止。 李怀知道其意,也不让这位太监久等,便直白说道“黄侍,那罗贼授首于此,也算是完了一桩隐患,只是还需要有人过来辨认,确保此人身份才好。” 黄旗点点头,语气恭敬的说道“这个自然,不过官家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让人催促君侯过去见驾。” 李怀一听,便表示明白,他也知道皇帝连前线都敢过来,那必是压不住性子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肯定要先过去请安,于是吩咐了几句之后,就随着黄旗离去了。 而他这一走,余下的兵卒固然是忠于职守,可这人的嘴还是难以把控,加上这支兵马和各方势力复杂的联系,加上清扫和追缴贼军的关系,罗致远授首的消息,那是根本瞒不住,也无需隐瞒,迅速朝着四面八方的扩散出去! 第四百零六章 责任,我来担! 宽敞的厅堂之中,几位老者端坐在椅子上,一个一个的排开,每一个都显得沉稳而镇定,只不过他们的眼睛中,却透露着担忧和等待。 在这些老者的周围,还有几个青年在旁边走动。 比起老人们,青年们可就没有那么淡定了,他们几乎将担忧和游移不定都给表现在脸上了,根本就定不下心来。 “每逢大事,当静心!”刘太公似乎是看不过去了,刚开课数落两句,但随即就看到外面有人走过来,立刻就住嘴起身,迎了上去,直接问道:“如何了?可是有消息了?” 其他几位老者也是差不多的样子,根本好不到哪里去,就是没有迎上去,至少也都站了起来。 其中表现最好的,要数李老太公,但依旧是瞪着眼睛,一副很是着紧的样子。 他们自然也要着紧,因为战局的结果,直接关系到他们这次外出的成败在洛阳城中,权力的游戏正在上演,他们这些宿老自然也是演员之一,但来到此处,在洛阳自然要落入下风,可只要此处有收获,便足以抵消那边的问题。 “几位长者,前线消息清晰,说是已经找到了那罗贼的踪迹,乃是一队骑兵,君侯命令潜伏,没有直接发起进攻。” 众人一听,先是松了一口气,但跟着就有人表示不解。 “既然发现了,为何不赶紧攻伐?若是留着,那可就是祸患,万一误了时辰,让贼军伤了圣人,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是啊是啊,”听到这话,有一个宿老便想到了关键,转而询问,“可见的官家的车驾了?” 那人赶紧禀报:“正要告知诸位老爷,说是看到了皇帝陛下的车驾,就在不远处,被那贼军盯着……” “这如何是好!” 那报信之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哀叹打断,说话的人满脸都是焦急。 又有人道:“还不赶紧动手……” 此言尚未说完,外面又有一人扯着嗓子冲了进来,口呼一个“报”字,转眼就冲了进来。 “什么消息?” “赶紧说!” “前线又如何了?” 一连串的疑问喷涌而出。 面对这等局面,连那传讯之人都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赶紧道:“前线那边的消息已然探查清楚,罗贼授首,已经被人砍下头颅,被定襄侯送到了官家面前,余下的贼军更是彻底崩溃,被官军追杀!” 安静! 伴随着这个人的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里忽然落针可闻。 前一刻,还是满屋子的吵杂声响,众人各有言语,各有观点,有人担忧、有人埋怨、有人焦急,但在眼前这一刻,尽数都变成了震惊。 那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之情,仿佛具有感染力,顷刻间就让屋子里里外外的人彻底都凝固在原地了。 反倒是那几个仆役之流的,还能维持镇定。 过了好一会,李太公注意到几个仆役的表情,感慨道:“你们是不知道厉害,不明白其中意义,才会这般轻松啊,我等……唉,我等也不知道,现在到底该不该再寻求君侯之助了!” 刘太公更是直接叹息,道:“力挽狂澜,最后直接诛灭叛贼,从头到尾此番战乱,都在定襄侯掌握之中,实乃不世之功啊!” “是啊,这等功绩,根本无从遮掩,便是有人想要争夺,那也只能是徒劳,更何况,如今这朝廷上下,还有哪个人能争得过这位君侯?” “识破罗贼伪装的,就是这位君侯,最开始差点将之歼灭的,也是定襄侯,等局势不利,出来挽回颓势的,是定襄侯,设计削弱贼军,先捉贼谋,又复洛阳,最后连罗贼都被其斩杀,这一切皆为定襄侯之功,一件件一桩桩,何人能及啊!” “如此看来,我等到底还要不要在洛阳这件事上,向君侯求助?” …… 几位宿老感慨着、惊骇着,只是这话题转悠了半天,最后又回到了自家的事上面,脸上居然都露出了敬畏之色。 “这件事我们不用多言,”最后还是李太公出言,“这等功劳会是个什么局面,我等只要看着就好,没有置喙的余地,至于洛阳之事,已然是尘埃落定,想来消息一旦传回去,那城中就要有好戏看了!” “将军,徐琛、蒋班等人的兵马,已经按着要求,退避于外了,最后他们只能去龙门堡驻扎,因为他在这里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地,那时候,就彻底没了和将军您争锋的机会!” 一名模样周正的男子,正拱着手,满脸笑意的说着。 这人名为丘意,乃是禁军先锋之一,只不过如今在那朱权的账下听令,最近几日洛阳之内权柄交替,随着李怀的离开,权力游戏上演,各方皆有展露。 这人也不甘寂寞,主动出击,串联上下,联络政务,如今俨然成了朱权的得力手下,现在更是贯彻了朱权的精神,经过多方奔走,直接将徐琛、蒋班等人的势力和兵马,都给驱逐出洛阳了。 这可不是表面看着起来那么简单,背后涉及到诸多利益纠葛。 “你做的不错,”朱权也明白这个道理,“徐琛他们毕竟是先入城的,这城里不少人靠着他们保护,莫说是我,先前城守想要动手,都受到诸多阻碍,最后不得不妥协,他做不成的事,你做成了……” 丘意赶紧道:“将军谬赞了,我哪里有什么功劳啊,都是将军与城守的恩泽,若非两位,那顾天明与几位宿老如何会走?他们不走,便是属下有三头六臂,那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朱权很是欣慰的点点头,随后叹息道:“你是有心的,尽了力的,而且这事其实也有危险,因为定襄侯突然离开,谁也不知道原因,这位君侯并不简单,我们趁着他离开有所行动,万一事后他追究起来……” “那自是由属下承担责任!”丘意赶紧正色说着,心里明镜一样,知道上峰真意,但不以为意,想着还能有大变故不成? 只是他刚刚说完,忽然就有急促脚步声响起,然后一个中年男子推开房门,很是慌乱的冲了进来。 “城守!?” 朱权顿时满脸错愕,随即心生不妙之感。 第四百零七章 给我找点荆条 不安之中,朱权勉强维持住了情绪,然后压下了情绪,问道:“城守,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模样?” “祸事近矣!祸事近矣!”那位洛阳守年龄约莫四十许,其实也不是最初那位了,在其名头前面,其实要加一个代字,短短时间,这代行洛阳民政的主官就换了一位,其原因其实就是这里局面混乱,夹杂内奸与朝廷之威,权力斗争之下,这等位置的变换,十分迅速。 不过,无论这洛阳局面如何诡异多变,在李怀在的时候,都丝毫也动摇不了他这位定襄侯的威望,甚至无论是哪个衙门司职、哪位上下,第一时间都要过去拜见于他,不曾有耽搁。 也就是李怀离开之后,各个衙门才有了种种小动作,在这之前,他们便是有心思,也会小心的藏起来,不敢声张。 但正所谓压制的越是厉害,反弹的也就越是猛烈,李怀一走,各个司衙便都有如脱缰猛虎,这也是丘意能这么快将徐琛等人给驱逐出去的原因所在。 可以说,李怀离开之后,整个城市都在尽快的“去李怀化”。 只是现在这一切,在洛阳守眼中,却宛如催命符一样,他嘴角哆嗦着,重复着一句话,最后都让朱权有些不耐烦了。 “可是定襄侯那边有什么消息了?莫非又取得了大胜?”朱权压下心头不耐、不安,急切着说道,“若真有什么不好的,我等大不了退一步罢了,想来君侯离开洛阳,也是看不上这边,我等纵有一些出格,也是在朝廷规矩允许的范围内,更何况,我也派人去表达尊敬了……” “你懂什么!”洛阳守看了朱权一眼,“我知你心思,无非是想要借着洛阳势,将头衔前面的假称去掉,但这又有什么用?你以为定襄侯为什么离开洛阳?看不上此处?笑话!人家定襄侯离开几日,转头就将罗贼斩首了!贼首献于圣前!这等功绩,岂是一二胜仗可以比的!” “什么!?”朱权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你说什么?你说贼首,是那个墨贺吧?” 就连那丘意都是忍不住捏了捏脸,一副疑在梦中的样子。 洛阳守冷哼一声,道:“墨贺?区区墨贺,算个什么贼首?这等人物,过去未曾听闻,不过是一时借助他罗贼威势,才得以扬名,未来更显不得其人,不足道哉!我说的,自是那罗致远,逆贼!原本的永昌侯!” “被斩首了?”朱权吞咽了一口,“这不可能的,莫非定襄侯这离开了洛阳,就直奔北疆了?那罗致远可是投靠了北疆胡人,要躲藏到大漠之中,如何能被人斩首?可若是君侯北上,我不可能不知道消息,况且这边得到的情报,他都是往关中而去……” “哼,你那都是老黄历了,那罗贼根本没有去北疆,而是潜伏河洛,想要伏击官家!” 洛阳守说到这里,朱权忍不住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道:“要伏击官家?这人真是胆大包天了!但这事若是成真……哪怕官家无事,只要受了惊吓……”想到这里,他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看来你也明白了,”洛阳守叹息一声,“这若是出了事,河洛之地一个人都跑不了,尤其是关中诸公想要推脱责任,必然将这一切都加到我等头上,到时候百口莫辩,可现在官家无事,我等就能高枕无忧么?” “我等……”朱权舌头一颤,差点咬着舌头,最后断断续续的道,“难关定襄侯走的这般急切,他定是从蛛丝马迹上发现了什么,对了!之前的那些探子!哎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边上,那丘意忽然浑身一颤,居然浑身发抖起来! “你若是能够想到,也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了!”洛阳守还是冷哼,跟着却又忧愁起来,“只是眼下这情况,你我如何自处?定襄侯为了救驾,急急离开,留下来的亲近兵马,却被你的人排斥、驱逐出去,事后陛下追究起来,谁能担责?” 朱权浑身一个激灵,然后忽然一咬牙,呼唤起来:“左右,来人啊,给我将这个丘意拿下来!” “将军,我冤枉啊!”丘意却是两腿一软,直接就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那额头上转眼就有了血迹,“属下都是为了将军着想啊,也是为了将军的前程,但谁人能想到,君侯竟能斩杀贼寇,而那贼人更是胆大包天……” “你方才是怎么说的?”朱权深吸一口气,不为所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既然有心要为我分忧,那此时为何又要迟疑?今日之事,我事后必然想办法帮你脱罪!” 说话间,外面的几个侍卫已经冲了过来,直接拿住了丘意的双臂,将他死死按住。 那丘意兀自挣扎着,口中哀求,但根本说不通朱权,最后他脸色涨得通红,破口道:“好你个朱权,自己想着争权夺利,我不过投其所好,你现在却直接让我做那替死鬼,如此没有担当,能有什么前程?你的前路也就到此为止了,我等着你!” “给我拖下去!拖下去!好好惩戒!”朱权登时咬牙切齿,狠狠说着,让人将丘意拖下去,暗示要好生教训。 “不要打死了!别用重刑!”洛阳守却在这个时候提醒道,“这人还要送到君侯面前,甚至圣前,不然如何能说通?” 朱权却恨恨道:“就怕这人到时候口无遮拦!反而坏事!” 洛阳守轻飘飘的道:“这有何难?让他无法说话便是,关键是要活着,”然后又补充道,“最好也不要用强,想要让人听话,暴力乃是微末,利诱威逼都更有效,此人总不能就孤身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朱权立刻明白了,点头称是,然后奉承了洛阳守一句。 “我这不算英明,不过是亡羊补牢,”洛阳守说着眯起眼睛,“说到底,今日的事,和那位员外郎也有不少关联,他倒是干脆,拍拍屁股走人,回去升官,我等却要这般遭罪,朱将军,他也算是你的恩主,这里如何拿捏,你自思量吧。” 说吧,拂袖而去,只是走的时候,还是显得匆忙。 朱权站着沉吟,最后一咬牙,道:“来人呐,我要传讯!另外,让人找些荆条过来,要快!” 第四百零八章 当祭天地以告之 这讯息既入洛阳,便又传到了其他各方,尤其是诸多藩镇,也是震惊异常,藩镇将领们更多有心思。 先前曾经追随李怀的几位藩将,此刻便都各自惊讶,尤其是那淮西军的张准,在一番夸赞之后,更是干脆领兵归去,不再久留。 与之相同的,还有那徐泗的白子龙,不同的是,他在接到消息之后,先是大笑几声,继而带着人马归去。 至于河东武畅、汴宋朱泾次等,则立刻派人过去恭贺,若不是职责所在、军中令严,这二人怕是要亲自前往拜会。 众将领之中,倒也有人能前往拜会,那便是忠武军的秦修,他本就领兵在洛阳南路,在罗致远授首之后,得了命令,让他领着兵马过去护卫皇帝安全,自是匆忙前往。 除此之外,更有诸多势力得了消息,一个一个都是心思各异。 而那朱权更是在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去信一封,询问李奔,语气很是不善。 “定襄侯斩了罗致远?怎会如此?”李奔拿到那信,也是惊慌起来,他着实没有料到会出这等局面,所以直接找到了那人,质问道,“你不是说,此行归去,不会危害到我么?如今定襄侯立下大功劳,你回去还想要对付他,牵连到我,如何是好?” “你这是太过慌乱,以至于昏了头了,这是功劳吗?”墨贺伪装成的虬须汉子摇头笑道,“这可不是功劳,这是催命符,他定襄李怀若是之前急流勇退,留下一个罗致远在外面,乃是最为理想的局面,现在他连这个功劳都占了,除了日后彻底不掌权柄,只担任闲散职务,否则必遭厄运。” 李奔也是明白过来,立刻就道:“定襄斩了那人之后,已是泼天大的功劳了,如何能不掌权柄?而且他有这等能耐、本领,又有许多手段,也不可能甘心做个闲散之人,否则图留威望名声,换成谁都不好受!” “你能明白这些就好,”墨贺点点头,继而却感慨起来,“不过,说实话,便是我,也着实没有料到,李怀能做到这等地步……” 说话间,这天上的雨点渐渐停歇下来,他们这支车队本来因为突来的大雨,而不得不停止前行,现在见着雨过天晴,就又重新踏上前路。 “张公,罗致远死了。” 黑漆漆的洞窟中,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快步行走,他的衣衫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同时脚步轻盈,即使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中,依旧健步如飞,而且半点也不受到影响。 而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又有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果然,此人终究不是魔星的对手,还是这般殒命了。”一点火光闪现出来,照亮了说话之人的面孔,若是李怀的幺弟李慎在这里,立刻就能认出来此人来。 这人正是当初在长安城中黑衣民的领头人张醒身。 这人在长安城中闹下了大案,然后便脱身出去,期间还一度传出已经身死的消息,但最后不知道怎的,竟也没死。 不仅没死,期间还一度投靠了罗致远,带着黑衣民和众多武装人士,加入到了罗致远的队伍之中,当时的罗致远刚刚损兵折将,正需要队伍补充,所以张醒身的这批人过去,还是颇有影响力的。 “当初我等和他罗致远合作,此人就十分警惕,处处提防我等,担心我等在他的兵马中造成影响,拉拢新的教徒,甚至将咱们的教徒打散了,填充到其他几支队伍里面,妄图将祭祀对教徒的影响,都给压到最低,但他还是失算了,最后不得不将我等的人马,调派到前线,妄图让我等作为那马前卒,以命来换其利……” 张醒身说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寒芒,嘴角扬起,露出一点冷笑。 说话间,他缓缓起身,然后从旁边的强上摘下火把,拿着就往洞穴深处走去,身后有几个人紧跟着,他们一个个身手矫健,哪怕洞穴之中道路崎岖,却依旧不受半点影响。 走着走着,周围的黑暗渐渐褪去,一点火光浮现出来,随后越来越强烈、明显,最后变成一团光芒 这洞穴的深处,赫然已经被掏空,从边缘的斧凿痕迹,和一些钟乳结构不难看出,这本来是一处很大的溶洞,被顺势开凿。 在这洞穴的中间,居然还有几根立柱,顶着洞窟,就着火光,隐约可见那立柱的顶部,有不少细小的裂纹。 在这洞窟的中央,乃是一座祭坛,周围点着八堆火把,火光四散,将洞穴照耀的格外亮堂。 在火把的更外围,便是诸多身穿黑衣的男子,一个一个都跪坐在边上,嘴巴里面念念有词。 随着张醒身等人走进来,这沿途的黑衣教徒就都让出了一条道路。 张醒身迈步前行,走到了祭坛的跟前,然后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猛然发音,声如洪钟,整个脸瞬间通红,然后挥舞手臂,两腿交错,一边喊着,一边跳跃着。 瞬间,这场面十分诡异。 但其他人却都是满脸肃穆,盯着张醒身,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等张醒身跳跃了好一会,忽然停下了嗓音,然后从身后一人的手中拿到了些许粉末,往祭坛上一撒! 噼啪!噼啪! 顿时,光影炸裂,火堆的上面星星点点,阵阵炸裂声蔓延之中,靠的近的几个黑衣教徒,瞬间燃烧起来,但他们居然不言不语,没有惨叫,甚至一动不动,就这么生生让火焰灼烧,直至无声。 最后,几个人变得焦黑,而张醒身则是面露喜色,他看着祭坛边上,一行焦黑的符号,笑道:“幸甚!上主已传正言,为符篆,乃告我等,天地已变,旧路重开,天人之路复矣!” 另一边。 “朕当祷告天地,为你表功!” 宽敞的屋舍之中,皇帝坐于正位之上,一脸正色的说着。 其对面,李怀肃立,拱手谦虚,道:“无需如此,无需如此,为君分忧,实乃我等本分!” “李卿,这话就不对了,”皇帝摇摇头,“天下社稷的根本乃是万民,你平叛乱,有功于社稷与万民,朕祭祀天地,为你请功,是代万民而赏之,让天地为证,天经地义的事,切勿推辞,况且朕也听下面的人说了,此番你提前谋划,星夜赶来,才能诛灭罗贼,也免了朕的一场灾祸,这些事,朕都记着。” 第四百零九章 此后,将安享太平邪? 李怀听着,心里下意识的就蹦出封建迷信的念头,可旋即想到,在那大周乱世,这人心之力便可化为实质,对现世造成奇妙影响。 “大周既然如此,这大宁便是一切如常,人的观念受到大势影响,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我都能在这里聚集气运金光……” 这般想着,他也就压下了些许念头,又注意到皇帝口气,便没有再怎么客气,想着自己也算是立下了功劳,前前后后折腾几个月不说,有家不能回,槽点更是不要钱一样的撒出去。 更不要说,为了当下这个结果,他前前后后可是多次回溯,这里面时间重叠,很多事情反复经历,那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就像是反复阅读一篇文章,次数多了难免生枯燥之感。 更有甚至,因为槽点不够,有的时候需要补充,他又反复穿越到了大周乱世,生生度过几年时间,让他穿越古代的总时间一下子翻了许多倍,很多习惯渐渐养成,付出的成本可见一斑。 “我付出这么多,得一声称赞,也不为过。”李怀想着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未来被皇帝祭天称赞,也是心安理得了,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有顾虑。 “按着文文师教导,以及他的遭遇来看,我立下这般功劳,不见得是好事,若是皇帝真心为我好,未来就不该再给我什么要职和重任了,同时也要小心官场攻讦,这朝中文武对立的迹象很明显,再加上武勋集团和官僚集团的利益,天生就有分歧,我以后得低调了,好在我早就有了打算。” 想着大周乱世中,自己那位龙骧老师,李怀也不免唏嘘许多。 前后几次穿越,他在大周乱世那边,已经跑到了明镜先生门下为学,这固然是因为当初一些约定,以及龙骧将军的布置,但同样也算是形势所迫,他原来的那位老师龙骧将军如今已经远离荆州权力核心,被放逐到了南边,开拓荒野。 “文师虽说这不是坏事,可同样也不是好事,能够避祸不假,但同样也难以更进一步了,乱世之中,这可不见得是好兆头,若非如此,文师也不会在临走之前,特意嘱托,让我学会藏锋芒……” “李卿,想什么呢?” 李怀正思虑着,皇帝的一声询问,忽然将其心思唤回来。 李怀正色道:“臣思量陛下之恩,正想着怎么报答。” 皇帝哈哈大笑,摆摆手道:“哪里需要你报答什么,该是朕好生谢谢你才是,你当朕真的不知道,罗贼此番起事,乃是多大的祸事?若非是你,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糜烂几州之地,这事换到历朝历代,都是要命之事,亏着有你,才能这般平息,为此,朕也须得亲自前来,为你向天地请功!” 而后,他看着左右,压低声音,道:“你道朕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过来?莫非朕真不知前线尚有零星战事,尚且不能说是万全,朕执意要来,便是为此!” 李怀一愣,而后这心中不由感到温暖,看着眼前的皇帝,觉得其威严消减了不少,倒是显得亲近起来,只是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巧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有大小勋贵、官员到了外面,要过来拜见。 皇帝便就点点头,然后对李怀道:“李卿,你且下去休憩。” 李怀拱手告退,从侧门走了出去,外面已经等着不少人,有文官,也有武将,更有不少吏胥,但不管是谁,见着李怀都是拱手为礼,那言语之中都放得极地,有些人更是奉承露骨。 李怀则是一一回过,并不停留,直接离去,心里很清楚,眼下是个情况。 “官家如今暂在寿安安歇,车驾停下来,之前遇袭的消息也传开来,想要隐瞒、低调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各方的官吏武将都不能当做无事,都要上奏章过来请安,那些离得近的,更是要过来面圣,我却无需凑热闹,给人留下口实,现在功劳不缺了,就该老老实实的了。” 到了为自己准备的房间里面,长出一口气,知道暂时自己算是无事一身轻了,该是能好生休息一阵子了。 “罗致远的问题既然解决了,这大宁的世界应该是平静下来了,后续就算有些波折,那也都是小事了,应该轻松就能搞定,而且我现在这个情况,再折腾就功高震主了,便是官家不想着打压于我,其他方方面面的势力利益牵扯,也断然不会让我舒坦了,还是要好生谋划才是。” 他仔细分析了一下情况,觉得现在这情况,未必就是坏事。 “文师那边被权力放逐,自然不是好事,因为大周是乱世,折腾才有出路,未来才会明晰,否则就是将命运交托于他人之手,可大宁是大一统王朝,要说有什么隐患,也就是罗致远这次叛乱了,原文中我也重点描述了好久,现在叛乱过去了,原文剧情也没了,未来也就是一般的王朝周期轮回了,这大宁少说还有百八十年的国祚,我为武勋,立下大功,与国同休,未来提前退休,养花遛鸟,召集文人宗室著书立说,聚集气运名望,岂不美哉?” 这么想着想着,他越发轻松起来,暗道自己还是十分明了局面的。 “未来这大宁就是我的享乐基地了,重点攻略对象,该放在大周了,我可是十分好奇那边的世界真相的,还有,原本的那个主角跑到哪里去了?怎的到了现在,都没有半点迹象出来?” 这般想着,他倒是慢慢放开了,直接合一躺下,闭上眼睛,便就睡了起来。 但倏的,一阵寒风吹来,一张惨白的面孔,忽然浮现在眼前! 那面孔苍白如纸,血管清晰可见,表情扭曲,嘴巴大张,很是熟悉,一下子就把李怀给吓醒了! “噩梦?不对!” 李怀满身冷汗,背后越发森寒,忽然想到了一个被下意识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问题 “我当初这具身体,是怎么死得来着?” 咚咚咚! 忽然,敲门声响起! 第四百一十章 去者去,留者留,从来门庭不自由 李怀浑身一颤,整个人一个激灵,随后便就转头朝着房门看了过去,透过门纸,依稀可以见到一个人影。 “什么人?” 李怀略显谨慎的问道。 “侯爷,是我。”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赫然是跟随李怀行走的郭詹。 郭詹与高渡这两个人,从李怀刚刚开始管事的时候,就跟随在身边,来自于朝堂上两位相公的推举。 “进来吧。”李怀坐起身子,整了整衣衫,便出声道。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郭詹迈步走了进来,见了李怀,先是拱手,打量了一眼,才道:“侯爷最近可真是太过操劳了,属下见您面色不佳,该好生休息才是。” 李怀暗道,我这刚做了个噩梦,又被你吓了一跳,哪里能有好脸色? 他并不忌讳,道:“我自是知道的,后面也无我甚事了,你来这里,是因为什么?说吧。” 郭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拱手道:“方才来了消息,相国知晓了君侯之功,让我来贺,除此之外,还要让我出去督办一些……” 李怀听着听着,就明白了,不等对方说完,就道:“这是要调你走了……” 郭詹的话戛然而止,面色复杂,最后拱手道:“还望君侯恕罪,属下……我,我受相国之恩,恩主既在,不可另投,但对君侯真心敬佩,日后君侯所需、所令,只要不违恩主,皆从之。” “你有这个心,那就够了,不另投,中心于人于事,这是大好品质,你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怎么能职责你?”李怀摇摇头,心里也有不舍,“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能有你在身边,自是有许多事都容易办,只不过我当下也算是完成了圣上的嘱托,之后无甚差事,也该赋闲了,你若是留在我身边,那也是浪费了。” “君侯立下这等功劳,未来自然是……”郭詹心中一惊,“未来必受重用,乃是国朝之……” “这一套,就不用在我这里说了,我这个情况,你不可能看不出来,就算是看不出来,过去历史上,那许多的例子,也足以说得清楚,更何况,我立下大功,若真是前程远大,那肯是用人之际,未来要大展宏图,你留在我这里,未来大有可为,也能沟通你那恩主,何以此时唤你?”李怀摇摇头,顺势终止了这个话题,“也不说这许多了,来谈谈其他,我且问你,你与高渡走的也算是近,还有刘毅,和你是同僚,彼此协助,你既要走了,他们怕也是留不了多久了吧?” 郭詹犹豫了一下,最后拱手道:“这刘君不是我等可以测度,不过高君并无离开之意。” 李怀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但旋即笑道:“未料还有人愿意跟随,只是高君之前便不得志,我也不避讳这些,若是再跟着我,那这之后,恐怕更要无事可做了,我可是不能耽搁他。” 郭詹笑道:“君侯此言,为他着想,当与他言明,只不过,我看高君之意甚决,怕是君侯的这些话,也未必能说得通他。” 李怀摇头叹息。 郭詹既然表明了来意,也不好久留,见状便就告辞,走的时候尚且满脸愧色。 等他拜别李怀,走到院子之外,还没过多久,就一名长须青年飘然而至,笑着询问情形。 郭詹眉头一皱,摇头道:“相公既是下令,那郭某人自当遵从,只不过君侯乃是国之擎柱,品格高尚,有经天纬地之才,郭某不能追随左右,却不能随意透露其事,还望见谅。” 那长须男子闻言一愣,继而面露怒容,但很快便收敛下去,随后淡淡一笑,摆摆手道:“你这说的是哪里话,便是相公其实也很是敬佩君侯,否则安能这般焦急?” “这便好,这便好!”郭詹拱拱手,想到今后不能追随李怀左右,不能供其驱策,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就要拜别离去。 结果那长须男子忽然又道:“不过,有点事想来还是要问的,也不妨碍什么,”他压低了声音,“你可知道,君侯接下来,要往哪里去?” 郭詹眉头一皱,但最后叹息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也无需试探了,这个说了也无妨,毕竟君侯之意,想来很快就会传于天下。” “哦?快快说来!” 郭詹便道:“君侯怕是丝毫不会贪恋权柄,言尽于此,你自思量。”随后拱拱手,真的离去了。 那长须人听罢,却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眉头紧锁,嘀咕道:“难道定襄侯,这是要功成身退?这么大的功劳,这么大的影响力,说走就走?莫非还真有人能这般干脆利索,半点都将那泼天权势,放在心上?” 一念至此,此人也不由对李怀肃然起敬起来,只是他到底是心志坚定,而且职责所在,并不在这里久留,而是速速离去。 似他这般的人物,此刻还有不少,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触到李怀身边之人,大部分的人,还是站在远处、边缘处,或者不起眼的位置,观察着这边的情形,至于那稍微有些门路的,则是靠着其他渠道去打探消息。 毕竟,随着罗致远的死去,整个战局彻底稳定下来,随着这个消息朝着四面八方的传出去,无论是朝廷方面的人,还是永昌军那边的,都受到了强烈震撼,随之而来的,就是永昌军的彻底溃败。 这种局面下,原本崛起的兵家之势,被遏制下来,整个王朝上下,开始从兵家先行的局面,朝着原本的游戏规则回归。 诸多流言接连传起,围绕着皇帝到来、战局结束,一场场权力的游戏,轮番上演,隐隐酝酿着一场硕大的风暴。 但引起这一切的导火索,却仿佛位于风暴眼中,倒是平静得很。 李怀自那日见过皇帝之后,虽然也经常面圣,但交谈的时间都不长,毕竟战事结束,几位政事堂、枢密院的相公接连到来,皇帝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也没有太多时间话其他。 而且,无论是李怀,还是皇帝,也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有关战场之事。 李怀倒是乐得清闲,而且没过多久,长安李家的人也喜气洋洋的抵达了此处。 第四百一十一章 错乱之时方已死 “见过兄长!” 领着家中人马过来的,正是李怀的幺弟李慎,这位李家十郎,此刻喜气洋洋的,盖因他在出关中的这一路上,可谓是风光无限。 “您是不知道啊,如今长安城中,那场面,真是……” “莫非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李怀顺口的问了一句,只是说话的时候,手不离书。 李慎闻言愣了一下,但马上回过神来,就道:“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不过鞭炮是个什么东西?莫非是机?”好在他并不纠结于此,而是迅速拉过话题,“咱们家的大门,都要被人给踩塌了!那过来恭贺、问候的人,能从门口,一直排到长街尽头!就这,还得转上两圈!” 李慎越说,越是兴奋:“说起来,现在就是府中办事的差役,想要走出去,那都殊为不易,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给围起来,就询问府中的情况,正门如此,侧门如此,便是那后门也不例外,当真是让人惊叹。” “是啊,侯爷,”那随同而来的书童李屋也在旁边添油加醋的说着,“我等现在开始威风得紧,便是那寻常的小吏见着了我等,也要好生问候一句,想要进去拜访的,那更是客客气气的,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咱们也都记着您的教诲,不会有什么胡作非为的事,都是谨守礼仪!” 李怀听了好一会,也算是明白了。 自己这位兄弟,连同几个亲近的心腹、仆从,你一句我一句的,除了叙述心中兴奋之外,还大致说清楚了定襄侯府、李家如今在长安城的风光场面。 只不过,这等风光局面,已经隐隐透露出了隐患,而且从两个人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来,过来拜访的,其实多数还是寻常书生,又或者是寒门子弟。 这等人物,也时常会有上京之举,自来就算是保留节目,而且多数一来长安,就要拜谒权贵,或者以诗文问路,或者用奇珍异宝开道,总之就是为了攀附的,往往是见风使舵的人物,谁人得权、得势,那就往谁人门下凑着。 “这些不足为道,”李怀摆摆手,“都是些蹭热度、凑热闹的,羊群效应罢了,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你们也不要因此得意忘形,做出一些不好的事,送给旁人把柄,我如今在这个位置,看着风光,其实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热闹呢,你们务必要小心,尤其是这一阵子!” 他郑重叮嘱,语重心长:“一定要记得我的话,不要得意忘形!况且来的都是什么人?人都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现在这么多人来踏破门槛,却无一人可称道的,又有什么好欣喜的,你们莫非就没有想过,为何那真正有才学的人,不来拜会吗?” “兄长教训的是,是我等鼠目寸光,谨遵兄长教诲!”李慎本来还不过瘾,正要再说几个李家威风的事情来,让兄长听着,通达念头,但一听教诲,赶紧正色回应,然后立刻就话锋一转,“说起来,正要将这件事禀报给兄长,咱家最近,还是有些事情的,除了各方有人上门,咱们家的血脉族人,也有不少动静,先前被遣出去管理田庄的几个不用多说,还有那几位游学的,最近也都说要归来,其中有几个,恐怕要直接来您这边。” “游学的?”李怀眉头微微一皱,他可是记得自己这个人物设定中,有一个同胞兄弟,就是在游学的途中出了事,最后丢了性命的,记得是溺死的,还是遇到强盗来着?至于其他人…… “若是有人要来,直接来便是了,不过现在兵荒马乱的,”李怀见着李慎那不以为然的表情,立刻加重了声音,“你莫做这般姿态,不要以为贼首被诛,就万事大吉了,贼军群龙无首,反而要乱,再者说来,那些贼兵还在周围,更有不少溃兵、流民,落草为寇,此时若来,一个不小心,可就要倒大霉,你找人通知他们,让他们知晓。” “诺!记得了!”李慎又是正色回应,不敢有半点迟疑。 李怀点点头,梳理着记忆念头,在那记忆深处,找到了一些同辈兄弟的记忆,但并不放在心上,反而是勾起了其他想法,尤其是联想到不久前,他忽然记起这具身体曾经死去,这其中原因,值得探究,便问道:“三叔还有我母亲,可有什么话让人带来?” 他之所以这般问,是因为忽然记起来,他那三叔曾经无故昏迷,而且涉及的案子颇为诡异,总觉得和自己这具身体的死因,有某种牵连。 只是他这一问,却没料到,得了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老夫人自是身体安康,最近知晓兄长在外连连立功,更是笑口常开,说着要来看看你,只是她老人家总不好长途跋涉,所以我等便带来她的称赞,老夫人夸赞您,说你为国分忧,为家争光了。” 李怀点点头,这里没有外人,他也就不客气了,坦然受之,随后又询问三叔李宇的消息。 但李慎的表情却有些古怪。 “怎么了?”李怀心里便觉得有问题,“你倒是说啊。” 李慎只得道:“三叔,离世已经有一阵子了,这事兄长您也知道啊,为何这般询问?” “你说什么?”李怀手里的书一下子落在地上,然后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就到了李慎的跟前,“你说,三叔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李慎被吓了一跳,赶紧后撤几步,然后小心说道:“有什么不对吗?当时兄长您虽已经得令,但并未出征,还亲自去三叔府上安抚……” “因为什么?”李怀顾不上其他,冷冷盯着李慎,“三叔是因何事而去的?” 李慎心中担忧,觉得这事兄长明明知道,为何这般作态?难道身子骨出了问题,但被逼问之下,不敢不说,只好如实回答:“便是因为那拜黑教的事,和拜黑教所做之凶案相关,被邪徒所害!” “拜黑教?邪徒?” 李怀一阵精神恍惚,满心的违和感。 是我的记忆出了问题?不对,是时间错乱的感觉,就像是有个什么分支…… 等等! 时间? ?第四百一十二章 遇事不决?解释不通?脑洞不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鬼?是剧情混乱了?因为原文太监,现在失去控制,彻底没了内在逻辑,连之前没事的角色,都能莫名其妙的没了?直接吃书?设定混乱?还是说我根本就记错了?” “不对,换个思路,如果是时间变动了,就是说我现在进入了一条世界线,这个世界线的一个特点就是三叔已经死了,但我因为临时跳跃过来,所以没有前面部分的记忆,但是我为什么会跳过来?” “又或者,是因为我每一次穿越,或者说回溯,都不是真的回溯,而是进入了一个平行宇宙?坑爹啊,我有没有致命一吻,也没有哪个妹子过来强吻我啊,为什么会这样呢?” 李怀心中念头翻转不休。 震惊、疑惑、不解、惊疑、畏惧等等念头,忽然一拥而上,那庞大的意念与情绪,差点就让他脑子一晕。 随后,他不由又询问了几句,甚至连带着李屋都问了好些句,反复确认之后,这才作罢,最后才有些恍惚的坐了下来。 李慎想要在说些什么,却被李怀直接抬手阻止。 “兄长?您没事吧……”他止不住的想要询问。 李怀摇摇头,说道:“我需要静静,我要思考一下。” 李慎没有追问,也没有思考谁是静静,也安静下来,就站在旁边等候,但心里却有些担心,他不由想起在来之前,家中的诸多议论,当时固然是以敬佩和称赞李怀为主,可在这其中,还有一些其他的话语,无非还是担心战阵之上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哪里可就不好了。 说实话,李慎这心里也是有一些担忧的,害怕自家兄长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但刚才见着人,见其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结果现在见兄长的模样,不由想着,莫非是身上没有伤势,但这脑袋受了冲撞,因此得了离魂之症之类的? 这般一想,便又担忧起来,可李怀不让他说话,便不敢出声,只得凝神观察着李怀,想要看出些端倪,这一看,让他越发担忧起来,因为注意到,兄长的面色居然越来越难看了,像是碰到了什么难题,又好像有什么事,难以想通一样。 但据李慎所知,这绝不该出现在自家这个兄长的身上,盖因无论是在他心中,还是在旁人的口中,这位兄长都被称为算无遗策,不管是什么难题,都丝毫也难不住其人,甚至连本该波及各处的叛乱,在兄长手上都不是什么问题,那又有什么事,是兄长感到困难的? 他却不知道,立刻李怀所想之事,格局之高远、立意之广阔,那可不是眼前这些事能够相提并论的! “太奇怪了!着实是太诡异了!甚至可以说是吓人了!我自问记忆没有问题,那为何在我记忆中,三叔安然无恙,可在其他人的眼中,那位三叔却已经过世了?到底是平行宇宙,还是世界线变动?又或者是因为什么超自然的力量?” 他沉思起来,压下心头的惊慌。 “我要镇定,要知道,我的身份和其他人还是不同的,作为作者,哪怕现在已经身处后面没有了的剧情里面,还是有些优势的,至少我的思维广度和宽度,是要远远超过其他人的,就像现在,我完全可以发挥自己过人的经验,来分析局面!” 一念至此,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念念有词。 边上的李慎和李屋等人,立刻心中一凛,凑近听了几句之后,立刻赶到高深莫测,尤其是那李慎,也是为学之人,最近为了能攀附兄长,为其左膀右臂,在其生母催促下,用功苦读,这思虑之能已然提升,先是觉得兄长神色有异,又觉此事玄妙,不由又靠近了几步,就听着李怀口中说着 “正所谓,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解释不通,穿越时空;不懂配色,赛博朋克;脑洞不够,平行宇宙;不清不楚,致敬克苏鲁……” 这一个一个的词汇和短语,单独拆开成一个字,或者一个词,李慎勉强还能理解,可合并在一起,他可就是半点都不懂了,只觉得这背后隐藏着无比深奥的道理,隐隐指向某种内在的隐秘。 可惜,他注定是无法参悟其中奥秘了,心中宛如猫儿抓弄一样难受。 相比之下,李屋这等家仆,虽也识文断字,却也仅限于此,现在听着李怀念叨,只感到奥妙非凡,却无法深究,稍微探究一二词汇背后的道理,就感到头晕脑胀,于是几次之后,只得作罢,反倒没有什么烦恼。 李怀自是不知道其他人的念头,他深深陷入到了思考中,试图挖掘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 “我掌握的情报还不够,只是从李慎他们口中知道了一些,还要等回到长安之后,才能进一步确定啊,但话说回来,三叔对我也算不错,虽说最初让我给打脸了,只不过他后面跟进迅速,自我穿越过来,对我好的人那可是十分有限啊,就这么一个,居然就这么离奇的没了,不知道能不能……” 忽然,李怀心头猛然一颤! “等等!以我目前的经历来看,因为涉及到多次时间回溯,如果说因为某种行为,让时间线变化,改变了过去的某件事,那……若是控制得当,也就能让三叔活过来,那同理,能不能……能不能让更久之前的人,也活过来?” 这个念头猛然滋长,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的扩张,但最后被他理智的控制住了。 “还是要先控制住,不能起妄念,这件事十分危险,一个不小心,整个剧情都要崩,我过去做的事,都要化为乌有,积累的名望没了也就罢了,要是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找谁说理去?况且,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必须要尽快搞清楚。” 他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这个变化,是不是以当前为节点发生的,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是现在,又是因为什么事件触发的!为此,我必须搞清楚,改变的事有多少。” 这般想着,诸多面孔和事件在他的心头闪过。 他在穿越过来之后,见过的人不少,但真正有着密切关系,乃至利益纠葛的不多,而直接参与的事件也不多,但却也有几个关键的。 “第一步,当然是要确定,那位原本的主角,是否受到了影响!” 第四百一十三章 兄长,与往昔大不同了! “兄长何往?” 李慎一见李怀突然起身就走,脑子里就是一乱,赶紧跟上去,顺势问道:“这外面可是不少人都等着见您,还有不少随着咱家的车马过来的门客,不如……” “让他们都先往后面等等,”李怀摇摇头,他可没有时间耽搁,“我要先去问问情况。” 李慎自是不敢违逆,低头称是,而后便习惯性的要跟上去,走在自家兄长的身侧,只是这边还没走到地方,那边李怀已然出门,就听几声轰然诺响,王英领着几个孔武有力的亲卫直接靠了过来,按着军旅之阵,直接站好位置,将李怀围在中间。 李慎还没来及的走过去,就被一名亲兵给挤出去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几道审视、警惕的目光。 李怀的这些亲兵,来历各自不同,但随他经历几场战阵,随着李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绩和名声而起,当下也都养出了气度,配合着又高又壮的身子骨,个个煞气惊人。 李慎一介长安公子哥,哪里承受得住这等人物的怒视,立刻便有些胆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之后,才反应过来。 此人不过是兄长的亲兵,那就是家仆一般的人,自己乃是兄长至亲,这人怎敢以这般目光视己? 于是他就强打着精神,壮着胆子反瞪回去,还要说两句话。 没想到李怀这时回过头,看了李慎一眼,淡淡说道:“这几个都是随我上阵杀敌的袍泽,如同手足,乃是一等一等的勇士,甚至前后救了我几次,不是他们,我哪里还有命来立功?所以,你不可怠慢他们,当像敬重我一般的敬重他们!” 李慎心中一凛,从李怀的话中感受到了莫名的威严,心中居然生出敬畏来!这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竟是没能说个出来。 至于王英等几名亲卫,则是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眼睛里几乎能放出光来,那种与有荣焉的兴奋劲儿,哪里还藏得住?也根本没想着藏,甚至都鼓起了胸膛! 看着这一幕,李慎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话来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兄长与离长安之前,是大不同了!” 感慨中,他后退半步,不再与人争先,而是尾随着几位亲兵,跟在李怀后面,看着自家兄长朝着门外走去。 走着走着,李慎听着外面隐约的人生,他忽然想起来,那外面挤满了人,赶紧就过去提醒道:“好觉兄长得知,如今官家在此,这河洛之地,但凡有些官职的人,都想要过来,那些方便的,或者就着兵家事的,也就来了,其中不少人想要见你,这时候,都在外面等着呢。” “我知道,时常有人来拜见,我都让人拦在外面了。”李怀点点头。 李慎便又道:“那外面可不是一般的场面,方才我等过来,自报家门之后,那些人一听说我乃是兄长血亲,立刻围了过来,让我引荐,彼此推搡、拥挤,层层叠叠的,我等差点没让人给围着挤死,这里面万一藏着歹人,那可不是消失,不如让李屋等人先出去通报,让人清出一条路来。” “不必这般麻烦!王英,你去!” 李怀摆摆手。 李慎见着,正要说什么,但话没有出口,就见李怀身边的那个高壮汉子大步流星的走到前面,粗壮的双臂抬起来,猛地一拉,门就开了。 轰! 顿时,这外面隐约的人声彻底清洗起来,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最前面的几个,看着是文人打扮,但这时目光一扫,见着李怀的身影,立刻兴奋起来,手脚麻利、身子灵巧,就要扑过来,嘴里自称“学生”、“小生”、“鄙人”之类的。 李慎心中一急,便要再劝,但没想到,那凶神恶煞的猛地一跺脚,“砰”的一声,就压住了众人之声,然后一手抬起,做阻挡状,一手握刀,猛地吸了一口气,而后张开嘴,暴呵一个“退”字! 这声如洪钟,转眼掠过四方,震慑住了众人,而后那拥挤的人群就纷纷退让开来,自觉让出一条道路。 李怀整了整衣冠,迈开步子就走,神色从容,不疾不徐,沿途之人纷纷拱手行礼! 李慎跟在后面,看着兄长背影,只觉得胸潮澎湃! “这便是我阿兄!这便是我阿兄了!大丈夫,当如此!当如此啊!” 心中感慨、呐喊,李慎又忍不住朝着周围那些人看去,他眼尖,居然在里面见到了不少,平日里在长安城也颇有威望、权柄的官吏,这等人物寻常若是出街,让人回避那都是正常的,平日里看人,也都不正眼瞧着,李慎作为勋贵子弟,在寻常人眼中乃是贵人,但在这等有着权柄的官吏眼中,不过纨绔子弟。 在李慎的记忆中,过去的兄长李怀,也有过被这等官吏折辱、取笑的经历,甚至这门外的人群中,就有几人曾为之,可现在却也如同旁人一样,低头拱手,满脸恭敬。 “这便是活生生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莫名的,李慎这心里就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而后就跟着李怀一路走了出来。 只是出来之后没多久,李怀就吩咐道:“等会我要去往军情机要之处,你无军中职位,不宜相随,找个地方休息休息,待我回来,再与你叙家常。” 等李慎拱手离去,李怀并不停息,直奔有司衙门,随后便见到了刘毅,这位自皇城司调来的能人,还在整理着军情卷宗。 “给我调出最近一段时间内,所有与长安相关的卷宗出来,还有……”他眯起眼睛,看着刘毅,“我知你的本事,我需要那郑生生平之记载,多久能送来与我?” 刘毅先是一愣,而后说道:“长安卷宗,军中不多,都是概述之言,且多与兵家相关,但也涉及方方面面,而且其中不少,也是牵扯君侯的,君侯若要,需两刻钟方能备妥,至于那郑生,若说的是江南郑兴业,那此处并无此人卷宗,君侯若要,我走皇城司之道,也得明日方能送来。” “可!”李怀点点头,便让刘毅去准备,然后摸了摸头上的光环,“伙计,等会还要你和气运,助我速读!” 第四百一十四章 所需之卷何在? 刘毅说需要两刻的时间,果然即使两刻的时间,既没有迟到,但也没有提前。 以李怀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影响力,他若是空闲下来,坐在哪个衙门里面,那要不了多久,就得有大大小小的人等过来拜见、巴结,但此时就生生在那边坐了好一会,直到刘毅着人,带着一堆的卷宗过来,才算是结束。 等见着了人,李怀都忍不住道:“虽说是在外,条件有限,但现在也安稳下来了,前前后后要来帮衬的人手不少,你总该雇上一两个人,以分琐碎之事。” 刘毅则指挥着几个吏胥,将那卷宗摆放好,放到了一处角落,听闻此言,便拱手回道:“好叫君侯得知,属下所属,着实敏感,来往卷宗、军情众多,不好叫太多无关之人,否则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泄露一二。” 李怀一愣,而后称赞道:“还是你心思缜密,我不如也,我也当向你学习。” 刘毅连道不敢,然后便指着一众卷宗道:“君侯所需之卷宗,皆在此处,咱们是行军路上,加上多次疾行,是以不好携带太多,眼下这些,还是收了县中所储才得,此处原本驻扎了禁军人手,留下了纪录,只是并不周全,有不少缺憾之处,君侯若想多了解一二,还要等候。” “不着急,先看这些,足矣。”李怀摆摆手,就走过去,直接拿了一本卷宗,顺势就翻了起来。 他看书的速度极快,在刘毅看来,几乎就是随手一翻,将那些个书页从头到尾的快速翻动一遍,最多是在翻阅的间隙里,拿起纸笔,在旁边纪录一二关键词语。 他这眼睛里不由露出了疑惑。 实际上,先前李怀在长安城中看卷宗的时候,便就名声在外,好些个人都传他过目不忘,就连刘毅也听闻过,甚至亲眼见到过,但那个时候的李怀,可还没有向现在这样,宛如儿戏一样的随手一翻,速度还那般快…… 先前听到这般消息的时候,刘毅还有怀疑,但随后几次试探,却已是明白了李怀固然是看得速度奇快无比,但实际上是真的能够清楚记得,几乎没有错漏,便越发佩服起来。 现在见着李怀这拿着卷宗疯狂翻动的架势,惊异归惊异,却没有什么怀疑。 至于那来来往往搬运卷宗、帮忙整理归类的吏胥们,则是吃惊不已,但他们便是再如何吃惊,总不该表露出来的。 倒是李怀自己,越是看卷宗,对当前的局势越发疑惑起来。 “这般看来,这局势分明就没有什么变化,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尤其是战场上的情况,就更加如此了,至于长安那边,或许还有什么变化,但除了我那位三叔的生死之外,其他地方不见多少出入,当然,这可能也和这些卷宗并不细致有关。” 李怀现在要做的事十分简单,既不是分析什么局势,同样也不是要从卷宗中找出什么线索,但只是单纯的将自己记忆中的情况,和卷宗上纪录了局面两两印证,就像是大家来找茬一样,将其中诡异和违和的地方挑出来,来进行对比。 不过,好半天下来了,却收效甚微 此处虽然存放了不少卷宗纪录,但终究是没办法让李怀这般翻动,他这个翻书速度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一般人看着,都会以为他是在儿戏一样,他们可不知道,李怀是有光环和气运相助,能够辅助他分析和记忆,只是碍于李怀的威名,不敢轻易质疑罢了。 就这样,等李怀将众多卷宗翻过一遍之后,旁人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都是心中暗惊,因为其人的这幅模样,分明就是说,这么翻看不仅看到了,而且还找到了问题所在! 至于找到了什么问题? 那就不是他们能关心的了,想来不是和战事有关,就是和朝堂相关吧,但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些吏胥能掺和的。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李怀重新动作起来,他伸出手,翻看了最后一本卷宗册子,将之放下后,就闭目沉思起来。 旁人自是不敢打扰着。 “目前看来,不见有什么特殊之处,”李怀闭目思索,渐渐皱起眉毛,“至少和我记忆中的战局,不见出入,便是有几处不明地方,但联系上下也能判断出来,其实是纪录上出了问题,应为笔误,往往是因为记录者为多人,是以前后冲突……” 这么想着,他睁开眼睛,然后就拿起笔,“刷刷刷”在纸上写了起来。 刘毅等人撇过去看了一眼,而后都是满脸意外,因为他注意到,李怀所写的,分明就是卷宗记录上,前后矛盾的地方。 以至于那有几个负责整理和纪录的吏胥,立刻便满头大汗的称罪,说是自家疏忽。 李怀则摆摆手道:“你们这些卷宗我都看了,为草记誊写,涉及广泛,从语句和细节上来看,不乏是战阵关键之时,匆匆写就的,国朝的规矩我也是知道的,毕竟我在那著作局也有着职位,知道战时纪录,战后会有人专门校对、整理、归档,现在你们只负责及时纪录就可以了,况且我当下在这军中并无统辖直权,便有纰漏,也轮不到我来惩戒,放心吧……” 听他一说,相关人等都不由松了口气,然后连连致谢,只是在致谢之余,便就都意识到了,这位君侯能这么准确的标注出来,岂不是…… “那般速读,原来真能看得内容!” “这位定襄侯,果然非常人啊!令人惊讶!” “可不是么,要不然怎么人家能平息这般灾祸?绝对是要青史留名的人物啊!” …… 等李怀一走,这些吏胥便忍不住议论起来,言语间满是敬佩与称赞,更是夹杂着淡淡的敬畏。 至于李怀,在让刘毅收拾一下卷宗之后,便离了这屋舍。 刘毅在吩咐了两句之后,快步跟上去,拱手道:“君侯可是没有找到所需之事?” “不,没有找到,其实就是找到了。”李怀摆摆手,说的是真心话,没有找到相关的信息,也就意味着即使真的是时间线变化之类的玄幻事件,其变动范围也不会太大,“那郑生的卷宗,要尽快送来。” 刘毅就称是。 李怀则想着,还是要等回到了长安,才能真正看到详细记录。 但就在此时,刘毅忽然又道:“属下,多少能猜到君侯想寻者为何,那部分卷宗,此处确实难以寻得。”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有运如蛇盖于顶 李怀心中一惊,看着刘毅那神色如常的面孔,种种念头电转而过。 要知道,在李怀麾下的几个人里面,这刘毅的来头最大,平日里也是最为高深莫测,莫非…… “莫非他也发现了什么?难道这种超自然的事件,朝廷其实也有纪录?那是不是有个什么特殊的针对特殊事件、超自然事件的对策机关?比如大宁龙组之类的?” 正当李怀胡思乱想之际,刘毅忽然又道:“此番卷宗,皆与兵家事有关,即便是提及一二邪教,亦不见得有多少,而且只是将邪教教众,当做寻常的兵卒看待,不会有多少特殊之处,便是仔细阅读,也不会见其他,不过皇城司中,但凡与邪教、狂徒相关之事,皆入一档,君侯若需的话,属下可申请查阅。” 李怀不由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刘毅发现了时空奥秘,而是他误会自己,是在寻找邪教信息? 真是的,害得自己吓了一跳,也不把话说清楚。 只不过,为何刘毅无缘无故的会联想到所谓邪教? 他正想着,刘毅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属下方才见君侯速度翻阅,几无停顿,但也有纪录,几乎都与拜黑邪教相关,是以才有这般猜测。” 李怀闻言眯起眼睛,这才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你有心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却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已是念头起伏了。 “我方才,只是将一些与三叔、李家相关的信息罗列出来,并不是刻意去搜寻所谓邪教,但现在回忆起来,确实大部分都与那拜黑教,莫非这时间线或者平行宇宙的关键,还在这个邪教上,这个邪教,莫非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封建迷信,还有什么门道不成?” 一念至此,李怀立刻就道:“既然你都发现了,我也就不瞒你了,不错,我就是对这个邪教有些关注,此番罗致远叛乱之事中,这邪教也有参与,在里面扮演了不少角色,眼下罗贼授首,但我怀疑这个邪教还有谋划……” 想到这里,他的话顿了顿,忽然想起来,在自己脑中冥想的时候,那宛如蛛网一样遍布各处的灰线,随后的话坚定了许多:“这一点不可大意!要知道,此教便是在那长安城中,都能脑下大案,主体藏有多少隐秘,谁又能猜得到?” 刘毅拱手道:“既如此,那属下这便去申请,只是这部分涉及不少,而且卷宗陈贵,轻易不会离开,能送来的都是誊本概略,详细的还要君侯您归长安时才能看到。” “这个自然。”李怀也明白这个道理。 “既如此,那属下便先回去了整理卷宗了,这卷宗涉及兵家事,虽然战局平息了,但也不可疏忽大意,属下既令人搬来,就得亲自监督归还。”刘毅当即告退。 “你办事稳妥,很好。”李怀辞别了李怀之后,又在亲兵的护卫下,原路回归,只是心情却已不同。 “幸得刘毅提醒,让我略有方向了,目前来说,重点要探查的有两点,其一,自是原主角郑兴业的情况,而除此之外,便是那拜黑教了,要是能搞清楚,所谓的诡异变化,是和哪个相关的,日后再布局起来,也就简单很多了。” 这般想着想着,他缓缓前行,很快就回到了被众人围住的院落外围,众人之念所化气运金光断断续续的汇聚过来,时时刻刻都在补充着李怀的气运。 对于这等变化,李怀已然不陌生了,自打他接连战胜,尤其是阵前诛罗致远后,此等情况便一直持续着,最初的时候,他多少还体会感慨一番,现在却已是习惯了,根本不怎么在意了。 前方的人群见着李怀之后,再次行礼,而且这次不需王英等人出面,就都识趣的让开一条路来,让李怀从容通过。 李怀迈步前行,但等他经过人群,来到院门之前的时候,却是感到浑身猛然一震,随后一点清脆的声响,从他的头顶响起。 李怀下意识的看过去,却见光影凝聚之间,一条长蟒的身影徘徊不定,最后一闪而过,最终不见了踪影。 李怀顿时眉头一皱,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这光环在头上顶着也就罢了,怎么忽然之间,头上还生蛇了?里面有什么问题?会不会和我正在探寻之事有关联?” 种种猜测在他的心头闪过,让李怀越发踌躇起来。 但他并未停步,还是直接跨过了门槛,回到了院落之中。 可回到院子里之后,他越发觉得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莫名之事发生了,越发的难以镇定下来。 “方才那蛇,分明是气运所化,这蛇、蟒、蛟、虬之类的东西,可都是和龙气相关的,龙气这玩意不是正统,那就是要造反,要是说罗致远头上有这么个东西,我还信几分,但怎么也轮不上我呀,我的追求,根本不是这个!” 进了院子,他行走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周围的亲兵护卫也随之减慢速度,但阵型不变。 李怀则全神贯注的思索着:“说起来,当初我在罗致远的身上,所见之气运并不完全,最初见他,我无望气之能,就算是现在,也只是一知半解,不成体系,更何况再见其人之时,他已是丧家之犬,衰败之局面,根基断裂不说,还有一部分气运托庇于胡人,早已散了原型,不见异样,我便是灭了他,总不能继承了他作乱的位格吧?这说不通啊!” 等回到屋子里面,李怀左思右想,最终有了决定。 “不行,不能这么放任不管,我本来想着的,是等皇帝祭祀天地后,回到了长安,安顿好了,过几天舒心日子,长长肥膘,再找个机会去大周好生经营,但发生了这种事,就得改变一下计划了,大周那边气运显圣,虽大部分人不知,却要比大宁这边更好研究,加上那个明镜老师神神叨叨的,似乎有点道行,不如去请教他,不然拖延下去,万一皇帝祭天请功的时候,再出个什么问题,可就麻烦了,说不得还得耗费不少槽点……”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以手扶额。 “我这安稳日子才过去多久啊,就又要奔波了不成?唉!还想着准备准备台词,抄写几篇文章,在祭天地的大典上装一波呢,现在也没心情了,晦气!” 第四百一十六章 竹中贤 清晨雾霭,袅袅青烟。 东方鱼肚白,那竹林之中,立庭院屋舍,溪水潺潺绕过流淌,庭院之中,有园林假山、屋舍长廊,一老者高冠博带侧卧于外廊之上,闭着双目,神色恬静。 此人面白如玉,五柳长须,看样子得有五六十了,但皮肤红润,皱纹浅而少,身子骨更是健壮、硬朗。 老者边上,有一少年,手执一扇,正在轻轻扇动,远处,青衣仆从正搬弄着桌案,蹑手蹑脚。 忽的,那老者睁开了眼睛,那眼中似有神光,而后他轻轻起身,高歌一曲后,便缓缓行走至庭院,舒展拳脚,打了一套拳法。 此拳缓慢,似无套路,只是一番下来,老者神色从容,等一套拳打完,他长吐一口气,白气如蛇,从他口中缓缓蔓延而出,似凝而不散。 跟着,他浑身上下,便都涌出滴滴汗水,先前身上干净清爽,转眼间就是汗流浃背,湿透了衣衫。 但旁边早就有仆从准备好了,先是奉上汗巾,而后便领着这老者走入了满是热腾腾水汽的屋子里面。 两刻时间之后,老者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已是换上了一套宽大的衣衫,行走间双臂甩动,大袖飘飘。 沿途有几名青年与仆役见着,都是纷纷见礼,或呼“老师”、或呼“先生”、或呼“主上”,皆恭敬。 老者行至正堂,推开门,走入其中,跪坐之后,便呼一仆过来,道“今日早课,让三子皆来此。” 那仆从点头称是,复又问道“那几位记名弟子,是否也叫起来?” 老者微微沉吟,点头道“也罢,都叫上吧,我昨夜心有所感,有事要观,都过来,一兵看了吧。” “诺!”那人拱手退下,出了门,便快步奔走起来,速度极快,偏偏一下一下却好像是踩在水上,并无多少声响。 他就这么一路奔走,很快就到了后院几个屋舍之间,来到一出门前,微微敲门,对里面到“皇甫少爷、李君,主上令你们去明心堂早课。” “知道了。”李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去。 紧跟着李开悟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只是这声音里有着一些不确定和意外—— “老师也让学生前往了?” “正是,还望两位尽快洗漱,在下还要去通报其他人。”那仆从说话间,快步离去。 他走之后没有多久,这房门就被拉开,李怀与李开悟先后走出来,前者神色从容,后者则略显紧张。 “李兄,你何故这般紧张?”李怀回头看了自己的室友一眼,“不过一次早课罢了。” “你是不懂里面的规矩,”李开悟则摇了摇头,“不过也对,你乃是入室弟子,与先生是真正的师徒关系,这明镜竹林里里外外的人见着你了,都得叫一句少爷、喊一声公子,也不注重这些个事,当然不明白了,从前的早课,你们可以直往明心堂,得先生教诲,我们则在明己堂,是先生有空才回来转转,心情好了,先生也会指点两句,如若不然,可能连面都见不上。” 说话之间,还有着唏嘘之意。 李怀则笑道“过去无人对我讲,日后还要有许多向李兄你请教的,还望不吝赐教啊。” 李开悟微微昂头,道“我等也是同窗,你又是先生入室弟子,该是相互帮扶才是,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过去吧,迟了,你是不用担心,我可怕被先生责罚。” 李怀点点头,二人便快步前行。 李怀一边走着,一边思索着此番穿越过来的目的,同时梳理着自己在这边的人际关系。 在大周世界,他已不在那荆州城中,反而居住在明镜竹林之内,而龙骧将军则是被派往荆州更往南的土地上开垦屯田。 这让李怀失去了龙骧庇护的同时,也摆脱了荆州那边复杂的人际关系,因为明镜先生这个地方,就仿佛是与世隔绝一般,人一进来,心灵就平静了,但时间久了,也会觉得有些枯燥,周围环境虽好,却少了几分烟火气。 再来,就是他之前的那几篇邸报文章,也使得荆州的世家对他观感不佳,而明镜先生这里,就有不少世家子弟过来为学、求学,比如他的室友李开悟,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随着不久之前,半夜中的一次交谈,李怀与李开悟打了个赌,便是和那次兵家推演有关,最后的结果,是李开悟借助好友与族人之力,赢了这场赌,李怀也很干脆的认了。 自此之后,李开悟对李怀的印象,反而好了许多,双方对话越来越多,最后才有了方才那等对话。 不过在对话过后,一路前行,两人并没有更多交流,等到了那宽敞室内,除去了鞋袜,一前一后的进去之后,李怀便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前排的一个蒲团边上,给最前面的宽袍老者拱了拱手,方才坐下。 至于李开悟,则是小心抬眼扫视周围一圈,然后冲着最前面的老者拱拱手,口称“先生”,在对方点了头后,便迈着小碎步,来到了一排人的边上,找了一张蒲团跪坐下来—— 此刻,这宽敞的屋子里,已经有了七八人,除了那身着宽袍的明镜先生和两个仆从之外,其他都与李怀、李开悟是相似打扮,所不同的是,除了李怀之外,其他人都是坐在靠边的位置,那边摆放着近十个蒲团,略显拥挤。 而李怀所坐前排,则宽敞许多,除了被他坐下的那一张之外,还空着两张蒲团。 “到底是入室弟子,与我等不同啊。” 看着李怀神色随意从容的坐在蒲团上,与李开悟同坐一排的几人都是神色微变,其中一人就低语起来。 李开悟回头看了一眼,认出是荆州蔡家的子弟,名为蔡爽,便也低语道“先生并不禁言我等,无非是心态不同。” 那蔡爽眉头微皱,道“话虽如此,但到底不同,也不知道此人到底因何而成入室,按这道理,以他的出身,能做个记名都不错了,为何独得青睐?里面到底有何玄虚?你等看,这皇甫一来,先生的目光、姿势都变了!” 其他人得他提醒,纷纷看了过去,除了刚刚抵达的李开悟,其他人皆有异色。 因为原本随意而坐的明镜先生,居然挺直了腰,眯起了眼睛,一副正在仔细打量李怀的样子,甚至隐隐还有些意外之意。 第四百一十七章 明镜徒 &nbsp&nbsp&nbsp&nbsp明镜先生仔细瞧了李怀好一会,抚须点头,问道:“吾徒昨夜可是想到了什么?有甚心得?为师观你面相,显是心有所得,乃使志立。” &nbsp&nbsp&nbsp&nbsp李怀本心中舒畅,随意坐下,可被老师那双通彻、明亮的目光盯着,仿佛心底隐秘都被看穿了一样,着实不适。 &nbsp&nbsp&nbsp&nbsp现在听得一问,心中念转,想着我这一夜可不光是想,还跑到另外一个世界,打打杀杀不说,平定了一个大叛贼,然后彻底名扬天下,还是足以上史书、大书特书的那种,您说有没有所得? &nbsp&nbsp&nbsp&nbsp想是这么想,却决计不能说出来,何况他此番归来此世,就因身有异象,想着这位老师神秘莫测,于玄学之道也有见解,要过来询问,结果刚见面,对方就这般模样,莫非已有什么发现? &nbsp&nbsp&nbsp&nbsp而且这是什么手段?面相?还是……观气? &nbsp&nbsp&nbsp&nbsp转念之间,李怀小心观察明镜先生,见其虽略显诧异,但神色平静,尤其一双眼睛,更显高深莫测,不知心中喜怒。 &nbsp&nbsp&nbsp&nbsp“在大宁那边,老是有人说我什么城府甚深,但那都是扯淡,倒是我这位明镜师,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连文师都比不上他高深莫测,文师威严,但也能窥见一二心思,但这位老师……”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李怀不由踌躇起来,不知道将这头上气运如蛇的事,告知这位老师,向之请教,是否妥当。 &nbsp&nbsp&nbsp&nbsp“你有疑虑,”明镜先生摆了摆手手,夸大的袖子飘荡起来,声音却压低了一些,“不妨事,等你想清楚了再说,晚些时候,为师再对你说详细,不过,你既已有势,也算造化,无论善恶好坏,总要做过一场才是,不管是为前驱、为嫁衣,亦或为根基、立身之本,总要有决定。” &nbsp&nbsp&nbsp&nbsp李怀听得似懂非懂,隐隐有着猜测,因而略感沉重,但当下不好询问,只能先点点头,压下种种念头。 &nbsp&nbsp&nbsp&nbsp师徒二人问答之间,不同寻常之处,也尽入旁人眼中,不光只有几位记名弟子注意到了明镜先生的异样,正走进来的两个人,也看在眼中—— &nbsp&nbsp&nbsp&nbsp这两个人,一个是年龄不大的少年,容貌英俊,甚至称得上俊美,白面如玉,双目如星。 &nbsp&nbsp&nbsp&nbsp另外一个,则是个留着八字胡的男子,看着约莫二十多、不到三十的样子,举手投足间浮现稳重而平和之气度。 &nbsp&nbsp&nbsp&nbsp那蔡爽见着两人,又低语道:“果然,先生门下的第三弟子刘稳,果然是回来了,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看了,先前只有一个杨焉和皇甫怀不对付,现在又多了一个刘稳,有他受得了。” &nbsp&nbsp&nbsp&nbsp李开悟听着,眉头微微一皱,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nbsp&nbsp&nbsp&nbsp倒是他身边的一个青年,低语一句,道:“刘稳如今,已经在北方出仕了吧,没想到还敢回到荆州。” &nbsp&nbsp&nbsp&nbsp蔡爽冷笑一声,低语道:“今时不同以往,这刘稳投奔的司马烨,乃是大周丞相,更是北方三强之一,统领司州、豫州和半个兖州,地盘大得很,最近一战,逼得那北边霸主彰显损兵折将,退于冀州,俨然有了大势,更重要的是……” &nbsp&nbsp&nbsp&nbsp他声音本就不大,现在又压低了几分:“当下荆州做主的那位,已经认祖归宗,现在是武氏族人了,司马烨占了司州,统领洛阳朝廷,乃是名号天下的丞相,占据大义,刘稳得其看重,此番南来,走的是官面礼仪,荆州牧如何能干预?不仅不会让其有危险,还要严格保护,防止意外!” &nbsp&nbsp&nbsp&nbsp几人说话之间,忽然看到那位明镜先生的目光投注过来,便纷纷住口低头,不复言语。 &nbsp&nbsp&nbsp&nbsp明镜先生便又收回目光,先是看向那中年人刘稳,笑道:“定一,难得你来,正好来见见为师新收的弟子门人。” &nbsp&nbsp&nbsp&nbsp刘稳赶紧定住身子,架起双臂,行了一礼,等抬起头来,才满脸惭愧的道:“许多年未来拜见老师,刘稳之罪也!” &nbsp&nbsp&nbsp&nbsp明镜先生哈哈一笑,道:“这说哪里话?我教导你们,就是要让你们学有所成,然后各展所长,如今你得丞相看重,出谋划策,屡建奇功,为师自是欣喜,些许俗礼,又算得了什么,行了,坐下吧,你来的正好,今日早课主题,正好由你引领。” &nbsp&nbsp&nbsp&nbsp刘稳再行一礼,便就坐在了李怀旁边的蒲团上,目不斜视。 &nbsp&nbsp&nbsp&nbsp比起刘稳,那少年就有些不同了,先是狐疑的看了李怀一眼,随后才对明镜先生行礼,口称“老师”。 &nbsp&nbsp&nbsp&nbsp“坐下吧。”明镜先生点点头。 &nbsp&nbsp&nbsp&nbsp杨焉却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眼珠子一转,问道:“老师,学生方才进来的时候,见您正与九师弟谈事,不知是说的何事?” &nbsp&nbsp&nbsp&nbsp“还是这么重的好奇心,”明镜先生笑了起来,“只是这不是你该问的,好生坐下便是。” &nbsp&nbsp&nbsp&nbsp杨焉一愣,随后顺势坐下。 &nbsp&nbsp&nbsp&nbsp说起来,这杨焉的样子看着比李怀还要小些,但明镜门下并不以年龄论座次,而是靠着入门的先后顺序。 &nbsp&nbsp&nbsp&nbsp据李怀所知,在自己入门之前,明镜先生已经有了八位弟子,不过自己真正见过的,算上今日归来的刘稳,也就三人。 &nbsp&nbsp&nbsp&nbsp八大弟子中,刘稳排行第三,刚刚落座的杨焉,按着入门顺序,该是第七。 &nbsp&nbsp&nbsp&nbsp除了这两位之外,以及两年前因母亲病重而拜别竹阁的魏效,排名第五。 &nbsp&nbsp&nbsp&nbsp至于李怀自己,则已是明镜第九徒,皇甫怀。 &nbsp&nbsp&nbsp&nbsp眼下,他们这三位,并排坐于明镜先生跟前,在最前排,后面的侧,则坐着一排记名弟子,距离他们都有些距离。 &nbsp&nbsp&nbsp&nbsp又过了一会,又有三人走了进来,皆为青年,冲着上首的明镜先生行过礼后,这三人就坐到了记名弟子那一排去,落座之后,都打量着前面三人。 &nbsp&nbsp&nbsp&nbsp“刘稳果然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听说先生门下,当下最有名望的就是这位刘稳了,辅佐北方司马烨,好些人称之为鬼才!” &nbsp&nbsp&nbsp&nbsp“这三人之间不知彼此何等态度。” &nbsp&nbsp&nbsp&nbsp明镜先生并不禁止诸弟子窃窃私语,只是随着他一抬手,众人却立刻都止住了话语,目光尽数集中到了这位竹林隐士身上。 &nbsp&nbsp&nbsp&nbsp“诸君,今日早课让尔等皆至,原是因为有两事,现在却有三件了,不过得一个一个来,这第一件事,便是定一归来,这两年间,他辅佐司马丞相与冀州章显两场大战,皆胜,且皆是以小胜大、以少胜多,此两战,或将改变北方局势,继而影响天下大势,今日早课,先要论势……” &nbsp&nbsp&nbsp&nbsp众人一听,皆是兴奋。 &nbsp&nbsp&nbsp&nbsp唯有李怀心生疑虑。 &nbsp&nbsp&nbsp&nbsp“原文有这段吗?我记得自己没怎么写天下大势啊,只说北方章显势力颇大,四世三公来着……” <sript></sript> 第四百一十八章 立中原而动四方 明镜先生见着众门人弟子的反应,神色如常,微微一笑,道“当下这天下,无需讳言,乃乱世之相也,我教给你们的诸家之学,虽各有所长,但当下最能运用之学,首推兵家,刘稳便擅之,且为佼佼者,他既然来了,你等当向他讨教。” “不敢,”刘稳赶紧拱手道,“学生才疏学浅,只是学得了先生的一点皮毛,如何敢班门弄斧,诸多师弟同门,也是各有所长,我最多是说说自己的见解、心得,不能说是教诲、指点。” 明镜先生摇摇头,道“无需妄自菲薄,你只管将心中所得说出来,当然,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他看向其他人,“你们也不当问。” 众人都点头称是。 只有那少年杨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但被明镜先生看了一眼之后,也偃旗息鼓了。 刘稳这才道“我能有所成,全赖老师教导,而且两次北方之战,我也不算功臣,最多是帮着司马公查漏补缺,帮他梳理局势,实际上,两战能胜,一者胜在战场,乃是司马公能用人用计,且用人不疑,前线将领、兵卒不惜性命,二者,则是司马公账下能者众多,能联络四方,乃定中原。”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冲着明镜先生拱拱手。 明镜先生抚须笑道“你能看到这些,足以说明,北方之争能胜,绝非侥幸,实际上,这兵家之胜,也不容侥幸,兵力对比、庙算多少,都是战前就决定了的。” 刘稳点点头,继而道“司马公在战前,就分析利弊,人情敌我强弱之分,然后从容分配人手,冰不单纯局限于交战之地,而是放眼天下,方有大胜,且……” 杨焉则插话道“老师说过,这兵家大能当重战略,而高明之战略家,当有两能,一为审时,二为度势,审时而知历史之脉络,度势则明天下之大势!” “正是这个道理,”刘稳点点头,不因话被打断而恼怒,反而顺势说道,“司马公匡扶周室,乃得中原之沃土,然而中原四战之地,四方受敌,天下纷乱之时,便是四方交争之地,两次北方之战,战场自然是关键,而这四方之交,同样不容小觑!” 听着这话,不少人点头,但也有些人露出了疑惑之色。 便是李怀,坐在前排,近水楼台之势,能听得清楚分明,却因不明这天下势力划分,而听得一头雾水,只能勉强费劲理解。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还是北方三强、南方两霸的格局。 明镜先生再次开口道“先把丞相周围局势说说,否则这些分析,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刘稳听罢,先是称是,继而注意到了李怀等人的表情,遂简单介绍起来“司马公为大周丞相,统领朝廷,总理阴阳,立于中原,领为天下之中,此四战之地也,无需多言,在司马公的北边,领司州、豫州和兖州……” “是半个兖州,”杨焉再次插话,“还有一半,在那陈涛率手中。” 这次,刘稳不是点头作罢,而是正色解释道“话虽如此,但丞相才是名正言顺的兖州牧,陈涛率窃占部分城池,实乃不妥,只是丞相大度,不予追究罢了。” 明镜先生则训斥道“杨焉,且听,莫言!” 杨焉本想说什么,闻言只得忍住。 刘稳这才继续道“在朝廷之北,便是那乱臣章显,此人出身名门,名望甚高,堪称一呼百应,在先前几次政变中积累了力量,最终逃离出去,在北方举旗,响应者云集,只是在司马公拨乱反正,重塑超纲之后,此人却是利令智昏,不服朝廷之令,赫然割据,如今占着冀州、幽州和并州。” 听得此处,那蔡爽忽然抬手示意。 刘稳停下来,笑道“我曾在蔡家见过你。” 蔡爽立刻受宠若惊,起身拱手道“没想到刘君还记得,当时您与叔父对谈,我曾侍候在侧。” 刘稳点点头,而后问道“你方才抬手,可是有什么地方不明?” “是要请教您,”蔡爽说出了正题,“先前我曾听家中长辈谈过,说那并州自百年前开始引入胡人,如今好大一片土地,都是胡汉杂居,最近几年边疆动荡,被几个部族趁机占了地,已经不领教化了,那章显是怎么驯服彼辈的?” “不愧是大族子弟,果然见识广博!”刘稳先是赞了一句,说那蔡爽面有得色,游目四望,而后才继续道,“那章显亦未收服胡部,不过是要了个名头,最多是个羁縻,盖因并州北部已为胡人窃取,而南部尚是编户齐民,被他掌控。” “所以,他最多是掌控了半个并州。” “正是。” 蔡爽这才心满意足的坐下,迎着其他人的目光,微微抬起了头来。 刘稳则继续道“说完了北边,再说东边,这东边的主要问题,就是师弟方才提到的陈涛率,此人乃是彭城陈氏出身,名门望族,如今占了青徐两州尚且不满,还染指兖州,司马公是看在他家先人的面子上,才暂时忍让罢了,若他还不知悔改,早晚有祸事临头!” 他似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很快就转到另外一句“说完东边,便是西边,西入关中之地,本为国朝旧都,但因兵头作乱,不得不暂弃,如今关中仍然一片糜烂,有郭集、李干二人领兵作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见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惊讶。 李怀也是心中意动,他可是清楚地知道,古代社会消息传递不利,便是官府都要靠着驿站快马,而乱世之时,各方割据,不光是通讯驿站损毁众多、驿站卒子散落大半,那一个一个区域之中,更宛如独立王国,都要保守兵家隐秘,轻易不会透露出去。 所以寻常之家,哪怕是名门望族,也不能知道这般清楚,最多是知晓周围范围,似刘稳这般,张口便将天下大势梳理清楚地,可是不多,光是这份见识,去了那些势力中彰显一番,就会被人称赞、重视。 “说完了这东西北,就是南边了,”刘稳看着再坐的众人,“这南边的局势,汉中、蜀地太远,江南两强对立,且被那陈涛率隔着,对朝廷有影响的,还是荆州牧武公!” 第四百一十九章 前朝李 听刘稳提到了荆州之主,众人都是神色微变,便是几个跃跃欲试,想要在发表看法的,都不免忍住了嘴中话。 倒是那蔡爽,看了一圈,见无人言语,遂道:“听刘君这么一说,朝廷当前的局势,着实不妙,北方章显来攻打,他兵力本就充沛,还有胡族可供调用,司马丞相坐镇四战之地,兵力还要分散周边……” “正是这个道理,”刘稳点点头,赞许了看了蔡爽一眼,“在大战之前,司马公就已是看清了局势,他章显靠着威望与家族根基,在河北之地站稳了脚跟,收拢了大片的土地和人手,又有外援,北边边疆的胡人孱弱,彼此攻伐,不足为虑,所以能集结大军,号称三十万,南下攻伐……” “三十万!” 有人惊呼出声,对于这个数目很是吃惊。 “三十万大军,在当今这个世道,确实不容易拉出来,哪怕是有水分,但十五万总该是有的,”李开悟也忍不住感慨了起来,“先前听闻的战阵,交战双方加起来,能有七八万人,已是规模不小,便是荆州名将龙骧将军,其领军之阵,也很少有超出五万人的情况,三十万,当真不得了!” 等众人的感慨声平息了一些,刘稳才继续道:“想来诸君也能明白,这三十万的兵马,是个什么概念,可以说,将北方其他势力的兵马加在一起,也未必能抵得上这个数,我也不瞒你们,毕竟都是同门,况且这个也瞒不住,我家主公的兵力,是大大逊色于那章显的,不仅逊色,还要分兵驻守各方,尤其是两次北方大战……” 少年杨焉就抢道:“为了迎战,自然要调动精锐的核心兵力北上抵御,其他各部驻守兵卒还不得动,寻常时候,这是中央精锐坐镇中心,哪边有了情况,就能调动兵马过去支援、配合,现在就不成了,中央军一走,不仅没有了支援,王朝腹部反而空虚了,正是旁人入侵的大好时机!” 刘稳点头称赞,跟着便道:“就是这个道理,而且最让人担忧的,还是主力北上之后,各方其他周边的那些人物,万一趁着这个时候来攻,那可就是腹背受敌,难以平定了,是以我家主公派出几路人物,去和各方联系,互有约定,才能安心与那章显对战。” 李开悟叹息道:“这就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了,这个时候想要说通其他人各方,可不容易,当是要付出不少代价的,不知道刘君是如何定计的?” “我倒也没有多大帮助,只是提议主公,让他先以朝廷的名义,给关中两家先后封个爵位,再授予将军之名,只不过一高一低、一尊一卑……” “好一个阳谋!”杨焉忍不住击地而赞,“那郭、李二人,本是以下克上,窜了其主之权柄与兵马,但互不服气,于是相互攻伐,坏了关中之地,最后好容易平静下来,现在被师兄这么一个计谋下来,想来必然有一个人的职位,是能领长安之政,一个则是统领关中之兵,双方皆有大义,却又相互制约,对彼此而言,都是心腹大患!” “师弟一眼就能看出关键,着实令人佩服,”刘稳点点头,承认道,“不错,一个长安留守,一个关中将军,长安分制,各领文武之首,这等情况下,其中只要有一个人想要领兵出关,影响朝廷北方之战,第一个要警惕的,不是我家主公,而是另外一人。” 杨焉抚掌而笑:“妙哉!如此一来,这两人反而相互盯着,没个能出关中的了!” 刘稳则正色道:“此非什么妙计,但却也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唯掌朝廷、理阴阳可行也!诸君,我家主公求贤……” “咳咳……”明镜先生轻轻咳嗽两声,而后笑道:“那位荆州之主,是如何被你说服的?你可不要告诉我等,此人因如今是宗室,所以网开一面,放了司马烨一马,毕竟若有机会,最想要诛了你那主公的,便是此人!” 此言一出,当场便一片安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好。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当前这天下各方势力混乱,众多心有抱负的,凑在一起免不了就要抨击时政、指点江山,但说来说去,说得多数都是远方,至于这近在咫尺的荆州…… 须知,眼下能来此处求学的,多数都是荆襄之地的世家子弟,即便是远来的,也多数是因为旁的地方战乱不休,随着家族举家搬迁过来。 让他们议论议论皇帝、丞相,那没什么,可议论头顶上的那位,可就要担心,周围有没有其他眼睛和耳朵了,尤其是在场的众人,别看表面友好,但背后的家族可能是利益纠葛复杂,不可不防。 到了最后,还是刘稳笑道:“荆州武公深明大义,我请主公上表朝廷嘉奖之,得了朝廷之令后,武公果然遵从,当然,朝廷也澄清了一些冤假错案,比如这些年,关于周边对荆州牧擅自猜测屯兵将领、官员的指责,除此之外,不久之后,还会在南方设立新州……” 众人听到这里,也基本上算是明白了,这实是用利益交换,来换取荆州方面安稳,其中或许还有其他关键,但没有人会深究。 杨焉则问道:“东边的陈涛率呢?此人可是贪得无厌、反复无常,虽是名门出身,但巧取豪夺、毫无底线,连好友之地遗孤都不放过,这等人便有约定,怕也是难以遵守吧。” “这个自然,所以我便提议主公派了一人过去,协防驻守,果有奇效,中间那陈涛率确实反复,却生生被那人拦住,尤其是第二次,更是震慑其人,一直拖到战事结果出来,那陈涛率知道时机已去,反而上表恭贺我家主公。” 众人一听,都很是好奇,便纷纷追问起来: “不知道那人是谁?” 刘稳微微一笑,转头看向杨焉,问道:“师弟,方才你已展露出色韬略,不知是否能猜测此人之名?” 杨焉眉头一皱,冷冷的看了刘稳一眼,又扫视旁人,傲然道:“这有何难?司马烨麾下谋士如云、武将于雨,但皆非当时英杰,那陈涛率固然反复,却也是一代枭雄,司马烨与章显鏖战,兵力薄弱,能动用着不过几万,又有多少兵力派去东边,最多不过两万,能以两万兵马、独自领军,定夺拿策,继而与一枭雄缠斗、不落下风,即便不胜,也可拖延,司马烨账下没有这样的人,他也驾驭不了!这人该是最近投靠者,且身有大才、麾下有文武,更被你那主公忌讳,派出去,恐怕还有借刀杀人之意……” 他顿了顿,转而看向刘稳,一字一顿的道:“如此看来,当是那位自称前朝帝裔的李罡!” 李怀本来听得津津有味,却是突然心中一凛! 第四百二十章 第二事 前朝帝裔? 李罡? 这名字听着就很刚啊! 李怀不由暗暗嘀咕,他可没有忘记,自己这几年虽然过得安稳,在这竹林之中,仿佛与世隔绝,但并不是真的和外界断了联系,也不是真的出世了。 话又说回来,便是他真的想要出世,也得是有人硬拉着他不许的,这里面最大的一部分人群,就是“前朝欲孽”。 “按着甫叔、钱支和他的伙伴们的说法,我可也是前朝余孽啊,那这个李罡和我,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关系?” 这个疑惑,眼下是没有什么人能为他解除,不仅不能解除,他还要将心思藏起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心底还是希望,这刘稳能多说一些,其他人也能多议论两句。 “这个李罡,我听说过。” 忽然,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声音。 李怀心中一喜,暗道你是个好人,顺势就看了过去,见是方才表现活跃的蔡爽,再一次举手示意。 “说说。” “我等也听说过,只是对此人并不熟悉。” “是啊,听说这人出身低微,冒称前朝宗室,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 众人议论纷纷。 明镜先生忽的抬起手,轻轻敲打地面,其他人连忙禁声,随后就听这位先生道“前朝宗室,其实都有迹可循,其宗室只要为官为吏,在官府衙门之中,都是有卷志纪录的,虽说有些忌讳,不过想要冒充,还是颇有难度的,那李罡之祖,也是小吏,到他父辈方才衰败,其名讳,官府自有纪录,况且,此人也是颇有能耐的,蔡爽,你既然说知晓,那不如由你来说说。” “遵先生之命。”蔡爽连忙起身行礼,然后又微微昂头,对着众人说道“我父当年,曾青徐为官,是以知晓这李罡之事,他出身青州,其祖父是官府小吏,父为游侠儿,与人搏杀而亡,这人随族中叔父长大,曾经师从大儒,跟着也曾行游侠事,天元九年,青徐乱,此人聚集了一帮人手,组建兵马,投入平叛,因此发迹……” 蔡爽洋洋洒洒的一段话,点明了那李罡的生平,也听得众人越发入神,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接触到天下各处的消息的,更重要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辨认出哪位是英雄的。 不过那蔡爽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不过,我后来听说,他在北方得了一座城池,后来又被提拔为郡守,只是不知道怎的,却丢了城池,最终跑到了那章显的麾下了,怎么闹了半天,又受了司马烨的令,去堵了陈涛率的路?” 旁人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议论道“这般说来,此人也是个左右摇摆、反复不定之人啊!” “哼!” 忽的,就听杨焉冷笑起来,等众人朝他看过去,他也不解释,只是自顾自的道“……此人原本也算有了根基,却因一时心软,信了那青州陈涛率之言,以至于损了城池,丢了根基,不得不寄人篱下,投靠在章显麾下,也立了不少战功,但作为外来之将,其实得不到重视,反而获了憎恶,这一来二去,最终被小人陷害,这李罡倒是硬气,直接挂印而去,最后辗转投靠了司马主公。” 李开悟不解道“他一个前朝之人,本为本朝忌讳,司马公为当朝丞相,这其中,怕是不妥吧。” 杨焉撇了撇嘴。 刘稳则是哈哈一笑,道“我家主公求贤若渴,只要有才干,便可重用,不问出身,更何况,前朝之事,如何能牵扯到如今之人?”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暗暗心惊。 既惊讶于那司马烨的器量和胸怀,果然是有大图谋的人,也惊讶于那司马丞相毫不避讳前朝之事,将所谓前朝余孽纳入麾下,分明就没有将本朝宗室放在眼中啊! 话至此处,气氛古怪起来。 最后,明镜先生开口道“那李罡自是一代人杰,能挡住东边的陈涛率,也看得出司马丞相用人之眼光、手段,以一观十,司马烨先是能观天下势,知道孰强孰弱,明局面、知势力,又能不急不躁,不畏不矿,能从善如流,将东西南北的局面梳理清楚,此乃能臣之相,若忠心为国,是乃大幸。” 众人听着,赶紧附和。 李怀却是思量着这话。 “若是忠心为国,就是大幸,如果不是呢?这司马烨分明就市个曹阿瞒的翻版啊,又是出自我的笔下,是个什么货色,我可是最为清楚地,这世道要真是乱了,此人逃不脱干系,但话又说回来了,那个李罡也不简单,俨然一个刘老板在世,就是不知道,他是真的前朝宗室,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和我比起来如何?甫叔、钱支他们都说要效忠于我,但靠的是血脉,而不是其他,都不如钱淼那丫头,多少还看着《水浒传》的面子,有些崇拜。” 他在这里想着,而明镜先生则在那边说着,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今日本有两事,现在是三事,这第一件事也算是结束了,便是让定一将天下大势告知尔等,你们多多少少是知道了,至于这第二件,就……”他看了一眼显得意犹未尽,正待开口的杨焉,“莫多言,天下大势要知道,这对尔等有大好处,却不能将眼睛都拴在上面,站得高了,若不能脚踏实地,不是好事,行了,还是说第二件事。” 他顿了顿了,才道“这第二件事,也和刘稳有关,他此番过来,不光是以我弟子的身份,还领着朝廷的差事。” “正是。”刘稳站起身来,脸上略显讶异,似乎没有想到,自家老师会将事情拿到这个时候说,但既已起来,便顺势朝着众人拱手,“先前也说了,朝廷有意在南边新设州郡,此番与我同来的,就有户部、工部、兵部之人,要先行前往南边丈量,随行的,还有一支兵马,乃受谢晋将军统领,他素闻荆襄之才名,有心求得一二贤良相助,助他南下。” 众人闻言诧异,并不出言。 杨焉则道“南边有五溪蛮,很是凶悍,那谢晋将门虎子,此番领兵过来,怕不是只走个过场吧?何况,我荆州龙骧将军早已领兵屯田,有他的兵马在那里,再领新兵进入,怕是不妥吧?” 说着,还瞅了李怀一眼。 李怀暗道不好。 “此正是关键所在,”刘稳一转身,朝着李怀拱了拱手,“所以还要劳烦师弟一场……” 第四百二十一章 若得一处根,如何奠此基 “你找的师弟是皇甫怀,和我李怀有什么关系?” 李怀是真的很想这么来一句,借此摆脱当前的问题,奈何这根本就做不到啊,他就是顶着皇甫怀这个名字,在荆州此处出名的,甚至在明镜门下,都是用的此名。 何况,李怀在这里的经营的人设,是一个老实本分、低调安静的好学少年——至少最后一个词是真的,虽说李怀前前后后为了积攒槽点,在大周乱世待了不少时间,但他初穿过来之时,年龄就不大,几年下来,依旧还是个少年模样。 现在,面对刘稳询问,尽管他心里想着咱们有什么交情啊,你就套近乎,但脸上还是一副谦虚和疑惑的样子,起身回礼,道“不知师兄此言何意?” 刘稳没有客气,直接道“师弟与龙骧将军交好,曾师从其人,如今龙骧南耕,我等南下,人数不少,其中不乏骄兵悍将,况且兵家行事,兵卒难训,难免会有一二摩擦,若是误了大事可就不好了,所以想请师弟同行,遇到事情,也能说一二句来。” “这……”李怀心往下沉,想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此番穿越过来,是要搞玄学的,你还想让我随军,怎么着,还让我搞兵家?那决计不行啊! 一念至此,他也不含糊,抬起手就道“这怕是不成,怀在老师门下求学,始知求知之乐,如今学业未成,还不到中断的时候,还想继续在这里为学。” 众人听着,都有些意外。 那蔡爽更是忍不住低语“这皇甫怀先前为了攀附龙骧,不惜写了那些个邸报之文,慢慢的顺从之意,显是心中多有从权之意,怎的如今那眼看就要坐上北方霸主宝座的司马丞相跟前人来了,请他出山,还是再往龙骧所在之处,他反而不允了?” 李开悟却道“皇甫怀并非那般浅薄之人,虽有虚名,但肚子里还是有货的,更重要的是心有志向。” 蔡爽诧异的看了李开悟一眼,但最后还是摇摇头,说道“还是等先生决断吧,刘稳乃是先生爱徒,他能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必是有把握的,很有可能就是先生已然允许了,否则方才第一件事,就不该是让刘稳说天下大势了,为何说大势?就是为了这一步做铺垫!” 李开悟都不由点头。 李怀也有类似的担心,因为他发现自己拒绝之后,那位师兄居然不慌不忙,嘴角还带着笑容,说道“师弟先不要忙着拒绝,不过骤然提起,却是冒昧了些,但这事对你也有好处,不下于在此处为学。”说着,还转头看了一眼明镜先生。 李怀见着这一幕,不由担心起来,想着这家伙别和老师已经有了什么约定了才好,我这新老师着实玄乎,心思难猜,要是真把我给派出去了,那找谁说理去?我在大宁那边才刚有个喘息的机会,我来这里真的是学习的啊! 注意到这个细节的,可不止有李怀,先前就有猜测的蔡爽,以及听了这话的李开悟同样有所发现。 至于那近在咫尺的杨焉又一次撇了撇嘴,微微转头。 被众人瞩目中,明镜先生终于开口了,他笑道“既然你小师弟不同意,那就让他再想想,也思量着,如何说服他,这件事,为师是不好管的。” 刘稳露出了意外之色,杨焉也猛然转头。 李怀则松了一口气。 “老师……”刘稳正要开口,但却被明镜先生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 “先别忙着说这件事,今日早课,有三件事,这是第二件,你自己思量便是,是你们之间的事,现在说第三件事。” 刘稳一愣,旋即拱拱手,重新坐下。 李怀一见,也顺势坐了下来,想着这老师固然城府颇深,但还算靠谱,没有大家长的行事风格,否则自己可就惨了。 他在这个世界也有几年了,算起来比在大宁世界的时间要长得多,虽然前几年都被困在那荒野宅院之中,后来又限于身份,接触不到太多高端信息,但荆州城也算是天下富庶之地,走南闯北的人络绎不绝,三教九流齐聚,乃是天下缩图,再加上明镜竹院藏书丰富,并不禁止李怀翻阅,所以阅历众多,已然知道此世不少规矩。 其中有一条,就是对师道格外重视,甚至在某些方面,是超过了血脉传承的! 而且这个世界,百家并未禁绝,非独尊一家,因而发展下来,开枝散叶,枝繁叶茂,可谓百花齐放,种种师承、道统层出不穷,至少李怀就在典籍中看到过不下二十多种家、派的传承。 毫无疑问,明镜先生这里也是一家、一派,可以称之为明镜派系。 作为这个派系的创始人和精神领袖,明镜先生对学生的去向,是有着决定权的,李怀是很难违逆的。 现在,明镜先生既然发话了,别看刘稳已在司马烨阵营中站稳了跟脚,地位不低,一样不敢违逆,只能恭听。 “这第三件事,是为师刚才想到的,”明镜先生说话的时候,瞥了李怀一眼,“我且问诸君,若是让你们去一处立根基,你们会挑选什么地方,又打算如何立根基?” 此言一出,满堂疑惑,继而便是沉默。 显然,此问着实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便是刘稳和杨焉也不例外,都是脸露诧异。 实际上,在这之前,众人都有猜测和揣摩,想着老师会出什么问题,这也是他们揣摩人心的一种修行。 唯独李怀,神色如常,盖因他压根就没想这么多,一心就记挂着等会,对于头上出现的那条蛇,该怎么请教这位老师,不显得突兀,还能让其认真对待…… “皇甫,不如你先来说……” 李怀这边正在想着呢,冷不防的,他那位高深莫测的老师,突然就是一个问题甩过来。 “蛤?”李怀一愣,满脸诧异,“我先说?说……立根基的事?” “正是,”明镜先生收起笑容,正色道,“方才定一已将这天下之势说了十之五六,也好给你作为参考。” 第四百二十二章 难不成,是一场隆中对? 众人听着这话,意外之余,各自朝着李怀看了过去。 为何新生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议题来? 这背后隐藏着什么? 不过,众人在意外之后,对此事倒是没有太多诧异。 大周百家历史虽有波折,但至今仍有轮廓,因此言论风气颇为开放,尤其是当下正是天下分离之际,虽说各地方情况不同,不过竹林书院地位特殊,言论开放,时常会有类似的论道。 只是这次颇为露骨,不是议论哪一家诸侯、那一场战役的得失,干脆让众人想着如何去占地割据了。 这般想着,屋中众人纷纷朝着李怀看了过去。 什么十之五六,怎么参考?我压根就没想过这件事啊! 按理说,李怀实际上比在座的众人,更有许多优势,其中一点,就是他很清楚,这个世界依旧还是原本的华夏模板,对于看过高清地图、甚至卫星云图的李怀来说,他的脑海中,本来就有一个非常立体的、直观的印象。 对于地理情况的布局,他是了然于胸,但对于这地理、地图之上的势力划分,可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更不知道各处的风土人情,又如何能妄谈立足之地? 况且,我为什么要立足? 一念至此,李怀整个人的思路就都清晰了,于是拱拱手,回道“回禀老师,学生如今一心求学,只希望能学得真本领,想立的是底蕴,至于那根基之地在哪里,是半点都不关心的。” “哦?”明镜先生复有笑容,“果真如此?” “当然如此!”李怀回答的理直气壮,他固是对大周世界这边的种种设定感兴趣,但追求的还是一个无病无灾,之前在大周那边,他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背景,若是不抗争一下,就要直接被那主角郑兴业给弄死了。 谁能想到,这一抗争,居然一条路都给走到了底了,好不容易才算是脱身出来。 有鉴于此,李怀在大周这边,自是要从最初的时候,就谢绝一切有可能引起麻烦的事,老老实实的窝着。 这时见老师似乎不信,李怀又说大实话了“跟在老师身边,我方能充实自身,学得能耐,不仅如此,诸多同门也都是一时人杰,与之相交,可以增益自身。” “你可真是诚实,+1槽点。” 这些也都是真话,因为气运金光和主角光环的关系,李怀跟在本身就有大能耐的人身边,是可以慢慢凝聚技能的,先前他在龙骧将军那就得了技能概念,有了练兵之能,只不过明镜先生太过高深莫测,到了现在,还没有哪个技能真的浮出水面,但千头万绪皆藏于睡下,李怀已可肯定,这位先生怀揣着不止一个高超本领。 至于这后一句,更是大实话,他身负几百槽点,耗费一百,就能从同门同窗身上抽取一个技能,比之当初在大宁冒着诸多风险,才从关之山身上得到技能,不知道要轻松多少。 当然了,关之山乃是大宁的顶尖人物,身上有五技,李怀身边的同窗,在荆州都算不上顶尖,只不过能被挑选过来,师从明镜,足见其能,其中佼佼者还是一技能傍身的。 若不是考虑到直接抽取,让同窗顷刻变作废柴,实在太过显眼,再加上留着槽点以备万一,同窗同门又跑不了,他早就已经动手了。 真诚的话,格外容易让人相信,至少能减少怀疑。 虽说明镜先生的表情,依旧是不见波澜,可李怀那位同窗杨焉,这有些轻蔑的说道“若只是这般志向,着实让人失望,原本看你的几篇邸报之文,还以为胸有丘壑,想要大展宏图!” 李怀闻言,笑道“有看法的人,未必就要大展宏图,也有可能只是有看法,便是有解决之法的人,也未必真的要去解决,倒不如写下来,让真有本事的人出面,又何乐而不为呢?” “推托之词!”杨焉摇摇头,然后站起身来,冲着明镜先生拱了拱手,又朝着旁边诸记名弟子看去,见他们一个个面有踌躇,“诸君,尔等可有人要出来说一说?” 众人纷纷摇头。 其中一人还道“我等也如皇甫一般,之前从未思量过此事。” 杨焉笑道“皇甫说他未曾思量过,我是信的,但你们说这话,主要是畏惧,觉得此事犯了忌讳,担心因言获罪,但你等便不曾想过,我等议论类似的事还少么?无非是找一片地罢了,若是那割据各地的雄主,因为这件事大动干戈,也未免太过好笑了,他们岂能忙得过来?退一步说,因此而寻事端,反倒是成全了杨某的名声!” 众人被他说得各有表现,倒是李开悟冷哼一声,道“那还请杨君诉来,我等也好洗耳恭听。” “我正要说,”杨焉并不在意,顺势就说,“若我来选,自是要选蜀地为根基!” “哦?”明镜先生眉毛微微扬起,“既然你有心要说,那就由你说说吧,不过为何要选蜀地。” “谢老师。”杨焉又行了一礼,顺势道“若是旁人来选,可能就要选个尚且无人做主的地方,又或者是没有强军之地。” 他说话的时候,注意到有几个人的表情略有变化,但并不意外,只是继续道—— “只是当前,放眼天下,哪里还有这种地方?莫非要去那极南的十万大山?那里穷山恶水,满是瘴气,人一到了,还没做什么,可能先就病死了!又或者是号称十万佛国的西域?那里远离中土,来回几年,人一去,便是整顿了西域兵马,来来回回也要几年,人吃马嚼,人还没到,兵马就先垮了,又或者去北方草原,与胡人厮混?向东出海,聚于群岛?” 他嗤笑一声,拉回了话题“北方诸强争霸,便有机会,也不明了,南方之地同样是两强对峙,吴地的孙班城,越地的王威兴,都不是省油的灯,那扬州占地广阔,但多为恶地,民口不多,已经承载不起第三家了,至于那西北凉州,因关中战乱,消息断绝,那位领凉州之军政的符将军,音讯全无,也不是好选择,唯有蜀地,可一展身手!” 李开悟则道“那汉中范皆养擅蛊惑民心,几代耕耘,声望隆重,不可动摇,而蜀中武甘,乃宗室之人,养民安境,不与人争,又如何让你有机可乘?” 他这一问,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有剑拔弩张的意思,但论道事常有,众人也不以为怪,反而津津有味。 唯独李怀听出点意思。 “好家伙,赶紧天下大势这下齐全了?难不成,这也是一场隆中对?” 第四百二十三章 已经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 由不得李怀不惊讶。 那隆中对,对未来几十年的天下局势做了梳理,在各方局面稍显端倪的时候,提出了一套可行方案,最后成功了,是以被人推崇。 但现在,自己与这些同窗,在这里听着前后两位明镜弟子侃侃而谈,依稀也有这么一种感觉。 所不同的是,前面的刘稳总论北方大战,将诸多势力注意分析,深入浅出,寥寥几句就将当时北方大战的险恶给描写清楚,而且其中布局,还是他亲自参与,是将过去之事,剖析了一遍。 而眼下的杨焉,也是在分析局势,而且说的是刘稳话语之后,剩下的那些,配合着李开悟之言,倒也是交代清楚了部分,只不过他所说的,是建立在一个架设的基础上—— “正因蜀中、汉中局面稳固,才可以动手,否则便如我这师兄方才所说那般,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不小心,稍有动作,就得被周围兵马围剿,相比之下,这汉中也好、蜀地也罢,都相对闭塞,里面的人没有参与中原乱斗,看着是休养生息了,但也有弊端,更何况,这两地也算是肥沃之土,可以养人,乱世之中,人为重!” “你未免将情况想的太简单了,两地能立,其他人不能吞并、染指,自有其能,不是那么容易动手的。”李开悟摇摇头,便就坐下来了。 蔡爽也开口道“蜀地看着安宁,其实也是无奈,被锁在群山怀抱之中,旁人进不得,里面出来也难,很可能只是做壁上观,待天下局势定了,再去通传,想要出蜀继而得天下,难!” 杨焉见着,眉头微微一动,续道“看你这意思,还有不服,只是你并未想到,老师之说让我等找个根基之地,并没有说,是直接送一块地盘出来,若是送地,我自是要挑最好的,不仅粮草充足、而且人口稠密,更艰地理占优,这样的地,哪里还有?自是要选一个各方折中的方案,占了地利,就有其他缺陷,我等只是在其中择一,况且只是论,并非真要去做,若做,九死一生!” 李怀在边上听着,倒也是渐渐品味出来,知道先前惊叹,有些早了。 “隆中对的诸葛丞相,当年也是年轻,做了规划,就好比游戏大厂画饼、画蓝图,然后再招人人手开发大作,蓝图画的大,最后没有开发出来,夭折了,那旁人只会说他胡吹大气,不切实际,但人家牛就牛在,把出吹去的话给实现了,配合部分预测,因此难得,而我眼前这些,除了那刘稳的分析,是依托于司马烨的卓越实力上之外,还有一个情况,就是这件事是发生过的,再分析起来,当显从容,但正当其时的时候,怕也不会这般潇洒,至于杨焉,目前来看,还是键盘议论,嘴上王者,没有微操……” 他在心里品评着,颇为自在,总觉得自己拒绝了刘稳招揽,又没有接下老师的话题,那这件事,也就和自己无关了,可以从容的隔岸观火,做个围观党。 接下来的事,就显得较为平淡了,在杨焉发话之后,其他人并没有跟进,也说一句我若是找个根基地之类的,而是就杨焉的举例,开始发表各种看法。 有些表示同意,然后是一二三点原因,有的则站出来反对,也是列举一二三,当然,更多的是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对,反倒是在那里就着一些细节进行分析,倒也是似模似样。 李怀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虽说他很清楚,比起刘稳从自己参与的真是战例中总结和陈述的经验,自己这些同窗的分析,不免有几分键军家的气息。 不过,他的这些同学们,文化底蕴还是有的,一个个家学渊源,满腹经纶,说起话来引经据典的,加上明镜先生的教诲,也格外注重内在的逻辑性,还颇有几分穿越前那些专家学者、教授讲师的气度。 比起枯燥的学习,和刀头舔血的沙场生涯,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反而是一种难得的休憩,乐得清闲。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随着明镜先生的一声轻咳,议论纷纷的众人同时停下的争论,只是有几个人却是面红耳赤,显是刚才的争论,已然让众多记名弟子分成两派,各持己见。 “行了,早课就到这里吧,为师今日所说的,你们回去可以想一想,但不要耽搁了功课,”明镜先生摆摆手,吩咐了一句之后,忽然看向李怀,“皇甫,等会你吃过早饭后,来这里一趟,我有话要同你说。” 李怀一愣,但还是点头表示明白,跟着就随其他同学一起告退。 只不过,明镜先生最后却将刘稳留下来了,师徒二人在屋中交谈,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李怀猜测,应该与司马烨的人南下有关。 “反正我是不会去的,在世外桃源一样的竹林中搞搞学习,不是比什么都强?就是不知道,老师让我餐后去找他,是因为什么事,我总觉得他今天看我的眼神不太对,虽说算上大宁的时间,我和他有一阵子没见了,可我现在也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想到这里,他又下意思的抬起头,看了看头上。 光环依旧,只是先前那气运凝聚成的小蛇已经不见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至少头上没有异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窝着学习,话说回来,先前几年,我练功读书,都还在正常范畴,并没有涉及玄学,希望这次能有机会涉猎一下,毕竟大宁那边平息之后,已经没有什么能让我着急、担忧的了,我可以从容的享受生活了,这里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生活节奏缓慢,退一步说,梦里我也能回大宁享受享受……” 这般想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整顿一番后,再去朝食,这亦是他在此处的习惯使然,只是等他一进门,表情骤然一变,随后赶紧迈步其中,快速关上房门! 这还不算完,跟着又小心贴在门边,仔细倾听,确定没有人在外面,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而后便满脸怒意的朝屋子里看过去,嘴里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在他的面前,单膝跪着一名穿着紧身衣的女子,身材曼妙,面容清秀,依稀能看出几年前钱淼的样子。 “少主!出大事了!所以我不得以,只得冒险前来!” 李怀听到这里,便一哆嗦。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不是组织出事了,是您! 李怀这一惊非同小可! 若是其他人跑过来,跟李怀说出事了,李怀可能只需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向自己的几位老师求助,让他们保自己一下,可钱淼来说,他就不得不考虑考虑,是直接卷了铺盖跑路,还是不拿铺盖,直接就走了! 这钱淼是什么人啊? 按理说,此人算是自己的家仆,和自己的关系,还颇为亲近,如今又生得格外标致、清秀…… 呸呸呸! 李怀暗暗摇头。 这钱淼的祖父钱支,乃是前朝复国组织的骨干成员,和阜阳李怀(本世界设定)长大的甫叔关系亲近。 在甫叔忽然有事离开之后,李怀便投在了那龙骧将军文景的门下学习兵家之法,结果钱支忽有一日找上门来,先是口称李怀为“少主”,一副恭敬的模样,可不等李怀高兴,竟惊恐的发现,自己这个“少主”,主的乃是那前朝血脉。 这血脉给李怀带来的,可不是什么好处,而是实实在在的坏处,原因就是那钱支一副随时打算搞一场大事的架势,着实让李怀心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暴露出来,牵连到自己…… “出什么事了,你给我说清楚!”一念至此,他到底是坐不住了,“先前钱支他们便几次说要搞大事,每一次都闹腾出了动静,然后被各方围剿,最后匆匆结束,闹得一地狼藉……” 钱淼本已站起,闻言立刻跪地抱拳,低语道:“还望少主明鉴,我等本意,也是为了复兴正统,为了让您能得回原本的东西!” “打住,打住,”李怀摆摆手,“先说到底是什么事,这个是最要紧的,切莫耽误时间,不然真有个什么好歹,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得及时知道,才能把握局势,有所决断。”是的,是马上跑,还是等等跑,咱得先知道局面才行啊! 钱淼这才明白过来,然后赶紧道:“少主不要误会,并非是咱们组织这边出了事,而是您这边有了事!大事!” 李怀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这还是他经历了众多战阵,已经养出了气度,否则按着刚穿那会的性子,怕是已经瘫了。 “我出事了?你们没暴露?反而是我暴露了?这……” 他顿时心有悲愤,想着自己一直以来低调存点,宅着为学,老实的不能再老实了,这几年来,就没搞过事,结果还能暴露?这原因还用想?肯定是你们搞事,我背锅啊! 越想,他这悲愤越是浓烈,想着自己本来是来求玄学指点的,搞到现在,问题解决不了,学校是待不下去了。 可随着钱淼后面的一句话说出,李怀又重新镇定下来。 “少主,其实这次,主要原因,是因为那《水浒英雄传》!” “哦?”李怀深吸一口气,露出了定襄侯一样的表情,“详细说说。”心里却忍不住嘀咕着,你说话不能一口气说完么,非要一段一段的,吓唬人很好玩么? “是!”钱淼抱拳说着,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李怀,就在方才,她从这位少主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威严,那种气度,让她想起了前些时候见到的那几位大人物,可那都是真正沙场厮杀、手握权柄与兵马养出来的气度,自家这个少主,是如何能有的? 不过,想归想,钱淼自是不会询问,转而回答着对方的提问:“少主,您所著之水浒,如今可谓风行,不仅仅是在荆襄境内,便是境外都有众人追捧,听说最远都流传到了燕赵之地,人人称赞,也都想要一睹还债楼主的真面目。” “难怪,最近汇聚过来的人念气运稍有增长,不过距离问题终究难解,途中损耗不小,到底不比荆襄就近的效果,”李怀听着,却不免唏嘘道:“可惜,还债楼主是注定不能露面了,话说回来,那水浒在荆襄这边,可是近乎于了,虽说现在解禁了,那些茶肆楼宇又有说书先生说了,但我这个还债楼主的通缉尚尚为解除,你说的出了大事,该不会是这本书,又一次被封禁了吧?” 一说到这,李怀就有些恼怒。 他当初连载水浒,中间也算是小心翼翼,盖因那中间可是有好大一段剧情,写的是梁山好汉如何聚义叛变,玩的都是杀人放火、逼良为盗的勾当,所谓一百单八将中好人有限,道德感淡漠的很。 这东西若是大一统时期拿出来,那自是没有幸理,在现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被有心人推动推动,还有点生存机会,只不过李怀没有想到,随着地方派系势力起伏,区区一本,居然被人当做了权争工具,随着荆州世家大族派系的壮大,拿着水浒去攻讦兵家派系,所以被封禁了一段时间。 作为作者的还债楼主,也就跟着遭殃了,成了通缉要犯。 不过,还债楼主本就是笔名,倒也无伤大雅,况且李怀要的是笔名带来的气运汇聚,只要有人看书,便是被一地封禁了,也不算多大问题。 即使是封查最严的那阵子,依旧有大量的气运汇聚,虽说杂乱无章、三教九流,但连绵不绝。 况且那书几年下来,虽然断更了几次,但终究是更新完毕,随着最后峰回路转,梁山群盗受了招安,还替朝廷南征北战,损伤不小,最后作鸟兽散,整个作品的性质在官方看来,已然有变,加上荆州兵家派系暂退,被逐出权力核心,那世家派系中喜好此书之人默默推动,终于那位荆州之主亲自出面,大手一挥,解除了封禁。 但好死不死的,对李怀这位还债楼主,却是半点都未曾提及。 “这情况,可不是这般简单的,”钱淼说着,“阿祖说,之所以不为少主解禁化名,乃是因为这荆州府内的有识之士清楚,水浒风行,您可以汇聚民望之念,长久下来,必成气候,偏偏您隐匿在暗,他们派出的探子几次搜寻,都找不到您的踪迹,所以只能封堵,但当下这事。” 李怀摆摆手,道:“这便是了,他们封了我名,却又堵不住百姓听书、世家子看书,又有什么好担心的,能有什么大事?” “今日这事,还不一定与荆州府有关,却可动摇您的根本!”钱淼神色凝重,吐出了一个情况,“乃是有人冒名顶替,自称还债楼主,招摇撞骗!” “什么!” 李怀勃然变色,眼中几欲喷火。 “盗号的?!” 第四百二十五章 楼主之名,岂容篡夺? 对于盗号之人,李怀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穿越前,亦曾因此而深受其害,差点身败名裂! 须知,李怀前世,也是有读者群的,结果因为盗号,不仅发送了大量违法乱纪的消息,更是害得自己被封号,不得不用小号重新进去,以正视听。 令人心寒的事,原本每天都蹦不出几句话的群中,一听闻此事,立刻便热闹起来,一个个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几个管理更是轮番上场。 可怜李怀一介群主,本是群中至强之人,手握权柄,出口成宪,奈何本尊被封,以化身出面辟谣,已是失了权柄,面对权限阵营,不得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当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有介于此,现在一听钱淼所言,那心底的伤心事被勾动出来,哪里还能自持? “何人这般大胆,简直岂有此理,我李怀便是拼着这个小号不要了,也要将那人绳之以法,不对,只是这样尚不能解我心头之恨,但一切还要等抓住此人才行!” 听着李怀满含恨意的话,钱淼松了一口气,虽说她并不能十分理解所谓“盗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李怀话中的恨意还是能清楚感受的。 于是,她便说道“听您这般说,属下就放心了,看来您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牵扯众多,很有可能将您先前的积蓄,尽数掠夺一空,本来属下想着,您先前对那水浒之事,都颇为听之任之,并不如何在意,还担心您不够重视,现在算是放心了。” 李怀品出了一点味道,遂问“你这话,具体是指?那人冒名顶替,还有什么更坏的影响?比如给我的熟人发送一些信息之类的?” “类似,”钱淼点点头,“详细的情况,属下也不甚了解,毕竟属下也只是听阿公说叨了几句,还要等您与他见面之后,才能知晓内容,不过大体上,我还是知道一些的,比如说……”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露出了回忆之色,然后才道“说是您靠着‘还债楼主’这个名号,已传了出去,并且开始收拢民望,虽只是依托于话本的繁杂之念,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话本中的内容会让人觉得越发真实,最终会有人相信真有这许多人,那个时候,民念便会产生质变,可有个问题,就是您之前并无现身之举,这个名号,更近似于某种记号,没有实体,民众心中的还债楼主,可能各有形象……” 李怀眯起眼睛,他忽然觉得钱淼的这种描述,和前世他写过的一种小说越发接近了。 “没有具体形象,却传出了名号,就像是一种信仰散播出去了,却没有具体的偶像、人形,时间久了,就会形成一种泛信仰啊,这不是奇幻类,诞生神祇的过程么?” 那边,钱淼则继续道“若是您一直隐藏身份,到了最后,愿力汇聚之下,据说能产生大能,阿公说可能是依托于您所写之内容,而诞生的某种……某种什么通来着,总之,会有大好处,即便是用来召集人手,争霸天下,也能事半功倍!” “还有这等好处?”李怀不由动容,他隐隐猜到了,那个什么通,怕是个不得了的技能概念,“这本书的衍生世界,这是要彻底暴走不成?不行,现在所学,皆为百家显学,里面有经世致用之能,却不怎么涉及玄虚之道,得想办法学点,不知道明镜老师,是否愿意传我……” 钱淼接下来的话,就提到了危险“不过,这种不显露身份的情况,往往不能持续下去,一者,是容易被人遗忘,乃至最后您所著作品,失去了名号,变成佚名,难以不朽,又或者像是现在这样,有人冒充,那人还显露面目,旁人有了具体的思念对象,那民念自是要有所倾斜,最终篡夺了您的权柄。” 李怀怒道“简直无耻,这名号,便是我不用了,但也不容易他人染指!”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钱淼,问“你说那人显露了自身形象?”他挑了挑眉毛,“他不怕被通缉捉拿?” “这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是成了荆州蔡家的座上宾!”钱淼抱拳拱手,“这亦是当前最为要紧之事!” 李怀沉吟了一下,道“这里面有古怪,怕不是个陷阱?只是那还债楼主的名号,我本打算就此略去,未来不复用起,旁人自是无从捉拿,但现在这样,岂不是为旁人做了嫁衣?” “正是如此!”钱淼点点头,“若无此人冒充,少主便是不复更著,亦无需担忧,可以换换聚念,但现在这般,却是不好办了,今日来此通报,就是告知您此事,之后如何应对,还请少主思量之后,给个准信!” 李怀点点头,正要说什么,但门外忽有脚步声传来,他不由一惊,赶紧摆手,道“有人过来了,你先……”一转头,钱淼已是去了“……离开。” 吱呀。 这时,门被推开,一脸不情愿的杨焉走了进来,将手中拿着的一本书册递了过来,嘴里道“老师让您先去他那里。” 李怀接过那书册,低头一看,见上面赫然写着“传名录”这三个字。 “这是什么?” 杨焉就道“这本书,是刘稳带来的,记录着北边几个势力头目的生平,乃是老师让他收集整理的,也不知道为何要让我给你送来。” 李怀心中一动,看了一眼手中书册,跟着道“老师现在就叫我?可我尚未朝食。” “老师给你备下了,让你过去用,”杨焉说着,忽然眯起眼睛,“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让老师这般着紧你?” 李怀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啊,也是一头雾水,杨君,你最是知晓老师心思,不知道你有什么猜测么?” “老师心思高深莫测,哪里是我能揣摩的?”杨焉摇摇头,转身就走,“你既不愿意说,我也不问了,反正早晚被我推算出来,行了,我先走了。” 等杨焉一走,李怀深吸一口气,心中思量着,有些拿捏不定。 随后,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快速翻开手上书册,扫了一眼。 见开头就是几个名字,什么章显、郭集、李干、陈涛率等,但最后,他目光移动,视线锁定在一个名字上。 李罡。 第四百二十六章 若为诸侯,尚未晚矣 李怀也在这大周荆州,也已经待了几年的时间了,期间,他除了积累槽点,便在为学,期间看了不少书籍,也知道了一部分历史。 按照书籍描述和暗示的内容来看,前朝被大周篡夺下来之后,原本的皇族几乎遭遇了灭顶之灾,拥有继承权的直系宗室几乎被屠戮干净了,旁系也死伤殆尽,只有一些边缘和远方血脉得以幸存,其中的一部分还试图投靠新朝统治者,不过大部分都在付出了惨痛代价之后潜藏了起来。 他们或者远走高飞,或者隐姓埋名,几乎不见踪影,连名姓都没有几个人提了,最近两年最有名的,可能就是方才听到的那个李罡了。 不过,李罡具体是怎么回事,他的前朝宗室身份是真是假,和原本的嫡系血脉有多少关联,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好,李怀无从得知。 只是,从说话时几个人的表情,还有只言片语中来看,那个人的身份并没有得到证实,而且能够存活下来,甚至成一定气候,有人追随,积蓄出名望,里面还有一番故事。 “主要是衍生出大周世界的这篇文,实在是太监的太快了,几乎就搭了个架子,写了几个小故事,主角都不算出了新手村,就没有后续了,导致这世界自行补全的地方太多,连神秘力量都出现了,着实是让人头大……”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又想到了那个理论上的主角。 “因为太监的太快,原本的主角在某种程度上而言,都还没来得及发迹,这要是按着他开篇一直到我太监这期间的配置来看,怕不是一出场,稍微嚣张个几下,就要被人给捏死了,真是惨啊,只是如此一来,我如何再得一个光环,或者其他技能?唉……” 关于主角的事,目前还不是他需要关注的重点,真正的重点,是借助这个世界的特点,来解决当下面临的问题。 “事已至此,也就没有必要纠结了,主角什么的等碰上了再说,我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处理好,这个李罡的情报,最好多了解一些,至于其他那些割据的诸侯,有机会了解,也不能放过,既是乱世,未来不管是找个地方苟着,还是找个大腿抱着,总归一句话,得先养望,学本领……” 一念至此,他终于迈开步子,朝外面走去,只是走到一半,又烦恼起来了。 “正常来看,自是如此,如果我真的是皇甫怀的话,但我恰恰是李怀,也不知甫叔、钱支那边,关键时刻会不会掉链子,还有那个冒名顶替的家伙,总也得想个法子应对一番,否则放任下去,还不知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边走边想,等出了门,走到走廊之上,李怀忍不住叹息起来。 “本以为大宁那边完事了,可以安享清闲,结果大周这边这又闹腾起来了,我果然是个劳碌命啊。” 感慨之中,李怀终于来到了方才早课的屋舍门前,却被告知,明镜先生已经回去书房,让他到那边见面。 “书房?”李怀不由诧异,继而询问那通报的仆从,“我自杨君口中得知,老师让我过来,还准备了朝食,书房乃是庄重之地,岂能就食?可我腹中饥饿……”他并非言及假话。 虽说他在大宁那边待了一阵子,每日都吃饱喝足,但在大周这边的身子,与那边意识是同一个,但身子骨却不相同,吃的饭自然不能想通,他是真的一夜未食,加上早上先是早课,跟着情绪大起大落,加上思索、思虑,耗费不少,这会是真的饿了,而明镜先生自有规矩,在书房这等地方,是禁止进食的。 “皇甫少君莫担心,主上已有安排,你只管去便是。” 得了那仆役的回应,李怀心头诧异,但最后还是点点头,赶了过去。 明镜先生的书房,在院落靠里面的位置,整个竹院,其实近似于一座庄园,外围以翠竹包裹,再往外面则是一圈围栏,时常有家丁巡查、走动。 而竹林深处,宅院高墙之间,其实有诸多岔路,距李怀所知,这些个岔路之间暗藏奇门遁甲之法,更有诸多玄虚门道,若是有人领兵来攻,便会进退维谷。 李怀没有带兵在其中行走,只是大周不同于大宁,古怪之处颇多,他也不敢不信,只是行走期间的时候,时常寻思其中原理。 这岔路各有所通,路两边分布着几个单独的院子,那就是众多学生和记名弟子的住所了,再往里面,几个连着的屋舍,才是明镜先生的书房等处,并不与其住所和早课的那件厅堂在一起。 李怀来了之后,根本不用去通报,就有等候在那的仆从过来,先是见礼,然后就领着他往里面走,去见明镜先生。 那位先生此刻坐在书房中央,煮着茶水。 “见过老师。”李怀快步过去,行了一礼,起身打量,不见刘稳身影,不由在心里划掉了一个猜测,但对于这位老师的真实目的,却更加疑惑了。 “做。”明镜先生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坐。” 李怀也不客气,直接就在旁边找了个垫子,跪坐下来。 明镜先生依旧在摆动着茶壶,但嘴里却说着“让你过来,也没有他事,方才给你送去的书册,可曾看了?我知你天赋异禀,有过目不忘之能,这读书记语,最是擅长不过,想来里面的东西都已记住了。” 李怀赶紧道“学生读书不求甚解,只是强记,老师曾经多次提醒,如今已是注意了。” 明镜先生终于停下了手上动作,他抬头说道“这没什么,有些东西,书中能给你,有些则不能,但无论如何,你若是将书中内容记下来了,总有机会能领悟,须知,当世有多少人家,求一书而不可得,又有许多人乃是一部经文传承,铸就了世家,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先有人记住这些。” 说话的时候,示意李怀准备斟茶。 李怀点点头,伸手抓住茶壶,但心里却暗暗发毛,因为他发现,这一次单独相处,自己这位老师的态度和用词,都有了变化,其中原因…… 他浮想联翩。 不过,不等他深思,明镜先生的下一句话,就将他的全副心神都给惊住了—— “你若也想称霸一方,为诸侯之一,当下实并不算晚。”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有鳞无爪,曰蛇。 “老师……老师何出此言啊?” 李怀手一抖,那茶壶差点让他甩出去,但好在长久以来的演技,终究让他镇定下来,压制住了心头的震颤,随后僵硬的面孔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心中,是真有一些惧怕了。 毕竟钱淼才刚刚离去,自己的背景又非常敏感,真要是被发现了真实身份,而且还是被自己的老师发现,那可是不得了了! 要知道,即便大周乱世有再多古怪,但一些古代社会的基本原则,依旧是贯穿其中,比如人人皆知的“天地君亲师”。 老师,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对于个人来说,是有非常重大的影响的,尤其是此世本就强调养望,强调名望。 而一个人的好名声,往往脱胎于其个人能力,但也有一部分要符合当代主流,符合时代价值观和道德观,其中孝道、师道无疑是重中之重。 若是一个不小心,在这上面翻车…… “那我就只能改头换面了。” 明镜先生看着自己的学生,微微一笑,道“莫担心,也莫害怕,为师终是你的老师,自从你给为师端了茶,你我师徒名分定下来,自此便是兴衰相连了,日后你若是有了成就,自是不会忘记了为师,可若是你闯了泼天大祸,为师纵不被连坐,也必受影响。” 李怀闻言,又镇定了不少,但还是道“老师说笑了,学生当下之念,唯留于书院,在此为学,向您请教,别无他想。” 他担心这个古怪世界中,自家这高深莫测的老师,真有个什么奇特的能力,能看穿人心,又或者能去伪存真,那自己再说些个假话掩饰,就是自找苦吃了,索性说了心里的实话。 他可不就是想在书院里安安稳稳的,如非必要,最好都不出去,直到天下太平,借此躲过、避过诸多烦心事,除此之外,就是请教玄学,搞清楚此世奥秘,探究气运奥秘。 “在为师这里,就无需这套说辞了,”明镜先生却只是摇摇头,露出一副洞悉真相的笑容,“这人之心思,往往表露于相,不过表情和言语可以掩饰,但心中之势、身边之势、与背后之势,是无从隐藏的,你不曾学过藏气之术,是以不明关键,实际上,自你心中有了决断,立下了志向之后,为师作为与你关联之人,就已是能看出端倪了。” “???” 李怀听着,当真是满头雾水,想着您老人家这话到底何意?您就不能说个我能听明白的吗? 但是联想到对方话中暗暗提及的什么“身边”、“身后”,李怀忽然心中一动,不由暗暗叹息。 看来,还是暴露了,这话岂不就是在暗示? 是了,在自己身后的,正是钱支等人,严格来算,乃是前朝余孽,方才老师还特意让那杨焉送来书册,里面罗列诸多诸侯,唯独那李罡不算占据一方,乃是依附他人,却也有详细生平,这等暗示,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一念至此,李怀便觉得,自己是想通了,明了了。 “老师……”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最后拱拱手道,“还请老师教我!” 这般直接的说辞,必然是有风险的,只是李怀毕竟身怀槽点,真要是情况不对,大不了一个回溯,重新选一个对话项,毕竟这galga他不是没玩过,深谙其道。 明镜先生听着,却是微微一笑,点头道“你既然请教,为师自然不能不说,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一点你需明白,便是这所谓气运,实乃是结果,虽有些时候有妙用,但大部分还是旁人观之才知,是以有道行之人,都会熟读藏经,以隐根本、正自我。” 李怀听闻,心中一动,想着这藏经听名字就知其用,莫非还能用来隐藏自身,不让旁人见到?又或者,按着先前的思路,是用来隐藏自身之气运的? 思虑至此,他便直接问出。 “为师教你的,并无多少玄虚之学,你能从里面领悟出什么,也全看你自身,”明镜先生并没有直接回答,反倒是话锋一转,“只不过,你若是想要离去,眼下这个机会,却并非良机。” “???” 李怀再次疑惑起来,他想着自己并无离开之意,眼下的机会,是个什么意思?继而便意识到,自家这老师口中所言之机会,十有就是那位刘稳师兄的到来,以及相关之事。 果然,明镜先生跟着就讲道“龙骧南下,如今也算是站稳了跟脚,司马烨派人前往,所为的,可不光是履行诺言。” “不是为了履行诺言?”李怀眼睛眯起,心中一动,“如此说来,莫非是来算计那位荆州之主?” “你看得很准,果然是用了心的,”明镜先生笑了起来,并不继续说下去,转而道,“为师方才说过,你若想要为一方诸侯,尚有机会,那便是利用这些已有诸侯之间的矛盾与争斗,因为他们绝对不会停歇,只不过你尚无人脉基础,没有足够的民望,纵有志向,也是枉然,更何况你并无大族出身,这乃是一大劣势,所以只是长蛇之相……” 李怀越是停下来,越是感到迷糊,不过等听到后面,却是悚然一惊。 长蛇? 他的眼睛猛然瞪大。 自己此番穿越过来的目的之一,不就是所谓“长蛇”吗?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趁着明镜先生语句停歇的间隙,抓住机会问道“敢问老师,这长蛇之相,有什么说辞?” “蛇,细且长,有鳞无爪,于尘土中蜿蜒前行。”明镜先生提了这么一句,忽然从大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李怀,再次话锋一转,“刘稳此次过来,乃是求助为师,让你同行,若你未曾立志,自是无妨,但既已动了念头,那就不放任你前往了,否则便是长蛇入泥潭,看着随性,实不得自由,反要污而沉沦。” 李怀将那信接下来,低头一看,才知是一封请帖,抬头看向明镜先生。 明镜笑曰“你也有一年多未去荆州了,如今那边又有热闹,此乃荆州之主让人送来的邀请,为师不去,由你代劳,正好避了刘稳之请。”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旧地重游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到底是为什么呢?” 行走在街道上,李怀陷入了沉思,丝毫不理会不远处,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打量自己的身影。 在他的身后,跟着两名仆从,亦步亦趋,但并非是他李家的仆从,而是明镜竹院中出来的仆役。 其中一人还出声指引,在李怀朝着一处巷子拐弯的时候,指正方向。 “好些时日没有来城中了,以至于连道路都不甚认得了。”李怀回头笑着说了一句,倒也不是矫情。 他原本在荆州城中居住,住的是龙骧将军的别院,外出来去,去的地方实不太多,毕竟是寄人篱下,加上那龙骧将军所属之文家,还有诸多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时时刻刻想要打压一下。 如此一来,有些地方李怀虽然去过,但最多只是走过一两遍,这城中比较有名的地方,去的也不多,有些也仅仅只是路过,在那明镜竹林庭院之中生活了两年多的时间,前天时间都在大宁折腾,虽说记性很好,但在不刻意调动记忆的时候,还是会有一定偏差的。 跟着出来的两名仆人也笑了起来,其中那个叫司徒允的道“少君所言,我等心中明白,您这两年都在主上身边为学,专心不二,对这些繁琐之事记得不清,也不算意外。” 几人这般说着,继续前行。 不过,走着走着,李怀脚步忽然一顿,因为他看到了一处熟悉之地。 “这灵鹤茶肆,居然还是这般热闹。”看着前面那进进出出的屋舍,李怀笑了起来,转身问那司徒允道,“不知道,如今这茶肆之中,是何人在说书?又是说的什么书?” “原来您也知道这灵鹤茶肆的妙处,”司徒允笑了起来,“如今这茶肆中的支柱有两位,一位,便是那名满荆州,甚至名传外地的谷大师、谷先生,另外一位,则是这位古大师的徒弟,唤做徐怀安。” “谷大师?”李怀微微一愣,很是意外。 他自从连载水浒,并且将那剧情渐渐写到要紧之时后,就甚少去往茶肆听书,甚至几乎就不履这般场合了。 一来是避嫌,二来,是那龙骧将军当年渐渐失了荆州之主的眷顾,被诸多势力围攻,文家上下,稍微有一点动作,都有可能被人抓住大做文章,而李怀当年在邸报上几篇文章那么一些,更是被不少人视为眼中钉,乃是没事找事的重点对象。 久而久之,他只是供稿,并不听书,脑子里剩下的,就是几年前的说书界格局了。 现在甫一听局面这般,不免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首次对五六年的时间,有了直观的印象。 一念至此,他不由就问道“不知道,原本这灵鹤茶肆中颇为有名的英先生,如今何在?” “英先生?”司徒允闻言思索了一下,“是有这么一个人,听说还是谷先生的老师之一,只不过几年前因事离开,不知去向,有些人还传闻,说此人暗中犯事,被官府的人给捉拿了。” 李怀这下就留心起来了,顺势追问起来“可是因为?听说前几年有一部流传度很高的话本,名为水浒英雄传,但最终被封禁,因此牵连了很大一波人。”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本书如今也已经解禁了,”司徒允点点头,“那书着实是难得的佳作,话本经过几个版本的流传,也是令人沉迷,比如现在这位名满荆州的谷大师、谷先生,就是说水浒起家的,不过那位英先生,却不是因为水浒这件事而走,具体是什么,小人亦不知,那被抓之说也只是传闻。” 李怀便点点头,跟着又问道“说起来,你说谷先生是说水浒起家,那当初水浒被封禁,各方牵扯的时候,他没有受到波及?居然还能完好到现在,更是功成名就……” “这事确实离奇,不过就不是小人能知道的了,”司徒允摇摇头,跟着又道,“不过,当初小人对此事也曾经好奇过,并打探了一番,得了不少说法,有的说是谷先生提前得了消息,所以提前一个月,就不说水浒了,也有的说是水浒事发,就是他告的密,更有人说法,说是这位谷先生和几个大族有某种约定,总之,众说纷纭,也没个定论,时间长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怀还是点头,随后笑道“听你这番话,至少有一点是能确定的,那便是你也是个爱听书的。” 司徒允闻言笑了起来,点头称是。 说话间,几个人也就走到了灵鹤茶肆的门前,听着里面的阵阵叫好声,李怀又问“听着这般热闹,不知里面在讲什么?”说话间,他转头往里面看去,见乌压压的一片头,人数众多,“这人感觉比当年说水浒时,还多了不少,不对,是地方扩大了。” “少君好眼力,”司徒允点点头,“正是地方变大了,这茶肆的后面,本来还有两家店肆,本不是挨着的,这几年中陆续被这茶肆的东家给买下来了,打通之后,又稍作修整,扩大了这厅堂,也就能承更多的人了。” “还是个有运营之心的。”李怀点点头,便停步驻足,朝着里面看了过去,见站在高台上说书的,乃是一陌生面孔,年龄很轻,这会正在台上起身行礼,眼瞅着是刚说完了一回,正要下去。 司徒允就道“至于里面现在说的书,乃是最近风闻流行的一部《往生制》,讲的乃是沙门传奇,涉猎异域风光,颇为有趣,只不过今日能有这许多人聚集过来,却不是因为此书,此书固受追捧,但尚不足以让各方人来。” 说话间,又有不少人走了过来,入了那茶肆之中,李怀见着已然空无一人的内堂台子,心中一动,就道“水浒既然解禁,必有不少人复听,莫非那位谷先生……” 他话还没有说完,曾经见过几次的谷褚,就已经走了上来,身后坐着四个美婢,拿琴端筝。 顿时,在李怀的眼中,淡淡民望化作金光,升腾而起,朝着荆州中央飘荡过去! 他顿时一转身,朝着那茶肆里面走了过去。 第四百二十九章 窃者猖 比起五六年前,此刻的谷褚,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不仅蓄了须,身子也发了福,只是那股气度,却从容洒脱。 他往哪里一站,不需要说什么,下面的便就欢笑起来。 而后,他微微抬手,人群就安定下来,然后女婢弹唱起来。 “上回书说道……” 著书立说,名传天下,乃录青史,不朽不灭。 这等说辞,在其他地方,在穿越前的古代,都只是一种形容,一种精神上的比喻,但在大周乱世,李怀却不能肯定,这话是否是单纯的形容。 但至少有一点,李怀还是知道的,并且是亲身体验过的——那便是经他之手,诞生于此世的水浒传,从头到尾都打着他的烙印。 而在一个民心向往能够聚集气运金光的世界,追星族、粉丝的念力固然孱弱繁杂,但只要数目够大、情绪足够激动,还是颇为可观的。 所以之前这众人听水浒、看水浒,都有气运产生,尤其是众人聚集的时候,气运更是浓烈,会在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中,朝着自己汇聚。 只不过,这个过程很慢、每一次汇聚过来的也不多,但也因此,李怀才不敢再次轻易涉足说书之地,就是怕那些能够观气的异士,发现端倪,知道自己便是那还债楼主。 “但没想到,现在这气运居然如此浓烈、快速的形成,这还不算,更关键的是,不朝着我飞过来,反而朝着城中汇聚,那里就该是冒名顶替者所在之处了吧?” 司徒允等二人则过来道“少君,您要去听书?这怕是不好吧,已然与那位州牧府吏员有约,当先去……” 李怀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先去听听,我倒是好奇,那水浒后面的剧情如何,也耽搁不了多久,不碍事,咱们毕竟今日来的就早。” 司徒允二人对视一眼,最后一人叹气,一人摇头,跟着两人就跟了上去。 李怀走进来之后,听着屋子里众人的喝彩,很多人更是一脸期待,就点头道“当初这水浒被封禁,是讲到了一半吧,好些个人都没有听过后面内容。” “是这个理,”司徒允在旁补充,“不过,也只是这街上的寻常之人,有些个有门路的,在封禁期间,还是找来了后续的文本,偷偷的看完了,也有不少权贵人家,私底下还联络了说书人,在其私宅中诉说话本,话说回来,也不知那还债楼主到底有什么心思,书本封禁了,却还是将后续之书给发完了,并且找了人传播……” 李怀却道“若是不写完,这后续内容不清晰展现出来,又如何能有解禁之日?” 司徒允一愣,最后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还是少君您看的通透。” 李怀跟着就说道“不过,你说那还债楼主心思难测,不知缘由,怕是难以探查真相了,毕竟这人一直不以真面目示人……” 司徒允却笑道“少君,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先前您专心为学,两耳不闻天下事,有些事不曾听闻,那还债楼主固然行迹隐秘,过去不曾暴露自身,但如今却又不同,他已然现身……” “哦?”李怀做出惊讶之色,“他居然现身了?我听说此人还在被通缉之中,居然现身?那现在想来是被人捉拿之后,下了牢狱?” “听说不是,只是咱们也没有详细情况……”司徒允说着,便听起那说书人之言,慢慢入神,可还没多久,身边的李怀再有动作,居然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司徒允一愣,与同伴站起身来,跟了上去,只是走的时候,还颇为不舍的转头,朝着那位正在说的口沫横飞的谷先生投去了一眼,随后收回目光,快步跟上了李怀。 “少君,您不听完?” “无需听完,需要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还是去见该见得人吧。”李怀回答了一句,人已经走了出来,然后太抬手朝着城池中央的方向指了过去,“说起来,你可是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司徒允顺势看了过去,随后摇摇头道“少君说笑了,谁人不知,那边乃是荆州府所在之处。” “荆州府,”李怀点点头,“我几年前倒也去过几次,见过荆州之主,没想到转眼间,物是人非,已是一代。” 司徒允低语道“少君可是想起了那位将军?” 李怀笑道“便是一切不变,龙骧将军一样也会被排斥出去,只不过原本还能勉强掌握,当下不同了而已,兄弟年岁不同,情分自然也不同,行了,咱们尽快走了过去吧,”他又看向司徒允,“方才我见你面有不舍之色,莫非是想要听完这一回?” “少君说笑了,这一回,其实我早已经听过,”司徒允微微一笑,“少君莫看我乃一仆役,但主上待我等不薄。” “明白了,”李怀迈开了步子,边走边说,“话说回来,你方才提及,那水浒的作者还债楼主已经现身,而且还未入牢笼,那若是有机会,当要见上一见,实不相瞒,我倒是想要听听他是如何创作水浒,后续又有什么打算的。” 司徒允精神一振,道“正该如此。” 三人说着说着,加快了脚步,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那城池靠近中间的一出。 “这里乃是州牧府之侧,为诸多僚属办事的衙门,咱们要去的地方,为新近设立的,名为聚贤馆,乃是荆州之主用来招揽各方豪杰、名士之地。” 耳中听着司徒允的介绍,李怀的目光,却依旧锁定在那不远处的高院之上,他微微眯眼,看着不断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金色光辉,眼睛里闪过了怒意。 这些金光中的一小部分,垂落下来,落在李怀的身上,但大部分还是投入到了府邸之内。 “这假冒之人,果然厉害,居然堂而皇之的在州牧府中吸纳气运,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明堂!” 尽管心中恼怒,但李怀很清楚,自己在大周世界没办法随意行事,没有定襄侯的爵位,也没有诸多人脉、权柄,当前,还是要先搞清楚局面,步步为营。 “不过,想要破你这假冒之人,也不算难事,只是要先确定,这不是什么陷阱才行!” 这般想着,他视线一动,落到了聚贤馆的门上。 第四百三十章 聚贤 “这位荆州之主,与之前那位比起来,可是半点都不着眼了,这‘聚贤’两字一用,便是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朝着那门口走过去的当头,李怀低声对司徒允说着。 司徒允点点头,旋即道“不过,能来此处的,也不是一般人物,而且荆州本就是文萃之地,虽不如颍川等地,但在这西边、南边,还是数得上号的,确实也有不少能人,野有遗贤。” “呵呵,就是不知道,这馆中有多少是典藏,多少要被启用,更不知道这里面的甄选标准是什么。”说话间,李怀已经走了进来,与此同时,他的双眼深处闪过一点金光。 霎时间,整个聚贤之地的景象便骤然一变,淡淡的光辉在周围流淌,其中不乏颇为刺眼的流光。 李怀按着过往的经验,只是稍微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些光辉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心中暗道“没想到啊,这里还真聚集了一些人才,给荆州之主的势力带来了气运,大概真的像司徒允所说的那样,这荆州作为南北要冲之地,着实有不少隐藏起来的贤才,还有这几年未经战乱,也把不少逃避乱世离乱的世家士人、寒门子弟给吸引过来了。” 结合自己掌握的情报,李怀很快就梳理了思绪,而在思虑的同时,他下意识的朝着司徒允看了过去,结果这一看,不由一愣。 却见此人身上有淡淡青光萦绕,宛如缕缕青烟飘扬而起,朝着上方汇聚。 “这是青云直上?没想到这个司徒允也有这般前程?也对,方才我与他一路交谈,此人对答如流,不仅涉及诸多消息,还有自己的思索、推论,确实不是一般人,这也从侧面看出老师的不凡了,听说这个司徒允过去也是书童之流,能有这般造诣,和老师的教诲定然是分不开的。” 这般想着,李怀又朝着和司徒允一同过来的那人看了过去,入目的却是有些寻常了,只能说是中人之姿。 这等反馈,在仆役之中可谓佼佼者了,但比起一些人杰是大有不如,至少就远远不比上旁边的司徒允。 “这才对,来此处的路上,从这人口中也已得知,他并不是自幼就在竹院中侍候的,算是乡党族人,是后来投奔的,并没有得到老师多少交代,而且来的时候年龄已经很大了,就算是在边上旁听,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出息了……” 在李怀打量着周围和两个随行之人的时候,司徒允与另外一个人已经走上前去,和这聚贤馆之人接触了一下——那人年龄不小,留着呼吸,看着是门房之流。 此人与司徒允两人说了几句之后,就朝李怀看了过来,然后拱手抱拳,道“请君子稍待,小人这就进去通报,在此之前,还请几位在这里等候,实在是此处自由法度、规矩,里面有不少贤才英杰,可谓荆州精华,不好轻易接触外人。” “你自去,我等在这里等着。”李怀点点头,给了回答,见着那人离开之后,就来到司徒允二人身边,问道“咱们来此处,也不是投奔那位荆州之主,找个驿馆之类的地方呆着也就罢了,何故还要在这里等候?” “这是现在的规矩。”司徒允小声回答,“眼下这聚贤馆可不光是一个豪杰落脚之处,还兼着巡查荆襄,寻找贤才、记录名士之责,咱们竹院也是记录在册的,主上更是被列为顶点,是一品人物,因此但凡是册子上纪录的人,来到这荆州城中,都是此馆负责接待、指引、安排,概莫能外。” 李怀眯起眼睛,觉得有意思起来,按着这个说法,此处的馆阁,不仅是个召集人才、选拔人才的半官方府邸,还是一个特务机构,人手遍布整个荆州势力范围,负责寻找甄别有能耐的人?还要直接给记录起来,那随后监视肯定是少不了的,甚至…… 想着想着,李怀笑道“如此说来,这聚贤之言,可不光是守株待兔,还可能是主动出击,不知道有多少是被强行拉壮丁给拉来的……” 司徒允就道“少君明鉴,确实有些人本不愿意出仕,不过来到此馆也不算出仕,并无具体官职,而且还有其他好处,比如能得田粮财帛。” 李怀听着此言,心中一动,就道“如此说来,耗费必然不少,这是养士啊,而且还不是全都用到,可能有好些个根本就是闲养,徒耗钱粮财帛,这些个钱,每年都不是少数目,不知荆州财货几何?是如何获得?” “少君必然已经猜到了。”司徒允也笑了起来,“荆州本有地利,近长安,而远战乱,南有蛮,西往巴蜀,还连通中原,而顺流而下,可至江东,本就是四通八达之局,是以来往商贾众多,财赋获利颇丰,又有沃土良田,岁入不绝,加上这几年少君龙骧之师在南开拓,也有不少收获,每年送来诸多财货,亦是钱财,所以这荆州很是富庶!” 李怀感叹道“我文师南下之初,不得荆州之助,而如今却已反哺,着实让人唏嘘啊……” 司徒允也跟着叹息了一句,正要说什么,但李怀却当先道“不过,司徒你也真是见识广博、消息灵通,而且透过表象,变更见得背后真知,三言两语就能将这荆州财富说个清楚,也是让人佩服。” 司徒允一愣,拱手道“少君谬赞了,这点事,您也是轻易看懂了,小人不过是因主上之故,能接触多些罢了,算不得本事。” “不必妄自菲薄,你……”李怀还待再说,却听着旁边有脚步声,而后先前那门房一样老者领着一个青年快步走来。 那人才走到一半,便就高喊道“前面可就是那位文惊荆襄的皇甫君子?皇甫怀?” 李怀一愣,也迎了上去,嘴里道“不敢当此名,乃是少不更事,区区正是皇甫怀。” “果然是皇甫君子,我主得君,如虎添翼,真乃喜事!”那人说出来的话让李怀一阵疑惑和警惕,但尚未来得及回复,就听得一句,“正巧,今日那位还债居士也此馆,与众人论道,皇甫君子不如随我同去,咱们可得抓紧时间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往日恩怨 东街文府。 此处院落较小,门前的街道上行人不多。 按说文家在荆州也是大族,其当家支柱文景贵为龙骧将军,耕耘南地,名震南方,可自三四年前,随着荆州新旧交替,原本还在州牧府中占了一席之地的文家派系的局势,就忽然急转直下,忽然失势。 随后几年,文家的大部分人口、族人,都朝着南边迁徙,但在本地还留下了一部分族人,只是多为年轻小辈。 而且因为这小辈之间还有矛盾,在一场冲突之后,其中几人从原本的城北问府中搬了出来,这东街文府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比起当年文家门前车水马龙、人流不息的场景,这东街文府的情况,就堪称冷清了。 这住在里面的,则是在那州牧府司马账下为一吏员的文庆。 哒哒哒! 冷清的街道上,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就见一名轻易仆从快步冲了过来,然后一把推开侧门,就冲了进去。 沿途自有几个护院过来,一见来人便就不复紧张,重新无精打采的站起岗来。 那仆役一路穿行,过了两进院子,未经通报就直接到了后院。 留着两撇胡子的文庆正在里面喂鸡,见状眉头一皱,转头就看了过去,冷哼道“文棵,我让你去询问还债先生的消息,怎的这般冒失?莫非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还债先生如今就在州牧府中,今日更要在聚贤馆中与人论道,还邀请了不少,我也为您讨要来了请帖,”那仆役文棵叫嚷起来,“但这还不是要紧的,主上,您可知道,我今日在街上看到了何人?” “何人?”文庆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兴奋,“算了,这且不多说,你说你求得了还债先生的请帖?拿来与我一观!这真是个好事,我生平最喜水浒,自从此书封禁之后,几乎悲痛欲绝,好在还债先生百折不挠,顶着各方压力,还是把这话本著作给写完了,而我靠着关系,能够一睹真容,这等著作,实在是让人一见难忘,时至今日,我还不时诵读,只是遗憾不能见先生一面,更憾这荆州有小人作祟,令先生不得安宁……” 那文棵自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也就不多说其他,直接从袖子里取出一封请帖,给递了过去。 文庆伸手接着,嘴里兀自说着“本以为先生被那奸计所害,日后都不能再创佳作了,未料这情况居然峰回路转,一下子就改了局面,现在居然能亲见先生,实在是让人期待啊,嗯?” 说着说着,文庆看那请帖,眉头一皱,抬头再看那文棵,语气就有些不对了。 “文氏诸公子?这请帖,不是单独给我啊!” 文棵赶紧低头解释“那聚贤馆之主,乃是荆州少主,他的母族为蔡氏,您也知道,这蔡家的人对咱们颇为敌视,小人也是废了好大力气,才将这封请帖搞到手,若是说的太明白,恐有后患。” 文庆深吸一口气,最后点头道“无论如何,能见得先生便是好的,其他的,就先放一放,你的心,我亦明白了,只是想到或许会见到文昌、文吉等人,终究是有些不快啊。” 那文棵就道“那几位公子平日里最是鄙夷那话本说书之人,还时常……总之,他们该是不会去的。” “这几个人,一点骨气都没有,我文家如今被各方打压,正该是同仇敌忾的时候,他们倒好,反倒去依附那几个恶人,着实让人看低,便是因此得势,又算得了什么本事?”文庆嘀咕了几句之后,忽然想到了文棵进来时候的话,复又问道,“对了,你方才说,在街上碰到了什么人?能让你这般提及的,想来不该是无名之辈,到底是何人?可是我文家的故旧?” “这人不仅是故旧,还算是将军的门客!”文棵拱拱手,“只不过一别几年,那人的模样略有变化,所以不敢确定罢了。” “是谁?”文庆皱起眉来,有些不能确定,但显是猜到了什么。 文棵拱拱手道“皇甫怀,皇甫公子!”说完,他抬起头,小心的观察着主上的表情。 “皇甫……”文庆脸色一变,先是铁青,继而阴沉,跟着却是眉头舒展,摇了摇头,自嘲道“原来是明镜高徒来了,也对,如今荆州风云际会,北边和东边都有人过来,听说江左那边的队伍也在中途了,再加上将军派出的队伍,也已至半途,这等精彩之时,又怎么能少了明镜之徒呢?” 文棵犹豫了一下,最后小心说道“主上,皇甫公子乃是将军门徒,我当初也曾跟随他一阵子,他是个念旧的人,也不是决绝,您与其人的矛盾,也不过就是口舌、意气之争,而且他现在乃是明镜先生的第九徒,那明镜思先生的名望,您是知道的,在咱们荆州……” “行了,行了!”文庆很是厌烦的摆了摆手,“这都几年了,还当我是当年鲜衣怒马的纨绔?我发妻都被人害死了,还要在这里忍着,哪里还不懂那些道理?他皇甫怀来不来,与我何干?” 文棵一听,欲言又止。 文庆就是一瞪眼“怎么,难道你还想让我去给他赔礼道歉,引为外援?让他相助?” 文棵心中一跳,但想着厉害,还是得硬着头皮道“当下这局面,若能得明镜之徒之……” “别说了,我不想听了。”文庆摆摆手,“你还是去准备准备,我去见还债先生,该准备些礼物,还有,这次邀请了多少人?” “不少,”文棵理智的停止了方才的话题,“除了聚贤馆内的诸多英杰,还有这城中的不少贵人都送去了请帖,只是会有多少人来,就把好说了。” “水浒一书,其实颇为风行,虽曾被封禁,但依旧难绝文脉,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解封,只不过有些人刻意隐藏罢了,此次乃是还债先生第一次露面,意义非凡,估计有好些个人是坐不住的,不过我也不求与他们比,礼物看得是心意!” 文棵领命离去。 随后,这院子里一番折腾,文庆终于带着领悟,坐上牛车,朝着荆州城中央行去。 第四百三十二章 只见明镜尊,轻于少年郎 &nbsp&nbsp&nbsp&nbsp聚贤馆中,长长的走廊上,李怀正随同一名青年前行。 &nbsp&nbsp&nbsp&nbsp这青年方才已经自我介绍,姓刘,名劝,乃是此间聚贤馆之主的从属吏员,负责接待和记录的工作。 &nbsp&nbsp&nbsp&nbsp“这边请,我家主上,已经备下酒水,就等着皇甫君子您呢。” &nbsp&nbsp&nbsp&nbsp那刘劝一边走着,一边热情说着,并且指着那走廊两侧的壁画说道:“您看着壁画,上面写着许多名号,都是加入咱们聚贤馆的英杰之名,您加入之后,名字也会悬于其上,未来必可光耀门楣……” &nbsp&nbsp&nbsp&nbsp李怀眉头微微一皱。 &nbsp&nbsp&nbsp&nbsp他方才在门前厅堂等候,与司徒允等人说着话,结果这个刘劝突然到来,一番说辞之后,一口咬定自己是过来投奔的,然后便故作亲热的将自己引来此处。 &nbsp&nbsp&nbsp&nbsp“刘君,你误会了,”李怀维持着表面礼貌,轻轻摇头,“我此来,可不是要来投奔聚贤馆,而是奉师命,前来参加州牧府的春日会的,按着我家老师之言,再过几日,便要举行。” &nbsp&nbsp&nbsp&nbsp“是这样,”那刘劝避而不谈,并不在李怀之前的话题上多言,反而是话锋一转,直接说道了那个春日会,“此次春会,不仅有荆襄之地的诸多英杰名士,还有来自五湖四海之人,更有来自北方朝廷的使者,必然格外热闹。” &nbsp&nbsp&nbsp&nbsp李怀闻言,眯起眼睛,他如何不知道,对方能说出这些话的背景情况,毫无疑问就是之前的北方大战,那位掌控了朝廷和皇帝的司马烨丞相,为了稳住后方,联络各方,其中对这荆州方面尤其优待,现在更是派出了明镜老师的弟子刘稳过来。 &nbsp&nbsp&nbsp&nbsp这刘稳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一支队伍,要在荆州地界运作一些事情。 &nbsp&nbsp&nbsp&nbsp“既如此,那在下便自是要期待一番了。”李怀点点头,顺着这话就说下来,也不提先前的所谓“征辟”事了。 &nbsp&nbsp&nbsp&nbsp那刘劝微微一笑,不复多言,还是在前面领路。 &nbsp&nbsp&nbsp&nbsp又走了几步之后,两边的景象豁然一变,原本拓印着壁画与姓名的墙壁不见了,变得通透,只是用立柱支撑。 &nbsp&nbsp&nbsp&nbsp李怀游目四望,视线落到走廊两边,见是两个偌大庭院,其中假山、水池兼而有之,还有凉亭楼阁。 &nbsp&nbsp&nbsp&nbsp有三三两两的人群分散其中,其中的人或者欢笑,或者高谈阔论,或者口沫横飞的争辩着。 &nbsp&nbsp&nbsp&nbsp不过,注意到李怀等人之后,其中就有不少人转过头来,有些人指指点点,有些人则低语着什么,很快,众人看向李怀的目光,就夹杂了一些其他味道。 &nbsp&nbsp&nbsp&nbsp“这些便是现在还在聚贤馆中安居的贤良英杰了,”刘劝又介绍了起来,“皇甫君子可能已经听说了,咱们这聚贤之地,是为州牧简拔人才之所在,好些个英才,都已入州牧幕中,而余下这些并非才能不济,而是其志不同,而我家主上便奏请了州牧,让这些贤才依旧居住于此,他们可以在此吟诗作对,可以为学作文,可以对弈辩论,更可以论道长短!俨然已是一处道德文章圣地的雏形了!” &nbsp&nbsp&nbsp&nbsp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看着那周围的人群,感叹道:“想来先秦之时,有诸子百家为学,有如稷下学宫之所在,其中往来皆贤者,为天下所敬仰,我等今日再次,焉知未来此处不会成这般模样呢?” &nbsp&nbsp&nbsp&nbsp他的语气情真意切,说着说着,又转过头,语气诚恳的对李怀道:“我家主上也知道,如今天下礼崩乐坏,正是乱世前兆,而州牧有保一方安宁之志向,我家主上更是有心为往圣继绝学,此处未来诸贤齐聚,必是一处乐土圣地,只是当下还缺少一些大贤坐镇,君之师长乃天下名士,世所敬仰,若能莅临,实乃我等之幸,更是荆州之幸、百姓之幸!” &nbsp&nbsp&nbsp&nbsp说到最后,他居然是深深地给李怀鞠了一躬。 &nbsp&nbsp&nbsp&nbsp这般动作,立刻就引得周围之人侧目,连原本一些没有将注意力放到此处的人,都不免移目而至,这诸多视线汇聚在李怀身上,免不了言语议论、指指点点。 &nbsp&nbsp&nbsp&nbsp被众人瞩目的李怀,微微一愣,但旋即就明白了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注意了。 &nbsp&nbsp&nbsp&nbsp“难怪一来此处,就子虚乌有的说得一通,还说我是来投奔的,现在看来,这人和背后那位主子看重的,根本就不是我这个寒门子,而是我背后的那尊大神,是看重明镜先生啊!不过,此处的主持之人,乃是那位州牧之子,就是知道,这一场局,是这位馆主设计布置的,还是得了上面州牧府的授意……” &nbsp&nbsp&nbsp&nbsp他心里想着,就有一点不快。 &nbsp&nbsp&nbsp&nbsp未料,那刘劝还不知足,居然继续又道:“所以还望皇甫君子,你今日下午,或者明日就能回竹林去,将这些话,传递给明镜先生,看他老人家是否能有示下。” &nbsp&nbsp&nbsp&nbsp好嘛,这是觉得我来了,有些失望,恨不得让我回去,换成老师过来?连让我坐着休息一下的话,都不愿意说出? &nbsp&nbsp&nbsp&nbsp刚才更是全然无视我之意志,直接就说是来投奔的,为的就是做出铺垫吧? &nbsp&nbsp&nbsp&nbsp这是根本视我于无物啊! &nbsp&nbsp&nbsp&nbsp居然这般看轻于我!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李怀如何还不知道,自己是被轻视了。 &nbsp&nbsp&nbsp&nbsp这可真是有趣,搞了半天,我只是个送情书的,不是你的意中人啊!哪怕这本来李怀就没打算应许,可他在那大宁朝中,可是千呼万应、众人敬仰,被众星捧月一般,走到哪被夸到哪。 &nbsp&nbsp&nbsp&nbsp来到此处,他本也做好了心理建设,知道会有落差,只是这等事,哪里是一时心思就能弥补的,到底是有些忍受不住了,现在在听着,就不免难受,这心里也有气了。 &nbsp&nbsp&nbsp&nbsp于是看着那满脸真诚的刘劝,不由生出了恶感,于是故意说道:“这怕是不行,我那老师,如今在南边耕种呢,况且他本就是荆州名将,又哪里能受得了再入一馆?此事该是休提了!” &nbsp&nbsp&nbsp&nbsp刘劝听到这里,不由一愣,跟着便眯起眼睛,眼底闪过寒芒,但嘴上还是笑道:“原来如此,皇甫君子说的不错,不错,是了,此处贤良诸多,君子既然来了,不如向他们请教一下,我这边还有事,先行告退!” &nbsp&nbsp&nbsp&nbsp说完,不等李怀回应,一转身,居然就这么直接走了! <sript></sript> 第四百三十三章 平常心…… &nbsp&nbsp&nbsp&nbsp刘劝这么一走,顿时就将李怀一个人给晾在原地了。 &nbsp&nbsp&nbsp&nbsp因此处有规矩,司徒允等人没有跟随过来,而是走到半路被引领着,去其他地方休息了,这里也就只剩下了李怀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那刘劝算是此地的半个主人,他领着李怀进来,忽然就把人给留下来了,你说他是找个地方坐着呢,还是直接甩袖子离开呢? &nbsp&nbsp&nbsp&nbsp如果坐下来,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而且等会要如何应对? &nbsp&nbsp&nbsp&nbsp要说离开,就算不考虑怎么给明镜先生复命,就说那隐藏在附近的冒名楼主,还抓不抓了? &nbsp&nbsp&nbsp&nbsp一时之间,这局面自是让让李怀进退维谷,这心里着实尴尬,更不免生出恼怒。 &nbsp&nbsp&nbsp&nbsp要知道,这等尴尬之局,他已经许久不曾经历过了,毕竟在大周的这么多年,最初是窝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随后,不是在将军府练武读书,就是竹林中读书为学。 &nbsp&nbsp&nbsp&nbsp而在大宁就更不要说了,堂堂定襄侯,勋贵之流不说,后来更是威震天下,人人见之需敬畏,哪里会给他难堪? &nbsp&nbsp&nbsp&nbsp到了最后,他只能在心里默念—— &nbsp&nbsp&nbsp&nbsp“平常心,平常心,李怀,你一定要保持平常心,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已经品尝了勋贵之尊,现在陡然成为寒门布衣,被人轻视,落差、反差巨大,难免会忍受不了,平常心看待……看待……” &nbsp&nbsp&nbsp&nbsp与此同时,此处聚集过来的众人,自是不免再次看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须知,这聚贤馆虽不是朝廷定制之处,但在荆州却也是大张旗鼓的建设、宣扬来了一番,作为聚拢人才的机构,又兼有特务、闻察的职能,这里的一个小吏,其权柄可不亚于一县之长,乃至小郡之郡守!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碍于朝廷制度,没有被授予应有的名衔罢了。 &nbsp&nbsp&nbsp&nbsp但其权威早已在荆州士族圈子里深入人心。 &nbsp&nbsp&nbsp&nbsp是以这满院子的人,哪里有不知道刘劝的,见他亲自领着人过来,众人就指指点点,见他忽然弃了那人而去,也不免议论纷纷,甚至很是好奇。 &nbsp&nbsp&nbsp&nbsp听着众人议论,李怀最后叹了口气,然后整了整衣衫,硬着头皮朝着院落中走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眼下既不能离去,那更里面也不方便过去——李怀的目光,已经扫到了前方有几个巡查武士的身影。 &nbsp&nbsp&nbsp&nbsp这些人可不是那些大族院落中护院的打扮,而是货真价实、明明白白的兵卒装扮,而且行进之间,还有战阵配合——亲自领兵打了好些仗的李怀,自是不会看错这个。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理智的没有硬闯。 &nbsp&nbsp&nbsp&nbsp“便是能够回溯时间,但也不能白白浪费,槽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不如多多收集情报。” &nbsp&nbsp&nbsp&nbsp有鉴于此,李怀不由觉得自己的心情稍微舒畅了一下,原本有些尴尬和难看的情绪,也在这种念头的催动下,平复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最后,找了个没人角落里的石凳子,直接坐下。 &nbsp&nbsp&nbsp&nbsp不远处,众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这人是哪家子弟?方才他来的时候,我便留神注意了,看着模样丰神俊朗,必有出身,而且身姿挺拔、行走之间有如乘风,这是身有武艺,若无财货,如何练武?但这等世家子,又为何会来聚贤馆?” &nbsp&nbsp&nbsp&nbsp人群中,有一长发披肩的男子问道。 &nbsp&nbsp&nbsp&nbsp李怀注意到了这人,也听到了其人言语,他有大气运在身上加持,加上主角光环,在这个世界更是自幼练武,师从名师,可谓身体健硕、耳聪目明,这种远距离偷听的本事,几乎算是本能了。 &nbsp&nbsp&nbsp&nbsp“为什么偷听会变成本能?你不要自作主张的在脑子里给旁白加设定啊!+1槽点。” &nbsp&nbsp&nbsp&nbsp李怀摇了摇头,还是在那里听着。 &nbsp&nbsp&nbsp&nbsp只是接下来众人议论的话语,就让他有些脸上挂不住了,其中内容无非就是猜测为何自己会被扔在这里,是怎么将那位刘主薄给惹恼、得罪的,并说若是这样下去,自己必然要就此倒霉云云。 &nbsp&nbsp&nbsp&nbsp这越听,他的脸色越是黑,几次忍不住想要站起来拔腿就走,或者干脆来一次回溯。 &nbsp&nbsp&nbsp&nbsp只是这些冲动都被他生生忍住了,不说那冒名顶替的还没见着,就说回溯之后,不还是要走一遍刚才的流程,自己可还没找到什么关键之处,能拿捏或者反制对方。 &nbsp&nbsp&nbsp&nbsp“还是先收集情报吧……” &nbsp&nbsp&nbsp&nbsp他这般想着,冷不防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他立刻敏锐的转过身,却见一个年龄不大的瘦削男子,正迈着随意的步伐,缓缓靠近。 &nbsp&nbsp&nbsp&nbsp这人衣服在身上耸拉着,显得身板瘦弱,手上还正拿着一颗苹果,被啃咬了一半。 &nbsp&nbsp&nbsp&nbsp“哦?兄台莫这般戒备,在下颍川董回,见过兄台。”他很是随意的拿着苹果行了一礼,然后靠近过来,笑道:“此来,乃是想要探问兄台来历,顺便问问方才那局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刘劝那伪君子、狗腿子,便这般对你,莫非你也挑了他的真面目?” &nbsp&nbsp&nbsp&nbsp李怀扬了扬眉毛,心有所感,但并未回答,而是用眼睛去看之前那长发披肩的男子,想着是不是其人派过来的,因为他清楚的记着,这董回方才正在长发男子身边。 &nbsp&nbsp&nbsp&nbsp董回注意到李怀的目光,笑道:“那人名为贾仑,也是个有能耐的人物,其族据说乃是羌族,但迁徙多年,血脉早已与寻常人相似,但其中天赋似乎流传下来,是以天生神力,勇武过人,偏偏又好读书,拜了关中名儒做老师,读书养气,渐有气度,战乱一起,其人举家搬迁,几经波折,来到此处,又机缘巧合,和那位还债楼主交善,最终入了此馆,最近风头正盛。” &nbsp&nbsp&nbsp&nbsp李怀听到这里,立刻留神起来,同时十分疑惑,为何这董回一来,就将这些消息和盘托出。 &nbsp&nbsp&nbsp&nbsp注意到李怀的表情,董回压低了声音笑道:“兄台,你也别瞎猜了,我与你说这些,无非是你我境遇相同的,等会那位还债楼主出来了,你我不如一起向他……” &nbsp&nbsp&nbsp&nbsp他说着说着,忽然一顿,然后指着李怀身后方向,笑道:“说他,他就来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心头一动,转身看了过去。 <sript></sript> 第四百三十四章 李怀藏拙,还债则非 &nbsp&nbsp&nbsp&nbsp“我自为野人,正当歌一曲!诸君且来听!” &nbsp&nbsp&nbsp&nbsp来人宽袍大袖,头发披散着,其身材高大,虽着宽服,却不掩雄壮之势。 &nbsp&nbsp&nbsp&nbsp看得李怀不由皱眉疑惑,暗道怪哉。 &nbsp&nbsp&nbsp&nbsp若不是其人口中洒脱出言,一副名士做派,又穿着这般随意,暗合荆襄风气,李怀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武将了。 &nbsp&nbsp&nbsp&nbsp“不对!什么叫以为是一个武将,这十有,就是一个武将!” &nbsp&nbsp&nbsp&nbsp李怀迅速回过神来,然后便就暗自嘀咕,这人乃是冒名顶替之人,内核分明无耻之极,这等人原本是做什么的,着实难料。 &nbsp&nbsp&nbsp&nbsp“这人自称还债楼主?”李怀便就询问起来,心里自是厌恶至极。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见着这人一副洒脱模样,这一走出来,周围众人立刻就围了过去,将他众星捧月一样的围在中央,然后就是一阵夸赞,这心里就更感恶心。 &nbsp&nbsp&nbsp&nbsp“也不知道,是谁人这般容易就相信了他!” &nbsp&nbsp&nbsp&nbsp那董回则点点头,道:“可不就是他,不得不说,水浒一书写的是真不错,我当初也很是喜欢,尤其是看到里面诸多好汉打家劫舍、杀官夺财,当真是快活、痛快!可惜后来那书被封禁了,我不如那些世家子,能找到门路,看到后续,于是只能生生忍者,好在先前文脉已然清晰,内容更是详实,于是我穷极无聊,便效仿书中好汉其人,也在家乡杀了几个贪官污吏,果然在他们的家中找到了诸多财货,分给了乡人!可惜啊,最后寡不敌众,难以抵挡,只好离乡避祸,但也是学得了不少的教训……” &nbsp&nbsp&nbsp&nbsp他的这番话,直接就将李怀那激荡的心情给冲散了不少,更是将他给吓了一跳,不由转过头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个颇为瘦弱的董回,嘴里则下意识的问道:“不知道,是什么教训?” &nbsp&nbsp&nbsp&nbsp“还能有什么教训?”董回摇摇头,两手一摊,“还不就是不该单打独斗!”他加重了语气,说道,“须知,那些个好汉们,可都是聚集在一起,聚义之后,成群结队的出去截杀、劫掠,可见这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放之四海皆准,我先前就是犯了这个错误……” &nbsp&nbsp&nbsp&nbsp“这……” &nbsp&nbsp&nbsp&nbsp李怀听到此处,这心里的念头不由复杂起来,霎时间竟是想到了前世一些宣扬正能量、主旋律的口号和作品来,已然意识到了,作品的三观,可能真的很重要! &nbsp&nbsp&nbsp&nbsp不过,不等他思量太多,另一边就鼓噪起来,却见那围在“还债楼主”身边的众人,正在积极踊跃的夸赞着其人,同时更有人追问着不少问题—— &nbsp&nbsp&nbsp&nbsp“先生,您写出水浒的契机何在?是因为什么,才兴起动笔的念头的?” &nbsp&nbsp&nbsp&nbsp“那诸多英雄好汉可谓栩栩如生,是如何书写出来的?莫非这并非话本,而是您亲身经历之后,记录下来的?” &nbsp&nbsp&nbsp&nbsp“不知这后续是否还有改观,最终解决着实让人唏嘘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听着这些话语,李怀的眉头不由皱起,尤其是他注意到这询问的不少人,方才还一副名士做派,在自己陷入尴尬之时,更是遥遥评价,显得超然物外,结果那冒牌货一来,就立刻变了一副模样,俨然追星粉丝。 &nbsp&nbsp&nbsp&nbsp想到这些,本该是自己的待遇,李怀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 &nbsp&nbsp&nbsp&nbsp“兄台,你也不用觉得意外,这些人的模样,其实有迹可循,咱们聚集在这里的,十个里面,有八个是寒门出身的,剩下两个里面,可能还有一个是身上带着人命案子的亡命徒,这些个人,别看平日里拿着架子,可真到了这种时候,那是伪装不得的,他们也不会觉得看话本著作,就是落了身份,自会追捧这位还债先生。” &nbsp&nbsp&nbsp&nbsp好嘛,你倒是解释的清楚,只是这人却是个假的,为何能堂而皇之的在这里招摇撞骗?并且没有暴露出来?况且,我在进此馆之前,见那因水浒而汇聚的满城气运,纷纷投入到了那中央的州牧府中,怎的这个冒牌货,却会突然出现于此?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李怀念头一动,便眯起眼睛,那眼底闪过精芒之后,就笼罩了对面的那位“还债楼主”,而后微微一愣。 &nbsp&nbsp&nbsp&nbsp却见此人身上果然气运汇聚,在体表笼罩,化作参差不齐的层层光芒,就像是一个光芒编织而成的竹篓子一样,将这个冒牌货给围了起来,只不过这竹篓子的一边连着那自各处而来的气运金光,一头却不断流失,朝着州牧府的方向落下。 &nbsp&nbsp&nbsp&nbsp李怀又抬起头来,跟着深吸了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在他的视野中,这漫天的气运金光,从城池各处、乃至更远的地方聚集过来,然后分作三股落下,两股大的,一股小的。 &nbsp&nbsp&nbsp&nbsp其中那两股大的,一股落在李怀自己的身上,另外一股则落到了州牧府中,而那小股的气运金光,自然是落到了不远处的冒牌货身上,又从其身分出一支,也入州牧府中。 &nbsp&nbsp&nbsp&nbsp“有意思!” &nbsp&nbsp&nbsp&nbsp李怀眯起眼睛。 &nbsp&nbsp&nbsp&nbsp按着他目前所理解的情况来看,这说书传著作,所聚集来的民望、民念,其实繁杂孱弱,但若是作品风靡,那数目倒也颇为可观,只是寻常人是看不到的,只有相关之人方能辨别。 &nbsp&nbsp&nbsp&nbsp想到此处,李怀悚然一惊。 &nbsp&nbsp&nbsp&nbsp“自己能看到这些气运变化,那如今盗取了名望的那人,岂不是也……” &nbsp&nbsp&nbsp&nbsp这般想着,他再次朝着那人看了过去,却见其人依旧神采飞扬,与旁边众人侃侃而谈—— &nbsp&nbsp&nbsp&nbsp“哪里,哪里,我当初能起此念,也算是天意使然,不过我也实在不是谦虚,其他那些话本,写的都太次了,虽说我这水浒,还有瑕疵,自己也不甚满意,但和其他人的一比,居然被衬托出来了,也是无奈啊!哈哈哈!” &nbsp&nbsp&nbsp&nbsp旁边众人,连忙附和大笑,又有人称赞他来,空气中顿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nbsp&nbsp&nbsp&nbsp李怀深吸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只是看这幅模样,显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 &nbsp&nbsp&nbsp&nbsp心念再动,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一块玉佩。 &nbsp&nbsp&nbsp&nbsp这块玉佩,乃是李怀离开竹院的时候,他那位老师特地交给他的,还特地嘱咐了一句,让他学会“藏拙”。 &nbsp&nbsp&nbsp&nbsp“我是要藏拙的,不过……” &nbsp&nbsp&nbsp&nbsp他松开玉佩,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滚滚气运从头上飞过,有如瀑布一样落入旁边楼院的一幕,让他心中的怒火,越发炽热起来。 &nbsp&nbsp&nbsp&nbsp“还债楼主却无需藏拙,因为他本就是藏着的!” <sript></sript> 第四百三十五章 此寒门子,有所依仗 &nbsp&nbsp&nbsp&nbsp明亮通透的屋舍之中,一名年轻男子跪坐其中,他身前摆着桌案,案子上笔墨纸砚依次排开。 &nbsp&nbsp&nbsp&nbsp那年轻男子正提着一支笔,在上面书写着文字—— &nbsp&nbsp&nbsp&nbsp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nbsp&nbsp&nbsp&nbsp一列一列,笔走龙蛇,内含神韵,尤其是手腕转动之间,那纸张上的文字,仿佛要飞出来一般! &nbsp&nbsp&nbsp&nbsp哒哒哒…… &nbsp&nbsp&nbsp&nbsp通透的屋子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方才一言不合就弃了李怀而去的刘劝,迈着小碎步,走到了门口,低头请示。 &nbsp&nbsp&nbsp&nbsp“进来吧。”年轻男子笔下不停,淡淡说着。 &nbsp&nbsp&nbsp&nbsp等人走进来之后,他放下笔,转过身,轻笑着问道:“如何?明镜先生的那个弟子,可被你摄住了?” &nbsp&nbsp&nbsp&nbsp刘劝摇摇头道:“并未将之拿捏在手,此人果如文家兄弟所言那般,很是不讨人喜,更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以言语暗示、试探,希望他能主动投诚,结果其人却是冥顽不灵,装疯卖傻,自以为得计。” &nbsp&nbsp&nbsp&nbsp跟着,他便一五一十的将先前与李怀的对话,详细叙述了一遍,等一番话描述完毕,更是忍不住道:“主上,此人不明局势,无疑是个蠢人,他不知道乱世降临,过往的所谓民望,若不能化作民力,那也只是徒劳,他怕是还不明白,那所谓明镜先生,若不投奔我等,只靠着一片竹林、几个家丁护院,如何能有好下场?” &nbsp&nbsp&nbsp&nbsp年轻男子笑容不变,道:“小门小户的寒家子,能有什么见识?他居然看不出来,这荆襄之内,我家将享尊位,唯有被我等庇护,才能安保无虞,若不是他背后有着那位明镜先生,又牵扯着南边的那位将军,此等小儿,如何能踏入聚贤馆半步?” &nbsp&nbsp&nbsp&nbsp刘劝点头称是,复又说道:“此人还以为是几年前,他靠着几篇歪斜文章出名的时候呢,却不知道,现在早已时过境迁,局面不一样了,就连当初不可一世的龙骧将军,不也被州牧尊上驱逐出去了?更何况是他这个小小的寒门子?” &nbsp&nbsp&nbsp&nbsp“这个寒门子,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年轻男子忽的说道,“不过,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要吃罚酒,那就怪不得我等了,我方才听你言语,似乎是带着火气?这可真是难得,不知道那寒门子到底是说了什么话,居然短短时间就破了你的养气功夫。” &nbsp&nbsp&nbsp&nbsp“他一个无根无源的寒门子,怎能激起我的火气?”刘劝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努力做出平静模样,“属下之所以有些不平,还是因为那小子不知好歹,拿出了南边那位的名头出来,想来是提醒我,他也是有后台的,着实可笑,他却不知道,那人如今只不过勉强自保,莫说是替他出头,就连这荆州城里的文家子弟,也都要投靠我等,才能得享平安……” &nbsp&nbsp&nbsp&nbsp“不错,所以改变做法吧,让此人知道厉害!”年轻男子说话间,消失渐渐从脸上消失,“若是连这样一个小人物我都摆不平,如何能让父亲知晓我之能耐?那就更不要说与兄长相比了。” &nbsp&nbsp&nbsp&nbsp刘劝赶紧低下头,道:“属下知道了,这便让人将他擒拿,然后……” &nbsp&nbsp&nbsp&nbsp“我可没有说让你将之擒拿!”年轻男子摆摆手,“这人再怎么说,也是明镜先生的底子,当下父亲对那位藏在竹林中的先生,还是存有期待的,我也不好做的太过。” &nbsp&nbsp&nbsp&nbsp刘劝赶紧低头称是,又说自己有欠考虑,只是说到最后,又话锋一转:“但如此一来,又要如何才能让他知道厉害?” &nbsp&nbsp&nbsp&nbsp“怎么不能?”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有的是方法,而且近在眼前!” &nbsp&nbsp&nbsp&nbsp刘劝微微一愣,而后有些不确定的道:“您的意思是……” &nbsp&nbsp&nbsp&nbsp“你说那小儿为何自得?我曾经听说,明镜先生有八位入室弟子,他这八个学生,即使不是世家出身,那也是身怀才学的,可以说个个不凡,其中几个,如今已经在各方势力崭露头角,比如此番以朝廷之名而至的刘稳,若非如此,父亲也不至于这般着紧,而那小儿何德何能,会被明镜先生收为第九个弟子?” &nbsp&nbsp&nbsp&nbsp“听说是当初龙骧将军请求所至,”刘劝低语说着,“除此之外,这等无能之辈,也就是几篇文章还足称道了,又有什么本事可言?” &nbsp&nbsp&nbsp&nbsp“你还是明白人,所以他的底气,除了龙骧与明镜之外,大概就是觉得那笔杆子可以迷惑人吧,可惜,咱们这边,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个过来投靠,用花言巧语说服了父亲,因而获得豁免的还债楼主,不就在院中么?而且,还要举行什么品鉴大会,要邀请不少人来,”年轻男子眯起眼睛,“此人也算是欠了我家的人情债,正好让他来还一还。”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等刘劝拜别了主上,有了定计,重新回来院中,游目四望,居然没有看到李怀的身影,不由眉头一皱,然后招来一个巡查的武士,询问了两句。 &nbsp&nbsp&nbsp&nbsp那武士拱手回道:“您若说的是那位被您引来的公子,此人方才和那董回在角落里嘀嘀咕咕了好一会,然后两个人就结伴而走,也不知道去向。” &nbsp&nbsp&nbsp&nbsp“董回?”刘劝的眼皮子挑了挑,只觉得一阵头疼,“他为何会和那皇甫怀厮混在一起?” &nbsp&nbsp&nbsp&nbsp武士摇了摇头,道:“我等也想询问,只是二人脚步甚快,本以为他们是在此处巡视,未料竟是不告而别!” &nbsp&nbsp&nbsp&nbsp“那皇甫怀既是奉命而来,怎么敢随意离开?着实是没有将我与主上放在眼里!”刘劝面色不善,“找一二人,去将两人寻来,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nbsp&nbsp&nbsp&nbsp那武士便领命而去。 &nbsp&nbsp&nbsp&nbsp刘劝则眯起眼睛,思索着要如何完成主上的嘱托,只是想着想着,却是被一阵叫好声给打断了思绪,寻声看去,正好见着众人围着那位还债楼主,正在欢笑着。 &nbsp&nbsp&nbsp&nbsp刘劝心中一动,想到主上交代,便走了过去,询问道:“不知诸位因何而笑?” &nbsp&nbsp&nbsp&nbsp就有一人道:“楼主又有了新作,方才说了两句,我等听着就知道,又是一篇佳作!” &nbsp&nbsp&nbsp&nbsp刘劝听着,眼中一亮! <sript></sript> 第四百三十六章 文人手中笔 &nbsp&nbsp&nbsp&nbsp“我说兄弟,咱出去这一趟,赶紧可真是无趣啊,这城里城外的,都不如从前的,连那些个说书的馆子里,也没几个好听的了,一个一个都是那些老掉牙的段子。” &nbsp&nbsp&nbsp&nbsp夜晚的聚贤馆中,灯火通明,而先前随同李怀一起离去的董回,却是满心抱怨的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而且,因为了你,还让我错过了听那位还债楼主的聚会,你可知道,这请帖发出去,可都不是一般人能接到的,好不容易我能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结果说陪你出去一趟,却被那些个无聊之事给耽误了时间。” &nbsp&nbsp&nbsp&nbsp他一边走着,一边抱怨着。 &nbsp&nbsp&nbsp&nbsp在他旁边,李怀却是咧着嘴笑了起来,说道:“你也是好心,看着那般场景,也起了恻隐之心,这般看来,你先前所言,在家乡的那些事,倒也不尽然。” &nbsp&nbsp&nbsp&nbsp“你这话可就错了,”董回摇了摇头,“我先前所言,句句属实,只不过,谁人就说过,做了那些个事,就不能有恻隐之心了?他们家中这般凄惨,我伸手相助,那就是举手之劳,而且与我而言是举手之劳,对他们来说,那就是再造之功,这事,做的!” &nbsp&nbsp&nbsp&nbsp“那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李怀哈哈一笑,对眼前这人已有改观,只是先前的诸多遭遇,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一切都是为了做好准备。 &nbsp&nbsp&nbsp&nbsp“终究,我并非是表面上的寒门子弟啊。” &nbsp&nbsp&nbsp&nbsp他这边正在想着,另一边忽然又有了动静,就见那董回找了几个人询问之后,忽然满脸喜色,回来就对李怀说道:“真个是意外之喜,没想到还债先生因有新作,居然暂推了那日的邀约,说是要准备准备,让众人都准备一番,明日再来召开。” &nbsp&nbsp&nbsp&nbsp李怀眯起眼睛,笑道:“当真是口气不小,说推就推,这许多人呢,都没有怨言?” &nbsp&nbsp&nbsp&nbsp“本来就很仓促,好些个人得了邀请的帖子,还来不及赶过来呢,能推迟一二日,其实是好事,哪里还会有人不满?”董回不以为意,脸上却都是喜色,“再者说来,既是还债先生的要求,旁人又怎么好说什么呢?他能作出那般话本,让我们多等一二日,又算得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这位还债先生,可真有威望。”李怀这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虽说已经有了布局,但真的当面碰上了这事,又有谁能这泰然处之,只是眼下还不好表现出来,“但说到底,这说书话本,被不少人说是上不得台面,董兄莫怪,实在是如今之人皆这般看待……” &nbsp&nbsp&nbsp&nbsp“看待归看待,那是大面上的,”董回要摇了摇头,然后摇头晃脑的笑着,“这里面的道道啊,你并不懂,要不怎么说,你年轻呢?这官面上的事,自是要冠冕堂皇,这个说要禁绝,那个说要驱逐,那都是说给谁看的呀?” &nbsp&nbsp&nbsp&nbsp“说给谁看?”李怀是真有些好奇了,因为他可是知道,这个世界本有超凡因素,又从钱支等人那里得知了不少隐秘,明白这个世界写小说的人,是真有可能聚集力量,俗称的笔头子,一念至此,他索性也不啰嗦,“据我所知,这不少势力,可都是养着不少文人墨客,原因就是这些人的笔杆子,可能比大刀长矛还要有用。” &nbsp&nbsp&nbsp&nbsp“这是真的,你能看出这些,可就比那些浑浑噩噩之人要强得多!”董回先是夸赞,继而摇了摇头,“也不对,你师从龙骧、侍奉明镜,这两位一个乃是兵家豪杰,一个是士林高人,都是能看透许多的,有他们指点,很容易就能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比我们这些自行领悟的人,要强太多了,你须臾可知之事,我等却要参悟个几年。” &nbsp&nbsp&nbsp&nbsp“你可是跑题了。”李怀试图将这话题拉回来,他本就不想在此处纠缠,防止泄露隐秘,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可足以让他看出来,眼前这位董回,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是个能见微知著的。 &nbsp&nbsp&nbsp&nbsp“行,不跑题。”董回嘿嘿一笑,“你要知道,这笔杆子有的时候,比长枪刀剑要有用,如今心怀大志的,哪有不养文人的?没有文人的文章,没有邸报,没有宣扬,如何能让人知晓?不让人知晓,那别人就不能知道你做了善事,不能知道你的敌人做了恶事,进一步而言,有了文人之笔,你做了恶事,可以变成善事,而旁人做了善事,也可以十恶不赦。” &nbsp&nbsp&nbsp&nbsp这是宣传战?话语权? &nbsp&nbsp&nbsp&nbsp李怀忽然有了这么一点明悟。 &nbsp&nbsp&nbsp&nbsp说实话,虽说之前他就看出这边世界内有玄虚,但还真没怎么仔细的研究过,更没有建立完善体系,现在这么一听,慢慢品出了一点内味来,便道:“董兄果然是见识过人啊,受教了。” &nbsp&nbsp&nbsp&nbsp“你瞧,我这说得可是直白?”董回见状,摊了摊手,“这些东西,想要了解,可都是耗费了心力的,你这番称赞,我还是受得了的,你可知道,先前有一陈君……” &nbsp&nbsp&nbsp&nbsp“你这又要跑题啊。”李怀叹了口气,“我只是问那还债先生,怎么突然就受到追捧了,先前他还曾被通缉呢,更何况,这等在野的话本作者……” &nbsp&nbsp&nbsp&nbsp“在野著作,那就是有罪,可若是投入了幕府之内,可就能受到追捧了,”董回还是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更何况,好些个事,上面的人下了令,那百姓黔首就得遵从,被发现违反了,那就得惩处,从而表现出上位者的公正与公平,可这东西都是给下面的人看的,他们自己为何要遵守?权柄在手,只要操作得当,便是当着满大街的人与通缉犯交心,但旁人一样能够不知,可别忘了,笔杆子都在那幕府中呢!” &nbsp&nbsp&nbsp&nbsp李怀一愣,继而恍然大悟,随后拱拱手道:“受教,受教了!董兄有这般见识谈吐,着实让人佩服,若非出身,怕是早就飞黄腾达了。” &nbsp&nbsp&nbsp&nbsp董回也拱拱手,说道:“哪里哪里,实不相瞒,其实我出身虽不如何,也是拜过老师的,只是我那老师乃是史家,你说史家这东西,能有什么作为?这东西,亮出身份就是受罪,只有在写前朝的时候,方能施展能耐。”说着还摇了摇头。 &nbsp&nbsp&nbsp&nbsp李怀一怔,却道:“史家之能,才是惊人啊……” &nbsp&nbsp&nbsp&nbsp二人在此说着,忽有人急急寻来,却是那司徒允。 &nbsp&nbsp&nbsp&nbsp他一见李怀,便说道:“少君,可算是找到你了,赶紧过来,荆州之主要见你!” <sript></sript> 第四百三十七章 事前谋划妥 &nbsp&nbsp&nbsp&nbsp“荆州之主要见我?” &nbsp&nbsp&nbsp&nbsp李怀闻言一愣,随后又回过神来,道:“原来如此,算算时间,也该是见我了,毕竟我乃是代表着老师过来的,他本不该让人刁难。” &nbsp&nbsp&nbsp&nbsp司徒允有些无奈的道:“少君,话虽如此,但你先前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失礼了,等会若是那位荆州牧问起来,你千万不要顶撞,顺势认个错就行。” &nbsp&nbsp&nbsp&nbsp李怀眉头皱起,道:“你可要搞清楚了,不是我有意为难他,而是那刘劝无礼在先,我离开之时,就曾经和你说过,况且老师也教导我等,不可被人欺志,便是那权贵又如何?你现在反倒来说我了,莫非荆州之主便是非不分?” &nbsp&nbsp&nbsp&nbsp司徒允一听,脸色就变化了。 &nbsp&nbsp&nbsp&nbsp董回也低语提醒道:“皇甫兄,这话可不能大声说,此处乃是他荆州府的地盘,别看周围安静,但不知道哪里就躲藏着人,隔墙有耳啊,有些人的心胸,你是不知道啊……” &nbsp&nbsp&nbsp&nbsp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他不由摇头。 &nbsp&nbsp&nbsp&nbsp李怀点了点,低声称谢。 &nbsp&nbsp&nbsp&nbsp司徒允此刻也道:“话是如此,但那刘劝此人到底是州牧府的吏胥,还很得那州牧次子的器重,他必然比您先见到那位荆州牧,只要在其人面前说上几句,便足以坏事了。” &nbsp&nbsp&nbsp&nbsp“小人嚼舌头固然让人担忧,但我不过就是来送信的,顺便代替老师参加交际,又能有多少影响,反正几日过后,我也就要走了,不指望留在荆州发展。”李怀嘴上这么说,但语气却明显弱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司徒允松了一口气,而后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紧跟着便道:“少君稍微准备一下,再过一会,就会有人来请您,午食应该是在州牧府上用。” &nbsp&nbsp&nbsp&nbsp“到底是体面人啊,还讲究午食,”董回砸了咂嘴,而后又对李怀笑道,“皇甫兄去做准备吧,那位武前州牧,可是比他那位兄长厉害多了,只想想他短短几年,便成了宗室,就知道厉害,更不要说,这人还有诸多作为,只是有一点,就是耐性不太好,没什么耐心,而且还颇为宠信身边人,你若是太晚去了,真让他听了什么去,那当真是个隐患。” &nbsp&nbsp&nbsp&nbsp李怀则道:“这到无妨,反正我就是来这里走个过场,倒是另外有一件事,还需要请董兄帮忙。” &nbsp&nbsp&nbsp&nbsp“好说,好说。”董回,抚了抚胡子,“你且说来,至于帮与不帮,还要看是什么事。” &nbsp&nbsp&nbsp&nbsp“董兄放心,不是什么难事,”李怀笑了起来,“实不相瞒,我亦看过水浒,所以对那位还债楼主同样很是敬佩、敬仰,他既有会,不知你能否疏通一下,让我也去看一看?” &nbsp&nbsp&nbsp&nbsp董回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件事,你倒是隐藏的很深,先前听你说起还债先生,可是没有多少敬意,没想到也对水浒感兴趣,你放心,这个事虽然不好办,但我还是有办法帮你办成的,只是你既有此心,之前还那般耽搁,也着实是心大。” &nbsp&nbsp&nbsp&nbsp他到时不多说困难,大包大揽的应下来,随后摆摆手道:“好了,你自去准备去面见荆州之主吧,其他的事无需过多操心。” &nbsp&nbsp&nbsp&nbsp“多谢董兄了。”李怀拱拱手,这才离去,心里也送了一口气,暗道:“虽说已经安排好了,就等着看那冒牌货当众被拆穿了,但若是能亲眼在旁边看着,更能解气一些,而且若是有个什么变故,也能及时调整,配合回溯,无往不利,当然,另一方面,也能近距离的观察一下,这气运窃贼若是被抓了个现行,那气运的流向,是否立刻就会有变化和额反应……” &nbsp&nbsp&nbsp&nbsp这般思量着,他被司徒允领着去了一边厢房之中。 &nbsp&nbsp&nbsp&nbsp这期间司徒允又好生说了不少注意事项,大部分都是有关那位荆州之主的。 &nbsp&nbsp&nbsp&nbsp那位荆州牧,如今的名字唤做武前,在荆襄很有威望,用几年时间将各方面都梳理得十分清楚。 &nbsp&nbsp&nbsp&nbsp总之,是一个厉害人物。 &nbsp&nbsp&nbsp&nbsp“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如今只是奉师命去问候,听他询问,就当是听长者教诲,怎么会有什么其他举动呢?那刘劝的事,也不会提及的。” &nbsp&nbsp&nbsp&nbsp“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nbsp&nbsp&nbsp&nbsp等二人说定之后没过多久,李怀顺势坐着休息了一会,果然就有人过来邀请。 &nbsp&nbsp&nbsp&nbsp李怀也不啰嗦,立刻就随着那人通往州牧府而去。 &nbsp&nbsp&nbsp&nbsp这州牧府本来就离聚贤馆不远,中间就隔着几面墙而已,只是并不互通,要抵达此处,李怀还要随着那人绕了几个圈,从那州牧府的侧门走了进去。 &nbsp&nbsp&nbsp&nbsp进去之后,也没有到正院的衙门大堂,而是直接就到了后院。 &nbsp&nbsp&nbsp&nbsp此处布置考究,亭台假山一个不少,赫然是一处园林了。 &nbsp&nbsp&nbsp&nbsp行走期间,还能见着不少仆役、丫鬟、女使三三两两的行走着,只是一个个神色颇为从容,并没有多少谨小慎微的模样,和李怀一直以来见过的仆役人群颇为不同。 &nbsp&nbsp&nbsp&nbsp他甚至在行走间,听到了不少人的议论,只是那议论的内容,却令他不怎么舒服——那些人所交谈的,赫然都是那所谓“还债楼主”的话语,其中几个女使更是一副花痴模样的在那说着其人如何如何英俊潇洒、不羁狂放,令人心折。 &nbsp&nbsp&nbsp&nbsp到了最后,李怀都忍不住对侧后方走着的司徒允道:“那还债楼主我亦见过,虽不能说样貌丑陋,但和英俊潇洒还是站不上边的吧?这些人到底是没有见过……” &nbsp&nbsp&nbsp&nbsp只是说道一半,他忽然顿住,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更是一阵腻歪:这还债楼主明明就是我,我明明就是英俊潇洒!所以这些人说的是对的,可我又很清楚,他们实际说的又不是我,而是那个冒牌货,可恶啊! &nbsp&nbsp&nbsp&nbsp对于李怀的这些心里变化,司徒允是不知道的,但为了这位少君不节外生枝,他只能是低着头说“对对对、是是是,那人确实是中人之姿,只看外表,无甚出奇之处”,结果说完之后却又被李怀给瞪了一眼,这心里着实是拿捏不住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收回目光,心里还在嘀咕着,但随着前面带路的人推开一扇院门,前方骤然有一股猛烈气息扑来,霎时间金光弥漫,宛如大山压来! &nbsp&nbsp&nbsp&nbsp李怀一下子就感到了憋闷,然后定睛往前看去,透过层层气运光芒,见到隐隐有一条红光蛟龙在院中徘徊! <sript></sript> 第四百三十八章 父慈子孝 &nbsp&nbsp&nbsp&nbsp“什么鬼?” &nbsp&nbsp&nbsp&nbsp眼前这一幕,让李怀悚然一惊,跟着便不由在意起来,只不过等他定睛看去,眼前层层叠叠的光辉慢慢虚化散去,唯独那赤红色的蛟,依旧在空中盘旋着。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比起之前那种视觉冲击力,此刻这条蛟的样子,就显得有些虚弱、透明了—— &nbsp&nbsp&nbsp&nbsp这赫然也是气运光辉组合而成的,不知为何成了红色。 &nbsp&nbsp&nbsp&nbsp这气蛟并非凭空而生,能见着上面有一道道气运丝线垂落下来,直接落到了这院中正堂之中。 &nbsp&nbsp&nbsp&nbsp即使隔着很远,但李怀靠着眼力,还是轻松的看到了,那正端坐在正堂上首位置的男子。 &nbsp&nbsp&nbsp&nbsp此人穿着直裰,衣着简朴,但腰杆听得很直,双肩平整,只是这么一看,便给人以一板一眼的感觉。 &nbsp&nbsp&nbsp&nbsp等李怀凝神再看,却是暗暗疑惑,因为他固然能看到此人的身子轮廓,乃至连其人身上的衣衫褶皱,都能看得清楚,偏偏就是那张脸的详细面容,却是无法探查得到。 &nbsp&nbsp&nbsp&nbsp心中疑惑之间,李怀有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nbsp&nbsp&nbsp&nbsp“想来就是那位荆州之主、荆州牧武前了,听说他不久前还得了爵位,乃是平襄侯……这爵位听着可真是耳熟,总之,这是一位真正有权势的地方土皇帝啊,在荆襄这片土地上,他的话,比朝廷的话,还要管用的多!” &nbsp&nbsp&nbsp&nbsp李怀对这位荆州牧武前的了解,其实并不少,毕竟他就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两位老师一位直接和荆州府相关,一位更是眼观各方局势。 &nbsp&nbsp&nbsp&nbsp“这位荆州牧,这几年巩固权柄,劝课农桑,休兵铸器,鼓励商贾,着实是做了一番休养生息,更重要的是,此人最近宣扬其贤名,彰显其功劳,渐渐有了气候,民间百姓越发相信了……” &nbsp&nbsp&nbsp&nbsp深吸一口气的脑子里转过众多念头,然后迈开步子,朝着那人走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这行走之间,他逐渐接近正堂,奇特的是,那盘旋在半空的蛟影,竟是慢慢透明,最后消失不见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并不能仔细盯着看,而是故作随意的模样,就这么直接走了进来。 &nbsp&nbsp&nbsp&nbsp进来之后,他目光快速扫过厅堂,见此处站着不少人,除去那些侍卫模样的,还有两名青年,一左一右的站在边上,一个看着年龄稍大,神色冷峻,一个看着较为年轻,面色平和,唯独那最中间的中年男子坐着。 &nbsp&nbsp&nbsp&nbsp这位自然就是荆州牧武前。 &nbsp&nbsp&nbsp&nbsp此刻,他的面容已经清晰起来,看着是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长须捶胸,鬓角下落,颇有几分文人气度,而周围那些诡异的气运光辉,也都散去不见了。 &nbsp&nbsp&nbsp&nbsp“见过州牧。”李怀拱手为礼,然后便不复多言。 &nbsp&nbsp&nbsp&nbsp那位荆州牧点点头,用平时、平静的语气说道:“皇甫怀,我知道你,几年前你在邸报上曾有不少文章,其中有几篇很是不错。” &nbsp&nbsp&nbsp&nbsp“小子那时候年少不动手,让州牧见笑了。”李怀摇摇头,语气诚恳,“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那时妄言国事,好些个观点,着实是一叶障目。” &nbsp&nbsp&nbsp&nbsp“还是有许多可让人思索、参考的。”武前淡淡说着,话锋一转,“此番,你是代替你老师过来的?” &nbsp&nbsp&nbsp&nbsp李怀态度严肃的回答道:“正是如此,我师知州牧之美意,但因身有微恙,所以不便前来,是以让小子过来告知州牧。” &nbsp&nbsp&nbsp&nbsp“哼!” &nbsp&nbsp&nbsp&nbsp忽然,一声冷哼从那位州牧的右手边传来,就见年龄稍大的那个年轻人眯起眼睛,道:“身体有恙?笑话了,谁不知道,明镜先生本就是拳法大家,更是儒家宗师,身体健壮、诸邪不侵,只不过是不愿意来罢了,往日诸多邀请,他都一概拒绝,无非是看不上我荆襄之势,现在倒是让你这个小儿过来,用这蹩脚的借口来搪塞,真以为能骗得了人?” &nbsp&nbsp&nbsp&nbsp李怀拱拱手,并不反驳,因为他心中清楚,也明白明镜老师也很明白,所谓的身体微恙,只不过是一个理由、一个态度,背后隐藏之意,面前这位州牧心知肚明,只不过无需说破罢了。 &nbsp&nbsp&nbsp&nbsp只是不知道,这突然说破之人,到底是何用意?能出现在这里的,肯定不可能是政治上的雏儿,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哪一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都该是一清二楚的,何故会在此处说出这些话来? &nbsp&nbsp&nbsp&nbsp“换一句话来说,此人既然说出,便有其目的,只是我暂时看不透罢了,莫非他就是之前那个刘劝的主子,州牧武前的次子,武显?”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李怀立刻就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并且顺势推导出了好些个可能,而后深刻的觉得自己是长进了,即使不用外挂,在复杂的政治斗争和官场上,应该也能敏锐的发现问题,并且深入分析,最终找到解决办法了…… &nbsp&nbsp&nbsp&nbsp但这时,荆州之主的一句呵斥,立刻就让李怀的种种自得化为乌有—— &nbsp&nbsp&nbsp&nbsp“青儿,不得无礼!”武前的语气并不严厉,平淡而稳健,“皇甫公子乃是明镜先生的高徒,那位先生有通天彻地之能、经天纬地之才,我深服之,他一共也就只有九个入室弟子,每一个都绝不简单,今日特意派出了关门弟子过来,已可见诚意了,你岂能这般言语?莫忘了,平日里,我对你的教诲。” &nbsp&nbsp&nbsp&nbsp这个冒头的是武青?也就是荆州牧的长子?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李怀之前与那董回离去,便有意攀谈探查,从其人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其中就包括了州牧府几位公子之间的关系。 &nbsp&nbsp&nbsp&nbsp这荆州牧武前有不少子嗣,但其中最出席的,还是长子武青与次子武显。 &nbsp&nbsp&nbsp&nbsp先前李怀的心思都在那武显身上,盖因这武显就是聚贤馆的主事人,那刘劝背后的主上,已经被李怀给扣上了敌对标签。 &nbsp&nbsp&nbsp&nbsp没想到现在其人安坐不动…… &nbsp&nbsp&nbsp&nbsp李怀眼神微动,视线落到了荆州牧左手边的年轻男子身上,而对方也在看着他,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友好的笑容,然后说道:“兄长也是一时关心则乱,还望父亲不要责备于他。” &nbsp&nbsp&nbsp&nbsp倒是那个武青跳出来了,太古怪了吧! &nbsp&nbsp&nbsp&nbsp“孩儿知错了!”武青低头认错,顺势说道,“确实是孩儿见识浅了,愿设宴给这位明镜高徒赔罪!” &nbsp&nbsp&nbsp&nbsp李怀闻言,眯起眼睛。 &nbsp&nbsp&nbsp&nbsp怎么着?这么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局面,这是要借着我这个外来户的由头,搞兄弟政治斗争? <sript></sript> 第四百三十九章 故人齐来? &nbsp&nbsp&nbsp&nbsp“也好。” &nbsp&nbsp&nbsp&nbsp荆州牧武前也没有多说什么,反倒是顺水推舟的应允了。 &nbsp&nbsp&nbsp&nbsp这更加印证了李怀的猜测,他不由腻歪起来,暗暗摇头,想着自己这次过来,真的只是单纯传信的,最多搞一搞那个冒牌货,等这事完了,自己绝对转身就走,片刻都不留下来,谁食言谁是小狗! &nbsp&nbsp&nbsp&nbsp想着想着,他不由盘算起来,等会是不是顺势提出要求,若是能得了这位荆州牧的允许,要接触那个冒牌货,是不是还能借机从这几位的身上探查一点内幕消息,看看那个冒牌货是怎么在被通缉的情况下,以一个话本者的身份,成为荆襄座上宾的,毕竟这些人能试探我,我亦能借此……不对! &nbsp&nbsp&nbsp&nbsp忽然,李怀悚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细节和情况! &nbsp&nbsp&nbsp&nbsp“那冒牌货固然可恨,冒名顶替,将本该汇聚到我手上的气运平白给截留了一部分,更是借着我的名头招摇撞骗,坏我的名声、形象,更是透支了诸多人情、人脉,其罪恶之处,简直是罄竹难书!但最初我望气之时,他也只是一个中转,那气运汇聚只是一部分,大部分还是落入这州牧府中,而且就连那冒牌货身上聚集的一小部分气运,也在被州牧府吸摄……”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李怀忽觉后颈发寒,面前这父子三人在他眼中的形象一下子就阴森起来,仿佛在他们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漆黑旋涡,正在不断旋转,吞噬着那源源不断的民念…… &nbsp&nbsp&nbsp&nbsp“不对,我能见着那冒牌货身上的气运,以及随之牵扯的、有关水浒的民念气运,归根结底,是因为我本身就牵扯其中,是其中因素之一,所以能够看到,若非有明镜老师的玉佩遮掩,怕是在那个冒牌货面前都已暴露了,现在更别说在这父子三人面前这般施为了,恐怕一下子就会暴露!不对,我现在也不能肯定自己有没有暴露,说不定这父子三人乃是奥斯卡级别的影帝,不仅相互之间飙演技,甚至在我面前还有发挥……” &nbsp&nbsp&nbsp&nbsp这般一想,他甚至都有点不想理会那个冒牌货了,心中止不住想要转身离去的念头。 &nbsp&nbsp&nbsp&nbsp“这荆州太危险,我要回竹林啊!还是那边好,师兄弟个个说话都好听……” &nbsp&nbsp&nbsp&nbsp“皇甫贤侄,你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这个时候,武前的一声询问,将李怀的心神生生的呼唤回来。 &nbsp&nbsp&nbsp&nbsp“哦,没什么,只是看到了君侯父子三人之间的友善,便想到了过去的一些往事,一时之间有些感慨罢了,对了,两位武公子,你们喜不喜欢用斧子?带信号灯的那种,还配有‘可以上了’的音效哦,要不然,你们喜不喜欢开发卡带?” &nbsp&nbsp&nbsp&nbsp“斧子?我等所习的乃是君子之器,于刀斧之道上并无涉猎,”那位满脸笑容的武二公子武显笑道,“不过,在下倒是有些好奇,不知皇甫君想到的往事是什么,是否和你口中卡带有关?据我所知,君子过去一直住在一处城外别院。” &nbsp&nbsp&nbsp&nbsp李怀摆摆手道:“没什么,不过就是些父慈子孝的往事了,”他心中不由警惕起来,意识到这个武显显是调查过自己,也不知是自己这次得罪了其人,才去调查,还是早就行动了,但无论是哪一个,此地都不宜久留啊,“不知州牧还有什么吩咐,若是没有什么,还望君侯能先看看我师之信。”说着,取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nbsp&nbsp&nbsp&nbsp武前点点,一摆手,那武显就过去将那封信拿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武前也不看那信,只是道:“贤侄远来,不妨在城中多待一阵子,我这长子方才冒犯了你与明镜先生……”他见李怀要说话,就摆摆手,“先别忙着客套,我还是知道这小子的,心里藏不住事,若不让他赔礼道歉,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得心安的,不过你也不用急,不用这么快,正好这几日城里热闹,有那还债楼主的文会不说,过几日的大春会,你也正好来看看……” &nbsp&nbsp&nbsp&nbsp我可不想留在这里啊! &nbsp&nbsp&nbsp&nbsp李怀心里琢磨着,便想着该用什么借口才能合理脱身,就算要留下来,也不能和这父子三人牵扯太多啊…… &nbsp&nbsp&nbsp&nbsp没想到,那荆州牧武前接下来就道:“到时候你那位叔父,应该也会来,而且……”他看着李怀惊愕的表情,顿了顿,笑道:“龙骧将军也已经答应前来了,此来也正好和你那位师兄刘稳交涉一下,正好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这本不容易,因为双方立场不同,而我为宗室,不方便居中调节,所以这荆州城里,再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李怀沉默了一下,最后暗叹一声,对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还怎么好拒绝?他和龙骧景师也已是有年头未见了,若能借此重逢,本就是好事,要知道先前李怀在大宁领兵平叛,有很多心得和疑问,正需要请教兵家大能。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 &nbsp&nbsp&nbsp&nbsp“不知我那叔父真的会来?” &nbsp&nbsp&nbsp&nbsp武前就道:“皇甫先生,本就为我兄弟二人敬重,我与兄长皆重其人,此番也是好不容易送去了请帖。” &nbsp&nbsp&nbsp&nbsp李怀深吸一口气,拱手称明。 &nbsp&nbsp&nbsp&nbsp随后武前以长辈的身份说了几句学业之言,便让李怀退去了。 &nbsp&nbsp&nbsp&nbsp等李怀从州牧府里走出来,便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摇头失效:“本意就不想牵扯进去,没想到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去了,连那刘稳之事都是这般,这荆州牧果然厉害,从头到我掌握了节奏……” &nbsp&nbsp&nbsp&nbsp他正想着,那边司徒允走了过来,问候之后,就低语道:“事情小人已经知晓,还望少君稍安勿躁,来时主上也曾说过,让您多在这位荆州牧身上学学为上之道,对未来当有裨益。” &nbsp&nbsp&nbsp&nbsp“我学这个做什么?”李怀摇摇头,觉得老师这番吩咐莫名其妙,正想要详细询问一番,那边有个州牧府的仆役过来,捧着一封请帖。 &nbsp&nbsp&nbsp&nbsp李怀看了过去,不由眼中一亮。 &nbsp&nbsp&nbsp&nbsp“这是我家二公子让小人送来的,还债先生的请帖,请您到时候务必赏光!” &nbsp&nbsp&nbsp&nbsp李怀直接将那请帖拿了过来,将人呢打发走之后,忍不住对司徒允道:“总算有一件顺心事了,现在就等着文会的时候,好看看热闹了。” &nbsp&nbsp&nbsp&nbsp司徒允也兴奋道:“听说此次先生要公布新作,着实让人期待啊!相信文会定会精彩!”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章 衰? &nbsp&nbsp&nbsp&nbsp李怀对文会的兴致同样很高,所以与司徒允一番交谈之后,二人倒也是投机许多,也让司徒允放下心来——他本还担心,先前在那州牧府中的遭遇,又会让李怀心生不满,惹出事端来。 &nbsp&nbsp&nbsp&nbsp他可不知道,李怀当下没了那么多的念头,只想着将这荆州的事情熬完,就赶紧的离开。 &nbsp&nbsp&nbsp&nbsp实际上,等他与司徒允说过话后,还没有回到住处,就接到了那位武青武大公子的邀请,那送来邀请的仆从见李怀还有迟疑,塞了请帖之后,就立刻回去复命了。 &nbsp&nbsp&nbsp&nbsp“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看着手上的请帖,李怀不由叹息起来,“我果然是黑夜中的萤火虫……” &nbsp&nbsp&nbsp&nbsp此处略过几千字不表。 &nbsp&nbsp&nbsp&nbsp却说当日,李怀便在州牧府的安排下,在那聚贤馆中住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值得一提的是,为他引路和安排住处的人,居然还是那位刘劝,其人依旧是态度恭敬,仿佛先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这一次的刘劝,说出来的话,终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了,不复再提什么投靠、招募之类的话题。 &nbsp&nbsp&nbsp&nbsp李怀也乐得轻松,一样是以礼相待,等一套流程走完,便就老老实实的安顿下来,随后也没有什么人再来拜访,不过李怀还记得让司徒允去通报给董回一样,告诉他自己已经拿到了还债楼主文会的请帖,让他不必再去寻人相助了。 &nbsp&nbsp&nbsp&nbsp一直到夜里,他安稳的入睡。 &nbsp&nbsp&nbsp&nbsp不过,等到第二天,这安静的局面就被打破了,因为一大清早,董回就带着自己的另外一位好友,过来拜访李怀。 &nbsp&nbsp&nbsp&nbsp“这位江辰江君子,也是荆襄才子,同样出身寒门,不过学问过问,我深佩之……” &nbsp&nbsp&nbsp&nbsp“见过江君子!”李怀抱拳行礼,口中笑道,“今日一见,风采过人,便就心折了,只不过说来惭愧,在下到底是困于边缘,见识不多,过去倒是不怎么知道江兄风采……” &nbsp&nbsp&nbsp&nbsp“这有什么?皇甫兄弟你这是直白之言,在下本来就没有什么名望,”那江辰哈哈一笑,就道:“你说江某人本就没有什么名望,结果一见面,便被人说是久仰大名之类的,然后我再客套一番,这一来二去的,场面上是好看了,但有有谁敢交心呢?还是皇甫兄这般快人快语,更对我胃口。” &nbsp&nbsp&nbsp&nbsp李怀闻言,对此人也不由感到亲近了几分,毕竟这第一印象,有的时候真的很重要。 &nbsp&nbsp&nbsp&nbsp他本来见这江辰被董回引来,看着很是文雅,穿着深衣,面容英俊,以为是士人、文士之流,结果对方这一开口,不仅声音响亮,更兼有几分豪气。 &nbsp&nbsp&nbsp&nbsp有着这般念头,李怀接下来也就与之交谈了起来,倒也是颇为投机。 &nbsp&nbsp&nbsp&nbsp“好了,你们二人不用这般客套来客套去了,”董回见着这一幕,便笑了起来,“我今日将江老弟带过来,其实还是因为还债先生的那场文会。” &nbsp&nbsp&nbsp&nbsp李怀听罢,就忍不住道:“我昨日便让人去通知董兄了,我这边侥幸得了一封请帖……” &nbsp&nbsp&nbsp&nbsp“我自是知道的,你也莫担心,”董回摆摆手,“不过昨日我已经将消息通传出去,江兄弟知道了这件事,后来虽说你让人来告知了,但江兄弟却对你有了些兴趣,是以与我联袂而来,要见见你,”说到此处,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也不用担心,江兄弟本来就是要参加此次文会的,他之所以要见你,还是因为你乃是明镜先生的高徒!” &nbsp&nbsp&nbsp&nbsp李怀听到这里,才放下心来,顺势说道:“我虽然师从明师,但却没有学得多少本事,着实是惭愧啊。” &nbsp&nbsp&nbsp&nbsp“皇甫兄谦虚了,过去你那些个邸报文章我也读过,就非同小可,现在必然更不一般了,”江辰摇了摇头,“况且明镜先生学究天人,你拜师才多久,还是要过些年,才能见得能耐,说实话,我一直仰慕明镜先生,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nbsp&nbsp&nbsp&nbsp听到此处,李怀已然明白了缘由,正想着要如何回应。 &nbsp&nbsp&nbsp&nbsp董回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先过去吧,那文会也快要开始了,得先去占个好位置,否则咱们就在聚贤馆中,近水楼台,若是还没得个好位置,那着实是可惜。” &nbsp&nbsp&nbsp&nbsp李怀送了一口气,与那江辰一同点头,然后吩咐了司徒允两句,便和二人同往。 &nbsp&nbsp&nbsp&nbsp那位“还债楼主”的文会,就是在聚贤馆中举行的,只不过并不是在李怀住宿的这片区域,而是要穿过一片园林才能抵达。 &nbsp&nbsp&nbsp&nbsp而李怀也是到了此刻,才猛然意识到这聚贤馆到底有多大,不由感慨了几句。 &nbsp&nbsp&nbsp&nbsp董回就道:“这一片,本是一处宗室的府邸,只不过那宗室因犯了事,最终被便为庶人,是以周围的府邸就都被空了下来,一直没有人居住,十几年前,先帝曾欲来这荆襄巡视,但因种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最终不了了之,只是当地的官员们,先前却已经动工修整,上奏了朝廷之后,将这犯案宗室的官邸拿来修整,敲敲打打之后,却是做得了一半,可谓进退不得……” &nbsp&nbsp&nbsp&nbsp李怀就道:“最后就被改成了聚贤馆?” &nbsp&nbsp&nbsp&nbsp“不只是聚贤馆,而是这一片的官府,连同那州牧府在内,皆在其中,”董回说着伸手指着周围,“而且有传闻说,此处还有阴阳家的宗师摆下了风水阵图,以诸多府邸衙门为棋子,能聚集天下之气,需知,原本这荆襄也算是居于大周天下之中的……” &nbsp&nbsp&nbsp&nbsp“无稽之谈。”江辰摇摇头,“这等话如何能信?” &nbsp&nbsp&nbsp&nbsp李怀则是心中一动,回忆起先前气运变化的景象,觉得隐隐抓住了什么,只是随后又被董回的一句话,将注意力重新拉了回去—— &nbsp&nbsp&nbsp&nbsp“江兄,你可没有这般资格如此说,”董回哈哈一笑,“你私底下不还以化名暗书话本,传于市井,颇有名望,所为何事,莫非要我挑明?” &nbsp&nbsp&nbsp&nbsp江辰面色稍变。 &nbsp&nbsp&nbsp&nbsp“哦?”李怀一下子来了兴致,他没想到江辰居然还简直写手,正要询问其人笔名为何,但冷不防的,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眯起了眼睛。 &nbsp&nbsp&nbsp&nbsp“文庆?” &nbsp&nbsp&nbsp&nbsp随后,他眼中闪过一点金芒。 &nbsp&nbsp&nbsp&nbsp“不过,他身上气运衰败,隐隐有坠落之势,是怎么搞得?”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可惜人是人 &nbsp&nbsp&nbsp&nbsp注意到异象之后,李怀不由又凝神了几分,想要仔细观察一下。 &nbsp&nbsp&nbsp&nbsp虽说这文庆在他的印象中,根本不算个好人,即使之前化身还债楼主的迷弟,成为了水浒的拥趸,可那还债楼主的身份不能曝光,更没有和李怀本身这个“皇甫怀”挂钩,所以并不影响文庆继续保持对李怀的敌意。 &nbsp&nbsp&nbsp&nbsp但另一方面,文庆所属的文家,和李怀牵扯很深,是他那位龙骧老师的根源所在,而龙骧将军算是李怀在大周世界的启蒙老师,给予了很多指点和帮助,便是在财货和人脉上,都有诸多助益。 &nbsp&nbsp&nbsp&nbsp也正因如此,李怀和文家牵扯极深,才能轻而易举的看到文庆身上的气运变化。 &nbsp&nbsp&nbsp&nbsp“这两年,我读书为学,而这边的身体也逐渐长成,慢慢强健起来,诸多异能也越发凸显,比如一眼望气,能见旁人大略,能知势力兴衰趋势,虽说我推测和推理可得,所谓观气,其实近似于一种大数据的分析,只是那计算源头在什么地方,暂且还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就是我这观气之能,大部分时候,能看到的,还是和自身切身相关的……”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他不由暗暗叹息。 &nbsp&nbsp&nbsp&nbsp“时灵时不灵,有一定几率看到,估计就是因为,我没有真正潜心练习过,没有掌握这个技能,现在只是本能,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真正得个什么秘籍、秘本的,能让我揣摩练习,掌握技巧……” &nbsp&nbsp&nbsp&nbsp想着想着,他不由有些走神,这目光就有些木然的盯着前面那人。 &nbsp&nbsp&nbsp&nbsp文庆自然也有感应,他其实也看到了李怀,只是故作不知,毕竟尽是不同以往,文庆的心境也大为不同了,此番过来,更主要是为了能见一见那位还债楼主,尤其是听说其人将有新作,更是心痒难耐,哪里还想要节外生枝? &nbsp&nbsp&nbsp&nbsp若是因为他一时冲动,乱了局面,最后让整个事件失色,不说旁人,便是他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nbsp&nbsp&nbsp&nbsp但眼下被李怀这般瞧着,心里不免有些不快,于是就加快了脚步,朝着前面走去,很快就穿过了一道宫门,来到了一座院子。 &nbsp&nbsp&nbsp&nbsp这院子占地不小,其中更有诸多屋舍,连绵排列,只是其中立柱多于墙壁,所以显得通彻宽敞。 &nbsp&nbsp&nbsp&nbsp有不少人在其中走动,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好一派热闹场面。 &nbsp&nbsp&nbsp&nbsp文庆走到其中,见着此番场景,不由松了一口气,继而将方才因李怀而生的不快与不甘甩到脑后,开始期待起来。 &nbsp&nbsp&nbsp&nbsp“不知那位先生,是否就在其中,我当寻之……” &nbsp&nbsp&nbsp&nbsp文庆正在想着,冷不防的却有一声冷笑从他身后传来,跟着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 &nbsp&nbsp&nbsp&nbsp“文庆啊,怎么你也来了?你从何处拿来的请帖?” &nbsp&nbsp&nbsp&nbsp这声音文庆如何能不识得,不由浮现出厌恶之色,转身就朝着声音看了过去,随后道道说道:“你文昌都来得,我如何来不得?更何况,文昌,你之前不还斥我沉迷话本,乃是困于小道,为你所不喜,怎的今日还债先生兴文会,你会在此?” &nbsp&nbsp&nbsp&nbsp那发出声音的,赫然就是与文庆一样的文家子弟,还是同一辈中的佼佼者,名为文昌。 &nbsp&nbsp&nbsp&nbsp这文昌笑道:“我自是来得,你也休要污蔑于我,我何曾说过那样的话?我与少州主、蔡君等人乃是好友,他们都喜好那水浒话本,难道我会不喜?” &nbsp&nbsp&nbsp&nbsp他连连摇头,跟着继续道:“我与少州主亲善,又和诸位大族公子相交莫逆,因此请他们相助,才请来了请帖,能让文家诸子来此拜访那位还债楼主,可若是我没有记错,你文庆当初可是与我等决裂了,自己居于陋室不说,还说过什么不相往来的话,莫非这么快就忘了?蔡君,当时你也在场,算是见证,是不是有这回事?”说到后来那句话的时候,他明显压低了声音,露出了几分讨好的味道。 &nbsp&nbsp&nbsp&nbsp文庆目光转到一边,看到了和文昌站在一起的那名男子,认出是荆州大族蔡家的嫡子,蔡劭。 &nbsp&nbsp&nbsp&nbsp其人器宇轩昂,神色从容,闻言微微一笑,淡然道:“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你们到底是族人,一笔写不出两个文字,想来嘴上说着割裂,到底还是一身同体,算不得什么意外。” &nbsp&nbsp&nbsp&nbsp文庆听着,脸色转眼通红,却没有言语,转身就往院子里面走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此人真是冥顽不灵,难怪叔祖不喜其人,”看着文庆背影,文昌不由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了,他还以为我们文家在荆州乃是大族,有大势,却丝毫也没有认识到我家那位将军,乃是荆州乱源啊!” &nbsp&nbsp&nbsp&nbsp“人各有志,岂能尽如人意?”蔡劭还是带着笑容,“只不过,他人既然在此,那就说明还可拉拢,毕竟人皆有其欲,此人之欲,在我等掌握之中。” &nbsp&nbsp&nbsp&nbsp文昌一听,便就了然,随后压低声音道:“可是那位还债楼主,已经被拉拢过来了?” &nbsp&nbsp&nbsp&nbsp“不错,”蔡劭半点都不遮掩,只是语气中却带着一点遗憾和失望,“此人固有文采,但到底势单力孤,而且限于出身,眼界十分有限,只是太过于文才斐然了,以至于过去连我都不由佩服,以为其中所书,印证其人心胸本领,但现在看来,终究难逃凡夫俗子,在权势刀兵面前,也只能屈膝以侍!” &nbsp&nbsp&nbsp&nbsp文昌立刻就道:“这是自然的,也是诸家威严太过,再者说来,只要是世上之人,终究逃不出名利二子,否则他还债楼主,又何必写什么话本,写了又何必要传扬天下呢?” &nbsp&nbsp&nbsp&nbsp“你说的不错,我只是可惜,”蔡劭摇了摇头,语带唏嘘,“若是他还债楼主还是那般神秘,该有多好?虽说现在这样,我都可借之施为,但终究是让人遗憾的,可惜,这还债楼主到底还是人,是人,就会显出原形……” &nbsp&nbsp&nbsp&nbsp文昌在旁边听着,正思索着如何安危,才能显得自己,但冷不丁的见到一个身影走进院中,不由眯起眼睛。 &nbsp&nbsp&nbsp&nbsp“那人是明镜先生的第九徒吧?”蔡劭也见得其人。 &nbsp&nbsp&nbsp&nbsp“正是,”文昌却冷笑起来,“一个趋炎附势之徒罢了,过去借我文氏威名立足,一朝我族衰落,他就立刻另攀高枝了,实乃卑劣之徒!”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二章 此人以隐而邀名 &nbsp&nbsp&nbsp&nbsp“哦?此话怎讲啊?”蔡劭微微挑眉,目光扫过正在走进来院中的李怀,露出了好奇之色。 &nbsp&nbsp&nbsp&nbsp“这人年少之时,曾经在我家将军门下为学,”文昌低语说着,“当时此人倒是颇为热切,为了我家那位将军,着实是写了不少的文章,句句都直指我家那位将军当时的关注所在,并且在荆州城内,也引起了不少风波。” &nbsp&nbsp&nbsp&nbsp“这件事我当然也记得,此人可是写在邸报上的,也正是因此,他能崭露头角,才会被那位明镜先生看重,否则焉能出头?”蔡劭点点头,“我之所以询问,其实是想知道,此人如何是另攀高枝,须知,那位明镜先生固然每年都招募不少记名弟子,但这些终究只是记名弟子,算不得入室,若是这皇甫怀能看着机会,就能另攀到明镜竹林的高枝,那这法子如何,我还真想知道。” &nbsp&nbsp&nbsp&nbsp文昌先是略显尴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道:“此人当初在龙骧将军门下的时候,还表现出勃勃野心,可以说是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扬名的机会,结果起了波折之后,他又是格外干脆,投入了明镜门下之后,几乎是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文氏一族,又表现出一副隐士的模样,仿佛半点都不想要牵扯凡俗的诸多情况,一心要躲在山林中为学。” &nbsp&nbsp&nbsp&nbsp蔡劭已然恍然,点头道:“一个人,可能会一心求名利的人,也有的人飘然出尘,乃居于山川之中,但若是同时存在着这两种行为,那毫无疑问,就是想要用隐士之行径,来邀买名望了,这么说来,你的看法是对的。” &nbsp&nbsp&nbsp&nbsp文昌得了肯定,便就笑了起来,跟着就道:“正是如此,想来蔡君也明白其中关键了,现在他居然出现在此处,而且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走进来,那不用多说,肯定是那位明镜先生在给他撑腰。” &nbsp&nbsp&nbsp&nbsp“如此说来,还真是让人羡慕,此人也是有本事的。”蔡劭点点头,看了文昌一眼,笑着提醒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劝你还是熄了那想法吧,今日不好节外生枝,何必和此人一般见识?更何况,他背后还有明镜先生,这人别看待在城外,其实根基深厚。” &nbsp&nbsp&nbsp&nbsp“我自是明白,蔡君但请放心,”文昌先是应下来,继而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听说此人得罪了少府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nbsp&nbsp&nbsp&nbsp“哦?”蔡劭神色微变,“那这个事要搞清楚,少府君为人谦和,我素来敬仰其人,这般和气之人,岂能轻易被人得罪,必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nbsp&nbsp&nbsp&nbsp“明白了……” &nbsp&nbsp&nbsp&nbsp文昌还待再说,但那边忽然一阵喧哗,紧接着便见一群人簇拥着那位“还债楼主”从里面的一间屋子走了出来。 &nbsp&nbsp&nbsp&nbsp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去,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 &nbsp&nbsp&nbsp&nbsp便是之前因为文昌的几句话,而心神不宁、表情阴郁的文庆,都是神色一变,露出了欢喜、期待之色。 &nbsp&nbsp&nbsp&nbsp”见过先生!您可是让我们好等!” &nbsp&nbsp&nbsp&nbsp“是啊!今日一定要好生请教先生,关于那水浒英雄传,在下可是有着不少疑惑的。” &nbsp&nbsp&nbsp&nbsp“也别光说水浒啊,不是说今日还有新作吗,还望先生不要吝啬,能拿出来让我等一饱眼福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鼓噪声起,将这院子中的其他话题尽数给压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那蔡劭索性停下之前话题,笑道:“既是这位先生出来了,便先这看他之能吧,其人固是气节令人遗憾,可那笔杆子还是不错的,若是真有什么新作,能拿来一观,也是一番快事!” &nbsp&nbsp&nbsp&nbsp“正是,正是!”文昌附和起来,“正要看看这位先生的新作,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nbsp&nbsp&nbsp&nbsp“自是不同寻常的,”蔡劭却眯起眼睛,“他如今既被圈养起来,那这新的话本一出,必然有州牧府满城推动,若还有一二照应州牧之处,那更要有无穷好处了。” &nbsp&nbsp&nbsp&nbsp文昌自是连连称是,但心下却生疑惑。 &nbsp&nbsp&nbsp&nbsp便在此时,人群中忽然又有一阵骚乱,原来是又有几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那个,赫然就是荆州牧武前的次子武显,也就是这片聚贤馆的主人。 &nbsp&nbsp&nbsp&nbsp“见过少府主!” &nbsp&nbsp&nbsp&nbsp“见过公子!” &nbsp&nbsp&nbsp&nbsp众人连忙行礼,纷纷问好。 &nbsp&nbsp&nbsp&nbsp那武显则一一点头示意,态度随和,让人一见,就会心生好感,就连李怀远远看着,也不例外,但随后他就注意到了异状。 &nbsp&nbsp&nbsp&nbsp“这人身上的气运,又有了一点变化!” &nbsp&nbsp&nbsp&nbsp李怀之前就在州牧府见过这位二公子,只是当时整个州牧府中气运浓烈,但聚焦于那位荆州之主的身上,这位二公子和大公子虽也有表现,但都像是烈日下的烛火一样,被遮盖了光辉,没有显露出自身的价值来。 &nbsp&nbsp&nbsp&nbsp可现在,没有了那位荆州之主,他的这次子似乎就有不同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真正引起李怀注意的,还是那被众人围着的“还债楼主”居然有一部分气运分裂出来,缠绕在武显的身上。 &nbsp&nbsp&nbsp&nbsp“果然有问题啊,这个冒牌货,说不定真是州牧府特意安排的,即使不是为了将我这个正主给引出来,应该也有借此篡夺气运的想法,先不忙着说话,得观察观察……” &nbsp&nbsp&nbsp&nbsp李怀想着观察,结果那位州牧府二公子一看到他,便笑着走了过来,更是直接打了招呼。 &nbsp&nbsp&nbsp&nbsp这下子,立刻引得众人侧目,尤其是李怀这两天已然出名,自是引起了诸多话题。 &nbsp&nbsp&nbsp&nbsp靠着听力,李怀清楚的听到了众人议论的焦点,居然就是说他之前明明得罪这位二公子,怎的此刻竟然还能得其笑脸相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nbsp&nbsp&nbsp&nbsp一时之间猜测纷纷,几乎喧宾夺主。 &nbsp&nbsp&nbsp&nbsp只是那位“还债楼主”到底还是主场作战,一看到那位二公子过来了,也立刻甩开围着自己的一群人,直接凑了上去,同时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很薄的书册,恭恭敬敬的呈了上去,嘴里说道:“见过少府君,这是在下之前提到过的新书,请您过目!” &nbsp&nbsp&nbsp&nbsp此言一出,整个院子顿时安静下来。 &nbsp&nbsp&nbsp&nbsp文庆等人一脸热切和渴求。 &nbsp&nbsp&nbsp&nbsp那蔡劭则是微微摇头,面露失望。 &nbsp&nbsp&nbsp&nbsp文昌微微冷笑。 &nbsp&nbsp&nbsp&nbsp武显面带微笑,点头接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李怀则眯起了眼睛。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三章 所写为何? &nbsp&nbsp&nbsp&nbsp“在下曾经仔细的思考过,这第二部书,应该要写什么。” &nbsp&nbsp&nbsp&nbsp在那位二公子接下了那薄册子的时候,那位还债楼主已经开始进行大致介绍了。 &nbsp&nbsp&nbsp&nbsp众人本来对那册子望眼欲穿,但现在一听这位作者开口了,马上就都来了精神,打算仔细倾听一番。 &nbsp&nbsp&nbsp&nbsp只有李怀的目光,还牢牢锁定在那位二公子的身上,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 &nbsp&nbsp&nbsp&nbsp要知道,若这个冒牌货真的是这对父子安排的,甚至只是这个二公子自己安排的,那毫无疑问,这本所谓的新作内容,他也肯定早就知晓了,那再次看到,必然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之感,很有可能会表现的心不在焉、甚至不以为然。 &nbsp&nbsp&nbsp&nbsp“嗯?还真是认真观看,甚至还露出了意外之色。” &nbsp&nbsp&nbsp&nbsp但仔细观察之后,李怀却意外的发现,那位武显公子居然是一副初次阅读的模样,甚至在看了几眼之后,还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nbsp&nbsp&nbsp&nbsp“是演技过硬,还是这并不是他的布置?若不是他找来的冒牌货,他并非知情人,那这个冒牌货是不是有可能是他那兄长,又或者是荆州之主找来的?” &nbsp&nbsp&nbsp&nbsp李怀正在思量。 &nbsp&nbsp&nbsp&nbsp而被他心心念念的冒牌货又再次有了动静。 &nbsp&nbsp&nbsp&nbsp“看来二公子已经有所察觉了,”那冒牌楼主微微一笑,“我这第二部书,和第一部的风格,可谓迥异,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究其根本,便是在下不愿意躺在过去的功劳簿上添砖加瓦,那样显不出我的本事,所以才会另起炉灶……” &nbsp&nbsp&nbsp&nbsp“另起炉灶?先生这新书,到底写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是啊,您着急我等过来,可不能厚此薄彼啊,还望如实告知!” &nbsp&nbsp&nbsp&nbsp“先生快说!快说啊!” &nbsp&nbsp&nbsp&nbsp冒牌楼主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看向了那位二公子,在后者微微一笑,轻轻点头之后,这位冒牌楼主才抚须笑道:“诸君不用着急,这第二部书写的是什么,不妨让你们来猜一猜。” &nbsp&nbsp&nbsp&nbsp这般一说,众人果然是兴致高昂起来。 &nbsp&nbsp&nbsp&nbsp李怀却不由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nbsp&nbsp&nbsp&nbsp他自是有足够理由不屑,盖因在他穿越之前,那水浒乃是流传几百年的佳作,就是放到整个世界的文学史上,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nbsp&nbsp&nbsp&nbsp这书的作者容易冒充,可再想要写出一部同样水准的佳作。 &nbsp&nbsp&nbsp&nbsp哼哼。 &nbsp&nbsp&nbsp&nbsp李怀不由冷笑起来,暗道其人是自取其辱。 &nbsp&nbsp&nbsp&nbsp“若不是我早有后手,岂能让你乱来,平白坏了我的名声,至于现在,一方面能打脸这无耻之徒,另一方面,说不定能找出这人背后隐藏着的黑手,当然,比起找原因,打脸才是最主要的!居然敢抢我的逼格,简直岂有此理!” &nbsp&nbsp&nbsp&nbsp“……,+1槽点。” &nbsp&nbsp&nbsp&nbsp不说李怀心中的冷笑,却说众人议论纷纷之中,终究有人按耐不住了。 &nbsp&nbsp&nbsp&nbsp就有一个人越众而出,先是对着几人拱拱手,随后说道:“我对先生的水浒很有研究,发现其中有颇多隐藏之处,隐隐暗示了燕国局面,事后好汉凋零,也很是令人遗憾,但最终您并没有真的写清楚一些好汉的下场,所以在下推测,这第二部,应当就在于此,乃是水浒后续,讲述那些幸免于难的英雄故事,以及天下大势!” &nbsp&nbsp&nbsp&nbsp他这话,便像是滚油入火,瞬间就点燃了人群,让众人越发兴奋起来。 &nbsp&nbsp&nbsp&nbsp但听在李怀耳中,却只是暗暗冷笑,他在心中暗道,还续集,他便是编出来续集,那也是水平大跌的同人作品。 &nbsp&nbsp&nbsp&nbsp然后,他又看了一眼那一副成竹在胸模样的冒牌货,心里越发不爽起来,暗道,你这么厉害,怎么不写个荡寇志! &nbsp&nbsp&nbsp&nbsp“我觉得不对!” &nbsp&nbsp&nbsp&nbsp忽然,有一个声音想起来,随后却见那文庆居然走出人群,冲着还债楼主拱手行礼之后,摇头道:“我等也知道,还债先生不愿意重复过往,既如此,那想来并非后续之书,该是全新篇章才对!” &nbsp&nbsp&nbsp&nbsp人群中有不少人点头成是,手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nbsp&nbsp&nbsp&nbsp文庆跟着便对冒牌楼主道:“还望先生能再给多些提示,只是眼下这些,实在难以判断,以我等之道行,若是凭空猜想,如何能得先生之智?” &nbsp&nbsp&nbsp&nbsp冒牌楼主哈哈一笑,点头道:“文公子说的是,不错,不过我其实已经提示不少,要知道,此部新话本,乃是我辈得荆州之繁荣昌盛,而生之念,自是与此有关的,更与最近这几年的际遇相连,尔等不妨仔细思量思想。” &nbsp&nbsp&nbsp&nbsp众人听罢,皆沉思。 &nbsp&nbsp&nbsp&nbsp文庆也沉思了一会,最后露出了恍然之色。 &nbsp&nbsp&nbsp&nbsp边上有几个人本就在留神观察着文庆表情,一见其模样,立刻就去询问起来。 &nbsp&nbsp&nbsp&nbsp文庆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其实我已经猜到了一些,”他看向冒牌楼主,“先生,您之前那本水浒,写了许多军阵之事,可见您对兵家事也是非常熟悉的,旁人所书,远不及您,而如今我大周天下正处于混乱之时,其中多少兵家事,以您之笔锋,恰好可以将之纾解出来……” &nbsp&nbsp&nbsp&nbsp“对呀!是这个道理!” &nbsp&nbsp&nbsp&nbsp“确实如此,那水浒之中的诸多战役,着实是让人难以忘怀。” &nbsp&nbsp&nbsp&nbsp“先生,可是如此啊?” &nbsp&nbsp&nbsp&nbsp最终众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冒牌楼主的身上,一个一个满脸期待。 &nbsp&nbsp&nbsp&nbsp结果,他们最终的得到的,还是这位先生的缓缓摇头。 &nbsp&nbsp&nbsp&nbsp“那到底是什么?” &nbsp&nbsp&nbsp&nbsp这下子,众人算是彻底的混乱了,但跟着又有几个人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和猜测,大部分也都是和战争、兵家相关的,甚至还有一个提到的,都接近仙侠了,引得李怀侧目。 &nbsp&nbsp&nbsp&nbsp不过,却全部都被否定了。 &nbsp&nbsp&nbsp&nbsp“还望先生直言吧。”最后,文庆领着众人询问起来,其中大部分的人,其目光都落到了武二公子手上的那个薄册子上,因为他们很清楚,正确的答案,就在其上。 &nbsp&nbsp&nbsp&nbsp不过,最后还是那冒牌楼主揭开了谜底—— &nbsp&nbsp&nbsp&nbsp“吾之新作,乃为一大族之繁华、一族群之武勇,是要纪录一家之强盛!” &nbsp&nbsp&nbsp&nbsp话落,此人还微微昂头,满脸得色。 &nbsp&nbsp&nbsp&nbsp但听者,却各自诧异,愣在原地。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大规模现场脱粉 &nbsp&nbsp&nbsp&nbsp就连李怀,在听了这个答案之后,都不由感到意外和诧异,继而便眉头一皱,心头电转。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个什么节奏?这小子要写啥?莫非是红楼梦之流的? &nbsp&nbsp&nbsp&nbsp有着同样疑问的人不在少数,最后居然是董回直接问了出来:“还要请教先生,这一家之强盛,又有什么可写的?莫非……是要讲天家?” &nbsp&nbsp&nbsp&nbsp众人听到此处,不由都是浑身一哆嗦,看向冒牌楼主的脸色都变化起来。 &nbsp&nbsp&nbsp&nbsp“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有人低语。 &nbsp&nbsp&nbsp&nbsp有人则干脆后退两步。 &nbsp&nbsp&nbsp&nbsp也有人猜测,低语道:“莫非是要写前朝天家,又或者是更远时候的?但这样怕也不保险啊,须知,这有一就有二,谁人敢轻易写啊?犯忌讳!” &nbsp&nbsp&nbsp&nbsp“是这个道理!便是前朝天家,怕是当今官家也不愿意旁人轻易议论,毕竟这里面是有着关联的,关系到得国正否。” &nbsp&nbsp&nbsp&nbsp“是啊,便是当下中枢权威衰退,也压根管不到咱们这边了,但涉及到大义、名分,便是地方上的诸侯,也不会等闲视之啊!”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耳中听着众人议论,那冒牌楼主也变了颜色,赶紧就道:“诸位何以这般?这里面的厉害,莫非在下还能不知道?这东西,岂能轻易写呢?” &nbsp&nbsp&nbsp&nbsp“实在不是我等多心,”就有人直接表示出来,“实在是先生先前那水浒写的着实入木三分,有些地方毫无顾忌,由不得我等多想!” &nbsp&nbsp&nbsp&nbsp李怀总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是先前水浒英雄传中,有许多笔锋尖锐之处,丝毫也不顾忌的写出来,而且说实话,里面本就涉及到了前朝官家,虽说都被李怀修改了部分,以适应当前的社会和历史,但大体的框架还是没变的。 &nbsp&nbsp&nbsp&nbsp这其实也他先前知道自己不会暴露身份,以笔名示人,才能没有那么多顾忌,直接挥毫泼墨,事后之所以被追缴、通缉,也和这些百无禁忌有关。 &nbsp&nbsp&nbsp&nbsp“哼哼,现在你小子既然冒名顶替,这些个事,自是要背锅的,哪里只有好事,没有坏事呢?”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他倒是越发肯定,这冒牌事件的背后绝对不简单,若是没有荆州实权者推动,此人决计不敢站在这里。 &nbsp&nbsp&nbsp&nbsp那冒牌楼主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额头上隐隐露出了汗水,有些慌了,急忙说道:“诸位误会了,误会了,我这写的乃是荆襄一大族的丰功伟绩,乃是以咱们荆州之主的家族为原型,为了歌颂其人功德,这才写下来的!” &nbsp&nbsp&nbsp&nbsp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又是一阵安静。 &nbsp&nbsp&nbsp&nbsp连李怀都愣在了原地,继而心头大怒。 &nbsp&nbsp&nbsp&nbsp好嘛!你小子这是拿着我好不容易抄出来的名声,去给人家拍马屁啊!也太不要脸、太没有牌面了吧! &nbsp&nbsp&nbsp&nbsp这种玩意,岂能留下来! &nbsp&nbsp&nbsp&nbsp必须得把这个祸害给连根拔除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有多大的隐患和影响!好在我已经有了布局,就等着此人露馅之后,身败名裂了! &nbsp&nbsp&nbsp&nbsp到了目前这种局面,李怀也已经意识到了,哪怕不能顺藤摸瓜的找到其人背后的主使者、势力,也不能耽误下去了,否则自己这个马甲的名声,可就要全毁了! &nbsp&nbsp&nbsp&nbsp这算什么?趋炎附势啊!最为士林所不齿和不容的,而偏偏士林掌握舆论倒向…… &nbsp&nbsp&nbsp&nbsp他深吸一口气,暂时平息怒火,不至于当场发作,随后在心中盘算着等会的场面,是否能将这冒牌货彻底击倒,在思索的同时,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流转,从不少人的身上扫过,随后便又有发现。 &nbsp&nbsp&nbsp&nbsp“这些人……也都明显失望了……” &nbsp&nbsp&nbsp&nbsp是的,他在不少人的脸上看到了诧异和失望,便如那文庆等人,在听了冒牌楼主慌乱之下的解释后,先是思索片刻,随后大部分都恍然过来,继而有的人失望,有的人干脆就露出了愤怒之色。 &nbsp&nbsp&nbsp&nbsp“是了,”李怀看了一眼身边的董回和江辰,心中已然明白过来,“这座聚贤馆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地方,是好些个寒门之人的晋身场所,这些人固是得了州牧府的好处,也算是得了这荆州武家的好处,但本身的阶级属性没有改变,更何况他们还没晋升呢,天然对那些世家豪族有抵触,他,过去推崇我……不对,是这个冒牌货,也不对;” &nbsp&nbsp&nbsp&nbsp“总之水浒中有杀富济……杀富的情节,一百零八聚义,在很多人看来,乃是好汉聚会,天然带有阶级属性,自是会得到共鸣……” &nbsp&nbsp&nbsp&nbsp“其次就是文庆这样的人,本身能来到这里的世家公子哥就不多,除了武二公子等人之外,只从衣着装饰来看,几乎没有其他人,即便有,乔装改扮过来,也说明了他们是阶级中的异类,这等人很可能受到同阶层的鄙视、歧视和打压,自然也不会开怀……你现在在他们面前,说要为豪门立传?” &nbsp&nbsp&nbsp&nbsp想到这里,他冷笑着摇了摇头。 &nbsp&nbsp&nbsp&nbsp“到底还是太年轻,需要多学一些人生经验啊,只有在冒充我的时候跑得快,那是没用的!” &nbsp&nbsp&nbsp&nbsp李怀念头还未落下,就见有人忽然拱手说道:“若先生新作如此,那恕不奉陪了!”话落,居然转身就走! &nbsp&nbsp&nbsp&nbsp那冒牌楼主到了这时候,才猛然惊醒一般,意识到自己方才一时心急,居然乱了方寸,将这心底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其后面的影响他也隐隐猜到,便更加焦急了,赶紧要上前解释。 &nbsp&nbsp&nbsp&nbsp未料,众人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接下来居然又有转身就走了,但这些人居然连招呼都没打。 &nbsp&nbsp&nbsp&nbsp甚至连那蔡劭都忍不住对文昌道:“没想到居然是这等人写出了水浒,太让人失望了,唉,着实是人不如书啊,只是今日过后,此人名号怕是要失色不少,连那水浒也都要受到影响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在不远处听着,不由心中一动,眼中金光闪过,眼前景象一变,而后就吃了一惊。 &nbsp&nbsp&nbsp&nbsp就见本来将意念投注过来的众人,居然都隐隐要中断。 &nbsp&nbsp&nbsp&nbsp“这是要大规模脱粉啊!这情况有点严重啊,钱淼动作好慢啊,赶紧的,不然就算澄清了,我也要受到影响了!” &nbsp&nbsp&nbsp&nbsp又是他念头未落,却见那文庆一甩袖子,架起双臂,对冒牌楼主拱手道:“此,绝非我心中之先生,还望先生能言明,那新作到底如何。”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五章 以权行令,奈何赝之 &nbsp&nbsp&nbsp&nbsp随着这一问下来,现场顿时就安静起来。 &nbsp&nbsp&nbsp&nbsp整个局面,说不出的诡异。 &nbsp&nbsp&nbsp&nbsp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位先生的身上,而且是死死的盯着,比之前更显专注。 &nbsp&nbsp&nbsp&nbsp被这些个人看着,那冒牌楼主的额头上,冷汗、汗水越来越多,更逐渐显现出慌乱之色。 &nbsp&nbsp&nbsp&nbsp“有好戏瞧了。”董回站在李怀和江辰身边,低语一声,满口幸灾乐祸的味道。 &nbsp&nbsp&nbsp&nbsp李怀就有些疑惑了,便又低声回问一句:“你不也是十分欣赏这位还债楼主先生的吗,怎么见了他倒霉了,却这般幸灾乐祸起来?”他可不是为冒牌货打抱不平,而是怀疑面前这人是个假粉丝,即使自己真身出面,此人一样也是这般态度。 &nbsp&nbsp&nbsp&nbsp董回嘿嘿一笑,回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我乃是崇文崇书,而不对人,这人如何,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 &nbsp&nbsp&nbsp&nbsp“……”李怀沉默了一下,最后点头说道,“非常理智的应对之法,令人佩服,佩服。” &nbsp&nbsp&nbsp&nbsp“哪里,哪里。”董回笑着回礼。 &nbsp&nbsp&nbsp&nbsp另一边,冒牌楼主那边明显又有了波澜,那位楼主见着局势不对,再加上被文庆当众询问,不得已,只得实话实说。 &nbsp&nbsp&nbsp&nbsp“我这新话本,其实颇为用心,纪录了大族起于微末,最后借助天下大势的机会,扬名一方,建立偌大产业、地产,其中牵扯了恩怨情仇,很是精彩,诸位只要听了,自然就能知道。”冒牌楼主言辞恳切的介绍起来,甚至带有了一点渴求之色。 &nbsp&nbsp&nbsp&nbsp李怀听在耳中,居然也有了几分感慨,想到了穿越之前,自己年年扑街、岁岁血亏,不得已大号、小号齐上阵,自我吹捧,发放广告,只是为了多吸引几个人过来看自己的书,然后坚持了一阵子之后,人数终于有了起色,再过段太监。 &nbsp&nbsp&nbsp&nbsp“……,你这样把人坑进去,是人干的事吗?+1槽点。” &nbsp&nbsp&nbsp&nbsp不说李怀心中动了恻隐,却说随着冒牌楼主的一番话说完,这人群又有了波澜,不少人叹息着拱手告退。 &nbsp&nbsp&nbsp&nbsp却也有人说道:“我等还是相信先生的,以先生之文笔,能出水浒这般佳作,当下这第二部固然局面不同,应当也不会让人失望才是,我等还是愿意一信的,就等先生大作出笼了。” &nbsp&nbsp&nbsp&nbsp这话宛如救命稻草一样,让那已然是满头大汗的冒牌楼主立刻连连点头,随后更是拍着胸口保证道:“诸位只管放心,在下既然能做出水浒,这等让天下侧目的作品,自是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nbsp&nbsp&nbsp&nbsp李怀在旁听着,却忍不住撇了撇嘴,暗道此人真是不要脸,明明是冒名顶替,将我的功劳、功绩据为己有,何等无耻啊! &nbsp&nbsp&nbsp&nbsp“你也要点脸好不好,你书明明是你抄袭出来的,居然是理不直,气也壮?+1槽点。” &nbsp&nbsp&nbsp&nbsp“我这是为异界人民谋福利,再说了,这世界都是我写出来的,我在里面来个世界名著怎么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心里抗议着,这才稍微平复了心情。 &nbsp&nbsp&nbsp&nbsp但冒牌楼主的心情,却是急转直下,因为文庆终于开口了—— &nbsp&nbsp&nbsp&nbsp这位衰落大族的落魄公子,满脸的失望之色,随后摇了摇头,他看着面前的“著书人”,低语道:“先生,我再叫你一声先生,正所谓观字有如观人,读书就是读心,在下当初听人说水浒,听着好汉肆意,英雄聚义,这心里就勾勒出了一个不羁之人在桌案前挥毫泼墨,想着您必然就是洒脱之人,视凡俗规矩如无物!但结果,却是这般……” &nbsp&nbsp&nbsp&nbsp说着,他居然也是转身就要离去了。 &nbsp&nbsp&nbsp&nbsp看到这一幕,李怀不由啧啧称奇,暗道,自己也真是被过去的印象先入为主了,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么钢,这是要公然和偶像进行切割啊,还是挺有志气的! &nbsp&nbsp&nbsp&nbsp而那位冒牌楼主见状,心中越发焦急,正要说些什么,但有一个人,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nbsp&nbsp&nbsp&nbsp“诸位,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值得探讨一番的,”州牧府的二公子武显施施然的走了出来,他的手上还拿着那本薄册子,“还债先生的新作,我已是拜读了一部分,不得不说,不愧是著作了水浒的大家,其功力丝毫没有降低,单纯只是一个开头,便足以说是引人入胜,诸位又何必急急忙忙的,便妄下定论呢?” &nbsp&nbsp&nbsp&nbsp他一开口,那位还债楼主长舒一口气,重新安定下来。 &nbsp&nbsp&nbsp&nbsp倒是站在武显边上的蔡劭若有所思,随后明白过来。 &nbsp&nbsp&nbsp&nbsp“这位先生,看来已经有了主。”文昌靠近两步,在蔡劭身边不动声色的低语了一句,后者则为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nbsp&nbsp&nbsp&nbsp至于其他人,那些转身想要离开的人,纷纷停驻了脚步,就像是他们的身子忽然间就僵硬了一样。 &nbsp&nbsp&nbsp&nbsp即便是文庆,此刻也是神色迟疑起来,缓缓停下了脚步,眉头紧锁,脸色阴晴不定。 &nbsp&nbsp&nbsp&nbsp倒是李怀身旁的江辰摇了摇头,低语道:“如此作为,恐怕要起反作用啊。” &nbsp&nbsp&nbsp&nbsp李怀若有所思。 &nbsp&nbsp&nbsp&nbsp董回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道:“这可就有意思了,本来也就是民间的推崇者聚集起来,给一个下九流的小说家捧场,为的无非就是一场心愿,结果因不满其行,要割袍断义,却被这权势人家横插一杠子,现在这位武二公子明着要挺这还债楼主,其他人若是明知而去,岂不就是得罪了这一家子?如今这天下局势,招惹了这么一家子,未来荆襄这片地方,是别想待下去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也不免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心里却越发觉得,这件冒牌货肯定是州牧府这群人安排的。 &nbsp&nbsp&nbsp&nbsp结果这时,那江辰又道:“但此举恐怕适得其反,这听话本的人,本就擅长传递消息,如今在这里,便是被强按牛头喝了水,心里不情不愿的,表面上不敢得罪,似乎还捧场,可一旦离开此处,必然就要反噬,这还债楼主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我不信这位武二公子会不懂这个道理。” &nbsp&nbsp&nbsp&nbsp李怀悚然一惊。 &nbsp&nbsp&nbsp&nbsp结果,人群中就有一个人冷笑一声,道:“好一个还债楼主,过去我也看过你的话本,还以为是个有气节的,结果不还是投靠权贵,真个让人不齿!” &nbsp&nbsp&nbsp&nbsp此话可谓石破天惊,众人寻声看去,正好见到一个长发披肩的男子。 &nbsp&nbsp&nbsp&nbsp李怀眯起眼睛,辨认出来。 &nbsp&nbsp&nbsp&nbsp“这不就是董兄你说过的那个贾仑么?居然公然和武家唱反调!” &nbsp&nbsp&nbsp&nbsp他正嘀咕,武显已经笑问:“贾先生可是有话要教我?” &nbsp&nbsp&nbsp&nbsp那贾仑便又道:“我不是要教你,而是不齿这还债楼主,可惜了,见面不如闻名,你本不应出来,也不必出来,为何要出来?” &nbsp&nbsp&nbsp&nbsp那冒牌楼主张口欲言,但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nbsp&nbsp&nbsp&nbsp“因为他本不是还债先生,乃是一冒名顶替之人!”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我为棋手! &nbsp&nbsp&nbsp&nbsp安静的楼阁之上,正有两名中年男子对弈。 &nbsp&nbsp&nbsp&nbsp这两人的模样虽然不同,但衣着举止却十分神似,都是高冠博带,只不过一人穿灰,一人穿青。 &nbsp&nbsp&nbsp&nbsp二人都是长须捶胸,面色白皙,拿着棋子的手指,也是洁白纤细,宛如女子一般。 &nbsp&nbsp&nbsp&nbsp在这两人的身后,各自立着一名童子,手持羽扇,轻轻扇动。 &nbsp&nbsp&nbsp&nbsp若是让这城中的士人来到此处,见到了这两人,立刻就会躬身行礼,口称先生、尊上,因为这两位,乃是城中仅次于州牧府的权势之人。 &nbsp&nbsp&nbsp&nbsp不过,不同的是,他们这两位并不靠着权职而得势,而是靠着家族而成势。 &nbsp&nbsp&nbsp&nbsp这两个人,一个叫做李思池,乃是荆州李家的当家人,一个名为蔡进,是荆州蔡氏的主事者。 &nbsp&nbsp&nbsp&nbsp这李家和蔡家,在荆州乃是大族,原本和文家、张家并称四大家族,连州牧府的权威都比不上这几家的影响力,只不过如今文家失势,张家北走,所以他们这两家便成了并驾齐驱的大族,与那州牧府的武家,共享荆襄权柄。 &nbsp&nbsp&nbsp&nbsp不过,李思池与蔡进这两位,都不曾在那州牧府中任职,也没有任何朝廷封敕,偏偏就有权柄。 &nbsp&nbsp&nbsp&nbsp啪! &nbsp&nbsp&nbsp&nbsp忽然,那着青衣的蔡进,一棋子落在棋盘上,然后直起身子,双手拢袖,笑道:“李兄,这一局,你是要输了,你那上好的新乡茶,可是要归吾了!” &nbsp&nbsp&nbsp&nbsp身穿灰色大袍的李思池眉头一皱,也直起身子,摇头道:“莫急,莫急,且容我想一想。” &nbsp&nbsp&nbsp&nbsp“还有什么好想的?”蔡进笑了起来,“我这棋局,已然得了大势,这整个棋盘上的局面都盘活了,每一处皆有所从,你是无从挣脱的,何必挣扎?” &nbsp&nbsp&nbsp&nbsp“不妥,不妥,还有破绽,必有破绽,”李思池摇摇头,眼睛紧盯着棋盘,“就仿佛这天下局面、荆州局面一样,看着是局势定下来了,趋势成之,别无挣脱,但其实尚有可为之处,只需要找到一处,必让你满盘皆输。” &nbsp&nbsp&nbsp&nbsp“你这是话里有话啊!”蔡进感叹了一声,随后笑道,“若按着你的说法,这局面还有破绽,你要在其中寻得,最后借口时辰不早,改日再说,那何时是个头?也罢,你既然想要赖账,那不如咱们换一个对弈之法,也好让你无从抵赖。” &nbsp&nbsp&nbsp&nbsp“哦?”李思池终于抬起头,看向对方,“如何对弈?” &nbsp&nbsp&nbsp&nbsp蔡进转头看向外面,意有所指的道:“算算时间,那聚贤馆中的闹剧,也差不多该收尾了吧,只是不知道,咱们那位荆州牧的筹谋,是否如愿了,若是其念可成,则大势便成,事后咱们便只有归顺这一条路可走了,你我也不能在拒绝他的任免,只得乖乖入其幕府之中。”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却嗤之以鼻,道:“区区下九流一说书人,如何能牵扯大势?不过是一时玩闹罢了。” &nbsp&nbsp&nbsp&nbsp蔡进摇头,说道:“话不能这么说,那说书人的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我观其人行文之间,隐隐就有一点兵家布局之法,那写书的人分明是有兵家的底子,而且很有可能真的在沙场上经历过战阵,否则断难写出那般字句。” &nbsp&nbsp&nbsp&nbsp“那又如何?” &nbsp&nbsp&nbsp&nbsp蔡进就道:“其书有兵家烙印,是以世家子喜之,听说军营之内,也有将领听人说些,在市井中更是流行不衰,旁人不知其中奥秘,你莫非也不知道?那城外顾家庄的顾道长,不是不久前,才去过你府上么?我也曾经听他说道,知道一些,那所谓气运,其实就是人运,所谓气运隆重,其实就是得人,得其才、得其财、得其心,乃成势!今日,若靠着一说书人,上可笼络世家子,中可与兵卒将领同乐,下可让黎民黔首亲近之,你说,这是否划算?”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却笑道:“关键是,那说书人若真个投靠,其人便就失了根本,立身不正,位格自失,没了位格,便是得了其人,也不过是有些小才干,可咱们那位州牧野心勃勃,岂能只得一说书人便能满足?莫非是府中几位公子缺个说书的?” &nbsp&nbsp&nbsp&nbsp蔡进也笑了起来,道:“李兄,你擅兵家事,能推算,你那几个子侄多有兵家名,尤其是那李开悟,不久前还有一推演局传出,得了不少称赞,现在既然你这般认定,那就是觉得此事难成,正好就是执黑,在下呢,却是觉得,那说书人固然失位,但余韵尚在,若州牧行急,一样可收人心,那人心从说书人手中,落到他的手中,便如宝珠由污泥之中,落到了贩卖人手中,自是大放光芒,至于那污泥最后如何,又有谁会关心?”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收起笑容,眉头皱起,道:“听蔡兄这意思,是有心要依附州牧了,所以这般看好?”他见对方要回答,便摆摆手,“也罢,你不用辩解,既是以此事为棋局要分个胜负,那我便与你推演,你我为棋手,荆襄为棋局,那还得先定好棋子,李绪。” &nbsp&nbsp&nbsp&nbsp“侄儿在!”后面立刻就有一名青年,从角落里走出来,抱拳行礼。 &nbsp&nbsp&nbsp&nbsp“去那聚贤馆中,探明情况,也好让我等知道,这情况到底如何。”李思池从容吩咐,“想来局面,此刻该是清晰了。” &nbsp&nbsp&nbsp&nbsp“是!”那青年就要离去。 &nbsp&nbsp&nbsp&nbsp“不需要这么麻烦,”蔡进却摆摆手,“我那侄儿早就过去了,算算时间,也该归来了,不如就让他来与我等说明。” &nbsp&nbsp&nbsp&nbsp“你说的侄儿,莫非是蔡劭?”李思池眉头紧锁,“这人可是能耐不小,在你们蔡家下一代中,是领军人物,当初文家失势,他出谋划策,有过大功,事后更是分化瓦解,将那残存的文氏族人拉拢、收纳,笼络了好些,你将这等人物派过去,恐怕不是为了打探消息,而是想要助人一臂之力吧?” &nbsp&nbsp&nbsp&nbsp蔡进抚须而笑,道:“你真是太过抬举他了,今日之事,那位二公子早就安排好了,哪里还有蔡劭插手的余地?他过去,不过是做个见证,总要让咱们荆襄的世家大族,知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nbsp&nbsp&nbsp&nbsp“区区一个说书人,你倒是舍得差遣你们家的麒麟儿,”李思池冷笑一声,“不对,说书人根本无足轻重,什么还债楼主,不过一下九流罢了,些许名声让市井黔首追捧也就罢了,水浒一书,杀人放火、逼良为匪,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所谓其中所刊载兵家之术,连皮毛都算不上,恐怕你家蔡劭是去看热闹的!他的兵家法……” &nbsp&nbsp&nbsp&nbsp咚咚咚! &nbsp&nbsp&nbsp&nbsp这位李家掌门人话未说,楼下忽然一阵喧哗,然后急促的脚步声中,便见一人急急而来,不是那蔡劭又是何人。 &nbsp&nbsp&nbsp&nbsp只是此时他却没了在聚贤馆中的从容,反倒是满脸汗水,手中捧着一本书册,快步走来!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七章 它是那种…… &nbsp&nbsp&nbsp&nbsp“叔父,叔父……” &nbsp&nbsp&nbsp&nbsp蔡劭一边走着,一边呼唤着,神色越发显得焦急、忙乱。 &nbsp&nbsp&nbsp&nbsp看着这个被自己看中的侄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蔡进不由皱起眉头,然后用带有训斥口吻的话道:“刚才还说到你呢,结果你就来了,你李世伯还夸赞你有能耐,是个能拿出手的人,怎的现在便这幅模样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则是心中一动,仔细打量了一番蔡劭的面孔,道:“贤侄方才不是去那聚贤馆了吗,莫非是那馆中发生了什么?”说着,他点头看了一眼棋盘,又道,“想来,是那位武家的二公子有什么提议,让你惊讶了?”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其人捧着的那本书上,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nbsp&nbsp&nbsp&nbsp反倒是蔡进眯起眼睛,看着那书册一眼,摆摆手,道:“无论你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总归要有定气,莫忘了对你的教诲。” &nbsp&nbsp&nbsp&nbsp“回禀叔父,还有李世叔,小子失态了。”蔡劭一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犹豫了看了一眼手上的书册,将之收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那书册中所写的,莫非就是那个所谓还债楼主的新话本?”出乎蔡劭意料的是,反倒是李思池主动提起了书册的事。 &nbsp&nbsp&nbsp&nbsp“正是。”这让蔡劭立刻又着紧起来,想着是不是该将书册重新递过去,但又想到了叔父教育的世家风度,一时之间,居然左右为难起来。 &nbsp&nbsp&nbsp&nbsp“真不像样,”蔡进看出了这个侄子的窘况,不由摇了摇头,随后对李思池笑道,“让李兄见笑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笑了笑,语气轻松的说道:“这不算什么大事,小辈么,多见识见识,总归是好的,只不过得记住了,若是那位武家二公子,足以让我等郑重对待,可如果对方只是个下九流,那便是重视,也不该太过上心,明白吗?” &nbsp&nbsp&nbsp&nbsp蔡进听罢,却笑道:“李兄,果然是大公无私,你与我可还有对弈之约,却还是这般提醒。”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则道:“这可不妨碍你我之约。” &nbsp&nbsp&nbsp&nbsp“受教了。”蔡劭拱拱手,“不过今日之事,可以说是一波三折,晚辈一开始还算安定,但到了最后,也不免意外,盖因今日之事太过离奇,而那位还债楼主的新话本,更是惊人,其人虽未现身,但这话本……” &nbsp&nbsp&nbsp&nbsp“等等!”李思池眉头一皱,“你说那个什么还债楼主没有露面?”在他对面的蔡进也露出了疑惑之色。 &nbsp&nbsp&nbsp&nbsp“正是。”蔡劭明显听出了两位长辈的疑惑,也不绕圈子,直接就道,“先前那个所谓的还债楼主,其实是个假的,其人不过是冒名顶替,其目的怕是并不单纯,此番更是拿出了说为新作,只不过这个冒名之人的新作要写的是大族兴起,其目的对标为何,不问可知。” &nbsp&nbsp&nbsp&nbsp“这个我已经知道了。”李思池点点头,“方才就有人过来汇报,说是书写大族兴盛之局,但其实不过是为了武家张目,只不过这些不过小道……”但他顿了顿,“现在听你的说法,那个居然是个假的?真的这个,又如何?” &nbsp&nbsp&nbsp&nbsp蔡进反而问道:“你如何能知道,原来的那个假的?”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却道:“话说回来,又如何能证明原来那个是真的?凭证何在?” &nbsp&nbsp&nbsp&nbsp“这个小侄倒是知道一些,”一直站在李思池身后的李绪抓住时间开口了,“那还债楼主本被通缉,但突然就出来自首了,被州牧府的人带走,没过多久,州牧府就宣布其人已住进了聚贤馆,并且宣布了一些处罚之事,都是搞搞拿起,轻轻放下,这一来二去,反倒无人去关心,此人是真是假了,不,准确的说,是没有人想到这一茬了。” &nbsp&nbsp&nbsp&nbsp“此乃纵横家之术也,”蔡进抚了抚须,“此派系之人若是遇到急事,却要弄出另外一场风波,来将人心牵引过去,这一来二去,也就无人去问津第一件事了。”他看向蔡劭,“你接着说。” &nbsp&nbsp&nbsp&nbsp“是,”蔡劭点点头,“那冒牌之人拿出了其所谓新作,众人听闻其中内容,哪里还不知道其真实用意,当时就有不少人叹息离去,觉得此人名过其实,不过也是个靠着一本话本扬名,然后抓着机会就要攀附权贵的小人罢了,就是侄儿当时也很是看他不起,但不得不说,这人还是有些本事的,他拿出新作,交给武显,我在旁边也看了几列,也算是妙笔生花,辞藻华丽,只不过内容不多,内里还未曾有多少展开……” &nbsp&nbsp&nbsp&nbsp“这些都是微末枝节,”李思池打断了其人,“那说书人的一二内容,翻来覆去能有甚惊喜之处?无非就是将这故老相传的故事杂糅起来,排列成新章,其实了无新意,也就是寻常黔首能被迷惑,若是放在我等面前,这些个章节故事,又有谁会正眼取瞧?” &nbsp&nbsp&nbsp&nbsp蔡劭马上就点头道:“这个自然,叔父与世叔,你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那些话本中的故事固然曲折离奇,能吸引普通人,但诸位却已是书中之人,是亲自创造故事的人,自是与众不同!” &nbsp&nbsp&nbsp&nbsp“继续说!”蔡进摆摆手,目光落到了蔡劭手上紧抓着的那本书册上,“你这本书,就是那个所谓新作吧,写的家族兴盛之始?” &nbsp&nbsp&nbsp&nbsp“这本是还债楼主的新话本,但并不是家族纪,哪本书固然是佳作,但远远比不上这一本!”蔡劭深吸了一口气,“两位有所不知,先前那冒牌之人拿出新作,众人失望之余,就要离去,结果武显出言力挺,局面顿时就有了变化!”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冷笑一声,道:“他武显一开口,就等于是州牧府给那个人背书,在荆襄这片土地上,谁人敢造次?怕是没人还敢轻易离去了吧?” &nbsp&nbsp&nbsp&nbsp“世叔果然妙算,正是如此!只是又有意外,关键时刻,忽然就有人出声,说那所谓楼主,其实乃是冒牌,随后旁人自是疑惑,结果那人却将书本掷出,落入院中,”说着说着,他略显出神,“那真的是一本十分特殊的话本,它是那种很难形容的话本,非是辞藻华丽的,又或者内容曲折的,与水浒相似,也是截取自历史上的一段时期,开篇便生苍茫大气……” &nbsp&nbsp&nbsp&nbsp听着侄子的这般描述,蔡进也不由一愣,对那本书册好奇起来,只是看了一眼老友神色,却是不好做声。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也忍不住去看那书册,只是碍于方才之言,同样不便明言,心中却是有些难耐。 &nbsp&nbsp&nbsp&nbsp关键时刻,倒是那李绪道:“如此内容,倒是好奇,能否一观?”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八章 咱们批判批判? &nbsp&nbsp&nbsp&nbsp蔡劭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先看自家叔父。 &nbsp&nbsp&nbsp&nbsp蔡进沉吟了一下,没有立刻有回应。 &nbsp&nbsp&nbsp&nbsp倒是李思池问道:“听你描述,也知道了当时的大体情景,却也有疑惑之处,按你所言,最初那个乃是冒名顶替,而后面却有那真正的还债楼主出现?” &nbsp&nbsp&nbsp&nbsp“正是如此。”蔡劭点头。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又问:“那你未曾见到那所谓真人?” &nbsp&nbsp&nbsp&nbsp蔡劭摇头道:“未曾见到,当时的情况非常诡异,只有声音发出,旁人固然诧异,也有人提出异议,觉得所谓真假之说,本就无从谈起,是有人故弄玄虚,结果立刻就有书册被投掷进来,而旁人再去搜寻,已然不见了其人踪影!” &nbsp&nbsp&nbsp&nbsp“这可就奇怪了,”蔡进眯起眼睛,露出沉思之色,“聚贤馆位于州牧府旁边,周围也多数官府衙门,不仅有巡查的兵卒,更有诸多岗哨,戒备不可谓不森严,但是按着你的说法,这样的地方,却有人来去自如,不仅在旁边窥测、偷听,在关键时刻能够出声,让众人都听得,更能掷物于地,然后不漏行藏,从容而去?那这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了,今日还只是掷书册,明日若是拿着弓弩,岂不是连州牧都危险了?” &nbsp&nbsp&nbsp&nbsp蔡劭闻言,不由一愣,随后恍然道:“难怪当时武显脸色难看,近乎气急败坏,本以为是因为他所安排的那个假冒之人被拆穿之故,未曾想到这一层,实在是疏忽,疏忽。” &nbsp&nbsp&nbsp&nbsp“你也别忙着责备了,这事本不该我等操心,”李思池摇摇头,又看向那书册,装若无事的道,“你手上这本,就是被掷于地上的那本?” &nbsp&nbsp&nbsp&nbsp“不是,那是誊写抄录的版本,因时间紧迫,加上众人争夺,原本都被撕掉了好几页,所以我这本抄录的并不完全,其中缺少了几个章回,”蔡劭苦笑起来,脸上满是不甘和叹息,“当时局面太过混乱,众人你争我夺,那武显又没有出面维持局面,我即便有一点人力,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加上又不好为了这事上了清誉,总不能霸占不给,否则定要将那原本拿来!” &nbsp&nbsp&nbsp&nbsp“还有这等事?”李绪忍不住出声,“区区一本话本,居然能引得那些人争夺?未免匪夷所思。” &nbsp&nbsp&nbsp&nbsp“那聚贤馆说着好听,但其实不过是寒门、乱士聚集之处,不明经意,没有礼仪!”李思池则冷冷说着。 &nbsp&nbsp&nbsp&nbsp蔡进看了老友一眼,却问侄子:“后来如何?” &nbsp&nbsp&nbsp&nbsp“当时那书册被投掷进来,半晌无人敢轻易上前,还是那狂士董回当先走去,捡起来之后,只是看了几眼,便大呼了得,更言‘此等书文,寥寥数语,便道尽了天下之势、历史兴衰,何等精妙,此等著作,方应是出自还债楼主之手’!” &nbsp&nbsp&nbsp&nbsp蔡进好奇起来,问道:“莫非就因为此事,众人才觉得原本那个假的,这个投书于地的才是真的?” &nbsp&nbsp&nbsp&nbsp“事情本不会这么简单,”蔡劭叹了口气,“若是寻常时候,依照众人之例,肯定是要辩论一二,又要拿出真凭实据,然后反复印证,方能证明真假,可那书着实奇妙,因在董回之后又有几人过去观看,其中还有那明镜先生的第九徒皇甫怀,其人看过之后,更是称赞,说‘吾从未见过有如此精彩之文’,立刻引得群情汹涌,皆去过目。” &nbsp&nbsp&nbsp&nbsp蔡进点点头:“皇甫怀?这人年少时候有些名声,师从龙骧,拜师明镜,不说本人如何,但在明镜门下为学,这眼光肯定是不缺的,他这般评价,也难怪其他人会蜂拥而至了。”说到这里,他终于是拿捏不住架子,一伸手,“行了,将这话本……” &nbsp&nbsp&nbsp&nbsp“咳咳。”李思池轻轻咳嗽,将蔡进后面的话拦住,然后微微示意李绪,“既是你想看,就不要让你世叔出面,自己过去。” &nbsp&nbsp&nbsp&nbsp李绪一愣,随后拱拱手,走过去,从蔡劭手里接过那书册,打开只是看了一眼,便露出诧异之色,然后就要继续看下去。 &nbsp&nbsp&nbsp&nbsp未料,李思池忽然又道:“念一念,这话本本该说出来,单纯看,又有什么意思。” &nbsp&nbsp&nbsp&nbsp蔡进闻言,抚须而笑。 &nbsp&nbsp&nbsp&nbsp蔡劭则是目不斜视,一副入定模样。 &nbsp&nbsp&nbsp&nbsp李绪在愣神之后,立刻就明白过来,于是清了清嗓子,便照着那第一句念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 &nbsp&nbsp&nbsp&nbsp一曲《临江仙》读罢,整个楼层[八一中文网x81zxz]都陷入了寂静。 &nbsp&nbsp&nbsp&nbsp便是连念出声的李绪,都有些神思不属,沉浸在那种特殊的意境之中,对照着如今的世道,更是有几分别样韵味,让他不由停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蔡进抚须的手凝固在半空,而那刻意做出心不在焉模样的李思池,则是瞪大了眼睛。 &nbsp&nbsp&nbsp&nbsp短暂的沉默过后,还是蔡劭轻声打破了安静—— &nbsp&nbsp&nbsp&nbsp“这一首其实还有律调,只是在原本之上,未曾来得及抄录。” &nbsp&nbsp&nbsp&nbsp“你怎么就不抄全呢?”蔡进立刻怒目而视,但紧跟着又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须知,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这事既然做了,就该做完备了!” &nbsp&nbsp&nbsp&nbsp“侄儿知错。”蔡劭低下头。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也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咬牙说道:“还是有诸多不合平仄、音律的地方的。” &nbsp&nbsp&nbsp&nbsp“正是,正是。”蔡进点点头,然后试探性的问道,“那不如让贤侄继续,咱们多听几句,也好批判批判?”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一挥手就道:“是要批判批判,继续。” &nbsp&nbsp&nbsp&nbsp李绪深吸一口气,便复朗诵起来,只是这一次,他的气息充足起来,敢情也投入其中,抑扬顿挫逐渐清晰—— &nbsp&nbsp&nbsp&nbsp“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 &nbsp&nbsp&nbsp&nbsp又是一段下来,李绪再次沉寂起来,神色越发有些失魂落魄了,只是那双看着书册的眼睛,却仿佛泛着光一样! &nbsp&nbsp&nbsp&nbsp而蔡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更是忍不住道:“好一个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一句话,当真是道尽了兴衰,难怪你方才有那般评语!”说到后来,他看向蔡劭。 &nbsp&nbsp&nbsp&nbsp李思池也道:“春秋战果而入秦,而后天下纷争,诸侯并起,最终炎汉代秦,而汉后又乱,南北混乱,渐成南北对峙,终归于燕,燕乱而群雄复起,有前朝定鼎,如今莫非又到了群雄之时?” &nbsp&nbsp&nbsp&nbsp说着说着,他竟是露出了茫然之色,但转眼又回过神来,急急道:“赶紧继续!我等还要批判一番!” <sript></sript> 第四百四十九章 给我也整一本 &nbsp&nbsp&nbsp&nbsp众人这一批判,就足足批判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nbsp&nbsp&nbsp&nbsp等李绪将第十回讲完之后,总算是与这次临时客串的说书任务,告一段落。 &nbsp&nbsp&nbsp&nbsp这一说完,李绪也顾不上体会什么剧情韵味,虽说他心中同样惊叹于此番故事的精彩,但更多的还是口干舌燥——换成是谁,一口气说了几个时辰的评书,那也是受不了的。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李绪虽然世家出身,也是荆州士人圈子里面有名的一员,平时他参加圈子里的论道、诗会等活动也是要耗费不少唇舌的,但那情况自是不同,乃是你一句我一句,有的时候还要坐住了倾听旁人诉说,这期间自然是好茶好水的享受着,瓜果糕点吃着,哪里会像现在这样? &nbsp&nbsp&nbsp&nbsp两个名声在外的长辈坐在面前,一边拿腔作势,说是要品味、批判,一边却还要不断的催促,但凡自己有一点念得慢了、倦了,还立刻就要被说上两句,什么不够用心、不能专注、以后如何为学云云之类的,让李绪想要停下来喝口水润润嗓子都十分困难。 &nbsp&nbsp&nbsp&nbsp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两位长辈对这说书的状态要求极高,李绪读书的时候若是不小心连着有几次口误,立刻就会被斥责两句,若是说的时候感情稍有欠奉,一样也要被数落两句。 &nbsp&nbsp&nbsp&nbsp所以说到后来,李绪这心里别提有多后悔了,他当初之所以站出来,是看出来自家叔父有些进退维谷的难以下台,所以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想要为长辈分忧,展现自身价值,但他着实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nbsp&nbsp&nbsp&nbsp事实上,念到最后,他的嗓子已经有些受不了了,出现了沙哑的迹象。 &nbsp&nbsp&nbsp&nbsp现在好不容易念完了,他狠狠地灌了几口茶水,也是顾不得什么茶道礼仪了,先解了口渴再说,等缓了缓之后,李绪便后退了两步。 &nbsp&nbsp&nbsp&nbsp看着面前两位长辈,等候着后面的指示,只不过这两位似乎还沉浸在话本内容的余韵中,各自沉默着,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nbsp&nbsp&nbsp&nbsp这时,在旁边站着全程听了这几回内容的蔡劭,艰难的挪动了一下双腿,来到了李绪边上,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nbsp&nbsp&nbsp&nbsp见到这一幕,李绪先是一怔,继而明白过来,对峙蔡劭给出了一个苦笑,低语道:“蔡君,你可是站了好一会了。”他心里倒是清楚,怕是两位长辈听着话本太过入神了,忘记吩咐蔡劭坐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这两位不开口,旁人是不敢轻易做主的,更何况蔡劭方才来的时候,还被斥责了几句,就更不敢主动坐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而听到李绪之言,蔡劭也挤出了一个笑容,小声说道:“到底是来的时候有失礼,这么站一站,也好清醒一番,倒是李君,这一场说下来,着实是不易啊,那可是十回,虽然其中有着缺失,但大体脉络清晰,字数众多,真不容易!” &nbsp&nbsp&nbsp&nbsp李绪也挤出了一点笑容,忍不住低声道:“今日方知,那些个说书人着实不易。” &nbsp&nbsp&nbsp&nbsp蔡劭则道:“说书人固然不易,但他们每日最多说个一回,了不得,被人催得紧了,多说一回,又或者顺便说说其他话本,但你这可是一口气说了十回……” &nbsp&nbsp&nbsp&nbsp李绪听得心中起了共鸣,正要再感慨一两句,但冷不防的,他那叔父李思池骤然出声了—— &nbsp&nbsp&nbsp&nbsp“怎么不继续念下去了?” &nbsp&nbsp&nbsp&nbsp听得此言,李绪和蔡劭都是一愣,而后两人看过去,才发现李蔡两位长辈,都正盯着看过来,神色颇为严肃。 &nbsp&nbsp&nbsp&nbsp“这……”李绪迟疑了一下,才道:“后面已经没有了。” &nbsp&nbsp&nbsp&nbsp“后面没有了是什么意思?”李思池颇为意外,然后他和蔡进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落到了蔡劭的身上,让后者顿时就感到了沉重的压力。 &nbsp&nbsp&nbsp&nbsp看着我们做什么啊,刚才不是提过么,不是全本! &nbsp&nbsp&nbsp&nbsp便是李绪心里也有一点无奈,毕竟自己都停下来这么久了,怎么你们才反应过来啊,敢情方才都是在品味剧情余韵不成? &nbsp&nbsp&nbsp&nbsp但面对这两位权威长辈,他既不敢分辨,也不好直接指责对方。 &nbsp&nbsp&nbsp&nbsp最后,在和李绪无奈的对视一眼之后,才少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方才可能是说的不够仔细、又或者是晚辈忘了说明,被掷于地上的那本书册,固然是还债楼主的新话本,但里面也只是写了十回目,所以晚辈的人,也只能抄这么多。” &nbsp&nbsp&nbsp&nbsp“你是只抄了这么多吗?”蔡进忽然表露怒意,“你分明连这十回都没有抄全,里面好多地方有着缺失,导致前后情节不连贯!这些,我等也一样能听得出来!” &nbsp&nbsp&nbsp&nbsp面对指责,蔡劭心头满是无奈。 &nbsp&nbsp&nbsp&nbsp他方才可就说过了,当时局面复杂,那么多人在等着,还有其他世家大族拍出来的代表,自己能找到机会抄录下来已经不错了,匆忙之间,还想抄全乎?能抄个大概,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nbsp&nbsp&nbsp&nbsp只是到底是面对长辈,就算是对方的责任,他也不好明说,蔡进此刻一概之前儒雅随和的模样,甚至有几分破格愤怒的模样,蔡劭并不陌生,这分明就是当初听说书人说话本时,被强行“下回分解”给激怒、热闹了的迫切人群嘛! &nbsp&nbsp&nbsp&nbsp对于这等人物,蔡劭是很清楚的,第一就是不能刺激其人,否则对方难免将看不到、听不到后续话本的怒气,直接转移到自己身上。 &nbsp&nbsp&nbsp&nbsp寻常人也就罢了,自己身为蔡家嫡系,莫非还会担心升斗小民?但眼前这位可是比自己还嫡的长辈,注定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nbsp&nbsp&nbsp&nbsp李绪也是差不多的想法,这时也低着头不说话。 &nbsp&nbsp&nbsp&nbsp倒是李思池和蔡进在那里议论纷纷,说什么“史实并非如此”、“此话本太过戏说了”云云,果然开始批判起来了。 &nbsp&nbsp&nbsp&nbsp只是说着说着,那李思池却忽然问了李绪一句:“这人之前那部水浒,你也听过吧?是否也已拓印出来成书了?若你手上有的话,拿来与我!” &nbsp&nbsp&nbsp&nbsp此言一出,李绪、蔡劭愣在当场。 &nbsp&nbsp&nbsp&nbsp“咳咳……”蔡进轻咳一声,“给我也弄一本,我与李兄看了那还债楼主的新话本,便觉得此人行文大有问题,需要找找他原本所书,方能更好的批判。” <sript></sript> 第四百五十章 说书人有大志气! &nbsp&nbsp&nbsp&nbsp“情况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nbsp&nbsp&nbsp&nbsp一大早,坐在房间里,李怀闭着眼睛,但他的感知却在一种玄妙的境界中快速的扩张和变化着。 &nbsp&nbsp&nbsp&nbsp“在经过了昨日的真假楼主风波之后,这汇聚过来的气运又重新恢复了,甚至还在增加……”李怀点点头,送算是放下心来,“不知道这一来一回,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nbsp&nbsp&nbsp&nbsp正当他想要利用这次机会,进一步探查、研究一下这边的玄学知识的时候,他的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nbsp&nbsp&nbsp&nbsp“咚咚咚!” &nbsp&nbsp&nbsp&nbsp敲门的人用的力气不大,但频率却很快,直接打断了李怀的思路。 &nbsp&nbsp&nbsp&nbsp不过,李怀已经猜到来者是哪位了,等他打开房门,果然看到了董回的那张面孔,后者正满脸兴奋的表情。 &nbsp&nbsp&nbsp&nbsp“看你这模样,莫非是有眉目了?”李怀一见,心中一动,就猜到了缘由,不得不强打精神,也作出兴奋的表情。 &nbsp&nbsp&nbsp&nbsp董回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等李怀详细询问,就直接说道:“是的,听说灵鹤那边的谷先生要亲自出马,宣讲《三国》,咱们赶紧去听听,这位谷先生当初就是说水浒起家,其他茶肆、酒馆没有的章回,他都能先讲,可见和还债楼主关系匪浅,他既然宣讲,肯定是十回之后的内容,值得期待,值得期待啊!” &nbsp&nbsp&nbsp&nbsp怎么可能!我后面都还没写呢!他谷褚凭什么来讲? &nbsp&nbsp&nbsp&nbsp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脸上也是一副惊喜模样,急切问道:“真的吗?真的吗?那实在是太好了!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吧!” &nbsp&nbsp&nbsp&nbsp“不愧是同志,与我心思想通,我也是急切想要过去,只是还要等一等江兄,”董回嘿嘿一笑,见李怀露出了遗憾之色,又补充道,“一大早,我就让人去告诉他了,想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马上就能到,不会等多久。” &nbsp&nbsp&nbsp&nbsp“那就好了,”李怀做出强行压住念头的样子,“一想到能听到还债先生的新作,我这恨不得立刻就飞过去啊!” &nbsp&nbsp&nbsp&nbsp“一样一样。”董回哈哈一笑,“尤其是在经历了那般局势之后,这个心思就越发迫切。” &nbsp&nbsp&nbsp&nbsp李怀顺势问道:“说起来,你现在这心里是怎么想的?” &nbsp&nbsp&nbsp&nbsp“什么?”董回先是诧异,继而露出恍然之色,“你是说对还债先生的看法吧?” &nbsp&nbsp&nbsp&nbsp“正是。”李怀点点头,在董回过来之前,他就在那房间里研究着气运变化,而在这个世界,所谓气运,其实就是人心向背,是认同之人的多少,是能动员多少人力、调动多少财力,所以在注意到大致的气运流向、趋势之后,具体到个体的采样也同样重要。 &nbsp&nbsp&nbsp&nbsp毫无疑问,董回就是一个非常理想的探查对象。 &nbsp&nbsp&nbsp&nbsp要知道,在这之前,李怀就曾经在冒牌楼主的文会上询问过此人,当时董回的回答,是对书不对人。 &nbsp&nbsp&nbsp&nbsp“我本是对书不对人,”董回再次强调了一遍这个观点,“而且在那《三国》话本落地之前,说实话,我对所谓还债楼主这个名号,已经有些看低了,别这么看着我嘛,知道你尊重还债先生,但当时我可不知道那位乃是冒名顶替之人,一心以为其人就是个攀附权势之徒,难免有些看低,想着其人虽说文笔尚可,但人品、气节着实不怎么样,还道他到底是下九流出身,结果才知道是错怪!” &nbsp&nbsp&nbsp&nbsp“那现在是看得起先生了?”李怀马上就问上。 &nbsp&nbsp&nbsp&nbsp“那是自然,”董回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不说旁的,就说当日那情景,多少人都失望而去,结果峰回路转,不仅知道我等心目中的先生,并非趋炎附势的小人,反而是真的不愿济济于名利的隐士……” &nbsp&nbsp&nbsp&nbsp这话听得李怀都有些脸红了,他不由客气道:“其实也没那么厉害……”话说到一半,他悚然一惊,意识到有些失言,于是赶紧找补道,“最后不还是为了不被人冒名,所以派人送出了新作吗?” &nbsp&nbsp&nbsp&nbsp“你这么尊敬先生,怎么连这个都没有看透?”董回摇摇头,话语中带有一丝责备,“当时那种情况,乃是名号为人所篡,常言道,为名与器,不可予之,况且当时那种情况,便是还债楼主不在意自己的名号,但总不能看着旁人用他的名号去行惑心之事,那岂不是等于帮凶?所以在这般紧急时刻,甚至不惜犯险掷书!” &nbsp&nbsp&nbsp&nbsp“说得好!”一个声音从两人身侧传来,正是那江辰正大步走来,“就是这个道理,那种情况下,换成一个人,完全可以等事情平息了,或者让人在外面传播新话本,时间长了,自是可以让人辨认真假,只是昨日在场被人蛊惑之人,难免要被利用一段时间,结果他是当面针锋相对,直接将这隐患去除,更绝了那冒名顶替之人的前路,可谓大快人心啊!更显心有众生!” &nbsp&nbsp&nbsp&nbsp“原来如此,我说自己为什么要这般计划,原来是这个道理!是这种志气!” &nbsp&nbsp&nbsp&nbsp李怀一下子就觉得思路开阔了许多,很多之前没想通的事,就都有了解释。 &nbsp&nbsp&nbsp&nbsp“能要点脸吗?怎么在两个世界经历了诸多,你这脸皮越来越厚了?+1槽点。” &nbsp&nbsp&nbsp&nbsp“那位先生确实让人敬佩,但就是有一点不好。”董回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nbsp&nbsp&nbsp&nbsp李怀和江辰立刻留神起来,前者是想要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而后者就是单纯的好奇了。 &nbsp&nbsp&nbsp&nbsp董回跟着就笑道:“就是不愿意多拿出几回出来,结果只有十回,这谁顶得住啊!当初水浒,我可就是一听经年,中间还因为官府封禁的原因,差点以为要无疾而终了!” &nbsp&nbsp&nbsp&nbsp江辰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是该感谢那冒名之人,还是该叹息此事,若无此人,怕是还债先生未必会拿出这本书来,可观那几回,先生此番可能是想要写完一部,再行刊印、传播,结果因为此事,不得不提前拿出,而去现在满城风云,皆言此书,怕是过个几天,诸多反馈就要显现出来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在旁边听着,也不免心中感慨。 &nbsp&nbsp&nbsp&nbsp他哪里是想要写完一本?而是因为此世历史和穿越前的古代有差异,《三国演义》不能照搬,必须要修改润色,因此打算写完之后,整体修改,防止出现漏洞和错误,结果前前后后只改了三十多回,就不得不提前拿出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nbsp&nbsp&nbsp&nbsp“世家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江辰跟着提醒道。 &nbsp&nbsp&nbsp&nbsp其他两人点点头,三人便出门而去。 &nbsp&nbsp&nbsp&nbsp“说起来,你们可知道,那冒名之人,如今是个什么下场?”路上,董回嘿嘿一笑,忽然说道。 <sript></sript> 第四百五十一章 听书如潮 &nbsp&nbsp&nbsp&nbsp“此事我亦十分好奇,莫非董兄知晓?”李怀一听,就来了兴致,顺势就问了一句。 &nbsp&nbsp&nbsp&nbsp他这句话,可不是故作姿态的装模作样,而是真心关注。 &nbsp&nbsp&nbsp&nbsp一方面,李怀之前的那番安排,其实就是为了要打脸冒牌货和其背后之人,要出一口恶气,现在既然一切顺利,自是要清楚对方有多倒霉,才能念头通达、心中舒畅。 &nbsp&nbsp&nbsp&nbsp另一方面,考虑到气运方面的变化,从一个窃取者的身上转移回来,也需要了解一下大概的局面才行。 &nbsp&nbsp&nbsp&nbsp江辰也道:“是要了解一番,当时那《三国》新作问世,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要争相目睹,为了争夺、抄写,已经是顾不得其他了,以至于都没有人去关注那冒名顶替之人,让他趁乱溜掉了,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nbsp&nbsp&nbsp&nbsp“他能溜掉一时,又怎么能溜出荆州?”董回咧嘴一笑,语气神秘,“你们要知道,这人冒名顶替过来,固然是欺骗了咱们,以及那些个还债楼主的拥趸,但其实更是欺骗如今权撑一方的荆州武家!” &nbsp&nbsp&nbsp&nbsp“是这个道理,”江辰点点头,“这人以还债楼主之名而入聚贤馆,更想要趋炎附势,而且当时就有些弄砸了,让不少人恶其人,虽说当时那武显出面为他撑腰,但还是看在其名望基础上,现在连这个基础都是假的,等于是玩弄了武显,想来此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nbsp&nbsp&nbsp&nbsp董回笑道:“就是这个道理,其实此人当时虽然溜走,但连聚贤馆都没有离去,就被人给抓住了,然后直接拿下,被下了牢狱。” &nbsp&nbsp&nbsp&nbsp“此人也是胆大,居然敢行此等事。”江辰点点头。 &nbsp&nbsp&nbsp&nbsp董回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我倒是听说,此人之所以敢如此行事,这背后是有人指使的,否则便是再给他一个胆子,又怎么敢在荆州地界行此事?要知道,那位还债楼主,当初可还是被通缉的!” &nbsp&nbsp&nbsp&nbsp“是这个道理。” &nbsp&nbsp&nbsp&nbsp三个人说着说着,便已经来到了灵鹤茶肆所在的街道,跟着就彻底傻眼了。 &nbsp&nbsp&nbsp&nbsp就见前面本来还算宽敞的街道上,已然是处处皆人,这些人摩肩接踵,彼此之间还不停的叫喝,一个一个都拼了命一样的想要进去,人头起伏之间,宛如海潮翻滚! &nbsp&nbsp&nbsp&nbsp居然这么火? &nbsp&nbsp&nbsp&nbsp连李怀都不免震惊,居然会是这么个场面,因为他先前从董回的口气中听得出来,自己这位新友,是在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就来通报,虽说为了等候江辰,耽搁了一点时间,但考虑到董回的关系网络、消息灵通程度,显然他算是最早一批知道消息的人。 &nbsp&nbsp&nbsp&nbsp即便那灵鹤茶肆为了自家,大肆宣扬了一番,但总不至于短短时间,就聚集这么多人吧? &nbsp&nbsp&nbsp&nbsp“这要如何过去?”江辰看着已经人满为患的街道,沉默了好一会,转头询问。 &nbsp&nbsp&nbsp&nbsp董回同样陷入了沉默,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然后硬着头皮道:“我着实没有想到会是这般局面,方才得到消息的时候,此处还与过往相似。” &nbsp&nbsp&nbsp&nbsp“现在的主要情况,是我等如何进去?”江辰再次强调了一遍。 &nbsp&nbsp&nbsp&nbsp董回叹了口气,而后道:“为今之计,就只有一个了,那便是咱们靠着身手进去了。”说着,他还补充了一句,“咱们可都是有武艺在身上的,难道还能挤不过这些人?” &nbsp&nbsp&nbsp&nbsp“何至于此!”江辰叹了口气,嘴里说着,可身子却很诚实,整理了一下衣服,便作势要开始动手了。 &nbsp&nbsp&nbsp&nbsp“别忙,别忙,”董回很是意外,却是出言阻止了一句,“此刻还需先看清局面,否则咱们一个不小心,一头扎进去,结果陷入深处,进退不得了,岂不是无奈?” &nbsp&nbsp&nbsp&nbsp“那依你之见……”李怀问了一句。 &nbsp&nbsp&nbsp&nbsp“咱们从那边走……”董回一抬手,居然指向了旁边的屋顶。 &nbsp&nbsp&nbsp&nbsp李怀与江辰一愣之下,登时会意,随后三人也不耽搁,交代了随行的几个仆从,便一起巡视了一方,最后认准了一家楼阁,互相打了个眼色,而后毫不犹豫的冲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一座三层的酒肆,占地不大,顶楼乃是用几根柱子顶起来的凉棚。 &nbsp&nbsp&nbsp&nbsp几息之后,那楼阁的三楼上传出了几个跑堂便叫唤起来:“几位客官,你们不要如此,赶紧下来,万一摔着了……” &nbsp&nbsp&nbsp&nbsp伴随着几个跑堂小伙的身影之外的,正是李怀等三人,只是此刻他们已然将衣襟、下摆都缠在身上,身子灵活的翻过栏杆,直接上了那三楼屋顶,然后一个接着一个的在屋顶上奔跑起来,而后齐齐纵身一跃,居然直接就跳到了边上的楼阁顶上,然后动作不停、速度不减,还是往前狂奔! &nbsp&nbsp&nbsp&nbsp这三个人都是有功夫在身的。 &nbsp&nbsp&nbsp&nbsp那江辰如何,李怀本不知晓,但只是看其人此时的矫健身姿,也能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 &nbsp&nbsp&nbsp&nbsp至于说那董回,更不用说了,其人都想要效仿水泊梁山的好汉了,手底下还能没点真章? &nbsp&nbsp&nbsp&nbsp至于李怀自己,他在此方世界,那是真真正正的自幼练武,本来就被甫叔打了一点基础,只是家贫肉少,营养跟不上,但等他跟随龙骧将军,得了将军府的资助,立刻就补上了短板,而后在明镜先生门下,也没有拉下,所以不仅个头急窜,更是逐渐强壮。 &nbsp&nbsp&nbsp&nbsp“最主要的是变英俊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在心里补充道。 &nbsp&nbsp&nbsp&nbsp“我怀疑你在恶意刷槽点,+1槽点。” &nbsp&nbsp&nbsp&nbsp李怀对这些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反而是灵活前行。 &nbsp&nbsp&nbsp&nbsp“你看他们干嘛呢?这群人干嘛呢?” &nbsp&nbsp&nbsp&nbsp“你们三个,唉,对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啊!” &nbsp&nbsp&nbsp&nbsp“太过分了,太卑鄙了,你们给我站住!”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下面顿时一片混乱,众人哪里会看不到李怀三人的动静,立刻就像是炸开了锅一样。 &nbsp&nbsp&nbsp&nbsp有的人叫骂,有的人感叹,有的人则干脆效仿起来,也找了一二楼阁要去飞檐走壁。 &nbsp&nbsp&nbsp&nbsp这下子,可是让周围的诸多屋舍、店肆遭了秧。 &nbsp&nbsp&nbsp&nbsp“你们干什么!不能进,不能进啊!” &nbsp&nbsp&nbsp&nbsp“打烊了,打烊了,请回,啊!” &nbsp&nbsp&nbsp&nbsp“住手,不要拿东西,你们给我住手啊!” <sript></sript> 第四百五十二章 出事了 &nbsp&nbsp&nbsp&nbsp这条大街上,本来就挤满了人,先前李怀等三人之所以不愿意直接挤过去,转而要走那屋檐之上,就是因为人太多了,看着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nbsp&nbsp&nbsp&nbsp现在这群人之中,十之六七的人开始要效仿,那这场面可就太过混乱了,甚至称得上惊人! &nbsp&nbsp&nbsp&nbsp要知道,最初看到李怀三人的,可不是全部人,只是一部分,只是随着三人在屋顶上兔起鹘落,不断前进,着沿途不断有人发现、惊呼,抬起手去指。 &nbsp&nbsp&nbsp&nbsp然后,这些人又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加上有很多人立刻就去模仿、效仿,更是引得人群中一阵喧哗,就像是一块石头,砸入了本来就不平静的湖水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并且越掀越大! &nbsp&nbsp&nbsp&nbsp这么大的一片人群,根本就难以制止,再加上,突然之间,这些人就转变了攻势,开始朝着道路两边的店肆冲击,更是让店肆之中的人措手不及。 &nbsp&nbsp&nbsp&nbsp一时之间,连几扇大门都被直接挤开了!更是造成了大量的破坏! &nbsp&nbsp&nbsp&nbsp不过,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忽然有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而后便是一队士兵冲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住手!都停下下!” &nbsp&nbsp&nbsp&nbsp“让开,避让!” &nbsp&nbsp&nbsp&nbsp“听着,所有人都听着,城防军在此,所有人都不得喧哗,更不可混乱,全部都听从命令!” &nbsp&nbsp&nbsp&nbsp为首之人,乃是一名穿着战甲的将领,他留着大胡子,正眉头紧锁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边上则是一名正在大声呼喊的兵卒。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这兵卒的呼唤之声,看起来效用不大,几句话过后,人群依旧混乱,没有半点起色。 &nbsp&nbsp&nbsp&nbsp“这群人真是让人头疼,这个时候给我闹事!简直是不知死活!看我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那将领看着,越发恼怒起来,一抬手,就要喊些什么,旁边立刻就有一个吏胥打扮的男子凑过来,打断了其人,然后低语道:“严将军息怒!别忘了大公子的提醒,今日这事牵扯不小,里面不光有那些个寒门书生,还有不少清流之士,更掺杂了世家大族的公子哥,您若是动了粗,这么多人,不好控制啊。” &nbsp&nbsp&nbsp&nbsp那将领眉头皱得更近,却是瞪了那吏胥一眼。 &nbsp&nbsp&nbsp&nbsp吏胥却不得不继续道:“您是领兵打过仗的,这打仗的时候,若是失了阵型,军中大乱了,根本不用敌人来冲杀,自己就先把自己人踩死了,如何能承受得住?这里地形狭窄,里面又都是没有经历过战阵、未曾被操练过的寻常人,要是真有个混乱……” &nbsp&nbsp&nbsp&nbsp“好了!你不用说了!”那将领怒喝一声,然后咬牙压低声音道,“这里本就是我的巡查之地,我自是知道厉害,也知道最近朝廷的人过来,主公不愿意让人看到混乱,我自是会约束手下,你……” &nbsp&nbsp&nbsp&nbsp他一番话还没说完,前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继而便听到阵阵惊叫。 &nbsp&nbsp&nbsp&nbsp等将领抬头看过去,正好见到两个公子哥打扮的男子,从边上的屋舍上跌落下来,直接砸到了人群里! &nbsp&nbsp&nbsp&nbsp“尼玛的,出事了!” &nbsp&nbsp&nbsp&nbsp将领低骂一声,然后命令下达,带着兵卒直接冲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说吧,为何要在那个时候,跑到人家屋檐上去……” &nbsp&nbsp&nbsp&nbsp略显灰暗的房间中,董回、李怀和江辰三人并排做好,他们的衣衫都换成了素色,神色却皆平静。 &nbsp&nbsp&nbsp&nbsp在他们的对面,正有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男子正在神色严肃的询问着。 &nbsp&nbsp&nbsp&nbsp只是面对其人的问询,董回却嬉皮笑脸,直接说道:“邓荃兄啊,何必这般严肃,当初咱们都在那聚贤馆中的时候,可是没少一起听书,你说我等为何要去那屋顶上行走啊?” &nbsp&nbsp&nbsp&nbsp被叫做邓荃的男子露出了无奈之色,旋即又正色道:“董回,我可不是与你说笑,今日过来审问,也是为了你好,你可知道,那摔下来的是何人?那可是张家的嫡子,这还不够,他落下来,还砸到了那九山真人的亲传弟子,你说这事情大不大?” &nbsp&nbsp&nbsp&nbsp“真人?” &nbsp&nbsp&nbsp&nbsp李怀一下来了精神,心里生出某个猜想,但碍于局面,暂时忍住。 &nbsp&nbsp&nbsp&nbsp董回还是笑着,只是道:“这事情岂能怨我等?又不是我们让他爬上去的,而且他连爬个屋顶,都上不去,这等人物,摔死了又有何妨?” &nbsp&nbsp&nbsp&nbsp“你!”邓荃先是一愣,跟着露出了恼怒之色,最后叹息一声,抱怨道,“你这张嘴就不能改一改?若是改了,以你的能耐,早就是州牧府的座上宾客了。” &nbsp&nbsp&nbsp&nbsp董回却笑道:“若是我改了,这座上宾更是坐不上了,若是想要请我,还要让我改,那我也不稀罕这个座上宾!” &nbsp&nbsp&nbsp&nbsp边上听着一出好戏的李怀,听到这一句,不由品味起来,觉得居然有几分韵味。 &nbsp&nbsp&nbsp&nbsp这董回,似乎还真有点东西…… &nbsp&nbsp&nbsp&nbsp“还是这么嘴上不饶人、不认输啊,”邓荃还是叹气,跟着压低声音,“只是你说那张家的嫡子也就罢了,可这九山真人的弟子,那不是一般人物,其师不仅受咱们州牧的礼遇,在其他诸多诸侯府上,也是座上宾,此番来此,是好不容易邀请过来,其人弟子随师前来,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nbsp&nbsp&nbsp&nbsp“我都说了,与我等无关啊!”董回摆摆手,“你便是说破了天也是无关,”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邓荃,“怎么?还要屈打成招不成?你若是真要找个罪人,我倒是觉的,那张家嫡子不错,别人看着他是甩下来了,焉知这不是故意以此来攻击呢?” &nbsp&nbsp&nbsp&nbsp“扑哧!” &nbsp&nbsp&nbsp&nbsp后面的一个狱卒忍不住笑出了声,但旋即忍住。 &nbsp&nbsp&nbsp&nbsp“这人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啊,即使受过,那也不彻底,这样就忍不住了?” &nbsp&nbsp&nbsp&nbsp李怀坐在一旁看着、听着,不由摇了摇头,品评了一句之后,就压低声音,对身边的江辰问了几句。 &nbsp&nbsp&nbsp&nbsp江辰也低语回道:“张家确实是荆襄的权贵人家,过去还被称作四大家族之一,但这几年和文家一样衰败了,只不过文家是主力南下,而张家却是北走,余下的人数不多了。“ &nbsp&nbsp&nbsp&nbsp“原来如此,那九山真人呢?”李怀又问,同时眯起眼睛,全身关注起来。 &nbsp&nbsp&nbsp&nbsp江辰便道:“那位真人,乃是有道修真,为道家真人,擅观气与符箓,是有名的大能!” <sript></sript> 第四百五十三章 北方有才子 &nbsp&nbsp&nbsp&nbsp“连符篆什么的都出来了?” &nbsp&nbsp&nbsp&nbsp尽管肯定了心中猜测,但李怀依旧觉得有些离奇,毕竟按着江辰的说法,那这边的时间,很有可能就不光只是一个玄学发达的古代社会了。 &nbsp&nbsp&nbsp&nbsp不过,考虑到在他穿越前的历史中,也有大贤良师这般托言于符篆、宗教的起义人士,那么这般算起来,似乎也能勉强解释一番。 &nbsp&nbsp&nbsp&nbsp这般想着,他不由问了一句:“那这人的弟子被砸着了,莫非还能追究不成?不是那人既是有道全真,岂不该虚怀若谷?” &nbsp&nbsp&nbsp&nbsp“你这是哪里来的道理?”江辰摇了摇头,“这修道之人求得乃是一个解脱,以身为船,因此难免将这身躯锻造的格外健壮,这一练了拳法,难免好勇斗狠,个个都是嫉恶如仇的性子,暴怒起来,谁人能够承受?” &nbsp&nbsp&nbsp&nbsp李怀点点头,复又问道:“原来如此,只是既然多有练拳,何以会被砸伤?” &nbsp&nbsp&nbsp&nbsp只是这一次江辰没有回答,乃是那邓荃一眼瞪了过来,那意思非常清楚,就是让两人停下私语。 &nbsp&nbsp&nbsp&nbsp可惜李怀与江辰固然是停了话,但接下来,邓荃依旧未能从董回的口中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nbsp&nbsp&nbsp&nbsp“你不用给我们说这些,我们也不会按着你的话往下面说,咱们都不陌生,你还不知道我?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再找几个好捏的柿子,好生拿捏一番,说不定就能如愿。” &nbsp&nbsp&nbsp&nbsp听到这里,邓荃也满脸的无奈,但见着三人油盐不进的样子,也只能点点头,一挥手,就让人将他们带下去。 &nbsp&nbsp&nbsp&nbsp“都这样了,还留着我们做什么?”董回却还是不满,“还不赶紧将我等放了,留着不光徒占一块地方,还要耗费钱粮,关键啊,是咱们个个也算有些身份,我那些个好友若是见我许久不归,怕是就要闹将起来了,到时候你说是谁倒霉?” &nbsp&nbsp&nbsp&nbsp邓荃摇摇头,道:“你以为我愿意留着你这个灾星不成?还不是因为这次牵扯真人弟子,连州牧府君都已关注,但凡和这件事有牵扯的,都要老老实实的待着,要知道,此刻这城中可还有势力的人。” &nbsp&nbsp&nbsp&nbsp董回嚷嚷道:“无非是为了一时面子,只是这样你留着我等也不安稳,要知道我这皇甫兄乃是那明镜先生的弟子,明镜先生,你知道的吧?就算你对我这点微末名声看不上,也该知道若是恼了明镜先生的友人们,那是个什么下场,还要我来提醒你们吗?更不要说,你方才还说其他势力的人……” &nbsp&nbsp&nbsp&nbsp他压低声音,露出了一抹笑容:“那岂不知,这次朝廷派来的人里面,可就有这位皇甫兄弟的师兄,你说人家师兄代表朝廷过来表彰州牧,你们把人家师弟给抓起来了,传出去,还能有落得好来?” &nbsp&nbsp&nbsp&nbsp邓荃的表情越发苦涩起来,踌躇了一下,最后说道:“董兄稍安勿躁,我自是会为你疏通一番,只是还要等些时候,莫急,莫急……” &nbsp&nbsp&nbsp&nbsp“不急,不急。”董回摆摆手,笑了起来,“那我们先回去了。” &nbsp&nbsp&nbsp&nbsp目送董回三人被几个兵卒押送着离去,那邓荃摇摇头,与身边的吏胥说了一句:“这董十三还是这么难缠,想要在他手上占点便宜,比登天还难,但多多少少也算是达成了目的,可以回去复命了。” &nbsp&nbsp&nbsp&nbsp那吏胥则道:“还有其他几个待审问的,您不去过问一下?” &nbsp&nbsp&nbsp&nbsp“交给其他人便是了,那些人都不是重点,无非是效仿之人罢了,方才那三个才是关键,是州牧真正关注的。”说着说着,这邓荃起身就往外面走了过去,“你在这里看顾一下,我要去将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州牧。” &nbsp&nbsp&nbsp&nbsp话落,其人已然行动起来,走了出去。 &nbsp&nbsp&nbsp&nbsp这邓荃一路前行,很快就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州牧府。 &nbsp&nbsp&nbsp&nbsp此刻,这座位于整座城池中央的府邸,可谓人来人往,一个又一个官员、吏员在里面进进出出,有的面带焦急,有的则神色坦然,有些露出喜色,有的则显露惊恐。 &nbsp&nbsp&nbsp&nbsp对于这一幕,邓荃自是明白背后意义。 &nbsp&nbsp&nbsp&nbsp突然之间闹出了群体性的事件,加上伤了的人里面,还有那些身份非同一般的人物,自是要有很多人被牵连进去。 &nbsp&nbsp&nbsp&nbsp但更重要的是,引发这次混乱的事件源头,居然只是一个说书人。 &nbsp&nbsp&nbsp&nbsp邓荃进入了州牧府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找州牧武前,而是一转身,进入了旁边的院子中。 &nbsp&nbsp&nbsp&nbsp那位武家大公子武青。 &nbsp&nbsp&nbsp&nbsp这位州牧府大公子本来正与两个心腹手下吩咐任务,见到了邓荃走进来,便挥挥手,让两个心腹先退出去,然后一转头,就问道:“你来了,怎么样?让你审问的几个人,都有结果了吗?” &nbsp&nbsp&nbsp&nbsp“启禀大公子,正要向您汇报。”邓荃拱拱手,语气恭敬的道,“那个谷褚已经招认了,他虽然抓住了机会,说要宣讲《三国》,但其实并没有得到原本的渠道,并无新回目,只是从其他人手上高价收购了三国残章,想要趁着这阵子风潮,顺势讲几场,也好维持住自己的名望。” &nbsp&nbsp&nbsp&nbsp他压低声音:“这也符合推断,属下也派人去打探了,基本能确定其人所言为真。” &nbsp&nbsp&nbsp&nbsp“他和原本那些人没有联系了?”武青眯起眼睛,“这可是不好办了,当初之所以扶持此人,就是为了钓出背后的鱼儿,如此说来,他倒是没有多大用处了,只是可惜,未能真正找到那个还债楼主。” &nbsp&nbsp&nbsp&nbsp邓荃闻言,欲言又止。 &nbsp&nbsp&nbsp&nbsp武青注意了其人表情,就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nbsp&nbsp&nbsp&nbsp邓荃迟疑了一下,就道:“回公子,何必一定要找到那还债楼主?” &nbsp&nbsp&nbsp&nbsp“说书人,说书人,这说书的人,终究要有书才能说。”武青笑了起来,“你如今乃是我的私臣,这些也不瞒你,只是一时半会讲不清楚,这样吧,先前我就邀约了那个皇甫小儿,本是因父亲要求,现在出了这个事,正好连同董回一并叫上,因为九山真人也有心要见他们一面,到时候你也来,席间自是能给你讲个分明……” &nbsp&nbsp&nbsp&nbsp邓荃闻言大喜,拱手称是。 &nbsp&nbsp&nbsp&nbsp正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两个侍卫急速走了进来,而后见了邓荃,迟疑了一下。 &nbsp&nbsp&nbsp&nbsp武青摆摆手道:“邓荃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接说。” &nbsp&nbsp&nbsp&nbsp“是,”那侍卫深吸一口气,“您要找的那个北方才子,有消息了,他的一部著作,也被送来了……”说罢,便从袖中捧出一本书册来。 &nbsp&nbsp&nbsp&nbsp邓荃小心瞥了一眼,不由一愣,然后就皱起眉头。 &nbsp&nbsp&nbsp&nbsp就见那书册封面上写着三个大字—— &nbsp&nbsp&nbsp&nbsp《论封建》。 <sript></sript> 第四百五十四章 皓月与萤火 &nbsp&nbsp&nbsp&nbsp“北方才子找到了!好好好!”武青闻言大喜,快步走了过来,从侍卫手上接下了那本书册,但根本顾不上去看,只是问道,“人什么时候能到?可是已经到了半路?” &nbsp&nbsp&nbsp&nbsp那侍卫面露为难之色,眼里闪过一丝畏惧,但最后还是道:“回禀公子,那……那北方才子并没有被邀请过来……” &nbsp&nbsp&nbsp&nbsp“没有邀请过来?”武青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起来,眼底闪过怒意,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nbsp&nbsp&nbsp&nbsp那侍卫赶紧就道:“不是没有邀请过来,是根本没有发出邀请,主上,您先别发火,听我解释,况且此事也是前面的同僚在负责……” &nbsp&nbsp&nbsp&nbsp“你说,莫慌。”武青摆了摆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只要你能说清楚,那今日的事,我自然不会追究。” &nbsp&nbsp&nbsp&nbsp那侍卫如蒙大赦,嘴里的话有如机关枪一样的快速蹦出来:“主上,咱们的人只是发现了那位北方才子的踪迹,此人毕竟有一堆追随者,之前从那司马烨的府中反出去后,更是得了各方支持,其人所过之处,几乎人人相助遮掩,别说咱们,便是那司马烨的人都很难找得到他!” &nbsp&nbsp&nbsp&nbsp武青深吸一口气,扬了扬手上的书册,道:“那这本书册是怎么回事?” &nbsp&nbsp&nbsp&nbsp“这是咱们巡查途中,在一处山村中寻得,根据事后的推算,该是那位北方才子在村中逗留,受了村中人的恩惠,留下来作为报酬的,而且还特地吩咐了,若是想要得到,必须要与此村之人十金。” &nbsp&nbsp&nbsp&nbsp“乱世之中,有资财未必是好事,这十金给一村来分,不多不少,也算是正好,再加上,这等资财对寻常势力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并不会为了这么一点钱财与他交恶,可谓拿捏的正好,不愧是北方才子啊!” &nbsp&nbsp&nbsp&nbsp武青夸赞了两句之后,点了点头,对那侍卫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东西你们得到了,然后拿来送给我,此文为北方才子新作,想来天下暂时无人知晓,我等固然不敢冒名,但既然在我荆襄之地传播,是我武家经手,这名望汇聚之下,自是要有一半算在我武家的名下!” &nbsp&nbsp&nbsp&nbsp说着说着,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看着那侍卫道:“如此说来,你们也是有功劳的,只不过,这书册固然珍贵,但到底是不比不上那位才子,和那我才子比起来,所谓的还债楼主,不过是下九流罢了!若是这人能被我抓在手中,这将有何等的好处!” &nbsp&nbsp&nbsp&nbsp言罢,摆了摆手,让人退去。 &nbsp&nbsp&nbsp&nbsp等这人一走,武青才重新看向那已然满脸诧异的邓荃。 &nbsp&nbsp&nbsp&nbsp后者随后便露出了犹豫之色,显然是有心要询问一番,但碍于种种,又不好开口。 &nbsp&nbsp&nbsp&nbsp“没有什么不好对你明言的,”武青倒是一副放得开的模样,“你该是知道的,北方最近两年,有一位才子崛起,其人来历神秘,偏偏时有惊人之语、许多著作诞生于世!” &nbsp&nbsp&nbsp&nbsp“属下也听过其人名号,而且还听闻这人在北方各大势力之中,掀起了不少波澜,就连之前的北方之战,都与此人有着联系,受到各方追捧,却行踪隐秘,莫非主上您也想要网罗此人?” &nbsp&nbsp&nbsp&nbsp“此人学问深厚,且观点新奇,经常能言常人所不能言,能说常人所不会说,更重要的是,其人喜好著作,所著之作品,几乎每一本都有崭新创意,发前人之所未发!能引来诸多波澜,为北方士林所谈论,聚集诸多思潮,更能滋生名望,对于各方势力来说,此人十分重要,我自然也想招揽!” &nbsp&nbsp&nbsp&nbsp武青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邓荃,我也不瞒你,毕竟以后你要为我筹谋,如今我荆州武家,在荆襄之地的势力已经达到了鼎盛……” &nbsp&nbsp&nbsp&nbsp邓荃拱手恭维道:“正是如此,如今州牧的名望,在荆襄如日中天,更是引得各方来贺!” &nbsp&nbsp&nbsp&nbsp“换句话说,已经到了顶峰、瓶颈,”武青摇摇头,见邓荃要分说,他摆摆手,“别急,我可不是试探你,是将你当做心腹,才说肺腑之言,此言也是父亲与我等所说,如今天下各处皆有分疆裂土的诸侯,天下纷争不断,大周将倾,谁人能逃脱?但我荆襄虽有地利人和,但等我父亲整合此地,已然晚了,周围已经盘踞了诸多诸侯、军阀!想要扩张,难!便是扩张,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最多如那龙骧一般,找个穷乡僻壤屯田,但与中原何干?此乃边缘之策也,不可从之。” &nbsp&nbsp&nbsp&nbsp“所以……”邓荃心中一动,“这聚贤馆……” &nbsp&nbsp&nbsp&nbsp“聚贤馆是打破平静的尝试,除此之外,还要从其他的方面来聚集名望,我那兄弟选择了还债楼主,因此发出通缉,可惜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是他便兵行险着,用了个冒名之人,想要鹊巢鸠占,结果反倒是弄得一地鸡毛,”说着说着,武青的话语中带了幸灾乐祸的味道,“此番过后,想来他在父亲眼中,也要大为失色。” &nbsp&nbsp&nbsp&nbsp邓荃心有所感,就道:“二公子选了那还债楼主,而公子您选了北方才子?” &nbsp&nbsp&nbsp&nbsp“正是如此!”武青点点头,冷笑起来,“和北方才子比起来,他还债楼主算个什么?北方才子为各方诸侯的座上客,往来无白丁,文章流于诸达,他还债楼主不过一下九流的小说家,连脸都不敢露,文章在茶肆勾栏中流转,天壤之别,皓月与萤火,你说,该选哪个?” &nbsp&nbsp&nbsp&nbsp“主公英明!” &nbsp&nbsp&nbsp&nbsp邓荃立刻便恭维起来。 &nbsp&nbsp&nbsp&nbsp武青很是受用,随后一挥手:“行了,也别耽误了,也没有时间详细了解董回等人的事了,还是先去将这书册交给父亲才是。” &nbsp&nbsp&nbsp&nbsp“董回滑不留手,确实不好多言。”邓荃点点头。 &nbsp&nbsp&nbsp&nbsp二人随后也不啰嗦,一前一后的朝州牧府的正堂走了过去。 &nbsp&nbsp&nbsp&nbsp不过,等他们来到正院,却是先见到了一个道士站在中央,身后跟着两个童子。 &nbsp&nbsp&nbsp&nbsp至于两人的目标,荆州牧武前正与道士交谈着,看到武青之后,立刻招招手,让其人过去,随后道:“来得正好,你赶紧安排一下,宴请皇甫怀!” <sript></sript> 第四百五十五章 这是个暗示? &nbsp&nbsp&nbsp&nbsp“你说这事情闹得,真是太失败了!” &nbsp&nbsp&nbsp&nbsp从阴暗的房间走出来,穿过走廊,踏过门槛,来到了街上,董回就伸了个懒腰,抱怨起来。 &nbsp&nbsp&nbsp&nbsp江辰则笑道:“能安安稳稳的出来,已经是不错了,你莫要忘了,这次人群混乱,虽说只有张家和那九山的弟子被单独提及,但其实出事、摔伤的人更多,再加上因为这件事而闹出来的混乱,不直接将咱们下狱,他邓荃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nbsp&nbsp&nbsp&nbsp“我说的可不是这个,”董回摇了摇头,“我说的是,闹到最后,结果那个谷褚其实也是个鹦鹉八哥,是重复其他人的回目,绕来绕去,还是只有那十回而已,根本没有新的,也不知道是他刻意隐藏,还是根本就没有后续的……” &nbsp&nbsp&nbsp&nbsp江辰愣了一下,最后摇头失笑:“这种时候了,你关注的居然还是这个,不过我觉得你是多虑了,他谷褚谷先生过去讲水浒,翻来覆去几次,都是从第一回开始讲起来的,哪里有半途开讲的例子?此番他便是得了三国话本,肯定也要从头说起,方合规矩。” &nbsp&nbsp&nbsp&nbsp“就算你说的对。”董回也不争辩,而后当先迈步离去。 &nbsp&nbsp&nbsp&nbsp行至街角,李怀就看到了等候在的司徒允。 &nbsp&nbsp&nbsp&nbsp跟着董回与江辰顺便就拱手拜别,三人就要分道,这个时候,董回忽然踏近两步,对李怀道:“皇甫兄,你当小心,那邓荃我还是知道的,其人看着正派,其实最是阴险,若是寻常时候,此人根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早就找个借口将我等放了,不该这般一本正经的审问一番,我觉得这是他背后的人,想要知道些什么,在谋划着什么。” &nbsp&nbsp&nbsp&nbsp李怀闻言微微诧异,但跟着便点头表示明白了。 &nbsp&nbsp&nbsp&nbsp“你清楚就好,”董回点点头,“那背后人若是有谋划,肯定不是谋划于我,我这人有什么值得旁人算计的?那就只能是你或者江兄,这方面,你一定要有准备,毕竟明天那武青就要宴请,时间太紧了,总觉得里面藏着坑。” &nbsp&nbsp&nbsp&nbsp“多谢董兄提醒。”李怀抱拳,言语发自真心。 &nbsp&nbsp&nbsp&nbsp随后几人真正告别,那司徒允也走到了跟前。 &nbsp&nbsp&nbsp&nbsp“少君,您没事吧?” &nbsp&nbsp&nbsp&nbsp“没事,害你担心了。”李怀点点头,“没有告诉老师吧?” &nbsp&nbsp&nbsp&nbsp“没有,”司徒允摇了摇头,“不过三公子派人过来询问了,我也不好不说,而且对方还说会帮忙疏通,看能否让您摆脱麻烦。” &nbsp&nbsp&nbsp&nbsp李怀知道,这个所谓的三公子,其实就是那位刘稳,其人在明镜先生门下排行第三。 &nbsp&nbsp&nbsp&nbsp“真是有劳师兄了,”李怀很是客气,“赶紧让人去给他说一声,不要让他再忙碌了,毕竟是客人来此,不好太过折腾。” &nbsp&nbsp&nbsp&nbsp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他便随着司徒允回到了聚贤馆。 &nbsp&nbsp&nbsp&nbsp他这一走一回,就是一整天了。 &nbsp&nbsp&nbsp&nbsp走的时候是大清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月上枝头。 &nbsp&nbsp&nbsp&nbsp不过,整个一天的时间,都是在那阴暗房间中度过的。 &nbsp&nbsp&nbsp&nbsp那里本就是这荆州牢狱系统的一部分,虽说碍于三人身份,没有太过逼迫和过分,也因为邓荃的一些命令,对他们三人还颇为照顾,可到底不是让人享福的地方,住在里面,连吃饭都不得安生,饭菜也不可口,李怀前后也没有吃多少。 &nbsp&nbsp&nbsp&nbsp没有回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这一回来,登时就是腹内饥饿,然后就让司徒允安排了一番,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等吃饱了喝足了,脑子也就清晰起来了,随后李怀就皱起眉来。 &nbsp&nbsp&nbsp&nbsp“情况不太对,我好像是被卷入到复杂的事情中去了。” &nbsp&nbsp&nbsp&nbsp想起明天就要赴宴武青,他就是一阵头疼。 &nbsp&nbsp&nbsp&nbsp“眼下这荆州看着平静,但其实暗潮汹涌,而且这还不是大宁那样的大一统王朝,而是乱世前奏,朝廷权威旁落,各地诸侯并起,寻常的法度已经败坏,那武青作为军阀头子的长子,其实可以为所欲为,他真要是想弄点什么事,根本不会有多少顾虑,我就算回溯时间,也不见得能有多大改变,除非不管不顾的直接走人……” &nbsp&nbsp&nbsp&nbsp想着想着,李怀不由猜测对方目的,进而又想到了明天宴席上的另外一位主角。 &nbsp&nbsp&nbsp&nbsp“还有那位真人,江辰将他吹得十分厉害,该不会这个世界还有修仙体系吧?那这演变的也太离奇了,就算这本太监书我写得再少,也不至于在脱离大纲之后,自行演变到这种程度吧?”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李怀摇头叹息,只觉得想要安安静静的读书学习,实在是太难了! &nbsp&nbsp&nbsp&nbsp“我太难了!”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第二天一早,李怀顶着一对熊猫眼起来,洗漱之后,穿戴整齐,就听得司徒允过来通报,说是州牧府派了牛车过来接他。 &nbsp&nbsp&nbsp&nbsp“问清楚这宴席是在什么地方举行的么?怎么是州牧府派人来接我?” &nbsp&nbsp&nbsp&nbsp司徒允就回答道:“听说是在荆州有名的酒楼,并非在州牧府中。” &nbsp&nbsp&nbsp&nbsp“明白了。”李怀也不追问,他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在细软跑和走一步看一步这两个选择中来回权衡,难以抉择,就这么直到天亮,若非有气运金光、主角光环的加持,以及自幼打熬的身子骨做弟子,这会连爬起来都难,只是思路难免有些迟钝,最后索性就想着先看看局面再说,实在不行就回溯。 &nbsp&nbsp&nbsp&nbsp而后他便登上了州牧府派来的牛车,跟随着这辆车,一同来到了城北的万桂楼。 &nbsp&nbsp&nbsp&nbsp等他抵达门前的时候,正好董回与江辰刚刚抵达,双方招呼了一声,碰了个头。 &nbsp&nbsp&nbsp&nbsp“没想到是万桂楼。”等问候过后,董回就随口感慨了一句,见着李怀脸上的疑惑,就介绍道:“这座楼的东家,据说和西川那边联系紧密,与其中的生蛮更有联系,因此其中多山镇美味,算是荆州的一大名产,其他地方未必能吃得到,只不过此楼东家前些年因故与州牧府起了冲突,已经亡命出去了。” &nbsp&nbsp&nbsp&nbsp听着前面的话,李怀还微微点头,想着莫非是个农家乐,结果后面峰回路转,让他不由一愣,便思量着,莫非挑选这里,是要给我预示、暗示什么? <sript></sript> 第四百五十六章 道人 “董君,好久不见了,皇甫君,总算是请到了你,还有这位……江君,我亦早就听过你的名号,之前也有几面之缘,今日方能真正坐下来聊一聊。” 那位州牧府的大公子武青,在得知几人抵达的消息之后,居然亲自走下楼、除了门,过来迎接他们。 这样的作态,便是董回都有些被惊住了,立刻便客气的致谢,表示了对这位大公子的敬佩,江辰也不例外。 李怀自是与人二人态度一样,只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因为这等邀买人心的法子,可以说是最低成本、最简单的了,或许在身份地位差异极大,阶级属性也格外分明的古代,这样礼贤下士的举动,可能十分有用,但是…… “对我这样的穿越众,可就没那么好用的效果了,不过我也该学学,说不定以后能用上,就算在大周这边暂时用不上,在大宁那边也用得上啊!这封建主义的精神控制法,是必须要好好学一学的。” “说得是人话吗?+1槽点。” 无论如何,随着武青的迎接,李怀三人都十分配合的随其人走入了楼中。 这楼里面,显然已经被清过场了,一张张桌子都空着,沿途还有仆从、女使列队两旁,做出欢迎莅临的架势。 李怀只是扫了一眼,便不由暗自感慨,这屋子还真大,不愧是有名的酒馆,但因为权势人物要宴请,就清空了上下,而且看着架势,这位武大公子还是在楼上摆开的酒席…… 果然,正如李怀预料的那样,武青直接领着几人走上楼梯,在那酒馆掌柜的和几个看起来就颇有钱财之人的引领下,来到了酒馆的二层。 不过,走到了这一层,李怀尚且来不及打量,这目光就被前面几道身影给吸引过去了—— 那是几个年轻的道士。 这些道士个个身姿挺拔,虽然穿着宽大的道袍,却依旧看得出来,这一层衣服下包裹着的是充斥着爆发性的。 “这……这些个道士该不会都是兄贵吧?” 道士这个职业的装扮,李怀自是不会看错的,也不会错认的。 联想到此次宴请的人物名单,李怀不由有些猜测,于是他的视线越过几名青年道士,落到了窗边。 那里正有一名中年道人跪坐在席子上,在他的面前摆放着矮桌,桌上有着琳琅满目的茶具,茶杯之中有淡淡的水汽升起。 此刻,诸多年轻道士也注意到了李怀等人的到来,于是纷纷将目光投注过去,其中几个还眯起眼睛,并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武青却仿佛没有察觉,领着几个人走了过去,沿途从几个青年道士身边走过去,但并没有引荐,而是直接走到了窗户边上。 然后他一挥手,就有仆从转身去准备矮桌。 这个时候,倒是董回先开口问道“这位就是九山真人吧?”他看着那位坐在窗边喝水的中年道士询问,后者正捧着茶杯,轻饮一口,却是连抬眼都没有抬眼看几人。 “正是,正是。”武青立刻介绍起来,“这位便是九山真人,你们莫要误会,真人不是刻意冷落几位,而是因为真人之眼本有玄虚,若是轻易看之,诸位可能要有厄运缠绕,因此要稍微等一会。” “还有这等说法,着实有趣。”董回挑了挑眉毛,不置可否,但显然他还是给武青面子的,所以并没有闹起来,依照李怀对他的了解,虽然接触时间不长,却知道这是个惹祸精,换成平时,怕是已经开始冷嘲热讽了。 另一方面,李怀对武青的说法,也不由留心起来。 什么不能轻易看旁人,否则厄运缠身,这么玄学的说法,莫非是在暗示这个道人,真的能观气望气? 就在他心头疑惑、思索的当头,武青的那个仆役,已经带着诸多仆人,将椅子、席子搬了过来,摆放好之后,便请几人落座。 武青领着众人坐下,然后拍了拍手,立刻就有人奉上精美的水果、糕点。 “这只是前菜,诸位请用。”武青微微一笑,对众人说着,然后当先举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董回等人也是一样。 跟着,武青神色如常给几人介绍起这座酒楼,又不时穿插几句聚贤馆的旧事,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在这个过程中,那位九山道人依旧是不发一言的坐在那边,自斟自饮,旁若无人。 因为离着近了,众人也能看清其人的模样了。 这位九山真人堪称英俊,只是神色冷峻,他在那里坐着,整个过程居然真的没有看众人一眼。 居然这般高冷? 李怀看着,也从最初的皱眉,倒有些诧异了,按着他的想法,这人其实是来找麻烦的,原因也简单——其人弟子被砸伤了,虽然严格来算,自己等人不该有什么直接关系,可这年头谁给你讲证据和逻辑?连那个邓荃都认定自己三人有责任,更何况是这位颇有影响力的道士? 结果现在看着这人,不光不理自己,甚至不愿意说话,连武青都不搭理——在闲聊的期间,武青试图用话题将那位道人引入,还顺势看过去几眼,但都是给瞎子抛媚眼,毫无作用——连武青你都不理,你这次设宴为何要来,来了,又想要做什么? 显然,有着这种疑问的,可不只是李怀一人。 便是在交谈之中,从武青到董回,都不停的用眼睛去撇这位老道士,到了后面就越发明显起来。 最后,连武青都不得不硬着头皮介绍道“九山真人乃是得道高人,有诸多本领,不仅我父亲推崇其能,便是那中原诸多豪杰,也都很是佩服真人!” 话题既然引入,董回顺势就问道“我也是久闻真人之名,听说他有殊多异能,能掐会算,还能给人批命……” 他这话说到一半,那位道人忽然抬起头,看着几人,说道“相见便是有缘,不若让我观一观诸位命格,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让其余人都颇为意外。 李怀却是心头一跳,他注意到那道士的视线,似乎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命者,人所秉受 “真人这是何意啊?”武青心头一跳,忍不住询问起来,“先前您不是说过,不给我批命的吗?” 此言一出,倒是将那董回与江辰从惊疑中给唤醒回来,他们随即明了过来,原来是要给这位武家子批命,这可就说得通了,若非如此,难道还要给自己等人批命不成?自己等人,不过就是在荆州厮混之人,批命能有什么特殊的? 只是他们还在想着,却见那道人缓缓摇了摇头。 “武公子,我先前就说过,不会给你与令尊批命,尔等之命格,与荆州相连,其实批无可批,荆州若是繁荣,则尔等性命无虞,若是残破,反倒要有灾祸,一切在乎一心,也在于未来之抉择,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听着这番话,那武青不由疑惑起来,道“若是如此,那……那真人是要给他们几个人观命格不成?”言语之中,有颇多诧异之意,更带有一丝轻蔑,与方才礼贤下士的模样,有着明显不同。 只是董回与江辰却也是顾不上这些个细节了,以他们的心思自是明白,这样的态度,才是武青心中的真实想法,只是他们更惊讶于那道人的回应。 “难道是为我等批命?”最后,还是董回说出了几个人心里的想法。 道人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随后说道“我知道尔等是何人,我那个弟子是因为你们的关系才重伤的,但你们不要以为,我来此次宴会上,是要向你们兴师问罪。” 难道不是吗? 这下子,连李怀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的徒弟因为我们受伤了,而正好这个武青说要宴请我,结果最后不仅加上了董回和江辰这两位当事人,更是多了你这位中原诸侯的座上宾,本来两条平行线,你这道人在上流行走,我等在下面厮混,现在凑到一桌,总要有一个契机。 怎么看,这个契机都应该是你那个受伤的弟子才对。 “我那弟子命中该有这一场劫难,此无从回避,而且福祸之间,并非真定,这件事因你们而起,但他的受伤同样也是一场开端。”道人平静的说着,似是解释,但云里雾里的,听得几人都不由皱眉。 不过有一点他们算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这个道人并不打算追究自己等人的责任。 那这可就奇怪了,若不追究责任,又何必来此? “你们也不用疑惑了,我今日来这里,本意就是要见见你们,”道人目光扫过几人,神色如常,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仿佛能看穿人心,“此番我来荆州,其实就是要见识一下荆襄的人杰,州牧府中的诸多俊杰都见过了,自是要见一见这府邸之外的。” 武青终于回过神来,他心中一动,试探性的问道“那真人是否也要给州牧府之中的诸人批命?”话落,朝着楼梯口看了过去。 因为这时,那邓荃和另外一名州牧府的官员,正好走了上来,正在与几位青年道人行礼。 “人之命格,如云如风,变幻不定,如何好定?”道人先是感叹了一句,继而又道,“不过,州牧府树大根深,就像是扎根在肥沃土壤中的大树,越发枝繁叶茂,其实就是聚集了人才,势头广大,自是携带众人,聚众聚气,不断攀升。” “见过真人,”邓荃和另外一人这时候走了过来,闻言便向道人行礼,而后道,“真人的意思是说,如张兄这般俊杰,就像是枝叶,而州牧府则是树干,荆襄之地便是泥土,州牧府自泥土中成长,而我等则依附于州牧府,随之而拔升,这便是命格?” 旁边的那人则微笑着与道人见礼,然后又对着武青拱拱手,道“还望大公子恕罪,我二人来迟了,实在是有事耽搁了。” 武青回礼道“还是你们的事要紧,毕竟是父亲吩咐的。” 随后,那人又对邓荃道“邓兄,还是你想的深远,不过张某人是万万不敢承这俊杰之名的,此等名望,也只有邓兄这等人物,才配担当。” “这人是谁?”李怀见这人一来,便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不由低声询问了一句。 董回也低语道“他叫张太义,听说是荆州张家之人,自从张家北走,他便连连高升,而且深受重视,被州牧倚为心腹!” 李怀听到这里,已然明了过来,此人怕是荆州张家衰落的关键之一,很有可能是内鬼、内应之流,遂不复多言。 正当那张太义连连客气的时候,那位九山真人却摇摇头道“你说错了,州牧府为树干,这不假,但土壤却非荆襄,而是荆襄之民,那朝廷之大义为光照,从土壤中汲取,自光照中成长,这才是此处繁荣、州牧府繁盛的根源所在,至于其他,着实不算什么厉害的地方,而诸位的命格,既然牵扯到了这根大树之上,自是失去了原本的形状,与这棵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我不给你们看,你们的命格为一团,雾里看花,唯有那独行之人,能窥见一二真实。” 此言一出,那邓荃固然尴尬,便是张太义都张口欲言,却欲言又止。 倒是那董回咧嘴无声一笑,然后快速隐去,只是接着却对着李怀挤眉弄眼的,一副舒畅模样,根本就不隐瞒,随后他更是直接拱手问道“敢问真人,听您这意思,这一旦加入了荆州府邸之中,个人的命格便不怎么重要了,只有孑然一身的时候,才能分明,但说起来,这命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望您能解释一番,小子实在是才疏学浅,听不懂。” 道人看了董回一眼,淡淡说道“命者,人所秉受,若贵贱天寿之属也,而凡人秉冥,必有一格,如人之姓名,达官显贵、贩夫走卒,人皆有之,惟格局有成败、太过、不及之互异,总分八格与外格。” 李怀听罢,不由沉思,只是这些各字词,他若是分开来看,勉强还能看懂大部分,全部组合在一起,可就听不懂了,再看那董回、江辰、武青的表情,似乎也是一般,只是那道人言罢,便不再出声,俨然不想解释。 “能否再详细解释一二?”董回厚着脸皮问了一句。 道人却是摇头道“明者自明,若是不明,说也无用,今日你三人来此,也是该有一遭,我给你们一人一个字,也算是给了批命,笔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 我也要出家! 运。 看着手上那张纸上的字,李怀陷入了沉思。 这个字,可谓笔走龙蛇,很有韵律,甚至当李怀恍惚之间,眼中闪过金光,以气运视角观察的时候,还在那字上看到了几分缠绕不去的青色氤氲。 “这是什么?也是气运?或者什么技能概念?” 想到这个技能概念,李怀忽然心中灵光一闪。 “是啊,我刚才怎么忘了,那道人如此厉害,必然身怀绝技,而且十有是玄学的范畴,要是直接盗取一二技能,我不是就能在玄学上有所进境了?” 这般想着,心里不由懊恼,只是随后李怀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 “也不是,这道人其实也算是光明磊落,他的弟子受伤了,虽然和我们关系不大,但要是严格算起来,还是有些牵扯的,在如今这个时代,那些位居上位的、有权势、有名望的人,可都不怎么受到法律的约束,他们若是想要迁怒,根本没有办法制约,结果这个道人被各方诸侯礼遇,却并不追究,还颇为开明,最重要的是,对我也算不错,还给我算了个命呢!我要是谋夺他的技能,他就失去了技能,岂不是有些不对?” “对你好,就是好人了?还谋夺人家的技能,你不一定能拿到手,别忘了龙骧将军!+1槽点。” “好嘛,旁白,你都会抢答了!” 李怀心中精神振奋,觉得这是系统功能要被进一步开发了,于是果断的在心里自言自语道“这方面我早就有研究了,当初我不得老师之技能,一方面是老师牛啤,另外一方面,则是我水平比较低,我是说当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我记得你也说过,是老师身上有气运环绕,那是民众之心念,这等心念汇聚过来,就等于将老师整个人包裹起来了,一点都不漏出来,所以我不能抽取技能,不过在和老师接触之后,拜师学艺,跟随在他的身边,却可以慢慢复制技能……” 说着说着,李怀悚然一惊。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个道人身上也有相似的情况?但他在民间的名声不响亮啊,哪里来的民望?但话说回来了,我本来就没想过要抽取他的技能,那不是害人吗,虽然不能说是恩将仇报,但总是不好的,不过我可以像跟着老师那样去学习啊……” “你拜师学艺,与龙骧亲近,他与你确定了师徒名分,然后传艺解惑授业,莫非你还打算出家出尘,远离凡俗,去跟着道士学艺不成?+1槽点。” “这你都加槽点,旁白君?不过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李怀忽然突发奇想,脑子里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这乱世之中,想要安稳度过去,最好的选择就是抱大腿,偏偏我本身牵扯了不少,还有钱支那边要反清复明之类的,但如果我去出家了,我当和尚……呸呸呸!我不要当光头,我要发际线,万一我当了道士,远离尘世,不光不会被战乱牵扯,还能安安心心的研究玄学,最重要的是,我都出家了,心如死灰,你们还好意思让我光复什么前朝吗?” 越是想,他越是感到心情舒畅,随后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写着字的那张纸,不由暗暗点头。 “运气啊,真会运气,那道士方才说了,这个字是给我的批命,一定是幸运的意思,这是个好兆头吧,毕竟刚刚拿到字,顺势联想了一下,居然就让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不,三全、四全其美的好办法!只不过,这样一来,是不是有点对不起明镜吾师?嗯,这里面得好好研究、参悟一下,总不能直接跑过去,说,教练,我也想出家吧?” 这般想着,李怀的目光就落到了那空荡荡的座位上——先前坐着道人,在让人拿了笔过来,分别给三个人留下一个字后,就带着那群兄贵道人离去了,以至于就算是李怀现在透露出自己想要出个家,意思意思,抛个媚眼都没人看。 他正在思考着,那边董回则是一拍大腿,道“我明白了,九山真人果然是高人啊!他给我留的这个字,‘义’!这太准了,这不就是说我乃是义气之人吗?我本就向往那梁山好汉的聚义之地,一心想要效仿,如今看来,果有渊源啊!” “九山真人乃是得道高人,他观人极准,但过去也有个规矩,是观人于未起之前,”江辰开口说着,“如今看来,真人的意思已然明白,就是那些被他观面之人,若是未起,便是孑然一人,若是起来了,按着真人说法,命格就与相应势力捆绑一起,难分彼此,所以就看不明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董回哈哈一笑,“我知你志向,想来是未来有心要一展抱负的,由寒门走上豪门,所以才能应了这个‘变’字。” “这……”江辰还要在说什么,但余光瞥到了边上的武青,不由开口道,“今日乃是大公子宴请,真人过来则是为了缘分,现在既然他已经走了,那我等可不能喧宾夺主,还是请大公子说几句吧。” 武青此刻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很是不在状态,只是他既然组了个这局,也是责无旁贷,于是勉强起来,挤出笑脸,应酬了一番,说方场面话这么一说,然后酒菜再端上来,又是相互吹捧起来。 只是席间,就有人说是奉了州牧之命来寻他过去,于是武青告了声罪,便先告辞,只是让邓荃二人在这里招待。 他人一走,气氛自是全无,李怀三人也知趣,加上有了批命的这么一个插曲,也是无心久留了,于是先后告辞。 “我回去,先研究研究我这命格之字,咱们明日再探讨探讨。” 董回一出来,更是干脆,直接告辞离去,江辰也顺势离开。 李怀同样心中有事,于是拱手拜别之后,就往住处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他忽然愣住。 “不对呀,明镜老师给了我玉佩,该是能遮掩气运的,我这气运若是看不见,那道人是如何给我批命的,他是看的什么?怎么看的?有古怪!” 他正思量着,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这位君子,请留步……” 李怀顿时浑身一个哆嗦! 第四百五十九章 目的 &nbsp&nbsp&nbsp&nbsp对方的这句话喊话,自然是让李怀想到了那个著名的死亡因果律。 &nbsp&nbsp&nbsp&nbsp转过身来,看到后面不是一个瘦削的豹子头,让李怀稍微安心了一些,但紧跟着他又疑惑起来。 &nbsp&nbsp&nbsp&nbsp“这位小道士,不知你此来,是因为何事?莫非是九山真人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 &nbsp&nbsp&nbsp&nbsp这个突然叫住李怀的,赫然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小道士,他见李怀转身询问,就拱手道:“我并非真人弟子,而是大公子的仆从,随他一同学道,此番过来,是大公子让我将此物交予公子,说是方才忘记了。” &nbsp&nbsp&nbsp&nbsp话落,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请帖,交给了李怀。 &nbsp&nbsp&nbsp&nbsp李怀心中固然疑惑,那大公子一副人生赢家的样子,怎么无缘无故的,居然还学道?还有个小道士做跟班? &nbsp&nbsp&nbsp&nbsp但这话自然不好直接问出来,于是只道:“多谢小……小君子了。”然后接过请帖。 &nbsp&nbsp&nbsp&nbsp那小道士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nbsp&nbsp&nbsp&nbsp看着其人快步行走的背影,李怀不由啧啧称奇,然后抽出请帖看了一眼,不由点头心道,果然是春日大会的请帖,只是方才那武青不拿出来,恐怕不是忘了,而是只邀请了我一个人,董回他们不在其列。 &nbsp&nbsp&nbsp&nbsp这倒也容易理解,因为李怀的参与,本质上是那次面见州牧武前,被武前亲自邀请的。 &nbsp&nbsp&nbsp&nbsp“这次春日大会,不知道能见到什么人,是否真有甫叔消息,以及龙骧吾师是否会回来。” &nbsp&nbsp&nbsp&nbsp自从拜师明镜,他和文家之间的联系逐渐减弱,当初龙骧还在荆州的时候也就罢了,等人南下,文家衰退,连自身都顾不过来了,又怎么兼顾李怀?于是时间长了,他的消息渠道就变得越发单一——只有那钱支不断给他消息,但其中消息多数还是为叛乱、造反做准备,视角很成问题。 &nbsp&nbsp&nbsp&nbsp正因如此,从州牧府得到消息之后,他才会有心参加这次春日会。 &nbsp&nbsp&nbsp&nbsp“不过,虽说我身份其实并不一般,严格算起来是前朝余孽,但毕竟还是隐藏起来的,旁人并不知晓,所以单纯来看,无非就是一个运气好,拜师明镜竹林的寒门子,为何那州牧府会这般热情的邀请我?不惜用种种消息,将我吸引住、留住?”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李怀再一次意识到了,这州牧府很明显还是要利用自己,至于利用的原因,无非就是自己与明镜与龙骧将军之间的联系。 &nbsp&nbsp&nbsp&nbsp顿时,他便一阵索然无味,感到很是无趣。 &nbsp&nbsp&nbsp&nbsp“我可是连学习玄学的!” &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nbsp“先前,因世人喜好谈玄论虚,所以道家、沙门因此大兴,诸多江湖术士高居庙堂之上,祸乱超纲,乱了法度,最终礼崩乐坏,实乃国之祸患也!他们这些人说过的话,你不用太过放在心上,只是也不能去主动招惹九山。” &nbsp&nbsp&nbsp&nbsp州牧府中,武前坐在椅子上,看着立于身前的武青,淡淡说着,后者在回来之后,就将整个酒宴的过程简单介绍了一下,无论是大体,还是细节,都讲述涉猎,没有半点隐瞒,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父亲的眼线遍布荆州,唯有如实以告,方是上选。 &nbsp&nbsp&nbsp&nbsp武青低语道:“父亲,我固是对那位真人有些不满,但也知道他在中原名声极响,便是蜀中也有许多人推崇于他,只是此番我本意是想要软硬兼施,将皇甫怀、董回等人收服过来,作为棋子驱使,结果被他这么一搅合,却是全乱了套。” &nbsp&nbsp&nbsp&nbsp荆州牧武前轻笑道:“你本以为他的弟子因为意外,卷入其中,此番出面正好答应皇甫怀等人,却没有料到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件事,乱了局面,这固然有此人不按常理而行的缘故,也是你自己计划步周全,没有考虑到各种情况,没有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备选之案,所以事到临头,局面一变,就完全不知如何应对了。” &nbsp&nbsp&nbsp&nbsp“孩儿知错!”武青的头低的更厉害了。 &nbsp&nbsp&nbsp&nbsp“不用这样,你若是能从中得到教训,那这次的事,就不算白做,”武前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如今我等在荆州看着风光,其实是坐在那火山口上,靠着名望、权柄和兵力勉强镇压,为了要维持各方的平衡,不得不联络各方,我对这些方外之士实无好感,却也不得不做出一副礼神拜佛的样子,正是如此,但也因此,让这等人自觉有了依仗,越发肆无忌惮了,这件事,早晚是要算一算的,但眼下,你先安稳下来,等待时机吧。” &nbsp&nbsp&nbsp&nbsp“是!” &nbsp&nbsp&nbsp&nbsp“好了,这事说完了,再来谈谈这个,”武前话锋一转,从身边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本书册,“这次你做得很好,至少比你弟弟做得好。” &nbsp&nbsp&nbsp&nbsp武青一听这个,原本还低着头的头,立刻就抬起来了,眼睛里充满了兴奋之色,拱手道:“这全是托父亲之谋划,给予了最为有效的指点和指引,方才让孩儿打开思路。” &nbsp&nbsp&nbsp&nbsp“这事你无需谦虚,也不用推功,难道为父还要抢夺自己儿子的功劳?”武前摇头失笑,“这整个荆州的赏罚恩赐,都是出于我之手中,功劳与我而言意义不大,反倒是你,我只是随口一提,你就能做出实效,这就值得称赞。” &nbsp&nbsp&nbsp&nbsp武青一听,就又要谦虚两句。 &nbsp&nbsp&nbsp&nbsp“别说了,我拿出这个来,主要是要讨论一番,你看过了吗?” &nbsp&nbsp&nbsp&nbsp“孩儿已经看过了,”武青点点头,语气恭敬,“很受启发。” &nbsp&nbsp&nbsp&nbsp“说说。”武前一摆手,就朝着椅背上靠了靠,神色惬意,“你觉得这部书所要宣讲的,是什么?以及,我等能从中得到什么?” &nbsp&nbsp&nbsp&nbsp“是历史,以史为鉴。”武青不假思索的说着,“《论封建》此书,从上古三代说起,将周代分封的特性、用法、作用分析的入木三分,着实让人佩服,尤其是用封建之法,将原本并不在王朝统辖之下的土地分封出去,让诸侯耕种、征服,其实是扩张的重要手段,而后,他又从周代封建,逐步讲到了后世的诸多变种,从郡县制到分封制的利弊,无不展现出对历史进程的熟悉,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sript></sript> 第四百六十章 瓶颈与前路 武青洋洋洒洒说了好些个话,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便停下来,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希望得到进一步的称赞和表扬。 但让他失望的,武前神色如常,不仅如常,跟着还摇了摇头。 顿时,武青的情绪便低落下来。 “不要感到低落,你说的很好,看的很透彻,随说对那位北方才子借古论今的手段,没有看得多么透彻,但能分析、理解到当前的这个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武前微微一笑,“但是,你可知道,为父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和你探讨此事?” 武青振奋精神,试探性的问道“可是因为这书册乃是儿子找来的?” “这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这次的春日会!”武前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起来,“你该是知道的,咱们荆襄这片地,看着虽然富庶,但过去其实是大周的边陲……” 武青欲言又止。 武前摆摆手,笑道“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的是,大周幅员辽阔,占地广阔,天下之大,莫不在其中,那最南更是直达岭南。” “正是如此,当初还是父亲教导的儿子这句话,”武青点点头,压低了声音,“听说再往南边,更有无边大海……” “这只是好听的说法,”武前摇了摇头,“所谓富有天下,虽说不假,但真正建立郡县,编户齐民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土地,远的地方不说,就说荆襄之地往南,便有诸多藩獠,那诸多蛮族盘踞其中,只以羁縻而控,若非如此,又哪里需要他龙骧南下去屯兵耿种?实际上,真正编户齐民的边缘,就到咱们荆襄,所以这里在中原那些人看来,就是边鄙之地,是为他们作为屏障的。” 武青又是欲言又止,但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你该是知道的,咱们的发展,如今到了瓶颈,”武前看了儿子一眼,“为父之所以之前委曲求全,就是为了得到宗室的名头,我本意是借此打破瓶颈,可惜事与愿违,反倒是因此被朝廷用大义压迫,更是难以寸进了,你可知,咱们如今的瓶颈,这关键到底在何处?” 武青顿时打起精神,知道这是考较自己能力的时刻,若是回答得好,被父亲认可,未来自能压过那兄弟一头。 于是他仔细思索起来,这些个问题,他过去也有过思量,现在正好权衡之后,拿出自己觉得最好的几个来回答。 只是,武青并不敢耽搁太多时间,过了一会就试探性的道“可是兵力不强?” 武前摇了摇头,道“兵力有强有弱,但关键在于意图,若要攻伐,自可征兵,若有固守,那就养兵,兵力多寡的关键,在人数、在兵刃、在将领,荆襄不确人,也有冶炼、商贸,至于将领,同样也有,即便暂时打压,真要扩张的时候,还是会用的,自是不缺。” 武青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又想了想,问道“可是人才不盛?” 武前便道“你弟筹建聚贤馆,收拢人才,自有其用,尤其是寒门子弟,有诸多埋没者,都可为我所用,再者说来,历来称太祖者,其助力多为乡党,何也?实乃人才在养不在寻,只要有慧根,经历诸多之后,优胜劣汰,自有人脱颖而出。” 武青有些急切了,又道“那可是咱们与中原诸侯的关系……” “原因很简单,便是我等文治尚且不足。”武前也不让儿子猜测了,他看着武青诧异的表情,“你莫说此事玄虚,但世事往往便是如此,你越是注重的,越是可能不被旁人看重,反倒是你原本欠缺的,才是阻碍我等更进一步的东西。” “便是谈玄论道的那一套?”武青皱起眉,“若说经学传家,咱们也是有传承的,只是乱世将至,这些东西,可无法保一方平安。” “不是要用此保一方平安,而是要借此来顺应天下人心!”武前叹了口气,“你可知道,为何历朝历代,都对前朝欲孽严防死守?” “不就是因为这些人会搞事。”武青眉毛一挑,“儿子听说,北方就有一个闹腾的正欢,还很得人心,莫非……” “余孽有前朝余韵之威,所以才能得人心,这就是向背,但往往不能成事,就是因为毕竟是前朝了,人心不多,但真正的人心在哪里?” 武前眯起了眼睛,眼底闪过一点寒芒。 “这可不好把握,但至少有一点,只要掌握了文治之名,至少很大一部分人心,就握在手中了,如今这天下各地几乎都被割据战局,最初各自抢地盘,那是寻求增加力量,到了现在,相互之间,固然有实力高低之差,但彼此之间连横合纵,却可维持平衡,获得喘息之机,然后积蓄力量,这是比谁增长的更快!这才能开拓前路!” ———————— “这是从增量市场,转变成了存量市场啊。” 另一边,刚刚回到了住处的李怀,就见到了钱淼的身影,对方还带来了诸多战报。 对于这个少女的神出鬼没,李怀早已经见怪不怪了,更何况他也预料到了,最近其人就将到来,毕竟《三国》的话本,才刚刚开始,就引出了这么火爆的局面,以钱支的性子,不可能放任不管。 更何况,自己这个少主还进了局子,差一点就被关起来了,作为造反派的中坚分子,钱支不派个人过来探查探查。 只是他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急,现在这个时候,说不定还在严打,此时忽然派人过来,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要暴露。 只是不等李怀数落对方,就被钱淼带来的一份情报吸引了注意力。 那上面赫然记录着天下各方的大体局势,以及各个势力之间的隐约联系,和他不久前听说的势力划分差不多。 最重要的是,李怀从情报中发现,在经过了最初的激烈兼并战争之后,天下居然已经有了将近两年的和平时光。 只是穿越前作为一个扑街写手兼扑街创业者的李怀,却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是大规模兼并的前兆啊,最终的结局,只会是某一个或者两个巨头崛起,最终垄断!” 第四百六十一章 北方有能人 “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来的?” 放下情报,李怀郑重询问,只是他心里并不指望钱淼能给出答案,毕竟在他看来,钱淼在反叛组织中,充其量只是重要任务的亲属,然后身手不错,擅长渗透、潜入,至于其他…… “我等最近和其他留守势力联系上了,托他们的福,方能有这般发现,”钱淼不假思索的说着,“而且,少主,这个时候给您送这个过来,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有重要的原因的。” “你说和其他的留守势力联系上了?”李怀眼皮子一跳,他如何不知道,这所谓的留守势力,其实就是一个个想要反周复前朝的反叛势力。 这反叛势力一个一个的时候,就已经足够危险了,但碍于实力,至少还知道隐藏,可一旦都串联到一起了,那就算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心中担忧之下,李怀都顾不上疑惑,怎么钱淼对这些是能如此了解了,直接就问出了心中关心之事。 “好像是因为有北边的留守人马特地过来,与我等接触了,”钱淼见李怀表情凝重,便安慰道,“少主不用担心,这些人应该也是拥立您的,只不过这些人现在混在其他势力之中,要隐藏身份,所以不愿意太过于暴露自身,没有透露出太多信息,只要您……” “等等!等等!”李怀摆摆手,止住了钱淼的话,他感到对方话语中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虽说只是寥寥几句,却已是十分要命的感觉,“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他们隐藏身份,不愿意暴露太多?他们混入了其他势力?” 钱淼耐心讲解道“此番那荆州之主武前,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立下文治之名,所以广邀各方势力,以及诸多学派、书院之人前来,而我等同志便在这其中,只是为了防止被人察觉,并没有透露出具体的身份。” 李怀听到这,不由捂脸。 他着实没有想到,反叛组织的渗透力居然这般惊人,居然渗透到了其他势力里面,而且还借着这次机会,要齐聚荆州,这…… 他越发不安起来。 这些人该不会要趁着这次机会,搞个大事出来吧?那可就太糟糕了,尤其是钱支本来就是个造反积极分子,就算是没事,都时刻想着抓住机会来那么一下子。 一念至此,他不由感到自己的运气,真的是要急转直下了。 “难道,道人给我留下来的那个字,其实不是说我运气好,而是说我运气糟?” 陷入怀疑中的李怀在,再次想着,自己若是早就出家了,让人觉得他万念俱灰,岂不是能躲过此劫,可此刻已是来不及了。 “此时,我不仅不能躲,反而还要在旁边监督,否则,一旦事情不可控制,自己连怎么回事都不知道,说不定懵懵懂懂的就被人给抓了,那找谁说理去?” 一念至此,李怀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最前面说了,现在把这个东西送给我,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是什么?” 钱淼本来还想详细解释一下,自己对那些人身份的猜测,但听到这,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道“是的,此刻将这个交给您,是要让少主知道,这天下之势即将大变!” “哦?”李怀眯起眼睛,“为何这么说?又是谁给你说的?北边来的人?” “是的,是北边人送来的消息,听说北边有一位大师,战略之能过人,其有一部分析,流传于北方留守人马之中,这次特地被带过来,就是要提醒我们,更让我等不要急着冒头,要将您藏好,不可轻易让旁人知道……” “等等!”李怀再次打断,他又听出了问题,“听你这意思,北方的人,已经知道了我?知道到什么程度了?” 李怀的脸色阴沉起来。 “您放心吧,”钱淼赶紧回应,“他们只是知道祖父、叔父这边是听命于您,也知道您是真龙血脉,至于您具体的情况、身份、姓名、所在是一概不知的。” 李怀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是,祖父和叔父的意思,是您最好能找个机会北上,去见见那位北方能人,”钱淼跟着就又说了起来,话语中居然充斥着崇拜与憧憬,“按着刚刚自北边回来的叔父的说法,那位北方能人,年纪虽然不大,但真是学究天人,通古博今,能人所不能,是百年才能一遇的大才!若能让他为您效劳,则大事必可成!” “这个人这么厉害?”李怀听着,也不由动容,他可是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这个少女,过去只对自己表现过这种憧憬和向往,那还是因为自己笔耕不缀,连续抄袭,将古代名著接连拿出来之后,配合着少主这个名头,才建立起来的形象。 结果,那个北方能人就是让人捎了一句提醒过来,加上旁边人的评语和推荐,就造成了这等效果。 莫非又是个卧龙一般的人物? 李怀不由眯起眼睛,觉得很有可能,毕竟当下这个乱世,越来越像是魔改三国的剧本,既然是魔改三国,那肯定就得有魔改诸葛,有魔改诸葛…… “可惜啊,这魔改诸葛不是出自荆州,也没有躬耕于南阳,以后想要抄袭出师表就难了,但话说回来,那北方能人就算再厉害,和我能有多大关系?现在这反叛组织都要串成串了,越来越危险了,等这事过完,我赶紧找个山沟出家,要不然就选南阳吧,那地方也算是人杰地灵…… 一念至此,李怀这心里的计划逐渐成型。 钱淼却是问了一句“少主,不知道您这还有《三国》的新回吗?” “哦?暂时没有。”李怀摇摇头,随后就注意到小姑娘的为难之色,继续道,“别急,这事不急,慢慢来,就像水浒一样。” 钱淼则道“好叫少主得知,我那叔父说了,北方那位先生也喜您的水浒,如今既有新作,不如就多写几回,甚至都写出来,拿出去做个礼物,也能交好那位先生。” 李怀闻言,不由皱眉。 第四百六十二章 皆有关联? 能招揽一位英才,终究还是好的,但对李怀而言,招揽英才应该是顺势而为之,而不是强求。 “钱淼。” 一念至此,李怀便叫了面前姑娘的名字,正色道“这件事,钱支也是整个态度吗?” 钱淼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李怀顿时叹了口气,他道“那你回去帮我带个话,给钱支。” “少主请将。”钱淼见李怀表情严肃,就要收敛了情绪,恭敬说着。 “那个北方能人,听着就非同一般,这等人物自然有其判断,只是有一点,你让钱支想明白,”李怀顿了顿,似是在组织语言,跟着就道,“那便是咱们就算是再是师出有名,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让人看着不能取胜,又或者根本没有半点希望,那就算是再怎么心念前朝的人,也不会委身过来找死!” 说着说着,他叹息一句道“有道是,打铁还需自身硬,所以还是应该先专注于自身,然后才能吸引旁人来投,若是自身实力不济,反倒是为了让旁人来加盟,而不惜作践自己、降低底线,毫无原则的去迎合,甚至不切实际的去迎合,为此要耗费、透支自身的人力、精力、财力,行舔狗之事,那便是得了其人,也失了主动,更不可持久也!” 钱淼一愣,然后心悦诚服的拱手说道“少主说的是,我定会讲这些话都转达过去的。”说完了这些,她却又忍不住问道,“只是不知道,作为舔狗之事,是什么意思?” “这……”李怀顿了顿,那毕竟是说顺口了,直接就给吐出来了,现在要解释起来,着实是不容易,索性就摆摆手,“你且回去传话,想来钱支是能明白的。” “明白了。”钱淼点点头,但又问了一句,“那三国话本的后续。” “后续暂时没有,我还要看一看目前十回目所造成的影响,再思量后续的发展。” 交代了这一句后,正好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钱淼也不啰嗦,一转身,便身姿灵活的离去。 等钱淼人一走,李怀整理了一下衣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才起身开门。 司徒允在门外拱手道“方才董君过来通报,说是有话要与您说。” “他有话要和我说,何必让你传话?”李怀有些疑惑,“我离他又不远,他自己过来便是了。” “董君说要准备一番,所以才让我先来给您通报一声,”司徒允不疾不徐的解释起来,“他说是要有好东西给您看。” “好东西?”李怀还真有些好奇了,“不知道是什么。”然后他对司徒允道,“正好我这边煮好了茶,一起来喝一杯?” 司徒允满脸歉意的道“少君好意,我是知道的,只是刘少君那边有事寻我,不得不去。” “刘稳找你?”李怀心中一动,“可是有什么事要你转告老师?” 司徒允则道“还未见到刘少君,是以不知缘由。”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了,你且去吧,若是有什么需要我相助、出面的,直接回来告诉我便是。” “告辞。”司徒允拱拱手便就离去。 李怀转身坐下,思量起来,回忆着这几日接触的信息,他越发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甚至于,他都觉得,自己这两天遇到的事,暗中或多或少都有着某种联系。 “荆州之主邀请了北方之人过来,顺带着连钱支的反叛组织都联系到了同志,由此又引出了那北方能人,更重要的是,那个九山真人是中原诸侯的座上宾,我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个冒牌货,就拿出三国这个大杀器出来,掺和进去,会不会有欠考虑了?” 现在回忆起来,李怀难免有些患得患失,但他转念一想,自己之前被人冒名顶替,如果在来一次机会,让他选择是不是打脸…… “那我肯定还是要这么选择啊!更何况,这里面若隐藏着某种暗线,那毫无疑问,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说不定也是其中一环,将其彻底破坏,不见得就是坏事嘛!” 这么一想,他顿时释然起来,随后便想着,那董回不是说有东西要给我看吗?正好等他来看,看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说不定还能有什么启发也说不定。 所以他很快又重新镇定下来,自斟自饮起来,等待董回上门,心里还想着,对方是要准备什么。 不过,他这一等,一直到了晚上,才见到姗姗来迟的董回。 “着实是有些对不住了,”董回见着李怀,便抱拳致歉,“要弄道那东西,着实是费了点功夫,以至于直到现在,才来拜访。” “无妨。”李怀摸了摸肚子,他中间可是被饿的嗷嗷叫,但总觉得万一吃了,董回正好上门,岂不是错过了?所以一直忍着,结果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一直到了现在,居然是滴米未进,光喝茶了,但现在总不好表现出来,“只是不到,董兄要与我看什么?” “这可是个好东西,一般人根本是搞不到,我也是和那几个进入了州牧府的人关系不错,才从他们那边得到了消息,本以为能讨要过来,结果是耗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讨要了残篇。”董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感慨了一番。 “哦?到底是什么?”见对方这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李怀还真被吊起了胃口。 “皇甫兄,且看!”董回从怀中摸出了几张皱巴巴的纸,递了过去。 李怀搭眼一看,不由皱起眉来,他故事看到了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字,却也注意到了几团墨迹,更重要是,因为褶皱,很多字都变形了,而且从入眼的几个字来看,显然是写的匆匆忙忙。 “这是什么?” “你别觉得这东西不体面,想要拿到可还不容易,”董回微微一笑,“我可是知道的,你得了邀请,能参加春日大会!” 李怀并不隐瞒,点头称是。 董回挑了挑眉毛,道“这可是荆州每年的大事,是孤立农桑的庆典,从前年开始,还加入了劝学之事,因此会有论道,这荆襄的士人多有参加,今年更是邀请了很多人物,要大搞一场,而我手上这东西,就能保你在这春日会上,脱颖而出,名震各方!” 第四百六十三章 找到了! “怎么回事?你还偷到了考题不成?” 李怀越发觉得事情古怪起来,他对于那春日会自然也有了解,知道是从朝廷原本提倡的春耕祭祀演变出来的,其根本目的,就在于要劝课农桑。 不光是地方上,就连京城皇室,每年春耕的时候,都要特地搞一个大庆典,以此来倡导天下人耕种,因为粮食和人口,是一个王朝的根基所在。 但现在,听董回的意思,这荆州的春日大会还逐渐搞成了综合性的大型活动,不光有劝课农桑,还有为学论道?更重要的是,这意思是每一次论道,还有一个固定的题目不成? “莫非,这论道还有规矩?你得了什么指点?”他也不隐瞒,直接问出了心中疑惑。 董回就道“差不多,虽然没有什么固定的题目,但今年又有不同,这详细的情况,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但有一点你要知道,就是今日有一个人,将会是重点。” “谁人?” “此人的名号,其实并不清楚,”董回摆摆手,“你先别急,我不是来消遣于你,而是那人淡泊名利不说,过去还用了诸多假名,虽然和很多诸侯接触过,可也是等其人离开之后,那几位诸侯才意识到,原本知道的并非其人真名,是过了一阵子,才知道是同一个人的,所以你现在问我,我能给你说几个名字,但都不是其真名。” “还有这等人?”李怀眉头一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董回则继续道“当然,我要与你说的,可不是此人的名号,而是他的一番著作,这人现在有个诨号,叫做北方才子,听着名字,你就该知道了,这人主要是在北方和中原活动,而且年龄不大……” 又来了个北方才子? 才知道有个北方的能人,转脸又来了一个北方的才子?这北方这么人杰地灵? “你就说,这次的关键是什么吧?”李怀伸出手,将那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拿了过来, “这上面的,应该便是那位才子的大作了,只是我得了又有什么用?难道此次春会的论道,会以这位才子的著作为中心?” “虽不中,亦不远矣!”董回哈哈一笑,“你还不知道,我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个吧?这东西,乃是那州牧府大公子,让人好不容易从北边得来了一本书册,为那位才子的新作,还未曾传阅于天下,自是被他们家当做宝贝,准备在这次春日会上展现,所以才会这么难搞到手,你说,这会不会成为重点?” 他挤了挤眼睛,话锋一转“除此之外,我还知道,此番被邀请过来的众人里面,有不少人关注那位才子,其人的消息既然出现,新作既然现身,自是免不了被人争相讨论,更胜于先前三国话本之风潮,说句不好听的,我虽然尊重还债先生,但归根到底,这话本和正儿八经的著作,还是有差别的,不说别的,至少光是我看过的,那几部北方才子所言之兵家著作,就十分……” “这是什么?!” 董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被李怀的一声惊呼给打断了,他看过去,就见李怀捧着那几页纸,满脸震惊之色。 “怎么了?你也看出厉害来了?”董回却不意外,反而露出了笑容,“因为州牧府看管得紧,我啊,也不能让人帮着抄太多,哦,之所以是抄写,是因为原本看管太严格了,根本就别想拿出来,所以只能让人帮着抄写,这还不能直接盯着抄,是有时间看几眼,然后拼命记忆,所以才显得凌乱、污秽……” 李怀却打断对方,他抬起头,语气有些沉重的问道“我是说,这真的是那个北方才子的手笔?是他一人所为?” “当然,”董回依旧不意外,“自是其人手笔,如何?是不是非同凡响?” “真让人,叹为观止!”李怀神色严肃,“这几张先留在我这里,如何?” “这个自然,我之所以将这个东西拿过来,就是要交给你的,让你好生研究一下,”董回点点头,“不光是这几张,后续如果还有,一样还会送过来给你,至于我等,我虽然也很好奇,但日后可以慢慢搜集,这些著作,早晚都要流传,当前这本,最晚不过是春日会后,就会逐渐流转天下,我倒是不急,不过你若是想在那时候有所建树,这提前琢磨琢磨,是少不了的。” “多谢董回!”李怀抱拳行礼,他已然意识到,这董回一旦认定了自己是朋友,着实是全力相助,“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 “但讲无妨!” “我能不能请你帮我找一下,有关这个北方才子的消息,”李怀表情诚恳,“就是有关他真实姓名,当然,这个你说了,十分困难,连北方诸侯都不能知晓,那么有关其人的一些事迹,或者他曾经出现在什么地方,事成之后……” “不用报酬!”董回摆摆手,“我自是会帮你去探查的,我这个人啊,受不住那些规矩,但朋友还是有些的,既然是朋友请我帮忙,自是责无旁贷,只是丑话要说在前头,那位才子毕竟非凡人,要是我找不到什么消息,你可不能怪我。” “有董兄这句话,我就已经知足了!无论成与不成,我都记下这个人情了!”李怀郑重其事的说着,在心里更是真正将董回这个人,看做是朋友了。 董回哈哈一笑,拱拱手道“行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好好看看这几张残篇,等有了新的,我再给你送来,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面的内容,我方才也看了几眼,非常深奥,看着是说着上古之事,但其实是借古喻今,很是玄妙!你可不要大意,若是只看了皮毛,春日会上,怕是反要出丑!咱们几个,就你接到了邀请,我等可还等着你给我们长脸呢!” “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李怀固然不打算在春日会上冒尖,这和他的计划不符,但这残篇上的内容,确实打算好好参悟、研究一下。 所以,等董回一走,他回到屋里就凝神观看起来,过了好一会,才长舒一口气,笑了起来。 “找到了。” 第四百六十四章 此世主角 夜深人静,月朗星稀。 一道身影翻墙入院,身姿矫健,动作果决,落地更是悄无声息,转瞬之间就越过了层层阻碍,驾轻就熟的绕过了几个哨岗,来到了一间屋子外面。 她轻轻敲响了窗户,里面顿时熄灯,然后这道身影一翻身,落到了屋子里面。 “这就是您想要找的,那位所谓北方才子的消息,以及与之有关的情报。” 钱淼在站稳之后,双目炯炯的看着屋子里的那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叠纸。 “辛苦了,”李怀点点头,接了过来之后,“钱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没有。”钱淼摇摇头。 尽管屋子里光线昏暗,但接着有限的光线,李怀还是能看清楚钱淼脸上的疑惑的,以及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所以,他问道“你是不是自己有什么疑问,完全可以说出来嘛。” 钱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关于那位才子的消息,我过去也听过一些,是非常了不起的人,少主这般关注他,莫非是想要招揽其人吗?” “我可没有想过这个事,”李怀摇摇头,“庙小是承不下大佛的,那北方才子被众人推崇,就好像那位北方能人一样……嗯?” 说着说着,他忽然一愣,继而问道“你跟在钱支身边,也接触了南来北往的消息吧,那你知不知道,这个北方才子和北方能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又或者,他们干脆就是一个人?” “这个属下着实不知道。”钱淼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李怀这心里却还有怀疑,但到底是无从辨认的,这时也只能略过不提。 “时候不早了,少主您也该歇息了,只是……”钱淼拱了拱手,脸色露出了为难之色。 “我已经备好了。”李怀点点头,从旁边的桌上取出了两张写满了字的纸,递了过去,“这是第十一和十二回,你拿回去交差吧。” 钱淼大喜,接过来之后,先是称谢,然后又道“我等也知道,少主在这聚贤馆中,其实更加危险,这里没有您自己的人,前前后后有众多眼睛,可都盯着您呢,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他们看见了,着实不妙。” 李怀笑道“我固然是不想暴露身份,这里也不是自己的地盘,即使写出来,藏起来,也难免被人给发现,不过既然答应了你们的事,肯定会做到,而且我也有自己的一套手段,自信是不会被真的看破的。” 不错,若是真的被看破了,那就直接倒回去,那就没有被看破了。 钱淼闻言,露出了敬佩之色,接过来之后,就直接告辞离开了。 等钱淼人一走,李怀先是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似乎是在假寐,但实际上,他却是在运用着与自身连接在一起的气运之光,在笼罩周围,查看有没有其他人窥视。 这项能力,他过去自然是没有得,但自从破了那冒牌货的局,将原本流淌出去的气运重新收拢过来,他便隐约注意到,自己似乎是这这片土地,尤其是自身所处的这所局聚贤馆,更是有一种深深联系的感觉。 这种感觉,不光是基于建筑,似乎还联系着里面的人,就像是给每个人都装上了定位一样,尽管信号模糊,但李怀依稀能够感觉到位置,不过需要集中精力,平时固然是不实用,但现在用来确保安全,还是绰绰有余的。 “气运其实就是聚人,人才多了,汇聚人文和智谋,再加上主导者做出正确的决策和远景谋划,其实就是气运昌隆,能走得远,这个世界玄学显人心,将虚幻缥缈的人心,都给具象化了,成了气运金光,就等于是将一个一个的人心,至少是思索出的部分念头、相关的念头给连接起来了,那反过来,我能借此感应到一个个人心,也不算奇怪吧?毕竟这个世界都这样了,而人心是不能单独存在的,肯定连带着其肉身……” 想着想着,李怀整理着思路,然后点开了灯火,但还是没有动,而是先把刚才猜测、领悟和总结的有关气运的信息在心里默默复述了一遍,让自己记熟了。 “可惜是在聚贤馆,不好直接用笔记纪录,如果是在竹林里面,直接把心得写下来,省得我忘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这年头一过,他才低头看了一眼手上刚刚拿到的情报,展开看了几眼之后,就皱起眉头。 “这第一张纸上纪录的所谓生平也太笼统、太简单了吧,如果不是知道,钱支不会阳奉阴违,我都要以为,这是他派人敷衍我的了,这通篇看下来,字数虽然很多,但真正有用的几乎没有,无非就是他过去曾经用过的名字,这些名字对我来说,大部分都很陌生,也就是这个朱玄……” 他的目光集中到了那两个字的上面,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的猜测不错,那这个所谓的北方才子,应该就是本书的主角了,只是这书的原文太短了,时间跨度也短,前前后后算起来,就算不是只有几天,恐怕也不到一年,一年时间,有可能发生在任何时候,而大周乱世自行补全了诸多设定,那主角一旦脱出了一年的剧情桎梏,发生任何变化,我都不会感到奇怪……” 想着想着,他翻到了第二页纸,然后便眯起眼睛。 因为这第二页上赫然写着的是一个个著作的书名。 “《孔子掷骰子吗》、《世家文摘》、《方孔战争》、《盲从之众》、《前朝的那些事儿》……” 一个个书名看下来之后,李怀不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感慨道“好家伙,这人……可是比我会抄多了,和他比起来,我这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而且我还是太年轻啊,只不过一下子出现两只穿越者,这可是码字之大忌啊!换成是我,看到了这个局面,第一时间就点叉了!好在我现在确定了其人存在,也就很清楚他的极限了……” 李怀深吸一口气,反而轻松下来。 “我设定的这个主角,在穿越之前,只是一个高中生,而且是个嘴强王者,在穿越前只会胡吹大气,被同学瞧不起,但因看了不少路边摊的社科读物,满脑子的阴谋论,最重要的是……” 他咧嘴一笑。 “写这本书的时候,可是几年前了,那个时候,我连手机都是山寨智能机,这信息差,再加上你明我暗,足够我把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但话说回来,这人如此高调,居然还能维持真名不传出来,不对,也许是他舍弃了原本的名字……” 第四百六十五章 表里不一 “我能知晓的信息,但那些人并不知晓,所以我做的事情,他们即使看到了,往往也不能理解,只可惜……”&ap;lt;r&ap;t;&ap;lt;r&ap;t;灰暗、阴冷的地牢中,武家的二公子武显,正对着一个被锁链铐在木架子上的男子低语着。&ap;lt;r&ap;t;&ap;lt;r&ap;t;透过微弱的火光,依稀能看到这男人原本的面容——他的脸上依然皮开肉绽,大部分都被血污覆盖着。&ap;lt;r&ap;t;&ap;lt;r&ap;t;但若是李怀等人在此,依旧能从这张近乎变形的脸上,看到原本那张还算精神的面孔——这赫然便是那位冒名顶替了还债楼主之名的冒牌楼主!&ap;lt;r&ap;t;&ap;lt;r&ap;t;只不过,比起几日前的意气风发,此刻这位冒牌楼主却是狼狈到了极点、也凄惨到了极点!&ap;lt;r&ap;t;&ap;lt;r&ap;t;他不光是脸上满是血污,身上更是遍体鳞伤,着的上身布满了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几个要害位置,更是血肉模糊,一看就是被烙铁按压过的,连包裹着下体的一层单衣,都已经是破破烂烂,衣衫褴褛。&ap;lt;r&ap;t;&ap;lt;r&ap;t;“二……二……公子,放……放了我吧,我对您……对您还有用。”&ap;lt;r&ap;t;&ap;lt;r&ap;t;尽管身上满是伤痕,但这冒牌楼主却没有昏迷过去,他勉强瞪大眼睛,竭尽全力的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来。&ap;lt;r&ap;t;&ap;lt;r&ap;t;“你说自己对我还有用?有什么用?”武显咧嘴一笑,“我让你出来,甚至都没有给父亲说清楚你的身份,看重的就是你的文采,你知道进退的模样,结果你呢?你自己说说自己干了什么?”&ap;lt;r&ap;t;&ap;lt;r&ap;t;冒牌楼主挣扎着想要说话,但话未说出口,就被武显自己给打断了。&ap;lt;r&ap;t;&ap;lt;r&ap;t;“我对你的要求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老老实实的做一个还债楼主,配合我宣扬我荆州武家的名声,仅此而已,这很难吗?”武显语气诚恳,看着冒牌楼主,仿佛在给对方做讲解、解释,只是这话说到最后,却是变成了一声冷笑。&ap;lt;r&ap;t;&ap;lt;r&ap;t;“结果你倒好,自作主张的想要推行新作,这倒好,一下子将那真货给逼出来,逼出来也就罢了,还挡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将你这个赝品的皮都给剥下来了!最要命的是,在这之前,我还为你背书,给你说了一番话,你说说,你这是不是处事不周,连带着将我都给牵扯进去了?”&ap;lt;r&ap;t;&ap;lt;r&ap;t;说到这里,他见那冒牌货似乎还有话想说,却已是意兴阑珊,摆摆手,就对房间角落里候着的那人招招手,道“继续给我招呼他,但不要弄死了,否则太便宜他了,如何能出我心头之恨?”&ap;lt;r&ap;t;&ap;lt;r&ap;t;那角落里的人,本来就捧着一根鞭子,小心翼翼的等着,现在得了命令之后,立刻一咧嘴露出了笑容,然后忙不迭的点头道“您就等着吧,这事儿啊,就包在小人身上了!”&ap;lt;r&ap;t;&ap;lt;r&ap;t;武显不[铅笔小说&lt;ahrf=&ot;tart=&ot;_nk&ot;&t;]复多言,点点头,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ap;lt;r&ap;t;&ap;lt;r&ap;t;等他离开了牢狱,迎面走来了一个精干男子。&ap;lt;r&ap;t;&ap;lt;r&ap;t;“怎么样了?”武显淡淡问了一句。&ap;lt;r&ap;t;&ap;lt;r&ap;t;那精干男子便道“派出去的人已经找到了一些踪迹,似乎和聚贤馆中的人有关,只是对方十分小心,也没有暴露踪迹,暂时还不能确定。”&ap;lt;r&ap;t;&ap;lt;r&ap;t;“继续给我查!人手不够,就加派人手,能力不够,就及时告诉我,聚贤馆中还有不少人等着呢,”武显眯起眼睛,“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个还债楼主的真正身份,只要找到了,那要如何炮制就简单了,这次的事,看起来是坏事,但也未必不能变成好事,假的终究是假的,真不了,就算一时骗过了旁人,但时间长了,还是会暴露,并且是个长久的隐患,所以这个时候,能找到真的,比什么都好。”&ap;lt;r&ap;t;&ap;lt;r&ap;t;精干男子却提醒道“只是若真和聚贤馆有关系,咱们再让聚贤馆的人出面,说不定最后是贼喊捉贼!”&ap;lt;r&ap;t;&ap;lt;r&ap;t;“若真是贼喊捉贼反而好了!”武显哈哈一笑,尽显大气,“聚贤馆现在有多少人?从聚贤馆走出来的有多少人,怕是要有二百多,将近三百了,而整个荆襄之地有多少人,整个天下呢?这天下之人,能汇聚到荆襄的,就是少数,而荆襄之中又汇聚到聚贤馆的,才是几成?能从这几成里面挑选出一个真正的还债楼主,哪怕他隐藏起来,那也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ap;lt;r&ap;t;&ap;lt;r&ap;t;他看那男子还在犹豫,便一挥手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就像是那假的,再怎么伪装,终究会露馅一样,这真的若是贼喊捉贼,时间长了,也必然露出马脚,你尽管放心去做,真出了事,自是不会怪你的!”说完,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走了。&ap;lt;r&ap;t;&ap;lt;r&ap;t;那精干男子在背后躬身行礼,但等他站起身来,却是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地牢大门,叹了口气。&ap;lt;r&ap;t;&ap;lt;r&ap;t;————————&ap;lt;r&ap;t;&ap;lt;r&ap;t;“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或者说,他们自己认为可以做到大气、虚怀若谷,但事情到了跟前,往往就会原形毕露,因为这些人,没有经历过事,只有事到临头了,你才知道是人是鬼,这就是表里不一,而且是深藏于骨子里的表里不一。”&ap;lt;r&ap;t;&ap;lt;r&ap;t;崎岖的道路间,一队骑兵正在缓慢前行。&ap;lt;r&ap;t;&ap;lt;r&ap;t;他们一个个训练有素、神色从容,行进之间还有章法,一看就是久经战阵考验,而若是李怀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领头的两个人正是他的老师龙骧将军,以及其副官徐淄。&ap;lt;r&ap;t;&ap;lt;r&ap;t;此刻,那位将军一边缓慢骑行,一边与旁边马上的徐淄说着话。&ap;lt;r&ap;t;&ap;lt;r&ap;t;但徐淄听罢,依旧面有忧色,说道“主公,您说的很在理,但这次邀请,着实是太过突然,本来说是朝廷派的人要去咱们那边,结果这消息还没过多久,就变成了请您回去,说是要委以重任,我本以为是鸿门宴,但您却说那位荆州之主是真的想要有所作为,想要借助您的力量,可现在又说他怕是没有自己所说的那般虚怀若谷……”&ap;lt;r&ap;t;&ap;lt;r&ap;t;“这些并不矛盾,”龙骧将军微微一笑,“若是遇到事,那武前给我的承诺、约定,都是废纸一张,但现在是在其他几家诸侯使者的面前,展现其人的气度,自是另外一番局面,你不会有太多问题的。”&ap;lt;r&ap;t;&ap;lt;r&ap;t;徐淄眉头紧锁,却也只能点点头。&ap;lt;r&ap;t;&ap;lt;r&ap;t;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不远处的一座山上,正有一人远远打量这支骑兵,并且放出了一只信鸽。&ap;lt;r&ap;t;&ap;lt;r&ap;t; 第四百六十六章 平衡将倾 扑哧!扑哧! 在翅膀扇动的声音中,鸽子落到了钱支的手上,他从鸽子的腿上取出了一张纸条,然后交给了旁边等候着的青年,后者快速离去。 “这只鸽子是从北方飞过来的,你和中原那边的联系越发紧密了,此番不知道,是得了他们什么消息?” 一个声音从钱支的身后传来,让这位反叛军的头领微微一笑,转身道“甫兄,好久不见了。” 正在向他迎面走来的,赫然便是李怀口中的甫叔。 “是很久不见了,我这番北上,比预计要花费了更多的时间,”甫叔点点头,然后就将话题拉了回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的问题?是了,”钱支点点头,“不错,是北方来的消息,但你既是从北方来的,莫非还猜不出这里面藏着什么消息吗?” “北方情况复杂,我们的人……”甫叔摇摇头,“准确的说,是与我等有着同样追求之人,分散各方,虽然皆有重塑天地之念,但终究手段各异,连其属意的人选,都各有不同,我能够得到的消息,未必就比你多。” “你我也是有着同样追求之人,”钱支笑了起来,“不过,我这里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少主毕竟已经长成,其有自己的想法是正常的,毕竟他自从出生以来,就与圣朝没有多少接触,这需要我等循循善诱,才能让他明白局面,哪里能如你这般……” 甫叔淡淡说道“你不要误会,我北上的目的,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也不要将我看得太低,少主乃是我所养大,对他之情感,不会弱于你。” 钱支眯着眼睛,打量了对方一会,忽然开口道“方才那情报,乃是用密言所书写,需要以搬山之法一一识别出来,找到对应的文字组合起来,才能知道真正内容。” “好,等这个消息解析出来,当与我说。”甫叔点了点头。 钱支沉默了一下,最后则问道“此次荆州的春日大会,莫非真有什么事端不成?为何来的人这样的多?” “这件事,也算是恰逢其会,朝廷那边需要拉拢各地的军阀、诸侯,比起其他家,荆州武前算是比较容易接触的,自然会稍微尽心用心,当然,这背后也有各方势力的推动,”甫叔抚须说着,“如今天下诸侯、军阀之间,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以至于原本看着像是将要降临的大乱世,反而就这么停滞了下来,仿佛恢复了过往平静,各方诸侯因此各有动作……” 钱支则问道“那你这次过来,是否想要在这次的春日会上有所斩获,或者干脆就是要来相助一方?” 甫叔却反问道“这个本该我问你才是,据我所知,你已经组织起了一支队伍,有不少兵刃,更是通过几次与贼匪的战斗,累积了经验,大概要有三千多人了吧?为何还一直隐忍?” 钱支却笑道“几年前,我不是与你一同做过大事么?” “那件事,固然影响不小,甚至龙骧南下,严格来说,也与几年前的那事有关,只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你却反倒是耐住了性子。”甫叔眯起眼睛,“三千多人,吃穿用度都不是小数目,再加上要安定人心,更是投入不小,你还要为之操练,最重要的是,这么一支队伍,隐藏在荆襄之地,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人数再增加,又或者等着那位荆州之主彻底整合了土地,编户齐民、查人寻堡之后,迟早是要暴露的,你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三千人,足以给整个荆襄带来混乱,一旦暴露,断无幸理!” “哦?我听你这口气,竟然是来给什么人做说客的不成?”钱支哈哈大笑,“但你莫要忘了,我一千人也好,三千人也罢,都是为了给少主做前驱,是为了少主做些准备罢了,至于你说的早晚暴露,我也有准备,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甫叔的眼睛眯得更细了,他顿了顿,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说什么,若是有什么需求,你随时可以跟我说。” “这个自然。”钱支点点头。 这个时候,脚步声从他的背后传来,然后方才那个去而后归的青年回来了。 只不过,比起他离开时快速但是稳健的脚步,此刻这青年却是脚步踉跄,甚至有些慌不择路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 钱支转头看了其人一眼,训斥道“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越是遇到大事、遇到急事,越是应该沉住气,慌乱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 说完,他看着甫叔道“年轻人,还是有些沉不住气,需要历练。” 但那个青年却道“叔父,您……您还是看一眼这个情报的,这个消息着实是太惊人了,怕是整个荆襄,都要掀起腥风血雨了。”说完,却特地看了甫叔一眼。 “什么?”钱支眉头一皱,“别藏着掖着,拿出来给我看看。” 青年却是有些为难的又看了甫叔一眼。 “李甫是自己人!”钱支强调了一句,瞪了对方一眼,“而且,你这眼界着实是太小了,若是真要波及整个荆襄,那这个消息难道还能瞒得住旁人,至少是瞒不住这老小子的,你不是他在这里有多少眼线,还不赶紧拿过来!” 青年无奈的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钱支拿过来仔细一看,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依旧是大吃一惊。 “这是真的?” 他抬头看了青年一眼。 “真假不知道,但解析出来,就是这么个内容。” “到底是什么消息,竟让你这般惊讶?以至于失态?”甫叔上前两步,只是瞥了一眼,便是一愣,继而也冒出一句,“这不该是真的,若是真的,那当真是要有大乱,有大血腥了!” “不止如此!”钱支深吸一口气,勉强恢复了镇定,“你方才说,我这三千人就能乱了荆襄,可那位手上,光是直属的步卒就不止三万,从属的蛮夷更是人数众多,一旦失去控制,怕是这天下的诡异平衡,将彻底崩溃!” 第四百六十七章 噩耗 一大早,李怀便就起身,他先是整理了一下,然后走到外面打了一趟拳,再回去洗漱,最后换上衣衫,重新走了出来。 这已经是他在聚贤馆中,住着的第六日了,以至于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同样习惯的,还有住在不远处的董回等人,等李怀出来之后,董回便就从不远处走来,招呼了一声,他就笑道“也就是你,每天起来还要打拳,换成其他人,都怕是难以忍受这种枯燥,果然是明镜先生的好学生啊。” 李怀微微一笑,并不在这个事上纠缠,转而问道“如何,今日的行程有安排了吗?” 董回就道“今日,我等要前去拜见一下刚刚抵达此处的罗明先生,他可是墨家大能,更是武艺大家,肯定会让你不虚此行。” “好,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吧。” 李怀一番话后,便跟着董回离开了聚贤馆。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他经历的事情,可谓繁复多彩,除了最早的几天,被假冒楼主的事牵扯了精力,又在随后的赶场事件中,被当做嫌疑人抓过去审问了一番。 加上中间还被州牧父子三人召见过,这前前后后的事情,也已是让他出了名,现在这聚贤馆上下看都知道他这一号人了。 当然,这本不是李怀想要的,只是在春日会之前,他怕是难以离开了。 既然没法离开,那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多多搜集一些情报,尤其是他目前盯着一个还债楼主崇拜者的头衔,再加上董回这个资深粉丝,正好可以借机了解一下,在寒门士人阶层、士林底层这个圈子里面,自己那个马甲的影响力有多大。 所以从昨日开始,李怀就跟随者董回,拜会了不少人,也用了不少的名头,但归根结底,他是在尽可能的接触社会阶层。 今日看来这情况也没有变化——随着董回离开聚贤馆,步行前往遍布着酒肆茶馆的坊间。 先前有州牧府的人来接送,自是能够乘坐牛车,但平时寻常士人是没有资格坐车的,因为荆州的街道处于半军管的状态,一般家族的牛车,也轻易不能上路。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行走,耳中听着众人的话语,李怀有了一种活着的感觉。 先前他虽然主要的目标和任务放在了大宁世界,但为了打赢那一场仗,为了积攒足够的槽点,前前后后在这里待了几年,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明镜竹林中度过的。 竹林安宁、情景,远离尘世喧嚣,但时间久了,难免就有乏味和冷清之感,只是李怀心中有着目标,每年还能去大宁浪个一阵子,因此不觉得如何。 只是现在感受着街上的热闹,再回想起来,这心里也不免升起一些波澜。 “吹日会即将到来,百姓们也是兴奋,城中黔首多有欢笑,因此格外热闹。”边上的董回还在介绍着。 李怀轻轻点头,觉得既然自己暂时回不去,不如就好生享受,也算是正式计划前的假期,今日也该是安安稳稳的度过才是。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和董回一起来到目的地的茶肆门前,却突然被急急忙忙赶来的司徒允给叫住了。 “少君,出了大事,您赶紧回去!”司徒允来的时候,就已是气喘吁吁的,浑身汗透衣衫,显是一路疾奔而来,半点都不停歇,但他根本顾不上喘气恢复,就有些失态的抓住了李怀的手,扯着他要回去。 李怀倒是没有挣脱,他和司徒允认识有年头了,知道其人养气功夫着实不错,能让他这么失态的消息,想来非同小可。 “你总要告诉我,是什么消息,又或者是什么人让你通报的吧?” 说是这么说,但李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在他想来,八成和刘稳有关,毕竟司徒允这两天,都是往刘稳那边跑的。 果然,司徒允脚下不停,边走便道“是刘少君那边来的消息,他立刻通过各种途径进行了验证,但目前还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果,不过因为兹事体大,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给主上通报了。” “连师父都要惊动?还没有证实,就传过去了?”李怀眉头一皱,“到底是什么事?” 司徒允摇摇头,郑重说道“不方面在这里说,这里人来人往的,人太多了,消息一旦扩散,后果不堪设想,你不先不要多问了,这件事你必须尽快知道,延误不得!” “到底是什么消息,连我都有些好奇了,”董回跟在后面,见状先是说了一句,然后话锋一转,“皇甫兄,你先回去吧,看样子不是小事,事后别忘了通报我一声,但现在那位先生已经到了,我既然邀约了他,总不好把他扔在这里,自己跑回去,所以我在这里先招呼着,你赶紧回去吧。” “如此,多谢董兄了!”李怀拱拱手,然后便跟着司徒允快步回去,他们走了没有两步,前面就停了一辆牛车,车边一人上来对李怀道“我家少君让我来接您。” “刘少君的管事。”司徒允简单的介绍了一句,就催促着李怀上车。 李怀也不含糊,和司徒允联袂坐上去之后,那管事就让人赶紧驾车前行。 李怀一坐下,就要详细问两句,只是前面忽然一阵喧嚣,然后密集的人群忽然爆发出阵阵惊呼,将李怀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过去了。 他寻声看过去,见前面有一群人围着,然后又有大声呼喝的声音,接着人群被驱散,露出了三个骑兵,但他们身上满是血污,有些地方还能看到伤口! “怎么回事这是?”李怀眼睛一瞪,惊讶脱口而出,因为他认出了三人中的一个,赫然便是徐淄! 徐淄作为龙骧的副官,还教过李怀拳脚,两人关系亲近,如何能够认错? 所以在李怀认出对方的时候,徐淄也已经看到了李怀,于是他一拉缰绳,直接驱马而来,等到了牛车边上,徐淄满眼泪涌,用沙哑的声音对李怀道“你的老师……遇害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争分夺秒! 李怀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ap;lt;r&ap;t;&ap;lt;r&ap;t;老师?&ap;lt;r&ap;t;&ap;lt;r&ap;t;他的脑海中,艰难的转了个弯。&ap;lt;r&ap;t;&ap;lt;r&ap;t;既是徐淄说出来的这个词,那这个老师就肯定不是明镜先生,而是龙骧将军。&ap;lt;r&ap;t;&ap;lt;r&ap;t;说龙骧将军遇害了?&ap;lt;r&ap;t;&ap;lt;r&ap;t;这怎么可能?&ap;lt;r&ap;t;&ap;lt;r&ap;t;但看着徐淄那满身血污的样子,以及那眼中不断流淌下来的泪水,李怀的心头却忍不住震颤起来。&ap;lt;r&ap;t;&ap;lt;r&ap;t;对于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更是有名的铁血硬汉,什么样的事,才能让徐淄这般彻底失态?又是什么样的事,才会让他这般狼狈?&ap;lt;r&ap;t;&ap;lt;r&ap;t;顿时,李怀的心念动摇起来,过去与龙骧将军相处的点点滴滴,飞快的在他脑海中流转,走马观花,却格外鲜明。&ap;lt;r&ap;t;&ap;lt;r&ap;t;当初他在此世年幼,身子骨还弱,寄人篱下的在将军府生活,虽有文家欺压,但将军还是一碗水端平的,后期更是多有庇护,又有传道受业解惑的恩义在。&ap;lt;r&ap;t;&ap;lt;r&ap;t;在龙骧将军的授意下,更是毫不吝啬的倾囊相授,期间李怀也随同徐淄等人前往战场,在沙场上受到直接的教导与指点。&ap;lt;r&ap;t;&ap;lt;r&ap;t;而且因为大宁那边,他身为定襄侯,能够在战场上亲自指挥兵马,获得第一手的经验和感悟,反馈回来,就让李怀在大周世界这边,可以及时的领悟一些战术、战法上的窍门,因此逐渐受到龙骧将军的认可。&ap;lt;r&ap;t;&ap;lt;r&ap;t;甚至在最后荆州局势变化,文家不得不退避的时候,龙骧将军为了李怀的前程,还亲自前往竹林,将后续的事情敲定下来,并且在这之后的几年里,时常写信询问李怀的学业进境,并且给予钱财资助。&ap;lt;r&ap;t;&ap;lt;r&ap;t;这也是李怀能在明镜竹林中待上几年,从容积累槽点的根源所在。&ap;lt;r&ap;t;&ap;lt;r&ap;t;但现在……&ap;lt;r&ap;t;&ap;lt;r&ap;t;没了?&ap;lt;r&ap;t;&ap;lt;r&ap;t;这应该不是真的。&ap;lt;r&ap;t;&ap;lt;r&ap;t;李怀越发怀疑,但他忽然联想到方才司徒允焦急和隐秘的样子,这心里不由震颤起来。&ap;lt;r&ap;t;&ap;lt;r&ap;t;“徐统领慎言!慎言啊!”牛车上的司徒允压低了声音,有焦急的语气说着,“这里人多口杂,切不可透露这个消息,否则……”&ap;lt;r&ap;t;&ap;lt;r&ap;t;徐淄却看都不看他,只是瞪着李怀,说道“你是将军最看重的弟子,他这两年经常在人前夸赞你,而且还为你准备了不少东西,你现在正好也在荆州城中,所以这次的事,你应该参与,来不来?”&ap;lt;r&ap;t;&ap;lt;r&ap;t;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下子就将李怀给问住了,随后他隐隐明白了徐淄话中之意,于是深吸一口气,问道“老师有什么话留下来吗?”&ap;lt;r&ap;t;&ap;lt;r&ap;t;徐淄则摇头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将军没有时间留下遗言,但他此来本有目的,再加上这件事格外蹊跷,那州牧府必然脱不开关系……”&ap;lt;r&ap;t;&ap;lt;r&ap;t;“徐统领,慎言!”司徒允倒吸了口凉气,满脸惊惧的朝周围打量了几眼,然后压低声音,焦急而又急促的说着。&ap;lt;r&ap;t;&ap;lt;r&ap;t;“我去!我跟你们一起去!”李怀忽然开口,打断了司徒允的话。&ap;lt;r&ap;t;&ap;lt;r&ap;t;司徒允顿时脸色难看。&ap;lt;r&ap;t;&ap;lt;r&ap;t;徐淄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好!你先处理手上的事,等会我派人来接你!”话落,拨转马头,快马离去。&ap;lt;r&ap;t;&ap;lt;r&ap;t;徐淄人虽然走了,但他留下来的信息,依旧让李怀有些回不过神来,如坠梦中,过了好一会,他才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司徒允,问道“这消息,可是真的?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消息?”&ap;lt;r&ap;t;&ap;lt;r&ap;t;司徒允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道“不错。”&ap;lt;r&ap;t;&ap;lt;r&ap;t;李怀沉默了下来。&ap;lt;r&ap;t;&ap;lt;r&ap;t;牛车继续前行,等到了一处街角,转过弯之后,李怀复又问道“但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文师会……会遭遇不测?又是怎么遭遇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既然急急忙忙来传达消息,这些该是知道的吧?”&ap;lt;r&ap;t;&ap;lt;r&ap;t;“少君,冷静一些,我知你如今心神不宁,只是事已至此,便是焦急也是无用,”司徒允面对一连串的询问,哪怕感受到了里面夹杂着情绪,依旧安抚着,“我是从陈少君那边得到了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通报于你,这也是他的意思,因为具体的情况,他现在也不甚清楚……”&ap;lt;r&ap;t;&ap;lt;r&ap;t;“明白了,我们尽快过去见我这位师兄吧。”李怀点点头,强行忍住了念头,但忽然之间,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因而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翻身从牛车上跳了下去。&ap;lt;r&ap;t;&ap;lt;r&ap;t;“您这是做什么?”司徒允吓了一跳,头伸了出去,就去叫喊。&ap;lt;r&ap;t;&ap;lt;r&ap;t;结果李怀却头也不回,只是喊道“我有急事要去见徐淄,方才忘记了一见极重要的事!”&ap;lt;r&ap;t;&ap;lt;r&ap;t;“什么事这般重要?”司徒允也有些乱了方寸,“再说了,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啊!”&ap;lt;r&ap;t;&ap;lt;r&ap;t;“要找这几个骑马的人,并不困难!”&ap;lt;r&ap;t;&ap;lt;r&ap;t;李怀回答声中,已经钻进了人群,然后就像他说的那样,要询问几个骑着高头大马、浑身还都是血迹的骑士,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ap;lt;r&ap;t;&ap;lt;r&ap;t;哪怕这沿途的路人,多多少少都被这阵仗给吓到了,因此受了惊,但多问几个之后,还是让了李怀回到了他早上离开的地方——&ap;lt;r&ap;t;&ap;lt;r&ap;t;聚贤馆。&ap;lt;r&ap;t;&ap;lt;r&ap;t;不过,此刻李怀要去的可不是这里,而是和这里只有一墙之隔的州牧府。&ap;lt;r&ap;t;&ap;lt;r&ap;t;“如果能确定时间,那么只要时间不长,用回溯的方法,说不定就能拯救文师之命!方才我实在是心神不宁,以至于忘了这件事,实在是不该!不该!”&ap;lt;r&ap;t;&ap;lt;r&ap;t;这般想着,他便急匆匆的朝着州牧府冲了过去,对现在的他来说,真的是要争分夺秒,因为每多一分钟,可能就要多花一点槽点。&ap;lt;r&ap;t;&ap;lt;r&ap;t;即使他现在经过各种折腾,已经积累了不少,但若是和龙骧将军遇害的时间间隔太长,还是会不够用的,而且考虑到情况复杂,还要受到距离因素,以及其他因素的影响,可能回溯一次,时间还远远不够,那……&ap;lt;r&ap;t;&ap;lt;r&ap;t;“那我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或者只有一次机会,若是这样的话……”&ap;lt;r&ap;t;&ap;lt;r&ap;t;这般想着,李怀越发不安起来,不由加快了脚步,只是等他来到了州牧府后,明显注意到,这里的守备比平时要严密了很多,严密到他还没有走到跟前,就被三个兵卒给直接拦了下来!&ap;lt;r&ap;t;&ap;lt;r&ap;t; 第四百六十九章 聚首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为首的那名兵卒,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李怀,心中的怀疑之意,几乎没有半点掩饰,甚至他身边的另外两个兵卒,直接就亮出了兵刃。 李怀却丝毫也不畏惧,只有被阻挡之后的焦急,但他很清楚,这种特殊时刻,守备和巡查自然要更加严格。 “我名皇甫怀,前几日方才拜见过府君……” 说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妙,他方才只是焦急着想要将老师救回来,所以不顾一切的就跟过来了,结果来了之后才发现,徐淄等人进到了州牧府中,让李怀有些进退维谷了。 要知道,不敢在大宁的定襄侯有着怎样的权势,但大周的“皇甫怀”也还只是一个寒门士人,虽说这个寒门子的背后隐藏着一大堆问题,但表现在表面上的还是与寻常人无异,其他都是不能暴露出来的。 一个寒门子,在这般敏感的时期——疑似军中大将遇害——突然要上门,谁人有心思接待,又有谁会接待? 若是李怀说要面见州牧,那自然是见不到的,州牧日理万机,平时,有些身份的人想要见面,都要提前多日预约,还不一定能见得着,更何况是李怀这种临时上门的白身? 至于说要见徐淄,这同样不容易,因为这个敏感时期,很容易引起旁人误会,哪怕自己拿出将军学生的身份——那样可能会更糟,因为这个消息,在初期一定是会被严格保密的,为了保密,相关人等不能泄露,知道的人则会被控制。 李怀已经不是刚穿越时候的小白了,根据这些年来的经验,他十分有把握,自己只要提到徐淄的名字,那肯定是第一时间,就会被人控制住,即使要验证身份,那也免不了去牢狱中走一遭。 这一入牢狱,审问、巡查,来来回回的程序这么一走,时间可就耽搁下来,白白浪费了时间。 那要不要干脆就回到刚才,直接问一问徐淄? 但旋即,这个想法也被他否定了。 方才是在大街上,自己正好碰到了徐淄,对方情绪激动之下,直接过来诉说,可即便是那个时候,徐淄也没有挑明龙骧之名,而是以老师代指,被司徒允说明厉害关系之后,徐淄也表示了理解,并且控制住了情绪,说是过一会才去接李怀,眼下之意,就是找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再对李怀说明情况。 而当时那种情况下,即使李怀要求立刻跟随,或者先找个地方去了解情况,恐怕徐淄也不会同意,因为对方必须要先将消息传递给州牧府。 这种种想法,在李怀的脑海中快速转动,也让他的回答显得有些迟疑。 对面的兵卒立刻就显得更加警惕,另外两个亮出刀锋的兵卒,更是很不客气的威逼上来! 正在这个时候,李怀脑海中灵光一闪,于是那嘴里的话顺势一变,就成了“……我与大公子也有交情,前几日还曾持久,今日有要事想要通报于他,还望诸位能给传个话。” “大公子?”那兵卒面露狐疑,但最后还是点点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通报。”说完,他又看着旁边的两个兵卒,“你们在这里看着他,不许他离开,也不能和其他人交谈,明白了吗!” “头,你放心吧!” 两个兵卒点点头,满口子答应。 李怀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就在这里等着,他这时已经理清思路。 本来有一种可能,是大公子武青不在此处,但想来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过来的,甚至有可能就和他的父亲在一起,只要自己过来的消息传过去了,那对方肯定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过来的,就必然会将自己叫过去,而且有很大的概率会和徐淄等人安排在一起。 当然,如果事情没有这么发展,那李怀就不会再犹豫,直接有一个回溯,回到碰到徐淄时的情形。 不过,接下来的发展很顺利,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和预计在进行。 出了这么大的事,刚才那个带头的兵卒,也不敢耽误时间,所以过了没有多久,就带来了让了李怀进去的消息。 只不过,那位武青公子是让李怀在厢房中等待,正好去安抚一下徐淄等人。 这可谓正中李怀下怀,于是在一名仆从的带领下,他就这么来到了徐淄所在的房间之外。 只是推开门的时候,他却被屋子里压抑的气氛给惊到了—— 屋子里一共有六个人,算上徐淄之外,另外五个李怀也都有印象,因为这些人都是龙骧将军的亲兵、亲卫,有些更已经从亲卫,升任成了一些队正和将领。 之前,以徐淄为首的这几人,个个都是身带伤口、血污,现在显是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不仅伤口包扎了,连血污都去掉了,只是那破损和满是血泥的衣服还穿在身上。 现在,他们坐在座椅上,一个个都是脸色阴沉,有两个人更是满脸怒意。 一见有人进来,六个人同时看过去,那两个满脸怒意之人,更是怒目而视,不过等他们看清楚了李怀的面容,便收敛了怒意。 “你怎么来了。”徐淄松了一口气,问道。 “实在是难以平静,如何还能等得下去?”李怀实话实说,“而且我着实是想要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师……老师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这事确实是等不住的。”徐淄点点头,然后指了指身边的椅子,“你来这里坐着吧,我们的讨论,你应该听听,你不是外人,如今这荆州城中,咱们龙骧一系的人几乎彻底凋零,能出出主意的谋士,更是一个也无,我等带兵冲锋尚可,但思量这些个事,着实不利,你既然来了,正好聚首商议。” 李怀二话不说,走了过去。 他固然是急切想要知道事情经过,但看着面前的这个氛围,也知道太迫切的问,说不定要弄巧成拙,毕竟他们又不知道自己是可以回溯时间的。 李怀这边坐下,那边就有人起身把门关好。 随后,就见一人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咚”的一声,众人的注意力就都被吸引过去了。 “这荆州府简直欺人太甚!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想着吞并将军兵马!要我说,这次就是他们给我们设套,就是他们害得将军!” 第四百七十章 是兵而非盗 砸桌子吼叫的那人,李怀倒是认识。 这人名叫郑开仙,名字固然有股仙气,但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猛人,乃是龙骧账下亲兵出身,如今却已是领军将领,时常担任先锋,作战勇猛、身先士卒! 此人战绩不菲,而且在军中威望很高,纯粹是靠着这个身板打出来的。 郑开仙不仅长得人高马大,而且胳膊腿很粗,他这一拳头砸下去,那桌子吱呀吱呀的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而他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是表情严肃,还有两人在咬牙切齿。 李怀深吸一口气,顺势对徐淄问道“徐君,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我也来了,能否将这情况,详细的告诉我一遍。” “也好。”徐淄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然后也深吸一口气,才道“我等这次从南边归来,乃是受了这州牧府的邀请,是过来参加春日大会的,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李怀自然不想插话,只想着徐淄赶紧说道关键的地方,但既然被询问了,他也要回答的,于是就点头道“我听说这次邀请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了老师。” 徐淄点点头,然后恨恨说道“不错,这次邀请了很多人,其中有朝廷派来的人,这些人可是不怀好意,是和荆州府要勾结在一起,来谋夺将军的基业的!” “听你的意思,莫非是……有埋伏?”李怀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但是,文师身手过人,诸位又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又怎么会……” “不错,埋伏!”徐淄和其他几个人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我等收了消息,便尽快动身了,将军本身也知道厉害关系,他过去那些年,得罪了不少人,你也是知道的,因此消息隐秘,路线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其中就包括了那州牧府!” 郑开仙也道“不错,将军所选的路,可不是寻常人走的路,但也有讲究的,一般人找不到,而且不容易伏击,前后只有两个地方适合,若不是了解地形的、看过舆图的,根本就找不到地方,更不用说,前前后后将军并未透露出何日启程,为了安全,还虚晃一枪,结果这样都能被准确伏击,里面怎么能没有猫腻?结果现在我们一来,他们不思为将军报仇,反而推三阻四,更是暗暗试探,有吞并之心,分明就是提前做了准备!” 李怀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跟着他就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被伏击的,而且老师带了多少人护卫?伏击者有多少,是用的什么兵刃?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发生在多久之前!以及……”他迟疑了一下,“老师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怀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子让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以至于,李怀都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心急,还是没有掌握火候,所以问得太露骨了,让这几个人,有些拿捏不定了? 没想到,跟着便听徐淄感叹道“不愧是将军的弟子,主公时常夸赞,郑开仙他们还有些不满,有的时候抱怨,但到了关键时刻,就体现出来了,你才是得了主公的兵家真传啊!” 郑开仙也道“是啊,我们只是在这里愤怒,闹来闹去,脑子里是一片浆糊,更是被那个所谓州牧耍的团团转,以至于都没有抓住关键!你问的,才是关键啊!” 李怀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催促道“既然如此,那还是速速说来吧。” “好,这事发生在两个时辰前,也就是天刚亮的时候,也许不到两个时辰,当时我等刚刚休息,虽然也有放哨巡查的,但到底还是有些松懈,再加上好些人没有醒过来,这才被人抓住了机会……”徐淄这般说着,李怀又松了一口气。 两个时辰,甚至两个时辰都不到,那真要是回溯起来,消耗也不算太大,甚至还有了几次修正的机会,但其他几个问题,同样很关键,所以他依旧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徐淄。 “……将军一共领着二十七骑,唉。”说到这里,徐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哽咽。 郑开仙则咬牙切齿的道“里面都是多年出生入死的兄弟!个个身手矫健,都是一把好手!其中一大半的人,早就已经从亲卫中离去,掌握一些兵马了,但一听说将军要来荆州,我们又都过来护卫,就是因为,论身手,我等乃是军中佼佼者,一般的所谓江湖任侠,在我等手上,走不出几招,结果……” 李怀听到这里,心都凉了。 他如何没听出来,郑开仙这话中的愤恨和不甘,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龙骧将军的亲卫,其实是一所中高级将领的培养机构,是培养出含有忠诚度、身手告绝、兼顾兵家能耐的中高层将领,然后派遣出去,帮助龙骧将军掌握兵马的! 结果这些人,在这次行动中,居然损伤过半! 这一下子,对于整个龙骧军来说,都可谓是损失惨重! 其意义,丝毫也不亚于龙骧将军之死。 可以说,这一下子,让南边的龙骧军,不只是失了龙首,还断了脊梁,也难怪那荆州之主在这种时候,居然第一时间就想要吞并龙骧兵马。 “当然,也不能排除真是他设下的局面……”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问道“那埋伏之人有多少,可有什么特征被你们发现了?又是在什么地方埋伏的?这地方,你们最好能给我指出来、画出来!” 徐淄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当时天色还没有大亮,看不甚清楚,那些人又都穿着神衣,蒙着头和脸,辨认不出来什么,人数大概有一百多人!如说有特征的话,那就是这些人绝不是一般势力能派出来的,更重要的是,他们绝对是在沙场上征战过的!” 郑开仙也点头附和“不错!那些人进退有据,即便被我们杀伤了不少,也没有畏惧后退的意思,反而悍不畏死,这就不是寻常盗寇能有的心性,再加上他们的兵刃!那等兵刃,绝对是新近冶炼,以百锻之法锤成,一口气就是一百多把,哪里是一般的势力能拿得出来的!这群人,绝对是兵卒,而非盗匪!” 第四百七十一章 师之计 李怀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很清楚,面前这几个人,也许在阴谋诡计和争权夺利的能耐上,比不了州牧府的那几位,但论打仗带兵,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所以被他们看出来的问题,十有就是确确实实的问题。 但问题的背后,蕴含着的,是更多的问题。 李怀的问题。 要知道,他可是打算来一个时间回溯,然后过去拯救自己的老师的,结果只是看目前这个情景,即使自己回溯过去,势单力孤的跑过去,恐怕还没找到龙骧将军一行人,就先被那埋伏的人给咔嚓了。 当然,更重要的是,如果真像面前这几个人所说的那样,对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那多了李怀一个人,只是多了个累赘而已。 当然,最好的情况,不过是李怀把消息通报过去,然后被龙骧将军采纳,这一行人转而回返。 难道最多就只能通报个消息? 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李怀是怎么知道的! 要知道,龙骧将军会遇害,毫无疑问是由于埋伏的消息连这位久经沙场的将军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对方的种种布局和操作,让龙骧将军产生了战术上的误判,这才会促成当前的局面。 那么,连龙骧将军都无从知晓的消息,李怀是怎么知道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必须想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李怀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着,“不过,这其实都好办,因为即使很勉强,我也可以说是自己从蛛丝马迹中推算出来的,只是这些依据要挑选什么?我毕竟不知道,到底是谁促成了这一切,那个幕后黑手也推算不出来……”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李怀不由暗暗叹息,知道有些事情,还要好生思量一下,不能贸贸然就回溯,因为一旦回溯,那么时间紧迫,就没有时间给他细细思量了,到时候再去想这些事,那两件事可能都办不好。 一念至此,李怀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问道“老师,如今在什么地方?” 众人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我等来此,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为了此事!”徐淄沉声说着,“主公……主公最后突围的时候,已是重伤不治,我等保护不周啊!” “本来应该是我们保护将军,结果最后时刻,将军却说他已是活不成了,反倒是为了我们杀开一条路来!”郑开仙咬牙切齿的说着。 “所以……老师……”李怀也语气也阴沉起来。 “敌人太多了,我们当时突围而出,还肩负着诸多使命,实在是无法回去!”徐淄满脸痛苦的说着,“主公突遭不幸,但还有诸多事情要准备,我等不得不去处置……” “唉!”又有人叹息起来,然后苦笑道,“说来说去,也近似于借口,但主公离去,我等是当事之人,既然逃出来了,重要有所作为,否则我等是尽了忠,可主公的家人、妻儿,以及那那边的基业,又该如何?总要想一想的!” 李怀沉默了一会,最后也点点头,知道此言不假。 “还有你,我们也要帮你掌握好军队。”徐淄接下来又蹦出了一句话来。 李怀闻言一怔,指了指自己。 “我要掌握军队?什么军队?” 徐淄就道“你为主公高徒,主公时常称赞于你,对你给予厚望,才会送你去明镜门下为学,想的就是等你学有所成,再接回军中,好生培养,所以早就为你安排打点,奠定基础了,有一只一千人的兵马,就是为你的准备的!” 为我准备了一支一千人的兵马? 一时之间,李怀的情绪越发复杂起来。 要知道,自从龙骧南下,自己进入明镜门下,虽然与龙骧将军几乎就没见过面,但双方之间一直都有书信往来,但书信内容大部分都是督促的,已经很少涉及兵家事了。 甚至在李怀想来,龙骧将军南下,多多少少有几分被驱逐的意思,自身尚且有些困难,更不要说自己这个半路弟子了,能没事写信慰问一两句、给报效一下账单什么,就已经很尽职尽责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还给自己准备了一千人的兵马! 这…… 此处可不是大宁,别看李怀在大宁,随随便便就节制个几千、上万的人马,那是因为朝廷建制完备,他又有爵位,自是能依令而行,又有威望镇压。 但在大周乱世,局面截然不同,一千人的兵马,放到地方上,足以让一个小型军阀尊重了,甚至若是有个两三千人马,并且能够公养得起,随便找一家诸侯投靠,都能得到不错的待遇! 现在,徐淄却告诉自己,龙骧将军不声不响的就为自己准备了一千人的实习队伍。 不错,当然是实习,自来兵家养人,除了纸上兵马之外,沙场领兵也十分重要,兵仙韩信领兵可以多多益善,但寻常将领却只能循序渐进,对于了解此世兵家培养机制、尤其是知道龙骧的培养之法,所以他很明白,一千人只是起步,等自己熟悉了,三千、五千都不是梦! 这分明是要重重的培养自己! 自己该不会,其实是龙骧的私生子吧? 有着这样的念头,也更加坚定了李怀的想法,毕竟于公于私,都只有龙骧继续活着,他与局势,才能有更好的发展前景。 当然,李怀对于那一千人,其实并不迫切,在大宁,他几千人、上万人的兵马都带领过来,早就过瘾了,更不要说,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会战,他都摸过鱼了,所以在这边的世界,他更想要出家,做个方外高人,而不是入场争霸。 “我也不是那块料!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只要我抱着这颗初心,想来在这边的世界,一定能安稳的置身事外,不过在这之前……” 心里转着念头,李怀再次询问起细节,最后终于有了动作。 “无论如何,得先试一次,才能知道局面到底如何!开始吧,回溯!” 第四百七十二章 少了好几章 “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李怀的意识慢慢清醒过来,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着高悬的明月,默默感受了一下只剩下一百出头的槽点,眯起了眼睛。 诸多信息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对接下来几个时辰中将要发生的事,他已然是了然于胸。 这些信息中,甚至还存在着他一直以来渴求着的玄学信息,只是对此刻的李怀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了。 “里面的关键,我大概已经明白了,如果还不行,就只能返回大宁积攒了,正好大宁那边,官家也快要祭天赏赐了,如果按照之前一次回溯中,九山真人的提示来看,即使错过了这春日大会,也没什么,更何况一旦在春日会有所表现,说不定反而要被捆绑在这荆州的战车上,那可不是我想要的。” 整理了心里的信息,李怀快速传好了衣服,然后直接推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等到了院门口,他忽然咧嘴一笑。 “我这等情节,若是写在小说里面,看官们怕是要觉得自己少看了好几章,完全不知所云了吧。” “我怀疑你在恶意刷槽点,+1槽点。” 李怀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起来,迈步走了出去。 很快,他就借助司徒允联络到了刘稳,然后找了个借口借了城外驿站的一匹快马,又找了几个兵刃带上,又让刘稳找了门口,从吊篮上出了城。 这里面固然有些说辞并不稳妥,不过李怀一口坚持,刘稳本有意要让李怀相助,听着其人话里话外的暗示,自是压下了种种猜测诱惑,有求必应的帮他把事情都给搞定了。 随后,刘稳更是亲自站在城头上,看着李怀远去的背影,不由眯起眼睛。 “你这个师弟有些意思。”一个略显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说话的人是个身着道袍的青年男子,他有着弯弯的柳叶眉,左眼角有个痣。 刘稳摇了摇头,看向那个男子,笑道“沐云子,我师弟说有急事要去见老师,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自然是因为,他本不该有事,便是有事,也不该这个时候走,外面荒郊野外的,有事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忽然要离开,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稳并不愿意多言。 “我听说九山之前与你这位师弟一同吃过酒,”那道人模样的沐云子却还是说着,“他自是去提醒此人了,该是让他意识到了,这春日会的猫腻,不愿意被人网罗了去,所以连夜就走了,完全是说得通的,也表现了其人的决绝!” 刘稳则是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等两人下了城墙,走到了下面的一处阴暗处,他才说道“凡事不能只看其弊,不明其利,迎难而上者,方能脱颖而出。” “你是说,参加了春日会,受这春耕之气的引导,若是本身位格高大,便能反客为主,将那荆襄民意收拢过来,化为己用?”沐云子轻笑一声,“你莫非就没有想过,他武前这几年前前后后耗费了多少功夫,甚至连原本荆襄的支柱都给排斥出去,才能整合上下,梳理军政、市井,然后又邀请各方,立下此会,要定下民心、名分,哪里会让旁人趁虚而入?” 刘稳摆了摆手,然后低语道“你是不知他父子局面,这武前父子也知道自己根基浅薄,想要真正镇住一方,还是欠缺火候的,否则又何必自拆长城,又百般曲折的求得宗室身份,现在更是邀请各方过来,就是因为他们需要有外力相助,才能名正言顺,实际上,他们甚至在这次奠定根基的仪式上,还要为旁人张目!” “你是说那位北方才子?”沐云子若有所思,点点头道,“说起来,此人着实是有些门道,人在彼处,名却能传到此处,而且还会有恩为他进一步张罗,此番春日会,说不定此人反倒要得最大好处!”他看向刘稳,“你在司马公面前谋划许久,如今更是想要借助师门之力,但尚且难以达到这般程度,而他这才崛起几年?连名号都未曾显露,就已经有了如今的气象。” “这其实羡慕不来,也是此人布局所致,”刘稳却摇摇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人虽然显露头角只有区区几年时间,但几年时间就有这般布局,足见其能,换成是我,是万万做不到的,不过,他固然超出于我,但其心也大于我,虽然布局精妙,但到底涉猎太多,所以这次,我还是有机会的。” “哦?”沐云子眯起眼睛,看着身边好友,最后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那人的心太大了,布局也太大了,行走北方,几个诸侯那边都落了子,甚至连这荆襄之地也不放过,但却因为布局太大,无法亲自到场,只是送了一本书来,就想要以此成事,相比之下,你固然是专精于司马公,但却是亲自过来,甚至联络了那位龙骧将军,因此机会更大?” 刘稳则干脆说道“博而不纯,不如精之于一,到底鹿死谁手,不到时候,尚未可知!” 沐云子哈哈一笑,道“不愧是你,我就是欣赏你的这份心思,这次若是九山有什么异动,我自会相助于你!” 刘稳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倒是沐浴着话锋一转,说道“但你那师弟。” “我那位师弟其实并无什么野心,我看得出来,他是个想要随遇而安之人,”刘稳轻轻摇头,“这种人,可以慢慢引导,却不能强迫,他既然有心离去,本就和我没有利益冲突,那我又何必强迫于他呢?” “就怕你这个师弟的身上,也藏有什么隐秘啊。”沐云子却是意有所指。 刘稳停下脚步,看着他说道“能被吾师所看重之人,岂能没有半点特异?能在乱世出身之人,又有几个没有隐秘?凡事合则共进,又何必非要探究根底?” ———————— “这会,那个神神叨叨的沐云子,不知道这会和师兄说什么了,我之前一次回溯,为了找到突破口,接触了此人,因为心里存着出家的念头,不由攀谈了几句,结果这人比九山真人还要古怪,话里话外夹抢带刺的,更好像知道什么,方才刘稳师兄送我,他也要相随,该不会是要把本对我说的话,再对师兄来一遍吧?” 昏暗的道路上,刚刚翻身上马的李怀,回头看了安静的城池一眼,最后摇摇头,将种种担忧抛之脑后。 “这些事,既然躲不过,就先不想了,当务之急,是将文师救下来!驾!” 第四百七十三章 成也气度,败亦气度 昏暗的树林中,一行人正在缓慢前进,只是每一个人都显得有些疲惫。 他们人人骑着骏马,即使是在马上,依旧能看出阵型,正是龙骧将军文景一行人。 忽然,人群中的一个人提议道“主公,距离最近的城镇庄园,还得有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不如先休息一下吧,兄弟们毕竟是行进了许久了,咱们离荆州城也不远了,不如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要不然,咱们再加快几步,赶紧去了前方的城镇,也能安歇。” 顿时,骑在马上的众人,都把目光转移到了龙骧将军的身上。 在这支队伍里,众人都可以提出建议,但能够做出决断的,只有一个人。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龙骧将军微微一笑,道“明业的提议,我自是知道的,兄弟们奔波一夜,确实也都辛苦了,这都是因为我一人之故,是我想要看看这两年,这荆州境内的沿途风土、风俗,到底是个什么样了,才会行进缓慢……” 众人赶紧摇头否决,说将军、主公言重了,自己等人绝无这般心思。 “行了,和我还客套什么?”龙骧将军哈哈一笑,摆摆手,“我这么说,是要告诉你们,行进缓慢,并不是我担忧荆州方面有什么动静,正像我之前所言的那般,这公开邀请我前往,荆州那边面子上必然要做足了,若不是咱们有意隐藏行迹,州牧早就派人过来护持了,所以你们不用连提个建议,都这般隐晦。” 众人听着,都不由笑了起来。 龙骧将军又道“明业的提议,我自是允的,只是此处还在林中,难免有走兽,还是等出了林子,到了前面的山坳入口,再安置也不晚。” 众人轰然应声。 倒是徐淄转头责备道“尔等这般,是怕被人发觉么?” 龙骧将军则笑道“此刻倒是不用太过小心了,我此番上路,有意隐藏,一来是担心其他势力作怪,二来是为了探究风土人情,不过现在离着荆州也不远了,这一路上也看的差不多了,自是不用像之前那般小心了。” 徐淄这才放心。 一行人慢慢前行,很快就走出了森林。 “离了林中,也不用担心走兽和埋伏了,前面寻个地方安营扎寨,也不用去惊扰村镇百姓。”龙骧将军又是一番吩咐,跟随的众骑点头应是,也都放松下来。 可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两名骑兵忽然一抬手,做出了戒备之色。 “怎么了?” 徐淄立刻警惕起来,上前询问,在场的众多骑士,看着人数众多,但其实各有分工,各司其职,才能组成战阵,便比如这最前面的两个,其实耳聪目明,是以开路先锋、斥候为己任,一旦有个风吹草动,自然是第一个就会知道。 “有人来了。”两个斥候中的一个回答道。 另外一个人则是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 其余众人自然是尽数看了过去,一个个也都凝神戒备起来。 哒哒哒…… 很快,轻微的马蹄声响起来,而后一人一马渐渐在众人的视野尽头展现轮廓,并且逐渐清晰起来。 尽管只有一人,但众骑士并没有因此就掉以轻心,而是已然做好了战斗准备。 原因倒也简单,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忽然出现的人,几乎不可能是碰巧遇到,那就只能是处心积虑而来,刻意在这碰面的,那么即使只有一个人,也极有可能是一个诱饵。 总之,先擒拿下来审问一二,总不会是错的,而且要快准狠,不能有丝毫迟疑,否则就有可能生变。 “这人……”同样做好了战斗准备的徐淄本就在前列,眯起眼睛,很快就看清楚了来人,然后一抬手,止住了其余众人。 “怎么了?”人群中的郑开仙询问起来,“可是你认识的人?” “是主公的弟子,皇甫怀!”徐淄说着目光落到了龙骧将军身上,后者微微点头。 然后徐淄就驱马上前,直接停在众骑士前面,等待着。 很快,李怀和快马就来到了阵前,然后也很明智的停了下来——他自是有经验的,前面回溯的时候,也曾因为太过心急,反倒是被负责护卫的骑士们怀疑,以至于生出了不必要的麻烦。 “徐君。”停下马后,李怀拱手行礼,并且稍微调息了一下呼吸,这一路上他是马不停蹄,不断驱使跨下马儿快跑,以至于现在无论人马都有些疲惫,汗流浃背。 只是这些都是微末枝节,关键是按着计划好的事情行事,这一次决计不能在最后关头出意外了,正所谓事不过三。 “皇甫君,你为何会来到这里?”徐淄也拱了拱手,语气平稳的问道。 “我知道你心中疑惑与警惕,”李怀点点头,“我师此番北上,虽然是受邀,但这路径却是隐匿的,轻易不能暴露,所以我突然在这个时间找过来,实在是太过冒失了,难免引起怀疑,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不得不此时过来,原因也简单……” 他顿了顿,目光在众骑士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一人身上。 “……你们的踪迹早就已经暴露了,前面就有人埋伏着,要置我师于死地!” 在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被他盯着的那人面色微微一变,尽管只是一闪即逝,却还是被李怀捕捉到了。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误,本来就是,只有这样整个事情才能说得通…… 而在这短短时间内,徐淄等人也已经恢复了平静,徐淄正要开口说什么,其内容李怀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想要问李怀是怎么知道的,以及他为何这般肯定等等。 对于这些内容,李怀其实都没有合理的解释,不过这些都不需要了,因为李怀完全可以用一个答案,作为全部的答案。 不过,徐淄还没有问出来,就被龙骧将军打断了。 “你过来。”龙骧将军摆摆手,边上两个骑士出言反对,而将军则道,“我这个弟子,我是知道的,我教诲了他,便知道他的为人,若连他都心存歹意,那我便是死了也,也是活该。” 李怀听着,固是心中一暖,却又不由叹息一声。 文师啊,你这般胸怀气度固然让人敬佩,但最后却也是栽在这事之上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 坦诚相待 有了龙骧将军的命令,众骑士让开了道路。 李怀翻身下马,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情绪,然后快步朝着将军走了过去。 他知道这一次必须运用一些说话的技巧,只有这样,才能说服龙骧将军不继续前行,即使不说服对方,至少也不能让人继续前行了。 “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等李怀来到跟前,龙骧将军并不啰嗦,直接询问起来,语气平和,不见半点异样。 “前面至少埋伏了一百人,很有可能近二百人,都是战场上冲杀出来的精兵,并且都拿着精炼兵刃,提前布置了战阵,您若是过去了,凶多吉少!” 李怀更不啰嗦,一口气就把大致的情况都给说清楚了。 “这简直荒谬!”就有一个骑士说了一句,“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些人是谁派出来的,他们又是如何知道将军行踪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和他们勾结了?” 李怀朝那人看了过去,随即眯起眼睛,并没有回答。 “回答不出来了?”那人冷笑一声。 被他们这么一问,其他人也都用警惕和怀疑的目光看着李怀,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明业,我相信皇甫,他决计不会有什么危害我的想法,”龙骧将军摇摇头,然后看向李怀,“你过来是要通报我,让我避开伏击的?” 李怀点了点头。 “若是只有前面那个地方有埋伏的话,要绕过去不难,不过……”龙骧将军沉吟了一下,最后坦然道,“只是我这般安排,他们还能找到,以及我明明是受到邀请过来,他们却毫不忌讳,还要动手,那么即使躲过这次,但只要还在其他人的地盘上,就还有危险。” “是这个道理,老师英明,”李怀松了一口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将军,我觉得皇甫君最好还是将这事情的始末讲清楚最好!”这时,方才一直发生的明业再次开口了,“您应该知道,这次邀请,也是荆州那边释放和解信号的标志,咱们在那边固然有所经营,有了一定的根基,但那里终究是边陲之地,既是边陲,就是远离中原,自古以来,只能偏暗一方,要等中原那边有了结果,再去称臣,往往最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所以这次,我们本不该激怒荆州方面!”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点头同意。 明业又道“现在皇甫君来到,说了这些话,即便他说的都是真的,可贸然离去,荆州那边要怎么想?我想,这中途截杀,总不能是荆州派的人,他们若是事后误会了,更加着力的打压咱们,不说别的,就说四万大军的吃穿用度,没了荆州的支援,立刻就是问题啊!” 众人也不由忧愁起来,他们这些人很清楚,目前他们这个龙骧集团和荆州州牧府的权势集团,其实是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至少在外人看来,他们只是内部矛盾,对外仍旧还是个整体,因为两边乃是互补。 龙骧将军的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 李怀则眯眼看了明业几眼,他对此人也有印象,知道其人姓张,也是亲卫出身,和荆州张氏还能扯上一些关系,所以笑道“张统领说的也对,我若是不将事情讲清楚,老师也不安心,弟子又怎么能安心,只是这里面涉及甚广,关系到学生的身家性命,所以只能跟老师您一人诉说,其他人么……” “你想要与将军秘言?”张明业立刻眉头大皱,然后直接摇头,“岂可如此,我等同来,就是为了保护将军,你若是和将军秘言,没有其他人护持,万一有个歹意,如何能够收场?那我们可是大罪!” 其他人自然也被说的连连点头,觉得十分在理,便也纷纷出声了。 李怀却不理会这些,只是看着自己的老师,因为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才是一切的关键,而且他有很大的把握,龙骧将军会同意自己的要求。 果然,面对众多部下的劝说,龙骧将军却笑道“我对那些该警惕的人,自是要戒备起来的,但面对真正该亲近的人,比如你们,比如我这个弟子,又怎么能处处设防呢?若是如此,便是得了权势,又有什么意思?况且,怀儿既是这般说,肯定是有苦衷的,今日我能允他,未来自是也能容你们,怀儿,你随我来。” 说着,他翻身下马,对着还要再劝的人道“今日我能信怀儿,就是知道他日后为了我,必然竭尽全力,所以当示之以诚,而对你们自然也是!勿多言!” 众人见得此情,纷纷摇头叹息起来,但也不好坚持,只是有些人却是警惕和审视的目光看着李怀,尤其是那张明业,更是满脸的戒备。 李怀却是不管这些,他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事情拉回能够控制的局面之中,而第一步就是阻止龙骧将军等人继续前行,这是第一步,而且时间要快,得快刀斩乱麻! 为此,李怀已经打算冒险了,他也相信,自己的这位老师,值得自己冒险,这一点,先前几次回溯,已经证明了这位老师是真心待自己的。 毕竟有的时候,说漂亮话谁都会,但真正的危难时刻,才能看得出一个人的真心。 眼下,龙骧将军对自己信任有加,而真正的危急时刻,甚至能够用身体保护自己,而丝毫也不顾虑自身的高贵身份、权势位格,只是要尽一位老师的本分。 更不要说,这位老师还早就为自己打点好了后续,给了一个前程选项。 所有的这些,已经足够李怀冒这个险了。 很快,等他跟着龙骧将军走到林中一处,此处距离众多骑手,出于下风口,只要压低声音,自是不用担心话语被听了去,同时还能借助地势,看清楚这边发生的事,一旦有变,至少能够驰援。 等两人站定,李怀便深吸一口气,随后对龙骧将军道“老师,我之姓名,其实不叫皇甫怀,我的真名,乃是李怀!” 第四百七十五章 龙骧之决 龙骧将军闻言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过来,神色如常的点头道“李这个姓氏,在天下间乃是大姓,涉及到诸多家族、世家,便是荆州就有两家,那陇西李氏更是天下知名,但自从前朝之后,就处处受到压制,你既隐瞒身份,必是有苦衷吧。” “不愧是老师,徒儿只是稍微了这么一句,您就猜出原因了。”李怀低下头,隐晦的给出了回应,他听得出来,龙骧将军的话语,其实是一种试探、询问,只是比较委婉。 不过,他既然都坦诚了自己的真实姓名,那其他的东西,再隐瞒意义也就不大了,别看龙骧将军对自己信任,眼下都愿意让自己任性,不过这着实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抛去对亲近人物的过度信任之外,龙骧将军毫无疑问是个精明人物,李怀既然摊牌了姓名,即使现在不说明白,有了这个引子,日后龙骧将军自己去探查,也肯定可以得到答案—— 只是看其人在李怀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便立刻猜出了一点端倪,就可见一斑。 所以李怀很干脆的简单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只不过他的口气并不确定,只说这些东西都是旁人告知于他的,详细内容没有得到自己验证,更重要的是,他对于自己父母的情况,了解的也不多。 当然,这本就是实话,他确实知道的有限,知道这些最清楚的人,乃是甫叔,但其人说的却不清不楚,至于钱支,显然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且似乎有什么顾虑,没有将所知道的详情,和盘托出。 “行,我大概知道了,所以你现在得到的这个消息,要过来通报我的消息,其实是通过你背后的渠道了解的,”龙骧将军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异样,反而露出了笑意,“你这样做,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甚至牵连到背后那些为了一个目标而奋进之人……” “若是其他人,弟子断然是不会这般做的,”李怀也实话实说,“但既然是老师您,就另当别论了。” 龙骧将军却正色道“即便是我,若你是我的弟子,我自是要相信你,但一旦牵扯到了利益,牵扯到了我背后的势力,那情况就不同了,有的时候,我必须为整个势力而负责,你必须清楚这一点,也应该记住!” “这也是我愿意告诉您的原因!”李怀则笑了起来,“至少在目前这件事,以及等待天下变化上,我背后的团体,与您的目标是十分相似的,您没有理由会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将消息透露出去!毕竟,南疆那片地方,肯定不是您的目标所在,至少,您不愿意让徐淄他们将大好的年华,扔在那里!” 龙骧将军一怔,最后颇为欣慰的笑了起来,随后道“很好,你能看到这一点,吾无忧矣,既然这次的事,你正好碰上了,我有知道了你背后的力量,那么也就没理由继续放你回明镜那边了,还是要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带在自己身边好生教导才行,否则今后若是让你接掌一部分兵马,难免显得突兀,须得在为师身子还硬朗的时候,就给你铺路才是。” “???” 李怀这心里本来打着腹稿,思量着自家老师会怎么回应,自己又该如何继续回答,但现在这个结果,着实是出人意料,因为龙骧将军这番话里面的信息量,委实是有些大了,让李怀不得不郑重对待。 “您的意思?我听着有些糊涂,什么叫最后的日子,莫非老师您这边有什么事?”这么想着,李怀猛然惊醒,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意念聚集于双目。 顿时,他的眼底闪过一点金光,目光中的龙骧将军便有了变化——金色的光晕缠绕在气人身上,比之几年前初见的时候,更加浓郁、明亮,隐隐还能从中感应到一些民众的憧憬与向往。 只是在这股光辉的深处,却也有一股、破落的气息,似乎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沾染,让光辉的内层显得有些暗淡。 这样的发现,让李怀的心不由沉了下去,他不由回忆起最近几年,有关龙骧将军的一些传闻,还有便是,这两年中原变迁不断,结果龙骧将军却一直安安稳稳的在南边偏远之地屯兵种田,没有半点异动。 当然,也包括了这次荆州府一邀请,龙骧将军便领着人过来了,若非如此,也不会给人以可乘之机。 莫非…… “你不用瞎猜了,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是会告诉你的,现在既然知道了前面有着埋伏,那我等也就不必犯险了。”说着,他迈开步子,走了回去。 李怀赶紧跟在后面,心里却还是思绪起伏,他着实想不通,自己这位老师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便在这般患得患失中,李怀随着龙骧将军走到了众骑士的跟前,然后就听得这位老师道“怀儿给出的消息,我已然能确定是真的,确确实实有人埋伏,既如此,那这荆州不去也罢。” “什么?”人群中,惊讶声此起彼伏。 那张明业更是忍不住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恶了荆州那边,这荆州府本就对咱们颇为警惕,这次也算是想要送出和解之意,咱们既然允了,结果却又走了,他们并不知道缘由,事后要是追究起来……” “我不追究他们便算好的了!”龙骧将军冷哼一声,“这里毕竟是荆州境内,藏着一伙精兵,想要伏击于我,若不是他荆州府所为,事后肯定要有消息传过去,到时候该是他们来安抚我,而非我去给他们解释,好了,多余的话不用说了,我意已决,诸位随我回返,怀儿,你也跟着同往!” 李怀一愣,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那张明业则很是不善的看了他一眼,不复多言。 于是,一行人简单收拾了营地,就迅速回返,重入森林。 不过,等他们行进了半个时辰之后,负责探查的两名斥候,忽然面色突变,随后,周围传来了阵阵破空声! “敌袭!” 第四百七十五章 林中战 叮叮叮! 唏律律! “他娘的!怎么回事!” “还真有人埋伏?” “不是说在林外山坳之中吗,怎么在这里就遇到了袭击?” 一连串的混乱中,众多骑士的队伍有了一些混乱,有些人的坐骑中了箭,有些人为了躲避箭矢,直接翻身下马,并且灵活的在战马周围躲避,当然,也有人被箭矢伤到了,但出色的战场经验,让他们得以在关键时刻,通过改变身体姿态、利用坐骑身体来减少伤害,所以依旧保留着战斗力。 毕竟这些人都是真正上过战场的,箭雨中趟过来的,对于眼前这样的紧急情况,并不感到陌生。 尤其是龙骧将军、徐淄、张明业、郑开仙等人,更是在箭矢飞过来的瞬间,便做出了反应,不仅从容应对,甚至还拔出了身上的佩剑、朴刀,直接劈砍下来,将激射而来的箭矢凌空斩落! 便是李怀,也不甘人后,同样有着类似表现,让用余光关注着他的龙骧将军和徐淄不由诧异,随后皆露出了欣慰之色。 李怀的无疑根基,其实就是这两位打下来的,龙骧将军乃是名副其实的引路人,制定了李怀打熬身体、学习武艺的大致道路,但这位繁忙的著名将领,并没有太多时间亲自教导李怀,往往是指出一个大方针,给出习练的窍门,就去处理其他问题了,只有在有空的时间,才会特意将李怀召集过去,一方面教授兵法,一方面解答其练武方面的疑惑。 不过,因本身便是高手的缘故,龙骧将军有限的指点,往往能让李怀恍然大悟。 而在龙骧将军忙碌的时候,徐淄便代替将军操练李怀,二人之间亦师亦友,同样的,徐淄也是一位武艺高手,无论是在个人武勇方面,还是沙场厮杀之中,他都是个中翘楚。 正因如此,所以在回溯之前,李怀听闻有这两人的队伍之中,才会感到十分疑惑,何以身手最好的龙骧将军,以及对龙骧忠心耿耿、同时武艺高强、关键时刻能不惜性命也要护持龙骧安全的徐淄在,将军依旧还会遇害? 直到上一次回溯,他才找到了原因,只是这个原因,即使现在说出来,以自己那位老师的性子,必然也不会相信,因此之前并没有提及。 只不过,这样的做法,现在似乎给自己造成了隐患—— 在躲过一波箭雨攻击之后,众多骑兵纷纷下马,在龙骧将军的命令中,各自躲避到了树林、密叶之中,这林中本来就不利于箭矢飞行,现在众人这么一躲避,后续箭矢的攻击可能无疑就变小了,也给了他们喘息和调整的机会。 只不过,比起调整,他们第一步想要做的,却是质疑和指责。 “为什么我们来到此处,居然会被伏击?”躲藏在一棵粗大巨木的后面,张明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 “莫非是你皇甫怀的原因?若非是你,咱们这会怕是已经快要抵达荆州了!”另外一堆草丛中,郑开仙的声音传出来,话语中满是怒意,“而且,我等一来,就有人伏击,若是没有人提前通风报信,怎么都说不通!” “我若是想要让你们被伏击,完全可以不过来,因为你们本来就没有这方面的准备,”李怀倒是并不焦急,不疾不徐的说着,“况且,你自己想一想,我若是要伏击你们,何必亲自过来,和你们一起在这里挨箭头?” 这话一说,郑开仙的声音不由一滞。 “好了,现在不是互相指责埋怨的时候,有这个心思,等离开这里再说吧,你们莫非想要暴露位置?都先爬伏好!”龙骧将军满是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刘凯、李晨,你们速速探查情况,找一条撤退道路,其他人做好准备,贼人既然出手,第一波箭矢没有将我等如何,那接下来肯定就是白刃战了!” 众人没有回应,但李怀知道他们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柳新、姜琦,等会交战的时候,你们牵引战马,将没有受伤的、还能奔驰的战马都聚集起来,其他人做好准备,咱们不要恋战,先拉开空隙,到时候按着第二阵,两两一骑,速速离开,朝着北方平地奔驰,若是我没有记错,那边有一处屯田!” 短短几句话,这局面就已经被安排清晰,众多骑兵也从遭遇突袭的震惊和慌乱中恢复过来,有了主心骨。 随后,众多骑兵来来回回的穿插行动。 与此同时,周围的树林、草丛中出现了一个个身影,拿着兵器直接冲杀过来! 厮杀声瞬间响起,随后就是金铁碰撞的声音。 一个又一个穿着神色衣衫、蒙着头和面的挥舞着兵刃,冲杀过来,看着杂乱,但每三个人聚集在一起,进退有序,一看就是战阵之法,与人交战的时候,还有进退之别,相互配合。 “果然是军中手段!”徐淄大吼一声,举刀迎了上去,他的招数大开大合,而且臂力很大,配合手上大刀,几乎每一下,都会让冲过来的袭击者后退几步。 李怀距离徐淄不远,他过去被徐淄操练,与之也有默契,这时候拔出长剑,在旁边配合、护卫,将从徐淄身边漏过来的袭击者一一点退。 至于其他骑士,这时也都已经下马,除了被龙骧将军吩咐的两人之外,其他人都远离战马,两两配合,开始与人厮杀。 场面看着混乱,但却陷入僵持。 不过,身处其中的李怀很清楚,这个局面其实有利于自己这一方,因为骑手们看着是在与人厮杀、僵持,其实掌握局面,正在朝着一个方面后退,等待着机会,就会远离此处。 这场面其实是似凶实稳。 当然,之所以能有如此局面,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袭击之人的人数,并没有预料中那么多。 “和之前几次不同,人数大概只有四五十人!这么看来,此处能有人伏击,虽然让人意外,但并非不能解释……” 李怀目光一扫,在心里估算着人数,已然有了猜测。 第四百七十七章 伤 “这些人是得了消息,临时聚集过来的,而且很有可能是那幕后黑手,为了防止发生意外,留下来的应急人手,本不在那一百多人之中!这些后备人手也是临时过来的,所以也有混乱之处,只是到底是哪方出手,连后备人手都有这般人数,能在荆州境内横行,若不是知道这样做,对那州牧府并无多少利处,连我都要忍不住怀疑,真的是武前的手笔了!” 李怀游目四望,随后一剑刺出,将一个逼近过来的袭击者逼退,脑子里转过种种念头。 “他们这些人过来,目的不是要袭杀,而是要拖延住我等,好让袭击者的大部分能围拢过来!所以,不可恋战,必须尽快脱身出去!” 滋啦! 随着一声裂帛声响,骑手中的一人惨叫一声,然后被周围众多伏击者、袭击者彻底包围,在那一件件扬起的兵刃中,彻底倒了下去。 顿时,边上就有几声惊呼响起,同袍呼喊着此人的名字,然后更加奋力的挥砍起来! 他们这些人本就是真正的沙场老将,这时候被激起了悍勇之气,立刻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一度将局势反攻了过去。 “不要恋战!”龙骧将军再次给了命令,然后一挥手,“都不要耽搁时间了,速速退去!否则便要中了敌人的拖字诀了!” 李怀自是看出缘由,有余众人的突然爆发,立刻就拉开了一阵空挡,所以龙骧将军才会在这个时候忽然下令,让众人速速后退,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后面的情况也是如此,众人且战且退,很快就脱出了包围——由于这些袭击者来的匆忙,人数对比龙骧众骑,其实也没有多少优势,再加上个人武勇比起徐淄等人也是远远不如,所以他们的合围,并不那么难以突破。 在这个过程中,尽管稍显混乱,但还是能看出龙骧一方的训练有素,甚至于在紧要关头,还有人主动出去,将倒地的几个人扶起来、背起来,然后挥舞大刀,从容不迫的后退! 一大部分战马,已经被先前到了命令的两个人聚集起来,安排在几个路口,龙骧等人撤退的方向,正是其中之一,现在他们且战且退,前后配合,有的人在后面断后,有的人快速上马,然后张弓搭箭,射住阵脚。 整个过程说来繁琐,其实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息之后,众人便已经已经有大部分的人翻身上马。 但随后就有淅淅沥沥的箭矢激射过来。 只是对方人手有限,一部分追击,一部分人射箭,再加上龙骧众骑所选择的这个地方,也是个有林木遮挡的角落,所以这一轮射箭,效果十分有限,似乎没有人中箭、受伤。 最后,众骑兵如同一阵风,在临建狂奔而起,展现出精湛的骑术! “若不是担心被他们咬住,然后落入陷阱,就方才那点人,给咱们一盏茶的时间,都能给砍死了!” 徐淄却提醒道“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尽快离开此处才为上,否则敌人一旦合围过来,情况可就不痛了。” 他们这些人起先还有些不信李怀所言,但现在只是见了一群埋伏之人,与之交手之后,大部分都敏锐的注意到了这些人的交战目的,所以虽然没有见到李怀口中的百多人、近二百人,反倒都相信了这个消息,至少在他们的判断中,这四十多人的打法和迫切之心,足以做出一定的判断。 事实也是如此,就在他们在付出了几个轻重伤员的代价,脱离了交战范围,然后在一道道冷箭的威慑下,快速朝着林中北方疾奔没过多久,负责探查的二人立刻就再次提醒。 “前面又有埋伏的人,人数似乎不多!” “只是驱赶战术啊,他们对这一片的地形很熟悉!”徐淄冷哼一声,“如此看来,那荆州府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转向!”龙骧将军没有多说什么,再次发布命令,“左起、贾策旭,你们去惑敌!” “诺!” 两名单独骑乘的骑手应诺之后,一拉缰绳,便朝着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跟着龙骧将军又道“前面还会有岗哨,徐淄、王忠福,你们做好准备!” “明白了!”徐淄立刻收起嘴上抱怨,从背上取下了弓箭,有着同样动作的,还有另外一个精瘦干练的男子。 李怀却是知道,徐淄与这精瘦男子王忠福都是军中神射手,一手弓箭玩得出神入化…… 李怀这边念头还没落下,两人手上弓弦震动,宛如霹雳一样,两道箭矢便疾飞出去,然后在两声惨叫声中,将前面林中的两个人击倒! 只是看这个样子,李怀就意识到,这两人乃是探子、斥候。 果然,徐淄与王忠福跟着又从箭盒中快速取箭,然后拉起弓弦。 崩!崩! 两声之后,两只刚刚要飞起的鸽子应声落下。 只是随后却还有那第三人从两个倒地探子的身后起身,朝着远方奔跑过去。 “郑开仙。”龙骧将军却只是淡淡说了一声。 “遵命!”郑开仙狞笑起来,催动胯下骏马,快速奔腾起来,随后一个疾冲,郑开仙一手拉着缰绳,身子一歪,另外一只手臂顺势展开,然后猛然一抓一捞,就将那奔跑之人给抓了起来,然后猛然一个抖动,那人的四肢便耸拉下来。 李怀看着不由暗暗咋舌,有一定武术技术的他,如何看不出来,那郑开仙居然在一甩之间,直接用巧劲、配合沛然大力,将那人的四肢关节给卸掉了! 这可是蛮力和技巧的结合! 一下子,这位看起来有些鲁莽的壮汉,在李怀心中的形象就有了变化,但紧跟着他就看到郑开仙的另一只手短暂松开了缰绳,紧握成拳,然后一拳头砸在那人的嘴上,将其人满嘴的牙齿都给砸掉了。 “好吧……” 伴随着诱饵、迷惑行为、狙杀探子等等措施,他们这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密林深处,随后纷纷下马。 李怀也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总算是成功了,也是啊,不可能每一次都那么倒霉、那么巧合,要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这般想着,他也翻身下马,然后朝着龙骧将军走去,后者还坐在马上。 “老师,我来……” 只是他走到跟前,忽然瞪大了眼睛。 前方,马上的龙骧将军正捂着下腹,指缝中有鲜血流出。 第四百七十八章 功亏一篑复功亏一篑 李怀愣愣的看着龙骧将军,目光仿佛凝固了一样,视线牢牢地盯在对方的那只手上。 手上的殷虹之色,让李怀感到触目惊心。 “什么时候……”他张开嘴说着,但声音干涩,甚至有些沙哑。 “方才撤退的时候,被流矢所伤。”龙骧将军微微抬起那只手,露出了下面的半截断箭,上面有折断的痕迹。 显然,这是方才激战的时候,龙骧将军为了不被影响,直接将身上所中之箭折断,防止影响了战况。 只是如此一来,可就没法判断这只箭有多少刺入其体内了! 大意了! 李怀心中懊恼起来。 之前回溯,就曾经有自己一番挣扎,终于跟着龙骧众骑杀出重围,结果最后关头功亏一篑,还是让龙骧将军受了众创! 要知道,当时那个情况,可不是眼前这样,只有四十多个有心拖延时间的袭击者,而是实打实的近二百个做好了大量准备工作的埋伏之人! 所以这一次回溯,李怀第一步就是让龙骧将军转向回返,果然,结果如他所料,在回返之后,众人所遇到的,不过是四十多人,和一些阻碍,但都是可以迅速克服的,危险系数与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但结果,却一样不容乐观! “在难度已经降低这么多的情况下,我居然还是让老师受伤了,而且伤在下腹部,此处乃是人体要害之一,里面有诸多器官,一个擦碰都有可能是致命隐患,结果可小可大,只是为何每一次皆会如此?原因到底何在……” 想着想着,李怀在懊恼之余,心底更有一股不安,因为他忽然想到了,方才探查之时,在龙骧将军身上看到的那种古怪气运结构,以及七人方才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巨大信息量。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徐淄等人聚集过来,然后一个个惊呼起来。 “主公,这是何时……” “将军,您受伤了!” “是我等护卫不利啊!” …… 惊呼带来的情绪波动,瞬间就影响到了整支队伍。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战阵上刀剑无眼,莫非因为我是主帅,就不来伤我了?恰恰相反,正因为我是主帅,才更加危险,更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伤势,死不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此处,返回南边咱们的地盘,只有这样,才能安全下来!” 说着,他眯起眼睛,看着众人,语重心长的说道“越是这种时候,你们越是不该混乱,否则反而要给人以可乘之机,这个道理,我过去给你们说了无数次,难道现在还需要重新强调?” 众骑听罢,皆低头称是,压下了心头的担忧。 李怀则是陷入了权衡,有些左右为难。 按理说,若是此刻便直接回溯,其实只要回溯到不久之前,不仅耗费不了多少槽点,说不定还能将刚才在混乱局面下,几个做得不到位的瑕疵行为纠正过来。 只是经历过几次回溯之后,此时李怀居然犹豫起来。 要知道,针对这次事件,李怀已经不是第一次回溯时间了。 前前后后,他已经有了三次大回溯,七次小回溯。 所谓大回溯,就是直接从龙骧将军遇袭,甚至遇害之后的时间点,回溯到这一切还没有开始,甚至李怀都没有离开荆州的时候。 这样的大回溯,毫无疑问,会耗费大量的槽点,但同样的,因为时间跨度大的关系,也能让李怀得到诸多信息,甚至进行一定程度的布局,只不过他在大周,可没有大宁那边的权势,及时是布局,也无法布置的有多大影响,最多是一些小动作罢了。 至于小回溯,就像是现在这样,在一个具体的情况发生之后,迅速回溯时间到一刻钟、乃至半个时辰之前,消耗的槽点相对较少,但可供操纵的局面也不大,往往只能修改一些微末之事。 “但之前我几次小回溯,也是因为老师受伤想要避免,但最终却还是事与愿违,当时我就隐隐有不祥之感,却只是以为陷入重围,人力有时而穷,所以这次一口气一个大回溯,要的就是直接改变局面,减少交战人数,这个目的虽然达到了,但结果……” 他一边想着,一边沉默相随,跟着龙骧诸骑朝着林中深处走去。 龙骧将军一行人此来本就隐秘,只是在最后关头有所松懈,再加上已经深入荆州,到了其他人的地盘上,难免在布局上就有疏漏,不过在远离荆州的地方,他们还是十分小心的,所以到了林中没有多久,他们便找到了早就备好的退路—— 他们在来的路上,龙骧将军行军缓慢,便要了解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而且每到一处关卡,往往会先寻几条道路,然后便与人思量,说是交战之时,要如何行走,局势不利,又要从哪里撤退。 所以,现在经过一番折腾之后,终于回到了正轨,他们也就能按照之前的谋划来撤退了。 “这些本是主公的习惯,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等顺着早就认定好的小路离开之后,一行人穿出了丛林,徐淄便忍不住感慨了起来。 李怀听在耳中,不由暗暗记下,觉得自己以后若是领军打仗,也该有这样的习惯才是,只是想着想着,忽然又摇了摇头,暗道,自己可是打算着出家来着,还想什么领兵打仗的事? 这般想着,他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龙骧将军的伤势上。 在离开了丛林之后,众人已经来到了一块相对宽敞的地方,众多骑士散开,各自守卫,然后将之前交战中受伤的几人给集中在了一起。 方才看着时间短暂,其实格外凶险,而且一路奔波,已经有两个重伤骑手不治身亡,余下几人的伤势也已经恶化了。 张开先等人拿出药膏帮着涂抹。 李怀则和徐淄一同帮着龙骧将军处理伤口。 龙骧将军这时才拿开手,露出了自己的伤口。 看着那血红一片,李怀与徐淄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四百七十九章 谋身后,乃行大事 龙骧将军的伤口,不能说是深入骨髓,但刺入体内的箭杆子却不短,而且因为一路骑马颠簸,有些地方其实撕裂了,看着很是骇人。 “主公,您忍着点!”徐淄一咬牙,取出了药膏,便开始处理。 李怀在边上看的自是心惊肉跳,他知道,这药膏乃是龙骧军中特制,前前后后几位医家传人呕心沥血的调制、改进,因而有着特效。 “不过,即便是这等黑药膏,目前也只能稍作缓解,主公,咱们还是得尽快回去,又或者到最近的城池,寻个大夫给您诊治!” 稍微处理之后,徐淄脸上的担忧之色更盛,他斟酌了一下,给出了建议。 “不能去荆州境内的城池,”龙骧将军摇了摇头,“我们直接回湘南!” “但是您的身子……”徐淄闻言却是更加担忧了。 龙骧将军摇摇头道“我这伤势死不了,我戎马一生,在沙场上受过的伤,比今日重的有很多,不一样活到了现在?不用担心,现在既是受了影响,决定离开,那就不能再任何一个城池停留,否则我等又何必调头回去?要知道,我被袭击这件事,现在必已经被荆州之内的各方势力知晓了,荆州府必然也已知晓,相关命令下达,很快就会传遍各处,所以接触任何一座城池,我们都不用走了!” 说到这里,他见徐淄和其他几个靠拢过来的部将面露犹豫,就笑道“若是我身子完好,那也就罢了,莫说找个城池进去,就是直接去往荆州也无妨,我自行镇得住局面,他武前是不敢动手,更不敢有其他心思,否则我何必接受他的邀请?但现在,既是受了伤,那情况就不同了,他真要有个什么心思,想把我留下来的方法太多了,而我一旦被留下来,南边的一点基业,早晚要被他们父子鲸吞!” “属下等明白了!” 见龙骧将军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然是十分直白了,徐淄等人纷纷抱拳领命,而后便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准备干粮的准备干粮,都为快速回返南边坐着准备。 张明业则过来建议道“将军说的不错,我等茅塞顿开,不过此归湘南,路途遥远,要避开城池,还多崎岖山路,本就不利于行马,如今更要颠簸,您身上的伤,反而要加重,不如我去寻个马车过来……” “不用,不用!”龙骧将军摆摆手,“你找了马车过来,山路不就更难走了?而且,如今那些人也才是勉强甩掉,说不定就要碰上,到时候你孤身一人,如何应对?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咱们都要聚在一起,不可有人随便离开!” “明白了!” 伴随着这个命令下去,众人再次行动起来。 徐淄也已经给龙骧将军的伤口敷好了药,然后小心叮嘱了两句,便也去准备了。 龙骧将军目送徐淄离开,然后一转头,目光就落到了李怀的身上。 “怎么?你莫非还在担忧?” 李怀确实是一副担忧之色,但他的担忧,更多是来自于难以抉择,已经不知道是否应该再次回溯。 正像他之前所遇到的情况那般,似乎怎么回溯,最后龙骧将军都难免要受伤,要遇害! 和之前的重伤,乃至直接遇害比起来,眼下的这个伤势,似乎反而是轻的,毕竟只要照顾得当、稍微注意一点,就不用担心会致命,如果再次回溯,万一情况更糟,甚至再也无法重现这般相对的轻伤,那李怀可就追悔莫及了。 毕竟,他的槽点已经不多了,经不起几次折腾了。 “老师,您这个伤势……” 龙骧将军却笑道“不用操心,一时还死不了,这些时间,足以帮你们打下一定的基础了,至于最后你们之间谁能最终成事,就要靠自己的本事了!毕竟我早有准备,不谋身后事,如何谋大事?怀儿,你当谨记。” 李怀闻言一愣,他从龙骧将军的话中,又品味出了一些内容,忍不住就要追问。 但将军却摇头道“好了,我疲乏了,等会还要赶路,这会要好生休息一番了,你也去休息一番吧,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 李怀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退下,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看着不远处的龙骧将军,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真正开始养精蓄锐了。 很快,之前被龙骧将军派遣出去的人一一归来,而两位亡者,则被他们简单的埋葬下来。 “你们等着,我们必然会为你们报酬的!” “且先让你们在这里休息,很快我们会将你们接回去!” 郑开仙等人看着被简单立起来的坟墓,都表现出了愤慨和决心,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来,战死是有心里准备的,但那该是在战场上,而这一次,分明是受邀而来,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不仅要落荒而走,连他们的领袖都受了重创! “我们早晚要回来讨还公道!” 留下愤恨的一句,郑开仙随着众人一同翻身上马,马蹄扬起沙尘,众人迅速离去。 ———————— “你说什么?” 刘稳本来端着茶杯,一脸淡然的轻饮茶水,但听得手下给的消息之后,却是一下子惊得站了起来,连杯子都打翻在了身上。 滋啦! 热腾腾的茶水滚落一身,刘稳一声呼痛,前面汇报的那个人赶紧就要过去用衣袖给自家主上擦拭。 “不用!”刘稳抬手止住那人,然后猛然一用力,便将那沾了热水的衣衫和下摆直接撕扯下来,然后他沉声道“去给我将沐云子招来,就说有有急事!” 等那位沐云子道长来了的时候,刘稳已经换了一身衣衫。 “怎么回事,这么急着叫我来,莫非是有什么大变?”沐云子连带笑容,“你在门外里里外外,几乎有三十多个护卫护住了院子,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 “文景回去了。”刘稳脸色凝重。 “哦?”沐云子眯起眼睛,“他走到了半路了吧,这个时候回去,肯定不简单,莫非是有人埋伏他?” “不错!”刘稳深吸一口气,“听说是被人伏击了,看来有些人是坐不住了!” 第四百八十章 余波激荡渐起 “不管其他的人是不是坐得住,你目前可是遇到问题了,”沐云子微微一笑,“这次的事要如何应对?你本来可是在司马公面前立了言,是要去那湘南之地,封官许愿,拉拢龙骧文景,然后与之约定,牵制荆州吗?” 刘稳点点头,道“是这样不错,但今日这件事发生了之后,就有了变化,我原本对龙骧的种种判断,可能都要化作无用,只是未必就是变糟了,很有可能是变好了。” “难怪你还能坐得住,”沐云子微微一笑,“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先前那位龙骧将军颇为强势,不会轻易低头,但他现在受了重创,或许就会有变,是这样吧,你的消息里面,应该是有他受伤的消息,否则他何必走的这般决绝?” “是有这方面的说法,但还不能确定,因为其人有诸多骑士护卫,在加上事出突然,暂时还没有详细的消息,”刘稳眯起眼睛,“而且这件事发生了,文景改道回去,他既然做出了这般决断,就肯定不会轻易再进入荆州城池,想要得到准确消息,恐怕只能等他回到自己的地盘才行了。” “看来就算是龙骧军中,也有不少你们的眼线。”沐云子笑容不变,“不过,我更感兴趣的,还是纳袭击者的身份,连司马公那边都不能得到准确消息,对龙骧北上的路线无从把握,怎的那伏击之人,却能有所作为?要知道,以文景之能,就算只是带着一些部下北上,那也只能是精锐中的精锐,岂能轻易被人击退?他既然退,就说明感到了威胁,这样的伏击队伍,一般人可拿不出来。” 刘稳摆摆手,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值得怀疑,但凭空是猜不出来的,我会派人探查,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制定新的计划,好定下如何面对龙骧集团,要知道,等春日会之后,我就要南下了……” “你还是放不下春日会啊……”沐云子还是笑着,跟着话锋一转,“至于如何应对,为何不继续原本之策呢?” “我原本是打算双管齐下,一方面从司马公之势,用朝廷、天下大义去感化文景,一方面,则是借我那师弟之助,从亲近之情趣……” 说着说着,刘稳的话音骤然停顿下来。 “怎么?”沐云子挑了挑柳叶眉,“你可是想到了你那个师弟,他的突然离去,还有文景的突然回返,乃至未知之人的突然袭击,这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关联?” “他……”刘稳摇了摇头,“他当是与此事无关的,他是个一心做学问的,这一点,我看得出来。” “你对他的评价,看着很高,其实心底是看低其人的。”沐云子忽然说了一句。 刘稳眉头一皱,有些不悦道“沐云子,我敬你,但你也不该随意挑拨我们师门的关系。” “我这可不是挑拨,是就事论事,只不过你是身在局中而不自知罢了,”沐云子还是笑着,“便比如这一次,你想要请他相助,但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你这个师弟的心思,也不在意其人的想法,否则你一开始,就应该是指以诚,直接找到其人,表明心意,或者耗费一些时间套近乎,但你是如何做的?你是直接找到你那位老师,让他下令,来让那皇甫怀遵从,你可曾想过其人不愿?说到底,你是觉得,他终究难以逃脱出你的掌控罢了。” 他见刘稳脸色有些难看,却未停下,反而继续道“就如眼下,你能轻易放他离开,说得好听,是为了维持你们师门中兄友弟恭的表面,其实这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觉得,他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刘稳深吸一口气,最后居然点头道“你说的,是有一些道理的,我不得不承认,心底是有相似念头的,但话说到底,皇甫怀到底还有欠缺,只是现在出了这件事,是不能再放任问题了,等会我就派人出去,将他带回来,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来相助。” “让我再去出使一次龙骧部?”沐云子挑了挑眉毛,“这并非不行,只是为了我自身的性命,还望刘君能将情况探查清楚,我可不想一跑到地方,结果因为龙骧去世,而被他那些部下给当做出气筒!” “我这就派人去探查清楚情况。”刘稳点点头,“你不用担心,相信州牧府那边,必然会更加焦急,他们的消息很快就会统筹出来,彼时,我等也能知晓缘由。” —————— “查!给我仔仔细细,一查到底!” 正像刘稳所估计的那样,在州牧府中,那位荆州牧武前,已是勃然大怒,在摔碎了几个珍贵的器皿之后,一个个命令传递出去,整个州牧府都忙碌起来。 “给我把武显、武青、武诏、武陟都找过来,我要问问他们,对这次的事,是个什么看法!” 等命令下达,武前怒气难平,再次下了命令出去,让人将他的几个子侄召集过来。 武显、武青早就做了好了准备,他们也是消息灵通,尤其是在州牧府里面有不少眼线和追随者,几乎就在武前知道消息的同时,这两位便也知道了,随后二人都是大惊失色。 所以不等荆州之主派人来召唤他们,两个人便先一步主动前来了。 等几个人在州牧府碰了头,一个个还都有些惊魂未定。 这几个平日里难免明争暗斗,这彼此之间的龃龉不知道有多少,可眼下大事临头,却还是知道厉害的,于是各自交换了一下彼此知晓的情报。 只是等一番对话下来,几个人都愁眉不展起来。 “诸位知道的,似乎也没有多少。”武显摇了摇头,“等会父亲问起来,要如何应对?想来他老人家,此刻必是满心怒意呢,若咱们不能应对下来,怕是没有一个人能有好果子吃,更重要的是,龙骧将军受了袭击,这后续的影响不堪设想,还望诸位不要再藏私了,此刻乃是精诚合作为先……” “我有一个法子。”武青这时站了出来,“有个人,其实可以利用,所以我在过来之前,就让人去请他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欲以一人为棋子 武显眯起眼睛,他听了兄长之言后,笑道“你说的莫非是那个龙骧之土、明镜弟子?皇甫怀?” 武青点点头,说道“此人或许知道些什么,我知道他和龙骧一脉一直都有联系,即便他不知道,我等也可以利用此人,搞清楚龙骧那边的态度。” “如此说来,兄长莫非还不知道,这人连夜离开了?”武显露出了一抹笑容,“况且,兄长又是如何能肯定,一定可以拿捏此人?” “驾驭人的能力,我自问还是有的,看人的本事,一样也不欠缺,”武青表情从容,话语淡淡,“皇甫怀,这人能够为我所用,我心中十分清楚,即便他连夜离开,我一样能控制住局面!” 武显不置可否,他只是笑了笑,然后问道“但你就没有想过,他连夜一走,那边龙骧便受到袭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缘由呢?” 武青闻言一怔,旋即皱起眉来。 不过,不等这兄弟二人的对话结束,就有人过来召唤他们,说是州牧要立刻见到他们。 那人更是小心的叮嘱了一句“几位少君,等会千万要小心,不要顶撞主上,他这会正在气头上呢!” 感谢了这个通报之人的好意,武青、武显连同几个族中兄弟,整理了衣衫,调整了一下情绪,将原本的想法念头都收敛起来,只是将心底的担忧和忧愁显露出来,就这么直接进入了正堂。 紧跟着,正堂中便响起了武前的呵斥之声,宛如风暴降临。 过了好一会,这风暴才稍稍停歇了一些。 武显趁着机会,对旁边的一个仆从使了个眼色,那人赶紧吩咐女使捧着茶水送了过去。 武前似乎也是骂累了,此刻恢复了原本气度,坐在椅子上,捧着茶,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几人。 “关于这件事,你们知道多少?” 众人相互瞥了几眼,却没有人主动出面。 武前冷哼一声,又道“那此事的影响有多大,你们又有什么认知?” “大人,”武显立刻出声,“此事可大可小,可好可坏,就看大人如何决断,以及那文景当下是何等情况,又打算怎么谋断。” 武青等人听闻此言,都是眉头一皱,看向武显,表情各异,但都显得有些惊怒。 “你这话,给为父说明白了!”武前显是没什么耐心了,干脆说着。 “是,”武显心头一凛,赶紧道,“龙骧将军受邀而来,结果半路被人伏击、截杀,说破了天,咱们都难以摆脱责任,而且大人这次让他过来,本就有和解的意思,是要联合龙骧,一同扩张……” “不错,”武前忽然打断了其人之言,他的目光扫过众多子侄,“你们都在这里,我也就直说了,我的志向,不光是局限在荆襄,但却因为种种限制,难以突破这桎梏,以至于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不得不与人争权、分权,与龙骧的矛盾便在于此,但天地广阔,只要能超脱藩篱,外界之大,难道还能容不下他龙骧?所以这次我想借机与他和解,让他为我前驱,一同开拓天下!但现在,局面全毁!我荆襄两地,想要再找一个龙骧,谈何容易!” 说着,他放下茶杯,又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 众人听着,不由明悟,难怪过往很是沉稳、威严的荆州之主,方才会那般失态,原来不是因为后果严重,而是感慨计划被乱! “正是如此,想来那背后使坏之人,也是担心大人会冲出藩篱,才会行此险招!”武青抓住机会,上前表露忠心和志向,“我已经派人去查明此事了,那指示之人胆大包天,敢在在荆州地盘上做这种事,决计不能轻饶,而他既已做下,便有痕迹,正好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将他们一网打尽是必须的,为父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指使,而且这件事还牵扯不少,说明咱们内部,他龙骧内部,都有隐患!”武前点点头。 武显赶紧说道“大人,事情既已发生,就只能应对,眼下龙骧南归,踪迹难寻,说明对咱们有所怀疑,这事必须要尽快决断,放任不管,必成祸患,孩儿有上中下三策,可供父亲挑选。” 众人一听,纷纷侧目,那武青更是忍不住咬牙。 好嘛,方才在门外的时候,你说得好听,什么事情太过紧急,让人措手不及,还来不及想出个应对的法子,还一本正经的说什么,要想办法给予应对,否则就要怎么怎么样,结果现在倒好,上中下三策都拿出来了! 武青可是知道自己这个弟弟的,让他这么短时间内,就拿出三策,是决计不行的,必是手下谋士给出的策略。 “让他掌管聚贤馆,着实是我的一大疏忽啊,今日之事过去,总要想个办法,从他手里将聚贤馆的主导权拿过来才是!” 不管武青心里如何想,但眼下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出风头,心里自是憋屈。 武前却不管许多,只是问哪三策。 “下策,便是派人过去慰问,好生安抚,防止龙骧一伙怒而兴兵,乱了局面,但他龙骧既有此事,必然要借机讨要好处,想要安抚,就要耗费钱粮、人力,才能维持原本局面,而大人冲破藩篱的谋划,自是难以达成。” “中策呢?” 武显便道“中策,便是在安抚的时候,调集兵马,然后策动内应,趁着龙骧南下、又或者可能重伤的机会,一鼓作气,拿下他的兵马,占住湘南,然后编户齐民,好生经营,只是那里毕竟多有野獠,三年五载之内,难以平息,会牵扯精力,可一旦平定,就可以为我助力,省去掣肘。” 武前眉头一皱,不置可否,又问“上策呢?” 武显眼中闪过一缕遗憾之色,但很快振奋精神,继续道“这上策,就是借此机会,与龙骧同仇敌忾,让他意识到合则两利,分则被人各个击破,如今荆襄已被旁人觊觎,才会对他动手。” “你这个说的,还颇为可行,只是如何才能说服龙骧?”武前摇摇头,“现在怕是连见他一面,都难了。” 武显顺势就道“我有一人,若大人征辟其人,让他为我所用,则事可成矣。” 旁边,武青心道不妙,但不等他开口,武前已经问起那人。 武显笑道“此人名为皇甫怀,可为棋子,联络龙骧,笼络湘南,甚至亲善明镜,交好世家!” 第四百八十二章 属下等也不能确定 武显一番话说完,武前尚未有什么实际的回应,倒是武青一时间惊怒交加。 要知道,先前与李怀联络,甚至在李怀身上、身边布局的,正是他这位州牧府的大公子,甚至在来之前,武青还想着要如何利用自己的这个优势。 现在倒好,一转脸的功夫,这事就都成你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只是他心中固然愤怒,却还知道分寸,没有立刻爆发,因为眼瞅着自己那位父亲,正一脸沉思、思量之色,明显是在权衡这所谓三策。 说白了,就是那个所谓的“上策”。 武青并不愚笨,他自是听得出来,所谓的三策,其实都只是个花头,什么上策和中策,听着似乎不错,但其实都有不切合实际的地方,真正的关键,还在这个上策。 自己的这个弟弟,等的就是这个上策,能否被父亲接受。 “真是阴险!”武青心中嘀咕着,“这般行径,何异于小人哉?好在我提前就让人去调查那皇甫怀离城之事,一旦事情确定,立刻就能把人给拉过来,到时候这人在我的手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施为!” “好!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就去做!” 另一边,在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武前终于有了回应,他的答案,让武显面露喜色,而武青则是面色铁青。 不过,随后武前又道“正像武显说的那样,这件事可大可小,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但若是放任不管,则必然变坏,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借题发挥,所以你们但凡有些手段的,都可以说出来,可行,就去行,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只要能将事情平息,便是功劳,若能从中获利,更是能耐!我自有赏赐,但若是做的不好……” 听得此言,包括武青在内,几位武家子弟尽数躬身称是,随后接连离开,没有半个人有停留的。 他们需要第一时间去寻找自己的幕僚、帮手,研究和商讨对策,半点都不敢耽搁,毕竟眼下武显已经拿出了方案,得到了州牧首肯,而武青则占有先机,加上人手充足,已然有了行动。 其他人自然不甘落后,毕竟武前的那番话,毫无疑问是有所暗示的,众人都听得明白。 所以这一回去,众人便都行动起来。 当然,武青与武显兄弟俩,先前的一番话,给所有人都提了个醒,所以众人回去之后,这调查的重点,除了事发场所之外,便是李怀这个身兼两位大人物弟子的“寒门子”了。 但是这么一查,却渐渐让他们品味出不对的地方来了,以至于连之前一副为稳操胜券模样的武显,在得到手上一些消息的时候,也不由失色。 或者说是大惊失色。 “你说什么?那小子也不见了?你们干什么吃的?” “属下等也不能确定,只是现在城中也好,城外也罢,确实是找不到其人踪迹!” 将手上的情报扔在桌上,武显眯起眼睛,他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低语道“我这个谋划,那皇甫怀乃是关键,把人控制起来,尤其是在武青之前把人给控制起来,才是重中之重,你们现在告诉我,人不见了?人呢?我不是一开始,就让你们去找人了吗?” 面前的几人就低头谢罪。 “再去查!不光要查!还要把人给我带回来!” 伴随着这个命令发出,他手下的这伙人再次行动了起来。 不过,很快就有新的消息传回来了,只是这个消息却让武显更加坐不住了。 “能确定吗?”他看着手上的情报,脸色凝重起来,“你们确定这个皇甫怀,已经和龙骧将军合流了?” “属下等也不能肯定,毕竟龙骧将军那边行迹隐秘,一般人根本无从探查,属下等人也只能从蛛丝马迹中探查一些虚实。” “给我再去查!”武显脸色凝重的将情报放在桌上,“有消息之后,不管是大消息,还是小消息,都速速来报!” 又是一个命令下达下去,他手下的那群人越发忙碌起来,同样的,反馈的消息很快就被送到了武显的手上。 这一次,武显握着情报的手,不由用力的攥着纸条,手背上青筋显露,他看着过来报信的那个人,眯起眼睛说道“这么说,这个皇甫怀在离开之前,就已经有了布局,刺探了不少的消息?甚至还故布疑阵,让我等不怎么在意他,才能从容脱身?” “属下等也不能确定,但从目前搜集的情报来看,很有可能便是如此!” “什么都不能确定,那要尔等又有何用?再去给我查!”武显有些恼怒,将那情报小心的放在桌上,“再去给我查,这次若是没有个详情,便不要来……不,但凡有一点进展,都要即使通报我,不可有延迟,明白吗!” “那若是还不能确定的消息……” “就算是不能确定,也要及时通报给我!”武显的脸色略显阴沉,“若是没有消息,我如何动用人手去验明真假?” 他那属下立刻会意,然后匆忙离去。 而接下来的时间里,此处有人进进出出,诸多消息接连送来,被摆放在武显面前的桌上。 而越是看其中内容,武显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最后,他将那诸多情报一推,也不管这些个消息散落在地上,只是恼怒道“这人分明是个扮猪吃虎的,看着是个无权无势,乃至没有什么追求的寒门子,其实心思深沉,暗中早就有所布局了!他现在这么一番安排下来,所有人都被他给玩弄了!” 近乎发泄的说了一段之后,武显调整了一下心情,给出了新的命令“去吧董回、江辰给我找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等那人按着命令离开,武显又招了人来,吩咐道“给我去查一查,这个皇甫怀在荆州境内,有还有什么亲人、朋友,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晚饭之前,我就要结果!” 第四百八十三章 荆南之地 虫鸣鸟叫之中,李怀叹了口气。 “说好了要低调,说好了要出家,我现在是在干嘛?怕是连明镜竹院都回不去了。” 他骑在一匹马上,跟在众人后面。 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前面是一个个骑士,其中有几个人,还是两人共乘一匹马。 那些马都是战马,是经过锻炼和操练的,比寻常的骏马还要强健许多,但现在几乎每一匹……020682474htl ?第1章废婿? “天佑我叶家,基业长青,子嗣不凡,子孙后辈皆是人中龙凤。” 叶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一脸欣慰的看着叶家子嗣。 今日是叶家掌舵人刘凤至的六十大寿,自从叶家老爷子重病后,叶家老太太便掌控大权,大事务,全都由她决定。 今天来贺寿的,也都是银州有头有脸的人物。 就在这时,一道长喝响了起来。 “叶家叶谭明恭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玉海一座!” “乾元董事长王福山恭祝老太君长命百岁,送珠宝玉雕一对!” “丰海集团总经理恭祝老太君福寿安康,送镶金匾额一扇!” 来往宾客,看着一件件价值不菲的礼物,也都心生羡慕,恐怕这次礼品加起来,总价值会过五百万了吧。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在场宾客有些愣怔,甚至无语。 “叶家女婿萧阳,恭祝老太君千秋万代,送生锈铜壶一只!” 此话一出,来往的宾客都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一阵鄙视的笑声。 “这个萧阳就是三年前入赘叶家的那个混子吗?” “就是他,也不知道叶老太爷怎么想的,叶云舒的父亲虽说平庸了一些,可叶云舒也算是叶家千金,却把她许配给了一个无名无姓之辈。” “老太君三年来,从未让他踏入叶家半步,足以证明对其不满,今日是老太君大寿,却送一只破铜烂铁,真是贻笑大方啊。” 叶云舒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高挑的身材,远山黛眉,天生长了一张高级的脸蛋。 可此时,那张脸蛋上却布满了阴霾。 她拉着杵在一旁的萧阳来到了角落里。 “老云舒,你怎么了?”萧阳不解的问道。 叶云舒气愤的说道“还问我怎么了,我给你五万块买的礼物呢?” 萧阳无辜的指了指放在大红桌子上的铜壶,“喏,那就是啊。” “五万块,你竟然买了一只破铜烂铁,今天可是奶奶的生日,你怎么可以这样?” 说完这话,叶云舒充满了委屈,三年了,这个废物无所事事,呆在家中当一个家庭煮夫,饭菜烧的倒是不错,可那又有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是要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成就无上的功名利禄的,这才叫男人。 可再反观萧阳,始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人又气又恨。 就拿今天这件事来说,五万块钱,虽然不多,但也够买一件体面一点的礼品了,可他却买了个破铜烂铁,丢人丢到了奶奶的寿宴上。 果然不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萧阳,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若不是顾及叶家的名声,她说不定早就跟这个窝囊废离婚了。 “云舒,别看这件铜壶看起来其貌不扬,可却是汉朝流传下来的一件铜器,价值起码五千万。” “呦,五千万?不会是从古玩街淘来的吧。”就在这时,叶谭明一脸戏谑的笑意走了过来。 叶谭明是老太君最得宠的孙儿,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日后的叶家便是叶谭明掌权。 他本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尤其看不起二伯家这一脉,因为二伯不得宠,早早出去自创家业去了,也只有每逢重大节日才允许到叶家一趟。 萧阳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如实说道“的确是从古玩街买回来的。” 此话一出,惹得在座宾客哄然大笑。 “大家谁不知道,古玩一条街卖的**成是假货,你买个假货也就罢了,起码挑一件像样的吧,你再看看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 叶谭明来到他那一座半人多高的玉海面前,得意之色不言自明。 的确,跟他的礼物比起来,萧阳的礼物不值一提。 这时,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过来,一众亲戚宾客站起,态度恭敬。 “奶奶,萧阳不懂事,您不要怪他,等我回去,再给您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电脑端: 叶云舒几步上前,先给老太君赔了一个礼,虽说她跟萧阳有名无实,可终究是名义上的丈夫,在亲戚面前,还是要护一下的。 老太君看了看那柄铜壶,露出一股厌恶的神色,从鼻孔里淡淡的哼了一声。 “算了,你们家也没多少钱,还是留下来好好过日子吧,孙儿,寿宴要开始了,扶我过去。” 叶谭明答应了一声,连忙搀扶着老太君,还不忘记回头给叶云舒一个得意的眼神。 叶云舒恨恨的咬了一下嘴唇,本想通过这一次的寿宴,给老太君留一个好印象,看来全都泡汤了。 她刚要跟过去,只听老太君不咸不淡的的说道“主桌坐满了,你们就不必上去了。” 叶云舒脚步一顿,一股耻辱之感萦绕心中。 堂堂叶家千金,却要跟堂下客坐在一起,感受到无数道好奇的眼神投来,叶云舒恨不得抬脚就走。 再看看台上主桌,聚光灯下,言笑宴宴,这种差别对待,可见老太君对于自己这一脉,是多么的不待见了。 父亲无用也就罢了,可终究是叶家人,但偏偏又有一个上门女婿更是废物,在老太君看来,叶云舒这一脉,彻底无可救药了。 “云舒,很羡慕吗?”萧阳笑眯眯的问道。 叶云舒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羡慕有用吗,那是主位,只有老太君才能坐,我又算的了什么?” “爷爷重病之后,我们全家就搬了出来,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 “本想借着这次机会讨好老太君,让叶家分配一些资源过来,可现在呢?” “算了,跟你说又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叶云舒说着说着,委屈得掉下了眼泪。 萧阳一怔,我不懂? 男儿有志,鸿鹄摇天。 他一直以来都没想过参与叶家的事,不是不想,而是不屑。 萧阳,堂堂世界第一神秘组织龙王殿的的创始人,人称龙王,座下四大炽天使,十二大六翼天使,掌管着世界半数的权势跟财富。 可以说,萧阳一句话,别说叶家,就算是整座银州各大家族,都会在谈笑间,灰飞烟灭! 他不懂? 他上门女婿做了三年,只想完成当年的夙愿。 可如今已把叶云舒当成自己的妻子。 只是每次叶云舒从叶家回来,都会面带欢笑,萧阳本以为在叶家,叶云舒应该有一定的地位才对。 但是今日一见,却并非如此。 想到这里,萧阳云淡风轻的说道“云舒,如果你喜欢,我便让你坐上那个位置。” /b0ok/30/30753/20682474htl /book/30/30753/ 第四百八十四章 背景介绍 远方,已然能看到一路人马靠近过来,为首的那个将领,李怀有些印象,显然过去就在龙骧将军账下听令。 再看徐淄等人的模样,李怀就知道自己预料的不错。 念头一转,李怀微微放心,这才过去,跟随着龙骧将军同行,毕竟这已经到了龙骧势力的家门口了,若是在出个什么意外,那可就真是没出说理了。 龙骧将军领着李怀缓缓前行,等到了前面一处溪水处,更是直接翻身下马。 李怀提前一步下马,过去搀扶了一下。 龙骧将军并不推辞,顺着李怀的搀扶下马,落地之后稍微平复了一下呼吸。 李怀就近观察了一下自家老师的气色,见其虽说面容苍白,却呼吸平稳,并没有顷刻毙命的风险,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继而又是眼中金光一闪,观了观龙骧之气,不由皱起眉来。 在这气运视角之下,龙骧浑身上下气运隆重,金光浓烈,偏偏这些气运金光,宛如重担一样,压在其人身上,以至于有一种难以支撑的感觉,更让李怀担忧的是,在这浓烈的气运金光之下,那近乎腐蚀一般的黑气,也加重了几分,与气运纠葛在一起,遍布龙骧全身各处。 “这里面,到底什么缘由?” 担忧之中,李怀不由思量,先前是因为局面紧急,他们必须要想办法逃离险境,期间还有各种追兵和隐患,加上龙骧将军重伤,李怀也就根本没有机会详细询问,当下来到了荆南之地,整个情况自是不同了,算是有了喘息之机,再加上李怀估摸着,自己这么一闹腾,短时间内是别想回竹林了,那就得停留在龙骧的地盘上。 那么不管是从自身角度来看,还是从关心龙骧将军的角度来看,乃至是从未来的利益角度来看,龙骧将军的身体问题都十分重要,他必须要探查清楚其中原因。 不过,当下也不是个合适的时间,因为龙骧将军将他叫过来,明显不是为了这件事。 “你看那边,翻过这片山,再行一日,就是那云梦大泽了,再往西便,则是沅水和澧水。”龙骧将军在李怀搀扶了两步之后,便自行走了起来,然后指着西边,便就说着。 李怀点点头,认真听讲起来。 “这云梦大泽周边,自先秦起,便一马平川,为平原之地,与北边的江汉平原相连,但自来北方繁华,人口众多,文治武功皆盛,是以顺着这两大平原之地,整个荆南的人口、财赋、粮草,都会被虹吸过去,难以存财,汉代设立四郡,局面稍好,但亦无从阻挡……” 说着说着龙骧将军便叹息起来,继而道“如今我占荆南,都说是湘西之地,其实这云梦以西、武陵北部,两水之地,还在那荆州牧的控制之下,掌握上游,实际上便是枷锁和制约,稍有异动,结局难料。” 李怀眉头一皱,道“那荆州之中无可战之将,必然畏惧老师,便是握有上游,又有何用?” 龙骧将军则道“握有上游,先天就有优势,只需要屯兵于上,可以事半功倍,相比之下,我若要逃脱牢笼,反而要耗费更大力气,更多人力和钱粮!况且,名义上,我亦是荆州麾下,无故而兴兵,会有污名!” 李怀心中一动,他忽的从这话中听出了不少信息量,其中有些,已经颇为犯忌讳了! 显然,自己先前透露真实身份,已经开始展现出额外效果了,除此之外,龙骧将军自身的伤势,显然也是催化因素之一。 既如此,他自是没有打断的道理,依旧是洗耳恭听的样子。 龙骧将军则继续道“况且,我在荆南躬耕,哪怕有所截留,靠着这两平原相接的效果,大部分优势还是会被荆州鲸吞,毕竟这边的人想要生活,少不了要与之交易,这一来一回,钱财货物就都过去了,更何况,如今连这兵粮都是我来自理……” 李怀忍不住道“如此看来,这荆州方面,分明是有心要逼迫老师您,莫非是想要让您怒而兴兵?” “怒而兴兵,则名不正言不顺,他们本就掌握唇舌,在荆州内外坏我名望,本就动摇了我在北边的名声根基,若是我再兴兵,就彻底坐实了此事,后患无穷,另一边,他们也是打压敲打,要彻底降服于我,让整个荆南在我开发之后,化为附庸,则其既不用理会政务琐事,又可以享有受益,毕竟此处也算蛮荒边疆……” “当真是好算计!”李怀冷笑起来,继而又疑惑道,“不过,老师,学生有一点不懂。” “你问。” 李怀直接就问道“您方才说了,汉代此处便设郡县,前朝更是立下州郡,怎的中间,以及现在,却又复为蛮荒了?” 龙骧将军抚须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也正好问到了关键,汉代与前朝与当下,以及那中间几百年,有何不同,你可知晓?” “有何不同?”李怀脑海中闪过史料,他在明镜竹林之中,可不是整日混日子,相关的知识也学了不少,立刻就有所明悟,“汉燕皆为大一统,随后便是诸侯纷争、南北对峙,中间又有诸多叛乱、割据,几乎没有定局,而今大周立国为人诟病,中央权威不比前朝,对各地控制颇为衰退……” 嘴里是这么说着,但李怀身为精通剧情、亲手创造了几个世界,并且大发慈悲的不以创世神自居,反而放任世界自行运转的伟大造物主,心里已经十分清楚,接下来的剧情,应该属于进一步的、详细的背景介绍。 如果是一本书,那接下来的介绍,十分有助于读者理解根据地的情况。 他在心里这么想着。 “正是如此,这里面的根源,就是经营此地,然后南下交州,至于那大燕,之所以不复看重荆南,也是有缘故的,毕竟南北对峙之后,大运河开凿,这局面便明显不同了。” 龙骧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继而叹息着继续—— “原本自关中而抵岭南,需走汉江、云梦、湘江、北江,这荆南乃是必经之地,所以需要经略,但大运河一起,则自关中,以黄河连河洛,经大运河而达长江,然后过鄱阳、过赣江,再入北江,此等路线所走,正好是中原富庶与江左繁华之地,这荆南哪里还被放在眼里!” /br; /br; 第四百八十五章 老师,你这是要干什么? 等龙骧将军的一番话说完,李怀便基本了解了,所谓荆南变迁的历史沿革,以及诸多缘由了。 顿时,李怀揉了揉太阳穴,机智聪慧的大脑开始迅速的运转起来,无数信息在他的脑海中流转而过,来自穿越前的丰富经验和知识,开始产生决定性的作用—— 说白了,在当今这个时代,交通和通讯水平低下,加上经济和政治中心还是处于北方——不过按着李怀的猜测,既然经历了南北朝时期,加上东南江左的一些记载,尤其是大运河的开凿,事实上已经开始发生经济中心南移的现象了。 而正是因为经济中心的南移,才使得原本从关中去往岭南的老路线——汉江、云梦、湘江、北江这一条线,被逐步抛弃,变成次要线路,以至于连开发都停止了,发生了生产力水平的后退。 而正因为江南的快速发展,加上世家、豪族的直接影响,以及沿海地区商业、手工业的发达,令黄河、大运河、长江、鄱阳湖、赣江、北江的东线逐步兴起,慢慢取代了西线。 最终就造成了荆南这个内陆地区交通线的衰退。 现在,这条衰退的线路中轴,便被龙骧将军掌握,结果因为衰退的原因,没有办法正常发展不说,还因为平原地区相连的关系,被北边的荆州持续吸血,可谓雪上加霜。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到底是政治学得好,一点就透的小机灵,听完老师这么一番讲解,马上就找到了问题关键,不愧是我! 他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这水平,还给自己点赞?+1槽点!” 李怀并不理会系统旁白,他很清楚,这个系统好长时间没有冒头了,而且没脸没皮就是一阵旁白,之所以老是毒舌攻击,无非是羡慕自己年少有为、相貌英俊、天资不凡等五千字的形容词,既然如此,又何必计较呢? 应该宽容一些。 “你肯定已经明白,为什么这条经过荆南的显露会衰败了,”龙骧将军看着李怀,一副你是我徒弟,我很清楚你斤两的表情,“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存在着这么一条线路呢?或者,换句话来说,为何不管是荆南这条路,还是东边的那条路,朝廷总是需要一条通往岭南的路呢?” 李怀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再次开动脑筋,并且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 显然,这个没有开放的时代中,岭南那边也没有什么通商口岸,如果说是为了贸易的缘故,几乎是站不住脚的,或许有一些成分,但绝对不能说是主流,相比之下,保持对领土的控制和通讯,反而更加现实。 事实上也是如此,当李怀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之后,立刻就得到了龙骧将军的称赞。 “不错,这就是原因,任何一个大一统的王朝,都会不断的向外扩展其礼仪和威严,教化四方,本朝因为原因特殊,中央权威不振,但这并不妨碍其对四边的想法,盖因四边本就是屏障,想要中原不失,就要有屏障护卫,只是因为本朝的控制力,主要集中在中原和江左,因而咱们荆南这一块,就被暂时放下了,因为朝廷的力量有限。” “既然是暂时放下,那迟早还是有捡起来的一天,”李怀眯起眼睛,马上就明白了里面的关键,“只不过,朝廷必然没有想到,短短几十年,不仅没有收拾权柄,彰显礼仪,反而是中央沦落,割据四起,原本的边关屏障不得不一再妥协和内缩,如今对于中原腹地和关中而言,北边的边界是哪里不好说,这南边的,可能就只到荆州了吧。”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龙骧将军一脸欣慰的表情,“你对天下局势这般了解,不愧是前朝余孽,果然是胸怀大志!” “???” 李怀顿时满脸问号,觉得自己这位老师的话,非常的有问题。 胸怀大志什么的就不吐槽了,你这个前朝余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用赞叹的语气说出来啊,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不对!什么胸怀大志,我来这个世界,是要低调的! “既然你都坦明了身份,为师自然也不会隐瞒什么,”龙骧将军自然不会知道李怀心里的这些个念想,“说到底,这大乱之世,想要不被人欺,就得有一番作为,我立下基业,不管是什么原因,便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如今在荆州被人刺杀,更是难有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底,看到底有个什么结果了。” 李怀眼皮子一跳,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我的老师唉,刚才您老人家做背景介绍,也算是正常剧情,现在是要干什么啊,我在这本书的世界里,只是个路人甲,不要给我说这些啊。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说道“老师,其实事情也不见得多坏,那荆州到底有着顾忌……” “天下平衡本自脆弱,一旦破灭,混乱请客将至,具体到地方也是一样,”龙骧将军看着李怀,轻轻摇头,“尤其是你身份特殊,背景更让人顾忌,为师过去不甚知晓也就罢了,现在既然知道了,必然要多为你计较一番,毕竟为师尚有退路,但是你,是没有的。” “……” 老师我怀疑你在暗示些什么。 见李怀一副震惊过度的样子,龙骧将军不由笑道“别意外,为师那些子侄的资质,我都知道,不堪大用,我这份基业,传到他们手上,顷刻间就要被人瓜分,即使现在,留在北边的家族,也令我失望,族人沦为他人附庸、爪牙,若是让他们执掌权力,我这片土地,也必是相同结果。” 随后,他叹息一声“我本就心有不安,有些原因,不得不思量继承人选,但亲子皆亡,”他情绪有些低落,“子侄又没有通过考验,我也不瞒你,之所以看重弟子,便是如此。” 李怀呆若木鸡,继而眉头紧锁。 老师,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干什么?是让我出任ceo不成?我……我想出家啊! 龙骧将军见他一副思索的模样,暗暗点头,忽然问道“那你可知道,这荆南的关键是在什么地方?” 第四百八十六章 嗣多烦忧,不若出世 “荆南的关键,其实不在荆南。” 李怀思考着这个问题,并且缓缓起身,穿戴好了衣服。 他的动作发出的声响,令门外侍候的女使听到了,立刻便推开了门,走进来开始服侍。 李怀十分配合的抬起自己的胳膊,同时嘴上还说道“都说了,我其实不用服侍,咱们现在还是创业阶段,是草创,不能**啊,而且再怎么样,也应该先敲敲门嘛……” 等一切洗漱完毕,李怀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门外,他的新随从图坛已然等候在外,见着李怀之后,便躬身道“少君,我已经等您多时,主公那边应该已经有所缓和,您应该过去见礼了,您也应该在那里用早膳。” “好的,好的,我们直接过去。”李怀点点头,跟随其人前去。 距离他来到长沙城已经过去了六天。 这六天的时间,足够让李怀了解大概情况了。 他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以及逐步习惯自己目前的身份,除此之外,每天还要抽出不少的时间,去思考龙骧将军提到的最后一个问题。 当时,龙骧将军并没有要求李怀,立刻就要给出答案,而是让他回去,好好的想一想,最后再拿出答案。 李怀很清楚,这个问题是一个考验。 “这个问题,考验的是一个人的眼光和战略思维,荆南之地的最大特点,就是难以发展,本身或许有潜力,但因为种种原因被限制住了,同时先天有些不足,十分容易变成其他地域的附庸,而我的老师当初迫不得已,只能选择这个地方破局,但当时虽然保住了老师的势力根基,但发展到现在,却彻底陷入了瓶颈……” 李怀边走边想,走出了自己住着的院子。 这座院子位于城中一角,也算是繁华之地,但和荆州城内无法相比,两边街道上行人不算太多,显现出其中问题。 “这荆南的人口是个问题,商贸也是个问题,由此更会衍生出更多的问题啊!难怪文师会那般忧愁,换成谁,都免不了头疼。” 李怀毕竟是穿越者,过去码字准备了诸多资料不说,穿越之后又经历了诸多,而且他在大宁那边,身份高贵,能接触到不少情报、信息,配合着在明镜竹院学得的不少知识,所以他不仅很快就搞清楚了荆南之地的困境,同样也知道其中的破局之法。 因为他有现成的例子。 “穿越之前,我曾经写过一篇三国的同人,搜集了很多资料,里面就有刘皇叔刘玄德,在赤壁之战后,出兵占领了荆南四郡,有了一定的根基,其大概的地盘和势力,其实就和如今的龙骧将军差不多,而且面临的问题,也是相似的,而那位刘皇叔的解决办法,其实就是老师这个问题的答案!” 李怀眯起眼睛,脑海中闪过搜索资料到时候,得到了诸多情报,以及刘备集团最后的应对手段。 “在赤壁之战后,原本的整个荆州,也就是后世差不多湖北、湖南的土地,分别为曹操、孙权和刘备三个军事集团占据了一部分,其中曹操占领的就是荆州北边的大部分,而孙权则拿到了江夏的部分地区,也就是荆州东边,以及南郡,也就是荆州的西边,等于是直接面对曹操兵势的冲击!” “在这样的情况下,等于是刘备被孙权给堵在了荆州南部,而孙权则要硬怼曹操这个强敌,同时孙权集团并没有多大的扩张**,一个合肥就够孙十万打得了,遑论荆州?再者说来,诸葛丞相给刘皇叔的隆中对,其策略就是得荆襄而入川,以荆益两州为根基,只不过最初这个策略,是在刘表尚在的时候制定的,刘表身体不好,两个公子不堪大用,是以诸葛丞相觉得皇叔能全得荆州,结果曹操来袭,计划混乱,只能退而求其次,才能破局!” “刘备集团的破局,和今日龙骧吾师的追求是相似的,都是要冲出荆南的禁锢,将影响力从边疆释放出来,真正侵袭天下,而当时北边曹操基本定势,东边江左乃是盟友,只能按照隆中策,图谋巴蜀,所以最后才找到孙权那边,提出了借一个南郡的策略,用意就是找到一条入蜀之路,这南郡攻伐的时候,虽是周瑜攻克,但皇叔的人也出了力,加上孙群方面,有意让皇叔在前面挡枪曹操,所以顺水推舟,结果后世以讹传讹,一个南郡,成了刘备借荆州,仿佛当初他东吴就全取了荆州一般,最后无耻的背刺盟友,全占其地,安稳等死,这舆论果然能杀人诛心啊!” 这般想着,李怀不由摇头,抬头看向前方,一片建筑群赫然在目。 此处自然就是他那位老师的军政中心,称为都督府,实际上也是荆南之地的首府所在。 不过,比起荆州的州牧府,这片建筑,只能说是低矮建筑群。 “但话说回来了,老师崇尚节俭,连办公地点都这般寒……这般简约,结果生活作风上却颇为铺张,如今只是将我列为继承人之一,立刻就有仆从女使被派过来,伺候饮食起居,着实是让人感到有反差啊,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什么缘故,莫非又是一番试探?” 他脑海中这般想着,不由暗暗摇头,觉得这继承人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更何况自己这个继承人,十有**要成为职业经理人。 实际上,那日抵达荆南,龙骧将军将他单独叫过去,一番暗示讲解,已然暗示了其人之意,就是在考虑,将龙骧这个政治军事集团,交给李怀来经营。 不过,李怀毕竟年龄还小,加上龙骧又没有真的死去,所以这毫无疑问是一个逐步培养的过程,同样也有可能是龙骧将军的某种后手。 “文师固然对我不薄,但他为人高深莫测,有些年头我看不透,而且乱世不比大宁,装……便是建功立业,也很难得善终,我志不在此,所以考验之类的,虽说我这般冰雪聪明之人,已经是想出答案了,但必须要低调,等会就装作不会吧。” 李怀已经猜出来,老师将他叫过来,表面上是加深感情,说是要一起用餐,其实还是考验的一部分。 李怀其实不喜欢被接连考验,这难免让他疑神疑鬼,觉得处处皆有考验,心里很是不舒畅。 正巧此时,那在前面引路的图坛,忽然走进两步,低语道“少君,还得提醒您一句,今日主母也在,等会若是她说了些什么,您只管听,最好莫开口。” 嗯? 李怀神色微动,心里闪过一丝猜测,越发意识到今日这是宴无好宴啊! 麻烦! 还是出家爽利,必须得出家! 第四百八十七章 李怀之忧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踏入了都督府,随后他就皱起了眉头。 因为当他从外面看过来的时候,看的是一片低矮建筑群,比起荆州那边的任何府邸都显得要寒酸许多。 可等他真正走进去,却看到里面仆从如云,来来往往的人衣着亦十分有档次,这感觉立刻就不同了。 怎么回事?为何咱的这位老师,都光是做表面功夫? 表面在这个稍显简陋的城市,结果这还都只是看上去简陋,内里却一直藏着奢侈的生活? 老师,您这是开始**了? 这一点着实是太过古怪了。 在他的印象中,龙骧将军不该是这般人物啊! 似乎是看出了李怀心中的疑惑,负责引路的图坛靠近两步,压低声音道“这都是主母安排的,她乃是大族出身,光是陪嫁便有不少仆从,随后又有很多人被安排下来。” 李怀这才真正回忆起,有关自己那位师娘的诸多信息,眯起眼睛道“我记得师娘是江左之人?” “乃是江左王氏出身,”图坛点点头,一副你懂的表情,“这江左王氏如今与琅琊已重新有了联系,说是天下第一豪门也不为过,这等人物嫁给了主公,也足以说明那王氏对主公的看重,自是会劲力支持。” “支持就支持这些仆从?” 李怀在心里问了一句,没有宣之于口,但他同样也明白,有这么一个师娘坐镇,龙骧老师想要另寻继承人的打算,绝对不轻松! 尤其是…… 他那位师娘,两年前还给老师添了个儿子。 龙骧将军过去也有发妻,同样也有儿子,只是几年前的一次意外,或者说,基于某些人的恶意,让这位将军失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更承受了丧子之痛。 而没有继承人,一度也成为了龙骧集团的重大系统性风险,很多将领都是人心思动。 有正牌继承人在,李怀也好,其他什么人也罢,肯定会被女方排斥,不说王氏,就说龙骧将军麾下的众多将领,恐怕都不会轻易服气,因为据李怀所知,在那位小公子出世的时候,众多将领才终于放下心来,更加放心的跟随着龙骧将军。 “不知道老师对于这些事,是否也有安排。” 以李怀的经验,他很清楚,有些时候,一个军事政治团体的首领,并不能完全主宰这个团体的意志。 “这样就好了,我也就可以找个机会表明态度了……” 他这边想着,那边就有仆从迎了过来,在图坛的耳边低语了两句之后,后者神色微动,微微点头,然后一转身,来到李怀跟前,说道“少君,主公和主母那边来了一位客人,所以您先要去正堂那边坐着等候一会。” “好,自然是不能耽误了正事,不过我这肚子有些饿了,你让人给我准备一些瓜果茶点拿过来吧,我先垫肚子。”李怀点点头,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这暗地里却不由撇嘴。 你们以为窃窃私语就行了? 笑话,如今我坏债楼主刚刚正了名,正事风头正劲的时候,更是在水浒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拿出了全新版本的三国演义,从原本的土匪打家劫舍、义军杀官造反一跃而升华,成了汉朝末年,军阀割据的大场面,不知道被多少人推崇,聚集的气运说出来能吓死你! 李怀在心里默默嘀咕着,这可不是他有心要抬高身份,而是因为这些个原因,让他身上笼罩的气运光辉越发浓密,以至于将原本就催生出来的诸多便利之能,更进一步的推高了几分! 就比如这耳聪目明的五感,即使对方离着远、声音低,也能轻而易举的听到内容。 所以,等李怀在厅堂中坐下,便在想着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方才那个仆从过来,跟图坛说,我那师母派他过来,让我到这个厅堂坐着,她要带着人到屏风后面好生看一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回忆着方才听到的消息,李怀的思路逐渐扩展,发散起来。 “这桥段,这个内容,这莫非是要看我是不是合眼缘,给我拉个红线?若是如此,倒是能省去不少麻烦,可这意味着,我不是靠着才学令人折服,而是靠着英俊的面容……” 一念至此,李怀不由踌躇起来,眉头更是紧锁。 “够了,够了,真的够了!1槽点。” 李怀丝毫也不受影响。 要知道,他在大周这边可还是单身汉一枚,况且既然来到了生产力水平落后的古代,就不能老是抱着穿越前的价值观,价值观这东西,必须符合生产力水平的发展,要与之适配,才是最好的,科技其实也是一样。 李怀暗暗思考,这思路的中心,开始逐步从拉红线,朝着更加高深的角度延伸过去,内心深处,更是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够了,谁还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1槽点。” 李怀根本不理会系统旁白,在沉思的同时,感到了为难,他想着,老师这边虽有安排,若是双方成了姻亲,很多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但自己既然想要出家,立刻就弄个另一半,着实是不妥,更何况…… 李怀摸了摸脸。 自己这英俊的面容,若是被人惦记了,那满肚子的才学,说不定就要被人忽视了,那他这么多年勤学苦读,岂不是白费力了? 这般想着,他不由担忧起来,那眼神下意识的一撇,注意到屋内深处的屏风上,果然浮现出一二人影,不由精神一震。 —————— “这个皇甫怀,看着也就是一般,尚且不如我那侄子看着英武,你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人物?” 那位将军夫人王氏,先是在屏风后面窥了几眼,左右看过之后,默默摇头,转身离开,找到了在后堂等候的龙骧将军,一开场,就是这么一句。 龙骧将军则是笑了起来,他道“这人不能只看外表,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还是要看看才学的,我让这个弟子过来,本意也是看重他的才学,希望他能以能耐令人折服。” 王氏闻言,眉头紧锁,正要说些反驳的话,但注意到夫君那略显苍白的面容,这千言万语,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叹息。 “你也莫要担心,我这身子骨,还能撑着一些时日……”龙骧将军本来正说着,却见王氏眉头皱起。 龙骧顿时住口。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夫妻对 龙骧是知道自家这个娘子,其真正的心思何在,若是说得多了,其人必有不快。 果然,王氏跟着就道“妾身要的,可不是夫君撑一些时日,然后就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一个人走,若是你这般一走,我们娘俩,可就只能是任人拿捏了,妾身也是读过史的,知道一个势力若是建立初期,便失了主心骨,那留下来的孤儿寡母便是奇货可居,要被人欺负的!” 龙骧将军苦笑起来,他道“我知道,所以我在安排,但你也要明白,有些事无法一蹴而就,况且我的这个位置,并不是靠着自己走上来的,背后还有许多人在推动,不能轻而易举的一走了之,即使将这个位置让出去了,一样也要在这里坐镇,直到局面稳定下来……”说着说着,他的表情有些落寞。 王氏再次叹了口气,接着她说道“其实天下之乱只是暂时的,即便真的乱了,妾身也可以保夫君安宁,我王氏一族能屹立千年不倒,自有底蕴,从来世乱,到了最后还是世家、豪门出来收拾残局,无非换一家一姓罢了,但夫君该知道,寒门若要崛起,却是千难万难,你虽有出身,但文家已衰,虽有一地,但此处偏僻,其实难以为事,况且,世家治经,才能传承千载,靠着兵戈只能横行一时,夫君又何必涉及求援,此处基业,实不可惜,若你只是。” “事在人为,”龙骧将军摇摇头,然后很果断的跳过话题,不再此处纠缠,转而道,“为夫知道,你是怕我继续操心这些,耗费心神,透支性命,为夫可以答应你,今后逐步放权,慢慢培养,只是你们王家答应的……” “自是答应了,但也得是自家人才可以,所以这联姻一事,是势在必行的,”王氏稍微眯起眼睛,露出埋怨之色,“妾身为了夫君,也是恶了娘家的长辈,本来王家是看重你的前程,想要拉拢,但妾身却知道,这舞刀弄剑的迟早要出事,更何况为了所谓根基,更是风餐露宿,折腾下来,难保有什么纰漏,果然,夫君先前探查岭南,便沾染瘴气,这就是病根,若还耗费心力,必是要折寿的!” 龙骧将军闻言,只是叹气摇头,并没有接下此言,直接道“就将你那侄子招来,还有我那几个族侄,都过来吧,今日既然说开了,不如就直接看看几个人的成色,也好让你放心。” “这样也好,”王氏说话间,忽然又道,“你既是要考较,不知如何立题?想来你的弟子和子侄,这武艺自是过人的,而王家子弟更是要文武双全,我那几个族侄也是个中翘楚,所以不如跳过,直接便考较他们的学问吧。” 龙骧将军则皱起了眉头。 王氏一见,立刻收敛了态度,低下头,有些委屈的道“妾身也知道,这些事不是一个妇道人家该操心的,着实是因为心急。” 龙骧将军叹了口气,道“好了,下不为例,这未来若是金盆洗手,这是我的是,也是你的是,终归是家事,为夫自是要与你商讨,可涉及到具体的事务,娘子就不能指手画脚了,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武艺便不比试了,只是考较其眼界、谋略,日后慢慢引导,让他们各自统领一部分人马,最终分出从属。” 王氏这才露出了笑容,微微松了一口气。 龙骧将军随后就道“说起来,为夫已经有了一点想法,便是未来此处如何发展,出路何在,这个问题,他们几个人我都问过了,正好今天看看有没有回答,只是如此一来,对皇甫怀是有些不公平的,毕竟他来的时日太短,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思考,而在对荆南各处的了解,也不比旁人。” “妾身明白夫君之意,不会再议论他了。”王氏点点头,“时间也不早了,你既然将这个弟子召了过来,总不好让他那么干坐着,还是尽快安排早膳吧。” 龙骧将军笑道“这事还要娘子去张罗,这府中之事,我不插手。” —————— 李怀磕着瓜子,思考着一个高深的问题。 “瓜子到底是本土产品,还是舶来品?如果是穿越前的历史,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有了这种休闲食物?还有,嗑瓜子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那些军阀大佬在谈事情的时候,不会也进行一下?” 因为闲着也是闲着,李怀不由思维发散,脑海中闪过曹操与荀彧、郭嘉等谋士坐在一起嗑瓜子的画面,不由暗暗点头,觉得三国也许能出一个番外,用来水……给原本的严肃的英雄添加一些接地气的设定,让他们更有代入感,更贴合实际。 对,一定是这样! 李怀点点头,在心里完善着这些设定,准备等这边的事一了,就回去写番外。 但是想着想着,他忽然又愣住了,随后眉头紧锁,意识到了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 “我这次前来荆南,可以说,完全是基于一次突发事件,事先也没有和钱支他们通气,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得到了消息,会怎么处置,但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之前写下新章节,都是钱淼过来取走的,如今来到了荆南,写下番外,居然没有地方能够发表了?” 他正在纠结着,忽然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让他过去一同用餐。 李怀看了一眼手上的瓜子,然后点点头,跟了过去。 这一场早餐,吃的也算平常,那位被他估算着,理应对自己怀有敌意的师娘,居然显得平易近人,给自己好生介绍了餐点。 所以一顿饭吃下来,他反倒是安心了许多,只是他的安心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龙骧将军的一句话打破了。 “你今日晚上再来,有几个人想让你见一见,我也不瞒你,之前与你说过的事,并非只你一人列入备选,还有其他几位,所以需要筛选一番。” 龙骧将军语气平淡,显得坦坦荡荡。 第四百八十九章 李怀之忧,这次是真的 “到底让我说几遍才行?我对所谓的继承您的位置,统领荆南之地,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并非是我不看好荆南,也不是不愿意遵从老师之意,实在是志不在此,在湖山水之间也!” 李怀义正言辞,眉头紧锁,脸上透露出无奈与纠结,但最终在一番话说完之后,都化作了释然,仿佛是卸下了身上的大石头一样。 随后,他看着铜镜里面自己的映像,沉思了一会,道“这个表情,有些太夸张了,有用力过猛的嫌疑,舞台风格太浓,如果放在日剧里不算什么,但放在国产剧,不对,但在老师的面前,恐怕就有些不够看了,说不定要被他误会,觉得我是以退为进,又或者是刻意为之,表明心意,这样太伤感情了……” 这般琢磨着,李怀就想着,是不是应该把眉毛落下来,减少一些情绪表露的痕迹,然后着重表现出内心的挣扎之类的。 不错,他正在排练。 上午的早餐,李怀从自家老师那边得到了通知,知道晚上有个竞争上岗的机会。 说实话,李怀是有那么一点心动的,毕竟他也是品尝过权力滋味的,在大宁那边,可以说是风光无限,风头一时无两! 所以这么一想,李怀就释怀了。 “反正不管是装逼也好、大权在握也罢,我都可以在大宁那边实现,那这边要是再来一次,未免太过乏味了,倒不如直接就在这边上演名士人生,来个天子呼来不上朝的潇洒之人,以文抄之法留名百世,岂不快哉?” “槽点太多了,不知如何吐起,这里我只强调一点,你在大一统王朝做权臣,不怕功高震主,反而想要在乱世之中做个无权无势的名人,我只想说,很好很强大,+5槽点。” “……” 听着系统旁白的声音,这一次,李怀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了,他沉默了下来。 这一沉默,就是好一会,因为他觉得…… 系统说的很有道理,确实是这么回事! “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这大宁乃是大一统,因为有叛乱的关系,让我乘势而起,立下了不世之功,这……这历史上有这般功劳的人,好像都被忌讳来着,什么周亚夫、岳武穆,要不然就是主动放权,或者自污,比如再造唐朝的那个谁来着……一激动名字都忘了,反正不是高力士;” “反观这乱世之中,若是没有兵马钱粮,没有人手、势力,好像是不太对劲啊,我这名声现在还只是一点,也就是马甲比较知名,但因为没有暴露真身,要是有个谁想听小说、评书的,也没地方抓我过去给他单独讲,至于说给我关进小黑屋,一天不码字就不给吃饭,就更是不可能的了!” 回想起穿越前在一些群里看到的言论,李怀就忍不住冷哼一声,但随即他的思路回到了正轨—— “但我现在这个真身,还是有点危险的,未来名声大了,哪个军阀大佬让我去出仕,我一装……我和性子一上来,说不愿意去,或者想等个三请三辞的,人家万一是个直肠子、急性子,给当真了,直接给我宰了,我连拘捕的兵力都没有,那可就太冤了!” 一念至此,李怀顿时就感到冷汗直下,不由暗自庆幸,幸亏系统这次话多了,而且也是思路清晰、周祥,给自己查漏补缺,似乎稍微强了那么一点…… “不对!系统不是说过吗,他是个我的精神分裂,那他想到的,就是我想想到的,怎么能比我强?” “……,你还能更不要脸一点吗?+1槽点!” “我正想问你呢,为什么这次给我加了这么多槽点,一次赶得上五次,里面的原因何在?” 李怀急切问道,发自真心,因为一旦能掌握窍门,那以后无疑是事半功倍,好处说也说不完,怎么能不上心? 只可惜,他这次的追问,就没了回应。 “切!又来这套,小气!” 李怀嘀咕了一声,随后看了一眼铜镜,内心深处陷入了纠结。 “这到底还练不练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说的就是,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李怀去排练,一天的时间更经不起他的纠结,所以很快,晚宴的时间就到了。 一直到图坛过来通告,并且要领着李怀前往宴会厅,后者都还没有做出一个决断,毕竟这件事他实在是拿捏不住了。 “如果我决定在这边搞事情,成为一个手握兵权的人,那暂时是安全了,但以后呢,这世道如此乱,先不说其他的,就说这继承了龙骧之位,严格来算,也只是一个偏僻地区的区域性政权的老大,位子稳不稳都再其次,其他人打过来怎么办?” 他满心忧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因为就算顶住了第一波冲击,外面那群大佬们,按着目前的演化趋势,那都是从三国演义里面的原型人物化身而成,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暗地里很有可能还隐藏着诸多组织,在准备什么阴谋…… 李怀猛然一哆嗦,终于回想起来,自己也是一个暗地里组织的成员,那个组织还整天想着搞事。 “这么多阴暗组织,再加上那么多猛人,一天到晚想着统一天下,那我这个地方局部政权,肯定要被惦记上,力量若是不强,就是一盘菜,就算是献出土地,也有可能会被毒死,书里面、电视里面可都是这样的。” 无穷烦恼不断席卷而来,李怀的眉头越发紧皱,觉得真是麻烦无比,但隐约之间,似乎有一条解决之道。 “这且不说,大宁那边似乎也得有所动作了,我是不是得赶紧低调,推掉各种名头?不能贪恋权势,防止横生枝节啊?” 想着想着,他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前路艰难,想要走得平稳,绝不容易。 这边还在想着,前面忽然响起图坛的声音“到了,您进去吧,已经有几位公子等候了。” 这声音将李怀的心神唤回,他不由苦笑一声。 “旁的不说,眼前这一关该如何抉择,又怎么过关,也是个问题啊!” 第四百九十章 恍然惊醒 宴会厅里面,已然是灯火通明了。 所以李怀人还没有走进去,就能看到里面的情景了——因为这厅堂格外宽敞,里面坐着的人,也是一目了然,他在里面看到了几个熟人,都是文家子弟,几年前曾经见过。 但奇怪的是,这几个人,并非是之前那些所谓的文家风云人物—— 先前文昌、文庆、文吉这等才是文家名声在外的人物,也是几年前,李怀最熟悉的面孔,因为那几个人都在一些老套剧情的推动下,被他李怀先后打脸,很是爽快。 相比之下,如今坐在屋子里的几个,虽也有一些印象,但连名字都记得不甚清楚了,其中还有一两个,他似乎在文昌、文庆的跟班队伍中看见过。 不过,比起几年前,这几个人的气度已然有了蜕变,一个个神色从容的坐在座位上,即使注意到了李怀的抵达,也没有太多的神色的变化,最多是有几个人冲着李怀微微点头。 李怀则点头回应,跟着迈开步子走了过去,半点也不含糊。 这走进来之后,两边坐着的人都朝着他看了过来,神色各异,左手边的几人多数是面无表情的冲着他点点头,而右手边的几个人,则显得友好一些,多数都带着笑容。 而这不同的态度,也让李怀注意到了一件事。 “这左边和右边,其实坐着两个阵营?他们不仅仅是坐着的位置不同,连气度、态度都迥然不同,另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这左边和右边的人,长得也不一样。” 人与人之间相貌有差距、有区别,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这本不值得惊讶,但怪就怪在,以李怀那敏锐的目光和感知,他已然发现到,这左边的五个人,其样貌有接近之处,而右边的四个人,眉宇间也有类似的地方。 只是稍微一想,李怀便明白了,恐怕这两边还都是有血缘关系的族人,左边是文家的几个,而右边……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李怀隐隐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恐怕和那位师娘的家族有关。 “真是麻烦啊,居然都是关系户,那我这个弟子,在这里面有算是什么立场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李怀被一名仆从引领着,来到了左手边坐下,前面就是那五位面无表情的文家子弟。 “明明对面是四个人,这边是五个人,加上我,这边六个人,对面还是四个人,也太不平衡了,完全可以让我坐过去吗,这是要逼死强迫症啊!” 李怀心里抱怨着,但脸上则不动声色,一副听之任之的态度,因为他已然打定了主意,既然来了,那就观察一下局势,先看看情况,无论如何,龙骧将军的态度是最重要的,如果在场的众人里面,真有未来的势力之主,那……那我如果不能决定要拿下这个名头,最好还是低调一些、友好一些,防止被人穿小鞋。 他当下还没有做出最后的决断,主要原因在于,在一番分析过后,李怀忽然意识到,即使最终要找个势力依附,或者说找个地方当个头领,未必就一定要选择荆南,虽然这么说有些狂妄,况且荆南也算是摆在面前的好选择,被经营了几年,底蕴深厚,除了地段之外,几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这其实就和买房子差不多,那地段好的地方,价格贵,而且我凭什么去拿?地段不好的地方,配套设施完善,也不便宜,如果不是有后门,一般人也别想有什么收获,但说到底,我目前有些吹毛求疵了,还是得踏实一点,踏实一点才行啊!” 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李怀重新唤醒了心底的危机感,随后目光扫过几人,不由暗暗点头。 不愧是被老师挑选出来的继承人,完全不按照套路走。 “如果是一般的套路,自己最后一个过来,既和老师没有血脉关联,和师娘也不是亲戚,我若是过来,他们理应是一副嘲讽嘴脸,说点打压的话才对,然后等会在被我一一打脸,这样才算是正常流程嘛……” “别扯了,这样的流程,只有主角才能享受,你一个穿越过来的龙套,不是有本系统,早就跪下了,不要奢望太多!+1槽点。” 李怀的脸色骤然一变,已顾不上在心里去数落那旁白君的不是,而是又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那本就没有彻底平息的担忧和烦恼,又再次浮现心头,越发浓烈。 “不妙,我之前还犹豫不决,着实是有些膨胀了,我忘了自己并不是此世主角,就算是目前积蓄了一些个气运,但碰上真正的主角,不是一样要倒霉?从大宁那边的情况来看,主角这种生物,那就是天地所垂青,平白走路都能捡到宝贝,而且处处占人先机,时间长了,我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恍然大悟,登时就将其他的想法、念头都给压了下去,他瞬间也不纠结了,更不忧虑了,一下子就有了决断。 必须要争一争,既然机会摆在面前了,那就不该挑三拣四的,否则一步落后,这事后说不定要有多倒霉呢。 “我差点就忘了,自己的龙套写出来,那命运可都是注定的,哪怕是中途就太监的书,最初设定人物进去,也是要给主角做个踏脚石的……” 一念至此,李怀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一巴掌。 你说这是什么破习惯啊! 他不由在心里反省起来,想着若是日后还有机会码字,一定得改邪归正,设定个自己的龙套,背景无敌、气运隆盛、所向披靡,那什么主角在这个龙套的面前,都得低眉顺眼、纳头便拜,否则轻则重伤入狱,重则当场去世! “也别说这样要扑街,追求的不一样,我这样写,是为了方便穿越之后顺利开局!” 他心里嘀嘀咕咕着,但眼睛却始终观察着局势,目光锐利了许多,和方才咸鱼一般的模样有了很大不同。 对面的席间,有人也在一直观察李怀,不由轻咦一声。 正在这时候,内室门被推开,一身常服的龙骧将军缓步走来,面带笑容,手里还拿着一个黑布包裹,直接来到主位坐下,看着面前几人,笑道“都来齐了?很好,正好我这里还有个好消息,等会自会告诉尔等,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听你们将先前那个问题,都写下来,让我看看。” 说着,他一挥手,两边就有仆从捧着白纸、笔墨纸砚走来,他们接连停在在场众人的身边,将白纸和笔墨纸砚分发下去。 李怀一见这个架势,不由一惊。 这是要考试?! 好正规啊! 第四百九十一章 有高人指点不成? 李怀觉得这件事,非常的不正常的,尤其是等他看到那发下来的白纸边上,还并列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些题目梗概,以及注意事项之后,就越发感到事情不那么简单了。 事实上,几年下来,李怀在这边世界持续了解,自是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完善的科举考试制度,但类似的、接近的系统有不少,还有不少朝廷的部门,甚至军阀割据势力在选拔人才的时候,会有类似的制度,但并不完善,也不是定式。 但是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似乎稍微有些太过于完整了,连细节之处都考虑到了,这就十分有趣了。 莫非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老师?又或者是北方已经建立起某些制度了,流传到了南边? 莫名的,李怀想到了那位正牌主角。 “不知道这一切,和那位正牌猪脚,是不是有关系。” 但很快,他就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操这个心了,因为时间不等人,他那位老师在让人奉上了这些个纸张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规则,给了一个时间限制,说是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就要看到众人的回答。 李怀一听,越发觉得古怪,这么完善的规则,以及规则背后的用心,怎么看,都不该是临时想起来的。 毫无疑问,规定时间,其实是为了确保,每一个人都不是临时来想的,说明那个问题,龙骧将军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给每个人都通了气了,给了他们思考的时间,让他们平时就考虑这个问题,形成答案,现在就一口气写下来,便行了。 “怎么一算,我来的最晚,岂不是很不公平?” 话虽如此,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而是直接奋笔疾书,很快就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将答案写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瞅见了老师正朝自己看来,双方微微点头。 龙骧将军是满脸欣慰,而李怀则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李怀见还有时间,就朝着周围那些同样也在答题的众人看了过去,见一个个都在认真答题,不由暗暗摇头。 他注意到,正在书写答题的几人,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神色严肃。 “本来把人叫来,用的名义说是晚宴,人家的晚宴都是载歌载舞,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各种娱乐活动层出不穷,快活似神仙,结果到了老师这,好家伙,练习题先给安排上了,然后一起趴在这里做卷子,这也太不是个味道了吧,总之,反正我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有什么活动,直接参加就行了。” 他这边老神在在,觉得只要不出个什么《三年弄权五年割据》、《造反从入门到精通》、《司马家告诉你篡位的几个小窍门》之类的,自己靠着前世的资料,应付起来,都是游刃有余,再不济,也能来个知己知彼、师夷长技以制夷,将旁人的观点进行化用。 毕竟,自己这位老师之所以让他们当场写,而不是一个一个说,就是为了防止前面人的观点说出来,被后面的人听了借鉴,从而无法考察到真实水平,可李怀完全没有这个担忧,他完全可以这一回仔仔细细的听了,然后一个时间回溯,嗨,那都是集思广益。 “我这可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为了综合各方的思路,给出一个能让老师满意的结果,以后也方便作为策略,不然老师弄这么大阵仗,肯定内心期待颇高,要是每个让他满意的答卷,老人家该多伤心啊!” 这般一想,李怀就觉得自己的这番行径,果然是有很大的意义。 除此之外,李怀也很好奇,老师口中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也就顺势落到了那个黑布包裹的上面——龙骧将军在坐定之后,便将他所拿着的那个包裹放在了身前的桌上。 本着直觉,李怀觉得那个消息,肯定和这个包裹有关,再考虑到这次考核的中心思想,李怀便怀疑,好消息或许还和等会脱颖而出之人有联系,否则若是没有切身关系,龙骧将军何必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又怎么能说和好消息呢—— 这号消息,肯定要和自己等人紧密相连,才能算得上,否则最多算是个消息。 这般想着,很快又有人放下笔来。 因为位置的关系,李怀能注意到那落笔之人,这人乃是王家那边的——龙骧将军并没有介绍再坐诸人的身份,乃是李怀推测出来的,但在他想来,等测试过后,老师就不该隐瞒了。 随着李怀念头落下,前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放下笔,然后仔细检查起来。 看看时间,也是差不多了。 很快,随着最后一个人落下笔,时间消耗殆尽,龙骧将军一挥手,就有仆从过来将众人写满了字的纸张收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仆从在收卷子的时候,还不让贴心提醒,告知每一个交卷之人,不要忘记写上姓名。 等龙骧将军将众人的答题纸张拿在手里,没有立刻开始观看,而是摆摆手道“今日本事晚宴,结果让你等在此处奋笔疾书,传出去,这不知道的人,还道是我苛待尔等,所以接下来,便是宴会了。” 众人连说不会不会。 龙骧将军则是哈哈一笑,一挥手,那边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被尽数撤下,然后诸多菜肴、瓜果就被端了上来。 李怀低头一看,见是凉菜居多,而且品种单一,就算是瓜果点心,也比之前在荆州、在竹林中见过的要差了许多。 他不由暗暗摇头,这边鄙之地果然是不如繁华所在,连吃的喝的都要掉一个档次,不过条件所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正好这时候龙骧将军朝着李怀看来,简单说了几句,无非便是说这边条件不比北边,但物资也不算匮乏,好多都是自己屯种云云。 李怀自是一番从弟子角度出发的马屁派过去,然后不动声色的开始吃喝起来。 龙骧将军点点头,低头看起手上的稿子。 他这么一动作,余下众人可都不能安稳坐着吃喝了,表面上古井无波,但一个一个的目光,在私底下都不时朝着龙骧将军那边去看,见他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 众人的心思,也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的。 李怀却不管这么多,神色如常的坐在那里,倒是让其他人看着不由称奇。 /br; /br; 春节请个假 李怀觉得这件事,非常的不正常的,尤其是等他看到那发下来的白纸边上,还并列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些题目梗概,以及注意事项之后,就越发感到事情不那么简单了。 事实上,几年下来,李怀在这边世界持续了解,自是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没有完善的科举考试制度,但类似的、接近的系统有不少,还有不少朝廷的部门,甚至军阀割据势力在选拔人才的时候,会有类似的制度,但并不完善,也不是定式。 但是现在呈现在自己面前的,似乎稍微有些太过于完整了,连细节之处都考虑到了,这就十分有趣了。 莫非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老师?又或者是北方已经建立起某些制度了,流传到了南边? 莫名的,李怀想到了那位正牌主角。 “不知道这一切,和那位正牌猪脚,是不是有关系。” 但很快,他就没有那么多的闲心去操这个心了,因为时间不等人,他那位老师在让人奉上了这些个纸张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规则,给了一个时间限制,说是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就要看到众人的回答。 李怀一听,越发觉得古怪,这么完善的规则,以及规则背后的用心,怎么看,都不该是临时想起来的。 毫无疑问,规定时间,其实是为了确保,每一个人都不是临时来想的,说明那个问题,龙骧将军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给每个人都通了气了,给了他们思考的时间,让他们平时就考虑这个问题,形成答案,现在就一口气写下来,便行了。 “怎么一算,我来的最晚,岂不是很不公平?” 话虽如此,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而是直接奋笔疾书,很快就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将答案写完,然后抬头看了一眼,正好瞅见了老师正朝自己看来,双方微微点头。 龙骧将军是满脸欣慰,而李怀则是松了一口气。 随后,李怀见还有时间,就朝着周围那些同样也在答题的众人看了过去,见一个个都在认真答题,不由暗暗摇头。 他注意到,正在书写答题的几人,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神色严肃。 “本来把人叫来,用的名义说是晚宴,人家的晚宴都是载歌载舞,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各种娱乐活动层出不穷,快活似神仙,结果到了老师这,好家伙,练习题先给安排上了,然后一起趴在这里做卷子,这也太不是个味道了吧,总之,反正我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有什么活动,直接参加就行了。” 他这边老神在在,觉得只要不出个什么三年弄权五年割据》、造反从入门到精通》、司马家告诉你篡位的几个小窍门》之类的,自己靠着前世的资料,应付起来,都是游刃有余,再不济,也能来个知己知彼、师夷长技以制夷,将旁人的观点进行化用。 毕竟,自己这位老师之所以让他们当场写,而不是一个一个说,就是为了防止前面人的观点说出来,被后面的人听了借鉴,从而无法考察到真实水平,可李怀完全没有这个担忧,他完全可以这一回仔仔细细的听了,然后一个时间回溯,嗨,那都是集思广益。 “我这可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是为了综合各方的思路,给出一个能让老师满意的结果,以后也方便作为策略,不然老师弄这么大阵仗,肯定内心期待颇高,要是每个让他满意的答卷,老人家该多伤心啊!” 这般一想,李怀就觉得自己的这番行径,果然是有很大的意义。 除此之外,李怀也很好奇,老师口中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也就顺势落到了那个黑布包裹的上面——龙骧将军在坐定之后,便将他所拿着的那个包裹放在了身前的桌上。 本着直觉,李怀觉得那个消息,肯定和这个包裹有关,再考虑到这次考核的中心思想,李怀便怀疑,好消息或许还和等会脱颖而出之人有联系,否则若是没有切身关系,龙骧将军何必要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又怎么能说和好消息呢—— 这号消息,肯定要和自己等人紧密相连,才能算得上,否则最多算是个消息。 这般想着,很快又有人放下笔来。 因为位置的关系,李怀能注意到那落笔之人,这人乃是王家那边的——龙骧将军并没有介绍再坐诸人的身份,乃是李怀推测出来的,但在他想来,等测试过后,老师就不该隐瞒了。 随着李怀念头落下,前面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放下笔,然后仔细检查起来。 看看时间,也是差不多了。 很快,随着最后一个人落下笔,时间消耗殆尽,龙骧将军一挥手,就有仆从过来将众人写满了字的纸张收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仆从在收卷子的时候,还不让贴心提醒,告知每一个交卷之人,不要忘记写上姓名。 等龙骧将军将众人的答题纸张拿在手里,没有立刻开始观看,而是摆摆手道“今日本事晚宴,结果让你等在此处奋笔疾书,传出去,这不知道的人,还道是我苛待尔等,所以接下来,便是宴会了。” 众人连说不会不会。 龙骧将军则是哈哈一笑,一挥手,那边桌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被尽数撤下,然后诸多菜肴、瓜果就被端了上来。 李怀低头一看,见是凉菜居多,而且品种单一,就算是瓜果点心,也比之前在荆州、在竹林中见过的要差了许多。 他不由暗暗摇头,这边鄙之地果然是不如繁华所在,连吃的喝的都要掉一个档次,不过条件所限,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正好这时候龙骧将军朝着李怀看来,简单说了几句,无非便是说这边条件不比北边,但物资也不算匮乏,好多都是自己屯种云云。 李怀自是一番从弟子角度出发的马屁派过去,然后不动声色的开始吃喝起来。 龙骧将军点点头,低头看起手上的稿子。 他这么一动作,余下众人可都不能安稳坐着吃喝了,表面上古井无波,但一个一个的目光,在私底下都不时朝着龙骧将军那边去看,见他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时而皱眉。 众人的心思,也像是坐过山车一样,七上八下的。 李怀却不管这么多,神色如常的坐在那里,倒是让其他人看着不由称奇。 第四百九十二章 将军的任务 吃了些东西之后,忽然又有不少壮汉走了进来。 这下子,不光是李怀,就连其他人的注意力,也不免被吸引过来,然后一脸懵逼的看着这些人进来。 “给诸位表演一下吧。”龙骧将军淡淡一笑,说着。 随后,这一队壮汉顺势摆开阵势,然后拔出武器。 刷刷刷! 那一把把长剑被拔出来,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惊,甚至还有人微微后撤,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并且做出了戒备的姿势。 “这是闹什么?” 李怀一脸疑惑,然后看着这些个壮汉,顺势舞动起来,将那手中的长剑在身边挥舞,做出了各种有力量的姿势。 “……” 李怀立刻便明白过来,这是要表演舞剑。 “好嘛,其他人的宴会,都是上演歌舞,诸多没人舞动身躯,结果到了老师这,居然变成了壮汉挥舞长剑,着实是太有特色了,让人一见难忘。” 李怀默默嘀咕着,这心里的一点警惕之意慢慢平息下来,然后朝着殿中的其他人看了过去。 其他人显然也明白过来,只是表现各异,文家的那几位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有几分放松的味道,至于王家的那几个,则和自己一样,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哭笑不得。 “晚宴,或许你们期待的,是看到一场精彩的表演,有歌舞,有美食,或者其他什么,但很遗憾,在这里,你们看不到,”龙骧将军这放下了手中的试卷,看着众人,微笑说着,“至少现在,你们还不该看到这些,除非你们真正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掌握关键,找到了这片土地的出路。” 随着他的发话,正在舞动长剑的壮汉们停下了动作,缓缓地退到了一旁。 众人一听,立刻都挺直了身子,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他们很清楚,接下来可能就是要分出高下了,很明显,龙骧将军已经看完了那些试卷,那么按着众人的想法,接下来就是排个名词,优胜者…… “优胜者,就可以得到继承人的位置?”李怀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因为怎么想,这继承人要承担的,乃是一个势力的前进、运筹,可不是说看出未来的趋势就行的。 远的不说,就说李怀亲自经历的战阵,便很清楚,前线打仗只是一方面,而且本就不易,再加上后勤运营,各方筹谋,是一个很大的系统性功能。 他虽然前后掌握的兵马并不算太多,更没有多长时间,可已然有了丰富经验——毕竟平均一场战争,他要打两次。 是以觉得,自家这位老师,不该是靠着一张试卷,就做出最后决断,做多做个参考,不该是决定性的因素。 果然,事情的发展和李怀的猜测差不多。 龙骧将军根本没有将那叠试卷拿起来,反倒是拿出了那个黑色布包裹,放在身前桌上,然后笑道“你们的文章,我都看了,有的是言之有物,有的不免牵强附会……” 此言说出,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李怀则是眯起眼睛。 “不过,这实际上会如何,不是靠着文章就能说清楚的,到底还是要看各自的手段,手段妙的,就算是牵强附会,一样能有不错的表现,而若是手段不足,最多就是做个谋士,而不可决断,更不能领兵,因此,事情说到底,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所以眼下就有个机会……” 说着说着,他那手一抖,将包裹挑开,露出了里面的一本书册。 众人顿时屏息静气,知道关键到来。 “这是周边的战报,包括了诸多五溪蛮,以及其他杂族,还有岭南那边越界的几个部族,不断的与边疆驻军、军屯发生冲突,几乎没有一日停歇,最近更是变本加厉,开始有组织的攻击了!” 随着龙骧将军这句话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自是听出来的,这意思是说边疆不稳啊,既是如此,又如何能说是好消息? 好在他们都是沉得住气的人,所以皆不动声色,等待答案揭晓。 不过,也有一些人心思活络,眼界开放,比如李怀,他有着战场经验,更是大宁定襄侯,高屋建瓴,早就经历过庙堂上的尔虞我诈,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 “李怀、王儒,看来你们二人,已经有答案了。” 龙骧将军的目光落在李怀与另外一人身上。 李怀一愣,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这位老师方才说话的时候,时刻注意着在场众人的表情和反应,所以自己稍有表现,就立刻被注意到了。 “说不定,就连这临场反应,都是考核的一环呢,我可不能掉以轻心。” 他正想着,龙骧将军一抬手,对他道“既然你们二人想通了,那不如就起来说一说,这为何是个好消息!” 听闻此言,李怀朝着另外一人看过去,方才他注意到,老师在说话的时候,除了看着自己,还看着斜对面的那个青年。 这青年模样清秀,不等李怀反应,就先一步站起来,笑道“姑丈的意思,其实是说,有了此番进逼,可以师出有名,事后朝廷和荆州便是追究,也是无从下口,当然是好消息。” “不错!”龙骧将军点点头,“那五溪蛮也好,獠人也罢,终究还是不受教化之人,纵学了一些汉家本领,但反复不定,尤其是冶炼不至,所以没有兵家章法与兵刃,其实好平,正好拿来与你们练手。” 众人一听,都是一惊,只不过有些转而兴奋,有些则是越发惊疑不定。 “不要这般,你们所有人,都没有经历过战阵,没有真的打过仗,最多是跟着我转了一圈,所以这一场,还是有必要走一走的,我也是损失得起。”龙骧将军一番话说完,目光扫过众人。 李怀却是暗暗嘀咕,我可是上过战场的人了,又有什么好再试一试的? 只不过,他心里倒也清楚,龙骧将军的提议,也是有些急迫之意,怕是知道局面紧急,加上之前被行刺、埋伏,心中有着计较,所以兵行险着,催着众人成长,也好尽快选出理想的继承人。 “说的也是,其他各方,还在经历平衡,直接威胁的荆州势力,一边要搞春日会,一边要摆脱埋伏的嫌疑,所以现在是练兵的大好时机,只是让这群新兵蛋子带兵,就算有人在旁边协助,恐怕也是损失不小,老师的遴选之法,成本真大,是真的急了……” 李怀正在想着,忽然脚下地面震动,周围墙壁摇晃,整个人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他猛然一惊,抓住桌角,但随后桌子也翻倒在地上,地面更是显现龟裂! “这是怎么了?地震?” 第四百九十三章 灾厄之择 “怎么了?” “地震!这是地震了!” “快跑啊!” 和李怀一样,在场的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然后立刻就陷入了慌乱。 而李怀的疑惑和迟疑,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和动作。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遇到了地震之后,他第一时间稳住了平衡,抬头一看,就见上面的屋顶上,有裂痕蔓延。 地面剧烈的摇晃中,更是有一根立柱松动摇晃,眼看着就要倒下来。 再一看,上面的屋梁居然也摇摇欲坠! 这般场景,一下子就让李怀惊醒过来! 他立刻就意识到,眼下这个宴会所在的屋舍,因为颇为宽敞,里面有不少立柱和屋梁,而梁柱和立柱都是实木、山石所制,厚重结实,平时作为支撑,足以让人放心,可现在忽然摇晃,无疑就成了危险的源头! 至少李怀只是用眼睛一看,就能大致估算到,自己这胳膊腿的,就算自小打熬筋骨,也经不起这么一砸,脑花都能给砸出来! 于是,他本能的就要往外面跑——就像其他人一样,那些方才伏案写作的,这会也都是惊呼着起身,然后一窝蜂的朝着门外蜂拥而去! 就连众多仆从、女使,也不例外,尽数慌乱起来。 可李怀刚刚迈出脚步,却是悚然一惊,回过神来,一转身,朝着龙骧将军跑了过去! 要知道,李怀随着龙骧将军一同南下,对其人的身体状况是十分了解的,别看现在其人面容红润,似乎并无大碍,甚至好些个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不知道将军受过伤的,还以为其人并无异样呢。 但实际上,龙骧将军本就伤在要紧之处,这一路上又是风餐露宿的,伤了根本、亏空了根基,其实是大病前兆的迹象,好在及时归来,能就医弥补,控制起来不复恶化,但病根未除,一身功夫已然发挥不出来,还经常乏力,当下这种情况,将其扔在这里,毫无疑问会出问题! 毕竟按照方才的观察所得,李怀基本可以确定,这次宴会考核,自家老师并不打算让气氛太过严苛、严肃,有意要减少压力,因此除了众多收发试卷的仆从,负责保护其人的侍卫不多,而且一进来就分散各处,当下这种情况,考验人心本能,不能指望人人逆行! 而自己这个弟子,若是此刻不有所表现,不说事后风评和责任,就说自己心里这关,就过不去! 往前面看去,果然看到龙骧将军有些狼狈的起身,虽然不见焦急,但明显是因为事发突然,身子骨有些承受不住。 周围几个侍卫则正在快速靠近过去,只是这些人的运气并不好,刚走两步,就被接连落下来的碎块给阻断了前路。 其中有人,更是直接被一根立柱砸中了半边身子,踉跄两步之后,就直接趴到在地。 “真是要小心啊,一个不小心就要跪!” 李怀嘀咕着,一个转身,躲过了砸落下来的一块大石头,然后长松一口气,又加快了脚步。 而前方,视野中的龙骧将军,在注意到李怀的动作之后,也明显送了一口气,并且艰难的挪动身体——他的速度很快,但要维持这种快速,以及身子的灵活性,是十分耗费体力的,还有可能撕裂伤口。 “关键时刻,还是得看我的啊!” 李怀这么想着,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只是情况,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顺利,这边李怀刚有动作,朝前面这么一跑,那边耳边忽有风声破空,然后是阴影遮顶。 前面,龙骧将军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吃惊。 不好! 李怀心头一跳,抬头一看,顿时咧开了嘴,惨叫了一声。 黑暗过后,他重新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个又一个正在挥舞长剑的壮汉。 显然,时间已经倒流。 “这次我要做好准备!” 他心里念叨着,而后整个人紧绷起来,时刻做好了准备。 至于其他的事? 在李怀不出声改变的前提下,无非是全部再重演一遍罢了。 但不同的是,因为时间更加充裕,加上刚刚险死还生的经历了一番——实际上,如果不是能够回溯,他可就是真死了——所以这一次,李怀能够更加冷静的思考和应对,他迅速规划好了这次的行动计划,以及撤退路线,在心里印证了两边之后,有了一个初步计划。 另一边,当龙骧将军将他的“好消息”说完,一切又像是之前那般,在一片摇晃和惊呼中,李怀逆流而行,动作娴熟,并且险之又险的躲过了落下来的房梁——有过一次被砸的经验,李怀这一次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以躲避的更加及时灵活。 他就这么走着,早几位侍卫一步,来到了龙骧将军的身边,然后一把抓了过去,扶助了这位将军,随后不退反进,带着龙骧将军朝着内里走去——最里面的内室,其实还有一扇门,而且算起来距离更近。 另一方面,李怀在竹林中也看过建筑相关的杂书,知道大周建筑的一些习惯,这才有了这般决定。 这时候,其他几个侍卫正好聚集过来,便要接过龙骧将军。 “你们不要着急,来一个人帮我架住老师,其他人去拿桌椅挡在两边,为老师遮挡,我们从内室后门走出去,那里当有桌椅遮挡,过去一个人,提前搬开,不要挡路,做出一条直线,记得,要也要注意自身安全!” 那几个侍卫本就在这混乱的环境中有些慌乱,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只是凭着职责和长久以来的习惯,要先去保护龙骧将军,但几个人各自为战,根本没有一个完善的思路和对策。 现在听到李怀在急切中的吩咐,就像是立刻有了主心骨一样,马上就领命而去。 但即使如此,在混乱的环境中,并且不断有东西倒下、落下的环境中,要走出去依旧不容易,最后还是有两个侍卫为了保护龙骧将军和李怀,而被砸伤了,好在都不是致命伤。 而因为建筑材料和结构上的特性,内室的结构更加坚固,所以他们进入内室,再从后门出去之后,算是暂时逃脱。 不过,等几人脱身出来之后,身后就是一片崩塌之声,李怀不用转头都能猜到,怕是刚才那屋子塌了。 只是没时间给他感慨,碎石中,李怀的脚崴了一下,却根本顾不上检查,就闷着头,带着龙骧将军便快速疾奔。 “这下子,可是要糟了!”奔跑之中,龙骧将军叹息感慨,“这天下的平衡,怕是要乱了。” 李怀闻言一愣,但马上就明白过来。 “天人感应之说?”他低语起来。 龙骧将军则默默点头。 第四百九十四章 你若是真历过战场…… 随着李怀等人冲出来,地面的晃动也平息了许多,最后趋于平稳。 李怀松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扶着龙骧将军来到了空旷之处,才稍微放缓脚步,并且顺势朝着身后一看。 就见方才众人齐聚的那座屋舍,已是半边崩塌,只剩下内室的一部分还挺立着,但也已是残壁断垣,处处破损。 回忆不久之前,此处还是一片热闹,结果转眼之间,就成了这副模样,让李怀不得不感慨,这自然伟力之恐怖! 尤其是在他的视线尽头,正有几块碎石被人推开,然后几个浑身是血的壮汉勉强爬了出来,然后趴倒在地上。 “将军!” “主公!” “您没事吧?” “主公恕罪!” “我等来晚了!” 另一边,众多呼喊声中,二三十个侍卫呼呼啦啦的跑了过来,既没有阵型,也没有章法,脸上更满是惊慌失措的表情。 “快!聚集人后,但凡身上无伤,或者没有致命伤的,都过去救人!”龙骧将军深吸一口气,给旁边的侍卫下了命令。 而后龙骧将军则是一转身,又对着几个侍从吩咐起来,让他们去后院找到夫人和诸多血亲等,一番安排之后,众人迅速离开。 “受伤的几个人,先去治疗!” 待众人各自领命,又有人过来说道,当下这局面还不清晰,说不定还有余震,所以请龙骧将军要小心,最好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这种情况,拿来有什么安全之地?”龙骧将军摇了摇头,“我看此处就不错,还有我这学生在旁边守护,安全得很!” 那出言之人立刻低头认罪,说是自己护卫不周。 “事出突然,我怎么会责怪你?”龙骧将军摇了摇头,“且去吧,看看夫人那边如何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伤亡情况!”话音落下,他抬起手招呼着,又将几个人叫了过来,“立刻快马前往军营,让那边将各处营地的损伤情况上报给我,若是有营地损伤太重的,无需等我命令,就地修整,先让兵卒们不要居于屋寨之中,别忙着修盖!” “诺!” …… 这一番吩咐下来,龙骧将军不疾不徐,也没有见有多少慌乱和担忧,就将这局面理清,而众人见他指挥若定,所下达的命令更是条理分明,一个个就都安心下来。 “将军,您是否要去后院看一看?”这时候,又有人过来问道。 “确定夫人安危,第一时间告诉我!”龙骧将军神色严肃,“然后把人带到空旷之处,我等会便要过去,但现在还有事要交代。” 摆摆手,将那人说退之后,龙骧将军转过头,看着李怀,郑重道“你方才反应及时,心中还有老师,为师自是欣慰,也见了你指挥若定的一面,果然是识别三人,当刮目相看,但这些称赞之言,为师不愿意说的太多,因为未来你会听到很多,但眼下最关键的,是这件事之后,会造成的影响,那天人感应之说,早就大行于世,此番震荡,若只是荆州一地还好,虽说我等必有损失,但都还在可控之中,若是遍布多州,乃至连绵天下,那可就是灾祸了!” 李怀也是郑重点头,脸色同样凝重。 天人感应之说,这个学说,李怀在穿越前就知道了,而且查过相应的资料。 在查资料的时候,他当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什么源流、又有什么影响等等,可等查完资料,这具体的内容就记得不多了,只是其中的关键和核心,却依旧记得清楚—— 这其实也不用怎么记,因为但凡对历史有些了解的,看过史书或者电视剧的,其实都有印象。 无非就是说,要是有个什么流星日蚀、地震天灾的,那可不是无缘无故就发生的,都是因为统治者的种种行为、品德引来的,是上天的警示和惩罚! 如此一来,自是能够靠着这个办法,来作为约束。 实际上,按照李怀搜集的资料来看,这天人感应之说,一方面是古代帝王、统治者为了增加自身权威,以及政权合法性的一种做法,但随着后世发展,渐渐地也成了朝臣、武将等势力,用来制约皇权的借口,里面混杂着诸多权力斗争,其实十分复杂。 “大宁那边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凡有个什么动静,那些个文官就要找到皇帝嘀咕一阵子,与之相对应的,就是但凡有个什么大胜,皇帝就要祭天……算起来,等老师这边的事告一段落,我也该去祭天了,皇帝那边还等着呢,这可要比什么春日大会气派多了吧?那个所谓春日会,不去也罢!只是这边的世界,不像大宁那般唯物主义,掺杂着诸多玄虚,也不知道天人感应之说,是否还要变种、延伸……” 他在心里思量着,却见龙骧将军面色凝重,不由问道“老师,当下还不安全……” “这件事你必须放在心上,为师只说关键,”龙骧将军点点头,站直了身子,“朝廷权威不再,本就是多事之秋,只是靠着那司马烨的威名镇压下来,现在若是有人借机发挥,那平衡一破,兼并立起,留给荆南的时间,可就不多了!” 李怀闻言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原本为师想要缓缓而行,让尔等逐渐掌握军争的想法,也是要改一改了,这里提前给你透露一番,”龙骧将军深吸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另外,为师要跟你说清楚,你的那篇文章虽然写的不错,也写到了点子上,但和其他几篇比起来,就有些保守了,所以最后到底是谁人执掌兵马,是要看最终的结果,为师不会徇私。” “还望老师秉公而行。”李怀点点头,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免奇怪,他自觉地自己所写,已然不错,不仅有展望,还结合了大宁那边的经验,融入了诸多实际操作上的注意要点,难道其他人也有类似经历不成?怎么到了老师口中,反倒变成了偏于保守? “你当知道,你所说的那些个策略,若是真的上过战场,指挥过几千人、上万人的大会战,那自是在理,可实际上的战场,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龙骧将军接下来的话,就为李怀解惑了,“所以,比起你的策略,其他几个人的,或许有些太过激进,但却足以展露其心,至少旁人一看,会称赞他人,觉得你偏于保守,因此这最后如何,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的!” 李怀听到这里,顿时哭笑不得,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老师,我是真的知会过的! “不过,最多几天,你就有证明自己的机会。”龙骧将军似是想要安慰李怀,“等伤亡清点过来,兵马整顿之后,为了平复此番地震的人心,就是尔等各自统领,出兵之日了,到时候,你亲自领兵了,或许能让其他几人看看能耐!” 李怀听罢,表情古怪,但心里却大致猜到了,自家老师的打算。 “只是这般计划,莫非不会分散兵力?而且也不利于整合啊!” 想不通,他索性不想,毕竟龙骧将军战阵经验丰富,又在南边经营多年,肯定比自己清楚局面。 正好这时,惊魂未定的王氏被人搀扶着过来,一见龙骧将军,立刻加快脚步,眼角含泪的扑了过来。 龙骧将军抱住妻子一阵安抚,又说了几句之后,王氏便一脸感激的朝李怀看了过来。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一言不合就要包办婚姻? 龙骧将军将方才的局面,大体的说了一遍,王氏的情绪、表情,随着将军的话语而起伏不定,经过了几次巨大的转折,从最初的担忧、惊恐,到最后的庆幸和感激,整个过程,大起大落,很是耗费精神,最后脸色都有些发白,脚下差点没有站稳。 等被龙骧将军扶助之后,王氏就对着李怀道“怀儿,这次多亏了你,我是知道当时的情形的,何等危险,便是我,方才若不是中心奴仆舍命掩挡,此刻怕也是不能站在这里了,而你老师这身子,若不是有你护持,更是凶多吉少啊!” 她的话语中,全是浓浓的关心与感谢,更满是庆幸。 李怀如何能够居功,赶紧就道“这本就是弟子该做的事,师娘客气了。” “正是如此,”龙骧将军也笑了起来,“这小子当初在荆州,若非为夫护着他,还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你也无需这般,这个徒弟的心性,我自是清楚的,这也在意料之中。” 若非您老人家看重我,那文庆等人,岂会一意欺侮? 李怀在心里吐槽,但想来男人在自家女人面前逞威风、表强悍,那都是传统技能,更何况还是自家老师,他这个做弟子的,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拆台不是,于是便就在旁边笑着看着,只是不远处,还不时有碎物落下,乒乒乓乓的,很是不应景。 但这说话的夫妻两人,显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这话倒也不错,王夫人那边如何不好说,可李怀却是清楚,若不是自己来了一个回溯,那自家老师可能就真交代在里面了,所以自己这个功劳,还是可以算一算的,对于诸多表扬,他表示心安理得。 但那王氏听着自家夫君说了两句,就低头道“还是夫君见识广,妾身妇道人家,想的不够周到,先前夫君便说了怀儿的诸多有点,妾身却不以为然,如今想想,真是不该,有这等好儿郎,正是我家侄女的良配,既然如此,不如便将这事定下来吧,也好让妾身心安。” 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顿时就是一安静。 李怀满脸茫然。 怎么回事? 怎么说着说着,莫非就要开始给我相亲了?这是哪跟哪啊! 莫说李怀了,便是龙骧将军也是一愣,而周围跟着的几位仆役、护卫,也是眼神飘忽。 忽然,将军看了李怀一眼,一笑,道“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不忙一时,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将此次天灾之事平息,至于其他,娘子放心,为夫总不会忘了的。” 王氏却有些不满,道“你我安稳,虽有小恙,总是什么大灾,而怀儿此番立下大功,你当赏罚分明,岂能用借口推脱?” 龙骧将军笑容不变,只是道“怀儿乃是我的弟子,我在他身上耗费诸多心力,岂能让他吃亏,只是眼下诸事事未平,说这些,有些人会有年头,为夫知道,你也是心中不定,想要有所表示,这是人之常情,但安抚人心才是要务,另外,你看怀儿,他亦是心中不宁,这时候与他言及,并不合适。” 我心中不宁? 我可根本不知道眼下这是何事!怎么一言不合,你们就要包办婚姻!我想是那么随便的人吗?这书是无女主好不好! “+1槽点。” “旁白君,你给我出来,无缘无故的,你给我加什么槽点?你也知道,我在大宁那边,可……可……好像也是包办婚姻……” 他想起大宁那边的情况,心中就是一阵……呃,总之,事情太突然,他需要静静。 另一边,龙骧将军见王氏显然还有话要说,就摆摆手,道“为夫虽然是怀儿的老师,算是他的半父,诸多事情都能做主,但怀儿还有个叔父,那也是个厉害人物,便是为夫也是十分佩服的,怎可不告而行之?” 王氏听到这里,才有些安宁下来,颇为不情愿的点点头。 李怀在旁边也松了口气,随后心里便感到一阵古怪。 须知,他可是与老师可是交了底的,自己乃是当朝颠覆组织的要员,从某种角度来说,可以说是那组织合法性的根源所在,由此可见,就算没有明说甫叔的身份,老师也肯定猜出来甫叔的一些根底了,那现在的这般说法,十有**就是个说辞了。 一念至此,李怀这心里就有底了。 正好这个时候,这地面又晃动了几下,又是几声惨叫从不远处传来。 龙骧将军深吸一口气,顺势对身边的仆从和护卫道“带着夫人去安全之处,其他人随我来。”话落,又对王氏道,“我那几个族侄,还有你的几个本家侄子如何了,还不甚清楚,也不用在这里纠缠了,先去避难。” 王氏这才作罢,被几个侍卫护送着,朝着院外走去。 这一阵晃动来得快,去的也快,显然已经是余波,在一阵摇晃之后,便趋于平稳。 龙骧将军看了李怀一眼,道“方才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王氏乃是大族,难免会有联姻之举,你是为师的弟子,这次又表现的出色,你那师娘动了心思,也是寻常,只是要与王氏联姻,不是那么容易的,虽能一步登天,但若是不能有自己的根底,最终便会被其反噬,沦为傀儡,所以当务之急,你不该记挂着这些,还是先等着去征伐诸獠……” 说话间,已经有众人匆匆而来,将周边的损失汇报过来。 毫无疑问,此次地震绝非小事,波及面很广,只是长沙城中,就有诸多损毁,死伤更有不少。 “立刻安排人手去维持秩序,救治伤患!” 龙骧将军眉头紧锁,吩咐下去。 李怀听着那汇报,便已经知道,众多死伤之中,有好些个并非是死于屋舍倒塌、碎石砸落,反倒是在逃难、奔跑的时候相互踩踏,有了伤势,后来又因为医治不及时,接连身亡! 这还都是百姓,更不要说那人口密集的军营了…… 李怀正想着,那边就有几个兵卒疾步而来,为首的正是徐淄,他一见龙骧将军便满脸焦急的拱手,却没有禀报。 “随我来!”龙骧将军见状,点点头,转身便走,同时对李怀说道,“你领着这些侍卫,在院中维持秩序,将之前参与考核之人,都一一清点。” “遵命!”李怀抱拳之后,就领着人去寻找起来,很快就见了几人,跟着又从废墟中挖出几个半残与死人。 见方才还神采飞扬的人杰,转眼便没了声息,李怀不免心有感触,感叹世事无情,只是他能做的有限,就算是回溯时间,在刚才那等局面下,众人与龙骧将军,他也只能挑一边救助,毕竟人力有时而穷,自己并无笔下主角那些个伟力。 “说到这个,这地震既然发生了,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原来的主角,毕竟这本来可不是出现在剧情中的内容,还有,荆南有这么大的影响,那荆州呢?此世既有玄学之力,这地震恐怕不光在舆论上影响天人感应,所谓春日大会,劝耕劝学,就有祭祀上天的环节,会不会受到影响?是否对气运有损?还有,这边事情了解,我得准备一下,去大宁参加祭天了……” 他一边指挥人手救人,一边盘算起来。 第四百九十六章 乱之兆 正像龙骧将军与李怀所预料,或者说,担忧的那样,这次地震,并非只局限于一个荆南地区。 三天之后,一个关于详细地震影响的报告,就被放到了荆州牧武前的桌上,边上还有两个谋士低头侍立。 这位荆州牧依旧是之前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但现在,他的头上却缠着一条白布,上面有血迹。 这背后当然有一个故事,是在地震发生的时候所造成的,与李怀、龙骧将军经历的情况大同小异,主要的不同点在于,这位州牧当时并不是在给什么人进行考核、监考,而是和自己的儿子、侄子们聚集在一起商议各种事项。 这些事情里面,既包括了对荆南的态度、对龙骧将军遇袭的应对,也包括了对聚集于荆州的那些使者们的招待,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马上就要展开的春日大会! 但就在这种时候,地震毫无前兆的突然爆发,让聚集在一起的武家众人,受到了最直接的冲击。 好在,当时为了保密和防止消息暴露,屋子里虽然没有安排什么人值守守护,但外面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站满了侍卫。 在灾难来临的时候,侍卫群体之中,当然爆发了混乱和恐慌,很多人选择了逃跑,但也有忠于职守的,最重要的是,关键是,武家众人许诺的职位和钱财发挥了作用,让一些鼓起了勇气,进来以命相救。 虽然,最后在废墟之中,还是埋葬了几个武家子弟,更将不少侍卫深深地埋在其中,但州牧武前,大公子武青,以及武显还是活了下来,只不过武前稍受了轻伤,武青身体健壮,不见有伤,那武显则是被砸伤了腿。 “真是流年不利,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是各方势力的使者聚集的时候,一个不好,只有荆州出了事,消息传出去,说不定会让有心人产生念想,那可就不妙了……” 这般想着,他的脸上浮现阴沉表情。 好在过了一会,就有飞鸽传书被送过来。 武前展开之后,看到上面所写的内容,不由松了一口气,但跟着眉头紧锁,等他放下书信,立刻就传令下去,让武青过来议事。 等那传讯的人走出门,又被武前叫住。就听这位荆州州牧道“将武显也叫过来吧,他的伤势,想来已经有所缓解了。” 那人领兵而去。 武前又看着桌上几封书信,陷入了沉思。 没过多久,又有人过来禀报,这次说的是各方使者的伤亡情况。 “怎么样了?”这下子,武前的脸色一下就着紧起来,“可有什么重要人物伤亡?” 那人也是干脆,直接就说道重点“益州来的那位使者受了重伤,但已被控制了伤势,其他几位使者都还完好,最多是轻伤、擦伤,只是他们的随从却死了不少。” 武前一听,半喜半忧,点头道“将城中最好的大夫、伤药都给我送过去,益州使者可不能出事,其他几位的伤势也不能疏忽大意,必须要全力以赴,明白了吗?” 那人点头称是,随后直接退下。 但旁边却有两个谋士欲言又止。 武前一见,直接道“二位都是心腹,我有什么事,都不会避着你们,现在你们有什么话,也但说无妨。” 两个谋士对视了一眼,随后年龄稍大的那个走出来,拱手道“启禀主公,此番地震来得突然,那些使者来自各方,固然关系到咱们荆州的颜面,只是这些人身份尊贵,当初来的时候,就安排的很好,每个人都住在有独院的屋舍,那屋舍也都是精心建造,很是坚固,这才能没有一个死去,最多只是重伤……” 武前眉头一皱,摆摆手,直言道“这些个铺垫就不用说了,直接说重点吧。” 那谋士便拱手道“此番灾祸,受创最重的,其实是城中百姓、布衣,这些人目前死伤不少,正需要救治,若是将大夫、药材都给那些使者送过去,一来,他们怕是用不完,二来,就拖慢了城中的救治,这些人才是主公的根基,若是放着不管……” “这是个问题,”武前点点头,直接打断对方,“我知道你的担心,这也是应该但有的,可春日大会召开在即,这件事是不能更改的,先别忙着进言,我知道你的意思,现在闹出了这等事端,但正因如此,更不能停了这件事,停下来了,旁人要怎么看我?更不要说,这本就是劝课农桑,要提升气运根底,一旦停下来,一切休矣!” 他叹了口气,最后道“前期的工作已经做好,为此投入了多少人力、财力和物力,你们是最清楚的,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当下要集中一切力量,先把这次春日大会办起来,其他的,都只能暂时押后了,好在也没有几日了,这件事情一过,便会全力救治百姓!” 那谋士叹了口气,拱手不言。 武前却是想到了一件事,继续道“对了,记得让人去将百姓的尸体都给运送到城外掩埋,每逢大灾之后就有大疫,若是不加以控制,扩散开来,影响了那些使者,又或者影响到了春日大会召开,可就不好了。” 说到这里,他见两人表情不快,就补充了一句,道“你们也不要这般,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若是此事成功,后续根基稳固,未来扩张,就有了人和基础,我治下的百姓,自是能够享受太平……” 说话间,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两位公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武前点点头,看向两个谋士,那两人立刻识趣退出,拜别离开。 等这两人一走,武青就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后面则跟着拄着拐杖的武显。 武青脸色红润,而武显则面色苍白。 “显儿,伤势如何了?”武前先是问了一句。 “已无大碍,”武显艰难行礼,“多谢父亲关心,不过当下还是大事为重,您将我们招来,必有要事。” 武前点点头,不在这件事上纠结,指了指前面的座位,让两个儿子坐下,随后就道“我刚得消息,这地震着实不小,波及荆州、益州,连荆南都受了影响。” “荆南?”武青眯起眼睛,“那龙骧将军是否……” “他无碍,听说被他的那个学生皇甫怀给救下来了,”说到这里,武前深深地看了两个儿子,“他的这个学生,着实是不一般啊,当初为父让你们看着点,结果呢?” 两个儿子都低下了头。 武青更是道“是我看走眼了,此人我一直记着。” “行了,这些都是小事,这等人物没有招揽过来,固然可惜,但终究无法撼动大势,我接下来要给你们说的,才是要紧之处!” 顿了顿,他深吸一口气,道“此次灾祸,可不光是地震,大江的中下游已经决堤,据称是淹没了几个城池了,那朝中已经有人借此发难,说是天子失德,以至于上天警示!这大乱,要来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春雷 三日之后,春日祭祀的日期,算是彻底定下了,便是后天。 实际上,这个日期,之前并无一个定数,因这春日祭祀本是按着节气来的,但最近几年天下渐乱,难以稳定,这固定日期便逐渐不见,不再规定一定要春分或者哪日,开始是看官府的意见和决定,看官府的大老爷,哪一日能腾出手来。 便是那各方而来的使者们,也都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不知具体时间。 如今,随着日期的彻底确定,庆典的招牌被竖了起来,各种设施加紧修复和建好——主要是位于城北,靠近江水的高台被搭建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诸多安保、安防方面的工作,所以这三日之中,此处忙碌不断,繁忙无比。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却更是多如繁星。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那突如其来的地震,不仅打乱了荆州牧武前原本的诸多计划,更是制造了非常多的新问题。 就比如眼下,众多工事正在忙碌,有诸多劳役在催促之下赶工,场面稍显混乱不说,配合着诸多监工的强硬手段,很多时候更显得有些血腥和无情——不时就能看到有监工挥舞着长鞭,催促和抽打。 而被打的劳役,往往是缩着脖子,不仅没有怒意,反而越发畏惧。 只是在场的众多劳役,多数都是光着膀子,瘦骨嶙峋的,又黑又弱,很多人胸前、背上,还都是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鞭痕,让人看着触目惊心,搬着一块块石头、木料,走起路来,摇晃蹒跚,所以尽管那些监工催促的十万火急,那些劳役也是咬牙拼命,使出了吃奶得劲,但工程进境依旧十分有限。 而在工事之外,诸多工程的外围地带,同样也不安宁,也有着一大批州牧府派出的吏胥、差役忙忙碌碌,只是他们却不是监工,而是负责驱赶——这些人,要将那些汇聚过来的灾民、流民,以及原本就住在附近的佃农给驱赶离开,防止他们在旁边,影响了大会的开展。 “真是让人没有想到,那位看起来也算是颇有气度的荆州牧,遇到了变故之后,立刻就卸下伪装,成了这幅模样,居然为了春日祭祀,将百姓给驱赶出去了,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靠近荆州的以作山丘之上,有一群人伫立着,为首的两人,正是穿着常服的北方来使、明镜之徒刘稳和一身道袍的沐云子。 此刻,刘稳看着远方一副热火朝天模样的工地,,不由摇头叹息“本来这春日祭祀,就是为了劝农,该是选择节气时召开,是让这田中之农忙碌的,现在居然为了召开,而将农人驱散,何等可笑!” “这才是真相,大难来时,方能去伪存真,”沐云子却是轻轻一笑,一点也不意外,“就好像你那小师弟,关键时刻,不仅展露出惊人的手段、眼光,更是勇气过人,逆流而去,护送龙骧南下,也有这州牧武前,过去看着颇有枭雄气质,还说他忠君爱国,爱民如子,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野心之辈,志大才疏,不过是仗着时局,有了一点基础,是站在风口上而已。” 听着此言,刘稳沉默以对,随后他没有谈及自己的那位师弟,而是指着远处道“这原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要让百姓离开土地,尤其是春耕之时,莫说是荆州牧,就算是皇都之人,都不敢轻易有这个念头。” “按理说,本来这也不是问题,不该有的步骤。”沐云子也看了过去,“偏偏一场地震,将这将这十几万人口的荆州城给震塌了小半,周边的城池、村寨更是损伤巨大,其他城池的城墙都是土夯的,自是比不过荆州,局面更糟。” 刘稳听着,点点头道“一场大难过后,无数原本的百姓流离失所,失了生计和土地,没了活命的粮食,沦为灾民、流民,便本能的、自发的朝着这荆州首府汇聚过来,而这一片地,位于河畔之地,土地肥沃而平整,自是上佳首选啊。” “这世上的事,背后本来自有其理,你又何必强求?”沐云子依旧微笑,“更何况,你看那武前行事,对我等这些使者这般客套,处处谦让,生怕怠慢,我等还是外人,而这些百姓,乃是他的治下,是子民,反而苛待,就知道此人其实难成大事,纵是为了志向,一时隐忍,也是天性薄凉,不可信也。” 刘稳沉默片刻,摇头叹息“我本以为那位州牧,会在城外搭建棚户,安置灾民流民,行方便之事,没想到他居然是倒行逆施,要加紧行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原因?我可不信,他真的那般看重一个祭祀庆典。” 说着说着,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到了沐云子的身上。 “不用试探了,其中却有缘故,”沐云子哈哈一笑,“我也不瞒你,这话承平之年是不能说的,要折寿、折损道行,但现在礼崩乐坏、祭祀不存十之三四,说一说倒也无妨,那武前的目的,十有**要落在一个阴司龙庭上,我观之,其人这次春日大会,名为劝课农桑,实际上是要祭祀上天,以正名分!” “正名分,阴司龙庭?”刘稳眯起了眼睛,他觉得这些说法,听着有些耳熟。 “这详细的,我就不能说的太多了,毕竟你既不算称王建制,也不打算割据一方,无非是依附于司马公而已,”沐云子收敛了一点笑容,“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觉得那武家为何要召集各方,甚至还派人去试着寻找北地才子?又为什么一直拖延?你之前,想着的,是那位州牧,要什么时候举行?” 刘稳沉吟了一下,最后道“没想到这么快,我还以为,那位荆州牧,要把这春日祭祀的日子,放到春末夏初呢,只是那时候,可是过了农时了。” 但随后,他话锋一转“先前一直没有公布具体时间,只是给了个大概的日子范围,那位州牧的想法,我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想要以此提振士气,同时展露自身威严,让各方诸侯正视。”他看向沐云子,“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他在等春雷!”沐云子眯起眼睛,吐出了一句。 话音落下,忽然清空中一身闷响。 “春雷?”刘稳不由一愣,心中若有所思,“此言何解?” 这一次,沐云子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天,默然不语。 翌日,大雨倾盆。 再一日,忽然风和日丽,高塔搭成,春日祭祀,启。 第四百九十八章 阴司坐龙 阴暗大地,无边无际。 这一片被黑夜笼罩的世界。 天空是灰色的,大地是黑色的,除了偶尔的一些留白,几乎没有半点其他色泽。 一轮灰日悬于天空,释放者光芒,居然还真的照亮了大地。 在这个单调的、近乎只有黑白灰两色的世界中,却还有诸多人影、活物,更有灰色、黑色和白色组成的庞大森林。 林中飞禽走兽俱全,只是个个神色迷茫,无论是兔子、松鼠,还是猛虎、豺狼,居然没没有半点活力,宛如失了魂魄一般,在那边缓缓前行。 但忽然! “嗷呜!” 一声狼叫过后,凶狠的黑色凶狼从旁边的草丛中飞扑出来,直接扑打在一头徘徊绕圈的猛虎身上。 那猛虎吃了一惊,从那迷茫之态中复苏惊醒,本能的回身反咬,但动作却慢了一拍,而后惨叫一声,已然是被那恶狼给咬到了脖子,而后猛烈的翻腾、甩动,更是挥动前爪,试图将那袭击的猛兽甩落下去。 只是那黑狼死死咬住不放,而且格外凶残,更显得灵活无比,居然能轻易躲闪,死死挂在那猛虎身上,任凭对方如何挣扎,就是不松口。 最后,那黑虎的动作渐渐缓慢下来,最终趴在地上,没了声息,被黑狼撕咬开来,大快朵颐。 奇怪的是,任凭这一狼一虎折腾的如何,那周围的走兽飞禽,无论是大的、小的、强的、弱的,居然还是一副迷茫徘徊的模样,丝毫也没有半点反应,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发生在身边的厮杀一样,连动物的本能都丧失了。 很快,那恶狼吃了个肚子浑圆,忽然抬起脑袋,朝着丛林看了过去,一双灰色的眸子里面,满是警惕和疑惑。 下一刻,破空声中,一柄方天画戟直接破空飞来,速度奇快无比! 那恶狼反应不慢,第一时间便有了动作,咧嘴就要吼叫,但等它张开了血盆大嘴,却直接被长戟贯穿了,而后“嗷呜”一声,趴到在地上,没了声息。 哒哒哒! 对面的树林中,显露高大人影,居然是个全身披甲的猛将,银色的战甲霍霍生辉,他大步流星的走出来,将方天画戟拔出来之后,擦了擦上面沾染的白色血液,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老虎与恶狼尸体,目光凝聚在狼身上,咧嘴笑了起来。 “好一头畜生,灵性浓郁、血气鼓荡,正好拿回去给太祖、太宗享用,也好再拖延些时日!” 说着,他弯下腰,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将那恶狼尸体背上,又迈开大步走了回去,整个过程,都没有盯边上猛虎一眼。 而周边的诸多飞禽走兽,同样没有什么反应。 那猛将带着狼尸,一路疾驰,速度居然比骏马还要快上几分,很快就跨越了森林。 前方,一座巨大城池赫然在目! 这城池占地广阔,居然一眼看不到边际,光是城墙就犹如长城一般。 等走到近处,更是发现城墙高有几十仗,城墙头上旌旗招展,每一面旗帜上,都有一个“李”字。 “贞阳侯回来了!” 这时候,城墙上有兵卒见到了正在靠近的猛将,立刻呼喊了一声,随后那面看起来又黑又重的城门,便在嘎吱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那猛将贞阳侯背着狼尸,迈步走去。 只是在路过城门的时候,稍微停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 便见那扇门的上面雕刻着两个字—— 唐城! 不过,这两个字虽是刻上去的,眨眼的功夫却是飘忽不定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见此情景,贞阳侯眉头一皱,最后叹息一声,继续前行,只是嘴里却用微不可查的声音说道“如此情形,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无中兴的机会,若是没有,那终要化作黑土。” 话音落下,其人快步前行,穿街过道,径直前往称之最中央—— 那里乃是一片连绵宫室,同样看不到边际,只是却如同那城门上的字一样,飘忽不定,似乎有一部分即将消失不见。 而沿途的街道上,却是空空荡荡,除了站岗、巡查的兵卒之外,居然是一个住户也没有! 这贞阳侯一路疾行,很快就抵达了宫室,就有侍卫过来询问,他说明了来意之后,那侍卫便道“侯爷,鲁王正在殿中,这灵性供奉,还是不要让他看到的好。” “鲁王?”贞阳侯本来迈步欲走,闻言却停下脚步,眉头紧锁,“自从他的不肖子孙认了那叛逆为主,他的祀位就已经转到了叛城之中,如何还敢再来?不怕被我等宗室耻笑吗!” 那侍卫就道“听说是阳世的逆宗有人祭天正名,要让五位至尊过去见礼。” “见礼?嘿嘿!”贞阳侯冷笑一声,“没想到啊,这叛逆一家无君无父无父无子,无耻至极,其子孙后代亦是这般,一个叛逆宗室之后,祭天正名,这本就是有不臣之心,对其叛朝不尊,居然还有脸提到我唐室?” 说着,他将那狼尸递了过去,吩咐了两句,然后就登上台阶,朝着前方的正殿走了过去。 很快,抵达大殿之外,让人通报了名号,便被准寻入内。 这大殿之中,已有不少人,最里面乃是五座高台,每一个高台,都有九十五级台阶,台阶两边有诸多花纹,台上有龙椅,各坐一人。 自左边起,第一位,坐着一位容貌严肃的老人,不怒自威。 第二位,则坐着一个英武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眉宇间有一股英气,为唐太宗。 第三位,坐着一个儒雅男子,看着不过三十多岁,亦有威严,只是面容上萦绕愁容,为唐中宗。 第四位,颇为瘦削,坐着的也是四十岁多的,只是神色木然,眉宇间满是悲戚。 第五位,略显臃肿,低着头,默然不语。 两边分立几人,粗略一算,该有三十多人。 在五座高台的正下方,还站着一人,正拱手说话。 贞阳侯进来之后,冷哼一声,道“鲁王殿下,你此番过来,也该说收那叛逆一朝如何了,听说眼下阳庭风雨飘摇,已是分崩离析之兆了,他们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 第四百九十九章 亲爹 听闻此言,那台子下方之人转过身来,见了贞阳侯后,苦笑一声,没有分辨,只是道“今时不同以往,天下将乱,若真是要起新朝,我等……须得早做打算。” “谁人与你同称?”贞阳侯冷笑一声。 那鲁王还是苦笑,却不多说什么了,收回目光,朝着高台上看去。 最终,坐在第一位上的老人叹息一声,道“你便回去,我等知晓了,自会派人过去。” 鲁王一听,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朝着五座高台行了行礼,在一道道不友好的视线中,快速离去。 等人一走,贞阳侯却对那一位座椅上的老人道“太祖,鲁王教子无方,其后代数典忘祖,可见其人亦不足信,何以要应下?” 那第一位老人叹息一声,没有回应。 倒是坐在第二位英武男子道“如今国朝式微,局面不好,经过屠杀之后,连留存于世的血脉子孙都不多了,这其中又有许多为了躲避,不与后代明言身份的,以至于好些个人,亦不会祭祀祷告,我等无从知晓阳间之事,便是知晓,也不全面,毕竟好些个族人东躲西藏,知道的东西,往往不如旁人,这种情况,还是要靠着参与这些事,来搜集消息的。” 说着说着,这英武男子的身影,忽然一阵模糊,其话语也有一阵子不清晰,更是发出了阵阵闷哼。 台下众人见状,都是神色焦急。 几乎是在同时,坐在第一位的老者也是闷哼一声,身形模糊起来。 见状,众人又是一番焦急。 那贞阳侯急忙道“太祖、太宗,方才我便抓了只觉醒了灵性的血食,正新鲜着,让人处置了,送过来吧。”随后不由分说,找了侍卫吩咐了几句。 高台之上,那位英武男子身形重新凝固,这时说道“这些事无需担忧,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要搞清楚阳间龙庭的局面,不说能否复起王朝,而是抓住机会,重建族脉,若是武氏周朝崩溃,那原本对我等血脉的追杀与根除也就能结束了,那几个不肖子孙也该公开祭祀了,如此一来,你等在这阴曹龙庭中,便能脱去束缚。” “但如此一来,诸位至尊……”贞阳侯却是眉头一皱。 “我等既承天下,便该有所觉悟,”那第三位至尊缓缓开口,“更何况,打天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自古以来,想要复兴,又有几家能成?” “不说这些了,说了无数遍,又有多少用处?”英武男子出声,其他人包括了那第三位至尊,都恭敬的低下了头,听他指示,“关键还是要寻得关键,李琦父子……” “我等在,太宗有何吩咐。” 分立两边的众人里面,立刻走出了两人,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后面跟着一个中年男子。 “由你与李乾去观礼吧。” “遵命。” 英武男子又道“贞阳侯。” “孙儿在!”贞阳侯上前两步。 “你同去。” ———————— “如今在阳世活动的,多数都是你与你子之后吧。”行走在灰暗、安静的街道上,贞阳侯忽然问了一句。 此刻,与他同行的,正是李琦和李乾父子。 距离他们从正殿中走出,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得到了命令的三人,此刻却不是往城外走,而是在那庞大的宫室之内,朝着更深处走了过去。 “正是,”老者李琦点头,“当初武氏作乱,武家兄弟围杀诸位兄弟,我亦难逃,但关键时刻,有忠仆愿意用自家妻儿掩护,我便将怀有身孕的侧妃送出,最后李琦得活,在外还有七子,也有两人存活。” “很好,如今在中原北方活跃的那个,是你哪个儿子之后?” “那是七子的庶子之后。”李琦叹息了一声,“他是在外存活的两子之一。” “原来如此,”贞阳侯点点头,又看向跟随在李琦身边的中年人李乾,“听闻如今有不少人打着旗号要兴复我朝,这些人拥立了真龙血脉,这个血脉……” “当是我的儿子,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李乾点点头。 “不知道是哪一个?”贞阳侯闻言一愣,不由停下了脚步,先是看看李乾,又看了看李琦,笑道“襄阳侯,你的这个遗腹子,还真是非同凡响啊。” 李琦笑而不语。 贞阳侯好奇之下,便问其故。 李乾则坦然说道“我当初隐匿行踪,但也知道自身所肩负的责任,便以传宗接代为己任,利用隐匿起来的皇室钱财,在天下各州以各个名姓置办了院子,并且都留下了血脉,安排了心腹看管、培养,最终从中挑选出一位可堪大任的,然后再加以培养,集中全部力量,令其再起!”他的脸上带着坚毅,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味道,“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不能让祖宗失位!” 刘琦欣慰的点了点头。 贞阳侯却是张口欲言,最后还是道“可如此一来,你诸多子嗣里面,岂不是只有一人,才得……其他的那些,就隐姓埋名?另外,如今可是已有合适人选?”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他们既然生在帝王家,天生就该承担责任,至于合适人选,最近祭祀,已有人通报,出了两个不错的,”李乾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一个在江左,一个在川蜀,我留下来的几个心腹,已经做好了准备,要全力支持这两个。” 贞阳侯就道“一旦支持,就会有痕迹,当今天下尚有隐患,过早暴露,不一定是好事。” “侯爷说的是,我那些心腹也有谋划,准备在荆州那边,推一个子嗣出来,那子嗣有些名号,纠缠不小,能牵连荆州的名士和兵家,甚至与其他势力也有牵扯,以他吸引旁人注意,当可遮盖一二,”说到这里,李乾也是叹息了一声,“只是可惜了此子,也算有能耐,只是所在位置不好,再加上他既是我的血脉,便该有所觉悟,当年我为了此事,也是以身做饵,被乱刀砍死,才能保住这些子嗣血脉,如今,换做他们了,事后,等子嗣来阴,我当赔罪。” 刘琦则道“早死未必是坏事,这责任承担起来,也不见得是好事啊。”言罢叹息。 贞阳侯想要说什么,最后只是摇摇头,化作一句“尔等生不逢时啊。” 话落,几人停下脚步。 前方,一座大鼎赫然在目。 第五百章 忠心不二的忠 这座鼎,无比巨大,充斥着三人全部的视野,粗略一算,居然比之前议事的那座宫室还要大上几分! “这便是立国之鼎吗?” 李乾深吸了一口气,仔细的看着,目光中带着一点贪婪。 “你还是第一次见到吧?”李琦看了儿子一眼,“不错,不过……时间不多。” “我们尽快前往,不能耽误了时间,那叛逆一族此番邀请,固是不怀好意,是让我等看其威势与前路,但同样也是一次机会,让我等能一观阳间局势,毕竟如今失了天下,这立国之鼎便难以再观全局,而他叛逆一族却可以借此观全局,我等此番过去,了解了天下局面,也好再做打算!”贞阳侯说了一句,便迈开步子,当先走了过去。 李琦点了点头,也随着前行,只是稍稍落后的两步,只是走着走着,他却忍不住低语道“父侯,此次立名的,既然是他武氏,以儿臣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毕竟他子孙自立,岂不是自相分裂?儿臣还听说,此番要立名的,似乎还是武氏远亲,不是篡位那一系的……” “话是这么说,但那是太平年间的说法,”李琦摇了摇头,“当下这局面,又有另外一番计较,太平年间,天下一统,若是有子孙自立正名,那就是分散血脉,是削弱自身,内卷自耗,自是坏事,但眼下这天下有分崩离析的势头,那武氏首当其冲,被权臣架空操纵,未来一旦天下有变,立刻就要失位丧格,整个皇室更有可能被屠戮一空……” 说到这里,这老者冷笑起来,满心蔓延皆是痛恨与幸灾乐祸,毕竟当初他只是个不入流的皇子而已,还不被其父看重,本就出继承序列,不敢有什么奢望,结果因为皇室被篡,只是因为自身血脉,就近乎被屠戮满门,自身更是惨死,那动手的固然是投靠武氏的小人,但真正的仇人,毫无疑问正是如今的皇室武家,看到昔日仇人也沦落至此,哪里能不高兴快慰? 李乾倒是听出了这话外之意,于是皱眉道“如此说来,若是这武氏叛逆还是铁板一块,又或者没有其他人分裂立名,那一旦那司马氏篡位,或者其他大变降临,等于是一下子就被打落深渊,可若是有其他子嗣格局一方,乃至立国称制,就等于是强行续命了?” “可以这么说,”李琦回过神来,“正所谓狡兔三窟,那武氏之人,如今肯定不止把持一处,等会到了地方,见了相熟之人,询问一二,你就该知道大概局势了……” 说话间,这父子二人跟随者贞阳侯走到了那巨鼎的跟前,就见前者猛然一抬手,方天画戟便被他高高举起,而后李乾感到天旋地转,三个人竟是腾云驾雾的飞了起来,直接来到了那巨鼎的上方。 他倒是没有惊慌失措,毕竟都是死人了,还有什么好惊讶的 顺势往下面一看,李乾就看到那鼎内居然是另有乾坤,隐隐能看到云雾缭绕,又能看到山河湖泊。 这下子,李乾才露出惊异之色,转头看向其父。 “定国鼎,定的是气运,是国格与国祚,彰显的是山川社稷,是万里河山,只不过咱们李氏失了天下,这鼎也就只能徒有其形,不得其神了,眼下唯一的作用,便是沟通多地,不被彻底隔绝了。” “沟通多地?此为何意?” 李乾话音落下,就听贞阳侯道—— “定住心神,该走了!” 他一句话说完,三人所乘坐的云雾急速下降,转眼就入了那鼎中,紧跟着,一股奇特的感触浮上心头,仿佛有清凉的威风吹过来。 这种变化,让李乾神色一变,他抬起双手,看到原本会暗色的皮肤,慢慢恢复了光泽,再看身上的其他地方,也似乎逐渐恢复了生前的颜色。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定国鼎,还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贞阳侯就道“这可不是起死回生,而是万民之念作用在身上,这定国鼎定下的气运,而气运是什么?是人心所向,当年国朝享有天下,万民之念源源不绝,整个阴司之地也是王土,便有森罗万象,我等身陨之后,来到此处,有如阳间,但现在却是日渐衰退……” 李琦也道“你乃是遗腹子,为父当年早死,你随着你母长大,而其时武氏追杀皇族血脉,在天下之间几无立足之地,诸多势力更是被连根拔除,正经的皇室成员不得不隐姓埋名,诸多拥护之人,也被迫转入地下,从此不为人知,让咱们在阴司之地也失了民望之念,所以等你为了大义而献身归来,就不曾见过民念之妙了。” 说话的时候,前方灰色雾气宛如帷幕一样被贞阳侯用方天画戟拨开,落到了下方。 顿时,天下各州之景象,瞬间映入眼帘,宛如整个世界都成了一张地图,山川乞伏、江海汇聚,城市聚居,森林覆盖,就像是一片微缩的景观。 “鼎中天下?”李乾转身看向其父,后者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回应。 前方,一座悬浮于空中的高台上,已然站了不少人。 李乾没有多问,但也知道那里应该就是目的地了,果然,贞阳侯长戟一指,三人就朝着那边过去,只是到了半途却被拦下来了。 “还望几位说明身份来意。” 那人踏空而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连从来没有来过此处的李乾,都看得出其中刻意针对的样子,但形势比人强,他自是明白这个道理。 “让李绲来!”贞阳侯冷哼一声,没有理会那人,“又或者我等现在转身离开!” 那拦路之人轻轻一笑,神色从容,道“在下司马忠,忠心不二的忠,几位该是知道的。” 贞阳侯顿时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人,咧嘴笑了起来“难怪你如此嚣张,这么说来,此次聚集,召集我等来的,不是他武氏,而是你司马氏?” 第五百另一章 后人不争气啊! “贞阳侯这话说的,未免有些武断了,我司马氏可是忠心耿耿,而且我等治春秋而传承,最是看重忠义,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想来李氏当政的时候,对此也该是清楚的。” 那司马忠微微一笑,从容应对,神色如常。 “那你拦在此处,又是什么意思?我等可是受邀而来。”贞阳侯眯起眼睛。 “这个我等自是知道的,还望稍安勿躁,但今日来者众多,但大部分都是在阳世有些个地盘的,如几位这般的,还是比较少的,”司马忠仿佛看不到贞阳侯要杀人一样的眼色,自顾自的说着,然后恍然道,“是了,要是算起来,李氏中也是有人的,那在北方流窜的李罡,似乎和李氏有些联系,还算有个根基,只可惜啊,他终究只是个旁系,出身青州,祖父为吏,父为游侠早亡,随族中叔父长大,这个,怕是他就算立足了根基,也不一定能彰显李氏吧?” 说着,他轻笑一声,拱手道“看样子,诸位确实是等得急了,在下不好耽搁,这就去请示,还望几位稍待,可千万不要回返,毕竟当下这天下间是个什么局势,也不好探查,能一眼观全局的机会有几个?大争之世,若是慢了一步,可就步步慢了……” 话落,转身离去。 贞阳侯却已是气得额头上有青筋浮现,但生生忍住,只是等人走了之后,才长吐一口气,然后哀叹一声。 那司马忠离开之后,李乾忍不住嘲讽着说道“好一个忠心不二,这司马忠不正是那司马烨的叔父吗,听说如今架空了叛逆武氏的,就是那个司马烨,也难怪他会如此嚣张,还敢将我等拦在此处。” 李琦也冷声说道“这司马家当初侍奉国朝的时候,也是恭敬有礼,但等武氏篡位了,他们却也是拥护得紧,现在居然还有脸说忠心不二!” 听得他出声,贞阳侯忽然想到一事,扭头问道“方才这背住狂主提到的那个李罡,是否便是当初流落在外的两子后裔?这个司马忠固然可恨,但他这时候能提到的,能被阴司知晓的,绝对不简单,哪怕只是暂时流窜,那也该是有一定能耐的,虽说他方才说了一些个其人背景,但要隐藏身份,编造一些卷宗不断难,若是如此,或许……” 这话说到一半,就无法继续说下去了,因为贞阳侯已经注意到了李琦脸上的尴尬表情,果断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反倒是李琦叹了口气,道“我那后裔名为李泗,我对其他在北方的具体情况并不知晓,只是在几次祭祀中,隐约得知,其人有些兵马,也占了底盘,但具体的就不能知晓了。” “这也是正常,毕竟国朝鼎中没有九州了。”贞阳主动将这个话题降温。 正好此刻,前方又有人过来,这人走在云雾构成的台阶上,一路眼神过来,到了三人边上。 这人的面容居然与贞阳侯有几分相似,只是身材要比贞阳侯瘦弱几分,见了贞阳侯,其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拱手道“李绲见过兄长。” “不用喊我兄长,本来就是出了五服,再加上你那几个数典忘祖的后辈,这个兄长,我更是担不了。” 李绲苦笑一声,又朝着李琦父子拱拱手,却没有尊称什么,而后便转身在前面引路。 贞阳侯三人跟上。 “这次还要提醒兄长一句,此次聚集,其实是武氏要震慑一下司马家,”李绲不管贞阳侯那难看的脸色,小声的说着,“所以咱们……”话说出口,被贞阳侯一瞪,苦笑改口道,“诸位不用多说,只管看着天下之势就行了。” 嗡嗡嗡! 说话间,几人接近了那凌空高台,李乾立刻就被阵阵嗡鸣声吸引了注意力,顺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那高台上的众人,几乎每一个身上都缠绕着光辉,有的金色,有的红色,有的紫色,当然,也有白色。 其中有些人的气运宛如气柱一般,直通天际——李琦就认出了其中两人,然后给自己儿子介绍了一番,让李乾知晓,一个乃是武氏族人,一个则是司马氏。 这身份一挑明,李乾也就明白过来,知道为何这两人的气运之柱这般惊人了。 至于其他人的,也都颇为惊人,最少都要参天巨木的程度。 “这是……气运民望都直接显化出来了?”李乾看了一眼李琦,但最后视线落到了带路的李绲身上。 李绲看了贞阳侯一眼,最后回身介绍道“这些人身上气运都颇为浓郁,因为他们如今被阳间各处祭祀,其后代子孙多数都有一两块不小的根据地,有了根基,便有名望加持,除了咱……诸位之外,没有任何前朝,或者更早朝代之人被邀请过来,都是当下格局阳间的族裔。” 说着,他指了指几人,稍微详细的介绍起来“比如那边站着的三个,乃是章家之人,边上的是陈氏几人,他们的后裔有个叫陈涛率的,占了青徐……” “但我等身上……”李乾正奇怪着,可等他们三人从云雾台阶上走下来,当他们的脚踏上平台的那一瞬间,阵阵低语在耳边萦绕,然后薄薄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和其他几人比起来,这些光辉,自然是显得微不足道,以至于连一直以来气势汹汹的贞阳侯,都不由神色一变,然后低语道“怎么搞的?我记得上次过来,也还有华盖大小,为何如今,居然只剩下薄薄一层了?” 说罢,朝着李琦和李乾父子看了过去,因为按着他了解的情况,目前在阳间活动的主要李氏族人,都是出自这父子的血系。 只是二人同样是一脸茫然。 与此同时,其他各方也都注意到了新来的三人,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只是当看到三人身上那薄薄一层的气运光辉后,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顿时,贞阳侯的脸色黑如锅底,偏偏偏偏爆发不得。 “唉,后人不争气啊。”李琦则是哀叹了一声。 第五百零二章 一群死人 “那几位是何人?” 人群中,倒也有不认识三人的,见着之后,便就询问。 “章兄,你没见过这几个人,是正常的,因为你在世的时候,这三人中有的已经去了,而有的还未出生,便是出生了,恐怕也不曾彰显其能。”说话的那人,微微一笑,神色从容,正是那司马忠。 方才他在贞阳侯等人面前,表面上说是接待,其实就是过去阻拦和奚落,同样也是敲打,让前朝一行人知道自己当下的身份。 等回来之后,就在人群中穿行,一副长袖善舞的样子,几乎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说上一两句话,很是惬意。 当下,居然又兼职起解说员的工作了。 但毫无疑问,他的解说虽然委婉,却颇具效果。 “哦?”最早询问的那人听到这里,已然有了猜测,“莫非是前朝李氏?”只是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司马忠的目光中,带有一点厌恶。 “正是那前朝李。”司马忠点点头。 边上又有一人凑过来,有些不解的说道“前朝李氏被当朝皇族屠戮,一直以来都是颇为敌视的,视之为生死大敌,现在居然会来观礼?” 紧跟着,又有不少人聚集过来,一个一个,都是面带笑容,从容淡定,看着贞阳侯一行三人的目光中,充斥着笑意和揶揄之意。 司马忠笑道“当下这时局,想要了解天下大势的机会可不多,前朝李氏蜗居一角,逐渐衰败,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还是有不少族人在阳间活动的,总不能不管不顾。” 此话一说,周围一圈人都恍然大悟。 最早那姓章的,更是道“也难为这些人了,这般局面下,居然还能忍住过来,忍着不走。” 又有人笑道“既然来了,总不能转身就走,毕竟这一路上,他们有太多的机会可以离去,既然最后还是抵达了,不管旁人说什么,也就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正是这个道理,更何况,来的是贞阳侯,与两个辈分较低的,肯定是奉命而来,那几位李氏的太祖、太宗下了诏书、谕令,他们这些子孙后代又怎么敢违抗?肯定是要忍辱负重。” 而正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尽管顶着巨大压力,但贞阳侯他们三人,还就不得不这么忍着,只不过,听着那众人的议论,尤其是有些人并不避讳,随意评论,还是让三人感到一阵难堪。 更何况,眼下这些正在议论的人,几乎全部都是李氏原本的臣子,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周朝贵人。 “一个个的,还真是谨遵良禽择木的道理!”贞阳侯忍不住讽刺起来。 李琦也道“这些人确实令人不齿,”他对儿子说道,“你看他们,好似一个一个很是熟络,其实内里也多有恩怨,不说旁的,就说那章姓的和司马氏,他们两家的后人,正在北方对峙,已经打过几场,听说最近又有打仗,详细情况如何不好说,但任何一个想要真正崛起稳固,就得灭掉对方,才能成为北方霸主,所以他们表面交谈甚欢,背地里巴不得对方身入阿鼻,永世不得超生!” “当真是无耻至极!都是死人,何以他们这般嚣张?” 三人这般说着,也没有压低声音。 “无能狂怒。”司马忠身旁一人冷冷一笑,“我司马正,行事堂堂正正,有什么说什么,不像你们这般,背后议论,着实无趣!也不看看,你们身上那点气运,还能支撑定国鼎多长时间。” 顿时,贞阳侯三人,连同李绲,四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偏偏无从反驳。 而司马忠、司马正的身边,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正是,正是,你们看他们身上的气运光辉,着实是让人唏嘘啊,当初前朝何等强横,但转眼之间就烟消云散了,怕是再过不久,连这阴司之地,都要没有踪迹可寻了。” “也不知道,阳间的这一代李氏子弟之中,是否还有人,能复起,若是不能的话……” “还是张兄说到了关键,若是不能,这前朝的皇族固然不会消散,但那几位定鼎的,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本朝当初,可是掘了坟、断了龙脉的。” “我看啊,这一代的李家子弟,难有起色,这天下间的局势,已然是十分清楚了,你们倒是说说,还有那块地方,能让他们李家复起?” “倒也未必,”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响起,说话的人是个看上去很是古板的男子,外表约莫四十许,“李氏毕竟是正统,其得国甚正,乃是征伐四方而定天下,其子孙后代亦不乏能人,如今天下四散,未尝没有武氏得国不正的缘故,若是未来再有人篡位,这天下只能是一直混乱下去!” 这人说着说着,看着那司马忠,表情厌恶。 司马忠却还是神色如常,笑道“于老,咱们再说的可不是这个,而且既是闲聊,又何必这般认真?” 那于老冷笑一声,继续道“老夫说的,就是此事,待到那天下更乱,不知道几人称孤道寡,必有诸侯身死,到时又有新主上台,焉知这李氏子孙,便无一人能成事?” “这件事,不是这么容易的。”还是那最早出声的章姓男子出面,他摇头道,“天下便是乱,无兵无权的,也难以成事,前朝李氏被追杀打压,早就失了根基,顷刻间哪里能成,再者说来,即便是有什么变动,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那想要顶替代替,本身也要有一些积累,比如已经做到势力的第二人之类的,但目前,有哪个李氏子弟,做到了这一点?” “有一个,”司马忠忽然插话,“北方有个叫李罡的,四处流窜,各种依附。” 一个人大步走来,笑呵呵的道“原来是那个四姓家奴!” 这人身高体宽,但面色英武,只是脸上却带着不可一世的张狂之意。 “武浩然!” 一时之间,众人都是点头议论,气氛颇为活络,因为这个武浩然,实际上正是武家王朝的奠基人。 这武浩然走过来,先是轻蔑的扫了贞阳侯等人一眼,然后冷冷看着那于老“于守城,我武家祭祀你,无非是立个牌匾,你不要倚老卖老,真以为自己有什么本事,以后说话,给我注意点!” 第五百零三章 若我李氏也有…… 于老冷笑一声,毫不畏惧的道“那你大可以将老头子驱逐出去,又或者是托梦、降旨,让你的那些贤子孝孙,将老夫的封号、谥号一概剥夺,又不是什么难事!” 此言一户,武浩然的脸色顿时绷了起来,然后冷冷说道“你果然是仗着名声、气运,在这里胡言乱语,某家不与你计较,平白低了身份,下一次,你这老儿是别想再来了。” 于老也冷冷说着“老夫本来就不想来,是被硬生生请过来的,这一次我都不愿意来,你若是有心,直接让人将我驱赶出去好了。”一副针锋相对的架势。 二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 其他人见状,呐呐不语,却是不好规劝,盖因这两个人的身份地位都非同一般,莫说是他们,便是那司马家都不好出面。 “圣皇帝息怒,息怒。”关键时刻,还是司马忠主动出面,做出了和事佬的态度,“于老,是我等邀请来的,也算是做个见证,这次毕竟是武氏立足祭天,为正名之举……”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那武浩然就冷冷的盯着他看,眼睛里闪烁着怒火,也不说话。 那司马忠也顺势闭嘴,笑容不变,一副和善模样,却也是看着武浩然不说话。 二人居然就这么对峙起来了。 随后,又是一大群人走了过来,都站在武浩然的身后,也是冷冷的看着司马忠、司马正。 紧接着,武浩然和他身后的那些人,忽然之间,一个个身上气运涌动,化作一根一根的气柱,或紫或金,拧成一股,冲霄而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庞然大势,顺势落下来,令在场的众人,都感到一阵压抑和震撼。 隐约之间,他们在那气柱之中看到了诸多威严身影,以及广袤土地! 这正是周朝的王朝气运! 不过,对面,同样也有变化产生—— 司马忠和司马正并肩而立,身后,又有几人走了过来,这些人原本散落在悬空高台的各处,与人交谈,维持秩序,多数都是儒雅模样,神色从容。 现在,他们聚集在一起,一个个的身上,都泛起金色的气运光辉,汇聚起来,也是一股,同样气势浓烈,只是比起武氏的气运之柱,略细一些,但同样气势不凡,而且似乎更加坚韧,因此能分庭抗衡。 只是这两边如此对峙,其他人不好说话,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另外,原本作为议论中的贞阳侯几人,一下子反而解脱出来,然后看着这对峙的两拨人,也是一时无语。 最后,还是李乾有些幸灾乐祸的道“这司马氏如此作为,其不臣之心,可谓路人皆知,当年他武氏如何做的,今日又要被旁人做一遍,这就是报应,狗咬狗!果然是因果轮回……” “佛家那一套,我可不信!”贞阳侯却是冷冷说了一句,“佛寺占山圈地,豢养僧兵,更不要说,还传播胡法,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比之这武家,也是不逞多让了!” 听得此言,李乾才猛然响起,这位贞阳侯生前,曾经领兵出征,平定过几次叛乱,其中有两次,都是佛寺带头的,于是他果断闭嘴禁声,不复多言。 李琦也出言提醒道“休得多说,我等看戏便是,等会那阳间祭祀一开,立刻就会有香火民念过来,正好借机探查阳间。” 他这边话音落下,另一边正在对峙的两方人,忽起大变! 就见那武浩然以及身后诸人,忽然浑身一震,紧跟着那高台下方的万里河山,骤然景象变化,其中位于天下南方的荆州一带,骤然释放光辉,然后浓烈的金光升腾起来,隐约能听到其中正有人祷告—— “今有武前,愿承天命,安定一方、泽被万民!” 而后,武氏众人身上光影缠绕,隐隐有华盖、车辇等虚幻之景象环绕,紧随其后的,就是众多民念翻滚,隐隐能看到沃野、商贾、兵卒等等景象。 跟着,又有诸多文字浮现出来,隐隐构成政策、策略,最后快速汇聚,隐隐化作一本书册,上书《论封建》三个大字。 然后有光幕从中垂落,将武家众人笼罩在里面,将诸多幻境也笼罩在其中,宛如一个金钟罩一样,护持在内! 见到这一幕的众人都不又吃了一惊,就连那于老都是眼睛一瞪,露出了惊讶表情。 至于司马家的一众人等,则是脸色阴沉起来。 武浩然更是哈哈大笑,看着众司马和于老,嚣张道“如何?我武家旁系子弟,一样有帝王之相,足以证明,便是真到了最坏的情况,你们司马家也别想安宁!”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远处,李乾问出了心中疑惑,他是第一次过来,很多事情一知半解,不由问出口来,等话一出口,又猛然发现,贞阳侯和自家父亲,同样是脸色凝重。 “这是那个祷告之人,武家武前,确实是身怀大运的,”李琦叹息了一声,“你看那其中诸多景象,比如沃野,代表着农田,说明五谷丰登,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有五谷,就有安宁,就有人口,就能稳固地盘,然后商贾虚影,代表着商贸,而兵卒自是兵家之事,有人口,有商贸,还有兵力,就算是乱世,自保无虞。” “这个武前……”李乾也意识到问题了,“他武家的命就这么好?”说着,看着武氏众人不断暴涨的气运,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薄薄一层金光,不由叹了口气。 “不止如此!”这个时候,贞阳侯也开口了,“那华盖、车辇代表着位格,说明若是继续发展,这个武前有可能称帝,哪怕只占一两州,但一样可以,更何况,那本书……” “是的,那本书才是关键!”李琦也感慨起来,满脸羡慕的朝着那本虚幻书册看了过去,“阳间何时出了这般大才,能以文章镇压气运,若是我们李氏也有这样的子孙,不,这太过奢望了,哪怕是能拉拢到这等人物,那也好啊,至少祖宗可保……” “如何?”另一边,武浩然哈哈大笑,满脸得意,“你们司马氏终究是无法如愿的!” “当真令人吃惊,不过,你以为我们司马氏真的没有准备?”司马忠淡淡一笑,迎着武浩然得意的目光,缓缓说着。 话落,他的身上,也有阵阵光辉涌动、跳跃! 第五百零四章 他们也配? “你想说什么?” 武浩然眯起眼睛,心底泛起不妙之感。 “很不幸,我那不争气的孙儿,今日也要祭天。”司马忠笑眯眯的说着,神色如常,“正好让诸位一并来观礼,也省的第二次邀约了。” 此言一出,身在高台上的众人都是一愣,跟着面面相觑,最后却都化作恍然。 “原来如此,”就连贞阳侯都不由点头,“原来是这个道理。” 李乾却有些一知半解,看向父亲。 李琦就简单解释道“先前就透露了,此次召集各方的,其实不是武氏,而是司马氏,盖因这阳间之权势主导,其实也印象阴司之权柄,如今司马氏掌握朝政,甚至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也就意味着,朝廷真正的权柄,和阴司真正的主导权,都在那司马一族的手中。” “正是这个道理,”贞阳侯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对峙的那群人身上,却还是忍不住说着,“武氏失权,若是他们要邀请各方,那根本不能请来这么多人,连消息都不能完整传出去,也只有司马氏才行。” “但司马氏之所以这么做,可不是要做表面文章,”李琦眯起眼睛,“这一家人都很会隐忍,不光在阳间做表面文章,就算是来到了阴司,也一样想着打压武氏的威严啊。” 这般说着,就见司马忠等人身上气运涌动,伴随着阵阵话语—— “……今有贤臣司马烨,为国朝中流砥柱,内平叛乱匪患,外定胡虏寇边,有大功于社稷,加恩威于四方,乃为晋公!” “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国分忧,不计自身!” 伴随着这两句话先后落下,无尽气运自司马忠等人身上呼啸而出,居然比之武氏的亦不逞多让,不仅如此,那武氏的澎湃气运,更是分出了一股,朝着司马氏这边汇聚过来! 顿时,武浩然的脸色铁青。 可不等他有所表示,或者出声,又是一道一道的支流分化出来,汇入司马氏气运之中,那武氏的澎湃气运,便如筛子一般,开始不断落下。 这一幕,落到了众人眼中,众人相顾色变,却不敢多言。 武氏、司马氏两家众人,气运罗中,那气运之柱就像是大江大河,个另一边,都是汹涌澎湃,偏偏就有一道一道的支流,从一家朝着另外一家汇聚。 但凡有些常识的,都明白这一幕代表着什么,只是这两家一个是眼下当家之人,未来又出了那可以延续尊位的人物,掌控眼下各方祭祀之位格;而另外一边摆明了是未来主角,掌握了封敕之权柄,到时候哪家为尊,哪家罢黜,都是一言可决。 这等两家,谁人敢轻易议论、掺和? 就连方才怒斥的于老,此刻都不得不沉默起来。 这阳间权柄的威势,因此可见一斑! “好一个谋逆篡位!”武浩然显然是个憋不住气的,更不能忍受这般局面,直接就暴喝起来,“你等何等厚颜无耻,这般模样了,居然还得意,无非是看着我武氏孤儿寡母的,借机要鸠占鹊巢!可耻!无耻!” “哈哈哈哈!”司马忠直接就笑了起来,半点没有了方才的谦恭之态,“你等司马氏,有什么脸面这么说?你们本来就得国不正,也是厚颜无耻的篡夺位置,岂不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们既然做了,就不要怪旁人学你!” 旁人听着,尽管面子上不敢表露出来,可这心里还是有几分同意的,毕竟你做了初一,就不能怪旁人过十五,而且人家说的,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至于贞阳侯、李琦、李乾这三位,更是忍不住直接冷笑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只是看向武浩然的目光中,多多少少带着痛恨与杀意。 毕竟,此人奠基之后,其后人最终篡夺的,是李家天下! “武家真是无耻,自己就是窃国大盗,现在居然还有脸指责别人!” 比起其他人来,李家的人自然少了很多顾忌,于是李乾自是要冷嘲热讽一番。 没想到,那武浩然先是张口结舌,听了这番话,却是眉头一皱,怒意上涌,直接一指李家的几人,呵斥道“你们看看他们这般局面,身上的气运何等稀薄?这等根基,如何能承载一国?若是让他们继续秉持大位,那天下不知道要乱到什么地步,我等得位,也是顺应天道,否则这天下苍生都要被耽误了!” “简直是是一派胡言!”贞阳侯出离愤怒,“你这分明是倒因为果,指鹿为马!你你你你,你还有点脸面吗?若非是你抢夺了皇位,哪里会有那么多灾祸!” 李琦和李乾也是气得满脸通红,恨不得跑过去撕烂那张嘴! 旁人听着,也忍不住摇头,深有同感,没见着人家贞阳侯气得话都说不清楚了吗? “圣祖这不是很明白局势吗?”司马忠也抬起手,指了指贞阳侯三人,笑道“你既知道,是因为李氏无德无能,拖累了天下,所以你武氏才能取而代之,那自然也该明白,我司马氏世代忠良、人人一身正气,从来都是将忠君爱国刻印在骨子里的,也深刻的知道,这上下尊卑,乃是纲常之所在,但为了天下苍生,不再被你武氏所欺侮,为了不复当年李氏之覆辙,所以,我等又怎么会吝惜自己这点名望呢?” 贞阳侯等人,连同李绲的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其他人看着他们的目光,也带着一点怜惜或者幸灾乐祸。 “这些人,没个好东西!”李乾怒极而言,却又无可奈何。 说话之间,司马忠与诸多族人身上的气运,进一步膨胀! 而武浩然等人的气运,一样在增长,显然阳间的那场春日祭祀还未结束,只是比起被直接赦为晋公的司马烨,增长的幅度就小了很多。 “你拿我武氏,与李家比?”武浩然都快气疯了,他指着贞阳侯等人,“他们也配……” 可话未说完,贞阳侯、李琦、李乾,乃至身边的李绲忽然浑身一震,而后澎湃到难以想象的狂暴气运轰然爆发,从四人体内迸发出来! 第五百零五章 定襄侯……是谁? 金色的气运,宛如江河一般,汹涌澎湃,来的是那般突然,那般汹涌! 以至于连气运的源头——贞阳侯等人都是一阵迷糊,等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第一时间不是惊喜,而是疑惑,继而不解。 “这……这是怎么回事?” 感受着源源不绝涌出来的气运光辉,李乾沉不住起来,他甚至感到有些惊恐。 要知道,李乾诞生的时候,李氏王朝就已经不在了,自此就是落难皇子,奔波躲藏,所以从来没有感受过王朝威严,身死之后,来到了阴司,也是见自家的气运越来越衰落,见旁人家的水涨船高。 如眼下这般情况,可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这……”李琦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了心神,然后理了理思路,回答道,“阴司……我等……我等虽然人在阴司,但其实都死人,这并非废话,而是说,我等所为,并不能给阳间之人带来什么改变,恰恰相反,所为盖棺定论,我等之位格已然确定,能否维持,靠得是后世祭祀,因此我等身上所浮现的,自然不是自己的气运,而是影响、投影,是阳间子孙气运的投影,既不会消耗,也不会增加!” 李乾瞪大了眼睛,抬起头,看着那冲天而起的气运光辉,张开嘴,声音有些沙哑、干涩的道“那这阴司权柄……” “阴司权柄,其实只是附带,不过阳世子孙若是气运往生,成王称制,自有连带,也能让我等在阴司稳固,继而得到权柄!”贞阳侯说话的时候,目光炯炯的看着李乾。 那目光中的火热,让李乾心头一跳,有些不明所以。 另一边,面对贞阳侯等人身上忽然爆发的异状,无论是武浩然一方,还是那司马忠一方,又或者是于老、章姓等人,一个个全部都愣在原地,但随即就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自是无法忽视,原因自然简单,因为贞阳侯三人,连带着李绲身上暴发出来的气运金光,这会冲霄而起,比之那武家和司马家的也毫不逊色,甚至在与两家气势势均力敌之后,尤未停止,依旧还在扩张、膨胀、成长!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破落之户、过往之王,还能有这等威势?而且突然爆发,之前毫无迹象,这怎么说得通?” 武浩然咬牙切齿,眼睛直盯着李家几人,露出了一股凶恶之色。 不只是他,司马忠同样是眉头紧锁,看着眼前这一幕,对身边的司马正低语道“这情况太过反常,就算是他李家的那个小子,忽然之间有了运势,继承了一方势力,也不可能与我等两家匹敌啊,我司马家挟天子以令诸侯,乃是无冕之王,真正的九州共主,而武氏多少还有名分,皇帝之位尚在,根基底蕴深厚,但是他李氏,早就残破,怎么可能……” “太过古怪了,莫非涉及到了什么隐秘?”司马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正像兄长所说,便是继承了一方势力,这天下间,不可能有比我两家更大的势力,那就不该有这等气运,你看这气运……这气运超过我等了,何也?”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家气运疯狂膨胀,似乎没有平息下来的迹象。 就连贞阳侯等人,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仅如此,伴随着气运落下来的,还有阵阵声响,缥缈虚幻,模糊不定,偏偏勉强能够分辨出其中话语—— “知恩定襄侯,定国安民……” “定襄侯高义,功成身退……” “全赖定襄之功,神州归于一统……” …… 这些话语飘忽而变化不定,有的时候像是出现在天边,有的时候则仿佛近在耳边,而且话语之中语气不同,有些似乎是百姓崇拜,有些则像是名士品评,其中变化莫测,更隐隐透露出一股蓬勃大气,浩瀚而伟大,竟然将武氏和司马氏两家的气运都给隐隐压在下面了! 仿佛是为了对抗一般,武氏一家中出现了皇权威严,而司马氏之中则有着称霸之狂傲! 只是两家气运固然变化,偏偏李家爆发的这股气运中正而汹涌,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韵! 这种韵味根本无法隐藏,被众人察觉。 “这……这等气运,汇聚众多民念,隐隐有一种拯救天下苍生的感觉,就宛如于老当年一般……”那章姓男子看了于老一眼,低语道。 “不要给老夫脸上贴金,老夫当年不过是救了一城,赖中宗看重,于是给了些名誉,否则这天下谁人能知我?而且那般气运,如何能与这等相提并论?” “可最近也不见有什么大事啊,而且天下四分五裂,各方割据,消息传递受到了管辖、阻塞,连驿站都被裁撤了大伴,好些个驿卒都被辞退,根本传递不了消息,为何一时之间,能有这般动静?这气运乃是民念,该是大半天下,都知道的事,才能闹出这等动静,那一统之时都未必能有,怎的现在……” “正是这个道理,看这个架势,至少消息要传递半年,乃至一年,而且是人人皆知的人物,才能有这等程度,可那定襄侯,又是哪位?本朝有定襄侯?”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最终却又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难道是前朝的?这前朝,好像也没有定襄侯,便是有,改朝换代之后,也是没有机会能施展抱负了,更何况,想要闹出这等动静,不是一时半会可成,肯定在这之前,早就该名满天下了,可……你们知道哪个是定襄侯吗?” “定襄侯?” 武浩然咀嚼着这个名字,眯起了眼睛,看着贞阳侯等人,眼缝里闪烁着危险的高那光辉。 相比之下,倒是那司马忠等人,在经过最初的意外之后,很快镇定下来,然后微微一笑,道“我等到是看走眼了,没想到,你们李氏居然还藏着一手!想来,这个定襄侯,必然是李氏后裔,以此名代指,不愿意暴露真实姓名吧?” 第五百零六章 好好的,怎么裂了 午时过后,天气闷热。 屋舍外面的走廊上,李怀翻了个身。 “皇帝真是热情啊,大宁真是个好地方啊。” 睁开眼睛,他不由感慨着,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回忆着之前三个月的生活——当然不是在大周的三个月,而是在大宁那边度过了三个月的时间。 对应着大周这边,也不过就是闭眼休息还没过多久。 “如非必要,还真的不想离开大宁啊,毕竟我在那边有身份、有地位,平息了叛乱,万民敬仰,之前那祭天大典,更是气派恢弘,给够了我面子,比起这边的前朝余孽、地方势力的候选接班人之一,那肯定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想着想着,李怀叹息了起来,但他又不得不来,一者是这边也有牵挂,不能轻易放手,二者是他本意就是来这边学习玄学,眼看着有些眉目了,怎么着都不能半途而废啊,万一在大宁那边待个几年,心气泄了,来了这边又忘了前尘,这事找谁说理去? “但话说回来了,本来好好的在明镜老师那边为学,而那位老师神神秘秘、玄玄虚虚的,一看就是搞神秘主义的好手,跟在其人身边,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毕竟我这几年在大周蛰伏,做出好学的样子,也真的看进去不少书,明镜老师也已经接纳了我,后面一旦真正入室,必传绝学,结果出去帮着给州牧传个信,回不去了不说,还突然就成了个军阀候选继承人了……” 兴许是回归大宁的这阵子,他在那边生活安逸,两边产生了强烈而又鲜明的对比,着实是没办法安静下来了,于是这会抱着头,就在想为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陷入到了人生的思考之中。 要知道,他在前往荆州的时候,是半点都没有准备长住的,甚至中途知道龙骧将军遇险,绞尽脑汁的回溯,最终过来相助,也并不是打算,就此不回竹林了,结果后面事情急转直下,一连串的变化,推动着他最终来到了荆南,短时间内想要回去,怕是不容易了。 “也不知道送信的人送到了没有,若是送到了,老师总该要给个回信吧。” 叹了口气,李怀压下了心头隐忧,毕竟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旧还是会选择过来相助,他也相信,明镜老师能够理解自己。 毕竟,若是今日能对龙骧将军见死不救,谁又能保证他日不会对明镜先生一般作为呢? 这当老师的,总是希望弟子尊重自己的、敬重自己的。 想到了明镜老师,李怀便下意识的摸向腰间,入手一片冰凉,正是明镜先生交给他的那块玉佩。 “真是可惜啊,只是看这块玉佩,能够隐藏自身的气运,就非同小可,唉……” 咔嚓! 他正在想着,忽然听到了一声清脆声响,顿时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朝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了过去——正是那块玉佩,随后他就惊讶的看到了,那块玉佩的表面,居然浮现出了一道裂缝! “什么……什么鬼?” 李怀的头上顿时流下汗来。 “怎么无缘无故的,就突然裂开了?难道是我方才睡觉的时候,不小心翻身的时候压倒了,说着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碰到了?” 这下子,他可是忐忑不安起来,方才对大宁的回味,对前路的隐忧都被扔到了一旁,开始满心焦急的思索缘由。 他这般担忧,可不是毫无原因的,要知道这个世界既然是气运显化,明显充斥着种种不科学的超自然现象,那不消说,这里的很多东西不能以常理度之,更不能掉以轻心。 就比如手上这块玉佩,能够隐藏李怀的气运和诸多信息,这东西在小说中,那可都是十分重要的异宝,不说炼制困难,就说这东西里面说不定就蕴含了某种神秘侧的力量,一旦破坏了,不光不能遮掩自身,说不定还要反噬过来。 “万一有个什么辐射之类的,影响了身体健康,那可如何是好?就算不说这些,这东西是明镜老师交给我的,也没说给我,就说让我拿着保管,这就算是借给我的,结果我给弄坏了,到时候见到了老师,如何向他老人家交代?” 越想,李怀越是感到头疼,不过等翻遍全身之后,又仔细的盯着那玉佩看了好一会,他却是越来越疑惑了。 “好端端的,我身上也没有利器,这东西怎么碎裂的?过去我还用力掰过,也不见有引子,怎么……” 这般想着,他不由咬了咬牙,就想着是不是玄学层面出了什么问题。 “难道说和我方才梦入大宁有关?毕竟按照大周这边的理论,祭祀、庆典之类的,都牵扯到气运和名位,不然荆州牧也不至于因为一个春日祭祀闹出这般动静,听说他上午就举行了祭祀,文师为此还如临大敌,连灾后重建都暂时放下来了,转而去关注北边的消息,而我刚才去了一趟大宁,可是参加了一次超大规模的祭祀!难道和这个有关?” 不错,李怀方才意念转入大宁,可不是真的去旅游放松的,而是因为那边战事结束之后,皇帝亲临前线,要给李怀这位定襄侯表彰,并且顺势要举行一个祭天大典,既传达兵灾平定之事,又为李怀请功。 “如今这大周四分五裂,名义上一统,其实各地诸侯割据,别说他荆州牧武前,就算是掌握中枢的司马氏要祭天,也只能祭几州,相比之下,大宁虽说刚过兵灾,但却是实打实的大一统王朝,还羁縻了周边各族,祭天的威力想来是大周这边的几倍大小!只是我在那边祭天,和大周有啥关系啊?” 他心中不解,左思右想,忽然觉得,实在不行,就放开玉佩,看看自身气运是否发生了变化。 只是这边刚有动静,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行动。 “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还敢睡午后觉,真不知是该说你心大,还是说你豁达……” 徐淄的声音随之传来。 第五百零七章 急令 徐淄的声音,将李怀的心神呼唤了回来,他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徐淄,龙骧将军的这位副官,这会是一身狼狈,虽然穿着戎装,但并不完整,衣袖之处被除去了半截,下面绑着泛红的绷带。 他来到李怀边上,将那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到了一旁,呼啦啦的汗水就从发间滚落下来。 “你这是又从救灾之处赶来?”李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种种,将那块玉石塞进怀中,挥挥手,就有一个仆从过来,然后被吩咐了两句,便匆匆离去。 徐淄点点头,道“不错,如今这长沙城中,也算是初步恢复了局面,不过还有许多是要忙碌,尤其是军营重建,更是耽搁时间,将军如今又身子不便,不好太过操练,只能是我在那边看着。” 李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关于那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什么事?”徐淄眯起眼睛,看着李怀。 这时候,方才被李怀吩咐离去的仆从回来,还端着茶水,放到了两人之间。 徐淄抓过来就灌了一口,等吞咽下去,才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李怀摇摇头,对那仆从挥挥手,让人退下后,道“老师将我和文家、王家的几个人召集过来的用意,你不可能不知道,徐君,你一直都在老师身边,乃是他最为得利的副手,可以说是左膀右臂,但……” “我虽然也有一些出身,可家道中落,留在荆州的族人,都投靠了荆州牧,若非主公看重,在军中根本待不下去,又怎么会有奢望?”徐淄摆摆手,“你不要瞎想了,主公吩咐你做什么,就好生去做,实际上,我这次过来,也和这件事有关,是招呼你过去准备的。” “和此事有关?”李怀一愣。 “当然了,”徐淄又猛喝了一口气,“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忙得没事做了,特地跑到你这里休息的吧?在这个忙碌的时候,我就算是休息,也没必要特地跑到这里来吧!” 你先把茶杯放下再说吧! 李怀心里嘀咕着,但脸上还是表情如常,并且起身道“既然如此,那等我去书房整理一下……”他是打算趁着这个时间,尽快将自己刚才的猜测证实一下,看看将玉佩拿掉之后,自己的气运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没有时间耽搁了,王家和文家的几个人,大概已经被叫过去了,你若是还耽搁时间,等会可能就要落后,在校场上给兵卒留下不好的印象了。”徐淄说着,直接站起身来。 “什么?既然这么急,你还能这么安稳的喝茶,刚才还一副没事的样子,和我闲聊?”李怀彻底震惊了,继而忍不住就埋怨起来。 徐淄就道“急什么?要有大将风度,更何况我方才一路急赶过来,汗流浃背的,如何能清楚说通?” 李怀彻底无奈了,摇摇头,整理了衣衫,便要离去,转头一看,徐淄居然还在喝茶,忍不住催促了两句,等后者过来了,他又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到底是你来通知我,还是来拖慢我,你该不会是其他两家派来的吧。” “他们都是普通的传令官过去传令,我是亲自过来给你通报,这才能体现出你的不同!”徐淄这般说着,快步赶了上来。 “我到希望是普通的传讯兵过来,至少人家知道介绍一下主要情况,徐君,你过来就是喝茶闲谈……”李怀嘀咕着,有些说笑的成分在里面。 徐淄也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反倒是催促李怀加快脚步。 李怀也不复多言,就这么快速走着。 走了几步,徐淄忽然拍了拍脑袋,道“对了,方才来的时候,那几个人还提醒我来着,让我给你说说余下两人的情况,也好让你有个准备。” “其他两人?”李怀神色微变,“已经只剩下两人了?我记得之前酒宴的时候,两边都是四五个人的样子,显然都是被老师视作候选人,结果现在只剩下两个了,莫非其他人都遭遇了不测?” “也不是都遭遇了不测,有两个人重伤不治,已经故去,正好是文家和王家一边一个,至于其他人,则是身上伤势颇重,连躺着不动都要耗费众人护持、侍候,又如何能领兵交战?”徐淄摆了摆手,“行了,这么说或许有些不地道,不过你与我的关系,那自然不用避讳这些,所以我就直说了,其他几人出事,对你来说,不是坏事。” “哦?”李怀心神微微移动,“此话怎讲?若是说少了点竞争对手,那可不算什么,这本来就应该看各自的手段,而非简单的将人给削了去。” 徐淄却正色道“话虽如此,但能去一二,总是好的,更何况,那文家的子弟也就罢了,无非是和主公占了个情分,可王家的子弟你不该小觑,那些个人,哪怕是庶子,也是能力过人的,毕竟那可是天下第一大族!” 李怀点了点头,而后顺势问道“那余下的两人,是哪个?” “你这还是在意的吗,”徐淄嘿嘿一笑,也不卖关子,“余下的两个人,正好一个文家子弟,一个王家子弟,那文家子弟名为文挺,算是主公的远房侄孙,一身武艺相当了得,至于指挥才能,却没有展露多少,至于那王家的子弟,名为王旱,年龄不到三十,在其家乡,已经有名士之号了。” “果然是两个不简单的人物。”李怀点点头,“但是包括我在内,三人都未曾真正领兵过,不过是有些身份背景,就这么贸然带领兵马,会不会有些儿戏?” 徐淄脚下微微一顿,旋即摇头道“主公自有打算,我等就不必胡乱猜测了。” 二人说着走着,到了城门边上,又乘上了牛车,颠簸了一路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成为兵营的校场。 在地震过后,等余震过去,李怀就被安置到了自家的院子里,并没有在城中闲逛,更不可能出城,所以这还是地震过后,他第一次见到兵营,就见不少屋舍、围栏倒塌,还有诸多伤兵分布各处。 不过,至少有三百多人,聚集在校场,立在一座高台的前面。 此刻,那高台之上站着几人,为首的正是龙骧将军,边上有两个青年,李怀有些印象,知道是考核宴会上见过的,当是徐淄方才提到的两人。 龙骧自然也注意到了李怀,招招手,让其人过去。 第五百零八章 我明白了! 李怀并不耽搁,和徐淄一同走了过去。 在行走之间,李怀依旧观察台上众人—— 那高台之上,除了站着龙骧将军和两个青年之外,还有几人,都是军中将领打扮,其中不乏有李怀熟悉的,如那郑开仙、张明业等,都是之前曾随同龙骧将军北上荆州,沿途护卫的。 前文书说过,龙骧将军同行的那些人,好些是他的亲卫出身,经过培养后,下放出去领兵,其中有不少已是战功傍身了,其中就有这郑开仙等人。 这会,见着李怀过去,郑开仙、张明业等人都对李怀点头示意,前者是面露笑容,一副称赞模样,就差直接过来拍打肩膀,勉励两句了,后者则只是微微点头,便不复多言,态度冷淡。 这两人的回应,并非因为李怀的身份,而是听说了他在地震的时候,奋不顾身的救助了龙骧将军,才会得到他们的另眼相看。 要知道,先前在逃亡路上,这张明业和李怀颇有些矛盾,就连回来之后,都爱答不理的,更没有走动,李怀几乎都没怎么见过此人。 但现在一见面,他忽然想起来了。 “先前我几次回溯,从几个方面做了准备,接触到了部分信息,当时就怀疑,那些埋伏之人能准确截杀到文师,如果没有一个内应,是很难办到的,而且当时临时变道之后,居然又是半路被人阻截拦住,别说是这个时代,就连穿越前,没有一定的侦查手段和工具,想要在那般广阔的、开发程度极低的大范围中做到,都十分困难。” 这显然需要一些手段。 李怀当时怀疑的人,其实就是这个张明业,因为对方那时候,有太多古怪的举动和话语,至少在李怀看来,是十分可疑的。 “算了,我之前将这些,也隐晦的暗示给了老师,他老人家必然有自己的谋划,不好越俎代庖,平白得罪人。” 这般想着,他总算是站定了位置。 龙骧将军看了他一眼,点头道“你来的正好,这下面站着的,都是校官、伍长,你们等会下去与他们熟悉熟悉,等出征的时候,不至于连人都不认识。” 李怀一听,就十分意外,道“这么快就要出征?这……灾后的诸多工作还没有完全展开吧?” 龙骧将军淡淡一笑,道“这些事,你无需操心,是了,今日我先将规矩说一下,把丑话都说在前面,省得日后被人诟病,平白让你失了颜面、威信。” 李怀闻言,注意到龙骧将军的表情,心中一凛,又看了一眼两边表情严肃的王、文两家子弟,隐隐明白过来。 果然,龙骧将军跟着就道“你是我的学生,过去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出征将你带上,对你都是教导为主,而老师之职责,在于传道受业解惑,因此无论是沙场,还是其他场合,乃至练兵场上,你问的问题,为师都会一一解答,但现在不同……” 李怀立刻正色起来,站直了身子。 “看来你也意识到了,”龙骧将军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神色,“现在,你即将领兵出征,而且考虑到过往资历,你与其他两人,都是凭空领兵,过去在军中都没有什么资历,更没有经验,说起来是非常犯忌讳的,因而更要严以律己,我为你们安排了辅佐之人,你们当多多向他们讨教,但有一点,该是记住的……” 他不光只看这李怀,目光扫过了台上的其他几人“龙骧将军,统领荆南之地,这名分定下来了,议论军政之事,便要有主次,当参详的时候,可以各抒己见,但如眼下这般,已是记忆妥当,颁布军令之时,那领了军令之人,就该是服从、尊令!” “我等明白了!” 李怀随着众人一起说了这句话,然后稍微放下了心来,因为他注意到自己的老师精神不错。 龙骧将军点点头,又看向李怀“有问题,等之后,我会为你们讲解,但现在还是先听吩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事,你们应该牢记,那就是领军在外,不是说不能抗命,但必须要清楚抗命的目的,以及你们本来的目的!” 这句话说得有些意外,李怀也有些不解,为何这领军来的这般突然,结果还没真正出征,自家老师就忽然说了一句抗命之言,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行了,多余的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先去和众将官熟悉,然后自会有后面的安排,”龙骧将军挥挥手,又指向校场,“你们必然觉得,这件事是不是太急了?其实这已经不急了,因为领军这件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必须要熟悉一下,熟练一下,才能真正确保临阵的时候,不会过于慌乱……” 李怀听到这里,隐隐已经明白了,这话虽然委婉,但主要的意思都点到了,无非就是说真正出兵之前,还是要操练和熟悉的,只不过…… “不说其他的,那王家和文家的人早就来了,听说在军中操练了一阵子,算是有点经验,可这临阵上场,等于是外行领导内行,关键是没有相关的概念和眼光,没有经验,过去也不是按照将领来培养的,等于是跨行业直接上场,难保不出现问题,再说我,他们又不知道,我乃是大宁定襄侯,那可真是牛坏了的人物……” “+1槽点。” “……不理系统旁白,继续,就是在大周,我可就真的是没一点兵家资历,最多是纸上谈兵,拉过来也不过个突击培训,直接分配人手上场,不说我手下的人怎么想,就说正常的情况下,我自己都得犯嘀咕啊,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用意?” 他眉头紧锁,心中忽然闪过一点灵光。 “好像,有什么地方,可以进一步分析一下,我得捋一捋,以老师的兵家手段,就算是情况紧急,自身又有不便,极度需要一个继承人,也不该直接兵行险着,因为还没到这个地步,这般看来,或许我们这几个人领兵,本身就是策略的一部分!” 忽然,他心中一震,想到一种可能,顿生恍然! 第五百零九章 非也 诱饵! 我们三个,或者说,在地震之前,连同那文家、王家的其他人在内,都是诱饵。 这是龙骧将军放出来,迷惑那些獠人、五溪蛮的障眼法! “不,甚至不光是獠人他们,连荆州那边,又或者其他势力,可能也在被迷惑的范围之中,因为老师所行的,乃是阳谋!是顺势而为的举动,毕竟谁人都不能否认,当前老师所属势力,是真的困难重重,难以发展,加上局面紧张,需要筹谋后续之事,只不过这继承人选的早了点,范围广了点……” 一念至此,李怀的思路逐步打开,感到思路瞬间通畅起来。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眼下这荆南的局势,看着平稳,其实也有隐患,周边不少部族势力,顺风的时候都是一副恭谨模样,可史书上都记载的很清楚,一旦到了逆风局,他们就会复叛,所以想要扩张,第一步就是打压他们,夯实基础,纳入管辖,甚至有条件的,直接编户齐民,只是整个过场还需要教化,花费的时间、精力、人力和物力都不小,不知道老师是否也有计划了。” 想着想着,李怀注意到龙骧将军的目光,顿时又有了一层领悟。 说不定,这些个种种,也是老师的考较之一,能不能看穿他的真实用意,甚至加以配合,也关系着老师的最终评价。 李怀越想,越是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十分到位,于是便估摸着,该怎么配合,到了关键时刻,又要如何收尾。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扫过了身边正在交谈的那些中级将领,心里又是一动。 “还有这些将领,只是看人数还不好判断,从各方面来考虑,这些人归于本队,然后再带领行伍聚集起来,少说也得两三千人,而两三千的出征队伍,后续还要牵扯到后勤辎重,以及粮草运输,当然,还有情报网络,这加起来,必然要有五千了!” 五千人的行动! 李怀丝毫也不觉得这个人数少,恰恰相反,他是看过竹林藏书的,因此很清楚周边那些部族,好些个都没有真正的制度,组内的组织体系非常原始,经济结构更是落后无比,根本无法支撑长久大战,一旦被成组织、成建制的军队袭击,很容易就会溃败。 不过,对于这些部族来说,溃败并不等于失败,甚至不等于战败,因为他们完全可以借助地利打游击,甚至暂时退去。 “过去官兵围剿,或者敲打警告,多数都是一击即退,不会恋战,而人数前前后后,也就是几千人的水平,和这次的总体人数,就算不是持平,也相差不多,这意味着老师追求的,绝对不是类似于以往的战果,因为除了我们这些诱饵部队,后面肯定有他老人家亲自率领的主力……” 想着想着,一个作战计划渐渐在李怀心里成型,得益于他在大宁亲自领军打仗的经验,他很快就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目前的主要问题就只有一个了—— “我该做到什么地步,又或者说,老师是打算什么程度,才真正出手的?这个,肯定不能直接询问,因为这也是考核的目的之一,所以只能等真正交战开始,一点一点的试探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熟悉兵马,到时候,就算不能如臂使指,至少不会上下阻塞,好在我有得自老师的操练技能,只要兵马,不仅能快速提升他们的默契度和执行力,还能帮助指挥体系的传达……” 想到这里,李怀也不啰嗦,按照龙骧将军的命令和指示,开始和那些中层军官接触,说了几句之后,更是直接催促着,要去看看自己手下的兵马。 据说有一千多人,这和他原本预计的差不多,加上其他两人的人手,正好三千多。 “皇甫的兴致还真高。”徐淄看着李怀远去的背影,笑呵呵的说着。 郑开仙笑道“这是难免的,那个汉子知道自己能领兵之后,还能安坐下来的?都会如他这般兴奋,沙场斩将立功,乃是最大荣耀!” 张明业却道“就怕他只是有这股心气,却不知道沙场凶险,过去随同将军征战,看惯了顺风,此番自己领兵,还以为一切如常,这是要吃大亏的!更何况,他们三个,毫无领兵经验,恐怕等会到了自己兵马面前,都难免要先吃一番苦头!” 徐淄闻言,却笑道“这事我之前就想过,现在却已经想通了。” “哦?”张明业眯起眼睛,露出诧异之色,“你想通了什么。” “在我想来,这必然是主公的一次尝试,乃是大战略的一环,”徐淄朝着龙骧将军拱拱手,“让从未领过兵马的人领军上阵,而且是作为主将,尤其是一次性派出三位,最后会有什么结果,但凡有些兵马经验的,都该是知道的。” 郑开仙也点头道“某家也知道,但想来将军安排的副将,会给予指点。” “副将指点,但并无调兵之令,关键时刻一旦有了冲突,最终还是主将的意志能够贯彻,”张明业还是眯着眼睛,他看着徐淄,“你就直说吧。” 他没有选择去询问龙骧将军,因为这是他们这个势力团体一直以来的习惯,要现在自己讨论,再询问上位者。 “很显然,他们三个人领兵,本身就是一个诱饵,”徐淄露出了得意之色,用眼睛偷瞄龙骧将军,“想来这三位新手领着兵马前往,就是为了麻痹对方,毕竟若是那些部族知道是将军,或者我等领兵,根本不会出面,先就躲藏起来了,这样根本就无法通过削弱和敲打,来稳定后方,所以三位少君领兵,接下来将军必有布置!” 此言一出,郑开仙恍然大悟,而张明业则眉头紧锁。 紧跟着,三人都看向龙骧将军,等待正确答案,不过下意识的,他们都认为这个猜测的可能性极大。 将军微微一笑,道“并非如此。” 第五百一十章 改了! 啥? 并非如此? 我猜错了? 徐淄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混乱。 实际上,这个猜测,他也是缓缓确定,但靠着对龙骧将军的了解,这位将军不会做无准备之事,更不会行无端由之举,但凡一事,必有谋划,而且往往是有诸多谋划。 似眼下这般事,其背后必有图谋才对,怎么到了最后…… 他自是疑惑。 而郑开仙却是摇摇头,笑道“你这小子,这次算是想错了吧。” 张明业则松了一口气,但并未多说什么。 只是他们三个不说了,但龙骧将军却开口道“也不是你说错了、猜错了,而是这世事变迁,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因而会有我等今日这番对话。”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若有所思。 徐淄则干脆请教起来。 龙骧将军笑道“我原本的谋划,与你猜测的差不多,那周边诸族,往往前后反复,又领着族人来往劫掠,不受教化,但兴举大兵过去,其人知晓厉害,就会避开锋芒,隐匿一处,哪怕因此损伤族人都在所不惜,可只要我等兵马退去,就会卷土重来,这一来一回,耗费了大量的兵力和物资,战果却不成比例,因此耗费不符,是以要有所谋划……” 众人听着不由点头,就连郑开仙都举得,这般剿獠,实在是不划算,若不能一劳永逸,就该扔着不管才是。 “可扔着不管,也不是个长久之计,若是天下承平,这荆南不过是天下的几个郡,朝廷委任官员和将领来此治理、驻守,那么只要这些獠人不犯大忌讳,扔着不动就好,哪怕反复叛变,也可以大军围剿,震慑几年,但咱们毕竟不是朝廷,朝廷派来的官员将领,做个几年就走了,但我等不光要在这里长期屯守,还要想办法朝着周边进军!”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才继续道“如此一来,这些人就是隐患,是后方不稳的根源,若不能平息、驯服,就是这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到时候大军出外征伐,内里空虚,贼人正面不敌我军,背后让人来说动了周边部族作乱,则必须回师救援,则敌退可解围,进可追击!” 听到此处,连郑开仙都忍不住道“如此说来,这周边部族确实应该整治,可又该如何政治呢?” “这正是问题所在,”龙骧将军点点头,“你们都是跟着我的老人了,但如今我的地盘爷孙稳固,不光有兵家事,还有百家事,军政一分,你们主要负责兵家征伐,所以这治理上的事,我甚少与你们提及,也就是徐淄跟着久了,看得多了,会想得多一点……” 张明业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微微咬牙,但旋即恢复如常。 龙骧将军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兀自说着“对于这周边部族,我等南下过来,屯兵立寨,挤压和抢占了其土地,虽说也有不少是我等开垦的皇帝,可那些部族之人却不这般看,于是先是骚扰,后来杀人夺粮,却不事生产,起初我是领兵去打,但效用不佳,就是方才所说那边,尽起五万兵马,亦不能剿灭,入不敷出,耗费颇多,不为取也,就开始与之交涉,想要教化、互市……” 他摇了摇头,满脸遗憾“可惜这些部族之人,根本不知道礼仪,依旧是劫掠杀人,不知道细水长流的门道,是真正的畏威而不怀德,况且这教化也不是一时之功可见其成,需要耐得住性子,长久施行,若是天下一统,朝廷自然能缓缓图之,甚至设立职位,统筹兼顾,但咱们没有那么长时间,当下天下有脆弱平衡,各家割据之人皆有克制,但不可久也,一旦混乱,顷刻就至,如何安心经营?” “那就应该彻底征伐,杀光其人!”郑开仙杀气腾腾,表情却是跃跃欲试。 徐淄则摇摇头道“杀之不尽,反而结仇,倒不如敲打镇压,分化瓦解,如果能化为己用,那是最好不过的。” “是这个道理,不可用强,否则反要让咱们有限的兵力陷入其中,难以脱身,平白给了其他人机会,是以我最初,确实是想要借此机会,一方面锻炼皇甫等人的兵家手段,让他们熟悉行伍事,甄别是否有兵家之能,若是没有,便是再亲近,也不可予之,否则是害了整个荆南,退而求其次,就看看他们是否有治理之能,可为辅佐,而我等则起兵马在后,趁势围拢,杀伤部族之兵,逼迫他们低头,然后收拢其人,组成兵马,一方面在军中教化,一方面让他们厮杀,但现在……” 徐淄明白过来,就问道“现在是改了主意?主公之思量何在?” “第一个考虑,是我的身体问题,”龙骧将军的笑容变成了苦笑,“对你们没有什么好隐藏的,之前的伤势且不多说,此番地震之中,虽有皇甫奋力相救,却还是受了波及,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因此难以领兵,而这件事,说句不客气的话,除了我之外,统筹各方的事,荆南暂时还无人能做,是以只得暂缓,除此之外……”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也是新请来的先生给了忠告,告诉我便是能谋划成功,那些周边部族也不会轻易就范,可能弄巧成拙。” 听到龙骧将军提到的那位“先生”,徐淄三人同时皱起了眉来,但都没有多言。 只有徐淄最后问道“那……那若是没有后续的计划,让皇甫他们领军的事,又该如何处置?即使三千人不多,但也是训练多时的,而且咱们现在人口不多,整个兵马也才几万人,真要是平白扔了三千人不成?”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此事我自有计较,那位先生也有了谋划,关键是,我这次给他们挑选的敌人,已经改变了,在他们的军中,也有另外的安排。”龙骧将军微微一笑,最后却叹了口气,“时间太短了,我也只能拔苗助长了,希望他们之中,有人不让我失望吧。” 第五百一十一章 李怀心里很清楚…… “这次,徐淄居然差点就猜对了,还真让人不可小觑,不对,他不是差点猜对了,而是真的猜到了将军的心思,乃至跟上了将军的战略,只不过因为就是变化,以及将军自身心情的变动,更改了目标,否则这一次,他徐淄就完全将我盖过去了!” 在回返的路上,张明业表情阴沉,脑子里转过诸多念头,等到了家,更是一言不发的坐着。 这家中的仆役自然不敢轻易上前,直到外面有人过来汇报,说是张明业的好友来访。 “莫兄来了?赶紧请他进来,我正好有事要和他商谈。” 张明业作为龙骧军中的重要将领,待遇自是很好的,在长沙城中有着自己的府邸,而且位置不错,内里也有一个小园林,有凉亭置于其中。 此刻,他就坐在凉亭之中,等待那位友人,还让人备好了酒菜。 等那友人走来,张明业甚至主动起身,迎了上去。 “当不得将军这般,”他那友人加快脚步,连连说着,“将军,还请回座,在下此番过来,实有要事要说,而且不能久留,要尽快离开,而且过几日就要北上了。” “莫兄要走?”张明业神色微变,“可是因为那件事的关系?可是暴露了?”他的眼中流露警惕与担忧之色。 他那友人如何不知道张明业心中担忧什么,立刻就道“有些关系,但主要还是局面之故,这两天想来将军也该知道,北边有变化之征兆吧?” “消息出来了,那武前借着春日大会的机会祭天,还向朝廷讨要爵位,而朝廷那边,司马公进了晋公之位!等于是占了个名分,这般巨大变化,很有可能引起北方平衡混乱,进而大乱。” “是天下大乱啊!”那友人叹息一声,“是以在下才要回去,不过将军也不用担心,”他见张明业欲言又止,当先摆摆手,示意要先把话说完,“将军无需担心,此番我去,并不是一去不回,很快就会回转,除此之外,您也不用担心会被牵扯什么,之前的事,绝对不会留下痕迹!” 张明业微微放心,但他也不是随意轻信旁人的性子,只是这会不好表现出来,只是说了几句,又问起对方今日过来的目的。 “想来,莫兄此来,不光是为了告别吧?” “自然不是,”那人也不啰嗦,“是听说了龙骧公最近有意要兴兵攻伐周围,是以过来提醒一二。” “哦?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这是军中消息,纵然没有刻意封锁,旁人轻易是不能知道的,不过现在过来通报,是为了什么?” 那人就道“已经有人在背后统辖周边各族,若是龙骧公还想着能借机练兵谋划,那可就要大失所望了,将军如今有两策可用,以为进身之阶。” “哦?连周边部族,你们都能联系?这是如何做到的?我家将军靠着兵马钱粮,人手众多,尚不可为,尔等……” 那人笑道“这其中自有缘故,只是当下不好明言,待到事后,将军自然能知晓。” “好,”张明业并不追问,只是道,“那你且说来,有哪两策?” 那人伸出一根手指,道“其一,自是将这件事透露出去,或者以推断为借口,提醒龙骧公,来让他意识到您的价值,说不定会改变注意……” 张明业摇摇头,道“不妥,很容易暴露。” “那就是第二种了,”那人又伸出一根手指,眼睛里闪烁寒芒,“那便是利用这件事,将那几个本不该出现之人都尽数除去,到时候,龙骧公也就没有多少选择了!” 张明业深吸一口气,陷入沉思。 一直到那人告辞离开,其人话语依旧萦绕在张明业的心头。 最后,他吩咐下去,让人去探查一下皇甫怀等三人的动向。 没过多久,这人就回来,并且简单汇报了一下。 “王旱居然想要以财帛来动人心?不光封赏,还有许诺,嘿,”张明业听了汇报,冷笑起来,“至于那文挺也是,好勇斗狠,身为将领,与人赌斗,想要以武立足,想的也未免太简单了!” 随后,他又问起了李怀的情况,等得到了汇报,更是忍不住轻蔑一笑。 “居然想要一同操练,同吃同睡?真是异想天开,他以为自己真是名将不成?还学这一套,此乃白费功夫,他能有几日?便是时间长,以他从未上过战阵的情况,一样是别想练出兵来!此乃自取其辱!还不如其他二人,最起码,他们知道如何快速起效!” ———————— “我这次的主要目的,心中十分清楚,就是尽可能的杀伤敌人,然后在老师真正出手的时候,顺势而为,最好的情况,无非就是借势再杀一阵子!” 坐在搞头骏马上,李怀心思电转,他如今浑身披挂,虽然限于年岁,身子还有些瘦弱,不过自有打熬筋骨,身子骨的劲力是足够的,所以尽管穿着的铠甲都不轻,依旧神色如常,举手投足间,动作流畅。 在李怀的身后两侧,则是两位英武的青年将领,都是甲胄在身,骑着骏马。 再往后面,则是一名一名的兵卒,五个一行,排列出去,直接到了校场的末尾,此刻都是精神抖擞,个个神情振奋,一副想要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样子。 这番模样,无疑与左右两边的其他队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校场上的大队列,可不止李怀这一队,在他的两侧,离着二三十步的地方,还各自有着一个队列,人数相当,为首的也是三骑,只不过那最前头为将者,则是另外两人。 尽管都是穿着甲胄,不过这两人一样能让人看出不凡来。 其中一个,容貌俊秀,面容白皙,哪怕穿着战甲,也掩盖不住身上散发出来的儒雅,正是那王氏王旱。 另外一人,虽然容貌较为寻常,可身子骨却显得高大威猛,便是那文家的文挺了。 此刻,距离李怀被徐淄叫过去,熟悉将要统领的兵马人手,已经过去了三日。 第五百一十二章 百战百胜定襄侯…… 李怀坐在马上,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不过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最前面、空荡荡的台子上,而是在两侧的队伍,以及带领队伍的人。 这几天以来,李怀运用技能概念,操练兵马,可以说是全心全意,不过并不意味着他两耳不闻窗外事,恰恰相反,深刻经历过大宁那边情况的定襄侯,是很清楚外出作战的时候,和友军如何相处,也是战略的一环。 “当初我领军的时候,禁军之中有山头,而外边的藩镇兵马更是各有归属,最要命的是,这禁军之内有利益冲突,各自之间隐隐有敌意,那藩镇之间也多有龃龉,甚至不乏仇恨,而禁军与地方藩镇之间的问题更大,众多矛盾相互交织,不知道要有多麻烦,光是协调这些都足够头疼的了,更不要说带着这个队伍去打仗。” 心中感慨着,李怀越发意识到,这是一个问题。 “当初我在大宁,以定襄侯之爵位,加上诸多战绩累积下来的威信,才能勉强将各方压制下来,就这,还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本来早就能回长安享福,结果生生被逼着又走了一回洛阳……” 回想这些,他免不了一阵唏嘘,但更多的,还是对即将到来的交战,在做着心理预期。 “现在,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名头和威望,不光如此,比起他们这两家,我还算是个无名小卒,很有可能不光没有威望,还会被人看不起,真实的,这是什么展开嘛,明明我是百战百胜的定襄侯……” “好一个百战百胜!+1槽点。” “……” 李怀的思绪停顿了一下,然后在心中无声的辩解道“回溯的事情,不能算是发生过的,所以在哲学的意义上,我就是百战百胜。” “居然还辩解?+1槽点。” “早晚让旁白气死!”李怀心里嘀咕着,但理智的不再寻求辩解,而是继续思考难题,“这如何和其他两个人沟通是个问题,从我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两个人一个有钱有势有名声,一个则勉强算是本体势力,毕竟一部分文家的人,迁到了荆南,而且本人武艺高强,听说将军中刺头全部打了一遍,可见精力充沛……” 越是想,他越觉得此次出征,问题不少,或许都是考验,但有些事,即使自己想要装作不知道,也不行了,毕竟带着一千多人,连同其他两位,那就是三千多人,如果为了一个考核,多死了几个,着实有些不该。 “交战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我虽然知道不少,可还有几个重点,等会要向老师询问,比如说那周边部族的兵力配置,就算不清楚,最起码得知道要和什么部族交战,那些部族各自又有什么样的手段,除此之外,交战之地的地形,这个肯定要说的吧?为什么这个也不提?真等我等询问,还是想让我等靠着其他方法了解,但短短几天时间,连熟悉兵马都很是困难,更不要说其他了!” 这般想着,李怀不由暗暗盘算着,还有多少事需要注意的。 “兵马器械的供给、粮草辎重的配给,以及补给路线、行军路线,等等,这真是让我们去打仗吗?” 这般想着,他不由摇了摇头,心里居然有些没底了,总觉得自己尽管有了战阵经验,可真要是到了关键时刻,恐怕还要看自己的槽点,够不够用了。 这么想来…… “旁白君,你不如多吐槽我两句?” 他心中嘀咕着,外在固然不动声色,却难免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两边,王旱与文挺却是昂首挺胸,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他们也和李怀一样,关注着自己的竞争对手,所以都注意到了李怀表情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心里不免就有些想法了,都觉得李怀毕竟是寒门出身,哪怕被龙骧将军和明镜先生先后收为弟子,可到底没有见过大世面,一遇到事,就太过于放在心上了。 “皇甫怀这般模样,看着是严肃以待,可分明是有些太过于郑重了,真要是到了沙场上,反而要放不开手脚,是要吃亏的!” 不远处,张明业远远地看着三人,轻笑着品评。 此刻,他正走在龙骧将军的身后,并行的还有徐淄、郑开仙等人,正在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嘴里还在议论、评论。 “明业,你这话,我听着有些不对,”徐淄听了张明业的评价,立刻反驳道,“郑重对待,在任何时候都不是错事,我觉得皇甫郑重对待,恰恰说明了,他是知道此战之关键的,相比之下,其他两位看着胸有成竹,但不过是觉得自己掌控了兵马罢了,以为听着麾下兵马口头上听令了,就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了,却不知道,这背后还有多少东西,是他们不知道的!” “若是这么说,那他皇甫怀,恐怕不知道的更多!”张明业毫不客气的针锋相对,“旁的不说,就说这家世,王旱世家出身,而那文挺更是将军族人,这两个人能接触到的东西,可不是他皇甫怀能比的,就算皇甫怀跟了好老师,但才几年?学得兵家之法,也不多,欠缺太多,异想天开,还以为跟士兵同吃同住,就能如臂使指?” “那直接拿钱收买人心,就能做到了?怕是因利而行,最终又要殁于利!”徐淄反唇相讥。 “拿钱收买,不可长久,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明业冷冷看着徐淄,“更何况,周边部族多蛮荒野人,不受教化,那些兵卒有几个人愿意从之?他们来到荆南,以后能在这成家,说不定未来还能讨得一点土地,钱财如何能不动其心?” 徐淄还要再说,却见龙骧将军摆摆手,止住了争论的两人。 跟着,龙骧将军看着两人,笑道“现在说这些,有些太早了,这次就是为了让他们尽快了解兵家事,分出高下,才有此局,怎能要求太高?再说了,这练兵固然重要,但如何看待此战,一样不可忽视,等会就要问问他们,这三日以来,有什么准备,大概就可见一点端倪,等战后,更是高下立分,不用你们在这里争吵。” 第五百一十三章 到了展现手艺的时候了 “真正要与敌交战,要较之以五事,但这些兵法上的东西,看的时候,都是轻松惬意,真正轮到自己去掌控了,就可能会手忙脚乱,顾此失彼,你们当初第一次带兵的时候是什么样?还记得吗?” 龙骧将军跟着就问出了一句。 徐淄笑道“我等最初都是跟随主公,又有您在旁边指导,虽然有些慌乱,但没有失去章法,至于练兵这等事来,也是从您手中接收,平日里看过许多,耳濡目染之下,比他们这几个只接手了三天的人,是强一些的。” “这话有些谦虚了,不是强一些,是强很多,”龙骧将军哈哈一笑,一边走,一边抬起手,指了指列队的三人,“你们他们三人的人马,多数都是散乱的,只有皇甫的还稍微像样,他毕竟是跟随过我的,也算是有些见识。”说话间,话语中有着欣慰。 张明业心中一凛,已然猜到了龙骧将军的心思,却还是道“不过打仗可不是站队列。” “若连队列都不全,不要说令行禁止了,就连最基本的,转向、冲杀、收兵,可能都做不好!”徐淄冷哼一声。 张明业正想说什么,却见龙骧将军摆摆手。 “这句话说的不错,不过这三天之中,倒是有一个人联系了进军与收兵,虽然时间不长,来回也就几次,但显然是想到这个问题了,”龙骧将军点点头,指了指李怀,“虽说咱们的兵卒都是操练了一阵子的,即使是务农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这些项目,但各个领军之人的习惯不同,还是要事先熟悉一下的。” 徐淄赶紧就道“主公说的是,而且这练兵的时候,肯定是要全神贯注的,其他两位公子,固然是手段不错,已经能执掌兵马了,但期间也有不少问题,只是全力掌控,便显得有些艰难了,更是没有余力和闲暇了解其他情况,唯独皇甫,还派人去了解了其他两人的局面,也算是知道这情报的重要性。” 说话的时候,他看了张明业一眼。 张明业这次没有反驳,更没有发话。 龙骧将军摆摆手道“这些话不必多说,等会看他们三人如何与我说话,自然明白。” “对!对!”郑开仙终于瞅着了机会,赶紧插了一句话,“这都到了跟前了,你们有什么好争的,不就是打仗吗,这打仗不就是看谁能打,谁能获胜吗?等仗一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说话间,几人也已经走到了这校场的高台边上。 而在看到三人走过来的时候,李怀等三人就已经顺势下马,做出了恭迎的架势。 “见过老师。” “见过将军……” 随着几声问候,龙骧将军点点头,他也没有走上台子,就这么对三人招招手,等三人走过来之后,他扫视了一眼,才笑着问道“如何?也执掌兵马有两三日了,这心中可是有什么想说的,今日你等就要领兵离开,可有什么想问的?” 当然,我有好多东西想要问! 李怀心里想着,正要开口,但看了身边两人一眼,忽然泛起一个念头。 “既然是询问,那回答的话,也能体现出个人的特性,我这两个同僚……唔,姑且算是同僚,想要和他们配合,又或者加以利用,至少不让他们捣乱,那前提就是稍微了解,确保不会再关键时刻,被他们坏事,所以不如先听听他们怎么说,看看个性如何。” 按理说,他也派人去探查两人的情况了,只是那只是两个人的外在表现,不涉及真正的为人处世,尤其是不知道二人个性特点。 这在平时可能不怎么重要,但真要是到了关键是——比如战场的决胜时刻,又或者是决定是否撤退的关键节点上,一个偏差就十分致命了,李怀不敢轻忽。 “这都是经验之谈啊,也只有我这样真正经历过沙场的,百战百胜的……” 他念头还未落下,就听那张明业在龙骧将军身旁补充道“这是难得的机会,你们都是从来没有凌国兵的,过去在兵书上看过的东西,现在就可以问出来,让将军为你们解答!这可比你们自己领悟要强太多了!机不可失!” 李怀默默点头,听出来这张明业其实是在提醒自己等人,不要忘记在兵书上看到过的一些法门,现在问出来,正好梳理思路,省得上了战场之后,慌乱之下发生错误。 “这人虽然有很大的嫌疑,之前逃离荆州的时候态度恶劣,但说不定是个傲娇?” 但徐淄却皱起眉来,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同僚是在提醒王旱与文挺,要让他们在语言和提问上,盖过皇甫怀! 只是这时候,郑开仙忽然嘀咕了一句“扯这么多做什么,还不是战场上见真招!” 此言一出,徐淄点点头,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反正水准到底如何,再过不久就能看出来的了。 随后的发展,也不出徐淄所料,有了张明业的提醒,王旱与文挺的询问都十分工整,对兵法上的一些窍门、阵势进行了详细的询问,甚至还问了几句目标部族的情况,一个一个问题扔出来,龙骧将军也不由点头,觉得二人是肚子里有货的。 就连李怀在旁边听着,也暗暗点头,觉得这两个人至少理论水平还是不错的,虽说有几个关键问题,他们一直没有问道。 只是他的这番沉默,却让旁人误会了,所以到了最后,那文挺转过头,淡淡问道“皇甫兄,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要请教的吗?难道就打算在那边听着我们的话,暗暗记忆?” “哦?”李怀眉头微微一挑,自己这是被小瞧了?开什么玩笑,我这是给你们表演的机会!结果你们非要让我扮猪吃虎不成? 等注意到龙骧将军等人的目光都注视过来,尤其是那张明业更是有几分轻蔑之意,李怀知道,自己不能在沉默了。 到了展现手艺的时候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顺天而应人 “我自然是有话要问的,“李怀淡淡一笑,走上前面一步,看了一眼出声的文挺,又扫了一眼,一副看好戏模样的王旱,“你们方才说的不错,有些地方都涉及到了,这很好,但还一些细节有所遗漏,我正好给你们查漏补缺。” 此言一出,文挺顿时眉头一皱,王旱则眯起了眼睛。 “好的口气!”张明业冷笑一声。 便是徐淄,方才一力力挺李怀,此刻听着,也有些担忧,因为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明摆着是踩着其他两人,将调子给定的太高了。 “这口气是不小。”郑开仙咧嘴一笑,嘀咕了一句。 徐淄一听,就更加担心了,于是就上前两步,隐晦提醒“你几年前在荆州写过不少文章,确实都是言之有物的,只是几年过去了,再加上局势变化,有些事,是不一样了。” 李怀却摆摆手,道“多谢徐君提醒,不过,正所谓万变而不离其宗,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变的。” “徐淄这是提醒你,有些东西,纸上谈兵,终究是和实际不同的,”张明业冷冷开口,“你不如先安稳的等着,将军自有安排,也不要看不起王家公子与文家郎君,他们二人固然没有在邸报上写过什么文案,可一个家学渊源,一个更是悍勇无畏,在兵家上的天赋,都不会多差!” 这是要点醒、敲打我?拿其他两个人来压我?这人真是,刚对你有些改观,你就旧态复萌啊! 我为何现在开口?我现在开口,是因为这两位,明显是眼高于顶,又没有真的经历过战阵,更无外挂傍身,就这么一头扎进去,就算是弱鸡部族都有可能翻车! 而且这不利于团结,只有我能镇得住场子,才能杜绝意外,所以这第一步,就要从打脸开始! 心里想着,李怀暗自摇头,然后拱拱手道“这些,我自是知道的,只是将军说让我等说一说,所以又怎么能不说呢?” 张明业还要再说,却被龙骧将军挥手中断,随后便听将军对那人说道“皇甫说的也不错,我本意就是要听听他们的想法。” 张明业顿时不好再开口了。 龙骧将军跟着看向李怀,道“不过,方才王家公子与那侄子也都说了不少,关于这敌军和军阵的内容也是通透的,可见他们这些天固然忙着练兵,但并没有忽略战术、战略,你又有什么要补充的呢?” “本来就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将军的。”李怀拱手说着,半点也没有借着师生情分要走后门的意思,反而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这第一点,我想要知道,此番出兵,荆南几郡,又或者这长沙周围能提供多少帮助。” “我方才已经问过了这后勤之事!”王旱本来笑吟吟的看着,闻言却是突然出声,“辎重粮草,乃是兵家之要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乃是兵家之常识,无论是我,还是文兄,方才都曾经提及,也知道了大概之意。” 张明业微微冷笑。 龙骧将军则道“正像王旱所说,方才提及,粮草都为你们准备妥当,运送的农夫与兵卒,同样都安排好了。” “我所想问的,并非只有这些,”李怀摇摇头,正色道,“我是想要知道,这周边部族对荆南诸郡的侵扰如何,对百姓可有多少威胁,多少百姓曾经受其劫掠影响,又有多少人痛恨他们?”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便是龙骧将军都不免神色微变,然后笑道“这些部族长居山林之间,不事生产,虽有采摘习惯,但大部分时间还是靠天吃饭,这些年我执掌荆南,主持贸易互市,让他们拿着部族特产来换购粮食,从而加强联系,减少他们因为饥饿而导致的劫掠,但收效甚微,因此依旧有不少百姓遭殃,尤其是州郡边缘处的百姓!” 李怀点点头,又问“那这些族人,侵扰劫掠,想来是抢夺粮食和财物?” 龙骧就道“多数是抢夺粮食与铁器。” 李怀就道“原来如此,这荆南不比北方,我这些天来与将士吃住一起,与他们交谈,知道有的时候,还是要以物易物,将军轻徭薄赋,与民修养,钱财不如粮食重要,民以食为天,而铁器更是务农之要品!” “正是如此。”龙骧将军点点头。 李怀又问“那贼人可有劫掠人口之事?” “时常有之,”龙骧将军的表情严肃起来,“是以如今荆南铸就烽火台,又有乡里互保之策,防止人口被劫!”顿了顿,他话锋一转,“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只是刚刚开始,”李怀并不客气,“不过,有见识想要先请教将军,此战若有所得……” “所得之战利品,皆归尔等分配!”龙骧将军大手一挥,直接给出答案,心里却明白了几分。 李怀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了,这些周边部族侵扰百姓,劫掠钱财人口,着实可恶,此番征伐,其实是兴举正义之师!顺天而应人!” 此言一出,龙骧将军脸上笑容更盛,而本来心存担忧的徐淄,也是露出了笑容,郑开仙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李怀,一副方才认识他的样子。 倒是张明业心头一颤,神色凝重起来。 王旱与那文挺并未言语,面露疑惑,似乎有些不解李怀之意。 龙骧将军看着李怀,问“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怀直接道“如今乃是春耕时节,其实不宜动兵,荆南人口比起北方,还是有些逊色的,粮草也不如荆南充沛,为何挑选在这个时候用兵?” 徐淄听罢,笑意更浓,那张明业则是面色越发凝重,以至于有些阴沉了。 若非龙骧将军禁止,他们两人怕是已经有些话要说了。 龙骧将军笑道“听你的意思,有些要劝阻我用兵的意思?这话,为何方才不说?为何前几日不言?” 听着这话,文挺与王旱眼中一亮,就想着莫非是这人惧怕打仗,有心要数落一番,但注意到其他几人的表情,又觉得不对,于是隐忍下来。 李怀则拱手道“方才有人说我口气太大,若是说出此言,难免被人说畏战,那我心中不爽利,是以未言,至于前几日,我初来乍到,对情况并不了解,都不知道此处主粮是什么、一年几熟,更不知道兵卒何样,加上天灾降临,将军繁忙,安敢多言?” 第五百一十五章 奖惩在手,此战必胜 这边李怀话音落下,那边众人也都明白过来。 说白了,这位一开始就想询问春耕之事,结果因为被人怼了,为了展现自己不是绣花枕头,就调整了一下顺序,来了个先声夺人之后,再入主题。 龙骧将军哈哈一笑,说道“你也算是有心了,不过无须担心,这部分自有安排,你只管领兵就是!除此之外,可还有什么要问的,要说的?” 这下子,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王旱与文挺也品味出一点东西,心中顿生危机感,这时听到龙骧将军的话,觉得是这位将军否决了李怀的建议,这无疑是打乱了对方的步骤。 倒是张明业依旧神色凝重。 “如此就好,”李怀显然不以为意,被将军这么一说,立马顺势道“还有便是想要知道,那周边的地形,若是有那熟悉地形、路径的能划归军中,是再好不过了!” 龙骧将军笑道“现在才想要知晓地形,不嫌稍晚了一些?这些东西,本该在几日前就拿到,然后背的滚瓜烂熟,才好领兵行军。” 李怀苦笑道“形势所迫,实在是分身乏力了,人力有时而穷,只能一步一步来,能将诸位将士操练出来,听令而行,已是耗费了莫大心力,为了防止贪多嚼不烂,分心他顾,一个都办不好。” 他话是这么说,但实际情况,却是因为疏忽大意了,毕竟先前在大宁领军,很多时候都是一个命令下去,马上就有反馈,而且是战场上临时决断的。 这样的习惯养下来,也让李怀本能一般的、不会在操练兵马的时候,派人去搜集这方面的资料,等他回过神来,已然是有些晚了,只是预料到自己老师肯定是有这些的,索性就放开了心思,直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的。 当然,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一个原因—— “实际上,还有个原因,也不瞒将军,实在是这情况下,我若是派人去探查,这荆南的诸多部门能有几个放在心上,全力配合?若是不全力配合,拿到的估计也只是大路货色,甚至还没赶上情报到手,这兵马就先开拔出征了,更何况,便是他们再重视,也肯定比不上将军这边的力度,况且您必是早有探查,手上消息齐备,我再去打探,等于是重复劳动,反为不美。” “你这些鬼点子,是真够多的!还有呢?想必你还有什么话,没有一口气说完。”龙骧将军神色不变,没有因为李怀的直言而有反应。 李怀嘿嘿一笑,又道“将军果然英明,是还有一些想要将军允许,就是方才提到了所得之战利品,皆由我等分配,这就是可以行赏赐,与之相对的,若是有人不遵兵法,不明军规,擅自而为,又或者有其他念头,这惩戒之责,又能做到如何?” 龙骧将军眯起眼睛,看着李怀,最后点头道“交战之时,可以临机决断!” 李怀立刻拱手道“多谢将军!” 张明业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将军,此事恐有不妥!”他是朝着龙骧将军说话的。 龙骧将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张明业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这配备给皇甫……给他们三人的,也都是老卒,经验丰富,怕是还在有些人之上,若是接到了乱命,这到时候是从还是不从,万一有个好歹,还要被惩处,如何是好?”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因为所站之地的关系,让最前排的不少兵卒都听了去,顿时就有了动静,尤其是王旱与文挺身后的兵卒将士,忍不住交头接耳,露出了一些动摇之意。 这下子,他们这两人可就站不住了,回头安抚了两句之后,看向张明业的目光,就有些不满了。 反观李怀身后的那些兵卒,虽然也有一些意动,却还是安静的站立,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一幕,落到了龙骧将军的眼中,他不由暗暗点头,随后对李怀道“这些问题,你可有话说?” 李怀拱拱手,然后冲着张明业道“张统领,你方才可是还夸赞王家与文家的两位兄台,说他们是有本事的,怎么一转脸,就又都没有经验了?敢情好话坏话,都让你给说了?” 张明业眼皮子一跳,却是沉默不言。 李怀也不在这上面多费口舌,直接道“况且,这大军将要开拔,你就在这里说这些动摇军心的话,我这是没有节制你的权限,若是有,第一个就要让人将你拿住,打上几军棍!” 张明业还是没有说完,只是眯起了眼睛,看着李怀,脸色不善。 “别这么看着我,你这么明显的将嫉恨给表现在脸上,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你想要摆脱嫌疑都难!”李怀笑着说了一句,将张明业的脸都给气红了,才继续道,“你现在跳出来,说我等经验不足……”他特意抬手,比划了一下,将自己和其他两人划归到一个阵营,“那这惩罚的时候经验不足,嘉奖的时候呢?有功要赏,有过要罚,怎么方才我说要有赏赐之权责,你不出来,现在却要跳出来?” 他顿了顿,见张明业脸色难看,继续笑道“奖惩本一体,乃是用来统帅军队兵马的,你也不用把这件事,说的多么玄乎,我等领军出去,缺少经验,这是你看出来的吗?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人人都知道!” 说到后来,他提高声音,这下子,不光是前排的兵卒,就连后面的众人,也都能听个清楚,这周遭的议论声,更高了几分。 见此情景,徐淄不由心急,觉得李怀是一时忘乎所以,这些话说出来,可是真要动摇军心的! 王旱与文挺则是脸色狂变,方才还暗自埋怨张明业,转眼间就对李怀更加不满了,他们这三天使出了浑身解数,又是给钱,又是打架的,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淡化兵卒对他们经验不足的印象,结果倒好,临到出征了,李怀却突然高声说出,这不是直接提醒了吗? 张明业却是冷笑一声。 “这不还是被我的话,给激将了,以至于口不择言,自寻死路!” 心里想着,他目光扫过龙骧将军,想看这位上官对李怀如何不满,却见后者神色如常,这心里莫名就有不妙之感。 没想到,李怀接下来就道“那为何将军还要让我等率领兵马?难道真是觉得,便是损失了兵马,也没有什么关系?错!大错!这是因为,将军深知,我等必胜!这才会有这般安排,我亦是知道这点,才会请来赏罚之权!如此一来,更是万无一失,必凯旋而归!”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五胜 “何以必胜,详细说说。”龙骧将军直接问出。 李怀却是看了自家老师身后几人,道“我知将军此来,必带来了贼军之简报大略,可否先一观?” “这个时候要看?”张明业冷冷一笑,刚刚他还被李怀的一番话震慑了心神,有些担忧,但一听此言,登时恢复过来,便觉得对方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这些东西,你哪里有……” “我是让人带过来了,”龙骧将军打断了张明业,后者立刻脸憋得通红,龙骧将军则一挥手,郑开仙身后的几人转身下台,很快就让人带来了一堆的卷宗,“但是让你们路上观看,或者到了地方,安营扎寨,再有人给予咨问。” “我只是要看个大略即可。”李怀点点头,接过一本,翻看起来。 故作姿态! 张明业眯起眼睛,目光扫过诸多兵卒,心中冷笑。 事实上,李怀那些话说出来,众多兵卒已然心乱,他们其实是真的有些担忧,甚至惶恐。 因为他们这些兵卒,本身出身不高,毕竟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但凡有个出路,都不会想到去吃兵粮,盖因当下这打仗太过频繁,连将军都不免阵上死,何况兵卒? 出征之时,兵卒能否活命,一来看自己的手段,二来就要看将领的能耐,有道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就是这个道理。 本来,上面忽然派下来三个毫无经验的,甚至过去都算不上是兵家之人的将领,要率领他们,就已经是人心惶惶了。 若非如此,那王旱又何必以重金邀买人心,而那文挺,又何必遍战军中? 还不是人心不服! 结果,好不容易被压下来的人心,被张明业这么一挑拨,又有了复崩的趋势,尤其是本来只是李怀身后的兵卒听着,到了后面,其他两家的将士,也一并将注意力给集中过去了,就更加要命了。 这些人自是担心跟着几个不成熟、没有经验,甚至连兵家常识知道的都不多将领,最后会如何凄惨! 他们可不想被当成弃子! 是以,众兵卒人心思动,在担忧之中,都忍不住侧耳倾听起来…… 李怀快速翻看,速度极快,以至于连徐淄都以为他是故作姿态了,不过不等旁人说话,李怀已经放下那书卷,点点头,笑道“与我想的差不多。” “倒是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翻看这么快,能看出个什么?还什么想的差不多!虚伪!” 张明业见着众兵卒的反应,颇有战阵经验的他,又如何能猜不到这些兵丁的心思,暗自觉得皇甫怀是捅了马蜂窝,本来将军只是问问几人,想让他们表现出各自的能力,稳定军心的,结果皇甫怀大言不惭,以至于这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了。 甚至连徐淄的脸上,那担忧之色都已经隐藏不了了,其身边,则是一脸看热闹模样的郑开仙,其人还嘀咕着“倒是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个必胜之法。” 至于那王旱、文挺二人,脸上则是埋怨与不解,看向李怀的目光中,夹杂着明显的敌意。 唯一神色不变的,也就是龙骧将军的,他只是看着李怀,等待着后文。 作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李怀却神色如常,他甚至还能笑得出来,环视一圈之后,收敛笑容,正色道“此番出兵,说是我等带兵,但真正体现的,却是这荆南之力!战场交战,固然能决定一时局面,但真正决定胜负的,却是整个体系的、整个势力的强弱之别!打仗,打得乃是双方的硬实力!” 张明业张嘴想要说什么。 李怀摆摆手,直接打断道“你别忙着反驳,我只说几事,兵卒的操练,尤其是从原本的农夫,操练成兵卒,这可不是我等三天就能做到的,而是荆南历经寒暑操练而成,这其中站立行走、吃穿用度,都不曾有缺!又经历诸多战阵磨炼,可不是寻常兵卒可比的,而周边部族,衣食不足,无安定之地,此乃强兵而对弱卒,此一胜。” “方才也有人提到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而荆南有完善的补给,整个后勤辎重都有人督促运转,无需我等分心担忧,没有后顾之忧,只需要思虑战阵之事,那周边部族物资匮乏,常有食不果腹之局面,这是富足而对匮乏,这便是二胜!” “将军府有诸多安排,有钱粮支撑,能派遣斥候、探子打探周遭,有诸多准备,消息情报一应俱全,用以辅佐,乃是知己知彼的局面,而周边部族的装扮、风俗,与我等迥异,又没有相应的准备和人才培养,哪怕派出探子过来,也根本无从隐藏,被一眼就能看出来,完全可以加以利用,这对比下来,就是我等知敌,而敌不知我,此三胜!” “那周边的部族贫瘠困乏,几乎没有兵甲,兵刃都要抢夺劫掠,族中更无铁器,冶炼之法落后,以至于连荆南百姓的铁器都要抢夺,相比之下,我军兵甲齐备,有准备的铸造之所,能源源不断的补充、给予,此有与无之区别,为第四胜。” “将军自来荆南,收拢百姓,编户齐民,又立下军屯,军政皆有法度,经历多年,乃有气象,百业待兴,各司其职,彼此之间互有促进,军中有法,奖惩皆出于上,此法度之全也,相比之下,那周边部族在内尚无明确统属,连战利品都分配混乱,对外也无章法,今降名叛,背信弃义,此有制而对无法,为第五胜!” 李怀深吸一口气,看着脸色已然铁青,眼中满是震惊的张明业,重新挂上笑容。 他对着龙骧将军拱拱手,继续道“今将军得令以屯荆南,恢复汉家旧地,奉行王道,教化蛮夷,天下正道,而贼獠烧杀抢掠,常行不义,我以强对弱,以富而压弱,知彼知己而决不明敌我,有兵而战无甲、有制而征无度,一兵可抵十獠,堂堂煌煌,以正辟邪,以正兵战不臣,焉有败理!” 第五百一十七章 军心可用 众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继而表情各异—— 不光是龙骧将军、徐淄、张明业、郑开仙等人,又或者是王旱、文挺,就连那些兵卒的表情,也都慢慢有了变化。 情绪直接浮现在脸上,让震惊、疑惑、惊讶、崇拜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种变化,在李怀的特殊视野中,便是以交缠不定的气运光辉作为表象,而且隐隐朝着自己的身上汇聚过来。 与之对应你的,李怀立刻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似乎正在扩展,慢慢蔓延到了整个兵营,并且和周边的土地产生了联系。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疑惑了一瞬间,就马上明白过来。 作为一个专业的脑补网文写手,李怀穿越前瞎编过的设定,那是数不胜数,其中就有许多原因,可以解释眼前的这一切。 “这般看来,一旦继承了一个势力,本身的气运,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但这也正常,毕竟气运并不是凭空而来的,按照老师的说法,聚集了人手,才会衍生出气运!”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又重新思量了一番,将自己脑子里的诸多想法快速的整理了一遍。 另一边,正像李怀说此战必胜的时候一样,在说这五胜正义论的时候,同样没有压低声音,这周围的众人,自是听得清楚。 所以,随着那一二三四五,五条下来,最后又说道了以正义之师,堂堂而攻之,自是让众人心潮澎湃,一个个都感觉热血上涌! 便是那王旱与文挺身后的众多兵卒,也是眼中隐隐透露着兴奋之意,只是这群人中,也不乏兵油子,固然被调动起来了兴致,却也还算是情绪稳定。 张明业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的凝重起来,而他的脸色,则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而他的心中,却满是惊讶。 这些东西,真的是他短短时间内,从那情报大纲中看出来的?这着实是超乎想象! 就连徐淄,都怔怔的看着李怀,一副刚刚才认识他的样子。 对于这些,李怀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只是拱拱手,对龙骧将军道“我有些话,想要对众将士说。” 龙骧将军就道“今日你等出兵,乃是主将,这些人的性命荣辱皆操之于你等之手,而今尚未开拔,正是要说通透的时候,有什么话,直接就能说,不用总是请示我,而且……”他顿了顿,笑了起来,“你显是知道了,为何今日要有这么一次会面,为何要然你们提问。” “这是自然的,过去将军领兵,让我随侍身旁,就有许多这般场景,便是再愚笨的人,也该是学会了。”李怀微微一笑,很是谦虚。 龙骧将军摆摆手,道“去做你想做的吧。” 李怀点头称是,然后转过身子,对着众多兵卒,道“诸位将士,想来你们平日里务农,也都是各家的劳力,不乏上有老、下有小的,即便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这乡里乡亲的总也是有的,更何况,便是自己,这平日里劳作生活,又有几个不被这周边部族侵扰,乃至侵袭的,你们的兄弟姐妹、父母妻儿,都时常受到侵扰,今日出征,也是为了自己……” 说着说着,他话锋一转“这些大道理,说来诸位也都听够了,不过方才将军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在这里,我与诸位约定,但有所得,皆归尔等!” 随着他这一句话说出来,身后的众多兵卒立刻沸腾起来,终于从本来的激荡情绪,彻底转变成了跃跃欲试! 便是那人群中的老兵油子,也是兴奋起来,因为这落到手中的战利品,才是实实在在的,是他们真正从军的目的所在。 但平日里的征伐,按着规矩,是财物都要集中起来,然后才会分润下去,但往往只能有三成分出去,但听李怀这意思,分明是有一个算一个,有多少就能分多少! 这时候,李怀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自是不能一哄而上的争夺,还是要统一管辖,不过我会让人明示,不会有半点藏匿!我在将军面前立下此言,自有将军见证!” “万胜!万胜!万胜!” 兵卒们顿时欢呼起来。 但李怀摆摆手,自己这队人马便安静下来。 此时却有个插曲,落到了徐淄等人眼中,让他们暗自觉得有趣—— 那王旱与文挺身后的兵卒,居然也小小的激动了起来,但很快就平息下来,显然是回过神来,意识到李怀并非是他们的直属将领,而是与自家领头的将领,与李怀乃是平级,更不会受其节制,不会听其之令,所以这个福利,怕是难以沾手了。 这么一想,不由露出了遗憾之色,有些人则是一副兴奋模样,看着自家领头的那位年轻将领,似乎是想要催促一番,也让自己的领队效仿。 这下子,王旱、文挺的脸色难看起来,却没有立刻出言,而是眯起眼睛,在心里权衡利益得失,最后都默然不语。 那张明业也是眉头紧锁,眉宇间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军心可用!”龙骧将军笑着点头,对李怀招招手,让他靠近几步之后,说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是五胜之策,不过也不可掉以轻心,多余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向导都在你们军中,营寨也已经为你们安排好了,都出发吧!” “遵命!” 李怀抱拳躬身,行礼之后,翻身上马,一挥手,面前的兵卒阵列变化,前队变后队,顺势而行,李怀则是策马快步,领着身边的两个副官,重新来到了队列之首,带着兵马,浩荡而行。 相比之下,那王旱与文挺也是拱手尊令,同样下令前行,但队列就有些混乱,不得不暂缓脚步,先整列队伍,等李怀率领的兵马走出了营地,两人才堪堪号令队伍前行。 看着远方的那支队伍,这两位年轻主将脸上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我过去,还真没看出来,我这个学生,赫然已有大将风度了!” 后方高台上,龙骧将军抚须而笑,满脸欣慰。 第五百一十八章 连你们都…… “皇甫怀这小子,还真是让人意外!” 等三队兵马都开动出去之后,兵营中重新恢复了平静,看着那逐渐平息、落下来的尘土,徐淄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本来因为众人聚集在校场上,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那些并没有被安排要出征的兵卒,一个个的,也都按耐不住,哪怕是有操练的任务在身,往往也会关注一下。 现在出征兵马离去,营中兵卒的心思回落,一切仿佛恢复从前。 只不过,龙骧将军身边的众人却很清楚,事情不可能那般轻易的就恢复,因为经过方才那场局面,一个人已经脱颖而出了。 “本来是要寻找主公的继承人,”郑开仙也开口笑道,“是想要以这次的出征作为参考的,却没有料到,那皇甫小子,竟然已有这般能耐,着实是让人意外啊,我乃是粗人,不懂得多少兵家道理,可方才听皇甫之言,也感到有些热血沸腾,这打仗本来就是看哪边悍勇,有他这般激励之言,想来手下的兵马,必是势如破竹!” 徐淄点头附和,道“正是如此,他那也不是随口言语,所言之五胜,更非是信口开河,而是是实实在在的战阵之分析,句句在理,殊为难得!”说话间,他还看了一眼张明业。 刚才那局面,只要有些眼力劲的,都看得出来,张明业明显是对皇甫怀心存敌意,即使不是有所不满,也不会乐见皇甫怀成为继承人,结果现在再看其人,已然是黑着一张脸,满脸的不快与忧虑。 莫名的,徐淄这心中反倒是快慰了许多。 郑开仙在听了徐淄的第二番话后,点头称是,道“可不是么,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这些东西,我老郑是总结不出来的,平日里只是打仗,隐隐有些感觉,听他这么一说,才分明了许多,和主公过去战前分析之言,倒是有许多相似之处……” “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吧!”终于,张明业终究是按耐不住,出言反驳了,“他皇甫怀就算有一些小聪明,小见识,又如何能与将军相比?太抬举他了!而且,这战前之说,说的有些太多了,好些个,还被兵卒听进去了,难保这些人心中,不生出其他心思,徒增变数!” “战前,本就是要动员兵卒求战之心!”徐淄立刻反唇相讥,“若非如此,何必要摆下这等局面?方才主公就说皇甫明白了用意,说的就是这个,今日让三子聚集在此处,让他们出言提问,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让他们有机会,能借此机会,进一步振奋士气,缩短与兵卒之间的距离……” 一番话说下来,张明业的脸色更加难看。 但徐淄的话尚且没有说完—— “至于你说皇甫说的太多,更是荒谬!他们本就是临时接手,正该想尽办法与兵卒同欲同心,他说这些,分析利弊,调动军心,最后效果出众,哪里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我看你是对他心有成见,因此才有偏颇之言!” “我几时对他有成见了?”张明业眉头一皱,露出怒意,“我是出于公心,才有心质疑,你不要平白诬陷!给我泼脏水!是担心他们此行会有不妥,哪怕本就不指望,但诸多兵卒到底是好不容易操练出来的,耗费了粮草精力,更有诸多时间,如果白白让周边部族捡了便宜,岂不可惜?” 说到后来,他拱手对龙骧将军道“属下一片担忧之心,只是为公事,还望将军明鉴,不要听信了徐淄污蔑之言!” “我几时污蔑你了!”徐淄也是恼怒,先是呵斥张明业,继而也朝着龙骧将军拱手道,“主公,属下也是处于公心,毕竟三子意义不小,乃是我军未来之基要,不能因为某些人的私心,节外生枝。” 一时之间,两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变,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就连郑开仙都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凝重气氛,感到两个人的针锋相对,一时之间,都不好随意插话了,反而看向龙骧将军,想这自己这位头领,会如何决断,来缓解这两位大将之间的矛盾。 “好了,不用争论了,到底如何,还是要看他们这些人的表现,”龙骧将军微微一笑,“不过,徐淄有些话说得是对的,皇甫仅此的表现,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张明业的脸色更加阴沉,却不敢反驳,只是接下来,他就听龙骧将军继续说道—— “说到底,真正还是要战场上见真章,毕竟纸上谈兵的能耐,历朝历代都不缺,也正是因此,方才我并没有怎么夸赞皇甫,就是知道,战前不能让他太过轻敌,要知道,他的五胜论固然不错,这打仗打得的,也确实是双方的硬实力,只是凡事皆有例外,这自古以来,也不乏那些能横行一时,甚至横扫天下的势力、国家、朝代,领着足以倾人国的兵马,却因为疏忽大意,或者其他原因,最终饮恨,以至于整个势力都土崩瓦解的!” 张明业顿时嘴角带笑的拱手道“将军说的不错,且不能助涨其人骄奢之心!” 徐淄也只能闷头不语。 李怀看了徐淄一眼,又看了一眼张明业,笑道“我这也只是叙述过往之局面,而且说到底,也是特例,皇甫方才一番话,说明他的眼光是不错的,至少看到了趋势,能知道趋势,就能掌握大势,抓住关键脉络,他与其他两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已经超脱于一次两次的战役,从更高的局面去看待问题,将两边的交战,看得更加透彻,知道表面上的两军交战,其实是两个势力之间,综合力量的对比,我们,是输得起的,所以,也会更加从容!” 这话一说,张明业露出无奈之色,而徐淄则是神色振奋。 郑开仙却忽然道“方才我听皇甫之言,就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不过,主公您说过,他们三个领兵过去,乃是历练,本不指望有多大战果,加上您原本是要以他们为诱饵,布下陷阱,最后也改了主意,这现在是否又有其他谋划?” 此言一处,徐淄、郑开仙等人,便不由留意起来,因为他们也突然意识到,似乎……好像……现在的情况,真有可能改变。 第五百一十九章 抓捕? “看你等的样子……” 龙骧将军的目光扫过众人,嘴角翘起,笑了起来。 “你等分明都已是被他给说动了,真有了奋起的心思,这小子的本事,可是着实不小,如此一来,那些兵勇自然也会用命、尽力,也算是相得益彰。” 说着说着,这位荆南将军注意到面前几人错愕的表情,又笑道“旁的不说,就算他皇甫怀在战场上表现不佳,只是这战前动员的本事,就足以立足了,未来若是再经过打磨,必然能借此聚集一批英才,足以变成班底,只可惜,时间上是有些不够了。” 众人本来被龙骧将军这么一说,回想方才之事,可不就是自己等人被李怀之言语给说动了,以至于才动了意念?若是换成从前,但凡是龙骧将军已然决定的战略,他们这些人,从来都是严格执行,不会起什么反复的心思——那建议得失、权衡利弊的工作,往往都是谋士去做的。 这般一想,才知道李怀这口才,确实是颇有独到之处,就连那张明业都不得不承认。 只是随后听龙骧将军最后一句话,几人有生出疑惑,徐淄便追问了一句。 “我说他时间不够,是说以他的这般口才,只要给个十几年时间,经过诸多打磨、雕琢,自然能有一番基业,只是当前这天下各处,又有什么地方能供他从头搭建?就算是有,眼瞅着中原大地,又要有变,哪里还有时间,给他缓缓壮大!” 听得此言,众人的表情也都严肃了起来。 张明业又要说些什么,但龙骧将军摆摆手,说着“好了,几人既然走了,就不用再想策略之改了,毕竟已经是做下来的决定,不能随意朝令夕改,否则这边军队刚走,那边咱们就改了原本的布置,匆忙之间,反而要被人所趁,徒留隐患!” “我等明白了!” 龙骧将军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其他几人自然清楚该如何决断。 “不过……”但就在此时,龙骧将军又补充了一句,“他既有这般说辞,或许还有手段,起码这心中该有谋划,是以还是可以安排一些人马作为接应……”他看了徐淄一眼,笑着道,“本来不是安排了增员人手,与接应之人吗?正好,现在只是给他们多下达一些命令,同时再调动几个屯兵驻守,不过也不用太过在意,不用提前调动,防止打草惊蛇,保持与皇甫他们之间的通信。” “诺!”徐淄闻言,也不耽搁,转身就招招手,让一人过来吩咐下去,那人直接就快步离去。 郑开仙看着那人走了,忽然道“只是这事,还有其他两支队伍,也不知会不会混乱,不过方才主公一席话,倒是让某家想到一点,皇甫小子的话,连我等都说的心潮澎湃的,兵卒必是更像要一战,那王旱与文挺也不该例外,只是他们也该知道,皇甫的激励举措必然有用,为何不当场效仿,也让手下的兵卒顺势而奋勇,岂不是省去了很大的功夫?” “事情哪里有那么简单,”徐淄哈哈一笑,看了张明业一眼,才道,“三子乃是相互竞争之人,别看他们今日都很克制,但心里必然都铆足了劲,想着要独占鳌头,将其他两人给压下去呢,自是要坚持自身之主张,尤其是这种手下兵马皆在的时候,更要如此,若是这边皇甫一句话说完,那边他们就依样炮制,这手下的兵卒一看,岂不是就先入为主,觉得皇甫乃是权威,日后当多多听训其意见,那其余两人,哪里还有威信?无形中,就被压下去一头。” “还真是这个道理!”郑开仙想了想,也不由承认此话有理,“但明明颇为好用的手段,他们硬撑着不用,岂不是可惜?也是,他们毕竟没怎么上过战场,等真正沙场上走了一圈回来,才知道这功劳都是事前谋划,事后用手段,真正领军的时候,那自是怎么能赢怎么施展!” “不错!”徐淄点点头,“若是精明之人,一旦在战场上发现情况不利,肯定会有所调整,不说到时候,说不定等会避开了皇甫,那两人就有动作,又或者,他们还有其他法子,并不逊色于赏赐战利品,总之,若是能有所展露,也才配得上,入主公之眼!” 说到最后,几个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他的落到了龙骧将军的身上。 “这到底如何,还要看半个月之后的战况,但此事既已安排好了,只要不出大的变故,总不会有太坏的结果,倒是无需太过操心了,当下这当务之急,还是北方之事……” 龙骧将军正在说着,忽然就有几个人快步走来。 见得他们的装束之后,徐淄等人立刻收敛表情,不再多言。 龙骧将军也是神情一肃,等那几个人靠近之后,从他们的手上接过几封记录着诸多情报的文书。 “这里不是细看的地方,你们都随我来。”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一行人快步离开了校场,走到了中军大帐。 龙骧将军坐在最里面的主座上,拆开几封信,只是低头看了几眼之后,那眉头便皱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居然隐隐透露出疑惑之色。 过了一会,龙骧将军重新抬起头来,面露沉思之色。 左右之人皆不敢轻易打扰。 时间流逝,气氛逐渐凝重,众人感到无形压力笼罩,渐渐地开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龙骧将军忽然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旁人也才随之松了一口气。 徐淄小心问道“主公,可是北方又有了什么变化?那司马氏已得了晋公之位,莫非就要动手了?” “北方也有动静,隐隐有大战前兆,但这还不是主要的,你等当是看出我心中疑惑了,”龙骧将军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坦诚,“也不瞒你们,实在是有些古怪之事,在各地发生,因为各地的割据之人,忽然都开始抓捕一些人了!” “什么人?” 龙骧将军眯起眼睛,过了一会才道“前朝皇室!” 第五百二十章 从属之心 一日一夜之后,李怀等人所率领的兵马,沿着崎岖道路,抵达了位于荆南西部的这片土地之上。 沿途多山川水系,还有诸多密林,偶尔还能看到没有被大队人马惊走的走兽。 很快,他们这支三千多人的兵马,就被带领着,驻扎到了林中的一座营寨之中。 “没想到,连兵营都是现成的,提前就准备好的,这仗打得还真是舒心啊……” 看着眼前这座营寨,盯着从里面走出来的驻扎兵马,听着那驻扎兵卒首领的话语,李怀长吐一口气,松了一口气。 他是亲自经历过战阵的,自然知道这兵营的重要性。 一场战争,最后结果如何不好说,但如果兵营没有安排好,那或许一个夜袭劫营,就能让胜负的天秤倾斜,最后攻守易位。 “有了这么一个营寨,至少不用担心长途跋涉之后,被人以逸待劳的来一次突袭了,毕竟我现在对局面了解的还不够,总是要小心一些的,别一个不小心,直接损兵折将,那先前动员时所说的那些话,可就都白费了。” 自家知自家事。 别看先前在那长沙兵营的校场上,他言之凿凿,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将对自己有成见的几人,给说的灰头土脸。 但事后龙骧将军与身边几人说的话,同样也是李怀心知肚明的,他自是知道,在过往的历史上,不乏强大帝国,却因为一些疏忽,或者某些执着,而最终败亡的例子。 穿越之前,那记载更是众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李怀说的就是错的,只不过,李怀很清楚,自己的诸多说法是取巧了,因为他说荆南必胜,这话的根基,其实是步步为营,荆南这个势力,必然取得对周边部族的胜利,但这应该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一个逐渐变化的趋势,具体到一场战斗、一场战役,可能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但作为底子更厚的荆南龙骧军,即使失败一两次,也不会真的伤筋动骨,经过一阵子的修养,便能恢复力量,组织起下一次攻略,长此以往,自是会胜。 “只是具体到某一此的战役上,还是得小心谨慎啊,毕竟荆南可以重来,我若是重来,可能就得是其他人的下属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开始打量起这营寨内外的安排,很快此处的那位驻扎兵卒首领就找过来,领着他要去登高看全景。 李怀自然不会拒绝,眼光全局之后,身上的几个技能才能逐步生效。 “郑龙、崔敏,麻烦你们先看管着兵马,将他们安置下来。” 给两个福将吩咐了一句之后,李怀就跟着那位名为耿林的头领,朝着营寨里面走了过去。 等人一走,李怀的两个副将便忙碌起来,在他们的指挥下,众多兵卒和负责辎重的仆从兵马,被快速安置下来,并且很有秩序的归入各自的营房通铺。 其他两家也都差不多。 等一番忙碌过后,两个副将空闲下来。 他们二人,一个名为郑龙,长得高大威猛,一个名为崔敏,身子精瘦,但腰背挺得笔直,一看就是武艺过人。 这两个,包括了其他两家的几个副将,都是被精挑细选出来的,不仅身手不凡,而且对地形局势也有了解,同时还有一定的指挥才能,这才会被派过来跟随,也好在局势不妙的时候,加以辅佐,给予建议。 但同样的,这些副将在为李怀等人服务的同时,还有着其他的任务在身上。 “如何,咱们这位上将?” 等指挥安排下去之后,郑龙和崔敏两人有了一定的闲暇,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在恢复体力的同时,交流了一下看法。 郑龙先是问了一句。 “目前看来,还是不错的。”崔敏在思索了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无论是在校场激励士气的那番话,还是这一路行军途中的诸多细节,都说明咱们这位主官,并不是对兵家一无所知,只是纸上谈兵,或许可以期待。” “我听说其他两家,在这路上的时候,还闹出了一些动静,相比之下,咱们这位,算是比较省心省力的了,”郑龙点点头,跟着话锋一转,“但这些都还不好说,之前终究都是前兆,从入了有营帐开始,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没有经历过战阵的人,是很难做到面面俱到的,哪怕再天资聪颖,有些东西也很难想到。” 崔敏点头同意,说道“毕竟不是人人都如龙骧公那般,一旦弃笔从戎,立刻战无不胜!” “这也是我等存在的价值所在,”郑龙微微一笑,“不说远的,等会这安营扎寨的关键,就可以稍微提一提,毕竟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咱们这位主将,难免有些地方注意不到,没有概念……” “是这个道理。”崔敏点头同意。 另一边,告别了自己的两位副官之后,李怀就随着那位耿林统领,一路走到了李头,慢慢攀登,来到了一座小丘的半腰处——有一座瞭望楼,正是建立在这里,借助地利和本身的高度,可以将整个营寨,还有周边的地貌,都尽收眼底。 便见整个兵营颇为方正,从上面看下去,能直观的区分出,几个区块分布,即使还没有详细了解,也大致能够猜得到,这是不同区域,皆有其用处的表现。 “这座兵营,倚着一座小丘,为了防止被敌人利用,也做了许多布局……” 那头领耿林在旁边介绍了几句之后,见着其他两人来了,就慌忙迎接过去,态度比面对李怀的时候,要恭敬许多。 李怀不以为意,他自是知道,比起出身名门、又有背景的二人,自己的寒门身份,肯定会有所影响。 果不其然,接下来,那耿林的重点,就是围绕着王旱与文挺二人转悠,给他们详细讲解了一番。 李怀则摇了摇头,也不愿意在这里平白被看轻,拱拱手告辞离去。 “果然还是有背景方便,只是听那耿林的架势,是要把整个兵营各处的公用,都给详细的讲解一遍,倒也省事,只是我总不好在那里蹭听。” 心里想着,他回到了下面,了解了一下安置情况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就召集了两个副将,又将军中纪事展辛召集过来,开始在兵营各处绕着,不时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并且不时说出一些注意事项,让那军中纪事纪录下来。 两个副将跟在后面,听着听着,渐渐露出了惊讶表情,最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疑不定。 第五百二十一章 审时度势 他这么走着绕着,就连王旱、文挺的落脚之处也不例外,一并都去看过了—— 兵营只有一个,虽然不算大,但是收拢三千多人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更很快,虽然理论上是三路兵马,但其目的地一直,还是一支军队,自然没有分成三个地方驻扎的道理,那就不是考研,而是纯粹的找死,浪费资源了。 更何况,就算是三家分立,各有指挥,但也该知道合则有力的道理,面对行踪尚且不甚明确的敌人,至少在防御上,他们还是会联合在一起,互相配合的,这一点,之前龙骧将军就派人点醒过他们。 “兵营的位置选的也算不错,营中的布置同样是考究的,有些地方虽然看着有些别扭,但想来是依托于地形地貌的关系,这里连山洞都利用起来的,整个兵营的布局因此作出一些妥协,倒是可以理解的。” 李怀嘀嘀咕咕的,他身后那个名为展辛的军中纪事则是事无详略,尽数都纪录下来,同时暗暗点头,暗道,自己之前倒是小瞧了这位,没想到居然还真知道一些兵家要点。 而另外一边,作为副将之一的郑龙则开口说道“这个兵营的建设,当初是龙骧公亲自督促建设而成,是当初他老人家亲自领兵过来的时候,在周围找了很久,才选定的这个地方布局,如今三年多下来,整个兵营被反复加固、加固修整,已然成了此地的支柱之一。” “这个兵营,居然已经有三年多的历史了!”李怀对此表示了意外,但旋即又明白过来,“如此说来,将军应该只是最初的时候来过?” “不错,”郑龙点点头,“将军当初来此,一举将周遭七个大部族击败,将他们的族长都给擒拿过来,并且就是在这个营寨中见的那些俘虏!”说到这里,他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与有荣焉之意! 李怀自然很识趣的顺着这话,称赞了一番自家老师,等几个人都心满意足之后,他才又问道“那当时是怎么处理这些部族首领的?” 同时心里暗暗估算着,自家老师真正抵达荆南,其实也就四五年的时间,在这之前,虽然已经靠着几次征伐,将这片本来被叛军流寇所占据的土地拿下,但并没有真正经营,最多只是落下了一些伏子,其余多数时间,依旧是名义上的统属,由荆州派了一些官员和军队一同管理,只是替换率很高,也不是官场喜欢的地方。 如此说来,三年多以前,差不多就是老师刚刚在荆南稳住了阵脚之后了,很有可能是刚刚把荆南几个郡的官场梳理了一遍,换上了自己的人,确立权威,成为自家地盘后,就第一时间出兵周围,这里也不知道是第几站…… 但毫无疑问,如何处置此处的部族首领,足以透露出当时龙骧将军对待周遭部族势力的态度和处理办法。 “龙骧公大度,并没有为难那些部族首领,”回答李怀的,是另外一名副将崔敏,“当时那些部族处处捣乱,给咱们增加了不少的麻烦,但最后经过教化之后,这些首领纷纷悔过,于是都被释放出去了,当然了,他们族中的亲子,还是被送过来,去往长沙城中为学。” 李怀点了点头,他自是明白,这种处置手段,说白了,就是安抚和羁縻,走的是武侯七擒孟获的路子,同时还通过质子来进行限制和警告——那些送到长沙为学的部族子侄,显然就是人质,否则以当前长沙郡的师资力量,对于一般的编户齐民来说,都算不上优秀,又如何传播软实力? “说明,三年以前,老师还没有足够的实力,才会退而求其次,以这等安抚手法,来应对周边的部族,而现在,甚至能将对周边部族的征伐,用来考核了?这背后,到底是荆南实力的增长,还是周边实力的衰退,又或者是整个实力范围的外交关系有了变化?” 李怀心头疑虑,陷入了思索之中。 他的这幅模样,落在身边几人的脸上,让这些人在对视之间,都不由暗暗记忆,思索着这位新主将,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指示。 不过,不同于军中记事展辛,作为副将的郑龙和崔敏,更要操心一下,等会要如何在不让主将感到冒犯的前提下,提醒其人要赶紧了解一下周边部族的情况,而且还要先安排好等会的探查行动等等…… 一想到这里,这两人的眼中,都流露出凝重之色,知道眼下,自己所经历的实在是麻烦任务—— 指挥作战,着实是一套复杂的工作,哪怕只是下令,也要涉及方方面面,尤其是作为主将,还要熟悉手下的诸多将领,以及其他辅佐将吏,知道他们的司职,才能合理掌控。 但这些,对于三个新手主将来说,都是颇为困难之处,哪怕是事先就记忆了,到了这临阵当头,也有可能会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因此,被安排过来的副将,就要加担负起提醒和查漏补缺的任务,而这等工作,自然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如这郑龙与崔敏,其实都是军中重点培养的,未来要外放出去,为一方将领。 若不是这次他们辅佐的,有可能是未来的势力之主,那这等命令就是传达过来,他们也不会轻易答应。 只是直到此刻,他们还有些不解,为何向来英明神武的龙骧将军,会选择这么三个人来作为继任人选…… 唉,心累啊…… 正当二人暗自感慨,想要找到机会就提出建议的时候,李怀却当先开口了—— “好了,这兵营观察的也差不多了,该去了解敌军情况了,除此之外,外出探查的人选,你们准备好了吗?” 听得此言,郑龙与崔敏都是一愣,然后赶紧点头道“已经安排下去了,就等您的命令了。” “好,那就先叫过来,我吩咐几句。”李怀说着,一背双手,迈着轻松随意的步伐,朝着自己的屋舍走了过去。 第五百二十二章 对手 几乎在同时。 告别了耿林的文挺回到了屋舍,然后他的副将就赶紧过去,提醒他要先去走访一下这营寨,了解一下各处的情况。 “这件事,还需要你来告诉我?”文挺却是眉头一皱,有些不耐了,“我追随将军很长时间了,也曾经随同将军一同在沙场上纵横,自是知道这些道理,不用你来多说!” 他这般说着,却还是依着两个副将的提醒,准备要去整个兵营中转转,了解一下情况。 那两个副将见状,只能对视一眼,相顾无言,只是那股子无奈的劲儿,却是颇为明显。 但想到自身职责,走了几步之后,这两人又忍不住提醒道“主将,等会还需要派出一些人出去探查,这周围的……” “这一步一步来,不用急于一时,”文挺瞥了他一眼,“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用多说,我自然之道要派出斥候、探子出去探查,但眼下我等初来乍到,立足未稳,最好的选择,是先让兵卒们安顿下来!让他们不会因为来到了这里而不习惯,以至于闹出什么动静!” 说罢,文挺当先走了出去。 两个副将则微微停步,然后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这次怕是有些麻烦了,这般模样,你我再提建议,怕是要被他感到不耐。” 另外一人就道“这等人物,肯定是心高气傲,咱们说出,他不耐是正常的,否则之前也不会与整个军中的好斗之人都打上一场,不过此次涉及到你我升职,该提醒的还是提醒的。” “话虽如此,但就怕你我好心提醒,让他有了战功,反倒要得罪了他,”第一人叹息了一句,“更何况,当下他已然这般,真正的战场上,你我又如何能建言?这不是个好差事!” “事已至此,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另外一人摇了摇头,“为今之计,只能是尽职尽责,想来其他两家也不是省油的灯,都是如此,就看谁的本事了!” 说话间,见着外面的文挺已经走远了,便停下话语,快步跟了过去。 另一边,那王旱一样回到了屋子里,见到等候在门外的两个副将,便拱手作势,道“有劳两位等候了,着实是王某的罪过,赶紧进去。” 那两个副将一听,连道主将客气了,然后便被王旱硬是拉着手,联袂而入。 二人的表情略有尴尬,但总不好将手挣脱出来,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好在一进屋,王旱便松开手,然后分主从坐下之后,他就说起了自己对这营寨的看法,激进溢美之词,更是顺势夸赞了那位头领耿林。 “……方才从耿将军口中得知,这兵营立寨,还是龙骧公亲自主持的,难怪会有这等气象局面啊!” 等这一番落下,王旱总算是发表完了看法。 两个副将一看,当即就抓住机会,开始给予建议—— “主将,您等下当先看看这兵营的布局……” “这是老成持重之言啊!”王旱点点头,看着那副将夸赞道,“是这个道理,有道是有备无患,是要先看清楚,不过我方才登高远观,略有心得,这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说出来,你们给参谋参谋,看对不对……” 两个副将一听,回想起这位主将最近几天的表现趋势,就都理智的闭上了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方才我就注意到了,这兵营分成了几大块,依照我的经验,以及过去在书中总结出来的想法,可以看出……” 接下来,王旱很是分析了一番,将自己猜测、分析出来的兵营各方面功用都给说了一遍。 两个副将在旁边听着,不时点头。 他们不得不承认,王旱出身于琅琊王氏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只是庶出,便如眼下,这位主将通过观察和经验,做出的判断和总结,很多都是正确的。 不过,还是有少部分是错误的。 只是几日相处下来,两个副将,多多少少的都知道了其人的性子,这时候当然不会提出那几个错误之处,不仅如此,等王旱的话音落下,两个副将,更是先后夸赞起来。 “不愧是主将,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兵营虚实,着实是令人佩服!” “那可不是吗?主将出身王氏,果然是有着世家风范与眼光,实不相瞒,我等当初初来乍到,虽然已经有一些战场经验了,但还是看得一知半解,无法如您这般一眼看穿,真是慧眼如炬啊!” 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番话说下来,王旱先是咧嘴而笑,跟着又收敛笑容,摆摆手道“两位不用给我戴高帽了,我自家知道自家事,不过是靠着一点底蕴,才能有这般收获,但真要是论这打仗的功底,那是远远不如两位的,之后还希望两位,能尽心辅佐,查漏补缺,但凡我有不对的地方,立刻要指出来!” 两个副官都是连连点头,然后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其中一人就道“其实还真有一些地方,还望您注意一下,就是这兵营……”说话间,他注意到对面王旱眉头微微一皱,却还是只能说下去,“有几个地方,其功用,与过去不同。” “原来是这样,”王旱点点头,脸上还有笑容,“那下次我一定得搞清楚了,还有呢?” 那副将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倒是另外一人,将那话题转换过来,拱手道“当下还有一事,您当先了解一下这周边部族的大致情况,然后派出斥候和探子,探查清楚。” “不急,不急,”王旱摆摆手,“这些我早有预料,自有一番妙计。” 两个副将闻言都是一愣,那建言之人只得道“不知上将有何妙计?” “我等三人来此,目的却又相同,你说其他两人,会不会派出探子?那是必然要派出去的,若是三人皆派,未免乱了人手,说不定还容易暴露,倒不如我等先按兵不动,等那两家弄明白了情况,再去询问一二,想来他们两家,总不好拒绝吧?” 说着,他拿起身边一把折扇,扇动一下,尽显成竹在胸之意。 两个副将对视一眼,却是满脸无奈。 第五百二十三章 龙骧之计 “有消息传回来了,三子已经入了那营寨之中。” 灯火之中,龙骧将军文景拿着一封书信,展开看了起来,最后摇头失笑“这几人,还真是不让人放心,到了地方,还要闹出事情来。” 在他的身后,两个侍卫挺立,而身前不远处,则坐着一名精神矍铄的男子,约莫五十岁,留着儒雅长须,高冠博带,神色从容,气度洒脱。 他听到了龙骧将军的话后,微微一笑,从身边摸出一把羽扇,扇了两下,笑道“想来是几位副将,因为三位公子的主张不同、性子不同,已然吃了苦头了。” “什么都逃不过先生的预料!”龙骧将军哈哈一笑,复又问道,“那先生可是能猜出来,那三子都是如何?” 他这话中,无疑就是有考较的意思了。 实际上也是如此。 面前的这位先生,名为朱兆轩,乃是北方之人,南下游历,被龙骧将军见到,两人交谈之后,将军发现其人才学过人,更有筹谋之能,当下便发出招揽,很是诚恳,给予了诸多便利。 那朱兆轩被龙骧将军的诚意感动,并不推辞,便成了其谋士。 只是随后龙骧将军北上受袭,又有王家夫人在旁边张罗,加上诸多考虑,有了退隐之意,便要推出一个人来居中平衡,逐步掌握权柄。 目前李怀三人,正是龙骧将军的主要考量目标,若是其中有人脱颖而出,真的成了后续继之人,那还是需要朱兆轩辅佐照料,是以现在但凡与三人有关之事,都会想着问上一二。 “这就要从几位副将来看了。” 面对问询,朱兆轩没有推辞,而是挥动羽扇,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龙骧将军要考较其人,他又何尝不想要展现一番本领呢? “将军让郑龙与崔敏跟随皇甫怀,是因为这两个人思虑最是周详,能将诸多事情,事前就都想到、准备好,然后提出建议,”朱兆轩微微一笑,“如此看来,这个皇甫怀是个极有主见,并且十分擅长临机决断的,所以这两位副将,只需要将需要注意的、能够想到的,都告知皇甫怀,让他作为参考,就足矣。” 龙骧将军笑了起来,但并未接话。 朱兆轩也不进一步求证,而是继续道“郭波怀和黄希这二人,则最是正值、刚正不阿,即使面对危险,该给出的建议,也还是会给出,虽然失之圆滑,但也有其可贵之处,如此看来,您哪位侄子文挺,显然是性格刚强,但又有容人之量的人,其人遇到了事,虽然容易冲动,却并不是听不进旁人的意见,只不过可能因为您的原因,更为注重面子,难免走些弯路。” “哦?因为我的原因?”龙骧将军反问了一句。 “正是,”朱兆轩点点头,摇了摇手中的羽扇,“想来文挺公子必是想着,不能堕了您的威风和威名,所以有的时候,即使明知道该回头,也会硬着头皮走下去,这时候,两个颇为强硬的副官,也就起了作用,毕竟您也授了几位副官临机决断之权,能让他们在事不可为的时候,亮出令牌,出手干预!” “不错,可一旦等到副官亮出令牌,那相应之人,也就失去了位格。”龙骧将军点点头,“那王旱呢?” “王旱公子,外柔内刚,看着好说话,其实内里却最是难以扭转念头,偏偏其人又谦和有礼,与人为善,待人待物都希望让人如沐春风,可内里的念头,旁人也难以拉回来,所以您让严学礼、郑献这两位副将辅佐,也算是相得益彰,因为这两位说话做事委婉,会给人留下一线,又擅长见缝插针,可谓润物细无声,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 “哈哈哈!” 听罢朱兆轩的这一番分析,龙骧将军不由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的满意之色,点头道“先生果然有过人之能,只是寥寥数语,就将我麾下这几个将领说了个清楚,而对那几个小子,更是了如指掌,偏偏你还未曾与他们说过话,就是见面,也只是坐在一旁,静默不语……” 朱兆轩连连摆手谦虚,但脸上还是挂上了笑容,跟着说道“属下既然要为主公效力,自是要全力以赴,不过主公夸赞之言,是愧不敢当的,论本领,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之上,旁的不说,就是我那侄儿,就有经天纬地之才!” “已经不是你第一次夸赞你那侄子了,”龙骧将军闻言微微一笑,“若是有机会,真希望能亲自见他一面,促膝长谈,到时候还需要你来引荐。” 朱兆轩哈哈一笑,道“这个自然。” 随后,二人并不在这个话题上说得太多,龙骧将军直接问道“先生预料的差不多,那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又该给予前线之人,什么样的支持?” 朱兆轩摇了摇扇子,笑道“当下最好的选择,便是不做干涉,先让他们行动一下,因为周遭部族,本就松散,最初的接触,无论是前线兵马,还是部族之人,都应该是试探为主,不可能一开始就决战,主公可以趁此机会,看一看三位公子在兵家战阵上各有什么擅长和弱点,又有什么可以加强的,然后再制定战略。” 龙骧将军闻言,一挥手,笑道“没错,是这个道理,便就这么做吧。”话音落下,他便出言呼唤,找人过来,吩咐了几句,那人快步离开,很快就将龙骧将军的话,转变成命令,随着信鸽,传达到了前线。 与此同时,身在那前线兵营之中,李怀的两位副将,郑龙、崔敏同样也接到了李怀的命令,只是这一次,他们两个人的脸色,就有些发苦了。 “居然要将所有的探子都派出去,对周围进行扫荡一般的搜索,这不是摆明了要败露吗?虽然能尽快把握住周边部族的实际情况,但咱们自己也很可能会暴露啊!” 郑龙哀叹一声,满心的无可奈何,因为方才李怀已然是下了死命令,就算他有心动用隐藏令牌,可一开始就拿出来了?怎么都觉得不合适啊! 闹到最后,实在是左右为难。 第五百二十四章 你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你说,若是现在拿出令牌……” 不等郑龙把话说完,崔敏就直接打断对方,说道“你若是现在拿出令牌,固然能令这位公子的谋划被阻,乃至令他退出竞争之列,但这一开始,其人正是踌躇满志之时,却被你浇了一头冷水,你说他事后会不会记恨?” 郑龙点了点头,他心中明白,便是被打落竞争行列,但以这位与龙骧公的关系,未来也一定会有影响力,现在自己开局就扔王炸,显然会大大得罪,尤其是对方踌躇满志的时候,更不合适。 “咱们辅佐的这位,不是个一无所知的,兵法是知道的,安营扎寨的道理是知道的,也算是礼贤下士,方才他在分派的时候,说的更是清楚,心中是有着分寸和考量的,我等既是辅佐,总是要执行的。”崔敏说着说着,本就不高的音量,又压低了几分,“更很快,本来就是测试,难免就会犯错,但也有大小之分,现在其实不宜出头。” 郑龙听罢,只能点头,旋即又觉得可惜,因为他很清楚,这个命令一发现去,固然可以迅速得到结果,但同样,也要牺牲许多人的性命。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但可以少死人、甚至晚死人,总好过多死人、早死人,但现在,他们似乎没得选。 回头看了看依旧灯火通明的屋舍,郑龙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看不懂这位临时上司了。 对方看着年轻,但从在长沙练兵开始,一直到中途行军,以及来到此处安营扎寨,都表现出了对兵家之法的熟稔与稳重,若不是事先知道,这位过去未曾领兵,最多是随同将军出征几次,还都是无关紧要的征伐,他都要觉得,对方是真正整理过沙场战阵的少年将军了。 但突然之间,怎么就开始犯浑了。 “别瞎想了,”倒是崔敏看得开,“想想这位这一路走来,是何等熟练,若是一点错都不犯,那才是让人惊讶的,现在犯了错,才是正常,你我现在阻挡不了,又不好当头棒喝,只能事后再来点醒,说不定还能让其人在兵家之道上有长进!再者说来,其他两家,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等会过去,正好交谈一番。” “理是这么个理,但总是觉得可惜,但毕竟人无完人,我对这位的期待,是有些高了。”郑龙正在说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两位统领……” 随后,一个声音传来。 郑龙和崔敏第一时间就认出来,知道是随侍在李怀身边的随从,于是停步转身,想要听听是不是那位主将,又想到了什么命令,要添加过来,又或者是担心自己二人会不从命,特意派人过来强调?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那个侍从过来,却是拱手道“将军让我通告两位统领,先前让人出去探查之事,暂且作罢,请两位移步回去,他还有事要与两位相商。” 郑龙和崔敏立刻一怔,而后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狐疑与惊讶。 前脚刚做出的决定,还说一定要执行,怎么一转脸的功夫,突然就又改了?这么短的时间,不过是一进一出的功夫,就改了命令,用朝令夕改都不足以形容。 不过,考虑到李怀原本的命令,本就不是二人所乐见的,现在……似乎……也许是刚才的劝谏有了作用? 只是若是被说服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才让人出来,早干什么去了?刚才那位主将,可还信誓旦旦、不容反驳! 尽管心头存着诸多疑惑,可既然主将有命,也不算坏事,二人在松了一口气之余,还是迅速转身,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两位回来了,”看着重新走进来的两位副官,李怀主动离开作为,迎了上去,“你们走了之后,我仔细思索了一下,不得不说,还是你们说的有道理,是我太过想当然了,而且老师将你们派过来,本意就是要在我身边查漏补缺,我毕竟没有真个上过战场,本不该不听你们的劝阻,先前,有些被这局面冲昏了头脑,急着要立功,刚才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有些不妥,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接受两位的建议!” 你这想的真是够快的,脑子能转这么快,刚才怎么语气那般坚定、强硬? 两位副将免不了在心里嘀咕一两句,但眼下这局面,他们肯定不会拆台,于是捡着客气话说了两句之后,又问起李怀当下的打算。 “我今日翻看了卷宗,也看了舆图,更让人铸了沙盘,当下有些想法,需要两位来参详参详……” 说话间,李怀也不回到了作为,而是直接来到了屋子中间的沙盘边上,拔出了一根棋子,直接插在一处山坳处。 “我觉得,此处最有可能是贼兵潜藏之地,可以先派遣几个探子到周围看看,但不要深入,之前你们也说过,这周围的部落民若是存在,那周遭山林会有痕迹,因为他们要采摘、打猎,无法隐藏,正好作为佐证……” 接下来,他大致交代和介绍了几句,句句条理分明,而且结合了部族的风俗习惯,还有周围的地貌地形,就连之前两位副将劝谏的话,都引用了几句,说的郑龙和崔敏二人瞠目结舌! 一直到两人离开,都还有些心神恍惚,惊讶于李怀的突然吩咐。 而送走两人之后,李怀却眯起了眼睛。 “刚才回溯的时间点,还真是有些尴尬,正好卡在时间点上,是我让他们二人离开之后,他们正式传令之前,如果再早点,有些浪费时间,晚点就赶不及了,毕竟这周围的敌情、地貌,还有诸多陷阱,我现在都了如指掌,完全没有必要太过隐瞒。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那沙盘一眼,露出了笑容。 “只是今晚还不能行动,得先养精蓄锐,而且突然要发兵攻伐,也不好找理由借口,还是先睡一觉,去大宁那边存点槽点吧,这样在将周遭部族一网打尽的过程中,就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也能毫不心疼的调整调整……” 第五百二十五章 争 另一边。 “突然之间,就有了这么大的转变,你说这里面原因何在啊?” 离开了之后的郑龙和崔敏,则是陷入了疑惑和沉思,只是怎么想,都有些想不透,最终,郑龙很干脆的将心头疑惑说了出来。 “说不定……”崔敏有些不确定,但在同伴的目光注视中,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咱们这位主将,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之所以先前那般行事,一来是面子使然,年轻人嘛,不好直接收回刚说出去的话,二来,就是想要提醒咱们,他才是主将,让咱们不要越俎代庖。” “哦?”郑龙闻言,先是疑惑,但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说的很有道理,最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感叹道,“咱们这位主将,果然有上位者的气度,让人根本就摸不准其心思啊!” 崔敏也不得不点头承认。 二人说着走着,渐渐就走了出去,等安排好了李怀吩咐的事,二人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咱们得快些了。” 二人说了这么一句,就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角落里的一间屋子。 这屋子看着颇为破旧,但灯火从中投射出来,二人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等候了三人。 “你们二人来的有些晚了。”其中一人笑了笑,这般说着。 “主将有吩咐,我等也只能是处置完了才来。”郑龙哈哈一笑,坐了下来,然后游目四望,问了一句,“怎的不见黄希?” 就有一人苦笑道“我们那位主将,安排他出去巡视了,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来。” 此人名为郭波怀,和那黄希一样,都是文挺的副将,被安排过来辅佐他们。 实际上,这屋子里原来的三人,除了郭波怀之外,剩下两人正是那王旱的副将,一个名为严学礼,一个名为郑献。 算上刚刚来到了的郑龙和崔敏,李怀等三人的副将,便都聚集在这里了。 “怎么巡查这件事,居然让副将过去?”郑龙听了回答之后,便有些不解,“这种事,你们安排吩咐下去,不就行了?” 郭波怀苦笑一声,摇摇头道“若是正常来看,自是行了,可我二人的那位主将,却是个严厉的,说是担心其他兵卒巡查不利,得有人过去监督,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敲打我们二人的意思,因为今日下午,因为几个决断,我等很是顶撞了一番,这才有当下的局面啊。” “还有这等事?”郑龙和崔敏对视了一眼,“这一来就敲打,也着实是有些心急了。” “谁说不是呢!”郭波怀立刻大倒苦水,“你说,若是其他几位将军领兵,哪里会有这种事?就算是我……” 他未说完,就被严学礼给打断了“咱们来到这里,可是想要协调彼此,防止几位主将在命令上有所冲突的,不是过来背后议论主将的,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不会隔墙有耳,说多了,恐有隐患!” 他这么一说,郭波怀也醒悟过来,收声之后,只是感叹“总之,这次的任务,必然不会轻松。” 郑龙也感慨一句“这般说来,我们那位主将,还算是好的了,毕竟没有这般折腾我们,最多只是让人摸不透心思。” 他这么一说,引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就都询问起来。 郑龙将自己二人方才的遭遇简单说了说,最后还道“你们说,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无论藏着什么,至少说明,你们辅佐的那位,是听得进劝谏的,不想我们这边的……”郑献说话间,还和严学礼对视苦笑了一下,“我们这位,看着彬彬有礼,对谁都和颜悦色,似乎是个随和的性子,也好劝诫,但其实极有主意,最多是嘴上和你客套一下,但无论你说什么,说的多有道理,都是一概不听,我行我素!” 其他人一听,都是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严学礼则摆摆手,说道“这些话且不用多言,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咱们各自的情况汇总一下,也好协调,”他压低了声音,“三位主将之间,可能是很难有沟通和照会了,而且当下的情况,也确实不允许他们相互配合,否则也难以分出高下,所以更需要咱们互通有无,否则这局面可就彻底失控了。” 他们在这里聚会,并不是私自决定,而是源于上令,否则他们自是不会这般行事,因为按着几个主将的性子,一旦知道,说不定就要有隐患。 郑献也道“为今之计,我等先是听着三位主将之言,但切莫出现重复,否则相互干扰,还没有打呢,先就败了。”话语之中,隐隐有几分埋怨。 其实,这也是其他几个副将的心声。 本来他们便觉得三家同来,会相互影响,尤其是还都没有什么领兵经验,若是换成其他人下令,他们必然会觉得胡闹,只是过往龙骧将军英明神武,诸多战绩背书,所以他做出的决定,旁人不敢随意置喙,哪怕觉得有问题,也会思考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至于这几位副将,其实都是龙骧军征伐的过程中,逐渐涌现出来的优秀将领,才会放心他们过来辅佐,而对于副将们来说,如果能提前辅佐一位未来的主公,那利益之大,可想而知。 但现在,他们却交流起各自主将的命令。 严学礼眉头一皱,道“这般看来,似乎是我那位主将,做的最好,你们回去之后,最好能说服各自的主将,与王将军配合一下。” 只是他这话一说,其他人立刻就不愿意了。 “要是你这么说的话,难道不是我家主将,做的最为稳妥吗?”郑龙毫不避讳的说着。 事实上,在场的众人都很清楚,不光是三位主将在竞争,他们之间,同样也在竞争,这也是之前郑龙、崔敏不愿意一开头就拿出令牌的原因,因为在李怀出局的同时,同样也意味着他们两位副将出局。 只不过为了稳妥起见,这一开始,他们还是保持着沟通。 不过,矛盾的种子,已经破土而出。 第五百二十六章 你看,出事了吧 “我可没有看出来!”郑献毫不犹豫的就反驳了,“虽说你们辅佐的那位,最后听从了你们的建议,没有搞出那种遍地烽火一般的探查局面,可眼下突然指出一个地方,再让你们过去的做法,可不见得如何高明!” 郭波怀也道“确实是有些鲁莽,原本提出的道理,就非常荒谬,还差点没有劝下来,最后虽然遵从了你们的劝阻,可依旧不能遮掩原本乱命的事实,更何况,这第二点更是有些想当然了,我且问诸君,为何大军驻扎前后,甚至大军未至,那探子和斥候就要先行?” 他这话说是问诸君,但其实只是对着郑龙和崔敏说着。 不过,等他话音落下,第一个开口,却不是李怀的这两个副将,而是郑献,就听他说道“这还用多言?其目的无非是要搞清楚真实的敌情,但归根到底,是因为原本并不知道敌人的局面,这才要派出去,如果知道了的话,当然就可以直接指派斥候过去确认。” 郭波怀接过话,笑着说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你们那位主将,到底是凭什么认为,自己派出去的斥候,能在周围侦查到敌情?若是发出命令的,是龙骧公,我等自是没有疑虑,但一位纸上谈兵的公子……” “纸上谈兵?莫非你们辅佐的那两位,就不是了?”郑龙冷笑一声,反唇相讥,“不说旁的,就说那位王公子,也真是有趣,刻意不派人出去,说是要坐山观虎斗,等局面清晰,直接坐收渔翁之利,但我等都是沙场上厮杀过的,自己带过兵,也做过其他人的兵马,难道还不知道,这等行为的背后,意味着什么?” 这次,还是那郭波怀接话,他笑道“这还用说?无非是自己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或者说,心里有诸多打算,却不敢轻易施行,怕失败之后自己承受不住后果,所以才要静观其变,让别人给自己试错,同时也验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郑龙也笑了起来“但这样的将领,你我都知道,后面有人指导,经历了几次战阵之后还算好,但第一次的时候,往往因为权衡来去,举棋不定,最后什么都做不成,什么事都下不了手,白白耗费了时光,一事无成!” 郭波怀嘿嘿一笑,道“这话不假……” 只是这一次,他的话尚且没有说完,就被郑献直接打断了。 “你倒是厉害,能和你辅佐的那位打个有来有回,只是你那位将军,凡事都讲究一个以力先行,总是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未免也太过自信了,殊不知,往往阴沟里翻船,就是这样的道理!更何况,他看似要以堂堂正兵而行,却不知道如今真正被他掌握的,不过一千二百人,而周围的部族,只要是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都可为战,严格算起来,人数或许要超过一万,那想要堂堂正兵,就必须有所谋划,不能只凭一口气!” 郭波怀顿时不满了,他道“方才明明是郑龙先挑起来的,怎的你就说我?” 郑龙却在一旁左右横跳,抚掌而笑“刚才明明是你前后挑拨,先是与人一同压我等主将,又去说旁人,现在被人说道,又有什么奇怪?” 郭波怀顿时又要反驳。 “好了,都先静一静,听我说两句。”这时,那严学礼再次开口了,他本是众人之中最为年长的,此时一开口,旁人不管心里如何,至少都要听他要说什么。 “其实咱们也不用这般绕来绕去的,毕竟这事情才是刚刚开始,”严学礼一副很是稳重的样子,而且有几分不偏不倚的意思,“毕竟这才是刚刚安营扎寨,诸位公子也才刚刚开始施展手段,而这一战想要分出个结果,没有一两个月是不可能的,在这期间,有的时候分出哪家辅佐的才是最终的赢家……” 说到这里,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笑了起来“何况,龙骧公本来的意思,不就是这个吗?”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悚然一惊,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等人却是陷入了到了思维误区之中,以至于在整个事情还没有清晰之前,就先内讧了?这可不是好现象,毕竟他们这些人被选出来,以及自己找过来,本来就是看重他们的镇定和定力的。 一念至此,众人不由都稍微放下心来,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又恢复过来。 “确实不用急,那接下来……”崔敏开口了,他方才就没有怎么参与辩论,而是思索着,眼下这局面,应该如何施为。 只是这边刚一开口,那边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后那因为被派遣出去做巡查的副将黄希就走了进来,然后朝着周围扫了一圈,问道“你们之中,有谁派探子出去探查外面了?”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表情更显得有些慌乱。 众人一见他的这副模样,登时就是心中一惊。 “怎么?莫非是闹腾出什么事来了?”严学礼说话间,目光不由落到了郑龙和崔敏的身上。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是一般无二。 那眼中的意思也很明显—— 你看,你们背后那位瞎胡闹,闹出事来了吧。 而被众人盯着的两个人,也是心头一跳。 刚才他们已经与众人交换过意见,三家队伍里面,只有他们背后的那位皇甫怀,连夜派了人出去探查,还是他们亲自吩咐的,只是…… “我……我们刚才才吩咐了人出去探查,这可是前后脚的功夫,才有多久时间,难道闹出了什么动静不成?”郑龙有些不自信的说道。 那郭波怀更是抓住了机会一样,对黄希道“他们辅佐的那位,就是不让人省心,唉,若是真有动静,今夜也别睡了,现在就得赶紧去安排一番才行!” “是啊!” 其他几位副将也站了起来,准备去安排安排。 “不!”黄希却摆摆手,脸色凝重的说道,“是他们发现了敌踪,还抓了三个人回来!” “你说什么!?” 诸多副将,全部愣在原地,几疑自己听错了一般。 第五百二十七章 太难了…… “把话说清楚!”郭波怀几乎是直接冲到同僚的跟前,盯着对方,一字一句的询问,生怕说错了词语,让对方误会,“在哪抓的人,抓住了什么人?” 其他人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声,但看那架势,显然也与郭波怀一致。 这般阵仗,可是将那黄希吓了一跳,一时之间居然没有立刻回答。 郭波怀就更着急的,再次追问,末了还道“不是主将让你出去巡查吗,怎的还遇到了探子?” 这话,总算是让黄希的思路重新通畅起来,他定了定心神,说道“这事,还是有些缘故的,正是因为我要出去巡查,才会碰上这事,你等也是知道的,这巡查的时候,难免要走上墙头高处,去看看外面的情景,结果正好就有斥候探子押送着三个人过来,下面的自是要先来禀报我。” 严学礼沉声问道“你方才说,是发现了敌人踪迹,还抓了三个人回来?莫非是打草惊蛇,敌人攻过来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如梦初醒,才意识到有这个风险。 但黄希却摆摆手,赶紧道“不是的,不是的,这次也算是巧了,那几个斥候去的地方,应该正好就是敌军的边缘之处,抓住的人,也并没有和敌军体系内有所联系,这才没有惊动敌军!” “什么?” 众人又是面面相觑,看向郑龙和崔敏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黄希并不知道众人心思,他毕竟先前没有与众人交谈,此刻便笑着对郑龙与崔敏道“你们派出去的人,还真是好运,正好就抓到了敌军的薄弱之处,还没有惊动,这样的好事……咦?你们的表情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他终于注意到众人表情古怪,仿佛有些震惊,又有些不敢置信,随后便顺着众人的目光,有看向了郑龙与崔敏这二人。 郑龙与崔敏同样面面相觑。 不会吧…… 他们的心里同样惊讶,乃至震惊,想着莫非自家那位主将的吩咐,还真的歪打正着?不对,考虑到对方吩咐时的神态语气,那分明不是蒙的,真有可能是刻意算计出来,只是这有可能吗? 这自是让人难以置信,否则方才黄希一来,说了那些话后,他们两人也不会那般回应了,可…… “不是好运?”黄希也看出来点什么了,“是你们特意吩咐的?你们看穿了敌军的布置和分布?不对!”他忽然摇摇头,因为对面两人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毕竟做了这么久的同僚,只是若不是他们,又是何人? 目光扫过其他人那满是惊讶的面庞,一个猜测在黄希心头升起。 “不会是你们辅佐的那位公子,发出的消息吧?” 这话说出来之后,众人的表情又是连连变化,只是这次多数人的表情都复杂起来,似乎有一种释然,又感到荒谬,同时脸上还火辣辣的。 要知道,方才他们一个个,不管是开口的,还是没开口的,可都是觉得郑龙与崔敏辅佐的那位,绝对是在瞎胡闹,以至于因为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视甚高,第一个搞出了事端来。 结果呢? 这还没散会呢,就被当场打脸,都没隔夜! 这谁受得了! 关键时刻,还是严学礼出声,将众人的心思给拉了回来—— “你们说抓到了三个人,那三人若是在敌军薄弱之处,且非诱饵的话,那就是斥候之流了,一旦敌军发现这几人失踪,必会有所察觉,咱们必须尽快赶在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先从这三个人的口中,得到足够的情报!所以这当务之急,是撬开他们的嘴!” 众人如梦初醒,又纷纷看向黄希。 郭波怀也道“正是,正是,所以你方才,才会那般焦急吧。” 黄希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其实……我之所以那般焦急,乃至有些语无伦次,实在是因为那三个被抓的人,似乎……似乎身份有些非同一般……” “干嘛吞吞吐吐的,”郑献眉头一皱,“身份不一般,莫非他们除了是斥候之外,还有什么其他身份不成?据我所知,那些个土人,可没有什么司职概念,一个一个的,都是不通礼仪!” “莫非是和那些部族的族中地位有关?” 郑龙与崔敏这时,终于从混乱和疑惑中恢复过来,注意到几位同僚投射过来的目光不同了,这心里不由舒畅,尤其是想到方才几人的态度,对比当下的局面,更觉舒畅,想到身后那位主将,腰杆子不知不觉中挺直了几分,问出了一句。 众人听到他们两人开口,纷纷停下话来,做出倾听的意思。 连严学礼都犹豫了一下,随后问道“莫非你……皇甫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不成?”他们着实是有些摸不透局面了。 郑龙和崔敏回忆起来,记起来,之前满脸笑容,之前还不觉得如何,现在却是感到其中自有一番深意,越发有种李怀高深莫测的感觉。 这般想着,回忆着,脸上自然会有相应的反应。 周围之人本来就是盯着他们,见状立刻就意识到二人有所发现,于是追问起来。 郑龙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化作一声苦笑。 倒是崔敏颇为直白的说道“我二人毕竟愚钝,正像无法猜度龙骧公的念头一样,皇甫公子的心思,也不是我等能预料的,更何况,之前公子虽然处处暗示,给予了诸多提醒,可……说来惭愧,我二人先前也有轻视,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公子处处皆有深意,想要领悟……” 他摇摇头,半是感慨,半是惭愧的道“太难了。” 其他人听罢,也是心中一凛,进而皆苦笑起来。 严学礼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先去看看被抓住的几人,搞清楚大概情况,也好给几位主将禀报。” “是这个道理,当先往探查清楚才是。” 其他人纷纷点头,随后也不耽搁,这会也不用开了,一个一个快步离开,在黄希的带领下,直往三个俘虏而去。 第五百二十八章 还有什么人知道吗? 按着不成文的规矩,六位副将是不该全部一涌而至,一切为官俘虏的—— 实际上,按着规矩,这俘虏几乎都不用他们来看,一般有专门的审讯官负责,等他们将俘虏给折腾够了,闹腾的差不多了,再把审问出来的、或者旁敲侧击出来的情报结果,告知于上,让副将们过目—— 实际上,副将一般是站在主将边上蹭一眼,然后嗷嗷两句,发挥一下自己的性格特点,跟着直接开始议论或者请战就完事了。 但是他们六人这次过来,本来就不是执行正常任务,有所偏重,也是在所难免,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从里到外都透露着邪门的味道,也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就是这三个人?” 来到了地牢之中,六位副将看着被锁铐在墙上的那三个人,转身就问了一句。 那三人的穿着打扮,依稀与大周百姓相似,只是发型迥异,加上脸上的青色纹身,一眼就能看出来,并非是汉家百姓。 尤其是三人虽然被束缚在墙上,扒掉了一部分衣衫,皮肤上已经有了血印子,明显是受过一些刑讯了,可一个个的,却还是满面凶狠,目光中仿佛藏着刀子,刺向面前几人,一如受伤的猛兽。 果然是獠人! 只是一眼,几位副将就确定了面前这三个人的身份。 他们可都是经验丰富,加上随同龙骧将军的兵马征战周边,对于这周围的一些个势力特点也算是颇为了解,所以他们只是看了一眼,就意识到这三个人绝不简单。 原因很简单,中土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在身上纹青的,因为那代表着罪犯,往往与流放徒刑捆绑在一起,而且也不会留下那般古怪的发型,因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再加上这三人的精气神格外凶狠,一看就不是良善。 这种种特性,在这片土地上,就只有獠人了。 偏偏普通的獠人,其衣着风俗,是与中原之人迥异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传汉家衣衫,至少在龙骧将军南下之前,是很难见到的。 变化,正是发生在这位将军驻守荆南,开垦经营之后。 因为龙骧将军脚跟站稳,开始在荆南扩大影响,争霸周边,威压诸部,再加上贸易互市,可谓是大棒萝卜一把抓,恩威并施之下,固然难以根治诸部族的习惯新叛变,但还是在这些部族中造成了深远影响—— “有这等打扮的,一般可都是那些部族中的头人之子、贵族人物,因为寻常的部族民也没有钱财物品能和荆南商贾交换衣衫、饰品,就算是他们出手抢夺,这些东西也都要一一上缴……” 看着三人,几位副将的表情阴晴不定,几乎都猜到了三人身份,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更让他们觉得难以理解的,是为何这三人会被单独抓住! 负责刑讯的那人这时非常配合的走过来,介绍道“这三人嘴硬,但多多少少还是有所泄露,若是属下推测不差的话,他们当是自行其事,因着一时好奇与武勇,独自跑出来的,恰好被咱们的斥候看到,结果就是被擒拿过来了。” 他并没有避讳,直接挡着三人的面前说出,虽说之前审讯的时候,这三个人装作不懂官话的样子,可审讯官还是从他们的眼中看出了真相,此刻这般说出,就是为了试探一番。 果然。 接下来就见那三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 几位副将见到此等情景,哪里还会迟疑,这心里也就明白了几分,顿时冷笑起来。 这等情景,他们也是见过的,于是不再犹豫,彼此对视了一眼之后,就转身离去,准备去禀报各自的将领了。 正像他们来的时候那般迅疾,走的时候也是各个都不含糊,最多只是彼此拱了拱手,就迅速回返。 第一个回到地方禀报的,是王旱的两个副将。 王旱还未睡下,而是坐在桌前,翻看着诸多文献、文稿,见着自家的两个副将进来,他便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询问两人来意。 “两位来的正好,”他的语气很是热情,“可是有什么要教我?实不相瞒,方才我看诸多卷宗,稍微有了一点头绪,还有一点分析和推测,正好要说给你们停一停。”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看着对面两人。 严学礼与郑献对视一眼。 他们自是看得出这位主将的意思,特地停顿,是等着自己二人按照之前的套路,夸他两句不简单,旁人如何如何不及,然后其人才会继续讲解,进入下一个套路。 这本是几人之间早就熟悉的过场了,可眼下事情比较紧要,他们着实没心情去按规矩走一遍,于是直接略过对方期待的眼神,将方才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你们这些副将,私底下还聚会?”王旱眉头一挑,脸上失去了笑容,但马上回复如初,挤出一点笑容后,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说,皇甫怀提前预料到了敌军位置,派人去抓了几个过来,而且还就是敌军的高层人士?” 末了,他眉头一皱,加了一句“世事焉能如此巧合?” “巧合往往源于算计,”郑献直白的说着,“这等事,其实龙骧公也做过类似,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对周围局势,部族局面,以及各方面的因素都十分了解,然后结合具体情况,以自身兵马为诱饵,诱使敌军做出某种行为,然后再设下埋伏!” 王旱顿时吓了一跳,竭力按捺下心头惊讶,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会不会,有其他可能,比如说,和敌军串通。” “绝无可能!”严学礼摇摇头,说的斩钉截铁,“皇甫公子来荆南还没多久,对长沙都不甚熟悉,谈何与部族暗通?” 言下之意,你都比他有可能暗通。 王旱一愣,犹豫了一下,道“那……那这个功劳,还有什么人知道吗?毕竟,我静观其变,也不是看不出局面,其实也有打算……” 严学礼不等王旱说完,就打断道“龙骧公安排诸位公子出来,就是要以功劳分高下,这军中有诸多纪事,非我等可以节制,会如实记录,不会有半点差池,否则焉能分出高下?”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一人谋划一人怒 “严统领误会了,我的意思,就是要确认一下,防止旁人有这等想法。”王旱的表情有些尴尬,然后便解释起来。 严学礼并不多言,只是道“如今,既是已经知道了那三人的身份,等详细的审问送呈上来,就可以制定针对性的战法了。” 王旱却有不甘,眼珠子微微一转,又道“若是一切顺利,那自然最好,但若是这三人本就是被放出来,想要用言语迷惑我等的,又该如何?”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不过以我等对部落民的了解来看,这种可能性并不大。”郑献直白说着,“即使有这种可能,咱们也不能因噎废食,有着好端端的三个人不用,况且,不多问几句,也不知道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 王旱见状,已是无奈,问起接下来应该如何应丢,心里则是思量着这件事对自己的利弊,权衡之后,也意识到,这显然是一个巨大的加分项,可惜做题的人不是自己。 “若不是我瞻前顾后,也不会这般模样,”莫名的,王旱回想起自己李家前来荆南之前,族中长辈对自己的评价,这心里懊恼起来,“还真的慢慢习惯决断,不能留下一个多谋少断的名号。” 他这边在暗暗转念。 严学礼则道“现在,您当召集其他两家主将过来……” “让我召集他们二人过来?”王旱抬起头,面露诧异,“我与他们二人,乃是竞争关系,召集他们过来,莫非是要协同共进?难道之后有了战功,还要与他们分润不成?” 严学礼与郑献听罢,眼中都是闪过失望,不过前者却还是乃这性子解释“当下真正掌握了主动和先机的,毫无疑问是皇甫公子,无论他是靠着什么洞察了敌情,但已经被抓来的三个俘虏,都足以证明其人能耐,所以接下来,必然会围绕着这三个人的到来,制定计划,若是您不加以干涉,这后续,哪怕皇甫公子不复出手,也一样会有功劳入账!” “那我就更不能召集他们了,这不是上赶着送功绩吗?”王旱收起笑容和从容之色,终于正色说着,“两位,我知道你们是有心要平定部落隐患,但……” “公子误会了,”严学礼直接打断,“我等也知道,真正的关键,是要让你赚取足够功绩,所以属下才会做出提议,让你尽快召集,因为这是您可以掌握主动的机会。” 郑献也补充道“正是这个道理,既然已经避无可避,就该掌握主动,皇甫公子靠着提前布局掌握了一部分主动,您则可以直接获取主导权,一样是主动!” 王旱微微沉吟,随后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对着二人拱拱手道“听君等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便下令,让人去请两位公子过来。” 他说着,便召了人进来,刚吩咐出去,忽然又把将要离去的人给叫了回来。 “这事,还是我亲自过去召集吧。”言罢,看向两位副将。 严学礼与郑献听闻,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 另一边,郭波怀与黄希,同样也将消息带到了文挺的面前。 这位文家子弟也没有入睡,但他可不是坐在桌前看卷宗,而是和几位军中好汉在一顶营帐之中较量武艺! 郭波怀二人过去的时候,他正以一战三,激战正酣,周围围观的众多兵卒,则是在挥舞着手臂,连连叫好! 但见着眼前这一幕,两个副将却是满脸无奈。 他们自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画面,在之前的几日里,也是时常看到,知道这其实是文挺与众人交心的手段之一,是靠着这个方法,来收买人心。 只是这种事,终究是要有个度的,总不能日日如此,更不要说,现在有了对比,就更让两人觉得面前要辅佐的这个人,着实是让人头疼不已—— 人家那边料敌于先,已经把关键人物都抓来了,结果到你这边,却还在营帐里和兄贵玩摔跤,这等巨大的反差,让人如何忍受? 只是他们到底还记得自家的职责,不会斥责,而是过去禀报,说是有话要告知。 “你们来的正好!”看到两人过来,文挺停止了腰杆,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笑了起来,“咱们也搭搭手,好生较量一番!都是军中兄弟,正该亲近!” 你都是这么亲近的吗! 两个副将心中无奈,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想要劝谏的念头来。 要知道,过去你大半夜的军中摔跤也就罢了,如今都安营扎寨了,可不比过去在长沙城边上的兵营,时刻都有敌军可能袭来…… 一念至此,他们叹了口气,黄希拱手道“属下方才奉命巡查,正好碰到了几个斥候……” 说到这里,他停下话来,那意思很明显,都提到斥候探子了,显然是军中秘闻,无关人等还是退下吧。 没想到文挺却摆摆手,大大咧咧的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用吞吞吐吐,直接说吧,”然后还露出笑容,“果然,让你出去巡查这事,乃是正确步骤,这不就遇到了情况,对了,这斥候应该不是我派出去的,是其他两家的?那就是被你给截住了他们的功劳,甚好!甚好!” 郭波怀和黄希的眼皮子,同时跳了跳,然后对视一眼,都感到一阵无奈,但却没心思好生解释,只是看着周边的众多兵卒。 文挺不懂道理,你们莫非也不懂? 还不赶紧退去! “……” 郭波怀与黄希深沉的凝视众人。 “……” 众人沉默。 仿佛有无声的无声的话语在营帐中流转,但最后也无一人离去。 文挺却不耐烦了,直接问道“赶紧说!” 他语气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更夹杂着不耐烦。 无奈之下,还是郭波怀主动出来,将方才的事情,简略的讲了讲。 没想到,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文挺却是眼睛一瞪,满面怒意“你们居然背着我,去与其他的副将接触、交涉,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 第五百三十章 只有李怀还在睡 文挺的语气充斥着一股霸气,仿佛上位者在质问! 但立刻就引起了郭波怀和黄希的不满。 若是此刻文挺已经得了龙骧将军的首肯,成为了荆南之主,那这般训斥还是正常的,但现在,严格来算,两位副将之所以那般客气忍让,归根结底是命令与职责所致。 可真论双方的手段、威望,乃至战绩和地位,文挺除了一个文家子弟的身份之外,还有什么? 但眼下,他们不得不耐着性子,道“主将,当务之急,是尽快与其他人汇合,眼下……” “你们为我的副将,现在却私自行动,居然还毫无悔意!”文挺眉毛紧锁,满脸寒霜,“若是我将这件事上报给叔父,你们该知道后果!” “我等碰头,互通有无,沟通消息,本就是龙骧公的谋划!”郭波怀毫不畏惧的反言,“否则只是当下这情况,真个各行其是,三千人的兵马,都不比一千人,因为会相互牵扯,更何况,今日碰头,并非是我等吃了亏,恰恰相反,若是有此事,如何能知道那三个俘虏之事?那更要让主将您失去这次机会!” “嗯?”文挺眯起眼睛,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最后他冷笑一声,“好一个翘舌雌黄,但我偏不信这些事,你说那俘虏是被他皇甫怀派出去的人马抓住的?错!那是我哪怕的斥候,是我派出去的人!这件事,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为我证明!” 他一挥手,看着周围的众多兵卒,满脸自信“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与诸位交手这些日子,你们都是知道我的能耐的,我做出这等布置和安排,难道不是合情合理?” 见到这一幕,郭波怀与黄希对视一眼,同时叹息摇头。 而被文挺指着的众人,却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显然是被调动起心中战意了,这些人本就是寻常兵卒,连大字都不识得几个,觉得此事能讨好那位世家公子,如何不起哄相助? 见众人群情激奋,文挺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两名副将“如何,我与诸位兄弟同往,趁着其他两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将这件事定下来,这后面的事,就是你们的工作了,帮我将余波摆平,也好不负我叔父所托。” 郭波怀摇摇头,道“这件事,我们无法摆平。”接着,他不等文挺再次开口,就将严学礼对王旱说过的那番话,也说了一遍,虽然文字略有不同,但其中含义却是一样的。 文挺脸上的决断狠辣,顿时凝固在脸上。 而本来跃跃欲试、大呼小叫的兵卒们,一听说过这些都是龙骧将军的安排,也立刻就哑火下来。 见状,郭波怀与黄希这心里,反而有几分快意,但他们旋即压住自己的念头,催促道“当务之急,主将应尽快与那三人接触,了解情况,也好知道接下来如何用兵!否则的话,一步慢,难免会步步慢!最终被皇甫公子借助这次优势,彻底奠定局面!” “行了!”文挺忽然提高了音量,然后冷冷的看着两个副将,“不用说了,我去!我回去的!”话音落下,他咬牙切齿,仿佛承受了莫大的耻辱,但还是迈开步子,朝着外面走了过去。 看着他的背影,郭波怀和黄希再次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怕是得罪了这位主将,只是他们也是心中委屈,自己二人的提醒,都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是为了对方好,而且已经尽可能的委婉了,却还是这般结果。 于是乎,二人对这位主将的心思,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些,自然不会宣之于口,两位副将伴随着自己的主将前行,但走了没有几步,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王旱召集众人议事。 “王旱召集?”文挺看了看传讯的兵卒,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副将,眼睛里流露出疑惑。 黄希上前问道“不是皇甫将军,是王将军召集?” 等他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就道“皇甫将军呢?” “王将军也派人过去了,但具体的小的就不清楚了。” 黄希随后摆摆手,说道“好,你先回去禀报,就说我等要先去拜访皇甫将军。” 那人迟疑了一下,最后拱手离去。 文挺在旁边冷眼旁观,等那人走了之后,他才冷冷说道“怎的,现在都要替我做出决定了?” 黄希也不惯着他了,直接反问“怎的?主将莫非还想要去一看他王旱不成?” “这正是我疑惑的地方,”文挺眯起眼睛,“不是说俘虏被抓,是皇甫怀的谋划吗?那为何是王旱召集?莫非他们二人……不对,你方才也问了,皇甫并不在场。” 这次,轮到郭波怀发言了,他说道“不错,因为王公子也碰到了和主将一样的情况,但他立刻抓住时间,要主导局面!所以咱们也不该耽误时间了。” “你这是话里有话啊。”文挺强压怒气,却也没有纠缠,“不过,现在去寻皇甫怀,又有什么用处?” 黄希不厌其烦的解释道“此举一来是探查皇甫公子的心思,二来,是破坏王公子的图谋。” “你是说,让我联合皇甫,对抗王旱?”文挺能被选出来,自然不光是靠着一膀子力气,“但这般看来,他王旱才是更好的选择,因为目前分明是皇甫强势!” “但我等并不知道皇甫公子的心思!”黄希再次强调。 文挺沉默片刻,点点头,朝着李怀的屋舍走了过去。 这里本就是兵营,屋舍住处比不得城中,都较为简陋,不过作为主将还是有些特权的,住处稍有轮廓,外面还有人护持。 只是等三人抵达外面,却注意到李怀的屋子外面除了守卫之外,居然还站着郑龙、崔敏,以及严学礼。 几人见着,先朝着文挺行礼。 文挺压住怒意,勉强维持礼仪,然后问道“怎么你们在这里?皇甫兄呢?” 听得其人之言,严学礼朝着身边两人看去。 郑龙苦笑道“我家主将还在熟睡。”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大宁简讯 李怀已经醒来了。 他整个的睡眠时间,其实只有短短一个时辰。 不过,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围绕着李怀本人,却有很多事情先后发生,其中蕴含着的信息量,十分的惊人。 在大周这边,自然是他所在的这座兵营中,诸多副将齐聚一堂、交头接耳,表面碰头,实际上却是在暗暗比斗,随后峰回路转,三位俘虏降临,将局面彻底的改变,使得兵营之中的四方全部都被影响 没错,所谓四方,是出了李怀他们三个竞争之人外,早就驻守在这里的耿林等人同样也是一方。 而出了大周这比阿尼,就是大宁那边了。 一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李怀都花在了穿越上,所以他在大宁度过了一年。 一年。 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可以风平浪静,同样也可以充斥着诸多波折。 李怀在大宁的这一年,就是两者兼而有之。 平静,是相对于之前那近乎波及了半个天下,甚至直到现在,依旧影响了整个天下,余波处处的叛乱而言的。 战乱时的混乱,让天下各处都受到了影响,哪怕没有直接面对叛军的兵锋,有一样不复平静,因为朝廷的命令下达,他们或者要准备人手,或者要运送物资,即使这些都不参与,赋税的增加依旧不可避免,要维持一个战时朝廷的运转,所需要的钱粮,可不是太平年间能比的。 这些变化,在叛军被彻底击溃,整个叛乱局面基本平息的时候,依旧没有彻底的改变,而且可以预料的是,这种局面将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或者几年,或者更久。 不过,比起战乱时期,战后的天下,确实也平静下来了。 尤其是对那些从事兵家之事的人而言,更是结束的十分彻底,即使全天下都在为战后恢复生产忙碌着,但在有心的控制和推动下,这些原本忙碌的兵家之人,却还是悠闲下来了 显然,战时让功勋武将掌握了太多的权柄,早就引起了朝中文官官僚派系的不满,这一点在定襄侯第一次被架空的时候,就有所体现,那时战况稍微有些好转,各方就忍不住伸手摘桃子,一方面是要争夺胜利果实,一方面是为了打压武勋派系的影响力。 结果玩脱了,后续战况崩溃,急转直下的局面,让大宁位于观众的朝廷中枢都受到了直接威胁,万般无奈之下,李怀这位定襄侯重新出山,然后力挽狂澜,在众人都以为他只能去协助前线的时候,他直接就将前线战况给平了 在大家都以为他也就是将前线平息的时候,他又一鼓作气将那作为贼人根基的洛阳,给一鼓作气拿了下来,正当众人以为这就是定襄侯逆天之终结时,人家又靠着连环布局,最终将那潜逃出去的一众贼首给弄下来了 最后,连皇帝都不得不亲自出马,祭天以彰定襄侯之功绩,而就算是再怎么抵触功勋的文官派系成员,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往定襄侯的身上泼脏水。 只是,他们自然还有另外一种对付其人的方法,那就是捧杀,最起码,也要通过拔高其地位和威望,来让其人难以掌握兵权、实权。 于是,功劳震天的定襄侯,在祭天大典之后,便携带着天下民望与无数荣耀,回归长安,跟着便入了朝堂,得了诸多加封和功绩。 只是,在文官派系真正准备使劲,将这位定襄侯给拱起来的时候,定襄侯却主动推辞了功劳,说是要回家著书立说,死活要辞官 这下子,别说武勋派系了,就连文官派系都懵逼了,躲藏在背后操控局面的诸多内个大佬们,更是为此聚集在一起,先后举行了三场宴会,四场诗会,又是派人接近,又是朝会问询,旁敲侧击的,就是想要知道定襄侯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还不是赶紧脱身出来,享 受荣华富贵,然后著书立说,收集气运民愿,最后都输送过来,作为争霸天下的底牌和外挂,总不能光让原本的主角装逼,而我这个作者、他爹,却要憋在地图上的一片角落,还要被几个小角色教育吧” 黑夜之中,李怀等着命令的大眼睛,回忆着之前在大宁的一年见闻,嘴角挂起一道笑容。 “这群人翻来覆去的派人过来,又布下诸多局,用了那么多的计谋,所求的,无非就是要的真实心意,可我的心意早就说出去了,就是没人信啊结果闹到最后,还一个一个脑补出花来了,真实想象力丰富啊,就因为这个,单纯一个辞官,都拖延了大半年的时间,影响了我的创作进度好在,这半年槽点众多,给我狠狠地补充了一把” 这般想着,李怀沉溺心神,感受着足足五百多的槽点,感到底气从未有过的足,即使还躺在床铺上,都忍不住挺了一下腰杆,两手顺势就叉在腰上。 “只不过,这一年时间,光顾着辞职了,好多计划没来得及展开,即使最后两个月,我回到家中,也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计划,整天都是那些个心怀鬼胎的、觉得我有惊天阴谋的脑补帝在周围晃荡,就连没事过来拜访人,面对我的时候,也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就差把次子不可留挂在嘴上了。” 想到大宁那边的局面,李怀默默摇头,想着等下次再去,估计满眼都是好戏。 “但当下的当务之急,是这边的部落民之战,这可是不能耽搁了,这经过一年时间,当初的情况如何,我都记不清楚了,还得尽快回忆起来才行,毕竟穿回大宁之前,这边才刚刚抵达兵营。” 这边想着,外面又有轻微的呼叫声响起,那是他的侍卫在几位副将的催促下,再次过来小声呼唤,却不敢贸然打扰。 在呼唤的时候,外面大致的情况,也被李怀知晓了。 于是,他缓缓坐起身来。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手艺了。” 然后,他盘坐起来,又闭上了眼睛。 第五百三十二章 开工 杂乱的脚步声中,驻地众兵之首、屯兵校尉耿林急匆匆的行走着,身后还跟着众多兵卒,那最靠近他的两人,还在低语着 “校尉,您不用这般焦急,而且焦急也无用,反倒是透露出了心底之念,说不定反倒要被那位公子给利用了。” “正是这个道理,咱们现在过去,该是拿住架子,只说是探查军情,不能表现的这么明显,在龙骧公有决断之前,你一定得站稳了身子,不偏不倚,维持中立,才是上上之选” 耿林没有停止脚步,但脸上却浮现出怒意,头也不回的道“中立,中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才要赶紧过去啊,你们莫非不知道,先前在那高地塔楼之上,我可是有些忽视了皇甫公子” “唉,”后面一人就忍不住叹息,“当时特意提醒过您” “我亦不能想到,这位皇甫公子居然这般厉害,这么快就崭露头角,让我完全都没有反应过来,”耿林满脸的无奈,“当时我自问对他也是以礼相待的,只是你等也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我便是想要对这位另眼相看,那也得慢慢来啊,毕竟他乃是寒门出身,若是孤身前来,那说不得,我立刻就会请他饮酒,偏偏还跟着另外两个公子。” 他一边说,一边叹息,身后的两个心腹也就明白了,纷纷点头,心中理解。 说到底,就算要一视同仁,但面对身份不同的几个人,还是有个先后之分的。 文挺不用说了,直属上司的血亲,而王旱则是豪门世家出身,这两位当前,肯定要好生招待,防止被人怠慢,而人力有时而穷、资源也是有限的,同一时间,难免顾此失彼,要照顾文家和王家的公子,难免就要忽略李怀,大不了事后弥补,慢慢建立亲近关系。 事实上,在耿林看来,自己最容易拉拢的,本就该是李怀。 “本来是想着,那两位都又出身,看不上我这般行伍出身的,正好那皇甫怀寒门跟脚,可以拉拢,就算他最后没有被龙骧公钦点,也必是重要人物,可以倚为助力但这本就需要时间,可惜啊,看走眼了。” 后悔之中,耿林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李怀的屋子外面,随后他神色微变,注意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 目光一扫,他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几个身影。 “怎么回事不是说王旱召集各方,只有皇甫没有应答吗,怎么都在这了,连他王旱的两个副将也不例外,除了王旱,那王旱这会到底是召集了个什么” 压下心头的疑虑,耿林见有人看了过来,便走了过去,等他与几个副将见礼之后,见他们一个个愁眉不展,欲言又止的,心中疑惑,但不好直接询问。 跟着,他又有心去问候一下文挺,结果后者却只是瞥了一眼,便呐呐的不说话了,这让他十分费解。 要知道,先前在塔楼上一眼观兵营的时候,这位还显得豪气云天,很是大气的样子,怎么前后还没过多久,就这幅模样了 只不过,当下的重点,已然不是这位文家公子,耿林便也不耽搁拖延,直接找上郑龙、崔敏,询问情况。 “我家主将已然起身,只是说当下还有是要思索,让我等不要去打扰。” 郑龙苦笑着说着,脸上的表情满是无奈。 而耿林一听,眉头一皱,本能的就要反驳,想着这都什么时候了,俘虏都抓着三个了,还不赶紧审问,制定战略 这话刚到嗓子眼,还没有脱口而出,他又猛然回过神来。 好嘛,那三个俘虏,本就是屋子里那位谋划后抓捕过来的,若无其人指点,哪里能来俘虏,更不要说什么战略了,现在人家说要在屋子里思索,万一又是个关键决断,旁人如何敢轻易打断 一念至此,耿林也就明白过来,为何其他人是这幅模样了,为何这些人都挤在 门口了。 旋即,他也不由疑惑起来,想着那位皇甫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为何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在里面装腔作势莫非是刻意拿捏,要将之前不被重视的闷气发泄出来 这般想着,他觉得颇有可能。 有些人虽有能耐,但也有其弱点,尤其是年轻人,恃才傲物本就是难免的,只是 心里想着,耿林的目光扫过周围几人,见不少人都露出了不耐之色,尤其是那文挺,更是一副将要按捺不住的样子,所以此时李怀的这般作风,其实非常不利于局面。 “那就是有所依仗又或者,他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耿林眯起眼睛,猜测起来。 与此同时,在屋子里面,李怀则是盘膝坐在床铺上,眯着眼睛,眼底光影流转,有诸多景象在其中闪过,隐约间能看到刀光剑影、也能看到臣服恭敬。 忽然,他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眼底有金光闪过。 “我大概明白了,这就是额,串台了,总之,接下来的发展,基本上心里有数了,该速战速决了。” 李怀露出了笑容,而在他所拥有的槽点,却已经消失了足足一百点 “槽点消耗的有些多,有点快,不过没问题,大宁那边槽点太多了,无数脑补帝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不过就是找个机会小憩一下就够了,所以这边可以敞开了用是时候,开工了” 心里想着,他从床铺上站起来,微微活动了一下禁锢,拍了拍双腿,将那麻木的感觉驱散,然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朝着大门走去。 门外,众人本来焦急等待,表情各异,但显然有人要冲进去了文挺已是来到了门口,只是身前站着自己的两个副将。 突然打开的大门,让近在咫尺的文挺吓了一跳。 而突然走出来的李怀,看着门口堵着几个人,也是愣了一下,随后他露出笑容,道“文君,看样子,你是等得急了,”目光扫过其他人,“诸位也是一样,别急,我在里面,可不是补觉,而是思索局面,现在,咱们先去见那三个人,郑统领,带路。” 第五百三十三章 忘了点什么? 李怀一声令下,哪怕其他人还有诸多心思,此刻也都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是跟着前行。 李怀大步流星的走着,目标直指关押之处,这让本意想要通过指路引领的耿林,根本没有插话的机会,同时心中疑惑,这位来到营地之中还没多长时间,刚才还闷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怎么一出来,就这般熟路的模样? 好在跟随在气人身边的心腹,第一时间低声提醒道“听说这位皇甫公子从高塔上下来之后,就在营地之中转悠了好些圈,几乎每一处都去过了,而且每到一处,就会询问那边的人,此处有何功用!” 听得此言,耿林不由眯起眼睛,低语道“这来到了营帐,先搞清楚各处布局,乃至用处,更是记忆纯属,丝毫不差,实际上就有了为将的基础了,我果然是看走眼了,看走眼了啊!” 不说耿林惊讶,便是其他几位副将,也从李怀的行动中,看出了一些个根底,这心里不免就有了猜测,纷纷感慨,跟着众人就跟随过去。 只是走着走着,他们心里忽然闪过一点念头。 我们好像是忘记了什么? 人群中,王旱的两位副将严学礼和黄希,却是不由苦笑起来。 他们二人,一个是先过来通报的,另外一个是见黄希久不归来,特意过来催促的,结果也被堵在了李怀门外,现在见着局面,知道不好插嘴,更不便于在此时提出其他主张,只能是先忍着,跟随者大部队前进,总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那不光有些示弱,还不好掌握第一手咨询。 不过,二人倒也知道自家主将的性子,于是走着走着,就凑到一起,低语商议,最后决定,等会黄希赶紧过去通告王旱,让自家主将赶紧过来,又或者等严学礼见时机成熟,找机会强调一下王旱的主张。 只不过,他们心里也很清楚,论号召力,眼下王旱根本不能和皇甫怀相提并论,所以并不能指望众人会真个过去,影响号召。 与此同时,在一间稍微宽敞的大厅中——说是大厅,其实也是硬木搭建而成的,是用来兵家议事的地方——王旱坐于其中,正安排人手布置,只是左右空空荡荡的,除了随行的仆役之外,见不到其他身影。 王旱坐在主座上,保持着笑容,维持着姿势,希望自己能表现出一股淡然、洒脱的名士气度,以此来折服即将抵达的众人—— “那皇甫怀,我之前没有重视,但他小门小户出身,天然的就会对我这样豪门出身之人心有畏惧,并且有着自卑,因为自卑,所以自傲,我若是礼贤下士,说不定就能让他亲近,然后慢慢收服,收为己用,毕竟他也该知道,荆南再偏僻,依旧是一块实实在在的地盘,不是他们这样寒门之人能镇压的住的,他这次表现出了能力,还是值得我拉拢的……” 他心里嘀咕着,并且计划着等众人上门,要怎么说话,用什么语气,才能不让那皇甫怀觉得自卑,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同时还能获得其他两家副将的好感。 “皇甫怀乃是寒门,文挺粗鲁无状,跟着他们二人的副将,也是够可怜的,心中必然存着不满,只要加以利用,就可以收拢过来,到时候龙骧将军见我知人善用,明明是竞争对手,却都收为手下,也该知道,这次的竞争本身已无意义,而作为手下,我完全可以让功,这样便是他皇甫怀再如何谋划,他文挺再怎么冲锋陷阵,也要算在我的头上!” 美好的愿望,在心头萦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和表情,都慢慢凝固起来,疑惑在心底升起,王旱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 他招来一名仆从,让他去打探催促,可最终得到的消息,却使他的脸上失去了笑容。 “都跟着那皇甫怀去了地牢?为何他们没有理会我的召集?简直……简直……为什么没有人了唉通知我?” 等随后又派出几人,知道众多副将,连同李怀与那文挺,甚至连这军营中的屯兵校尉耿林都聚集在一起,走入了地牢,王旱是彻底坐不住了。 他不仅没有了笑容,甚至还多了几分怒意。 在这一刻,他先是慌乱,继而皱眉,最后咬了咬牙,站起身来。 “既然如此,我必须也在场,否则不是被生生排除出去了?简直岂有此理!” 带着这样的念头,王旱快步前行,可等他快要抵达,眼看着那地牢就在前面,居然中途就被人拦下来了。 “这位将士,我名王旱,你该是知道的,乃是这军中主将之一,此次是听说了皇甫公子……” 王旱看着拦路的兵卒,其面容颇为粗糙,气质粗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出身,换成其他时候,连正眼都不回看一眼的东西,现在都敢拦路了? 但为了维持人设和风度,他不得不乃这性子,与这蝼蚁一般的人和颜悦色。 结果,他这边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居然主动打断,并且语气严肃的道“叫校尉!” 那个拦路的兵卒眉头紧锁,表情严肃的说着“我家将军,乃是龙骧大将军封的三大校尉之一,军中没有公子,只有校尉!” 王旱这心底的怒火差点就控制不住了,但好在被理智重新按了下去,于是耐着性子,近乎咬牙切齿的道“你既知道是三家校尉,那还敢拦路?速速退开!” 那人很是奇怪的看了王旱一眼,理所当然的道“某家乃是我家校尉麾下之卒,又不是你统领的,为何要听你命令?你在这里等着,我让人去给你通报一下。” 这人大大咧咧的话,彻底激怒了王旱,但王旱到底有些城府,知道此刻与兵卒纠缠,平白落了下乘,想着或许是那皇甫怀刻意安排,要羞辱自己,于是记在心底,想着等会见到皇甫怀,再好生讨教。 于是便铁青着脸,看着那兵卒招人进去传报。 第五百三十四章 三将一聚首 “就是他们三个!” 当李怀与一群人过来的时候,那位刑讯吏有些意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给李怀指了指那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他的话言简意赅,内容与之前和郑龙等副将说的差不多。 李怀听罢,点点头,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既然是审问犯人,不方便一群人都进去,里面的空间也不大,这样吧,我的副官,与耿校尉一起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候,放心,任何结果,都会有人及时出去给你们通报。” 听得此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没有人反驳,连一连怒意的文挺都没有反驳。 最终,郑龙、崔敏和耿林留着,其他人退了出去。 原本略显拥挤的房间,立刻就显得宽敞起来。 李怀则微微一笑,因为他刚刚排除了一个不安因素。 “这样一来,就不会有文挺含怒之后,不顾一切的搞事了,省去后续的诸多步骤,节约了人力成本,更省去了口舌,对了,还有一位也得安排一下。” 这么想着,李怀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注意到正在往里面窥视的严学礼,然后招了招手。 “嗯?”严学礼神色微变,满心疑惑的走了过去,在这之前,他与李怀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也就是见了面,礼貌的问候一两句,怎么现在让其他人退出去,又让自己进去? 他这么一动,落在其他人眼中,就有了不少意义,尤其是文挺和他的两个副官,更是眉头紧锁,想着怎么王旱的人能进,我等莫非都不能进去? 尤其是文挺,脸色更加阴沉了。 好在那严学礼进去没过多久,就一脸复杂的走了出来,而郑献迎上去询问之后,严学礼欲言又止。 文挺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周围,思索了片刻,然后迈开脚步,来到了那房门边上,挪动位置,找准了一个角度,正好能瞅见里面的情形。 屋子里面,三个看上去,连二十岁都没有年轻男子被捆绑着。 简单吩咐了两句之后,李怀看着那三个对自己怒目而视的身影,不由摇了摇头,想着现在这么浓烈的敌意,过一阵子,倒是要看看你们会如何应对。 想着想着,他指了指其中一人,问道“听你刚才的意思,审问还是流于表面,具体的呢?关于他们那边的兵力,以及聚集之处,当然,还有领兵过来的人,是其族中的什么人物?” 听到这番问询,那审讯吏的表情有些尴尬起来,但还是只能如实回报“这几个人似乎对咱们的官话,不甚了解。” “你这话言不由衷啊。”李怀微微一笑,他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你该是知道的,他们几个其实是听得懂的,方才我等对话,就能注意到他们几个的表情变化,若是听不懂,根本不会在关键的地方有神色变动,更何况这三个人作中原打扮,显然是倾慕我大周之文治武功,那又怎么会不学我等之言语?” 其他人听到李怀的这番话语,都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显是没有料到他对于这审讯之道的诸多细节,竟然还能侃侃而谈,联系其人最近这几日的表现,还真有几分涉猎广泛、见识广博的意思。 那审讯吏立刻拱手称罪。 李怀摆摆手“我不会怪罪你,我也知道,不懂刑讯之人,偏生又有诸多权柄,在这俘虏面前若是胡乱说上两句,是十分要命的,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从这几个人的口中,得到咱想知道的东西。” 审讯吏闻言,不由心中一凛,而后不敢再耽搁时间,赶紧走过去,就开始一套流程走起来,无非就是审讯和用刑。 因为有李怀这么一群人在旁边盯着,这审讯吏显是有些压力,这用刑的时候,就显得急切起来,动作幅度一大,那三个人不免吃痛。 只是面对这等问询,三人依旧表现的野性难驯,死活都不开口,若是开口,便是一堆污言碎语,听得屋子里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哪怕其中大部分听不懂,但这那语气想来不是什么好话,更何况其中还有几局大周国骂。 闹到最后,那审讯吏已是满头大汗,觉得这等情况,着实难以交差,于是这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以至于那三人的惨叫神越来越大,嘴里都开始呕血了。 “好了!” 李怀忽然出声,他一抬手,那审讯吏拿着鞭子低下头,诚惶诚恐,嘴里连说让上官失望了。 “我哪里失望了?”李怀忽然就笑了,“你分明已经审问出来了!” “什么?” 莫说是那审讯吏,就连郑龙等人也是一脸错愕,甚至连被抽打的三人,也都是神色一变,然后表情各异——有人疑惑,有人冷笑,当然,还有一人面无表情。 李怀保持笑容,调整着情绪,如今的他,身经百战,已经无需特意做出表演之态,言行举止发乎于心,逼格酝酿和凝固乃是水到渠成。 “其实我走进来,看到了这三个人,基本上就知道大概了。”李怀指着那三个人,语气淡然。 但屋子里的人却更加疑惑了。 你见到这三个人就知道了很多?怎么回事,你还认识他们不成? 门外,文挺冷笑起来,觉得李怀无非是在装腔作势。 正好这时候,身后传来一阵喧闹,他回头一看,正好见到表情有些尴尬的王旱,正在慢慢靠近,顿时这心里就不由感到一阵有趣,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这王旱刚才还召集众人来着。 “这人方才还要召集各方,结果连自己的副将都跑过来跟着李怀了,他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在那边,估计很是难堪吧。” 这么一想,这文挺的怒气,居然平息了不少,看向王旱的目光,也不由玩味起来。 其他人见着王旱过来,也是精神一震,意识到眼前这事,开始复杂起来,因为这是他们在入住兵营之后,第一次见到三位主将因为军情而凑到一起,并且展开斗争,若是一切顺利,此次斗争的局面和结果,可以看做随后日子里的提纲和征兆。 王旱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也猜到了其心思,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却生生忍住,而是迈步要往屋里面走。 但很自然的,他又被挡住了,顿时,王旱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他看着拦路的那个兵卒,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五百三十五章 然而他早已看穿了一切 这可不是王旱被第一次拦住了,今天晚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尤其是在经历了召集众人无人理会,不得已赶来这里,居然还被拦住了,这样的待遇,这谁受得了? 更何况,王旱出身名门,心高气傲,此次与其他两人竞争,其实是存着游戏风尘的态度,总觉得并没有什么难度,结果开局就连连失手,和雪崩差不多了,心态已然失衡,是靠着惯性保持着表面的风度。 若是换成其他几位副将过来阻拦,又或者是李怀、文挺这样的竞争者,最起码也得是耿林这样有个杂牌校尉头衔的兵营负责人,王旱多多少少会客气一些,但一个普通的兵卒? 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那兵卒倒是个讲道理的,见王旱表情不善,赶紧说明原因,又指了指旁边的文挺和诸多副将,道“我家校尉的吩咐,这几位也都听到了,可以佐证,还望王校尉能行个方便,省得我等难做,若是实在不愿意,也让小人先进去通报一声。” 王旱眯起眼睛,他如何听不出来,这个兵卒虽然说得客气,但内容委婉,无非就是那皇甫怀下了命令,其他人都得遵守,自己就算要违反,强行进去,最后也是要被赶出来的。 只是王旱却不愿意忍了,一挥动衣袖,就要往里面冲。 这心里更是越发不满起来,毕竟他自视甚高,觉得论出身、学问和能耐,乃至眼界种种,三人之中,当以自己为第一,凭什么要听他皇甫怀的命令? 没想到他这边刚有动静,那边自己的副将严学礼就迈步走了过来,主动拦在了王旱的面前,然后低语道“方才皇甫公……校尉特意吩咐了,说是知道主将您对战略颇有研究,等会正要与您,还有文公子一同探讨,很多事,还需要您来拿主意,只是眼下,那刑讯之地,颇为污秽,您若是过去,可能会有污双目,是以……是以让属下特意跟你说一下。” 王旱的脚步停下,他看着自己的副将,眉头皱起,压低声音道“这些是他让你来说的?可我看你不是从屋子里走出来的。” 严学礼点点头,道“是提前就说好的,在皇甫校尉进去的时候,他特地交代了我。” “提前就预测道这些了?”王旱的心思微微一转,露出了一点忌惮之色,他看了一眼倚靠在门边,朝里面窥视的文挺,沉思了片刻,走过去拱手道“文兄,不知这里面,现在是个很轻局面。” 文挺看了他一眼,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倒也没有刁难,反倒是恢复了平静,将那屋子里的情况一说。 王旱当即就愣住了,紧接着,他就顺着着文挺的目光,朝着屋子里面看了过去,见着李怀正满是自信表情的看着那三个人,侃侃而谈。 因为距离和遮挡的关系,他听不太真切,只是隐约能听到几个“既然是首领之……”、“该是自作主张”等几个词语、短句,还是勉强分辨出来的,断断续续的,都听不成一个完整的句子,自是心中难受。 不过,比起文挺,他却自认为对局面了解的更加通透,愿意很简单。 “他那种表情,我见过很多。”王旱淡淡说着,看了文挺一眼,努力维持着人设,“你该是知道的,有些人,一旦抓住了机会,就会千方百计的攀爬,但又不想失了体面,是以才会可以做出某种姿态,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似乎这后面的一切,他都推算出来了,甚至看到了结果,但其实是故作声势,只是好不容易碰到了一间巧合事,立刻抓着不放!”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除了文挺之外,只有身边的两个副将能听得到。 文挺看了其人一眼,面无表情的道“你的意思,是说那皇甫怀是在虚张声势?” 王旱笑了笑,道“抓住俘虏是显而易见的,是真实不虚的,不过后续他要如何施展,却是有待后观!” 文挺闻言,露出了沉思之色。 王旱看着他的表情,微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就在刚才,他已然有了决定,要连横抗纵,因为眼下自己这边明显是不占优势了,后续的局面,他想要扭转局面,就必须先想办法削弱李怀。 “不管这小子后续还有没有计策,眼下先给他按个名头再说,更何况……”他眼中闪过精芒,“我也未必是错的!” 王旱的心里,还是存着某些念头的。 “这三个人是在被他指认的地方抓住的,说不定这里面真有什么事先准备好的,或者干脆就是一个巧合,结果被他抓住机会,很是借题发挥了一番,对,定是如此!” 这般想着,他不由眯起眼睛,结合自己过去的经验,已然能够猜出,那皇甫怀后面会有什么伎俩了。 这时候再看那屋子里面,李怀那副模样,王旱觉得自己知道后面的剧情了。 “不管他有没有计划,是真的和其他人约定好了,事先布置好、搜集好资料了,还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正好遇到了这等局面,可他都会打肿脸继续下去,只要静静的看着,最终就能看到其人的某些失误。” 顿时,他的目光有一种看透了一切的味道,整个人的气质也在这一刻,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这一点,离着他最近的文挺,有着最为直观的感受,因为就在前一瞬,他面前的这个人,还显得有些混乱,虽然掩饰的很好,但那种气急败坏的味道,依旧能隐约感觉到,结果转眼之间,这人就有一股超脱气质了,仿佛后续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古怪! 太过古怪了! 正当文挺心中疑惑着,却见那屋子里的众人,都做出了倒吸一口凉气的表情。 “怎么回事?”文挺顿时一愣,然后凝神看过去,刚才他太过于在意旁边这位新来的竞争对手,以至于有些分心了。 莫说是他,就连那王旱,都不由凝神转目,一眼看过去,眉头紧皱。 “不好,为了调整心态,维持形象,有些分心了,刚才屋子里到底怎么了?如果仔细看着,从一些肢体动作中,我能分析出那皇甫怀的动机,现在……也罢,就静静的看着他,看他能把这件事糊弄多久!毕竟,说到底,还是要打仗的!” 心中冷笑,王旱表面却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他自觉地看透了李怀的路数,因此并不召集。 “这装腔作势的一大要点,就是要拖延时间,所以,这仗,他皇甫怀就算是要打,也不会多么干脆,会想办法推脱……” 没想到,他这边想法刚落下,那边屋子里的几个人就往外走,为首的李怀正说着“不用担心,我心中自有打算,此时出击,正合时宜,可以事半功倍!” 话语传到外面众人的耳中,顿时让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第五百三十六章 当快刀斩乱麻! 不是,这是几个意思? 出击?出击什么? 门外的众人在惊讶过后,立刻就将目光聚集在一起,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疑惑和凝重。 尤其是等他们注意到,和李怀一同出来的其他几人同样是一脸凝重,而且还都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之后,这心头的疑惑就更加浓烈了。 他们深怕李怀口中的出击,就是他们猜想中的出击,所以这心头都不由吊了起来,暗自捏了一把汗。 关键是,还是郑龙和崔敏挺身而出。 “主将,”郑龙等李怀走出那牢房,后面的刑讯吏将那牢门关上之后,就忍不住道“当下这个情况,仅仅依靠那三个人的口供,就冒险想要出击,还是太过于冲动了,有很大的风险,万一是敌军布置下来的陷阱……” 崔敏也点点头,说着“还是要从长计议,得搞清楚这些人是不是故意表现出那些东西,说不定敌军也有高手,故布疑阵。” “我方才不是已经分析的很清楚了吗?若是那三个人,是刻意摆弄出来的,那其背后的部落,未免也太舍得下本钱了,将部族未来的高层,甚至首领派过来,就是为了取信,这投入和回报,完全不成比例,除非是族中其他派系要故意借我们的手,来削山头!” 李怀看着自己的副将,虽然是被反驳、否定,却还是和颜悦色的,并且微微一笑,给出了回应。 “那三人显然是偷偷摸摸跑出来的,这其实附和部落民的组织结构,三个人的落网,可以说是一场意外,而从过去部落民的进攻方式、应对方式来看,现在还处于他们早期驻扎的时候,这个时候,按着他们的传统,部族首领下面的一些大姓头领,无论是试图染指主导权,还是想要争夺先锋,都会有一个明显的混乱时期,这个时期的持续时间很短,可能到了明天,就没了!” 他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人,心里盘算着,必须要尽可能的说服这些人,快刀斩乱麻,省得又向前几次读档时的情况一样,明明能一鼓作气拿下来的局面,非要相互牵扯,最后平白死伤,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在李怀看来,无论是自己统领的兵马,还是王旱、文挺所率领的兵卒,乃至那些被作为敌对方的部落民,其实都是珍贵的人力,整合起来,就是一股力量,为了一场测试,白白死去,着实浪费,尤其是这场测试,明明有一个最优解,一个直通车方案! 一念至此,李怀越发坚定,就道“目前最好的决定,便是直接出击,这也是整个战略的一部分,是的,我在派人出去探查的时候,就有了类似的想法,只是当时只是雏形,必须要有印证才可以,而屋子里的那三个人,正是这个印证!” 此言一出,郑龙、崔敏的话语顿时一顿。 李怀则是干脆的道“我知道你们的担忧,不过我既为主将,那两位就该尊令而行,我亦不求太多,只需要自己手下的一千兵马出击即可!而且,我将亲自领军!” 他说前面的时候,两位副将的脸色稍微难看了一些,只是听到最后,却是神色诧异,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而只是短短的一句话的功夫,却让周围众人的情绪几经起落,然后情绪各异。 因为他们终于听懂了,明白了自己之前的猜测,并不是错的,李怀是真的要领军出击! 这一回,众人固是明白了,却又有些不解。 怎么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出来之后,立刻就要决定动兵了?战事岂能这般草率? 这正是众人最为直接的想法,甚至王旱直接眉头皱起,忍不住出声道“皇甫公子,这动兵之事,恐怕不是你能擅自决定了,须知……” “我等是来这里做什么的?”李怀看了其人一眼,不等对方反应,就直接出言,“你我来此,就是要用兵的,既然抓住了战机,那就不能犹豫,否则你以为,我等来这里,只是为了分出一个高下?” 这番话,李怀说得铿锵有力、字字清晰,却是让王旱有些下不来台。 不过,李怀是不会管这些的,因为之前读档的几次,已然让他知道了面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货色,哪里还会客气? 毕竟,就因为此人好大喜功、虚伪至极的缘故,先前读档的几次战役,都打得混乱不堪,甚至最后时刻差点被部落民翻盘,所以李怀这次已经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棵老鼠屎,再乱了整个局面,当然不会假以辞色,他甚至想尽可能的打击王旱的威望,防止对方拖后腿! 所以,这时见着其人主动跳出来,李怀半点都不客气了。 “况且,这三个人,乃是在我的预测与布置下,才会被捕捉过来,后续的策略,自是由我来制定,若是你愿意让你手下的一千多人给我统领,听我指挥,那你现在提出建议,我洗耳恭听,若是不愿意,那就请你不要过多干涉,否则真要有个什么变化,让我战场上吃了亏,就不怕我上报,说是因为你胡乱干涉导致?” “你!”王旱眼睛一瞪,他着实没有想到,李怀居然这般不客气,在众人面前,直接反驳自己,半点也不留面子,当即就恼怒起来。 可李怀根本就不给其人发作的机会,一番呵斥之后,直接一甩袖子,顺势离开。 他当然不愿意在这里耽误时间,而且心中清楚,自己这番话说完,王旱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先诋毁自己,然后抬高自身,进而拉拢文挺。 “文挺此人,其实还是值得计较的,原因很简单,这人的心思看着复杂,其实单纯,而且武艺高强,冲锋陷阵是把好手,最重要的是不怎么会搞人际关系,加上出身文家,如果能拉拢过来,以后是个助力,但我直接伸出橄榄枝,那就太麻烦了,况且不吃点亏,他也不能合作,倒不如先放着熬一熬……” 李怀的心里思量着种种,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早已经是心知肚明,但大宁那边的诸多经历让他知道,即使已经看到了结果,但只要自己一旦做出和上一回读档前不同的举动,就会造成蝴蝶效应,链式影响扩散出去,上一集演过的剧情,这一集可能就没了,或者多了。 “最保险的,还是摒除意外,速战速决,在这两位还没开始闹腾起来的时候,先把大势奠定了,把大局固定好,这肉都到了锅里,竞争没有了悬念,他们也就老实了,然后给点汤,愿意跟着我干的,就好生照顾,千金买马骨,不愿意的嘛……” 边走边想,李怀陷入沉思。 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表情阴晴不定的郑龙和崔敏。 至于屯兵校尉耿林,他没有跟上来,而是和王旱、文挺,以及其他副将聚在一起,进行商议。 第五百三十七章 智者洞若观火 王旱怒气未平,但李怀既然已经走了,他也只能暂时收起心头的怒火,不好对其他人爆发,不仅如此,他还要收敛自己的怒火,努力做出平静从容的样子,来展现风度。 相比之下,文挺就要直接得多,直接询问耿林,那屋子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方才我等在门外,听不清楚,也看不真切,但多少能看出来,那三个人嘴硬得很,根本不愿意说出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就好像从他们的口中获得了情报?” 此言一出,王旱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于是看了过去,这一看,让他发现了一点端倪。 长久以来蕴养出来的涵养,让他还能在当前的局面下,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观察能力,所以他看出了身边的耿林,情绪有些波动——从其人的脸上,他看出了不解和担忧。 这个耿林,虽然是个墙头草,但他对那个皇甫怀的决定,心有疑虑! 这一点可以利用! 带着这样的念头,王旱没有多言,而是听着耿林的话,结果这么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 “那三个人,其实并没有交代多少话,”耿林说话的时候,有些迟疑,明显是在一边思索,一边说着,“但皇甫校尉从那三个人的衣着打扮,还有彼此之间的神态,甚至一个人说话的时候,其他几个人是如何反应的,乃至他们身上的伤口,脚上鞋子的泥土等地方,推测出了很多东西,甚至说知道了敌军的躲藏之地!” “什么?他竟能见微知著、以一推三?这可是那等能吏才有的本事!”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还有这等奇闻? 这种情况,按理说他们也不陌生,毕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认识的人也都不少,自是知道有那种擅长推断的官吏,能够见着一人,只是上下观之,就能说清楚其人几日以来的来龙去脉,堪称神人! 只是这等人物,从来都是个各大势力之中的珍宝,便是这乱世降临之时,一旦被发现,也会被珍而重之,有此可见珍贵,也说明轻易不会出现,莫非他们眼前,就有这么一位? “那位皇甫公子,还有这等本事?”郑献有些怀疑,但转念一想,既然皇甫怀都能一下子估算到敌军派出的探子位置,那说他能推善断,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耿林则继续道“在在之后,皇甫校尉就提出来,要趁着敌军立足未稳,并且咱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位置,在这个时候,发起突袭、夜袭,直接攻破敌营,占据主动!” “你确定这件事可行?” 王旱眉头一皱,却有些不以为然,在他想来,李怀本就是个顺势而为的人,根本不该有什么沙场的真本事,便道“第一次上战场的人,这般自作主张的拿定注意,也不与诸位副官商讨,这是不是不太好?” 耿林迟疑了一下,道“这却不好说啊。” 众人一听,都是若有所思。 王旱却眉头紧锁,看着耿林的目光,就有些不快起来。 对于此人,王旱其实并不看重,一个地方兵营的屯兵校尉而已,这样的人,过去根本就见不着自己的面,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在王旱看来,其人虽然有一个校尉的头衔,可这头衔不等于北方朝廷给的,而是在荆南这一亩三分地中自封的,一点都不珍贵,说白了,就是个管着一两千人的小兵头子。 尤其自己一到,此人便赶着过来讨好,更显得其人位格太低,只是这样抓住机会就来讨好自己的人,王旱过去是见得多了,丝毫也不以为意,可刚才,这等人却都学会小瞧自己,甚至为了巴结那皇甫怀,而轻视了自己! “此人方才跟在皇甫怀身边,那可真是谦卑,一看就是个骑墙派,居然被那皇甫怀的虚张声势给镇住了,当真无用!莫非你还真以为,他皇甫怀有什么计策不成?天真!战场之上,权谋手段也一样能有作用!” 见耿林这般朝秦暮楚的架势,就知道是个见风使舵的寒门小人,王旱已是在心中将这耿林划归到了不值交涉拉拢的名单里面了,但眼下,他觉得这人还有利用价值。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指了指众人,对耿林道“耿校尉,皇甫公子前前后后,说的不清不楚的,偏偏又那般作态,让我等摸不着头脑,你是个明白人,又有沙场经验,该知道,此刻轻启战端,绝不是明智之举!” 旁人听他此言,有些在点头,有些则不动声色。 毕竟都是沙场上厮杀下来的副将,对于王旱这样根本没打过仗的雏儿,自是不会真个当一回事。 “皇甫校尉是个有谋划的人,”耿林在迟疑了片刻之后,最后还是开口说着,“他显是有一番布置的,而从他方才的言语中,也不难听出来,从抓住屋子里的三个人开始,整个计划就已经完备了,当下,我等所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了。” 从耿林略带凝重的话语中,王旱品味出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这么着?你们还真被那人给唬住了? 这下子,王旱顿生危机感,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洞若观火,可其他人都被唬住了,也是白费。 他想到,若是皇甫怀借助这个机会,将这兵营掌握在手里,那可就是一个大筹码了,兵营在手,等于他一跃从三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成了主导者、三家主将,那事后不管这一仗打成了什么样,那他皇甫怀都是可进可退,有功劳,说是他指挥有方,其他人执行,若是吃亏了,就把这责任一推二干净,立于不败之地了都,这怎么行!必须得揭穿他! 一念至此,王旱也不绕圈子,直接就道“我觉得,你们怕是被刚才的情况给迷惑住了,我且问诸位,现在出击,一定能胜吗?若是不胜,后面又当如何?” 众人相互对视,没有回答。 王旱不以为意,又道“不说旁的,我等领兵,没有经验,何时出击,其实心里没底,我也不怕露丑,这就是真实想法,想来文兄的念头也差不多,只是他要比王某武勇的多,真要是上来战场,立功的机会也比我大得多!” 文挺笑了笑,情绪上稍有恢复。 王旱跟着话锋一转“但我等若是攻伐,能聚集此营上下三四千人,才真正会有把握,单纯领着一千多人出去,尤其是有晚上,过去没有领兵经验的,着实是心里没底啊,若是我所料不差……” 他眯起眼睛,一脸笃定“皇甫兄应该也是一般心思,他此刻或许表现的大义凛然,毫不畏惧,什么事都在把握,但大概过不了多久,就要派一位副将过来,与我等商议一同出兵的事宜,到了那时候……” 王旱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意味深长的道“我等该好好想想,到底这一仗要不要打,如果要打,应该以谁为主,是一人,还是……三人!” 最后,他的目光与文挺对视起来。 两个人都笑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李怀的计划,徐徐展开…… “我刚才那一番表演,怎么着也是个柯南吧?最起码,得有几分侦探的架势了。” 走在路上,李怀回忆着方才在那牢房中的表现,给自己打了个高分,毕竟从其他几个人的表情和表现,就能看出来,一番推理和论断,着实是镇住了那些人。 只不过,李怀固然有外挂傍身,又有诸多技能概念加持,但这个观察和推理能力,本来就不是长项,不过,任谁知道了结果,然后从结果再倒过去找几个细节,编点说得过去的借口,然后生拉硬扯的给来一段分析,最后把正确答案扔出来,那都足以唬住人了! “我就是这么的机智啊!相信经此一事,这些人在面对我的时候,就要多想一些了。” 多智而近妖。 这就是李怀当前,为自己设定的人设,虽然他并不想要长期顶着这样的头衔,不过暂时来说,还是需要用这个来作为工具的。 “从之前几次读档的情况来看,如果我不尽快快刀斩乱麻,那明明可以简单攻破,迅速拿下来的敌人,就得拖得旷日持久,损兵折将不说,还平白让人看低,不利于舆论发酵,还容易被那人拖后腿,被那两位拖油瓶给耽误,归根结底,是一个人设的问题。” 他脚步不停,思路越发清晰起来。 “之前几次,我都是表现出能干的样子,显得比那两个人强,所以呢,众人倒也服气,愿意听从指挥,只是那两个家伙却觉得我是一时侥幸,觉得我李怀行,他们就也行,我也是糊涂,老觉得他们手下也有人,拉着一起人还多,结果闹得一团糟,现在就先竖起来一个智谋盖世的人设,处处料敌于先,近乎未卜先知,将他们都给吓住,然后快速立功,平定局面,让两个人死心的同时,也展现手段,如此一来,后面再指挥起来,将其他几个部族一并剿灭,也就不难了!” 这般想着,他来到了分配给他的营帐之中,坐下来,先沉默着快速将思路重新过了一遍,审视过后,觉得没有问题了,终于有了决定,这次就要这么施行、执行。 随后,他看了一眼营帐中的摆设,熟练的整理了一番,在这之前的几次读档,这里早就被他熟悉了个遍,现在也不客气,吩咐了几句下去,就招招手,对两位副将道“我记得看的卷宗,还有你们两位都提到过,先前龙骧大将军擒拿了诸多首领,又将他们释放,以恩义而羁縻,让诸多首领送了质子,又近乎宣示效忠。” “不错。” 郑龙和崔敏见李怀动作干脆利索,显得精明强干,很是娴熟,于是也就不复多言,于是很配合的给了回答,心中则疑惑,为何突然又问了这话。 李怀跟着就道“然后这些年,之所有反复叛变,就是因为部族换了头领。” 郑龙二人又是点头称是。 “这部落民之中,其实权力并不稳固,多数部族算是执政联盟,是几个大姓联合在一起共同掌握权柄,其中一人作为盟主,也就是所谓族长,成为权力主宰,但正像我说的,这并不稳固,往往一家族首死,其他姓氏上位,便不认前事,于是反复叛乱,体现出来的,就是一个一个部族经常反复,尤其是现在……” 李怀则眯起眼睛,阐述着想法,为自己接下来的诸多操作做一些理论铺垫,省得有些局面搞得太离奇,让人误会自己是和那些部族联合在一起演双簧,那可就太冤枉了。 现在先来几句理论研究,而眼前这两位副将,会定期和其他副将碰头交流,如此一来,理论流转出去,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传到老师耳朵里,再一看我的战绩,也就不会如何吃惊了。 实际上,对于李怀自己而言,对于即将取得战绩,也没有什么太迫切的念头,毕竟永昌侯都被他锤爆了,何况是几个部落民?若不是想着今后在整个天下间下大棋,这会根本提不起劲来! “现在,又如何了?” 两位副将见着主将模样,想着他方才展现出来的谋略本领,心中固然惊疑,却还是忍不住追问起来。 李怀正等着两人询问,于是便笑道“现在,那些部族的组成,已经有了变化。” “什么?” 两位副将有些疑惑。 “这些,也是我从积年卷宗中发现的,”李怀一本正经的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摆放着几个卷宗,“当然,不只是这些,下午也看了其他的,所以我注意到,从书中的蛛丝马迹里,不难看出来,随着荆南被龙骧大将军占领,并且开始进行行之有效的掌控和布局,以武镇,以文治,并编法度,立制度,几年下来,仓府丰盈,人口渐多,原本初来之时,那部落民尚可分庭抗衡,如今只能偷袭劫掠。” 两个副将听罢,回想之后,觉得确实如此,却不知道李怀为何这么说。 “我等越发强横,这周边的部族自是逐渐隐藏身影,他们对此更为敏感,所以自要有所反击,只是除了劫掠和反叛之外,也有其他尝试,那就是组成部族之间的联盟!”李怀深吸一口气,“这部族联盟之间,权力更加不稳固,往往彼此牵制,容易利用,此番出兵,咱们一要拿下那三人背后的部族,二来,就是借助这个部族,撬动部族联盟!” 郑龙和崔敏面面相觑,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毕竟李怀突然说出来的话,他们过去还真没怎么想过,更何况…… 这些都是您从那卷宗上看出来的?这本事也太大了!我等也看过不少次,为何不曾发现? 只是想到这位主将刚才在牢中从蛛丝马迹中就能窥见诸多,又觉得并不意外了。 另一边,李怀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正所谓动兵若雷霆,这兵马一动,就要消耗钱财兵马,更要牵扯人力,所以每一次动兵,都必须要打出一片平静,最好能以战养战,不光不损耗,还能有所补充,因此这一仗,我的目标就是要根除部族隐患,即便不能竟全功,至少也得打出个十年安稳!” 听着李怀笃定的口气,两位副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口气……有点大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 第一步,开拔 李怀的口气很大,但行动速度也很快,至少比两位副将预料的要快得多—— 在简单进行了理论铺垫之后,李怀看时候差不多了,就直接披挂上阵,而那之前得了他命令的仆从,早已经将诸多兵卒给集合完毕了! 这样的集合速度和效率,以及惊人的执行力,让郑龙与崔敏都十分惊讶,因为在他们看来,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兵将领,尤其是过去根本没有领兵的,对于行伍之事就算了解,也没有实操过,真正领兵打仗的时候,难免手忙脚乱。 毕竟,在兵营里面操练,和实际意义上的领兵出征,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更何况…… “这般速度,这般阵容,便是那些沙场经验丰富的将领,又有几个能够做得到?着实是令人意外,吃惊啊!” 郑龙和崔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惊讶和意外。 由于副将是从其他兵马中抽调过来,配合李怀等三人行军的,因此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所以李怀操练兵马的时候,两位副将可不是全程观看,直到最后时刻,才真正过去见上一面,但是也不过是见着队列整齐,略感到惊异罢了。 随后,在行军的过程中,他们也注意到了一些队列整齐的问题,不过,指挥兵马列队行走,和真正让兵马上战场打仗,还是完全不同的,有鉴于此,二人倒也没有太过上心。 可现在见着这队人马,尤其是感受到他们那种难以压抑的求战之心,终于赶到不对劲了。 “只有区区几天时间,就能将兵马指挥操练到如此程度?” 二人越是看,越是经验,尤其是等李怀来到,二话不说,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话语,只是一挥手,命令下达,众兵卒就无声相从,跟随者李怀的身影,朝着兵营外面冲去,二人的这种震撼,就越发强烈!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只用短短几天,就能将一支刚接手的兵马,操练的如臂使指,是个什么概念! 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名将! 所以二人现在再看李怀,目光就有些不同了,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看着一位名将胚子、善战雏儿! 在联想到自己这位主将,从一开始就表现的非同凡响,来到之后更是步步料敌于先,在那牢房之中更是能从细微之处窥见全局! 甚至于,回想其人的一些平常举动,现在思索起来,似乎都有深意了! 若是这等人物以后发迹起来了,他们相从之后…… 想到那未来的好处,两个人的呼吸都沉重起来,对于李怀的态度更加恭敬了,所以快步跟上,随同李怀与军列一同离开兵营。 整个过程,都显得井然有序,除了脚步声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什么声响。 这让始终关注着李怀这边动静的其他人,都很是吃惊。 “这支兵马,真的只到他手中几日?” 众多副将面面相觑,对那位皇甫公子,在经过一连串的变故之后,眼前的这一幕,终于让他们对那位皇甫公子,生出了一点敬畏。 要知道,他们与郑龙、崔敏二人一样,虽然辅佐的人不同,但经历是想通的,他们当然也知道,能用几天时间就能将兵马操练到如此程度的人,要用什么词来形容! 一时之间,包括此处的屯兵校尉耿林,众人都是表情严肃,沉默起来。 众人隐约意识到,那位皇甫校尉此番领军出去,可能真是有的放矢! 这等情绪,自是引起了王旱、文挺的注意,但后者最多只是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但具体问题在什么地方,着实无从明晰,相比之下,前者想的就多一些了。 不过,王旱终究还是见多识广的,在他想来,李怀就算操练的再厉害,打仗和练兵可不是一回事,尤其是第一次上战场,独自领军,居然不稳扎稳打,而是选择激进的突袭、夜袭,操作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和送死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现在一定要沉住气,等他皇甫怀损兵折将的回来了!我在好好分析一下,一下子就能将其他人的倾向给拉回来! 一念至此,王旱又镇定下来,他很信任自己基于豪门贵族之家,而得来的眼界和见识,觉得这番判断是不会有错的。 “到了按个时候,他皇甫怀如今的作为,都是为我做嫁衣!” ———————— “人找到了吗?” 与此同时,在距离兵营十里开外的地方,正有一群人影来来回回,身上穿着简单,都是兽皮缝制,很是粗糙,不过在人群之中,还有几个人穿着中原的华服,为首的那个,年岁约莫四十,正在询问身边众人。 不过,他们说的并不是标准的中原官话,反而带着一点语音,若是李怀在这里,他大概能勉强听出来,这是一种带着奇特口音、七扭八歪的官话。 “还未找到那三个小子!” 左右之人给出了答案。 那为首的叹了口气,就道“这三个小子,当真不让人省心,估计是故技重施,又跑过去探查敌情了,仗着有些伸手,不知天高地厚,周人的能耐,尤其是那位神龙将军的本事,他们难道不知道吗?” 他身边一个同样穿着中原华服,但略显瘦削、年轻的男子,“首领,您这次肯定是担心过头了,咱们收买的大官,不是都告诉咱们了吗,这次和上次一样,不是神龙大将军领兵,甚至都不是什么将领,是周人的所谓世家子弟!” 那首领听着,点点头,道“世家子弟眼高于顶,当年我在中原游学,就知道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这些人兵马众多,还是要小心的,必须要联合其他部族……” 说话间,就有几个人快步走来,给予了通报。 那首领听过之后,松了口气,说道“好了,其他部族的首领来了,正好去见一见,而且……” 哒哒哒! 他话音未落,周围的草丛中,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第五百四十章 受到了惊吓! 众多声响中,一名名身材健硕、行动迅速的身影扑出来,月光照在他们暗色的衣甲上,没有多少多少反光,却是让他们手上握着的兵刃格外闪耀,透露出肃杀之色。 随后,伴随着人影穿梭,兵器的挥舞,诸多部族战士从梦中被惊醒过来,一个个还没有回过神来,迎面就有利刃袭来! 顿时,受到了惊吓的部族战士,接连嚎叫起来! 这般突来的袭击,本来就打破了他们的预想,以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顿时,喊杀声、喊叫声、惊叫声……交织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周围的喊杀声,以及本来还在睡眠中,却被强行扯起来,用刀枪威逼着投降,然后被直接擒拿的族人战士,武纹族首陷入了迷茫与混乱。 他赶紧自己仿佛是在做噩梦一般,前一刻还是一片顺利,正计划着联合其他几个部族,袭击周人兵马,尽可能取得胜利,结果一转脸,突然就有一群人从草丛中,从树林中,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他们拿着刀剑,像是冲入了羊群中的老虎一样,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最终,伴随着喊叫声的平息,一切也都重新安静下来。 那位武纹族长满脸迷茫的被两个战士按到在地上,哪怕他有着健硕的体格,以及一身不俗的武艺,可在经历了族中战力尽数都被击破的现在,在经过了最初的惊吓之后,此刻,他已然失去了反抗的意念—— 须知聚集在这里的战士,可不像是荆南的兵卒一样,近乎半脱产,是一边屯田一边当兵,这武纹部族的战士,除了是出征之时的兵勇,也是其族中青壮劳力,是亦民亦兵,出则为兵,而平日里就要在族中劳作,乃是真正的根基和中流砥柱! 现在,一切皆休! 不过,随着自己被捆住、绑住,并且随后见到了这来袭之人的首领—— 自己被人推到了一名年轻人的面前,只是看其人打扮,以及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就足以辨认出去身份。 更不要说,那个侍候在年轻人身边的两个将领,他也隐隐眼熟,显是当初跟随前任首领前往周人营地中拜见的时候,曾经见过的将领。 能让自己留下印象的将领,在周人中肯定地位很高,但眼下这两人却也是表情谦卑,立于那年轻人的身边,不仅不敢随意说话,甚至都不敢随意用目光去看后者,清楚的表现出了敬畏之意。 这等表现,让这位武纹族长的念头,逐渐恢复过来,等他注意到那个首领看起来是那般年轻,甚至连周人的及冠年龄,似乎都没有的时候,这心里的惊讶,就更重了。 猛然间,这位族长的脑海中,闪过了关于那领军而来的将领的情报,不由疑惑起来。 “不是说,来者根本不足为虑吗?那我现在碰到的,是什么人?莫非那兵营中的所谓驻扎兵马,实际上都只是幌子,实际上那都是明面上用来迷惑旁人的,真正的杀手锏,是这支突然袭击的队伍?”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进而就根深蒂固。 出现在这位族长面前的,当然就是李怀和他的两位副将了。 对于敌人一个照面就被拿下,然后直接推到自己面前,跟着满脸懵逼和惊讶的场面,李怀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驾轻就熟,毕竟比这大得多的场面,他都见过,眼前一个部族的族长被抓过来,根本不算什么。 想想看,当初他身后还跟着一群高级别将领,如果每一个都放出去,在大周说不定都有割据一方的可能,哪怕最后被人灭了,最初拉点兵马、弄点地盘,都根本不算什么,但那也只能站在李怀的身后。 至于被拉到他身前的,那一个个身份有非同小可,乃是乱国之大盗! 不过,李怀是见过大场面了,所以神色如常,可他这整个布局,速度之坚决,战果之惊人,过程之匪夷所思,尤其是眼下这态度之从容,却着实震撼了两个副将! 郑龙与崔敏,这二人无论之前对李怀有多么佩服,对其人的神机妙算有多么意外,但在心理上,总还是有些优势的,毕竟,归根到底,李怀在他们眼中,是一个有名将雏形和资质的人物,未来或许有惊人成就,但这终究是潜力,哪怕其人真的天赋异禀,这第一仗都可以轻松指挥,但想来还是会有欠缺的。 而那个时候,就是他们二人一展身手的时候了,二人自忖自身多少是经历过战阵的,可以给予帮助和建议。 但眼前的这一幕,是真的把他们给吓住了! 不光吓住的,还有些疑似在梦中,尤其是看到那位武纹族长被人压送过来,站在自己等人的跟前,他们更是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要知道,从出兵营,然后众人在李怀的指挥下潜伏起来,缓缓前进,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功夫。 是的,包括突袭这处部族驻地一切算在内,整个过程,也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连带着集合、出发、行军、抵达、突袭、获胜,最后直接擒拿对方首领,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可是除此领兵啊! 别说初次领兵了,就算是沙场老将,经验丰富的,也做不到啊! 至少郑龙与崔敏自认是做不到的,别说他们做不到,就是他们之前追随的几位将军,恐怕也做不到,甚至就连龙骧将军…… 吓尿了好不好! 郑龙和崔敏这会能做的,只有用眼睛来交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该不会是兵圣转世吧? 二人看向李怀的目光,已然不是简单的敬畏,带上了几分惊悚! 由不得他们不敬畏,因为眼前这位,是实打实的,用近乎难以置信的战果,来让他们彻底清醒过来的! 李怀并不知道两个副将的心思,他对此习以为常,甚至因为统领的人数不多,加上真正操练、熟悉的时间不长,还有很多地方出了问题,实际上,若不是前后回溯了几次,这次突袭还会折损人手。 总之,差强人意吧。 李怀给了评价之后,看着眼前这个族长,笑道“武纹族长,你既入我等手中,那也无需多想,因为这也是一场造化,只需要你配合我们,将其他几个同来的部族一网打尽,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要诛灭尔等部族,而是要尽数诏安,都给安排上,然后给你们一场富贵,我啊,是你们的贵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嘴遁? 武纹向是不愿意合作的,虽然他同样也被李怀的一番操作,给震惊的心头念转,虽然他已经落到了对方手上。 不过,在他看来,对方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要挟自己的筹码,目前要想的,是如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尤其是当他游目四望,注意到那些被人抓住的族人,虽然一个个都被人给擒拿抓住了,但似乎并没有遭遇到太多的攻击和损伤,大部分都只是被利刃兵器威逼着,从原本躺着的地方做起来、走出来—— 这些部族战士,并没有搭建太多的帐篷,其中好多人,居然是直接躺在地上,露天休息的。 这毫无疑问意味着,这一次突袭固然意外,让这支部族兵马顷刻间就被吞没,但实际上,并没有人员伤亡! 这似乎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而且,若是利用得当,或许还能获得翻盘的机会! 一念至此,这位武纹部族的族长,立刻就喊了出来, “你们周人,不讲信用!” 啪! 李怀一巴掌就扇过去,直接就把武纹向给扇懵了。 莫说是这位部族首领,就连李怀身边的两位副将,都没有反应过来,等那清脆的声音想起来,他们才猛然回过神来,然后条件反射一般的,就要出言阻止。 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又想到了李怀之前的一番骚操作,毕竟这位年轻主将可是比自己等人都会领兵的样子,自己说话,难道真的对吗? 更何况…… 您打都打过了,还有什么好劝阻的? 只是他们还是不免担心,因为按照过往的经验来看,这周围部族之人,往往都不受教化、桀骜不驯,就算是看着有些慕汉之化,其实多数也只是表面罢了,内里依旧野性难驯。 更何况是一族之长? 所以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感受到脸颊上的火辣辣,武纹向出离的愤怒了,这种近乎羞辱一般的做法,让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这般年纪的周人! 但正当武纹向想要暴怒回应的时候,对方却先开口了。 “你和我合作,你的儿子和子侄,才能得到安全,不然他们全部都得死!” 李怀的第一句话,连他的两个副将都感到意外。 毫无疑问,郑龙和崔敏听得出来,自家主将口中的“儿子和子侄”,毫无疑问说的就是那三个被抓住的小子,只不过,那三个小子固然让李怀看出了不少东西,可那大部分都是李怀推理出来的,三人其实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到最后都装作不会说官话的样子——不过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三个人是会说的。 不过,既然没有说,自家主将又是从什么地方判断出来的?难道是故意诈对方的? 只是看这位族长的模样,大难已经很清楚了。 另一方面,以郑龙和崔敏对这些周边部族之人的了解来看,就算是拿出直系血亲来威胁,恐怕也不见得有效。 果然,那武纹族长听罢,先是一愣,随后就咬牙切齿的,用诡异强调的官话说道“原来……真的是被你们抓住了,难怪你们能摸到这个地方,那三个小子平日里看着像是个硬汉,关键时刻,居然开始忍不住你们周人的酷刑!” 郑龙和崔敏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对方实情,让那三位部族年轻人蒙受了不白之冤。 李怀也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血亲你不管,那可是延续你等姓氏的根基所在,据我所知,这武纹部在几年前,还叫做九嵩部吧?” 武纹向的脸色顿时就变了,他猛地一抬头,怒视李怀,正要说话,但对方却突然笑了起来,打断了其人。 “所以,目前你这部族之中,还有不少人对你不满,甚至暗中积蓄力量,想要将你推翻吧?毕竟,你能代替九嵩入关……不对,是代替九嵩成为执政,那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更何况,以你们武纹部的力量、眼线,也很清楚,目前你们纠结在一起的那个部族联盟,还没有真正成型,所以还有争夺联盟领导权的机会,可是现在呢?” 他指了指周围。 “你已经兵马尽丧,就算你觉得,利用自己的身份,联合你在荆南将军府中的内应,能过脱身出去,甚至将兵马尽数都带回去,也无法改变你兵败山倒的这个事实了!” “什么?” 惊讶声,是从郑龙的口中发出来的,因为他着实没有料到,李怀为何能知道这些! 但随即,他就明白过来。 推理! 这又是推算出来的啊,任何蛛丝马迹,都能被自己这位新主将看到背后隐藏的真意,真是…… 恐怖如斯! 李怀对郑龙的眼神十分熟悉,知道对方必然是按着自己的人设,脑补着十分出色的剧情,同时感到头上的主角光环更加耀眼了一番,就不再多言,因为他当下的主要目标,无疑是靠着嘴遁,先尽快的说服眼前这个人…… 或者说,威胁他。 武纹向的脸色,已经很苍白了。 “你没有想过,后面会发生什么吧?”李怀眯起眼睛,这可是他来回几次读档,才总结出来的诛心之言,“带着近乎全部的青壮族人出来,结果什么战果都没有,一下子就都被擒拿捕捉了,自己都沦为俘虏,就算是我现在立刻把你放了,把所有的族人都放了,你回去了,又是什么情况?” 武纹向的身子晃了晃。 这很正常,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谁又能想到? 没有想到,自然是没有整体思路,甚至他的脑子到现在都还近乎空白。 “我来告诉你,”李怀笑着靠近过去,“你回去之后,威望尽失,那族中人心动摇,更要命的是,几个直系血亲,因为你的不配合,而被我斩杀,也就是说,你这一个姓的势力不仅缩减了,未来继承也出现风险,还失了威望,然后呢?你族中那些野心勃勃的,那些心存不满的,加上外面联盟中,想要谋夺主导权的人,他们河流在一起!” 啪! 清脆的声响中,李怀一巴掌拍在武纹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道“你这一支基本上就完了,而你族中那些人,根本意识不到你的能力,他们与外人联手,推翻了你,已然是元气大伤,更是让武纹部混乱起来,那外部联盟的主导者,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武纹吞并!” 他顿了顿,才道“你死了,你的子侄死了,你的部族没了,你的族人、牲畜、地盘、财富,都被其他人掠夺,成为他统一诸部的根本,然后再给你留下一个笑柄之名!这就是你想要的?” 武纹向已然瘫软,若非两边擒拿之人拖着,怕是已经倒在地上! 第五百四十二章 畏威而不怀德? 还可以这样? 立于李怀身旁的郑龙和崔敏,依然是瞪大了眼睛,他品味着李怀方才所说之言,这心里居然生出不少的认同来。 要说李怀这些话,单独拉出来,根本没有多少说服力,如果李怀一开始就这么说,怕是对面的武纹向都要哈哈大笑,然后再让左右将他拿住了! 可问题是,现在这武纹向是被人捆着,然后直接押送到了李怀的面前,至于其带领过来的族人战士,也都尽数沦为了阶下囚! 等于是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然后说这些话,这样一个情况下,就算是再没有道理的话,旁人也都要思考思考。 更何况,李怀说得并不是无中生有的,两位副将对于李怀口中的事,其实了解的不多,很多更是闻所未闻,然后都是认定是李怀从卷宗中推理出来的,只是这样的认定,着实是真假难辨,不过他们最终从武纹向的脸上,得到了一个大致的答案。 这些,很有可能都是真的。 武纹向脸色苍白,几乎站不稳了。 李怀则是微微一笑,继续道“别这么担心,看起来你这一支似乎是要彻底灭亡,断子绝孙都算是好的了……”这些话,又进一步的刺激到了武纹向,后者的脸色,居然在已经很白的基础上,又白了几分! “别担心,”李怀一见对方的脸上都有了青色,身上的气运光辉都有了动摇、破灭的迹象,也担心自己再说下去,真的要玩脱了,赶紧话锋一转,“我不是说了吗,你被我抓住,不是坏事,而是好事,你现在的遭遇,如果不和我合作,那就是灾祸的根源,但如果与我合作,就是崛起的开端!” 经过刚才的一番分析之后,在场的众人——包括押送武纹族长过来的那两个兵卒,都被李怀这一番配合着突袭战果的告诫,给震慑住了。 所以,李怀这会话锋一转,他们不由也好奇起来,想要知道李怀到底还有什么打算。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了武纹向,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看着李怀。 “很简单,”李怀一摊手,“和我合作,将对你有威胁的部族都击败,他们的首领都给擒拿了,到时候,你只要立下足够的功劳,那我就可以做主,让你做这个联盟首领,到时候,有我等撑腰,你又有实际的战果和威望,难道还会镇不住场面?” “你这是让我做叛徒?”武纹向艰难的开口了,可是眼睛里却闪过了思索之色。 “不是叛徒,是拯救者,”李怀轻轻摇头,“若是你不答应,那诸多部族只有败亡这一条路可以走,到时候可就没有诸部了,这样的结果,你可想到了?” 武纹向直接就反驳道“你凭什么这么说?口气可太大了!” “那族长认为自己如何?认为你们武纹部如何?”李怀反问,“在我看来,武纹部乃是难得的强大部族,而族长你,也是难得的人杰,但你在我等手上,支撑了多久?更遑论其他人?再者说来,便是你不愿意,你以为我们便没有其他办法了?你们这营地之内,知道其他部族位置的人,可不止你一个人,而且,就算是你,也是通过传讯之人与其他部落联系,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武纹向顿时怔住了。 李怀趁热打铁道“你越是犹豫,消息就回传开,你也就没有了立功的机会,而我之所以拉拢你,无非是想要省去一点麻烦,并不是觉得自己无法战胜其他部族,这一点,你必须明白!” 武纹向彻底的动摇了,他的目光中蕴含着诸多复杂的情绪,显然思绪混乱。 “没有时间给你混乱了,”李怀本来就是要快刀斩乱麻,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所率领的这次突袭,看着起来固然是突然、迅速,但因为人手和训练度的关系,所以能将武纹部族的这支兵马吃下来,却不能完全封锁这支兵马全部的人。 这也就意味着,会有一部分零散的武纹族人、战士,会逃出去,而这其中必然会有人会去其他部族的驻地通风报信。 “之前至少三次,都是因为没有赶得上报信之人,导致最后不得不结束奇袭,回去整顿兵马,结果这一整顿,就要和那两个家伙进入拉锯,为这个要牵扯不少精力,不过这次我已经有了很大的战功,也算是有了底牌和抓手,借此机会,压一压两人气焰,拉拢耿林,最好能和文挺达成和解,然后震慑王旱……”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渐渐落到了面前武纹族长身上。 对于说服武纹族长,他还是有信心的,原因很简单,他已经说服对方两次了。 “不过,除了直接把他打杀了的几次,那两次将他说服,都不是单纯用嘴遁,第一次是他知道我攻破了休蔡部之后,第二次,则是直接领着他攻伐那劝异部的时候,但前两次,我都没有这么干脆的攻破他的驻地,至少没有这么快,这次还是第一次速攻,也许等会带着他……” “好!” 正当李怀思索之际,他面前的那位族长,在面色几次变化之后,忽然用那奇怪的腔调,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李怀顿时一愣,继而惊讶起来,但多年的演员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不动声色的本事,反倒是嘴角条件反射的一般的勾起,露出了一抹笑容,道“明智的选择。” 只是心里也十分奇怪,为何这次对方这么干脆,莫非我这一次的速攻,真的有奇效?还是有其他什么,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且不说他在这边思索着,那边说完了这句话之后,那武纹族长却仿佛用尽了浑身力气一样,再一次瘫软下去。 而两边,郑龙与崔敏更是瞪大了眼睛。 毕竟,在他们看来,明明是自家主将给了对方一巴掌,接轨现在,对方居然还真的服软了,不仅服软了,还表明愿意投靠了! 莫非真的是,畏威而不怀德? 想到这里,崔敏看向李怀,忍不住道“校尉这般纵横家的本事,着实让人敬佩!” 第五百四十三章 驭下 纵横家之言? 李怀从两个副将的话语和表情中,读出了对方的心思,随后念头一转,就明白过来,不由暗暗嘀咕,还真是这么回事。 百家之学,在大周的世界并没有彻底断绝,虽然也有近似于汉武罢黜百家的事件,不过在这之后历史发展,诸多事件的天下分裂时期,再次助长了百家学说的传播和发展,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纵横家。 不同于大一统王朝,对于纵横家的天生压制,长期分裂的环境,让纵横家的存在变得顺理成章。 李怀在竹林为学的时候,看过诸多典籍,里面不乏纵横家之言,更不要说,穿越之前他也是查了大把资料的,虽然不能尽数记得,但在光环的加持下,还是能回忆起关键的地方来的。 就比如说,他就知道,所谓的纵横家之言,多数时候是见面就给你来个大的—— “将军/丞相/明公,你大祸临头啦!” 先是一番话镇住对方,然后再来一通详细描述,等对方心惊胆战,一句“先生救我”,然后咱们在羽扇纶巾,从容给予对策,这一来一回,不管是拉人入伙,还是报效投奔,都可谓事半功倍。 可李怀却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绝对不是纵横家。 尤其是,他注意到对面那位刚刚应承下来的武纹族长,在听得此言之后,脸色略微有了变化,于是李怀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自己的这两位副将,之前倒是一个劲的出主意,虽说作用不大,但多少体现出了经验,怎么关键时刻,却给自己拖后腿呢? 一念至此,李怀直接就道“纵横家以言语而乱人心,然后借势而为,根本乃是通彻局面,然后长袖善舞,往往能在几个势力之间左右逢源,而我今日之举,乃是兵家之道,以堂堂兵势,而压各方,之后与武纹族长相互辅助,更是强强联合,是强上更强,不仅有了兵家战略上的优势,有兵甲之锋利,更多了本地之通畅,有了请报上的诸多便利,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有什么敌人是打不败的?” 果然,这话一说,武纹向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两位副将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低下头,但没敢立刻就称错,等李怀让人将武纹族长带下去之后,两位副将才自承己罪。 李怀心里吐槽不休,但丰富的经验让他脸上风轻云淡。 “两位何错之有?你们也是认同了我的能力,更何况,这一次的奇袭,若不是有两位相助、配合,在旁边与我查漏补缺,又如何能有这般战果呢?未来咱们正该要精诚合作,将眼下的战果,进一步的拉大、巩固住!” 郑龙与崔敏一听,就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潜在含义,知道是李怀愿意将自身的战功和功劳,与自己二人分享,顿时心头一松,看向李怀的目光,更加不同了。 按理说,对于他们这些武将而言,战功自然是多多益善,只是在过来之前,郑龙与崔敏也好,其他几位副将也罢,其实都没有指望能获得多少功劳,这里面的原因倒也简单,根本就在于,他们并不看好三位公子,这些前面提及诸多,不复赘述。 但说一千道一万,李怀的举动击破了二人的预料,莫说眼前的功劳唾手可及,便是换了个地方,换成其他将军,这样的功劳也很难能到手! 这般一想,二人态度越发谦卑,那郑龙更是拱手对李怀道“我等必然听从主将安排、吩咐,如方才那般错误,再也不会发生。” 崔敏也是郑重点头,做出了承诺。 “有这话,我可就放心了,接下来确实有些地方,是要麻烦两位的。”李怀点点头,这话可不是客套,毕竟一个人的时间、精力是有限的,他确实也需要两个副手,去帮他完成一些工作,才能让整个剧情快速推进。 郑龙与崔敏这两个人,在之前的读档轮回中,都是证明了能力的,也算是可靠,李怀当然不会介意通过分润战功,来调动二人的积极性。 更不要说,李怀有着大宁的领军经验,深刻知道,这些功劳自己不用牢牢攥在手里,因为有些功劳对他来说,并无意义,倒不如分出去给手下,拉拢人心,也不浪费。 一念至此,李怀很干脆的吩咐道“现在,咱们就没有时间耽搁了,那武纹族长被抓住了之后,接下来的计划都是要一口气做完的,不能耽搁,一耽搁,情况就复杂了。” 郑龙与崔敏闻言,抱拳拱手,便去执行。 到了这一刻,他们终于彻底抛开了种种思虑,真的将自己放在了辅佐、从属的位置上,决定接下来要一丝不苟的执行李怀的命令和计划。 这直接就反映在二人的气运之上。 李怀感受着两位副将的气运,和自己的联系在一起,还有一丝意外。 “之前几次回溯,他就算看着心服口服,可始终有所保留,结果这次竟然这般配合,如此看来,这次回溯很有可能会大功告成了,不然这么一遍遍的重复,我都要困乏了。” ———————— “算算时间,恐怕那皇甫怀已经碰壁了。” 兵营之中,随着李怀一行人的离开,余下众人也都没了心情停留,各自归去,等待消息。 当然,如耿林这般的,难免派出人手过去跟随,甚至连其他几位副将,也在嘱咐之后,派人出去探查了,只不过为了不刺激李怀那边,他们的人手都隐藏在后面,并没有第一时间跟随。 对此,几位副将也请示了自家主将。 比如王旱,就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就这么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着,即使已经到了深夜,也是半点困意都没有。 在屋子里,他不断的和两个副将推演着局势。 和两个稍显乐观的副将不同,王旱对李怀那边的战况,可是半点都不看好,还不时发表看法,谈及到底什么地方有问题。 在他看来,无论是从经验,还是从局面,甚至从时机上来看,李怀都是必输无疑! 两位副将听着,也不时附和两句。 “……所以,等他损兵折将的回来,我们也不用太过苛责,完全可以……” 只是这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匆匆而来的报信之人打断,随后,那最新的战报,就被送到了王旱的面前。 等这位世家庶子拿起来一看,本来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就凝固在脸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 他定是谎报! “这根本不可能!” 看了几眼之后,王旱立刻就有些失态的将那军情扔在了桌上,就像是扔一块烙铁一般,手被烫了一下。 他的这个反应,自然是引起了两位副将的注意。 按理说,这出去探查的人是两位副将安排的,这个主意他王旱最初都没想到,还是两位副将安排下去的,那这个消息回报过来,理应先让副将们过目才是。 不过,说到底王旱才是主将,他们还是要遵循基本的规则的,再说了,在两位副将看来,那位皇甫公子虽然领兵出去了,看着很焦急,但那战果必然不会有多快就有反馈,甚至是不是战果都不好说。 他们在内心深处,虽然忌惮与皇甫怀在审问时,表现出来的精明和能力,可对于其人的兵家本事,还是持怀疑态度的。 所以,当严学礼和郑献看到那军情的内容后,同样是眼睛一瞪,满脸的意外和震惊。 王旱注意到了二人的表情,忍不住道“看你们的样子,也是惊讶于这个结果,这显然不合常理,更不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的失态都尽数压了下来,随后用饱含希冀的话语道“所以我预料,这个消息是假的,是故布疑阵!很有可能,是他皇甫怀前线失利,太过恼怒了,以至于找了个借口……” “这说不通,”严学礼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派出去的探查的人,是我们自己的人,消息也是通过咱们的途径发回来的,怎么可能配合皇甫校尉作假?” “那就是咱们的人被抓住了,然后被逼迫着传会这个消息,他想要蒙混过关!”王旱眯起眼睛,给出了第二个猜测。 “这……”严学礼刚想回应,说这不可能。 但王旱就先道“若非如此,莫非严校尉你就相信这战报所言了?你算算时间,从皇甫怀领军从此处离去,才过去多长时间?才过去多久?他就直接扑灭了一个部族?” 冷笑一声,王旱看着两个面色连便的副将,一字一句的道“那可是扑灭啊!” 郑献也有些不确定的道“这战果是有些太过夸张离奇了,从离开之后,要先索敌,再破敌,然后追缴敌军,其实我当时是想要劝阻的,就是因为皇甫校尉只是单纯靠着推断,确定了敌军的位置,就贸然领兵前往,万一有个闪失……” “现在不是说明,他已经有了战果,没有闪失了吗?更何况,这种消息,哪里是轻易能传出来的,他郑龙和崔敏还在皇甫校尉身边,不可能放任他胡来!”严学礼反问了一句,然后不等郑献回答,他就先对着王旱继续道“校尉,虽然不能确定这消息真假,但既然传来了,总要有些准备的,妄加揣测,说不定反而贻误战机!” 王旱挑了挑眉毛“你这意思,是说我不仅要相信这个战报,还要为此给予支援?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战报是假的,是他虚构的,然后我按着他虚构的局面派人支援,最后反而要失陷在里面!损兵折将之后,白白便宜了旁人?” 严学礼深吸一口气,最后低语道“总要有所决断的!” 王旱一愣,继而心中生出不满,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微微一笑,露出了自信表情“其实我早有预料,也已经有了打算。” 严学礼与郑献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拱手道“还请示下。” 王旱就道“这个消息到了我的手里,同样也会到其他人手里,现在邀请其他人过来,看看他们的意思,正好趁着机会,将他们笼络联合在一起,一定会有奇效!到时候,就算他皇甫怀是故布疑阵,给了个假消息,咱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凝结共识,将其他人的兵马拉拢在手上!” 严学礼闻言暗暗叹息,知道这是自家主将,依旧没有主意,又不想贸然下决定,所以要拉着其他人过来,如此一来,就算事后有个什么事情,也有人一同分担责任。 只是这等行径,和那位已经领兵离开的皇甫校尉一比较,旁的不说,只说这魄力和决断,二者就是天壤之别了。 王旱则试图用一些话语,来掩饰自己内心中的难以抉择“我已经仔细观察和总结过来,此次咱们荆南一共的兵马,其实是接近五千人,除了我们三人加起来的三千之外,还有耿林所率领的将近两千人,现在皇甫怀带出去一千人,这兵营中,尚有四千人待命,只要我能将这四千人团结起来,那么即使皇甫怀那边有个闪失,我也能力挽狂澜!” 说着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话不假,于是迫不及待的发出了邀请,自己则是跑到了自己的营厅之中,等待众人齐聚过来。 只是等他的命令一传去,人往这大厅这么一坐,王旱的心里顿时有些不对劲了,越发不安起来。 这里面的原因不是旁的,正是因为之前他也是兴致勃勃的发出了邀请,召集几方人马过来,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一个人在这里苦等,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给他这个面子,直接都跟着那皇甫怀,跑到了牢房那边。 闹到最后,王旱不得不自己舔着脸,跑过去汇合。 但就是这样,对方都没给他好脸色,狠狠的扫了面子。 现在回想起来,王旱这心思不由打鼓,更是很是不自在。 好在看着站在两侧的两位副将,这心里的不安稍微平息了一些,毕竟之前那次,连自己这两位副将,可都是跟着一起跑过去了! 这么一想,王旱对两个副将越发不满起来,盘算着等这次事情过去,就得将这二人斥退,若是自己继承了龙骧将军的位置,更是要好生敲打二人,让他们二人后悔! 这么左思右想,很快,他看到了一人走进来。 定睛一看,正是那耿林,王旱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后发现,对方表情凝重,立刻就知道,自己得到的消息,对方必然也是收到了,这心里就轻松了几分。 二人见过礼后,还没说上话,文挺和他的两个副将也来了,这三个人的表情,也是郑重无比,尤其是领头的文挺,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一见其人,王旱更加轻松,觉得终于扳回一局。 “之前是那皇甫怀借势而为,直接打压我,显然他也意识到,我是他的劲敌,所以要坏我名声,坠我威风,我岂能让他如愿?这次众人齐聚,正是要凭借手段,拉拢各方,奠定胜局!” 这般想着,他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 结果,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嘈杂的脚步声,随后几个人满脸焦急的冲了进来,见着这一屋子的人,便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诸位将军、校尉,前线传来消息,说是皇甫校尉领着兵马,深入敌后,与敌军主力交战,眼下没了消息,这该如何是好!” 第五百四十五章 我不是来求援的…… 突然到来的消息,立刻就让屋子里的众人都提起神来。 尤其是王旱,更是眼睛一瞪,闪过一丝喜色。 在他身边的两位副将,则是神色微变,在惊讶过后,先分辨起这个传讯者的来历——这都是经验使然,他们与周边的部落交战多年,不光是他们的战法越发犀利,那部族中的狡诈之人,也渐渐学会了一些手段,比如诈降,或者特意传播假消息。 所以,在看过几眼之后,注意到这过来传讯的两人,并不是自己派出去的,同样的,在和文挺的两位副将郭波怀和黄希交换过眼神之后,他们也确定了,这人也不是对方派出来的时候,几个人的目光,就渐渐落到了耿林的身上。 这位屯兵校尉也很懂情况,感受着众人目光,他缓缓摇头,随后他就有些头疼的问道“你是哪里来的,用什么身份进来的?” “小人等,是被郑龙、崔敏两位副将留下来,等候前线消息的,为的就是能将这前线的动静,第一时间的告知诸位,方才进来的时候,拿出了两位上将留下来的同行信物,这才能够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知诸位。” 那传讯的人这么一说。 王旱与文挺也反应过来,只不过前者是脸色一白,露出了后怕之意,而后者则是眉头一皱,觉得当下并不安全,似乎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来了。 “如此布置,是不是有些太过疏忽了?”文挺看了耿林一眼,“若是敌人乔装打扮进来,岂不是直接就能深入此处?” “虽然没有那般可能,但确实是疏忽了,只是……”耿林并不甩锅,但脸上却有难色,“当下这营寨之中如何布置,还得请诸位商议了之后,才能通报下来。” 言语之中,将这姿态放的很低。 对于其人的态度,几位副将并不意外,就连王旱都能看出一二。 先不说这屯兵校尉在龙骧君体系内,本身权势地位就不高,比不上亲自领兵出征的将领,就说当下这个局面,换成其他人来,想的第一件事,也肯定就是推卸责任,哪怕不甩锅,也不敢随意做决定,否则事后被追究,那可能就是个大坑。 这其实也是几位副将,当下最为头疼的一点,更是他们不看好这次出征的原因之一。 现在,听着这番对话,几位副将面面相觑,尽数苦笑起来。 因为是被龙骧将军派来三位公子领兵,本身的前期准备还是很多的,包括了挑选敌人,以及其他的配套人物,自然是不想真让几千人折损于此,这里里外外动用的精力、人力诸多。 但还是有很多地方,是难以避免的,比如这个指挥权。 三位公子过来,哪位为主? 这自然是分不出来的,至少在入住兵营的第一天,是肯定无法分出来的。 分不出来主次,这整个兵营到底该听谁统一调度,谁人来建立规章制度? “还望两位能示下,这兵营之中的规章制度,该如何应对,我也好吩咐下去,让本来的驻守兵卒传令下去,令众人遵守。” 耿林抱拳看着面前几人,目光在文挺和王旱脸上来回扫过。 文挺犹豫了起来。 王旱则是眼中一亮,直接点头道“好,这事就我来做主,你将需要定夺的事,都呈上来,我来一一权衡,也好做出决断!”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出来,文挺也不犹豫了,直接冷哼道“凭什么你来决断?”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起来。 当下,这场出征最为严重的矛盾,直接就爆发出来了。 事实上,李怀在出征之前就判断出来,此番出征,要挑选继承人,本身看的,就不是单纯的兵家本事。 都不说大的,就说小的,这什么人能进来,什么时候放行,怎么放行,让见什么人,这些事,自然不是主将该操心的,但最后却要主将点头定夺,但问题是,现在找谁? 谁能有本事做这个主?并且让其他人服气? 说到底,还是因为,这才是刚开始。 众人潜意识中,都觉得要先缓一缓,先让几位公子熟悉熟悉,然后再动手,但就是这么一个疏忽,情况就忽然改变了。 事实上,本来按着龙骧将军的计划,这第一天根本就不该有人出征! 莫说第一天了,就是前面几日,都不该有人领兵出去才对,说到底,还要有个熟悉的过程,也要让诸多副将,能有时间慢慢辅佐,掌握一部分指挥权和建议权。 奈何李怀一番操作太过迅速,天都黑了,直接带着人就冲出去了。 一念至此,在看着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位副将忽然就明白了一些东西。 “若是那位皇甫公子此事成了,也就罢了,哪怕他没有多大战果,只要与敌军交手,然后不分胜负,只要回来将这结果一宣扬,立刻就有主导权了,到时候这兵营内外,都要以他为主,胜负都分明许多。” 郑献压低了声音,说着。 严学礼点点头,继而叹息道“可惜,他未能如愿,这传讯的人还是他安排的,应该不会有假,这等于是提前出局了,也难怪咱们的主将与那文公子都忍不住,要借此机会来掌握主动了。” 郑献又道“耿林也是真会看风向,只是可惜了那位皇甫公子,先前听他在牢中分析推断,果然是个能人,若是能沉住心,或许……唉,有的时候,这人生的际遇,就在一念之差啊!” 他们这边还在想着,那边两位公子已经是对峙起来。 这个时候,似乎已经被人忽略了的那个传讯兵,忽然出声道“诸位,这军情要如何处置,还望给个准话,这人就救还是不救?” 话音未来,外面忽然又有脚步声传来,紧跟着,又是一封军情送了过来。 只是这一次,还没有看情报内容,王旱就已经摆摆手,说道“当下这情况,必须有个说法!”他看过来报信的人,满脸都是焦急之意,自是心头了然,知道是战况后续,想着八成是战况不利,直接过来求援了。 “方才只是找不到其人兵马,现在八成是来求援的了,那他就必须要有所表示!”王旱看也不看过来报信的人,“最起码,这统领兵马的权力,他是不能再拿了……” 文挺等人听着,眉头微微皱起,但显然也是认定李怀那边局面不妙,但却有另外心思。 “怎么?你还打起兵马主意了?”文挺眉头一挑,“我觉得这件事,可不能你一个人做主……” 四名副将和耿林看着,就知道这是要再起争夺了。 “这倒也不错。”郑献再次低语,“皇甫公子出局,可不就是这两位争夺主导了?所谓那外面的战事,是否支援,都是次要的了,兵家事终究是权争的延伸……” 这次他就没有太过压低了,连门口送信之人都得听闻。 只是这人一愣,却诧异道“可我家将军,不是来求援的,是来让你们派人去接收战俘的啊!” 第四百五十六章 俘虏太多,看不过来了 诡异的安静,忽然就降临在这个大厅中。 原本还在争吵、对峙着的众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转动自己的脑袋或者眼珠,将视线集中在了那个报信之人的脸上。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旱定了定心神,询问起来,他觉得是自己因为太过激动和文挺争论,所以听错了,只是看周围人的表情,又好像有些不对,于是又道,“你刚才说了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话音落下,心里却有些不安。 “好叫诸位校尉得知,”那报信之人见这众人看过来,倒也不畏惧,反而是停止了腰杆,一副从容模样,“我等过来,是通告诸位,让你们领着兵马过去,接手一些俘虏的,盖因这俘虏太多,已经管不过来了,可若是放任不管的话,让他们散了出去,四散奔逃也就罢了,如果还去其他部族驻地那边通风报信,就影响我家主将的谋划了,因此必须要严加看管!” 他顿了顿,见着面前众人一副疑惑模样,心中暗笑,毕竟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近乎匪夷所思,他若不是亲身跟着,见证了事实,恐怕也不会相信。 不过现在不同了,作为随性兵卒,又因为激灵能干,被挑选出来过来传报,已然是李怀这个军队体系的成员之一,所以现在看着众人的震惊表情,便感到与有荣焉。 “这不可能!” 王旱直接出言反驳,其他人则是在震惊中陷入了沉思,而文挺似乎还没有品味过来。 “方才你们的人还来通报,说是前队不见了踪影,让我们派人过去支援,结果前后才多久?一顿饭的功夫,你就过来说,俘虏太多,看守的人都不够用了,当我们是蠢人么?” “这消息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那传信人眉头一皱,先是一问,随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说这般话有些不合适,就详细解释起来,“不管消息是从何处来的,必然不是发自我家将军,因为我家将军势如破竹,那贼军根本无从阻挡,这等所向披靡之势,何必求援?还想诸位回忆一下,那消息是否真的是求援,若是真的,那十有**是贼军见势不妙,想要行那奸计啊!” 这人说到后来,语气都急促起来,混杂着诚恳之意,是真的有几分急了,他这是担心万一真有贼军用计,到了最后,自家将军在前线的大好局面,本该是收全功的局面,可一旦后院起火,可就是前功尽弃了。 而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问题。 “好像那人确实没有明说,”眉头一皱,严学礼回忆着之前的细节,渐渐把握住了一点,“那个报信的人,只是说他没有见到前队的总结,那很有可能是其人跑到一半,结果掉队了,才有的这般结局。”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思量起来,觉得很有道理。 “那你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真的?” 王旱也不在这上面争辩,只是这心里已经有些慌乱了,但他可不愿意承认这个结果,就反问了一句。 那报信人一愣,然后露出了疑惑之色,道“这有什么好作假的?我过来就是希望诸位派人过去看住俘虏的,这也是我家将军的意思,毕竟这也是个好差事,等诸位过去了,看过之后,还能有假?这种事,也隐瞒不了吧?” “这……” 王旱顿时卡壳,因为这话说的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文挺却道“那万一你是被贼军俘虏了,故意来传递假消息呢?我在家中看过兵书,也有不少兵策,里面就提到了这种情况,故意派人过来,就是为了赚开城门,又或者是将我等骗出去,直接诱杀!” 说到后来,他声色俱厉,一副要恐吓那报信之人说出真话的模样。 却是听得几位副将和耿林连连叹息,知道这位怕是突然想到了兵书上的法子,然后生搬硬套的用在这里。 先不说这事有无可能,单说这个时候突然说出来,就未免有些太过儿戏了,场合不太对,节奏更不对! 只是王旱却是来了精神,也点头道“这话怕是有几分道理,这样,先把这个人给我带下去……”只是话说到一半,他就注意到那报信之人露出了笑容。 “你笑什么?”说完这话,王旱又觉得自己这动作有些失态,于是微微一笑,一副看你怎么表演,但都在我的预料之中的架势。 “果然,我家将军神机妙算,连这一点都算到了,”那报信人并不慌乱,“我家将军说了,若是你们不信,那也好办,说是我被俘虏过来赚人,那只管让人押送着我过去,几位也不用亲自前往,先派出探子确定了,再动身不就行了?” 随后,他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本书册,递过去“这上面是我家将军吩咐的一些要点,请诸位派人过去的时候,按着其上的步骤来行事,才能不乱了前线的局面。” “你这东西是从哪哪来的?”王旱眉头一挑,面露喜色,“还说你不是被贼人逼迫,若非如此,怎么会准备的这般齐整?” 那人就道“这是我家将军提前嘱咐的,说若是有人如……有人怀疑在下的身份,就拿出来,将军还说了,还望诸位副将见了局面之后,能约束一下兵马,防止坏了大局,到时候这功劳都是少不了的。” 几位副将本来就是一惊,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清楚,那位皇甫校尉竟是神机妙算,提前就预料到了这兵营中的局面,安排了后手! “连这等情况都能预料到,而且前线若真是大胜,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俘虏一千多人都看不住了……” 几位副将本来都觉得这些消息匪夷所思,可见着这报信人的一番操作,终于意识到那种种可能性之后,这心里越想越是惊讶! “你方才说,让我等去看守俘虏,因为人手不够,”忽然,严学礼问了一句,“那皇甫校尉为何不直接让人押送回来?” 王旱本来心神动摇,听到这里,顿时来了气“可是特意让我们过去,要耀武扬威一番!” 那报信人立刻就道“方才大概是忘了说了,我家将军领着兵马,又去征伐,说是要将这獠人根基,一网打尽,也好省去日后奔波了,是以不能分兵看守,这才让诸位过去接手的。”他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过,只是看面前几位的样子,就算是说了,震惊之下,怕也是记不清楚了。 只是此言一出,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王旱瞪大了眼睛。 第五百五十七章 争先恐后欲…… 莫说是王旱这样本就心存偏见和其他念头的,便是几位副将,听到这里也有些坐不住了——虽说他们本就不是坐着。 “把情况都说清楚!”严学礼在王旱开口前,当先询问起来。 那报信人便道“小人只是过来传讯,这详细的谋略、行军之类的,所知有限,不过之前是我家将军带着我等直扑贼军营地,那贼人一点防范都没有,而且看起来也是刚来没有多久,因此多数人还正疲惫,正好被我等一锅端了!” 然后他简单的将当时的情况叙述了一遍。 众人听着听着,表情各异,尤其是知道连所谓贼人头人都是毫无防备就被拿下来了,更是一个个眉头紧锁。 “这不可能!”王旱摇摇头,眼睛里重新出现了神采,“贼军就算是疲师远来,也会安排有人巡查、守卫,怎么可能让你们无声无息的,就让你们直接摸过去?按着你的说法,你们攻伐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是直接从睡梦中,就被拉起来的抓住的,你们是怎么在不惊动贼军探子的前提下,做到的?” 他自以为抓住了重点,眼睛里闪烁着兴奋之色。 报信人却不疾不徐,笑道“这个也是简单,我家将军在领军抵达之后,并没有急着攻伐,而是先派遣出小股人马,去了几个隐蔽之地,悄无声息、并且行动迅速的将隐藏在其中的贼军探查之人,给一一点出来了,提前放倒,这后面自然也就顺畅了许多。” “这简直一派胡言!”王旱回忆着自己看过的兵书,以及听说过的战阵事例,觉得又抓住了对方的漏洞,“这探子若是这么容易抓住,谁人还会布置?更何况,诸多探子,抓住这个,跑了那个环环相扣,那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抓住的!” 那人也不着恼,依旧是恭恭敬敬的回复道“这就是将军的本事了,不是我等能测度的,不过从小人的一些观察来看,将军领军过去,没有先急着攻伐,虽然时间短,却还是找了一处地方登高望势,想必是从中看出了贼军虚实,将几个重点地方都划出来了,然后统一行动,更何况,这贼军诸多部落,还是颇为愚昧,不明章法,很多连环之法,对他们并无作用。” 王旱一时语噻。 严学礼则道“无论如何,只要派人过去一看,自然知道真假。” 这就是有了决断,王旱就是不满,也只能作罢,只是忍不住看了那报信人一眼,暗暗记下面孔。 但这个时候,那文挺忽然对报信人道“你倒是有些本事,叫什么名字?什么出身。” 那报信人一愣,拱手道“小人王石,出身不值一提,乃是荆州小户,随乡人一同他投奔大将军的。” 文挺点点头,道“不说旁的,面对诸多询问,也不慌乱,口齿清楚,思路通畅,是个人才,却只能做通风报信这样的小事,不如跟着我,我会予以重任,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愣。 诸多副将再次被文挺不合时宜的提议,给震惊到了。 不说旁的,这在一个体系内相互挖墙脚本就上不得台面,就算有人真的要做,也不会这般直接,更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更何况…… 几位副将都不认为,眼前的这个报信人,真的值得招揽。 那报信人王石显然也很意外,但他立刻不假思索的道“城门错爱,只是我家将军也是特地挑选我过来的,就是因为我稍微有些急智,加上勉强算得上能说会道,能把这事说清楚,但除了这点能耐,其他的根本拿不出手,否则此刻也该在前线拼杀才对。” 文挺摇摇头,不复多言。 而其他副将听着王石的这番话,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毕竟这般得体的话,从一个兵丁的口中说出来,既体现了忠诚,也没有伤及文挺的面子,同时还没有贬低自己,不卑不亢,应对得体,就是事后传出去,被那皇甫怀知道了,也要会觉得此人应对得体。 到了这时候,几位副将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人还是有一定的能耐的,尤其是想到,若此人真是李怀特意挑选出来的,那就更值得玩味了。 “此人也是与那皇甫怀认识没有几天,居然就被皇甫怀看出了能耐,拿来运用,颇为得心应手,那这识人之能,也是非常惊人啊。” 几位副将对视几眼,都将对方心里的想法看出,同时对于那位皇甫校尉的观感,再次变化。 不过,当下当务之急,还是要确定这王石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从其人的语气和准备来看,显然不是假的,如果这个匪夷所思的结果是真的,那…… 几位副将同时想到了这一步后,再次对视一眼。 这一次,连耿林都看了过来。 因为这些有着战阵经验的将领很清楚,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这次的胜负,根本就没有悬念了! 而他们,也该有所行动了。 毕竟,真要是能做出这等战绩,莫说继承个荆南,那一片地方,肯定是满足不了其人的胃口的,接下来的事情,无疑更加精彩! 而他们,如今抢占先机,其实可以提前在那位皇甫怀的心中,留下印象! 这么一想,几位副将的心思活络,念头也重新萌动,这立场渐渐偏转。 “这件事,不是小事,必须尽快抉择!”严学礼快言快语。 “不错!”郑献也不甘示弱,“不能耽搁,这就要派人。” “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快马加鞭!”郭波怀当机立断。 “先前我巡视营寨,这件事正好让我来安排。”黄希更是要后来居上! “你们领兵远来,应该休息,这营寨探查,安排内外,乃是我分内的事,告辞!”耿林冷笑一声,根本不和其他人纠缠,直接就迈步离开! 其他几位副将,哪里能让他如愿,纷纷反应过来,也都朝着外面冲了出去。 耿林一见几人动作,又加快脚步,怎么可能停留! 这人还没出去,就已经开始召唤外面的人手了。 他毕竟是近水楼台,左右多数都是他的人,这一召唤,就有人回应。 但其他几位副将,也都有近卫跟随,于是纷纷开口。 这么一个来回,外面声音此起彼伏,已然是有些慌乱,更是透露出焦急气息,而一瞬间,这大厅里反而冷清、空旷下来。 王石见势,便告辞退下。 屋子里就剩下了王旱与文挺,二人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文挺倒还好,只是觉得事情颇为诡异,而那王旱有过一次经验,这次格外警惕,但思来想去,又很是无奈,更何况,连他都不确定,皇甫怀让人带来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需要等人回报。 不过,他并没有等到第一时间的回报——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几位副将和耿林派出去的人,接连回来,把一个又一个震撼的消息,带给了他们。 /br; /br; 第五百四十八章 意外发现! “又攻破了一个敌军部落的驻地?这个部落的人数更多,整个加起来接近千人,所以皇甫校尉的人手更加不够,急需要支援?” 看着手上的这份情报,几位副将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因为按照过去探查之人,回报的消息来看,之前那个报信的王石,确实没有夸大其词,不仅没有夸大,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低调---- 在几位副将来看,几乎没有损伤一兵一卒,只是用几个轻伤兵卒作为代价,就直接将八百多名贼军给彻底拿下来,近乎全部俘虏,这样的战绩,只能用难以置信来形容。 按着几个人的汇报来看,皇甫怀确实率领着一千人马,团灭了武纹部的驻点,其中的大部分都被俘虏,只有小部分逃脱。 “之前这武纹部的俘虏,大概是八百多人,用一千人来看守,确实有些吃紧,更何况,还要继续攻伐……”黄希看着情报,沉吟起来。 结果,跟随着探查小队过去指认,现在又跟着回来的王石,则在这个时候开口补充道“其实这武纹部大概也是一千多人,之所以眼下只有八百多人留在这里,主要的原因,除了有部分人趁乱跑走了之外,还有一些人被我家将军征用,用作其他用途了。” 这话没有挑明,但在场的都是明白人,马上就明白,那武纹部的族长和一些人,必是被皇甫怀利用,作为诱饵和伪装,去赚其他贼军了。 “但即便如此,这么快就又拿下了一部落,也着实是有些太过惊人了!” 严学礼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微微一动“说起来,既是攻伐,便该是带了不少人手,那这八百多贼军俘虏……” 王石马上就明白了其意,拱手道“我家将军留下了百人,看守这些俘虏,那第二个被拿下来的部族俘虏,应该也是如此。” 郑献面色陡变,已然意识到了里面的关键“如此说来,这越是往后面打,皇甫校尉手上的兵马也就越少了,现在他还没有停下来,居然在击败了第二个部族之后,还要前行?这未免太危险了吧!” 其他几位副将估算了一下,都是皱起了眉头。 一次放下百多人,等几次之后,李怀手上真正能用的人马,恐怕就不足八百人了。 用七百多人继续转战,这…… 几位副将相互看了几眼,却没有真的出言反驳。 换成之前,他们必然要大肆抨击一番,但眼下这个情况,几个人都不敢妄下断言,怕等会就被打脸,他们毕竟是经验丰富,这一会的经历,就已经认识到,若是再以常理判断,怕是要当场打脸。 “无论如何,既然是校尉吩咐,那我等自然要配合!”这个时候,耿林已经是表态了,“我已经召集人马,除了必须要在兵营负责维持运作的,前天人,共计一千人,都会被派过去,他们其他人都不用做,就是负责听从皇甫校尉之命,看守俘虏,并且随时和前线策应!” 他的这番话这么一说,其他人终于醒悟过来,意识到当下还真不是耽搁的时候,要立刻派人行动,只是这般一想,又不由尴尬起来。 原因十分简单。 就是他们对于兵马的调动,不能像耿林这般随意。 按说耿林的地位,实际上是比不上几人的,可说到底,耿林麾下的兵马直接被其掌控,而几位副将平日里再受到重视,在不亮出令牌强行接管兵马之前,都只是那文挺和王旱的副将,先就只有一个辅佐之能。 就好像之前李怀要行动,郑龙和崔敏哪怕再是不满意、心存疑虑,但因为有着诸多顾忌,还是听之任之,并且不得不从命。 “必须尽快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给主将讲清楚,若是落于人后,此番过来,说不定要错过一次大功!”严学礼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 “你们倒是简单,毕竟王公子看着好说话,我们侍候的那位,可是个硬茬。”黄希苦笑起来。 听闻此言,郑献也苦笑了“你们是只看到了表面啊,要我来说,怕是你们那个还好说话,我们这个,兴许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一念至此,几位副将心里固然焦急,知道那耿林其实是在争功,还要在皇甫校尉面前露脸,偏偏他们中间还隔着一层,不说旁的,就说贸然越过主将调兵谴将,就是大忌。 严学礼打断了二人,直白说道“关键时刻了,我等必须要有决断,不然我等来了,却错过了这次剿灭周边部族的战役,事后就算是能用些许理由推脱,但失去了这般机会,日后如何晋身?所以,诸位回去之后,哪怕是主将不许,也得便宜行事!” “正是这个道理……”郑献正在说着,忽然神色一变,满脸诧异的看着搭档,“严君,你说的是?剿灭周边部族?战役?莫非你就这般看好……那位?” “这已经不是我看不看好的事情了,”严学礼叹了口气,“因为这是事实,先后两个部族被攻破,这些部族的兵马都是族中青壮,如今没有死伤多少,反而多数都被生擒,对于那些部族的影响有多大?你们都该明白!而事到如今,也不能再将皇甫校尉当做什么沙场新雏儿来看了!” 郭波怀叹了口气,接下来道“咱们一开始都想错了,觉得这位皇甫公子真是来和另外两位公子竞争的,但现在想想,人家师从大将军,又跟随那神秘莫测的明镜先生为学,听说其本家的叔辈也是难得的贤才,也就是家世稍微差了一点,可咱们扪心自问,这世上世家出身的人有多少?但又有几个能同时被咱们龙骧公和明镜先生都看中,收入门下的?” “是这个道理!”郑献点点头,“而且听说,最初咱们龙骧公是有意要请哪位明镜先生出山的,但对方怎么都不肯答应,而且每次将军派人去送礼,事后总会想办法还回来,总之就是不愿意欠着人情,结果就是这么个情况,偏偏收了咱们将军的学生,若非那位皇甫校尉太过出色,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解释来。” “所以人家就不是来什么遴选竞争的,是奔着要打出几年和平来的,这本身念头不同,打出来的战绩自然不同,而且现在看来,手段也非寻常人能想象,相比之下,咱们侍候的两位……”黄希有些无奈的“嗨!你说郑龙他们运气怎的就这般好,直接就跟对了人!” “既然都明白了,何必再耽搁时间?”严学礼说着已经迈开了脚步,“无论多么困难,一定要说服咱们的主将,若是对方不愿从之,那说不得,只得行方便事了!”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几人,语重心长的道“当下虽然还在前期,本不该动用底牌,但局面变化了,已经不是单纯的公子较量了,而是兵家事,就我等也不该自缚双手!” 众人纷纷点头。 ------------ 与此同时。 “三个部落了。” 在一片秩序井然的战后兵卒忙碌中,李怀站在一座山丘上,眺望着远方。 在他的身后,包括那武纹向在内的三个部族首领战战兢兢的看着李怀,如见鬼神。 忽然,李怀转过头来,对着三人笑道“说实话,本以为这部族联盟,乃是发自自然,但我着实没有想到,在你们背后,居然还有一位纵横家在谋划,这又是意外收获了。” 这么想着,几位副将纷纷行动起来。 第五百四十九章 扑朔迷离,不如物理解谜 看了几眼之后,李怀收回目光,一转身,从山丘上走下来。 三位族长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姿态谦卑,表情低调,若是不知道的,还要以为他们三人,乃是李怀此番出征的副将、副官。 甚至看的李怀真正的两位副将,都有些无奈和意外,毕竟他们其实能够理解,这三位部族之长心中的震撼,莫说是他们三人,便是郑龙与崔敏二人,也是被震得有些麻木了—— 本以为李怀忽然之间,就拿下了在獠人中数一数二的武纹部,已是非比寻常,想着大概是要鸣金收兵了。 结果李怀并不满意,竟是在拿下这部族之后,快马加鞭的领着兵马继续前行袭击! 说实话,一开始两位副将虽然在震惊之余,近乎对李怀完全服气了,可基于职责和本身的经验,还是旁敲侧击的劝阻李怀,想让他见好就收。 毕竟,按着李怀的意思,这往后面打着,不说自家兵马的折损,每一次都要拿下诸多部落俘虏,这人都要看守,所以没都要减少许多兵马,一来二去,人手越来越少,等到了地方,岂不是越发不利? 再会打仗,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结果李怀没有采纳,依旧攻伐,让两人忧心忡忡。 结果,这天还没亮呢,忧心就成了震撼,一连三个部落被快速拿下来! 这整个过程里面,李怀表现出来对局势的敏锐把控,以及对战机的精确预判,似乎战场上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与掌握之中! 这种能力,哪怕身为同阵营的部下,也不免心中发寒,如见鬼神! 这般一想,也就不奇怪那几个部族首领的表现了。 “那獠人部族之中,多有鬼神之说,别看几个族长都穿着华服,看着也人模人样的,但最是迷信鬼怪之事,现在怕是那几位族长的心里,已不知道将咱们这位主将,看做什么人物了。” 郑龙与崔敏快步跟上的过程中,郑龙低语起来。 “这不怪他们,”崔敏笑了起来,“我等就能不多想吗?这等人物,确实是不可以常理度之,想来你我也是走运,能够跟随!如今主将正在起步,手上没有几个心腹,我等当抓住机会!” 郑龙嘿嘿一笑,道“这道理我也是懂的,那严学礼等人若是知道了消息,这会不知道要有多羡慕,真想看看他们此时嘴脸。” “先不说这些了,还是快步过去吧,其他的无需多想,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那个隐藏在后面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为何要刻意挑拨。”崔敏说着,眯起眼睛,“这人很有可能与龙骧公之前遇到的袭击有关。” “你是说……”郑龙这般听着,悚然一惊,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没有自己想的那般简单。 崔敏就道“在这之前,我等谁都想不到,这些獠人背后,居然有一个统筹各方的军师,而且这次若不是皇甫将军从蛛丝马迹中顺藤摸瓜,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因此这个消息,绝对不能等闲视之,需要搞个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严肃道“这已经不是几位公子的事,而是事关整个荆南发展的大事了!” 郑龙郑重点头,也不再多说,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李怀这一回来,直接来到了常宗乡部的大营之中——这正是被他击败的第三个部族的驻地大营。 这些部族,因为和大周的兵马、民众接触的多了,早已经学了不少汉家习惯,比如这行军打仗的大营。 不过,除了大营之外,其他兵卒可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除了一小部分之外,大部分还是露天休息。 刚才,李怀一边走着,一边看着,看着被擒拿的部族战士,以及原本被他们用来休息的简陋“卧铺”,深刻的意识到了獠人群体的诸多问题。 终究是因为生产力水平和社会分工的缺失,尤其是所在地区的资源开发度太低,因此物资贫乏,连打仗都缺衣少食,着实是浪费人力啊…… 李怀摇了摇头,将心思收拢回来,看着面前的几人,道“武纹部、休察部、劝异部、常宗乡部、轮举部,这五个部族,是周边獠人中最为强横的、实力较为强大的五部,现在你们里面有三家都在我这里了,余下两家,也无需操心,天亮之前也能和你们团圆,所以有些事,要提前的准备一下了,武纹向,你来说。” 随意的口吻,宛如呼唤自家附属。 但武纹向这位一族之长,不仅没有不满、愤怒,反而露出了几丝受宠若惊的样子,快步向前,低头道“启禀天官,那人自称来自北方,但并未说过详细来历,也没有讲清楚自身的名姓,只是让我等称其先生……” “来自北方?还没有说清楚名姓?”李怀摇摇头,笑道,“我虽与诸位接触时间不长,却也知道,若是来人这般说法,说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怕是几位没有谁会真的相信其人吧?又如何能让他上下串联,近乎将尔等都给笼络起来?” “天官明鉴!”武纹向哪里还有最初那副强硬、被逼无奈只得相从的样子,这会只是急切的想要自证清白,“这人还是有些能耐的,而且那轮举部从一开始就站在他那边,还说他和北边一位能人有关联,那个先生……那个阴谋诡诈之徒自称是他人仆从,是过来帮助我等,摆脱世代枷锁的,所以……” “有人作保,加上有给了你们一个念想,这就是画饼了,想来他的说辞,能被你们几个部族接纳,必有妙处,这就有意思了,”李怀捏着下巴沉思起来,心里有了一个猜测,“最近和北边相关的事,可真多啊,说不定和北边对上的日子不远了,不过这发展、争斗,讲究一个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各有优势和局面,就要各自发挥,总之,这边的事,是要加速了。” 那武纹向见李怀没有责怪,便继续说了些情况,无非就是他们这些部族,在那人的指引下,慢慢发展,同时为了不被荆南看出问题,还在一定程度上,保持着原本的诸多行动,比如劫掠、入寇等等。 “好嘛,让你们偷偷摸摸的猥琐发育,为了不被发现,还要维持之前的情况,让荆南兵马麻痹大意,这样看来,所图甚大!单纯只是靠着你等兵马,恐怕还不够看。”李怀当着三位族长的面子,丝毫也保留情面的道,“连我略施小计,都能将你们近乎一网打尽,就更不要说是我那位老师了,因此那人大概还有其他后手,甚至在老师身边,都说不定留着棋子……” 此言一出,郑龙与崔敏立刻就脸色大变,他们难免响起之前龙骧将军所遇到的那场伏击! 除此之外,他二人也不免在肚子里嘀咕,您这哪里是略施小计,您这是要直捣黄龙啊! 疑?黄龙是哪里? “总之,现在的事情,也算是扑朔迷离,”李怀哈哈一笑,“但我已经不想费脑子去抽丝剥茧了,太麻烦了,与其这么猜来猜去,不如直接物理解谜,如此一来,不仅效率高,而且准确率更是没的说!” 郑龙好奇问道“校尉,不知何为物理解谜?” 李怀瞥了三位族长一眼,道“那人联络五族,每个人都知道一些,尤其是那个轮举部的,那么都给他们抓过来,好好询问一下,不就什么疑惑都解开了?” 第五百五十章 迷中阵 随着李怀的命令下达,整个军队都行动起来。 实际上,此刻还在他指挥下的兵马,只有六百多人了,而且经过一夜的转战,主要是快步抓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了,至少在神情上如此。 不过,他们在精神上却格外亢奋,将**上的疲劳,尽数都给驱散了。 所以在听到了李怀的命令之后,一个个立刻嗷嗷叫着就重新列队起来,然后随着命令的下达,开始井然有序的前进。 这一幕,再一次震惊到了三位部族首领。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和记忆中,并不缺乏对战胜后周兵模样的记忆,那个时候众多兵马,都是急急而动,多数都在争夺战利品,进而难以列队。 但现在,这被攻破的兵营就在旁边,里面还摆放着不少钱财货物,这些东西在中原自然算不上什么,但对于兵丁来说,蚊子再小都是肉,更何况獠人部族的物品,很多时候也能作为货物与人交易,更何况,在荆南这个地方,比起中原更加贫瘠,自是更加需要战利品。 “哪怕是龙骧公领军,若是一股而败敌,接下来想要统领兵马也着实不容易,据说将军最初来时,新近招揽的兵马,就曾经因为战利品的关系,而不听指挥,是经过了几次操练、奖惩,和日后的不断训练,才有了改观,但直到如今,也只有龙骧公的那支直属兵马,方才能令行禁止,不因战利品而乱,其他诸多将军的兵马,都难以做到这个地步。” 看着那不断移动的兵马,崔敏忍不住感慨。 这等情景,可不光是诸多部族头领们感到震惊,就连崔敏和郑龙这两位副将,也同样满心惊讶。 “说的也是啊,而且这些个兵卒,居然还能保持着旺盛的战意!”郑龙也在旁边感慨着,“要知道,过去咱们亲自跟过的兵马,这般劳师远征,转战多处,还面对着大胜和诸多战利品,早就没了战意,也就是龙骧公能镇得住,但那是他老人家多年练兵积累下来的能耐,没想到这本事,居然被咱们这位校尉给学了去!”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往这个方面想,却也算是歪打正着,毕竟寻常人又如何能想得到,李怀跟着那位龙骧将军几年,早就从其身上总结出了一个操练兵马的技能概念,能快速运用,让兵马获得加成,随着时间而提升。 眼下虽不能说是如臂使指,毕竟时间尚短,不过在一夜之间,持续激发众人的战意,还是做得到的。 “这正是让人惊讶的地方,”崔敏跟着就发表看法,“即使是学到了龙骧公的能耐,可咱们这位校尉接手这支兵马才多长时间?几日功夫,就有这等能耐,简直闻所未闻!” “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历史上不也有诸多英杰,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么?无非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咱们龙骧公是个人杰,十年难见,能被他看得上眼,并且倾力培养的,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又有什么奇怪的?”郑龙却是想得开,而且想到了一些个可能,“再者说来,不是早就传闻,龙骧公给他这位学生,准备几千人的兵马么?说不定就是这一支,因为众人心里早有归属,操练起来得心应手,方才有这等局面!” 崔敏摇了摇头,道“我之前与你一般想法,所以特地询问了,所以知道这并不是这支兵马,真的是临时调配的,毕竟以龙骧公的性子,一向是公平中正,就算是对自己的学生,在这样的竞争中,也不会有什么优待,又岂能给予便利?” 郑龙愣了一下,最终笑道“果非常人也!” 二人说话间,前面的兵马已然整列完毕,全军前进,也有兵卒过来通报二人,于是他们止住话题,不复多言,跟着队列前行。 他们这支兵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颇为稳健,在周遭的密林中缓缓而坚定的前行。 因为环境因素,荆南周围的部族,大多数都是生活在密林之中,轻易不会外出,所以很难寻找。 不过,因为这些兵卒屋子匮乏,时常需要对外劫掠,所以他们会定期的集结青壮人马,然后外出劫掠。 随着荆南局势被龙骧军掌控,防御力量越来越强,这些部族单独行动,越来越难以占到便宜,于是开始集结,而这些人的集合地址,往往就在密林外围地区,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驻地。 这些地点,正是李怀此番领兵攻伐的目标,被一个接着一个打穿。 “剩下两个部族的驻地,因为离得比较近,这攻伐的手段要稍微变动一下,毕竟之前几次回溯,我在轮举部大部分都翻车了,这个部族确实比较邪门,布下了阵势,颇有几分奇门遁甲的味道,甚至和穿越前三国演义中的八阵图相似,进去就会起雾迷失……” 回忆着之前的情景,李怀心底盘算着。 他能够发现几个部族背后隐藏着一个人,可不是单纯推理出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从那轮举部驻地的奇特阵势中猜测出来,然后又从几位族长的口中诈出,这才能够确定。 “常宗乡部和轮举部不同,和其他三家局面一样,而且其部族之首颇为软弱,若是知道其他四家都被我收服,那肯定也就没了战意,所以可以放到最后攻伐,余下的主要精力,就要放在那轮举部的阵地!这可是明明白白的阵地,必须要小心应对啊!” 这般想着,前队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顿时,阵阵雾气从前方飘荡过来。 李怀一抬手,命令传达下去,整个队伍顿时就停了下来。 他越众而出,看着前面的雾气,眯起了眼睛。 身后,三位本来已经臣服的族长,看着那片雾气,眼睛里也流露出惊疑不定之色,似乎有什么记忆,在脑海中复苏了。 那武纹向更是欲言又止,最终默不作声。 “有意思,这边的大周世界毕竟藏着隐秘,有超凡之力,前面几次我记忆中的路线,不知道此番进去,是否还有用处。”看了一会,李怀忽然招手,唤来一队人马,“随我进去破阵!” 第五百五十一章 先捕螳螂,再诱黄雀 “主将莫非要亲自过去?” 听得李怀之言,那三位族长表情复杂,可两位副将却站不住了,立刻就过来询问。 崔敏直言道“主将当坐镇军中,运筹帷幄,冲锋陷阵自有前锋,领军攻伐,有我与郑龙,您无需犯险,否则万一有个好歹……”他顿了顿,“我等知道您料事如神,事事皆洞察,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有个好歹,莫说兵马混乱,战果全毁,便是您的安危,也是难言啊!”话语之中,足见真心。 郑龙也马上过去,说道“今日主将大展神威,我等攻无不克,已然是战果丰厚,莫说是今日之战,便是整个局面,都已清晰,其实无需再求全功!” 李怀听出二人之意,也知道他们已有归附之心,自是不会寒了二人之念,更何况,他也知道,若是自己还如之前那般,坐镇于此,然后指挥调度他人攻伐,那这两位肯定是甘之如饴,不会如眼下这般如临大敌。 说到底,他们还是不想让自己犯险,而且站在对方的角度来看,之前李怀都是居中指挥,结果突然之间要亲自冲锋陷阵,着实是太过突然,说不定两人还以为,李怀这是觉得光指挥他人不过瘾,眼看着就剩下两个部落了,天还快亮了,所以忍不住要亲自下场了? 这样事,自来都不少,连一些皇帝都不能免除,由不得二人不担心。 只是李怀总不好明说,只是道“你们放心,我心中有分寸,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此处局面古怪,若是拍了旁人过来,反而要吃亏,只要由我去,才能一探究竟。” “此处古怪?”郑龙面露疑惑。 李怀笑而不语,只是拿手指着那三位族长。 两位副将见状,心中一动,便看向三位族长,随后就注意到这三个人的表情惊惧变化。 “你们知道什么?”郑龙当即眉头一皱,驾轻就熟的开始恐吓,“莫非还不知道我家主将的厉害!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隐瞒!” 那三位族长眼皮子一跳。 “不用逼迫他们,”李怀摆摆手,“这次的人八成是比较邪门,他们心有余悸,不敢出言也是正常,兴许是担心一旦说出来,会有不测吧,不过等我破阵归来,这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三位族长一听,这心里更加惊恐了,因为李怀仿佛能看透他们的内心,将其真心实意剖析出来,如何不惊? 李怀也不理会三人,有了决定,招呼了人手,就开始朝着前面行进。 郑龙与崔敏眼看劝不住,就退而求其的道“前方局势不明,您何不多带一些兵马?” 眼看这李怀身后跟着的,只有区区二三十人,虽说这些人都是在今日攻伐中被选拔出来的精锐,个个身手不凡,可想着对面的人手,两位副将总归是不安的。 李怀却笑道“咱们这一共才多少人,我若是带得多了,那可不是主次颠倒?放心,我是去探查,不是去攻伐,搞清楚局面就会回来,不会恋战。” 言罢,他摆摆手,领着人马快速离去。 前方密林处处,而且因为夜色的关系,很多地方幽暗无声,又有雾气萦绕,一时之间居然给人一种阴森可怖的感觉。 那种恐怖在人心中滋生,便是经历过擅长征伐的兵卒,也不免紧张起来,心中打鼓。 “都打起精神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怀出声了,他的声音仿佛一抹阳光,驱散了众人心中的阴冷和幽暗,让三十多名兵卒重新镇定下来。 见众人恢复原样,李怀默默点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走入这雾气阵图之中了,之前几次,因为疏忽的关系,让他没有注意到众多兵卒的状态,以至于到了关键时刻,才注意到这些兵卒一个个都好像是被吓破了胆子,难堪大用,最终功亏一篑,因此这一次,李怀一开始就尝试着,用自身的气运光辉笼罩他们—— 李怀刚才出声的时候,身上的气运光芒,伴随着声音蔓延过去,笼罩在诸多兵卒身上,就像是给他们披上了一层霞衣,当然这些兵卒是看不到的。 正是因为要这么做,所以李怀才不愿意带太多人,防止无畏的浪费自身气运,他只带需要的数量即可。 现在看来,情况不错,原本李怀不动声色的观察,注意到众兵卒一走进这萦绕着层层雾气的地区之后,就个个黑气缠绕,但因为黑气和夜色相连,所以前几次他都没有注意到,现在有备而来,配合气运加持,自是慧眼如炬。 “这些雾气古怪,近似气运,或许就是这阵图玄妙的根源所在,若是能够参悟通透,未来我与人交战,做兵家之争的时候,等于又多了一个手段!” 想起三国演义之中,武侯布阵困敌的精妙,李怀不由心驰神往,而且他估摸着,这阵图必然是出自那背后串联的神秘人之手,若是碰上了,将之擒拿,然后上下其手,自是能够剥离技能概念,化为己用,可谓速成。 “这般看来,这次过来,除了能得到文师认可,还能收获一个技能,怎么都是值得的,眼下差的,就是破阵了!” 这般想着,李怀一抬手,让左右兵卒停步,然后看着前面那弥漫着无数武器的林木,开始回忆起之前几次的探查过程。 “这雾气蔓延周遭,一旦进来,就等于进入迷宫,会在林中迷失,不过却有一个出口,先前几次误打误撞,有兵卒发现了,只可惜只能听声,不得辨别,现在诸多兵卒都覆盖了我的气运,气机相连,能够识别,让他们按照前几次的探查路径出去,应该就能找到出口了!” 这般想着,他深吸一口气,派出杂念,就开始吩咐起来。 —————— 另一边,在一处幽暗营地的角落,有一穿着深衣的中年男子正闭目养神,忽有一仆从进来,附耳低语。 那男子睁开眼睛,露出了笑容。 “螳螂已经入网,等擒拿之后,正好引出那黄雀,一网打尽!” 第五百五十二章 试探 “禀报校尉,前方并未发现归路!” “启禀将军!咱们的人在前面的树上看到了标记,确确实实是之前标记的,但旁边的路却变了!” “主将,后面探路的兄弟没了踪迹,您快给拿个主意吧!” 混乱的回报声中,一丝丝惊慌失措的种族正在生根发芽,配合着的更是那一个一个充斥着惊慌的面孔。 “别慌,别乱,正像我之前说的,无论你们遭遇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又或者找不到其他人了,都不用慌乱,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伴随着阵阵气运光辉的话语,从李怀的口中说出来,落到了众人的身上,果然平息了他们心头的慌乱,但似乎并不能解决现实已经存在的问题。 所以,兵卒们依旧是一筹莫展,只是没有了恐慌。 李怀倒是神色如常,他看着身边的十几名兵卒——已经有近半的兵卒被他指派出去,到周围探查情况了——感应着分散在各处的探查兵卒,已经有了计较。 实际上,距离李怀他们这一行人进来,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既没有遇到敌人,也没有遭遇什么陷阱,单纯就是走路,不断地走路,连续的走路。 只不过,这路似乎是有些长,周围的树林有些诡异,就好像是怎么走都走不完,而周围的树林却翻来覆去的总是出现。 所以只是过了一会,兵卒们就开始焦躁不安了,若不是有李怀的技能概念加持,加上主角光环镇压,说不定已经作鸟兽散。 但即便如此,在李怀没有说话之前,众人还是越发的浮躁,到了最后,更是有人向李怀提出来,说是此处诡异,说不定有什么古怪,不如尽快掉头归去,防止出现意外。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众人肯定表示,李怀身份尊贵,不该和他们一起在此处冒险。 对此,李怀只是出言安抚,让他们稍安勿躁,但也算是从善如流,停下了前行的步伐,并且派出人手,原路返回,去探查来路的情况。 不仅仅是来路,其他方向一样派人先去探查,并且让他们沿途留下记号。 毕竟,他虽然有诸多外挂加身,可这些终究不是修改器,不能修改人心和忠诚度,就算是用来操练的技能概念,终究也只能辅助,不能让人无脑遵从,因此李怀很清楚,时间长了,压力太大,众人的san值掉光,一样有陷入疯狂的迹象,那他一个人,可是弹压不住的,所以要适当的减压,配合气运光辉的安抚,以及言语和心理上的疏导,才能维持住情况。 只不过,被他派出去探查的人,只有一部分回来,另外一部分,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如此情况,自是引起了众人的不安,本来已经镇定下来的人群,又再次焦躁起来。 李怀的安抚频率越来越频繁,按着找个趋势发展下去,那要不了多久,人群就要彻底失控,到时候,恐怕只有回溯才能拯救李怀。 不过,他现在不用走到这一步了,因为他所等待的情况,已经出现了转机。 “终于凑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但在感应中,他们离开了这片反问。” 李怀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从派人出去开始,李怀就在寻找着出口,那个位于另一个方向的出口,同时印证着自己的猜测。 “这个阵图,看起来虽然玄妙,但也算是一种固定设定,出口的位置没有改变,或者说,一个入口和一个出口的位置,都是固定不变的,至少从目前的反馈来看,另外一个出口的位置,和上一次回溯中的位置是一致的,目前要确定的,就是路线是否固定,一旦能够确定这一点,立马领兵杀过来,什么烦恼都能解除!” 一念至此,李怀大手一挥,不再等待,对着众人道“诸位,这里确实古怪,但是我已经窥破虚实,我等此来,本就是为了探查清楚这里的诡异之处,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你们都是勇士,是我从诸多兵将中挑选出来的,现在我要去亲自探明敌军虚实,诸位可敢同来?” 这话配合着气运与主角光环,自有一番蛊惑人心的妙处,众多兵卒本来心神动摇,正是意志薄弱的时候,轻而易举就被煽动起来,都振臂高呼,表示愿意追随,士气瞬间触底反弹! “不过,这种反弹显然有其时效性,若是不能尽快利用,时间过了,立刻就要衰退,好在我也不需要多长时间。” 李怀脑子一转,已经有了主意,此时更不耽搁,领着众多兵卒,就朝着前面走去。 诸多兵卒尽管这会气势如虹,但依旧心存担忧,或者说是心有余悸,因此走着走着,就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要开始绕圈子了。 不过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一次李怀带着他们前进的道路,路线非常古怪,似乎是蜿蜒曲折的,而且渐渐地,周围那些个雾气,居然开始变淡了。 这样的变化,在之前是没有遇到的,众人的精神不由一振,对李怀更是平添了几分信心。 果然,在行走了好一会之后,前面的雾气彻底散去,景象豁然开朗! 众多兵卒深吸了一口气后,却没有放下心,因为他们注意到,周围的景象和进来的时候不同,显然是走到了另外一边,而不远处,有一片火光和营帐。 这样的景象,他们并不陌生,于是立刻戒备起来,却也没有太过担忧,因为这一路走来,已经有太多獠人营帐被他们攻破,心里早就有了优势,更何况李怀面色从容,更给他们平添了底气。 “前面就是敌营,诸君随我前去探查。” 李怀转头一笑,吩咐下来,然后一马当先,朝着前面快步行去! 众人见状,赶忙跟了过去,只是走着走着,众人又感到不对了,似乎是这一片营帐的数目,稍微多了一些。 李怀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同之处,计上心来,同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两道身影一闪而逝! 第五百五十三章 硬核探查! “暴露了。” 李怀收回目光,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但并不慌张,毕竟他这次入阵出阵,求的就是一个投石问路,并不担心会被人扣押,乃至擒拿。 当下需要在意的,无非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的探查这边的军营虚实。 要知道,之前几次回溯,他虽然记住了不少部落民驻地的位置,甚至那武纹部驻地因为离得太近,连探子的位置都被他给记住,然后领军袭杀,一番突击之后,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这个部族。 其他几个部族驻地,也都在李怀的掌控之中,不过这其中有个例外,便是这轮举部的驻地。 “前几次陷入这阵图之中,我也有瞎猫碰着死耗子的时候,可终究是力有不逮,对这里面的驻地布局了解的不够,最重要的是,对这阵图背后隐藏着的人缺乏了解,这样不知彼,关键时刻就会吃大亏,至少也得用一次回溯来调整调整……” 这般想着,李怀一挥手,指挥着诸多兵卒散开,去探查对面探子的位置。 众兵卒也不含糊,立刻依令而行,毕竟他们固然知道自己这边十几个人,对方乃是部族驻地,就算是人再少,七八百总是有的,自己这些人固然是处于标准的孤军深入剧本,可看着领头的李怀神色如常不说,还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回想着这位一路上的运筹帷幄,众多兵卒只感到自己等人果然是见识浅薄,想不通这位头领的布置,但看其人样子,那肯定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毕竟之前李怀在迷雾阵中的一番激励,到现在还有余韵,乘着这股余韵,兵卒四散,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也有争斗声音响起。 而李怀则是不管这些,靠着寄托在众人身上的气运光辉,隐隐辨别了周边的岗哨之后,便眯起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 他的眼底深处,闪烁着一抹光辉,然后下意识的摸了一抹那块有些裂痕的玉佩,那裂痕似乎增加了一点。 “在大宁那边祭天之后,我这对气运的感应越来越敏感,运用起来也越发得心应手了,不知是因为祭天的关系,还是因为被龙骧文师挑选为继承人,有了继承一方势力的趋势,总之,现在观气也好,感应也罢,越来越是得心应手了。” 他这番感慨,可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因为在气运的视野中,那片营地的景象逐渐清晰,飘飘荡荡的青色气运,虽然浓烈的萦绕在整片营地的上方,却依旧显得虚浮而脆弱,就像是一个大号的青色烛火,在风中摇曳。 这意味着这个部落的气运,其实并不浓烈,未来前途坎坷,而根据李怀在竹林中所做的学问来看,剥去玄学外衣,这般表现,其实意味着,这个部族的人口、资源都居于劣势,没有多少人才,文明开发等级较低,在这个大争之世自是没有优势。 不过,在这青色的大号烛火中间,却又有一缕异样! 那是一根黑色气柱! 宛如一根黑色的定海神针,生生的插在这青色气雾的中央,不仅定住了这个部族的气运,更散发出吸扯之力,不断的收拢和吞噬着青色的雾气。 李怀知道,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里应该就是幕后黑手所在之处了!” 一念至此,他不在犹豫,跟身边的兵卒交代了两句,让他们不必担心,然后不等兵卒反应过来,就迈开步伐,快速前行! 李怀在大周这边的世界,小时候营养不良,但还是有一些锻炼的,等投入龙骧门下,又有徐淄督促打熬身子骨,转入明镜门下也不曾少吃和锻炼,所以现在身手矫健敏捷,也有功夫在身,加上两眼观气,可以前知,迅速避开营地中的部落民,又或者在部落民阻截、围拢之前,就绕开,因此这一快速突击,倒也是势如破竹。 只不过,越是往里面走,部落民就越是密集,尤其是靠近黑色气柱的地方,周围更是多了不少中土打扮的侍卫。 这些人不同于散漫随意的部落民,个个警惕,身子健硕、眼神锐利,彼此之间配合默契,连站位和巡查的眼神都有章法,时常教诲,鲜有死角。 李怀单纯靠着观气,当然不能绕开这些人的警戒,他自己也很清楚这点,实际上,不光是这些中原侍卫,就算是那些个普通的部落民,因为分布在各处,哪怕李怀飞檐走壁,但也只要对方一个转头,就足以注意到李怀这个身影了,而且你这般鬼鬼祟祟,还往人家帐子顶上跑,一看就有问题! 因此,还不等那些中原侍卫真的注意到李怀,就已经有不少叫喊声和呵斥声了,伴随着的,自然是诸多封堵和围剿的身影! 甚至有不少人,看着李怀身手矫健,动作快速,更是直接抄了武器就咋过去! 一时之间,漫天木棍飞舞! 但李怀面不改色! 小样的,当初在大宁,我定襄侯都被人万箭穿心、当场去世过,你们这个算个啥! 但这样做,倒也有好处,就是等中原侍卫发现了李怀之后,想要过来阻拦,反而被漫天的木根给逼退了几步。 当然,李怀也被砸了个鼻青脸肿,额头上汩汩鲜血流淌,四面八方尽数都是扑打过来的身影! 几息之后,他就被直接按住,然后五花大绑! 这等情景,李怀只是轻蔑一笑,目光朝着里面的那个营帐看了过去。 那营帐被诸多中原侍卫团团围住,每一个侍卫都握住了兵器,满脸警惕的盯着李怀。 李怀无视这些,只是盯着营帐,但令他失望的是,营帐紧闭,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这个时候,几个部族之人说着李怀听不懂的土语,而后便要押着他离开,李怀猜测,该是此部的族长或者贵族要审问自己。 但正当他不推搡着前行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营帐中传出—— “等一等,将这人带进来。”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不错,正是在下 这个声音不疾不徐,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味道,最重要的是字正腔圆,一听就不是部落民学说官话,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北方来客—— 即便是荆州这里,那士林官场上的人,只要是南方出身的,说官话的时候,或多或少,会有一丝家乡的味道掺和在里面,但现在说话的这个人,放到穿越前,怕是有播音员的范儿了。 李怀在惊讶过后,马上就镇定下来,他意识到,或许这次还能有些意外收获。 带着这般念头,他看了一眼押送着自己的两人,见他们面露疑惑,但马上就有一名中原侍卫走过来,将营帐里面的人的话翻译过来给他们听,在这了之后,这两人便犹豫起来,似乎不能立刻抉择。 那帐子里的人这时候又开口道“你们不用担心,自己去与轮举首领说,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那翻译之人再次翻译了之后,两个押送之人终于动摇,二人叽叽咕咕的说了几句之后,终于有了决断,将李怀交给了那个翻译的中原侍卫。 那侍卫拱手致谢,然后看着李怀冷笑一声“你便是荆南探子吧,胆子倒是不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真不知道你有什么依仗!” 李怀则神色如常的回道“我有什么依仗,等会自是要告诉你等的,赶紧先带我过去吧。” 那侍卫一愣,显然李怀的回答让他很是意外,最后只能是强行冷笑,讽刺道“你这等软骨头,还真是让人失望,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将你挑选出来,着实是让人失望。” 李怀笑而不语。 很快,他们就这么被人领进了营帐,而后就眯起了眼睛—— 这张子里面很是阴暗,灰蒙蒙的一片。 他定睛一看,见里面颇为空旷,好一会,才再这营帐的角落,看到了一个盘坐着的身影。 李怀仔细的打量着这道身影,目光上上下下的扫过其人。 这是个年约四十许的中年男子,穿着深衣,有着英俊的面容,眉平如刀,细长双眼微微闭起,鼻若悬胆,薄嘴唇紧紧抿着,留着长须,看起来很是儒雅。 男子坐在角落,身前摆着矮桌,桌子上铺着一张图纸。 李怀一眼扫过去,看到了图纸上的一些线条轮廓,还有几个名字注释,顿时就明白过来。 这是一幅地图。 然后,他对眼前的这个人,越发好奇起来。 “你是谁?” 李怀问了起来。 他的心里却是满是疑问,因为……这人看着模样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一看就是世外高人那种,怎么大半夜的坐在帐子里,也不点个灯,阴阴森森的,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有意思,”那人抬起头,睁开眼睛,露出了清亮的目光,“你被人抓过来,乃是阶下囚,却神色如常,不疾不徐,不惧不恐,似乎还有依仗,居然直接开口来询问于我。” 李怀笑道“我落到这步田地,外面重重包围,左右有刀斧手立,就算是有人在外面策应救援,想要冲过来也得耗费时间,而有这个时间,你只需要摔个杯子的时间,就能让人将我斩为肉泥,又能有什么依仗呢?” “你既然清楚这些,为何还这般从容?”那人饶有兴趣的问道,是真的有了几分好奇和疑惑,只是语气淡淡,嘴角挂着笑容,一副万事万物都在掌握的样子,似乎不管李怀给出什么答案,都不会扰乱他的布置。 李怀哈哈大笑,毫不在意的道“因为这时候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放开一些、洒脱一些,岂不快哉?况且人生能有几个在敌营中谈笑风生的机会?我又怎么能浪费?” 此言一出,莫说是对面那人,就连那押送李怀的中原侍卫,以及站在门边护持的几个侍卫,都是面露意外之色,看着李怀的目光有了些许变化。 “有意思,”那人也笑了起来,他一挥手,“将此君身上的绳索解开,给他安排一个座椅。” 押送之人眉头一皱,先就劝阻道“先生,这人十分危险,他是侵入到轮举部营地深处才被发现,可见……” 那人摇摇头,语气平稳道“无妨,他翻不天了天。” “喏!”押送之人无奈之下,只得从命,只是在解开李怀绳索的时候,还是依照惯例威胁了一番,让他知道万一有个什么动静,会有什么下场。 李怀笑嘻嘻的表示知道了,让他放心。 不过,他的这幅模样,显然无法让那个押送的侍卫放心,只是这位侍卫也同样不知道,李怀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探查敌方虚实的机会,又怎么会一时冲动将机会放过? 他本来就没打算逃走,更没有人回来救他。 “我自是翻不了天,”为了安抚屋子里的众人,李怀决定提醒他们一下,“最起码,那外围的迷雾阵,就不是寻常人能突破的,他们又如何能进来救我?” “那是迷踪阵,”角落里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你必然不是寻常的探子,寻常的探子可无法看破那阵图虚实,而且你从踏入阵中,一直到找到出路,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很了不起,所以我十分好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自然不是一般人,不过你又是什么人?”李怀将身上围着的绳子扯下来,拿在手里,然后递给了旁边的侍卫,“不过这个形式我也知道,所以不会隐瞒身份,亦不会提出交换。” 那中年男子抚须笑道“阁下快人快语,不过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会吝啬,会将自己的身份如实告知,只不过我的名字,你定然是没有听过的,乃是无名小卒。” “阁下这般和盘托出,看来我是必然没有幸理了。”李怀故作叹息,他知道总要表现出一些情绪,否则还会继续引起对方的怀疑,但跟着就收拾了情绪,语出惊人“我的身份,你应该已经有耳闻了,此番我荆南出兵,一共有三位统领校尉,不知这个消息,阁下是否知道。” 中年男人微微一怔,眼中闪过思索之色,同时点了点头,道“这事我自是知道的,而且也清楚,此次是你们那边有三位公子一同出马,要角逐下一任的龙骧军之主,胜出之人,未来能总领荆南之事!” 李怀沉吟了一下,意味深长的道“这消息固然没有封锁,但也仅限于龙骧军高层知晓,想要流传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就算是长沙城中的人,想知道都要等一阵子,而阁下坐于密林,前后不过几日,居然就能知晓,看来你在长沙郡中,也有友人啊。” 说话的同时,他的心头闪过了诸多信息,其中的重点,正是他那位老师前往荆州途中,被半道袭击的事,当时很明显是有人通风报信,而人选李怀也锁定了几人。 现在,配合着出现在眼前的这人,似乎一张隐藏在暗中的网,谩骂浮现出来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抓住这次机会,从对方口中,多掏出一些情报。 这些情报,就包括了对方的名字,有的时候,一旦知道了名字,很多事,也能顺藤摸瓜的找出来,而且李怀隐隐感觉到,气运与名姓有关联,一旦知道,或许还有妙用。 “这些就无需阁下操心了。”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你也知晓这些,显然地位非同一般,但看你这模样和年龄,也不是军中偏将之流,莫非是那三位公子的亲随?亲信?不过,能直接让你过来探查,这位公子的魄力,还真是让人敬佩,我原来,还真有些小瞧他们了。” “你不用旁敲侧击,也不用瞎猜了,你既然知道有三人竞争,更是知道其中内情,那也该知道三人名姓,不错,皇甫怀正是在下!” 李怀指了指胸口,抬起了头。 整个营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第五百五十五章 此子不可留 “你倒是会惊人之语!” 那中年文士在惊讶过后,很快恢复过来,看着李怀微微一笑,似乎不以为意,只是上下打量其人,道“看你的年岁,当是十几岁,这等年纪就有这等胆魄,着实不凡。” 李怀这下子倒是有些奇怪了,在他想来,自己自爆身份之后,对方该有种种回应,但怎么想都没有料到,对方还是镇定自若。 不过,正当李怀满心疑惑之际,却见那中年人一挥手,对那兵卒说“此子不可留,拉下去砍了吧。” “???” 这次终于轮到李怀懵逼了。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对方特地将自己拉出来,一番安排之后,却又突然来这么一手,是做什么? 刚才还相谈甚欢,甚至对方隐隐还有招揽的意思,怎么自己突然自报家门,就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不说旁的,按着正常的思路来看,我这么一报名号,你就算不也来个自报家门,又或者不相信我的身份,难辨真假,可总该问上一两句才是,哪里有这般直接就要将我给砍杀了的? 只是,不等他脑子里的疑问都聚集起来,甚至那新的疑问都还在往外面冒,先前押送他的两个侍卫已经是大步走来,拿起绳子,就重新给他套上了。 “果然是好气度!”这个时候,那中年男子居然再次出声,啧啧称赞。 你有病吧! 李怀忍不住在心中对这人竖起了中指,只觉得此人着实是思路清奇,这一会一个样,还在这里胡扯着话,他已经懒得回复了,只是任凭两人将自己捆住,想着这次试探怕是废了,等会那中年人若是不再说什么了,那自己一走出这个营帐,就可以进行回溯了。 只是他这边被扭着往外面走,那中年人忽然开口道“你定有困惑。” 押送李怀的人立刻停下脚步。 李怀又骂了一声有病,却很配合的露出疑惑表情,道“还要请教。”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从容道“让你也去的明白一些,你该是知道,我方才与你说话,也是动了爱才的念头,但你一开口便是这般惊人之语,显然是纵横家的手段,这纵横家的能耐,我是知道的,若是听得多了,说不定真要意动,只要意动,就给了你们机会,所以干脆不听,便是有所损失,那也是不知道的。” 李怀眯起眼睛,故意道“那你就不担心,我说的是真的?” “那三位公子的来历,我大概是知道的,都是有些来历的,更有手段和本事,否则不会被龙骧将军看重,只是……”中年男人眯起眼睛,“而那三位有个共同点,就是无一例外,都未曾亲自上过战场,这样的人,能领兵冲杀已经难得,亲自率领着小股人马深入敌后,探查虚实,最后关头一个人孤身深入,甚至在我面前侃侃而谈……” 定了吨,男子微笑着看着李怀,问道“你信吗?” 我也不信。 李怀在心里叹了口气,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样出色的人物,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是如此的醒目,可在旁人看来,就有些太过于惊人的,以至于,因为太过于超出常理,让寻常人无法理解,进而产生了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说到底,都是太出色了啊! 他默默的检讨。 “+1槽点,我许久不露面,你都开始飘了啊!” “这样的人,或许有,但多少年才能有一个,世上更能有几个?”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面容上露出了感叹之色,“这等人物,既然出世了,那么这世间就不该有第二个了,你自然不会是这样的人。” “嗯?” 李怀心中一动,他从对方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一点其他含义。 听着这口气,莫非这人见过如我一般出色的人? 只是不等李怀理清思路,那中年男子就摆摆手,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将人带下去砍了吧,至于轮举首领那边,自然由我去说明情况,”他最后看了李怀一眼,“即便你真的是三人之一,我和你说了这些,你看出了一些内情,也是留不得的。” 这最后一句话,无疑是要打消李怀的侥幸心理。 他自是不知道,李怀根本就不担心被人砍头。 等送走了李怀之后,那中年男子重新眯眼,淡淡说道“这世间,自然不会再有一个那般人物,而且还要比其人年轻?”他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被押送出营帐李怀,见情况已是无法逆转,知道这次只能收集到这些情报了,于是不再啰嗦,果断的在心里默念了“回溯”。 刹那间,光阴流转,漆黑之中星辰闪烁,低语在耳边飘过。 等一切异象散去,面前是一堆面露愁容的兵卒,周边是雾气弥漫的树林。 稍微观察了一下,李怀就驾轻就熟的一番激励,然后感受着身上的气运光辉,分出一丝丝,缠绕在众人身上。 不过,隐约之间,他察觉到一点不同。 “好像……上一个回溯范围中,消耗在这些人身上的气运,并没有随着时间倒流而重新出现?” 因为过去没有真正让气运缠绕旁人,并且是在战场上直接领兵运用气运之力,而且过去也没有直接消耗气运之后,立刻就回溯的例子。 所以这一次的发现,让李怀隐隐把握到了什么。 只是眼下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感悟,在领着兵卒如同上一次那般穿过迷雾,重新来到了轮举部的驻地之后,李怀便如上次一样,安排了众人的行动,自己则是一路疾驰,直往那中央营帐而去。 很快,先前的一幕幕重新上演,他被擒拿,押送,最后关头却被人叫住,然后在营帐之中,与那个中年文士对话。 只是这次,李怀没有直接报出名号,而是道“我是此番过来,辅佐三位公子的人之一,自是知道一些旁人不知的事情。” “你不是六位副将中的任何一个,”中年男子微微一笑,“但想来与龙骧将军确实有关联,这一点,我朱守还是能够确定的。” 第五百五十六章 我,李怀,从谏如流 朱守? 李怀听着这个名字,又是心中一动,立刻就知道,这恐怕就是对面这个中年人的名字了。 但和心底的诸多人物对照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自己确实没有听说过。 如今的李怀对于天下间的事了解的不能说太多,但也不少了,重要的是,他可能对天下局势还有不了解的地方,可对于这天下间的名人,知道的着实不少,毕竟也是在竹林书院做学问的,就算知道的多数都只是士林人物,现在也能够拿出来对比。 既然记忆力不存在,那就说明,这位至少在士林方面没有名号。 看着对方一副名士做派的样子,结果却不是名士人物? “你自是没有听过我的名号。”中年男子朱守,看出了李怀的心思,“也不用浪费时间了,想这些事情是无用的,不过我既然与你说了这么许多,看你也是个聪明人,该是明白,有的时候,若是想要活命,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在心里比对了一下自己知道的世家名门,锁定了几个朱家之后,李怀则笑道“我可是不怕死。” “你只是不畏死,但若是能活,谁人又想要死呢?”朱守一副看破了李怀心思的样子,“更何况,看你这身本领和胆魄,若是这般死了,也未免可惜,毕竟能成今日这模样,不可能是随性而成,必然是有志向、有抱负的,如今天下将乱,正是豪杰并起的时候,你刚成有用之身,莫非真的愿意,浪费在这里?无名而亡?” 李怀不置可否,但心里却有些奇怪,这人莫非真的要招揽自己,可招揽过来,又能有什么用处? 不过,有一点李怀清楚,方才自己被人擒拿,这朱守将自己半路叫住,必有所图,只要如此,对方就会多说,那就足够让自己掌握不少信息,因此倒也没有表现出对其人话语的抗拒。 朱守见状,继续道“你该是知道的,当下这种情况,靠着外面那些人,想要威胁到荆南,那是根本做不到的,况且我等也敬重龙骧将军的为人,根本不愿意与之为敌。” “若是如此,你为何会在这里?”李怀酝酿了一下,做出了一副“索性如此,那不如说开了”的模样,“你既在此,还联络几个部落,要促成一个联盟,总不至于是为了让他们都明了大义,然后献表内附的吧?而且,这外面的雾气是怎么回事?为何那般诡异?” 嘴里问着,心里却在反思,当下自己这演技到底如何,能否驾驭得了,当下这种复杂的局面,并且希望能探查出所谓迷踪阵的要点来。 “这其中自然有缘故,但无需跟你说得太多,因为我亦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那迷踪阵萦绕八方,周边尽在圈中,外面的兵马是进不来的,”朱守还是笑着,话锋一转,“你只需知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也是真心敬重龙骧将军,所以这里有一个机会摆在你的面前,可以让你依旧留着有用之身,为那位大将军效命。” “哦?”刘怀挑了挑眉毛,做出了犹豫之色,最后还是道,“说说看。” 他心里不由期待起来,毕竟这朱守来历神秘,却有藏头露尾,直接找到了平日里不会被周人势力注意到的部落民,还试图将之联合,这显然是所图不小啊! 指望对方老老实实告诉自己,那是做梦,毕竟是敌对的,就算自己做出要投靠的样子,这一时半会的,对方也不可能相信,自己更不会花费时间去演戏,毕竟大军还在外面等着呢! 但如果对方给自己指派了任务,哪怕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处环节,那也就露出了一点马脚,然后顺藤摸瓜,总能看出端倪! 没想到…… “不急。”朱守摆了摆手,吩咐道,“先把人带下去。” 李怀微微色变。 朱守则笑道“别着急,需要你做什么,自然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为了防止你心存侥幸,影响日后的交涉,还是等林外的兵马退去之后,再详细告知你吧。” 李怀心中暗道不好,若是如此,那除了将这人直接拿下逼问之外,怕是难以知晓了,毕竟李怀领军来此,就是要在一晚上的时间里,快速平定五大部落,然后以此为基础,控制局势! 所以,想要撤军,除非破了此地,但破了此地,就算抓住了这朱守,他也未必会说啊! “万一这林外不撤军呢?”李怀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看来你知道不少,”朱守似笑非笑,“若是你愿意将林外虚实说来,我也会和盘托出,如何?” “回溯!” 李怀果断再次回溯,在这之后,他又按照之前的路数来了两次,想要靠着前面积累的经验,诱导朱守说出想要让自己做什么。 但最后的结果都没有改变,虽然也有其他方面的一些收获,但总体上进展不大,并不能让李怀窥视到朱守背后的真意。 最后,他只得放弃了。 于是,在朱守又一次满是风度的轻笑声中,李怀直接冲着他竖了一根中指,然后发自真心的道“你脑子有坑!” 言罢,不管满脸错愕的朱守,也不理会在惊讶过后面露凶狠的两个侍卫,李怀直接默念两个回溯。 于是,周遭景象迅速后退,转眼之间,他回到了打算领着小股兵卒亲自过去探查的一幕。 两位副将的劝阻声还在耳边,但显然因为看出李怀态度坚定,有些收敛了。 没想到,李怀直接一个摆手,道“你们说的有道理啊,我如今乃是军中之根,不该冒险,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这敌营虚实我已知之,去整顿兵马,咱们速速攻伐,夜袭抓人,也好等天亮的时候,回去睡觉休息!” 此话一出,那郑龙和崔敏正想顺着念头惯性,无奈应下,但等明了李怀之意,便骤然愣住,对视一眼,满心疑惑。 这是唱的哪一出?从谏如流? 第五百五十七章 只待天亮,手到擒来 李怀可不管这两个副官的心思,他抬头看了一眼夜色,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虽然他能凭空弄出更多的时间。 总之,李怀带着两个满心都是疑惑的副将,快速的整顿好了兵马,便要领着兵马前行。 在这期间,李怀下达了一个让两位副将有些疑惑的命令——他让众多兵卒,都拿着身上早就备好的麻绳,相互缠绕手腕,彼此相连,还特意吩咐了,在碰到敌军之前,不得解开! 郑龙和崔敏询问缘故,李怀只是笑而不语,二人无奈之下,也只能将这命令传达下去。 而比起两位副将,众兵卒就没有那么多的疑惑了,他们对李怀显是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这一方面来自操练类的技能概念加持,另一方面,则是这一夜转战,战果丰硕,而兵卒们近乎没有折损,反而被许诺了诸多奖励,因而对李怀越发的敬畏服从起来。 另一边,看着众人忙碌的身影,三个沦为俘虏的部族首领却是面露迟疑,最后还是武纹部的武纹向出面,表示自己等人不愿意同往。 李怀看了三人一眼,忽然笑道“你们也知道迷踪阵的效用?” 此言一出,尤其是那“迷踪阵”三个字,三位族长的脸色,明显有了变化。 “过去曾经听闻那位幕后之人提及,”武纹向小心的说着,“不过那人手段众多,这所谓迷踪阵到底是什么样,都只是其人在说,没有人亲眼见过,只不过听轮举部的人曾经提到过,说是但凡踏入迷踪阵的雾气范围之中,就很难走出来,无论人数多少,都会被困在里面!” 这话李怀没有直接反应,但他的两个副将,却露出了诧异之色,那郑龙更是忍不住走近两步,在李怀耳边低语道“咱们派出去的斥候,确实有两个没了消息。” “这些我心里有数,”李怀面不改色,“但时间有限,斥候失踪,对面必然已经有准备,这就不能耽误了,我方才吩咐的事,你都传下去了吗?” 郑龙点点头,但脸上的忧色并没有消减,说道“已经传下去了,不过这般队列,让人人相互连接,莫非真的有用?” “只要跟得上,必然可以成功,”李怀满脸的自信,语气笃定,“而只要我在此处,那这件事就必然能成事!” 若是不成,一个回溯也让他成了! 郑龙和崔敏不知此事,但看得出来李怀那话中的笃定,并不是强撑出来的,因此也受了感染,不由镇定下来。 而几位族长,这时候更是惊疑不定,他们知晓那背后之人的诡异,所以远远的看到了雾气,这心里就生出几分顾忌,并不怎么看好李怀这一支兵马,哪怕这支兵马,已经让他们格外震惊了,但比起那近乎妖术的手段,似乎还有不够—— 这其实也是三位族长一开始没有说出这件事的原因,可一听李怀能说道关键,立刻就觉得眼前这位也不简单,再回想起对方用兵如神,在自己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前提下,一夜急行军,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等人的驻地位置,然后一网打尽,这也不似常人手段,莫非也有什么术法? 正当三人心潮起伏之际,李怀的一句话,将他们的种种念头尽数击碎—— “你们三个也不用纠结了,跟着一起来吧,等会还要你们去劝那位轮举部的头人。” 三位头领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无奈,最后只能是点头应下,因为由不得他们来选择。 “时间有限,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尽快行动!” 李怀没有在这些解释上耗费多少时间,简单吩咐过后,定下了基调,立刻就行动起来。 —————— 幽暗营帐的角落,原本闭着眼睛的朱守,被突然到来的侍卫唤醒,然后就得到了周围的消息。 “两个斥候?” 他微微点头,笑道“这两人既然陷入了迷踪阵图,那就是出不去了,而这二人不出去,外面的那支兵马,肯定要疑神疑鬼,顷刻间不敢贸然进入雾气笼罩之地,这样一来,咱们也有时间,你去给轮举……” 这番话没有说完,营帐外面又有脚步声传来,而这一次,来的显然不止一人,紧接着,又是一个侍卫掀开帘子冲了进来。 “怎么了?”朱守表情淡漠,语气平稳而不见波动。 侍卫抱拳回道“先生,外面那支兵马发起了总攻,他们尽数朝着迷雾阵冲来了!” “嗯?”朱守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变化,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笑道“本以为那外面的兵马,能探查到此处,并且抓住机会,连夜奔袭,领军之人该是个有能耐的,未料竟然这般鲁莽,不搞清楚虚实,不知道进退,不懂得权衡,他这是取死之道啊……” 这边还在感慨,外面响起了一阵吵杂声响,跟着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轮举部的头领过来了,硬是要见朱守。 “让他进来吧。”朱守点点头。 很快,一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汉子便走了进来。 这人扎着发辫,脸上抹着油彩,但却穿着汉家的甲胄,看着有些不伦不类,只是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配合着脸上的焦急与凶悍之意,宛如出笼猛兽。 只是这头猛兽来到了营帐之中后,却是压住了心头狂躁,表情都尽量收敛,学着汉家人的样子冲着朱守拱手行礼,道“先生,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来打扰,这也是圣人吩咐过的,只是当下这情况危急,那龙骧的兵马已经冲杀过来了,这如何是好!” “族长莫急!定神!”朱守摇摇头,面带笑容,他抬手一指,示意这位族长安坐,“那领军来的,并不是龙骧将军,他们此番冲击过来,更是毫无威胁,其实是来送死,族长只管坐定,无需出动一兵一卒,只待天亮,朱某就会将那来袭之将捆起来,押送到你的面前,让你处置!你看如何?” 第五百五十八章 当护此物不护我 这位体壮如牛的异族男子,毫无疑问正是轮举部的当代族长,轮举齿。 他在听了朱守的回答之后,眉头一皱,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朱守则是微笑着,一副指点的口气道“我布置下来的迷踪阵,将咱们这整个营地都给围住了,无论是从哪个方向进来,都肯定要陷入其中,而只要陷入其中,那就不得脱身。” 他见对面族长脸上还有迷惑之色,轻轻摇头,就有了几分敷衍,却还是勉强道“这行军打仗,讲究一个士气,陷入重围却见不到对手,领军前进却找不到进退之路,都是大失其心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初次领军,没有威望和战功,就算有经验丰富的将领在旁辅佐,也是无用!” “这些弯弯绕绕的,我不懂,但他们这么多人过来,真的就能都被捆住?”那轮举齿眉头一皱,出了心中的担忧,“毕竟当初就是拿些木头水盆,还有珍贵的兵器摆弄一下,而且你不是,有个地方能出入吗?万一被找到了……” “我知道铁器对你们来很珍贵,但那些绝对不是浪费!”朱守放弃了继续解释,直接打断对方,“但你只需要定下心,听从我的指挥即可。” 他已经有些不耐烦的,觉得以自己的学识用来布局,那不见得有什么难度,可要给这些根本没有受过教化的獠人普及概念,那着实是个费劲的事。 轮举齿脸色微变,眉头皱起,但最后还是无奈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道“既是圣人派你过来,那我等自当遵从!” “这样就行了,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或者,比我最初的计划还要顺利,”朱守的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没有想到外面领军的将领,居然会这般不智,竟然直接带着兵马冲来……” 接下来,他还要再什么,却被外面的脚步声打断了。 但这一次,冲进了这座营帐之中,而且个个都是神色慌张。 “怎么了?” 朱守感到情况有些不妙,但依旧不觉得是阵势被破。 “敌军杀进来了!”来传递消息的侍卫,可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 “什么?”朱守脸色一变,“有多少人?” 站在他对面的轮举齿则是神色大变,直接就下意识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不是多少人,我们也数不清楚,人不少!”侍卫苦着脸,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无法回答,“咱们来的时候,就见有诸多兵马冲杀过来,这营帐中的许多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这怎么可能!”朱守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是从什么地方绕进来的?不对,难道是挖霖道?可这么短的时间,这也不通……”他先是有些失态的了几句,进而凝神看着来传讯的那人,“到底是多少人!” “先生!” 可不等那传讯之人出声,旁边的轮举齿就已经忍耐不住了,他近乎咆哮的道“你不是,不会有事吗!现在怎么会这样!” 朱守有些理亏,但自然不会认错,他只是强调道“现在局势还不明朗,还要等……” 嗖! 话音未落,一根箭直接射了进来,直接插在几人不远处的地上,箭的尾羽震颤着,让营帐中的人,都一时无言。 “呸!” 最后,那轮举齿啐了一口,提着大刀直接冲了出去! 朱守脸色阴沉,却没有跟着出去,反而对身边几位侍卫道“局势不明,还需要消息,才能知晓这外面的情况,但若是真个交战,獠人毕竟不成建制,怕是难以抵挡,其人更是心有狼性,难以依靠,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等当要撤退!只有如此,方能够保证安全!” 那侍卫听了,立刻就表示明白,与其他人一起熟练的收拾营帐中的东西。 “那些琐碎的就不用拿了,将几个关键之物拿好便是,还有便是此物,须得心……”着他缓缓走到角落,从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东西,就像是捧着什么易碎之物,缓缓的将之包裹起来。 这才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一名侍卫心的瞥了一眼。 朱守看到了,便笑道“这东西很是珍贵,就算是我那主上,一共就只有两个,此番南来,交给了我一个,就是为了方便行事,只是十分脆弱,一个不心,变难免会有损伤,那可就是罪过了,所以等会撤湍时候,你们务必要心!” 几个侍卫本就都留心着,闻言赶紧表态道“先生放心,我等必然全力保护您与宝贝!” 朱守摇摇头,他指了指手上的东西,郑重道“我的意思是,关键时刻,便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们也无需在意,须得全力护持此物!切不可让此物有所损伤,又或者落入他人之手!” 侍卫闻言,立刻就明白过来,尽管心头疑惑,却还是纷纷点头应是,只是这情绪难免越发紧绷。 见状,朱守又道“你们也无需太过紧张,毕竟那外面的人马也不知道我等存在,只要按着事先布置好的路线前进,那来敌根本不会威胁到我等,方才那番话,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众侍卫这又松了口气,接着继续行动。 他们这一群人显然是训练有素,所以动作麻利迅速,这边朱守一番吩咐过后,那边众多侍卫就整理好了行装。 简单清点了之后,朱守一点头,一行人快速离开营帐。 这一出来,朱守才清楚的察觉到了外面的局面——方才在营帐中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何,一走出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大片的火光,以及诸多叫喊声。 顿时,朱守下意识的捂住了袖口——被他包裹起来的事物正是被藏在里面。 这外面,已然是一片混乱,就见诸多荆南兵卒挥舞着兵器,冲杀过来,在他们对面的,则是猝不及防的轮举部战士,在仓促应战中,节节败退。 后方,是源源不断的荆南兵卒从雾气中冲杀出来! 见到这一幕,朱守立刻就知道这个部族完了,于是当机立断,下达命令,转身就走。 他们显然提前看好了一条撤退路线,而只要进入雾气范围,那么自可以从容退去。 “虽不知道那领军将领是如何破阵的,但这迷踪阵可不是那般简单之物……” 只是话音未落,前面突然现出一队兵卒,挡住了去路! 第五百五十九章 活捉 “不好!” 护卫朱守的几位侍卫见状,立刻就意识到不妙,一转身,就压护持着朱守转向! 可等他们转过身来,却见到不远处,又站了一队兵卒! 不过,这些侍卫也不慌乱,依旧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完全一副按着早就操练好了的样子,显然他们在这之前,就演练过、或者遇到过各种情况,能够通过变阵,一一应对。 于是,众多兵卒快速变换队伍,前进的方向瞬间变化,却始终将朱守给护持在队伍的中央。 只是等他们这一次变向之后,入眼的却依旧还是一堆手持刀兵的兵卒。 见状,朱守眉头锁紧,朝着最后一个方向看过去,随后叹息一声——在他视线的尽头,同样也站着一堆人马,一个个如临大敌。 在这一刻,朱守如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包围了,而且只是看对方派出的人马,就知道这次包围,对方是十分重视的,派出来的人手更是将所有可能的方向,都尽数包括在内了! 只是让朱守有些想不通的是,自己本就是隐藏在背后的,应该没有露出多少踪迹,为何对方一副处心积虑安排包围的样子? “我暴露了?原因何在?” 这个疑惑,萦绕在朱守的心头,让他一时之间思虑重重,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的判断,在注意到远处整个营地都已经被来袭之敌彻底压制,而面前包围自己的众兵也一副磨拳霍霍、小心谨慎的样子,他就知道这次是难以逃脱了。 于是,朱守一摆手,止住了身边想要发起冲锋的侍卫,然后对着那些包围自己的兵卒喊道:“让你们管事的人过来,我只和他交谈!” 众兵卒听着,却是相互看了看,没人敢随意行动。 朱守眉头越皱越紧,继续道:“他安排了你等守在这里,这般如临大敌的应对,必然是对我高看了一眼,所以这首要命令,肯定不是让你们伤了我,而是要擒拿,既然如此,我人在这里,你让他过来……” “不用白费心机了!” 不等朱守把话说完,郑龙就越众而出,对着朱守喊道:“立刻束手就擒,你们没有谈条件的本钱,若是抵抗,后果自负!” 朱守看着郑龙,见对方一副丝毫也不想讲道理的样子,微微眯起眼睛,最后缓缓点头,算是默认了此事。 正好,这时候边上的诸多侍卫都朝他看了过来。 朱守迎着众人的目光,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 顿时,这诸多侍卫也都松了一口气,表情缓和许多,说明在这之前,他们这心里也着实没底。 既是放弃抵抗,那郑龙倒也没有太过逼迫,没有说让人过去将朱守给捆起来什么的,却还是吩咐了人过去要押送其人。 众多侍卫见状,本能的就要上前,结果被荆南兵卒拿着长枪一逼,想起了朱守的吩咐,又踌躇起来。 朱守前行两步见状,摇了摇头道:“既已被俘,那就不得多言,有些话我要交代你们。”说着就要朝着一名看着颇为年轻的侍卫走过去,似乎想要贴耳说些什么。 未料,郑龙再次开口:“既是要交代,那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你就站在这,直接说好了。” 朱守脸色微微一变,但最终没有坚持,而是点头道:“好吧,”跟着对那人说道,“你让众人放下兵器,领着他们,这些兵勇说什么,你们豆芽头配合,不要做无谓牺牲,想来我与这领兵的将军,是有些许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 那年轻侍卫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冲动。 朱守这才点点头,看了郑龙一眼,示意对方领路。 还挺傲慢! 郑龙立刻就从对方的身上,体会到了那种世家门阀的气质。 这种气质,可并不难分辨,郑龙作为军中将领,过去没少体会过,也就是这几年随着龙骧将军南下荆南之地,周围世族不多了,才稍微缓和,但平日里见着了那些士族,也不免有所遭遇。 本来,他对于李怀临时给自己安排的这个任务还心存疑虑,毕竟是刚刚冲出了那个古怪而诡异的迷雾阵,自己作为己方大将,不说领兵冲杀,总要子啊李怀身边压阵的,结果李怀却说,有个人必须第一时间抓捕围剿,不能让其逃遁出去。 郑龙对李怀已是敬畏不已,立刻领兵过来,只是没想到,这个人居然还是个士族? 一个士族,为何会出现在獠人的营地之中? 猛然间,他回忆起李怀提到的,在几个獠人部族的后面,还藏着一个幕后黑手。 莫非就是此人? 郑龙这般一想,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继而又感到自己主将果然是高深莫测,不仅仅从蛛丝马迹中,就看出这诸多部落背后藏着黑手,还能一下子就确定那黑手的位置? 尽管这里面,似乎还有不少让人疑惑之处,但郑龙想着自己只是个领军打仗的将领,而自家主将,未来是要加成龙骧公的地位,是要对整个势力都统筹掌控的,那必然是全盘考虑,而自己看不到全貌,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殊不知,这样的疑问,也存在于朱守的心头,甚至犹有过之。 要知道,朱守看到的更让他感到疑惑,尤其是他不明白,这对面的领军之人,是如何确认自己在营帐中的位置的?这可不是他凭空所想,因为从自己逃遁路线上,被人提前埋伏包围,就能看出端倪——他自是不会觉得,这四方皆有兵卒的局面,是恰巧碰上的。 “那领兵之人,莫非还有运筹谋划之能?” 这般想着,朱守越发惊疑不定,而心里也逐渐凝重起来,尤其是按着他的情报所显示,这次领兵的三个公子,本身都不是真正的兵家出身,也都该欠缺经验才对。 “本以为该是三人争权,让我有机可乘,为何眼下这局面,竟然会演变至此?” 两边,众多轮举部的战士,已是兵败如山倒,逃跑的,直接逃入迷雾,陷入混乱,而余下的,也大部分都是被捕捉了。 “没想到,我部下的阵图,居然成了这轮举部全军覆没的导火索!” 带着这种遗憾和疑惑,朱守终于见到了那位将领。 第五百六十章 有内奸! “禀报校尉,前锋已将这里大部分的人都给抓住了,只是还有一小半逃脱了,他们逃入了迷雾之中,我等都记着您的吩咐,没有追上去。” “敌军的首领已经被抓住了,那人还想挣扎,所以被击伤了,现在已经将其拿下!” “已经完成了扫荡,此处营地除了零星抵抗之外,已是安定,至于那些獠人的高层,也都被圈起来了。” …… 随着一个个信息传来,李怀不由点点头,然后一一作出批示。 “不错,这些人都先控制起来,也不用太过逼迫,但这兵刃是必须要收缴的,尤其是那些獠人贵族,他们这些部族内部是缺铁的,所以兵器之中,很多都是木器,铁器也是参差不齐,但他们之中的贵族不同,能接触到贸易互市,指不定身上就藏着什么短刀、匕首的,一定不能疏忽了,至于那些逃入迷雾之中的,也不用担心,那边的那位先生,已经替我们将问题解除了。” 李怀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朝着前方指了指。 过来报信,然后等候指示的人,闻言不由看了过去,入目的却是个中年男子,明显是被郑龙带人给押送过来的,这心里不免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就拱拱手退去了。 李怀则顺势朝着郑龙和朱守看去,心中有种奇异之感。 要知道,之前几次回溯和轮回,都是李怀被抓,然后在朱守的面前用言语来刺探,双方的强弱之势十分分明,李怀不得不打起精神,才能搜集到足够的情报。 那时候,朱守神色从容,举止优雅,一举一动都有气度,更是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结果,现在局势逆转,变成了朱守被擒拿着押送过来,自己则居高临下,倒是要在看一看,对面这位朱先生,是否还是气度如常。 这般想着,那郑龙已经带着朱守走过来了。 朱守的眼睛里,明显闪烁着审视和疑惑的目光,在走到李怀跟前的时候,他就要开口说话。 “朱先生先不用忙着说话,等我将这边的军情都处理好了,你我在说也不迟。”李怀摆摆手,一副很有强调的样子,着实是让朱守惊了一下! 这里面的缘故,说起来倒也简单。 “他是如何知道我的姓氏的?” 朱守这胸中心猛然跳动,心头的疑惑越发浓烈起来了! 怎么这龙骧军的将领,不光知道此处,能破了迷踪阵,甚至还知道我的姓氏?那我的来历,他莫非也已经知晓? 这般一想,朱守这心中就难以镇定了,虽然还竭力保持,只是这眼神和一只手,都忍不住摸了摸怀中的那件被包裹的事物。 这个细节,自是被小心观察着朱守的李怀,给收入眼中了,但他依旧不动声色,不仅没有说穿、说透,而是在那边指挥若定,将那些过来禀报寻求指示的,都一一安排妥当。 他本就在大宁带过兵,还是几万人的兵马,手底下骄兵悍将一个个乖如宝宝,眼前这点局面,如何会难住他,自是条理分明。 而这一切,都没有刻意回避旁人。 郑龙先前已经领教过一些了,但现在看的也不由越发感叹,果然是百年难得一出的人杰,自己等人之前算是白担心了,以后只要紧跟步伐,必然能飞黄腾达! 至于那朱守,则更是心头惊讶,越看,越是心中不安,等到李怀忙碌过后,重新看过来的时候,朱守心头轻松尽去,满脸凝重。 “我们到里面去谈。”李怀神色轻松,指着身旁的一顶帐篷。 朱守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轮举部作为部落民,本身也是物资匮乏,就算是出征,连营寨围栏都扎不齐整,帐篷数目也是是份有限,整个营地中一共也不多。 而这个,正是朱守之前所属的那一顶。 可等他随着李怀走进来之后,心情和之前可大不同了,之前他是主,如今他是囚。 李怀当然不是为了故意打压朱守,才会让其人走入此处,他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和目的的,因此从朱守走进来之后,李怀的目光就牢牢锁定在其人身上,尤其是朱守的那双眼睛。 “方才,我惊了这朱守的精神之后,他下意识的动作,证明其人身上藏着什么东西,十分的关键重要,等会要是审问不出什么,就直接夺了他怀中之物即可,不过除此之外,不知道此人是否也在这营帐里面,留下了什么。” 想是这么想,但李怀也清楚,这人要是打算跑路,肯定要把珍贵的、要命的、值钱的玩意儿都给一股脑的卷起来带走,能留在营帐中的都是些次要的。 但架不住自己攻得急,急切之下,他朱守来不及反应,留下一些尾巴也是可能得,这时候故地重游,一个下意识的眼神,说不定就是线索,就算是退一步来说,被其人故布疑阵,也不见得能有损失——大不了就回溯呗! 再者说来,之前自己是被捆着在这里说话,现在是坐着…… “是不是让人给朱守身上添一根绳子?这样会不会刺激到他?觉得是在侮辱他?” 正当李怀在这里想着公平对待、还施彼身的时候,朱守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在这位幕后黑手看来,眼下发生的事,固然是处处皆有诡异,但自己既是被抓了,肯定要被审讯,甚至那年轻统帅挑选此处,又一进来就沉默不语,都是为了施压。 不过既然迟早都要交涉,不如跳过这些步骤。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他决定投石问路,同时心里盘算着对策,心里更是模拟着对方可能的回应。 “你在长沙的线人,没有告诉你吗?” 李怀则是微笑回应,一开口,就将了一军! 朱守立刻心头一颤,但马上就稳住心神,有和李怀交涉起来,尽量不让对方进入审讯节奏。 李怀则从善如流,就和朱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来,可越聊,朱守的心越是往下沉。 原因无他,因为对面这年轻将领不仅沉稳,而且对自己了解的太过透彻!就仿佛…… “我的身边有内奸?” 第五百六十一章 奇物 这边,朱守心神不守,怀疑自家的一举一动,都被什么隐藏着的人物给透露出去,让龙骧将军一方得知了。 可深入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自己这一行人也好,又或者是自己背后隐藏的人也罢,平日里行事都十分低调,连北方的诸多诸侯势力,可能都不知道自家这一系势力的存在,又何况是远在南边边疆的龙骧军? 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太过古怪! 而另一边,李怀则是好整以暇,他在营帐中来回踱步,最后来到前几回朱守坐着的位置坐下,一挥手,示意朱守继续说话。 但朱守却很清楚,自己最初的打算怕是难以如愿了——他本意是要用言语来迷惑李怀,让对方觉得自己在这里,并不是有什么图谋,在朱守想来,对方就算有些领兵才能,但毕竟是个年轻人,说不定就能先蒙混过去。 没想到李怀只是和他说战局,绝口不提,也不问朱守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如此一来,让朱守有口难言,总不能自己直接蹦出来说明,那就太着痕迹了,更何况从李怀的表现来看,总是故意将这话题扯开,明显也是有意为之。 正当朱守心头转念的时候,李怀忽然就道“你在背后串联几个部族,必有所图,那致使你的人,是让你在这里打出一片天地,还是要谋夺荆南势力,又或者指示为了牵制在这里的龙骧军?” 这话一下子就将朱守惊醒,也让其人扔掉了原本的举棋不定,警觉起来,但嘴上还是很谦虚的道“这话说的,在下有些不明白,我在此处,也是因缘巧合,方才也与将军说过了,是一时落难,被人救起来,最后阴差阳错之下,被这轮举部奉为上宾,让我出谋划策,我也只是看他们生活困苦,不认这番邦百姓受苦,这才给出几个计谋,没想到他们却是包藏祸心,借机想要侵害中原百姓,我着实是被蒙在鼓里了!” “蒙在鼓里?”李怀笑了笑,“是不是蒙在鼓里,你心里很清楚,朱先生,我既然知道你的名字,那你背后的很多事,对我而言也都不是秘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多余也无需多说,你不愿意公出背后主谋的目的,那也就罢了,只管将你怀中那个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即可。” 朱守当场就愣住了,继而满脸警惕和敌意,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胸口。 他居然知道那奇物的存在? 朱守满心不解与震惊! 你这个表情!这个动作!这剧情有些不对啊! 李怀心里头嘀咕着,想着你这模样,让旁人看见了,岂不是误会我对你做了什么?这也太冤枉了! 不过,他也是意识到这营帐里怕是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即使有,那对面的朱守,显然是对自身把控极好,根本不会显露出来,既然如此,李怀也不打算绕圈子了,大不了等将对方擒拿了,一边抽技能,一边全部搜查一遍即可。 但眼下面对李怀的要求,朱守这心头却已经是乱成了一团,更是意识到此行最大的危机、最坏的情况,已经近在眼前! 要知道,他之前之所以想要用言语蒙混,哪怕知道能够蒙混一时,事后也很容易就会被拆穿,不过这本就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的真意,是要脱身出去,找到机会,将怀中那件事物藏好,或者交给其他人带走,防止放在身上,发生意外。 之前在被带走之前,他本就有意将东西交给手下,否则落入当下这个局面,真要是被搜身了,可是什么都晚了。 这也是朱守在被擒拿之后,努力维持名士之风的缘故所在,因为这个时代,对于士族的名士,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尊敬的,至少在表面上必须要以礼相待,否则这坏名声一旦传出去,影响还是很大的。 无论如何,都要先稳住局面! 一念至此,朱守重新有了定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将军,你这句话,着实有些过分了,无路如何,你我都是周人,都是讲究体面的,你这般说辞,莫非是要对我用刑?” 李怀摆摆手,道“咱们何必再绕圈子?”他是真的不打算耽搁下去了,而且也在心里给那些所谓的名士画了个叉,毕竟这些装腔作势的人,着实让他感到麻烦。 “我也不瞒你,”李怀重新站起身来,“你大概也很奇怪,为何我大半夜的能攻伐此处,还能知道你的存在,甚至安排了人过来埋伏你!” 朱守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因为这确实是他的疑惑所在。 “我在攻伐此处之前,已经去过了三个獠人的驻地!” 李怀淡淡的扔出了一个堪称炸弹的消息。 朱守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有些转不过圈来了,随后他问道“你抓了那三个部族的人审问?” “那三个部族,只有一小部分人没有被我抓!”李怀哈哈一笑,“说到这里,我还要感谢你,若非你是部下的那个迷踪阵,那这轮举部的众人,还不能尽数都被我擒拿!要知道,那三个部族,不管我事先准备的多么完备,要一口气将他们全部抓住,都决计是做不到的,不过这个事,在此处实现了!” “你把他们全部抓住了?和轮举部不一样?”朱守感到内心受到了冲击,“这绝对不可能,便是我家公子也做不到这般,你……” 说到此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停下,只是心神动摇之下,整个人难免精神恍惚。 李怀就瞅着这个机会,给左右两个亲卫使了个眼色! 那二人会意,立刻动手抓住了恍惚的朱守。 “你们做什么!” 尽管朱守奋力挣扎,却还是无济于事,最终还是被按住,然后被人从怀中搜出了一个包裹出来,交给了李怀。 李怀拿着包裹,先是看了一下大小,见只有巴掌大小,不由奇怪。 方才他就注意到了朱守的反应,知道此物对其人很是重要,莫非是什么值钱的物事? 这般想着,他翻开了包裹着的布帛,见到了里面那个东西,顿时目瞪口呆。 第五百六十二章 震惊了! 朱守的心里是真的十分愤怒和焦急! 要知道,他这次南下,也算是在那位公子面前立了军令状的,本就有着不破楼兰誓不还的决心,所以才会被公子托付那奇物。 结果自己不仅没有完成任务,中间就不明不白的失陷,现在连奇物都因此失落,已然是大罪,若是有损伤,那就更是罪无可赦了。 现在唯一可供安危的,就是这奇物太过玄妙,一般人不经指点,根本无从使用,在朱守看来,面前这人自是无法使用的,或许还能用一二话语,拖延一下。 话虽如此,可朱守的心里到底还有着担忧,毕竟对面这人能清楚的发现自己怀中藏着东西,尤其是其人看到奇物之后的表情,不是疑惑,而是惊讶,与其他人的反应很是不同,多少让朱守有些不安。 但眼下,主导权不在其手上,一切都由不得他了。 所以,这心头的念头转了一遍,朱守最后只能是在亲卫的按压下去,努力抬起头,用满含怒意的话讽刺道:“将军果然是少年英雄,对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尚且下得去手,不知道这名号传出去,那长沙内外的士族,是否能平常心待你。” 这话无非是暗示李怀,名声若是坏了,就算是接手了荆南,这后面也要耗费不少心力,还是要扰乱李怀思路,争取机会。 没想到,李怀却根本不在这件事上纠缠,更不多言,只是拿着手中的那个东西,问道:“你这东西哪里得来的?对了,你姓朱,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李怀点点头,也不等朱守回答,因为他只是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是绝对不会老老实实给出答案的。 不过,在看到这块黑乎乎的东西的一瞬间,李怀也就明白了,这东西的大概来历,更清楚了自己在面对的,到底是哪一个势力。 所以等那朱守还在试图混淆视听,李怀便直接摆摆手,吩咐道:“把这位朱先生待下去,给他安排个地方待着,等我忙完,还要去请教他阵图的事情。” 左右亲卫听了,点头称是,带着不情不愿的朱守离去。 等人一走,李怀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上的那个东西,眉头紧锁起来,他在回忆着自己在这本书上到底写了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能冒出来这个东西的条件。 “还是当时太监的太快、太坚定,虽然体现出了我杀伐果断的意志,以及不畏强权的风骨,但万万没有想到,后面穿越能穿到自己的书里,这就导致有所疏忽啊。” “+1槽点,你懂得。” 不理会旁白给自己加戏,李怀长吐一口气,然后抬起另一只手,朝着那台黑色的……手机伸了过去。 不错,这是一台智能手机,屏幕大概得有六吋,全面屏,不过有着刘海,屏幕上也有着裂痕,屏幕最上面一连几个摄像头,显然还具有结构光解锁功能。 “不知道配置怎么样,不过历史环境下,出现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违和了,不过看到这玩意,根本不用多想,必然是作为这个世界原型的、那本书的主角带来的,毕竟朱守也姓朱……我现在觉得姓朱的人都好可怕!” 让李怀真正疑惑的,是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被那位主角给带进来的,为什么自己的原文中没有提到的东西,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想到世界能自己补完,而这篇小说他太监的又快,剧情都没怎么发展开来,最重要的是,主角的穿越没有详细描写,文章开始,那主角登场的时候,已经是穿越了一阵子后了。 “如此一来,穿越前和穿越前期的设定没有涉及,也是正常的,毕竟我后面太监太快,就没有多写什么限制性的文字,这就给了这个世界自由发挥的空间了……” 总结着得失之中,李怀不由感慨:现在还总结个毛啊,我就是总结出一朵花来,难道还能回去重写、续写?不存在的!我已经穿越了! 带着这样的明悟,他在手机上的开机键上。 伴随着一阵轻响,屏幕亮了一下,一个标志闪过,机子被开启了。 “居然还有电!” 李怀顿时就惊了,他看着那亮起来的屏幕,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 虽说在开机之前,李怀就有所猜测,毕竟是被那朱守给郑重其事的拿在手上的,如果没电了,那也不过就是一块薄一点的搬砖,能有多大作用?那肯定是能开机才行。 只是,考虑到那位主角最近存在感不断上升,肯定不是穿越了一两年的样子,是如何给手机充电的? “莫非是个大触,来到这里之后自制发电机?” 心中胡思乱想,李怀看着开机画面结束之后,便期待起来,不管这手机有什么古怪,毕竟是穿越了好几年了——两个世界来回切换,着实是过了不少年——差点都快记不清前世的电脑图标了,现在能拿着收集耍耍,不比什么强? “希望电量还能多点啊……” 带着这样的期待,他死死盯着屏幕,然后就看到……广告页面展开。 咬牙切齿的忍过去,终于看到了开机画面,只是不等李怀再仔细看看,他的眼前骤然就金光涌动,而那个非常欠揍的系统旁白音,适时响起—— “恭喜作者君,你发现了主角的穿越媒介和金手指概念,所以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什么? 李怀的视野中,已经完全被金色光辉笼罩,五感皆迷,不见外物,这心头固然惊讶,但亦知道此刻关键,只得道:“那便抽奖吧,不知道你能否提醒一下,奖品都有什么?” “奖品只有一个。”旁白君直白说道,“便是‘与之相配’的概念。” 话落,一张金色的卡牌出现在李怀面前。 “只有一个,你这算什么抽奖啊!”李怀嘀咕着,伸手翻开,顿时那卡牌翻转过来,大放光芒,李怀下意识的捂住了双眼,同时精神一阵恍惚,只感到天旋地转,意识中漆黑袭来,又有低语萦绕耳边。 第五百六十三章 这次是……太子? 迷迷糊糊之间,李怀的意识慢慢的恢复过来,只是脑袋上一阵剧痛,脸上还黏黏糊糊的。 这怎么回事? 李怀正在嘀咕着,忽然就感到身子被人扶了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是躺在地上,地板砖冰凉。 他勉强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一片猩红。 这时,又有诸多声音从旁边传来—— “陛下,息怒啊!息怒啊!” “是啊!太子纵有不,但终归是国之储君!万一真有了个什么好歹……那可如何是好啊!” “正是,太子毕竟年幼,我等日后必然好生教导,必不会重蹈覆辙……” 这些声音,即使没有看不到说话的人,只是听着声音,李怀就能大致判断出都是一个个老人,同时因为那诸多低语,而有些混乱和迷糊的意志,也开始缓慢的、坚定的恢复过来,让他一步一步找回了思路。 顿时,一个猜测从心底浮现出来—— 又穿越了? 应该是的。 考虑到那张卡的来源,是穿越和金手指这种源头,还要保持一致,那不用多说,再穿一个,只能说是基本操作。 至于说穿越到了什么地方,这其实也不用多想。 虽说他目前只穿过两个世界,但从随身旁白的尿性来看,就算是再穿,不穿回大宁,也只能是穿到自己写过的其他小说世界之中。 如此一来,那范围就变得很小了。 “仔细分析我那些龙套的身份,虽然都很倒霉,但也有些地位很高的,从周围这群人所言之话来看,我这身份该是一国太子啊!那这范围就缩小太多了,只有两个可选了,不过这两个选择,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的眼前还是模糊,但隐隐有了点光芒和人影轮廓,只是这心却是忍不住下沉。 因为在李怀太监的那些书里,同名同姓的龙套,一般起步都不错,但依旧还是接连被打脸,因为这起步的地位,主要是用来给主角起步踏脚用的。 “李怀这个名字,作为太子的时候,主要有两个角色,一本就是那本模仿战国的扑街小说中,为燕太子,活了五章,另外一个,就是以南北朝中后期为原型的楚太子,活了一卷!” 他盘算起来。 总的来说,这两个角色,似乎出身都不错,只是从长寿的角度来看,无疑是第二个更为理想,因为第一个活的时间太短了。 但李怀不是一个一般人,他作为作者,是很清楚笔下人物,尤其是以自己名字命名的龙套的命运的。 “燕太子李怀,是因为权力斗争,加上抢主角的女人,打压主角,处处挑衅,短短五章,四章都在作死,这才迅速领了盒饭,但只要控制得当,只要不是穿越的时候,就已经作死完毕,还是有很大的补救措施的,因为燕国尚在!事实上,在《诸子百家之战国七雄我为王中王》这本书中,主角因为打了我的……不对,是打了原文李怀的脸,更还得李怀身亡,最后被燕国通缉,很是狼狈了一阵子,最后逃亡南方猥琐发育,过了二十多年才灭了燕国……” 想着想着,李怀不由感慨起来,这一个国家的兴亡,还真是让人唏嘘啊…… 这般想着,他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入目的是富丽堂皇的宫室,面前站着一个四十多、最多五十的男子,一副未老先衰的面庞,满含怒气的看着自己。 这人穿着龙袍,神色威严,虽说只是瞧了一眼,还不甚真切,但李怀已是感觉到了一股压力,那是久居高位所蕴养出来的。 边上,则是一众老人,个个都是大臣打扮。 李怀摸了摸脑袋,些许记忆碎片开始渗透过来,顿时,他的表情凝重起来。 “陛下,”这时候,众老人之中,个头最高的那个上前两步,拱拱手道,“太子此番是有些胡闹了,但臣觉得,此事那位国子监的左寺也是有些责任的,不如先把事情给搞清楚再说。” 说着说着,这老人压低声音,道:“如今北朝的两个使者也都在,真要是闹大了,让他们看到了,消息传回去,指不定要另起波澜,不利于和谈之事!如今北方两分,正是咱们抽身出来,坐山观虎斗,最后渔翁得利的机会,当全神贯注于此!” 这话说出,那身穿龙袍的男子眉头一皱,露出了沉思之色,最后狠狠的瞪了李怀一眼,道:“司徒所言有理,我大楚正值关键时刻,不可不察,不过这逆子此番行事,着实是无法无天了,也不能这么轻易略过,朕……” 他迟疑着,明显是在权衡思索。 李怀听到这里,这心不由提起了起来,他当然不是担忧受到什么惩罚——就算是以李怀这样专业的穿越者,但前一刻还在大周乱世领军突袭,后一秒直接来到宫殿之中,贵为太子,代入感还是有些欠缺的,简单来说,就是入不了戏! 但一码事归一码事,李怀却从这些人的对话中,以及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基本上让他确认了当下所处之地,以及自己是来到了哪本书。 “《逆天造反之南北归一统》!是这本书,唉,这情况还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他在心里哀叹着,已经知道了,自己现在是大楚太子李怀,未来还会成为大楚后主。 简单来说,末代皇帝。 “两个为太子的配角李怀,一个是战国模板的燕太子,自己的命短,但是国家还存在了很久,努力努力,摆脱了毙命危机,未来继承国君之位,好好操作,就算不气吞山河,至少能苟活个几十年,之后才会被那位主角一统,但南朝楚国太子、楚后主李怀,虽然潇洒了几十章,但中间可谓荒淫无度、昏庸无能、忠良全部诛杀、奸佞信任有加,最后身死国灭,那叫一个惨啊!” 这般想着,李怀越发哀叹起来,随后看了一眼面前那位便宜皇帝老子,眼睛里满是怜悯。 “这位老皇帝,还有五年好活啊,五年后,我登基为帝。” 他这边正在想着,那边忽然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北朝使者过来觐见。 于是,皇帝看了李怀一眼,开口道:“先把这逆子带下去,让他去东宫反省,待朕处理了眼前事,再将他定夺!” 话音落下,李怀立刻就被人给架了起来。 他本就因为刚刚穿越过来,脑子还有些晕,加上他现在感到身子一震虚弱,眼睛虽然能看清楚东西,可脸上依旧是黏糊糊的,因此即使被人扶起来,还是两腿一软,差点趴倒在地上。 那龙袍男子见状,脸上更是露出了厌恶之色,一甩袖子,道:“若你今后还是这般模样,那朕这皇位,就是传给侄子,也不会给你!” 此言一出,先前那位出面的司徒脸上一变,赶紧拱手,也不说话。 其他群臣只是神色各异。 李怀倒是一个激灵,心头一阵颤动。 原因无他,乃是他终于想到,眼前这一幕,到底是个什么情节了。 “敢情是那埋下了隐患的父子冲突局啊!”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为什么不接? 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李怀——这个是原来的那个李怀——这位楚国太子,看上了一位美女,平日里眉来眼去也就罢了,今日让他瞅见了机会,在几个狗腿子的帮助下,直接就过去调戏了。 只不过有个问题,就是这位美人儿,按着礼制,乃是他父亲——大楚皇帝的女人,因事不秘,暴露出去,这才有了那宫室中的一幕。 “在南北之书中,在北边的大赵,也就是我行文中经常提到的北赵一分为二,成为一个东赵,一个西赵的同时,这那边的大楚国,也就是行文中经常用的南楚也闹了风波,闹得那便宜皇帝老子和原本的李怀发生了冲突,比如我穿越的时候,那个时间节点,其实就是原主楚太子李怀被他老子拿着什么硬物砸在脑门上,给砸懵逼了,当时那是一脸血啊……” 李怀坐在军营中,表情一本正经,思索着有关南北朝世界的情况,他并没有在南北朝的世界久留,主要原因是当下那边的世界还算不上重点,不能投入太多精力不说,这大周乱世正在关键时刻,不能真的放任不管,毕竟自己在抽取唯一卡片的时候,可还在那獠人的营帐之中! 再者说来,这大周的情况正在如火如荼的展开,自己着实割舍不下。 “虽说南北朝那边,只要再熬个几年,整个大楚就直接送到手上,虽说我那便宜老子是个坑货,将江北和蜀地的土地尽数都给丢了,整个南朝的疆域已经是大幅缩水了,但那也是好几州的土地,里面不光包括了这南方的荆南,甚至来荆州也在其中,更不要说江左诸州,乃至南方直达交州了!这么大片的土地,早晚都是我的,不过我却更喜欢自己慢慢打拼!” 他的脸上露出坚定之色。 “还是在这边继承了龙骧军,然后慢慢打拼,这样才朴实无华……” “少来了,你分明是知道那边情况混乱,南方风气不正,兵家不修,而北方越发强横,没有治理一整个国家的才能,所以逃避过来的!+1槽点!” “旁白君,你这次怎么舍得说这么多话了?”面对老底被揭,李怀面色不变,神色如常,“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你不觉得,我在荆南这边好好发展,逐渐蜀地地形和诸多部族特性,有利于在南楚南边更好的掌控局势吗?毕竟这两本书,都是以古代天朝作为原型,地理和民俗趋于一致……” 面对李怀理直气壮的解释,系统旁边沉默以对。 “切!又装死!” 李怀嘀咕了一句,然后站起身来。 在方才他经历了不少,先是第三次穿越,然后是一脑门血,然后稀里糊涂的被皇帝老儿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还没缓过来呢,就被拉到了东宫,因为失血过多,一群太医、御医就围着他来了一回就地会诊。 在这之后,作为一个刚刚犯了错误的太子,尤其又是皇帝的独子,他虽然被关了禁闭,但依旧还是锦衣玉食的供养着,着实是枯燥无趣,因此几日之后,李怀就不耐烦了,他索性眼睛一闭,穿越回来。 而大周这边,他还是刚才打开手机的情况。 所以在伸完懒腰之后,李怀忽然觉得腰间有异,低头一看,却见明镜先生给自己的那块玉佩上,裂痕又扩大了几分。 “这是怎么了?莫非玉佩年代久远,大限将至?这玩意儿还能有保质期?” 不过,李怀这会可没有心情仔细研究,那手机上光芒一闪,就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他也不停顿,赶紧又看了过去。 这次手机里面呈现出来的,可就不是什么广告和金光了,而是一个让他感到熟悉的操作界面,里面是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图标。 “这个主题我以前用过,动画效果不错的说。”李怀这般说着,熟练的打开了一个绿色图标,看着其中的对话框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他长舒一口气。 “这个玩意到底是怎么充电的?” 他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满格电量和信号,感到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玄幻了。 “这书不该这么玄幻啊,虽说太监的有点早,但……” 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嘟嘟”声,李怀眉头一皱,看着好友列表中,那个突然蹦出来的红色标志,里面标注着阿拉伯数字一。 “简直岂有此理,难道还有其他手机穿过来了?还能在这边文字聊天?”李怀蓦地就感到一股怒意上涌,想到自己穿越以来各种折腾,结果这书的主角居然还有手机玩,有天聊,指不定还和什么古代才女交换了什么号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阴险家,到底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事” 一念至此,他眯起眼睛,脑子里迅速就总结出来了一套方案出来。 首先,那朱守固然是守口如瓶,什么都不愿意说,但他既然被派过来,还搞即时通讯…… 李怀心里又忍不住怒意上涌,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怒火。 “太无耻了!居然作弊!向我这样的,领兵打仗也只能靠着传讯兵传令,往往有着巨大的延迟,结果他们决然可以实时通讯,这要是打起仗来,他们也太占便宜了!这样的人,就没有一点羞愧之心吗?” “……,从你的表现来看,我觉得他没有,+1槽点。” 好不容易,愤愤不平的李怀才将心思收敛,继而便要低头看着那个用柴犬做头像的对话者,就要点开图标,看看那边发来了什么消息。 “我先埋伏他一下,看看这朱守前面的聊天风格,然后模仿他的语气,和对面周旋起来,几个回溯下来,必有收获!实在不行……” 他正盘算着,冷不防的那手机发出了清脆的铃声! 李怀顿时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却见对方居然发起了视频通话请求! “怎么能行!” 李怀当机立断,直接挂断,因为他很清楚,这视频对话,可是一对就露馅,别说对话了,就算是语音,都十分危险! 一念至此,李怀悚然一惊,他忽然想到,若是那朱守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古人,万一根本不习惯用九宫格打字,反而像是穿越之前,那些年龄比较大的老叔、老姨一般,都是语音沟通,那自己想要模仿伪装,这难度可是太大了! 一念至此,他顾不上被挂断的那位,立刻点开对话框,疯狂滑动手指,往要往上面看看对话记录,并且在心里祈祷,对方千万别是个断舍离专业户,每次对话完都要删除,那可就看不到聊天记录了…… 好在,他的祈祷似乎有点作用,滑动之后,一行一行的对话映入眼帘。 不,相比较于对话,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沙雕表情包,而且发出表情的,还都是朱守这位封建主义古人! 只是扫了一眼,李怀的表情就古怪起来。 然后他就打算仔细看看,这之前朱守都和对方说了些什么。 只不过,不等他检索,对面就发了一个“???”过来,继而又有一句话来—— “为什么不接视频?” 第五百六十五章 即时通讯 “为什么不接?怎么着?我好必须要秒回啊!态度差评!” 李怀冷笑一声,已经在心中勾勒出了一个恶劣形象,在他心里,对面那人无疑是一个反面角色。 不过,面对对方的询问,李怀到底也不能不回应,于是在快速浏览了一下朱守前面的回复之后,李怀立刻用手指熟练的在屏幕上敲打起来。 这种敲打,还有些生涩。 “到底是有几年没有摸手机了,这手艺都有些生疏了。” 刹那间,李怀心头唏嘘,生出一点荒凉感。 “当初那些诅咒的读者们,你们的愿念害得我背井离乡,流落在这生产力水平落后的古代世界,孤苦无依,孤立无援,孤单无助,孤狼……” 他这心里不免升起怨念,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天下第一委屈之人。 而手机上,“这边有事,等会再说”这八个字,也是如愿的发送了出去。 信息飞快的,用李怀所不知道的方式——在李怀想来,这里可没有三大运营商,也没有什么卫星通讯的,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里面的玄幻原理是什么?对这一切,他一无所知。 “总之,这肯定是对面作弊!真不要脸!为了作弊,连基本……基本的物理法则都不要了!” ———————— 另一端,在一座通透明亮的庄园之中,正有一名青年斜躺在长椅上,一只手拿着一卷书,一只手捏着一个手机。 他衣着随意,胸襟张开,露出了白皙的胸口,两边有年轻侍女正在为他扇风。 青年面容英俊,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正盯着手机,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笑了笑,将手机放下。 “兴许是正急着处理什么事吧,”青年低语了一句,对着身旁的侍女道,“去给我将三位先生叫来,我有话要和他们说。” 那侍女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蒲扇,转身快步离去。 青年男子躺在靠椅上眯起眼睛,一副惬意神色,丝毫不为方才的消息而担忧。 等过了好一会,院外传来了脚步声,紧跟着就有仆役从外面走进来通报,说是三位先生来了。 青年闻言,睁开眼睛,笑道:“让人进来吧。”随后他挥挥手,旁边扇风侍女停下动作,弯腰为青年摆好木屐。 青年赤着脚,擦在木屐上,伸手在半蹲的侍女头上一抹,笑道:“你且下去,接下来要与几位先生商讨军国大事,你还是不便再长点。” 侍女赶紧称是,然后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崇拜与恋恋不舍。 青年却是神色如常,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目光一转,就朝着院门看了过去。 迎面,有三位年龄不小的老者走了进来,看着都是五六十岁,但精气神都不错。 三老来到青年跟前,纷纷拱手问候。 其中,个头最高的老者道:“朱公,这时叫老朽等人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华老,您料事如神,确实是有事请教。”被称为主公的青年点点头,挥了挥手,就让站在左右的仆役,将三张椅子搬了过来。 “朱公,你这可是谦虚了,我们有什么还能让你请教的?”三人中最胖的老者笑了起来,“说是我们三个过来听你教诲,那还差不多。” 青年又笑了起来,他道:“全老,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三位见多识广,人生经验丰富,有的是我能学的东西,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又怎么会没有能教给我的呢?” “我等也就是活得久了,见得多了,但论见识,其实是不如朱公你的。”三位老者中的最后一位开口了,他在三人之中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但头发却有大半还是黑的。 “童老啊,今日过来,就是要借助几位的见识。”青年也不啰嗦,指了指刚刚被摆放好的椅子,就让三老坐下,随后说道:“三位不妨猜一猜,在下今日,到底是有何事要说?” “主公又要考较我等了。”华老微微一笑,然后抬起枯瘦的手,伸出手指算了起来,“如今您布局天下,无论是南北,又或者是东西,哪怕是远在西域,都有商队联系,但都在徐徐图之,唯有一处,是最近落子,最近正在谋划,今日将我等叫来,必然是为此事。” “什么都瞒不住三位,”青年干脆承认,“如今南方局面看着平静,其实隐患颇多,我等要在岭南一地做商贸,那这南下的道路就必须要打通,荆南是关键之处,只不过那位龙骧将军不是易与之辈,更不好掌控,我之前派人和他接触,谈到合作事宜,其人态度虽然开放,但张口就要五成利益,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他嘴里说的是欺人太甚,但话语中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 那全老则道:“您若是直接亮明了身份,文景断不至于这般贪心,无非是他觉得您派出的那位代理人没有什么强硬背景,才会拿捏。” “现阶段,我还不能公开打出名号,这对整个计划不利,当下我还是要以贤者之名,为各方出谋划策,当然,这谋划的方法不会那么直白,无非是靠着诸多著作来维持名望……” 童老忍不住夸赞道:“这也就是朱公您这肚子里有着诸多法子,换了个人,这一辈子能有一部传世著作,已是弥足珍贵,但在朱公手中,不过几日光景,就能有一本诞生。” 其他两位老人也是点头同意。 “几位就不用恭维我了,我这不过是取巧,正好肚子里有货罢了,算不得本事,真要是让我按着自己所写的行事,怕也是做不到的。”那青年摇摇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眼下这荆南的事,就快有结果了,等荆南安稳下来,咱们的商路打通,这接下来就该考虑进一步联合几路诸侯了,对了,几日前的异动,可有结果了?”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位全老的身上。 全老迟疑了一下,点头道:“结果到是有了,只是不知真假。” “且说来听听。” 全老就道:“说是几大家族,都得了祖宗传话,让他们留意前朝李氏,若有机会可以结交。” 第五百六十六章 此子,高深莫测! “前朝李氏?”朱姓青年露出了好奇与感兴趣的神色,“这可就奇了,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居然有人想要注意他们?我记得,这北方就有一位是宗室后裔吧,而且也算是一方诸侯了。” “那是李罡,说是宗室,其实已经是旁支末梢了,哪里有什么跟脚,”华老撇了撇嘴,很是有些不屑,“不过是靠着一个宗室的名头来招揽人手罢了,真正有跟脚、有地位的士族之人,如何会去投奔他?” 童老则笑道:“这李罡还是不错的,虽然起于微末,但靠着一个宗室名头,也算是走出了一片天地,还是值得肯定的,倒是出了个李罡之外,还有个叫李泗的,也有些名头,但不过就是一个盗匪,那李罡其父乃是小吏,其祖为官员,祖上皆从官府,因此能有记载卷宗,足以证明宗室身份,而那李泗则是自己宣称,到底有几分真实,可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朱姓青年点点头,沉思片刻,道:“不过,既然几家皆有动静,要联络这前朝之人,咱们又知晓这两位,还是要派人去了解一下情况的,除此之外,那些游离于外的李氏族人,也可以试着寻找、接触。” 华老诧异道:“朱公,这事连您都看重?” 朱姓青年笑道:“总要了解一下的,不然真有个什么隐秘,只有我等不知道,就要落入被动!” 华老点点头,沉思之后,道:“李氏被武氏打压了多年,早就凋零,即便现在去搜寻,也不见得能找到几个,而且他们之中的很多,早就都隐姓埋名了……” “这个无须担心,我还是能提供一些线索的,”朱姓青年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虽然情报不甚准确,但总好过海底摸针。” 三老也不意外,似乎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位青年,无论拿出何等消息,拥有何等手段,都是理所应当的,无需为此惊讶。 童老这时候说道:“现在只需要搞清楚,这群人要寻找李氏后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即可。” 朱姓青年也被提醒,于是顺势对那全老问道:“方才说,这些世家是得了祖宗传话?可是这些世家大族的长老们,都已经有了共识?” 这么一问,全老的表情却古怪起来,他迟疑了一下,才道:“这个事,据说是多数人,都是在梦中得知,说是祖宗托梦,但最初很多人都不以为意,结果去祠堂祭拜时,得知族中多人皆有这般遭遇,这才郑重起来,在这之后,又传出其他几家也有类似情况,都在搜寻那李氏后人!” “原来如此!” 等全老一番话说完,朱姓青年尚未如何,那华老却是忽然露出了恍然之色。 “怎的了?” 童老问出了其他人的疑惑。 华老就道:“我道昨日为何那司马氏的人,突然那般急切的过来,然后这邺城内外鸡飞狗跳的,想必一方面是来出使,一方面,也是想要搞清楚,这里是不是有那李氏后裔!” 其他人一听,也都是眼中一亮。 朱姓青年若有所思,然后说道:“本来要找李氏后裔,该是武家的人最迫切,而且不管这里面隐藏着什么情况,武家只要派出人手,必然是想要斩尽杀绝,断然不会有什么轻巧局面,之所以会有当下情况,还是武家失势了。” 华老点头,深以为然:“是的,若非如此,那李罡如何崛起?那李泗又怎么敢扯这个旗帜?” 童老则道:“正是,正是,如此说来,那余下的李家子弟,说不定会逐渐显露身影,如此一来,或许能被咱们看出点什么。” 朱姓青年清了清嗓子,道:“既然如此,接下来的情况也就分明了,一方面寻找李氏族人,一方面,继续打通周围的商路,除此之外……” 他正在说着,冷不丁的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周围的三老见状,倒也是见怪不怪了,不够都谨慎的后撤了一部,看向那黑乎乎的手机,眼睛里充斥着敬畏。 那东西的诡异和玄奇,他们也都是见识过的,自是知道其中玄妙。 而且,这等奇妙之物,在朱姓青年手中,却依旧是举重若轻,往日里他看过上面的东西,往往都是神色如常。 可今天,情况有了变化,那青年看过手机后,居然是表情一变,眉头紧锁。 “这……” 三老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华老直接询问出声:“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朱姓青年闻言抬头,失笑道:“是朱守给我传来的信,说他那边遇到了一个厉害人物,名为皇甫怀,乃是少有的少年英雄、十几年难得一遇,用兵神出鬼没,领着区区几百人马,一夜转战,连破几家獠人营地,如今已经击破了轮举部,朱守见势不妙,已经战略性的撤退了。”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对面三个老头愣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华老才眉头紧锁,问道:“朱守跑了?” 青年点点头。 童老则问道:“几个獠人部被破了?” “朱守是这么说的。” 全老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个时间,该是之前的那个消息,是几个公子哥领兵过去吧。” 朱姓青年哈哈一笑,点头道:“正是如此,我就是看准了这个机会,传讯给朱守,想让他一鼓作气,擒拿三人,逼迫着几个獠人部族抉择,然后趁虚而入,这一招,看着是在荆南之外兴刀兵,实际上却是个幌子,要让那荆南内部的人行动,篡夺大权,但如今看来,那龙骧将军也落子了,要和我隔空对局!” 三老大惊失色,那童老更是忍不住道:“莫非是文景已经猜到您的身份,知道了您的谋划?” “我之谋划,他如何能知晓?他不知道是我,但肯定看出,有人在背后谋划!”青年满脸自信,“但我不惧他!正要比较一下,谁的棋艺更高!” 说着说着,他看着面前三老,胸有成竹:“如今,文景有意要拉拢王氏,又担心其氏做大,所以刻意放出风声,说是要选个继承人,但他正值壮年,哪里是急流勇退的时候?无非是借着之前那次风波顺势而为,但他也担心弄巧成拙,所以又来了个族中的子侄过来平衡,安抚人心,至于那个叫做皇甫怀的弟子,应该也有能耐,但终究没有背景根基,是拿来做王氏和文氏之间的润滑剂的。” 全老问道:“那这次领兵破獠的……” “我估摸着,是王氏子!”朱正刚说完,手机有震动了,拿起来一看,他表情凝固,就见上面写着—— “破獠者,当是那皇甫家子,此子高深莫测啊,不可轻视啊!还望主公示下,如何应对?” 这一行字发完,配合着一个思索的图片表情之后,又是一段话传来—— “依属下愚见,这等人杰,其实不可力敌,或该招揽一二,主公以为如何?” 我是这样的作者 第五百六十七章 先逃了,等会聊 “评价这么高?” 朱正露出了意外之色,但很快恢复过来,微微一笑,似乎那南边的一切不利,都没有影响到他。 这一点,自是被那三位老人注意到了,他们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最后那华老更是忍不住道:“若是那朱守所说为真,那岂不是说,咱们在南边的布局,已然有了巨大缺口?” 朱正笑道:“与人对弈,本来就是有得有失,哪里有一直常胜不败的?最重要的是不能伤及根本,更不能气急败坏,因为总有翻盘的时候,这也是我在每一处落子,都会提前做好诸多准备,要留好后手和其他路径,这样一来,即便有所损伤,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并且能迅速卷土重来!” 三老点了点头,而全老则问:“那为今之计,该当如何?” 朱正不假思索的道:“既然朱守逃脱出来,总要有一点准备的,正好让他去居中联系,我虽然小看了那个皇甫怀,不过总体局势还是不变的,不会因为几个大族被攻破,就真的止步不前,因为无论是这獠人部族,还是这一场交战,都只是工具,只要能达成目的,我并不在意具体的途径。” 三老称赞道:“不亏是朱公,果然是沉得住气!” “我这说白了,也不过是在一时挫折后,给自己找点台阶下,关键还是看后面的发展。”朱正笑容不变,拿起手机,“我先给那朱守交代一番,也好让他知道接下来如何行动。” 说着说着,他注意到那全老欲言又止,便笑道:“全老,您心思缜密,能察旁人所不见,若有什么想法,直说就是。” 全老这才道:“方才听朱公之言,那荆南局势可以说是急转直下,就连他自己都是身陷险境了,这……这如何能保证,他安然无恙?万一被人擒拿,又或者被人胁迫,那岂不是反而要中了对方之计?” 朱正动作不变,神色不见波澜,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闻言只是笑道:“这也是有可能的,但不能因噎废食,更何况,若是不与之交涉,如何能知道其人到底是自由身,还是被人胁迫?只不过,我给他的东西,一般人是难以操作如常的,必须要有人指点,而在这个过程中,朱守有很多机会,可以给我暗示,让我知晓,更何况……” 他看了眼前几人,反问了一句:“若是换成几位长者,发现有人在背地里串联獠人,然后又将这个人给抓住了,是否会注意到,这人手上的此物?”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机。 三老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华老就道:“此物看着便稀罕,兴许被人当做琉璃物件,给收藏起来,但断然不会想到其中另有乾坤,能千里传音!” “不错。”其他二老也点点头,满脸唏嘘,一副过去还有故事的样子。 朱正就道:“正是这个道理,所以你们何必担忧呢?”话落,他手指在屏幕上敲击,输入文字,传去对面。 —————— “让我见机行事,重点关注一下王旱和皇甫怀?” 李怀眉头一皱。 “为什么把我的名字放在后面,怎么看我都比王旱要强得多啊,难道是因为我刚才有所保留,没有完全如实介绍自己的战绩和能力,因为低调行事,让对面那人产生了误判?” 尽管李怀心里清楚,那王旱因为背景出身,自然被人重视,不过现在那位公子哥,恐怕也没有时间再展现优越感了。 一念至此,李怀手指在屏幕上敲动,发了一句“又有追兵过来了,先逃了,过会再聊”,就停下了动作,然后他走出营帐,看了一眼周围的雾气,就想起来自己之前的一些打算,于是也不停顿,直接就找了人过来,询问俘虏所在位置。 等得知了朱守所在之处,他更不停留,径直过去。 朱守因为一副名士做派,便是那寻常的兵卒也不敢如何辱他,所以尽管身为俘虏,这待遇并不见得多差,只是碍于此处乃是獠人营地,环境本身就不怎么样,因此只能是被安排在一个较为干净的营帐之中。 所以当李怀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位朱守先生,正在和两个看守他的兵卒,讲解道理的画面。 “行了,要下雨了,你们先去收衣服吧。”李怀习惯性的一说,等两个兵卒露出疑惑目光,他才详解道:“去营帐外面守卫。” 那兵卒毫不犹豫的就离去了。 “这两个兵卒并不称职,又或者说,校尉您应该真正培养一批亲卫、亲信,只有这样,在战场上你才是安全的。”朱守看着李怀,丝毫也不担忧,反倒是神色如常,与李怀侃侃而谈。 李怀本来就是要来到对方身边,因为距离越近,抽取技能概念的时间花费的越少,若不是怕其他人误会,他现在都要扯着对方的手握住,因为直接的肢体接触,这吸纳的速度会更快,只是这样说不定会传出奇怪传闻,李怀所不取也。 正因如此,他也乐得听朱守在这里闲扯,于是就问了一句,此话何解。 朱守立刻就来劲了,显然是打算依次为突破口,于是又说了起来,那中心之意,无非是说战场上刀剑无眼,需要忠心耿耿的亲卫挡枪不说,而类似眼前这种情况,哪怕是主将下达命令,那兵卒也不该轻易离去,因为主将在这里会有危险。 当然,这整个对话的过程,其实七绕八绕,那朱守可谓是将名士做派做了个齐全,期间更是旁敲侧击,想要引起李怀诸多提问,却都被李怀嗯嗯啊啊的敷衍了过去。 “先生果然是高见,有空再来听你说话。” 过了好一会,李怀忽然站起身来,冲着一脸茫然的朱守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校尉,你……”朱守淡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整个人有些凌乱。 你这是闹哪样啊!消遣我??? 不过,李怀自是不会关心朱守的心情,因为他正在品味着刚刚获得的两个技能概念—— “奇门遁甲(残废版):掌握了一部分奇门遁甲,但十分浅薄,可以说是九牛一毛,最多是利用周围的地利和风水,布置一些简易的阵图,不过这对于那些寻常兵马而言,已是十分难以对付了。” “显然,我不是那些寻常的兵马。”李怀给了自己一个评价,微微点头,注意力又集中到了第二个技能概念上—— “装腔作势,即使是在不利的环境,也能表现出足够的气度,正是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 李怀沉默以对,然后将之抛之脑后,他抬头看了一眼夜色,知道时间不多,便不再纠结,领着几个人冲到了雾气之中。 几息之后,他拿着几块石头走了出来,而身后的雾气,则在众人的注视中迅速消散,顿时,从两位副将以降,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敬重起来。 “诸位,时间不多了,安排好你们的俘虏,咱们要快马加鞭,前往最后那个部族的驻地了……” “遵令!” 一夜未睡,众人依旧气势如虹。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山林中,以耿林为首的兵马,正在急速奔驰而来! 我是这样的作者 第五百六十八章 口风变了 耿林所率领的前进的兵卒,显然十分适应密林环境,分工明确,先是有几个拿着砍刀在前面开路,后面是一群人迅速而灵巧的整理着沿途突出的、参差不齐的树枝。 有了前面这些人的开路,后面赶路的人自然是顺畅许多,甚至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所以行进的速度十分可观。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人觉得不满。 “不能一点吗”行走在耿林身边的文挺有些不耐烦的问了起来,“这么慢的移动,等赶过去,可能那边的情况又有了变化。” 耿林脚下不停,但脸上露出了不耐之色,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文校尉,咱们当下这速度已经不满了,正常的情况下,我等是不能领着这么多兵马前行的,因为很有可能受到伏击,但现在因为皇甫校尉的安排,可以说是畅通无阻,所以行进速度也非过往可比,你可不能拿着在平原之中的行进速度,和这里对比!” 文挺眉头一皱,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迈开脚步快速跟上。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他经年累月打熬出来的体魄了,即使是在崎岖的林中道路上,依旧是健步如飞,并且丝毫也没有因为长途跋涉而有疲惫减缓,与旁边经过特殊训练的兵卒一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相比之下,两人后面的王旱,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若不是走在这王旱身旁的副将,时不时的身手帮扶,恐怕王旱之前就已经被绊倒在地上了。 显然,这位世家子弟也是练习过武艺的,身子骨的底子还在,但明显是最近几年疏于习练,又或者本身就没有将之看重,所以此刻前行就显得有些艰难了。 可即便如此艰难,王旱依旧是咬牙忍住,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就想要看看,到底那第四个獠人的营地,是不是也如之前三个一样,会被快速攻破。 同样的念头,也萦绕在其他几人的心头 无论是耿林这位屯兵校尉,还是文挺、王旱这两个被安排过来与李怀竞争之人,以及那些辅佐他们的副将,这一夜都感受到了太多的震撼。 一次两次还好,可次数多了,现在他们几个人的心里,这念头就越发复杂起来,衍生至此,已然是心思各异。 但无论是什么心思,终究需要一个爆点,才能最终爆发出来。 现在,他们就在等待和寻找这个爆点 随着前面的道路不断贯通,终于,一团团的雾气浮现在众人面前。 已经得到了提示的耿林,立刻伸手示意众人停下脚步这个消息是李怀安排人传回去的,防止这群人跑过来坏事。 所以耿林等人知道,这片雾气并不简单,里面很是诡异。 “这就是把皇甫怀都难住了的雾气”文挺看着那四散的雾气,却是一阵跃跃欲试,似乎想要过去尝试一番。 倒是王旱颇为谨慎的说道:“这些雾气,还是应该郑重对待,不能不能太过掉以轻心啊!”他停下脚步,已然有些上气不接气了。 文挺听着,则用有些古怪的目光看着啊,道:“怎的你这会的话,可是有了不同。” 他这话里有话,但以其人的心思,哪里能藏得住里面的含义 莫说是他,耿林和其他副将也都明白文挺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之前,王旱还试图拉拢其他人,一起组建联盟,想要压制一下皇甫怀的气势,尤其是在王旱看来,皇甫怀贸然领军出击,肯定是要碰壁的,这就有损其威望,抵消其人在营寨中的树立的形象。 结果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利,闹到最后,李怀接连攻破獠人营地的消息一传过来,王旱可以说是彻底懵逼了。 不光是他懵逼,其他人也差不多,不管是看好皇甫怀的,还是质疑皇甫怀的,又或者是有心中立的,都被一连串的消息给打懵了,甚至一直到现在,在看到了几千人的俘虏,乖乖的被人捆住手,聚集在一起的情景,他们依旧不敢相信眼睛所看的一切,如坠梦中!x 正是因为这样,这群人才会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当然,在这期间,李怀也派人传递了不少命令和消息过来,名义上只是建议和召唤他们过去帮忙看管俘虏,但在诸多战绩的加持下,早已被耿林和诸多副将看做了命令一般,丝毫不敢迟疑和忤逆。 结果到了现在,连一直心有小算盘的王旱,面对李怀传递过来的消息和命令,都有些游移不定了,丝毫也不像之前那般还有心串联。 现在,面对文挺的话,王旱沉默了一会,最后说道:“大敌当前,本就应该大局为重,况且皇甫兄既已证明其能,那这次兵家事,理应以他为主,我等应该遵其号令而行。” 这么直白的说法,直接就让文挺愣在原地,毕竟在他原本的设想中,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回答。 正当文挺还待说什么的时候,迷雾中忽然传来脚步声。 顿时,耿林等人停下动作,一个命令传达下去,兵卒摆开了阵势,做出了防御阵型,然后严阵以待的盯着迷雾。 但很快,郑龙和几个兵卒的身影就从迷雾中显现出来,让如临大敌的众人很是意外。 “郑君,怎么是你”耿林当先迎上去,拱手说着,还不停的看着郑龙的身后,“皇甫校尉呢” “我家校尉领着兵马去最后那个獠人部族了,那伙人已经派人过来,说是服软投降,让校尉过去接手呢!”x “啊” 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众人意料,只是他们在惊讶过后,回想起李怀这一夜的战绩,却又觉得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倒是那文挺,看了看郑龙的身后,有些怀疑的问道:“不是说这片雾气很是古怪,能让人迷途吗,怎的郑龙你随意进出” 郑龙哈哈一笑,对众人道:“这阵图已被我家校尉勘破,如今掌握在手,如臂使指!哪里还会让我等迷途未来,怕是连屯兵营地那边,都要被校尉摆上一圈呢。” 说完,他话锋一转:“校尉料定几位要来,所以让我留下迎接,还有一件事要交代。”div 第五百六十九章 得想办法…… “不知道皇甫校尉有什么吩咐下来,但有吩咐,我等绝对会权力为之,以助校尉平獠大策能顺利完成” 其他人还在疑惑,但耿林已经第一个反应过来,并且表态支持。 而他这一表态,其他人也纷纷回过神来,几位副将也是一般模样的表露,而王旱则是低头不语,那文挺却是冷哼一声,却没有反驳。 郑龙看着这一幕,表面不动声色,可这心里也不免暗暗感慨,一夜之间,众人之间主从地位却已是一目了然,此次竞争其实已是分出了高下。 只不过,这个分出高下的速度,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恐怕消息传回去,连向来神机妙算、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龙骧公都不会相信。 一念至此,他也不再耽搁,直接将李怀吩咐的事交代出来“我家主将的意思,是先将这里的俘虏控制住,然后聚集起来,为下一步的管理做好准备。” 耿林思量了一下,问道“是否要和其他几个部族的俘虏一同管理” 那王旱的副将之一,严学礼则问道“皇甫校尉说要统一管理做准备,不知这后续是否还有其他打算” 作为文挺副将之一的郭波怀则道“莫非是要继续扫荡周边的小部族”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来,原本还有些凝重的气氛,居然也有些松动下来了。 那郑龙看到这里,又想起李怀另外的吩咐来,觉得正好在这时候提出来,于是笑道“几位不必着急,我家主将说了,今夜能这般顺利,一来是敌军疏忽大意,没有想到咱们会奇袭,是攻敌不备,另一方面,则是诸位鼎力相助,咱们各司其职,相互扶助,才有这般战绩,这些,我等也都会如实禀报上峰。” 此言一出,耿林和诸多副将都是眼中一亮,好些个人更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他们面对郑龙的态度,又有了明显的亲近和客气的味道。 郑龙自然是感觉到了,于是才顺着刚才的话题,解释道“按照校尉的意思,接下来他会推动几个獠人的部族联合起来” “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严学礼眉头一皱,“也许该进一步请示上峰才是。” “校尉已经给龙骧公写信说明情况,并且会进一步讲清楚接下来的步骤,”郑龙看着面前几人困惑的表情,进一步解释道,“诸位放心,写信告诉上峰是应该的,总不能咱们自行其是,但对于诸君,校尉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接下来的计划,都会和盘托出,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我不好说的太详细,但大致的计划,会告诉诸位的。” 众人听到这里,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几位副将又纷纷开口,说了几句客套话后,就都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势,等待郑龙的讲解。 郑龙也不啰嗦,但在这之前,他还是交代了一下轮举部的俘虏情况,让耿林安排人手过去接手,随后点名道“我家主将的意思,是这些人虽然不用刻意分开,但和其他部族的人,也不能完全安排在一起,否则,说不定反而要起冲突。” 郑献在旁点头同意“正是这个道理,蛮人、獠人之间看着是一族,其实彼此之间攻伐吞并是十分普遍的事,他们之间的仇恨并不见得有多少,这平时也就罢了,现在都被擒拿,人数众多,正是绝望之时,真要是强行安排在一起,可能要出乱子。” “是的,接下来,皇甫校尉要推动的联合,也并非是要促成一个统一的部族,”郑龙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古怪,“按着校尉的说法,是要改变这些部族的经济和社会结构,然后说了一些暂时咱们还领悟不了的话来,但我就是个传话的,详细的也解释不清楚,诸位只要明白,咱家主将还有谋划,不是真要促成獠人联盟就是。” 话落,他两手一摊,示意众人,自己已经说完了。 “校尉详细说了什么”耿林等人见郑龙的这幅模样,却越发好奇起来。 “什么结构化调整、转型升级、配套产业和社会分工之类的”郑龙摇头晃脑,一副头疼的模样,尤其是那副表情,显示出他在回忆的过程中,着实是耗费了不少的脑细胞。 只是这一连串的话从其人口中说出,却听得旁人一头雾水,只是他们早就被李怀的一夜战绩给镇住了,这时觉得这位皇甫校尉不管是做什么、说什么,肯定都处处皆有深意,需要参详推敲,于是这一个个的就开始冥思苦想,想要窥见背后真意。 毫无疑问,从郑龙的话中来看,那位皇甫校尉丝毫也不算放过对方,甚至在军争取得了胜利之后,还想更进一步 只是这里面的关键,到底在哪里 想不通听不懂搞不明白 最后,那文挺更是干脆的对王旱道“王兄,你学问高深,那皇甫兄的手段高深莫测,也是有学问的人,他的谋划,在场的,恐怕没有人能比你更懂了。” 王旱一愣,注意到众人看了过来,那一个一个的目光中,都带着期待和疑惑。 霎时间,他感觉到了,自己成为了人群的中心,众星捧月 这正是他先后几次召集众人齐聚,想要得到的感觉,却一直未能如愿,没想到久寻不得的追求,在这一刻,似乎实现了 顿时,王旱沉吟了一下,意识到自己不能随口敷衍,必须说出几分道理才行。 众多信息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过往所学汇聚在一起,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很显然,皇甫兄的心里,有一整套方略,所以在兵事上取得了完全胜利之后,他又打算在民事上、政事上发力,据我估计,他说要联合五部,可能是要用羁縻之法” 接下来,他洋洋洒洒几千字说出来,越说越顺畅,众人则是缓缓点头。 李怀自是不知道这些,也不知道自己让郑龙带过去、安抚人心的话,居然开始被人研究起来了。 眼下,他自己看着面前微微躬身的五位族长,陷入了沉思。 “胜得太快了,这次读档回溯的全部目标都实现了,那接下来我该干啥啊还真要促成他们联盟那我只是为了发动他们的主观能动性,好快点完事的说辞啊,所谓的后续计划,完全是按着穿越前玩游戏的战报扯淡的,刚才说的时候,连我自己都信了,觉得后续还有后手,现在冷静下来一想,完全就是自讨没趣啊得想个办法收场才行”div 第五百七十章 什么叫机智啊! 心中的烦恼,丝毫也没有影响到李怀的形象,他依旧淡然而笑,看着面前的五位族长,显露出高深莫测的味道。 这时,系统旁白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不愧是刚刚得到了一个新的技能概念,和你的本性相得益彰。” 李怀的笑容,登时就凝固在了脸上,不过他到底是有着高深本领的人物,再加上补充了一个相性颇近的技能概念,所以笑容的凝固时间很短,很快就恢复原样。 只不过,这短短的表情变化,到底是留了痕迹,对面的五位族长中,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变化。 为了不破坏自己的形象,从而令接下里的计划变得难以施行…… “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真把自己都给忽悠了?”——谋系统旁白这样问道。 李怀这一次没有任何表情凝固,脸上的表情直接过渡到了一种审视和考较的格局。 这一招难度极大,一般人做得到吗? 李怀在心中总结着,嘴里则道:“几位也算是团聚了,你们是獠人和五溪蛮诸部中的佼佼者,甚至一度想要联合起来,共渡难关,我也知道各部族的难处,不过到底是不真切,你们可以先说一说,让我详细了解,才好方便给予政策。” 对面的五位族长对视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迫切,甚至隐隐还有敌意,不过最后还是那武纹向出来道:“好叫天将得知,我等部族确实是生活凄苦,因这山林之中多有贫瘠,因此便是每年都有许多族人饿死,最后不得不外出寻食,以此来纾解……” “照你们这么说,外出劫掠还是不得已而为之了?”李怀嘿嘿冷笑,语气直接,“那我到是要问问了,这山林之中土地肥沃,有诸多果物,更有飞禽走兽,你们何不耕种?便是不便耕种,那山林野味抓起来,亦能与我等周人互易,赚取钱粮,又为何要劫掠?” 众部族之长听得此言,又是相互对视,呐呐不语。 他们不愿意用野味互市,固然是有一些客观因素制约,但同样也因为其中有许多不确定因素,但不可否认的是,比起繁琐互相贸易,还是直接劫掠这钱财来的更快,而且还能劫掠人口,补充部族,可谓见效快,收益高。 不过,风险也高。 这里面的道理,不光是几位部族首领知道,李怀也很清楚。 于是,李怀索性不绕圈子,直接说开道:“我在来的时候,看过相关的文书卷宗,燕、唐、周三朝,乃至在这之前的南北朝时,都设了官职管理此地,从属于荆南或者荆州,尤其是最近几十年,那平越中郎将可是被你们冲撞过不少次,其中还有一位,竟是被杀了!” 此言一出,五位头领都不由低头,面露惊恐和担忧之色。 当下这情况,可不是过往他们被大周的官僚召集过来,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招抚之言,然后再简单赏赐,让他们安生一段时间,至于到底有没有用,就要看他们这些人的心情,和部族之内的权力变迁了。 可现在,那可是形势比人强,对面这位周人校尉,是直接拿着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然后和他们讲道理,这谁讲得国他们啊? 说到最后,他们也只能是低头认错,只是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甘心,又或者存着侥幸心理的。 于是等李怀一番教训过后,几位部族首领都操着腔调古怪的官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承认错误,然后看着李怀似乎是稍微喜怒了,那武纹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天将,您之前说过,是有意让我们联合起来的,不知……” 他自是知道,这种联合必然不是他们原本所想的那种,可架不住当初你老人家驱使我等用命的时候,是用的这个借口,总不能用完就变卦吧?这也太没有信誉了! 李怀立刻就瞪了这人一眼,本来就在头疼这个,这才一番斥责先声夺人,没想到这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再说了,这些獠人部族过去玩的,就是那归附之后,没事就复叛的把戏,那叫一个没有信誉,现在居然提醒自己要守信,简直是岂有此理,这不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吗?这个人道德上是有问题的! 但这些话不好直说,破坏形象,更何况李怀这心里确实是有一些想法的,只是还不完整,不成体系。 “还是缺乏经验啊,哪怕有穿越前的知识打底,但没人帮着落实,也不能因地制宜,搞不了特色,那就是空想主义,空中楼阁啊!” 他这心里,正在思量着。 “我这身边也没有个能够咨询的人啊,真是头疼,难怪那些个争霸天下的人,又或者穿越三国隋唐的,老是喜欢收集名人,恐怕不光是集邮松鼠党,还是需要一些专业的人才帮忙出谋划策的,只可惜我当下连个地方诸侯都不算,名声也不大,出身也不怎么样……其实出身来头很大,只不过是个乱党,要不然去请教一下老师?只是老师一知道,恐怕又要按着老方法……咦?” 忽然,李怀心头一动,心底闪过一道灵光。 “皇甫怀自然没有专业人才随时询问,可大宁定襄侯……额,我最近交权了,身边都是著书立说的学者,还真没有几个方便咨询的,而且也都不算心腹,口风不一定紧,万一一个不好,传出去了,还不知道那群文官要怎么黑我,说我有心在南方谋反?我坐在北方的关中,筹谋南方谋反?不要觉得脑残,政敌黑人,不需要脑子!只需要口号!” 想着想着,他想起了大宁那边不开心的事,神色凝重起来。 这却是看的五个头领心中一沉,尤其是武纹向,还以为是自己说了那些之后,惹怒了这位高深莫测的大周将军,一时之间,无人战战兢兢。 李怀可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们五个是什么心思,而是念头一转,想到了最近得到的穿越许可证。 “大宁一堆糟心事、脑残人,但南北朝世界就不一样了,我贵为太子,有不少老师辅佐教育,除了那些经史典籍,还少不了治国方略,甚至自己不想学,都要逼着了解,那大楚作为南朝,占据南方,原型就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南方少不了诸多部族,一样也要考虑类似问题,我何不过去请教?那不是直播治国,在线理政?学了之后,直接荆南实习,我这是要直上云霄啊!” 顿时,一个治国理政从入门到精通的计划,在李怀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他忍不住一拍手。 “就这么干!什么叫机智啊!这就是实力!” 第五百七十一章 我要做个好储君! 想到了明确的对策之后,李怀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这等于是随时随地有一个智囊团在身边给予咨询,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我在南楚贵为太子,这身份是实打实的,在记忆中,那老皇帝可是没有其他儿子的,只有几个侄子,地位稳固,否则也不会在折腾那么一场事情之后,只是被皇帝砸了一下……” 想到这里,李怀忽然心虚起来。 因为按着一般穿越理论而言,自己能够穿越过去,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南楚太子被一砚台给砸死了,一命呜呼之后,才给了他机会,那岂不是说明,那皇帝其实是下了死手? “这不科学,对了,这应该只是因为我这个作者乱入所造成的影响,因为按着原本的剧情,那南楚太子李怀还要作为小反派,给原作中的主角添乱的,但话说回来,我穿进去的时候,似乎主角还没开始发迹……” 这般想着,李怀的思路逐渐发散起来,不过很快思绪就被唤回,因为眼前几位异族首领还在等着他发号施令呢。 “你们先不要急,一夜奔波,也该劳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反思反思,每个人做一篇检讨过来,让我听听,也好让我知道,莫等这心里明不明白自己错在哪,该如何改正!去吧!” 话落,他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直接挥了挥手,语气颇为霸道,给人以不容反驳和辩驳的意思。 那五位首领这心里头固然还有其他的话没有说出来,可听到这里哪里还敢再多言,纷纷退后。 等人一走,李怀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天色,正是东方鱼肚白的时候,便有一股倦意涌上来。 李怀心中一动,将崔敏招来,询问了几句之后,就道:“诸兵卒忙碌了一夜,这会也算是安稳下来了,让他们先去休息休息。” 崔敏点点头,但还是提醒道:“当下虽然大获全胜,但若是周围有人埋伏,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李怀笑道:“这到底我自然知道,不过无妨,我心里有数,只管安排下去就是,当然,巡查的兵卒要安排好,做好换班。”他自是不会担心,真要是有什么突袭、隐患,只要一个回朔,问题也就都解决了。 “好的。”崔敏听李怀这么一说,立刻就放心下来,没有半点担忧了,等他吩咐下去之后,又接到了几个消息,回来给李怀禀报,“校尉,这边得了最新情报,消息已经传给龙骧公了,另外王校尉、文校尉,以及耿校尉他们也正率领着亲卫,正在快速赶过来。” “他们要过来啊。”李怀打了哈欠,指了指旁边的一定营帐,“等他们人来了,让他们稍微等一等,我这也忙碌劳累了一天,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得先去休息一会,等会他们要是来了,你让他们等一等再说。” 崔敏愣了一下,但旋即点了点头,觉得这虽然在礼数上稍有不妥,不过考虑到李怀一夜奔袭的战况,任谁都会明白,其中耗费到了多大的精力,现在局面已经彻底打开,敌人尽数都被歼灭,连背后黑手都给一并抓了,你说人家还不能松口气去休息? 任谁来了,都没有多少可指责的。 所以在李怀的指示下,崔敏迅速的安排下去,随后就看着李怀走进了那顶帐篷——他们当下在第五个部族的驻地,而这个部族乃是在知道李怀的消息,以及其他四部接连陷落之后,主动表示投降的。 和其他几个部族一样,这个部族一样也算不上富裕,表现在他们的营地处,就显得有些寒酸,真正立起来的帐篷都没有几顶,李怀现在走进去的这个,勉强算是里面最大的一个了。 而就在李怀进去之后没有多久,周围就有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紧随其后的,自然就是耿林等人的到来。 他们带来的人不多,每一个人都只是跟着几个亲兵,明显也是匆忙赶过来的,就连之前已经因为赶路而有些气喘吁吁的王旱,都顶着一头的汗水,疾步追赶着。 只不过,等他们过来之后,立刻就被告知了李怀已经去休息了。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是让人将李怀叫起来,然后去了情况。 但在听到了消息之后,耿林等人却是毫不迟疑的表示,自己等人就在这里等待李怀休息完毕,同时哪怕了人说过去巡查,接替那些本就十分疲惫的兵卒。 见状,郑龙忍不住笑道:“诸位突然之间,都这般知书达理了。” 耿林看了他一眼,直白说道:“这是分人的,面对皇甫校尉这等人物,我等又有什么好自持的?” ———————— “我可是要保持好自己的气度,再怎么说,都是一个太子啊。” 李怀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周围富丽堂皇的装饰,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回想着有关南楚太子的生平,不由头疼起来。 “我在书写的时候,其实没有着墨太多,只是设定了个荒唐太子、末代皇帝的身份,现在取而代之,才知道这样的太子,有多坑爹,好多生活细节非常不利于社交和询问啊,只是希望过去那位太子,对老师稍微客气一点。” 这般想着,他缓缓起身,摸了一把额头。 已经爆炸好了,但隐隐作痛。 这时,两边的侍女、内侍立刻便过来服侍,又是给他平复胸背,又是给他更衣,还有人在旁边不住的叮嘱着太医交代的话。 这些个声音,让李怀心中很是受用。 “这才是封建社会啊……” 但随即,他就惊醒起来,立刻在心中做了检讨。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被封建主义腐蚀了心灵?难道我忘了,这南楚国可不太平!北边的两个国家,国力都比南楚强大,再加上丢了蜀地,对了,这蜀地现在丢没丢?不管了,反正不管丢了没丢,南楚都不是北边两个国家的对手啊,我要是还沉迷于所谓太子生涯,最后还是要凉!必须要振作!要自强!要奋斗!” 这么一想,他整个人就都振奋起来,但随即想到,自己现在还不是皇帝,再加上是闭门思过期间,还不能做什么,只是这态度要摆好,风气要梳理方正! 要做个好储君,近贤臣,远小人! 再加上这次过来,本意就是要好好学习,了解治国理政的特点,最好从这边的太子老师身上学点技能概念。 “能给太子当老师的,哪怕只是南朝这个文弱偏安政权的,那也是天下佼佼者啊,必然能有大收获!” 这般一想,李怀立刻招招手,呼唤一个小内侍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路清晰了,李怀觉得这宫室之中的太监,一个一个都很是顺眼,看着十分可敬、可爱。 “……,你要点脸吧,+1槽点。” 李怀却不管旁白之言,只是对那眉清目秀的小内侍道:“你去将孤的老师叫来,孤有事要请教……” 那内侍本来是一脸兴奋的过来,很有干劲的询问主上有什么吩咐,结果一听这话,脸色陡然一变,神色颇为畏惧。 李怀一见,心知有异,暗道不妙,他原文没在南楚太子身上有太多着墨,对于这位太子的老师什么的,自是没有什么细节了解。 莫非是前身闯了什么祸? 果然,跟着就听那小内侍道:“主君,您……您前几日不才将萧老……老先生给驱赶出去吗?听说他还因此大病了一场!” 什么? 李怀心头一颤,立刻意识到不妙,只是不等他详细询问,外面就有脚步声传来,随后几个人快步走进来,其中一个白面无须、眼睛细长、一看就一脸反派味道的中年男子,满脸谄媚的走过来,直接就趴伏在地上。 “主子,您可算是精神了,奴婢这就放心了,这次您派我出去,没有来得及侍候身前,着实是让奴婢担忧、惭愧啊,现在见着您无恙,才算是松了口气。” “无妨,起来说话!”一见这人,李怀心里暗暗感到不妙,但一时想不清楚,这不妙之感就平息了许多,因为那人起来之后,又是好一番问候,可谓贴心,让人听着舒心,直接就让李怀生出了自己人、心腹的倾向。 而听着听着,他也知道了对面这人是谁。 这人名为魏振士,自然也是一太监,不过太监毕竟是后世称呼,此人这魏振士的职位,乃是太子内坊局的局令,算是自己这东宫的大总管,毫无疑问,是个心腹! 这等人物出去办事,那必然是自己最关注的事! 等这边,李怀看着对方的目光越来越柔和,想要问一句,自己之前吩咐对方去做什么了的时候,那中年男子已是近身过来,压低了声音,在李怀耳边道—— “主上,奴婢此番外出,幸不辱使命,那燕大将军的小女儿,已是让奴婢弄来了,这会就在外宅,等您一句话,奴婢必然给您送来宫中!” 什么!? 李怀听罢,心头惧震,那眼前一片发白,两腿一软,整个人直接就往后仰倒! 顿时,一群人惊呼起来,宫室内顿时一阵人仰马翻! 第五百七十二章 不得了!太子要看书了! 李怀这一倒下去,差不多是直接就休克了,被一众人手忙脚乱的扶起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搬到了床榻上,重新躺下,又是一番折腾,才算是缓过气来。 等平息之后,众内侍和宫女,自是长出了一口气,而李怀却是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屋顶,脑子里思绪万千。 他这心里,甚至还升起了荒谬之感,自己这边刚刚起来还没多久,转脸就又被送到床上了,但是一起一躺之间,已经有了一种将要大祸临头的预感,原因就在于自己那位贴身太监带来的消息—— 内坊局令魏振士,自小便跟在南楚太子李怀的身边,自小就照料李怀起居,乃是真正的近身心腹,所以凡事南楚太子急切之事,都是这位大伴出面处理。 但这次,他处理的这个事,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实乃未来南楚朝廷灭亡的根源之一! 只是思考了一会,他便突然感到头晕目眩,知道是乍闻噩耗,情绪激荡,直接反映在了身体上。 “这身子骨可真是够虚的,丝毫也不符合我的人设!” 李怀不由吐槽道,他很清楚,他本身是十分强大的强者,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冲击,归根结底,是受困于这边世界的身体的缘故。 先前,无论是大宁一统世界的定襄侯,还是大周乱世的前朝后裔,都因为家族渊源的关系,是打熬过身子,有武艺垫身为根基的。 尤其是大周乱世,跟着龙骧将军几年,有徐淄在旁边督促,李怀是自己一点一点苦练出来的,身子骨自然是硬朗。 而即便是大宁那边,定襄侯李怀最初有些胡闹,身子骨有几分被酒色掏空的迹象,可到底是有底子在的,等李怀这边一穿,重新拾起来,也很快恢复。 唯独是这第三个世界,南北朝世界,他作为南楚国的太子,却是个标准的酒囊饭袋,先不说李怀当初在原文里,给这个同名龙套的设定安排,就说他穿越顶替之后,从记忆碎片中所得,就能知晓这位,过去不仅是个酒囊饭袋,更是个好逸恶劳的主,更重要的是,这人行事完全没有节制! “这都叫什么事啊,也就是我是按着现实世界南北朝的情况进行的设定,导致这南朝几个朝代,一个比一个会折腾,这皇帝更是一个比一个更像是杀人狂,以至于让南朝大好局势,接连崩塌……” 和前面几本书不同,李怀自认为在这本《逆天造反》的南北朝小说中,还是颇有节操的,虽说写到一半就因为家中琐事,不得不忍痛割了,但最后还是把大纲给扔出去了…… “……,请你尊重事实,你丝毫没有痛苦,+1槽点。” 李怀躺在床上,没有理会旁白,而是思索着严肃的问题。 要知道,他之前因为主要精力集中在大周乱世,自是没有多少精力来思考南楚问题,如今大周那边已经忙完了,自己又来到南北朝世界寻找咨询,自是要思索一下这边的情况。 这第一步,就是趁着这会,危机和情况都还没有恶化之前,先把这个世界历史脉络理清楚。 和其他基本太监小说不同,这本模仿南北朝的架空历史小说,李怀虽然也加入了许多魔幻设定,不过却有一个非同寻常的特点! 一想到这个特点,李怀的目光就锐利起来,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幽深而变幻莫测。 这一点,连在旁边侍候的一众小内侍都能感觉得到,更不要说那位内坊局令魏振士了,这位老太监立刻靠近两步,询问主子,是否有哪里疼了,自己要给主子揉揉。 李怀警惕的摆摆手,随即他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固然是得了便宜,穿越之后还带有记忆碎片,可有些习惯是没法修改的,对寻常人来说还好,可要是碰上那些亲密的、自幼便相伴的,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了。 “我这个太子,虽说胡作非为,但到底是一国储君,按照礼法,自幼以来还是保持着一些威严和神秘感的,当然,都被自己给作得差不多了,不过说到底,和其他人难免有距离感,而且喜怒无常,动辄打骂宫女内侍,打死打伤不计其数,还经常搞集体虐待……特么的,真不是个东西!总之,这些侍候的人还的勤快,那些跟随的侍卫,也不愿意长久跟着,也就是这个老太监……” 他看了一眼面前那个老太监,心头不由感叹,这老家伙是真正的忠狗啊,但现在居然成了一大威胁。 “不过,若是能找个理由,名正言顺的修改人设,说不定还是能将此人收归己用,关键还是要理由合理,唔,当前说不定是个机会,只是还要筹谋一番,眼下还是得先尽量避免和此人接触太多,防止露出破绽。” 这般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就道:“大伴,我有话想要对萧老师说说,你去将他交过来吧。” 魏振士一听,眉头就是一皱,但也不反驳,只是道:“萧学士怕是不愿意再来了,不过既是主子的吩咐,奴婢自然要去通报的,只是那位小娘……” 他不说还好,一说李怀这脑袋就疼起来,于是赶紧摆摆手,就道:“这个事先放一放,你没看我这脑袋上还有伤势吗?那小娘子先安放着,我可提醒你啊,都给我以礼相待,若是让我知道有谁冒犯了,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那老太监立刻挤眉弄眼,一副老奴知道主子心思的样子,让李怀一阵的烦躁。 好在这老太监到底是个行动派的心腹,这边挤完眼,便片刻不停,拱手就去,只是这份干脆利落的劲头,就让李怀不由感慨,这阉党果然是中流砥柱,值得敬佩啊! 只是送走这位之后,李怀又烦恼起来,原因倒也简单,就是那老太监口中的小娘子。 那位小娘子,只是听之前的描述,就知道非同小可,乃是那位燕将军的小女儿! 按着李怀对剧情的了解和理解,他很清楚,未来那位篡楚将军与自己之间的仇恨,未必是因为今日这件事而出现,但绝对有很大关系,甚至都被其人记在小本本上了。 “这南楚一共好像是三十多年,再过五年,我就能当上皇帝,而在原本的剧情里面,我好像也是当了五年左右的皇帝,就被逼着禅位给那位燕将军,眼睁睁的看着其人建立大罗,也就是南朝最后一个朝代,在小说里面,我引用后世称呼,都是称为南罗的,被篡位不久,就被亲信鸩杀,最后只有那老太监陪在身边……” 想到这里,李怀不由摇头叹息,深深地感觉到,最后时刻,还是阉党可靠啊! 不过,抽离出情绪,李怀又十分清楚,想要改变今后局面,眼下乃是关键。 因为写书之后,也过了几年,穿越之后,李怀前前后后也经过了多年,对这本书的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了很多,莫说细节,就是诸多大势脉络,都是记得似是而非,需要梳理。 只不过,对于自己所在的这个南楚朝廷,最后是个什么下场,他还是知道的。 “北朝分裂成了两个,然后相互攻伐,应该就是最近这两年的事,之前在朝堂上,听那便宜皇帝老子之言,八成已经发生过了,在这之后,南朝难得有了喘息的机会,可惜,全让这南朝皇室自己给耽误了,没事就打来打去的,最后落到我这手上,不对,是原本那个南楚太子手上一番折腾,彻底歇菜了,但归根结底,还是南朝本身的制度缺陷导致,反正是要学习治国理政,趁着老师还没来,不如先了解了解这南朝的历史脉络,也好帮助我回忆剧情……” 大楚这个王朝,自然是参考的历史上南北朝时期,这南朝设定源头,自然是原本的历史上南朝,期间也有朝代更迭,而在穿越前的现实历史中,算起南朝的起始,是来自于南渡的晋氏。 所以在这个世界中,李怀也运用了类似的,在虚构的南北朝世界中,这南朝的来源,本也是个一统天下的汉家王朝,因自己作死,宗族相互攻伐,最终给了异族可乘之机,最终丢盔卸甲的南渡而始,只是那个王朝…… “叫什么来着?” 他挠了挠头,然后招了一个内侍过来,道:“我这屋……宫里头,有没有史书啊?给我拿几本过来。” 那内侍听罢,猛然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啥情况?你这是什么表情?” 李怀心中不快,他又不是傻子,如何能看不出对方之意,却只能强忍着不发作,只是再问。 那内侍才赶紧回道:“有,有,东宫自有藏书阁,内有诸多书籍,只是小奴不认字,不知该如何去拿,还得殿下召那书阁管事的过来,直接吩咐才行。”说话间,脸上的表情满是狐疑。 不光是他,但凡是听到李怀这个吩咐的,无不露出惊讶、震惊之色! 因为在他们看来,李怀的这个要求,着实是他们来到这宫中侍候之后,破天荒头一遭! 而很快,消息传出去之后,满宫哗然! 不得了了! 太子要看书了! :。: 第五百七十三章 南朝梗概 玛德智障,我看个书,你们有什么好激动的! 李怀感觉到了整个宫室内外的人心躁动,不由一阵无语,对于自己穿越前,那位南楚太子的为人,越发感到有些头疼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设?莫非就没有一点人性的闪光点不成? 李怀陷入了沉思。 不过,他的思考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打断了,因为那位负责东宫藏书的负责人过来了。 这人一副老迈的模样,见到了李怀之后,更是老泪纵横,“啪叽”一下,就趴到在李怀跟前。 这一幕让李怀吓了一跳,脑子里瞬间脑补了诸多剧情。 莫非和我有什么亲戚关系?又或者,其实南楚太子是他的儿子,但小时候狸猫换太子…… 一出几十章的小说雏形,慢慢的在他的心头浮现出轮廓。 只是等将人扶起来,询问了两句之后,李怀这才明白,居然是因为这人自从被调配过来,就从来没有见过太子一面,而那藏书之地又颇为空旷幽暗,一个人在那种环境中,难免要有孤苦之感,乃至觉得自己被世界给遗忘了! 在加上李怀这位太子的名声,那是出了名的不是个人,不学无术,几乎没有看书的时候,最多是被自家老师逼迫着,拿着宫室内放了几年的陈年老书出来装装样子,但有的时候,连翻开都懒得翻开。 为此,已经有不知道几位太子师被气的卧病在床了。 这样的情况下,这位藏书负责人自然是满心的担忧和绝望,更是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而且因为所在位置的特殊,升职加薪是不用想的,连调度出去都很困难——这么惨的地方,谁还愿意来? 所以突然有人过来,说是太子要向他咨询问题,甚至有可能让他推荐书卷,自是一下子就戳中了其人的心念,当即就激动起来,感到苦日子八成是到头了,于是迫不及待的过来,然后见到了从未谋面的太子殿下,更是觉得一阵悲喜交加,流下了复杂的泪水。 只不过,这般大喜大悲,最是伤身,以至于李怀都看出其人状态不对,让旁边几个内侍过去照料、安抚。 好一会,其人才回复过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正式向李怀见礼。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般绝望的情况下,此人孤独守卫藏书库几年光景,已然是未老先衰。 “你说你才三十九?” 李怀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呼吸,掺杂着诸多白发的苍老男子,满脸的惊讶和意外,这人该不会在藏书库里面自学编程了吧? 那人的情绪已是平静下来,闻言擦了擦湿润的眼眶,拱手回话,肯定了李怀的说辞。 这下子,就连李怀都不免同情起来,觉得这人可真不容易,自己还真不是个东西……呸呸呸!是前任南楚太子不是个东西,自己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要拯救苍生,改变定数和宿命的! 这么一想,他的使命感油然而生,看着面前的这人,心底生出一股责任感来。 改变,就从眼前这个人开始吧,从改变其人的命运起始,然后再一个一个的拯救、改变下去,最终改变整个大楚的命运。 让大楚再次伟大! 在这一刻,李怀雄心壮志,因为他的位置,完全有机会实现这一点! 可等和那位图书管理员寒暄完毕,对方得了命令,搬了几卷书过来,一边让李怀翻开,一边给李怀讲解的时候,李怀才意识到,自己想让南楚再次伟大的愿望,可能是很难实现了。 因为…… 大楚,好像从来就没有伟大过。 正像李怀自己所了解的那样,南方的几个朝代,都是模仿真是历史上的南朝所建立的,而在真实的历史上,南朝其实就颇为拉胯,除了有限的几位帝王,比如宋武帝刘裕,南陈开过皇帝陈霸先之类的,但问题是,整个大环境摆在那里,加上诸多不良风气,以至于最后南朝被北朝征服、消灭。 而在这期间,无数荒唐戏码不断上演,演绎出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悲喜剧。 原型尚且如此,经过艺术加工的这个世界,在被真实化、合理化,自动补完之后,只会更加荒诞,而不会好转。 就比如,李怀之所以让人寻找史书来看,就是因为记不住那南朝最早朝代的名号,现在再翻看和听了讲解之后,终于理出了一个大概的脉络。 那位南迁的政权,名为大成。 这大成和真实历史中的西晋、东晋算是师出同门,都曾经短暂的一统天下,然后因为宗室操戈,自家林氏的几个王爷疯狂折腾,这史书上还有所美化,可李怀是什么人?透过现象,还是看到了本质,觉得这几个宗亲王爷,比自己穿越前的米国大统领都能折腾,一个一个,还都觉得自己堪比懂往,其他人什么都不行,这般争夺之下,天下大乱只是基本操作。 所以,一阵子煮豆燃豆萁后,将中原玩脱的大成皇室果断南迁,来到南方偏安一隅,建都健康,也就是后世的金陵。 “那从此之后,这个大成的大字,就有些名不副实了,”李怀翻看了几眼,看了那位藏书人,对方的博闻强记,让他有些敬佩,似乎在灰暗的日子里,这位没有事情可做的壮年男子,就靠着看书打发时间了,“我觉得叫南成更加合适。” 藏书负责人名为宫锵,这人听罢,摇头晃脑的道:“殿下所言有理,然则却不合情,盖因我等如今也在南方,承袭的就是大成之帝统,大成乃是天下正统,理应坐中原而治天下之阴阳,如今被胡人窃据北方,却也不能自坠威风,因为早晚还是要北伐,要还于旧都,匡扶天下!” 李怀点点头,没有给予评论,他自然不能回应对方一句,按着原本的历史,这一天是永远都不会来了,更何况,现在既然自己穿过来了,那转机也就到了。 只是宫锵的话,还是给李怀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偏安南方固然是事实,但却不能被说破,维持一个正统的名头,乃是政治正确,最重要的是,维持这种说法,就意味着本朝的正统性无可驳斥。 原因很简单,大楚是禅让而来的,只不过,并不是直接从南迁的大成王朝那边得国,中间还隔着一个大吴,也就是南朝吴。 事实上,大成南迁之后,持续时间只有短短十五年的时间,就被大吴取而代之,不过南朝吴同样只持续了二十多年,就被南楚取而代之。 而无论是南吴,还是南楚,都是通过禅让得到的帝王位置,源头是可以追溯到曾经统一天下的大成王朝上,有鉴于此,自然是不会否定大成的正当性和对整个中原的宣称。 只不过,禅让得来的权柄,终究是有极限的,而且真要是详细追究起来,也不见得多么光彩。 至少李怀在询问这方面时,宫锵便有些支支吾吾,说的不如前面爽利,不过配合着文献典籍,李怀还是大致清楚了,这南楚王朝的情况。 大楚朝自从立国到现在,也已经过了二十五年了,开国皇帝名为李裕。 “一看这名字,就知道原型是谁!” 李怀心底嘀咕着,随后却遗憾的发现,这位可没有跑到北方金戈铁马,更美打得北朝不敢过黄河,只是镇压了几次起义军,阻挡了北朝南下的步伐——提到这里不得不插一句,那篡夺了大成的南吴,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其国祚只有二十多年,却将淮河周边尽数丢掉,失了门户之后,令南朝转攻为守,防御起来很是费劲,想要北伐,也无前进基地,南北攻守异位,便自此而始。 李裕靠着功绩,收拢朝政,安插亲信,排斥异己,最终掌控朝堂,并且趁着南吴后主荒淫无度、宠信奸佞,并最终强占了李裕的小女儿之后,李裕猛然发动,控制朝堂,强行禅让,最后一杯毒酒,送走了故主。 “……” 李怀看到这里,沉默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北伐有毒 这一幕,似曾相识? 李怀深吸一口气,沉默了几息时间,心里充斥着一股荒谬感。 因为南朝吴的这种灭亡方法,听起来格外的耳熟,简直和南楚的灭亡方法如出一辙,只不过南楚的末代皇帝,正是李怀。 呸!是原本的李怀! 我原文中,明明没这么写……吧? 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再加上这些东西,都是背景设定一样的东西,最多是没事提上一两句,别说读者,作者都不往心里去,时间一长,当然记不清楚。 不过李怀在思考了片刻之后,却觉得这应该不是自己没记住,而是压根就没写,而这所谓的历史,肯定是世界自动补完生成的。 没错,一定是这样! “简直了!这谁编的历史?简直是胡编乱造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也太会图省事了吧!” 但抱怨刚在心头闪过,他便梦然醒悟,立刻在心中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这是谁纪录的历史,这些史家的记录人,简直了,一个一个的,都是历史发明家!而且,纵观南朝历史,之所以那般荒唐,必然是有原因的,甚至有些皇帝残暴的不合情理,仔细想想,这很不正常!” “行了行了,不用解释了,+1槽点。” “我缺那两个槽点吗?”李怀在心里解释起来,“这不是一个槽点的问题,甚至这根本不是一个槽点,因为这件事背后,隐藏着一个事实,那就是随着北朝力量的增强,最后是北朝统一了天下,这是在真实历史中发生的事,然后再看南朝皇帝,个个荒唐,简直废物,要说这背后没有北朝控制的史家力量故意黑的,我都不信!所以我在写书的时候,就受到了这些错误思想的影响,无形之中,就把南朝皇帝写成了这样。” “你还一事两吃啊,再给你+1槽点。” 李怀顿时就不乐意了,他在心里强调起来,认为自己的判断绝对没错,绝对是北朝皇帝统一后,黑南朝皇帝乃是政治正确! “就像大楚要强调大成的正统性,来确保自己的政权合法性一样,这北朝毕竟不是传承自古,得国虽正,但那统治者往往就忌讳这些,再加上有些儒家的就喜欢比比,舆论压力之下,难免要做些黑事,以黑南朝来强调自己是拯救百姓于水火,不也是顺利成章的事吗?” 这次,系统旁白没有什么回应,也不知是觉得李怀说得有理,还是懒得李怀了。 “被我说服了!” 李怀自有一番看法,闻言默默点头。 这时,那在旁边等候的宫锵,已将这南楚的大概脉络讲了一遍,只不过他毕竟是臣子,有些话是有忌讳的,不好直说,只能是在旁解惑,结果这半天见李怀愣住了,便呼唤了两声。 李怀回过神来,点点头,就继续看了下去,然后配合着讲解,算是将南楚的大概情况,给搞清楚了,同时也知道了,那日在朝堂上,自己被便宜皇帝老子给砸破了头之后,对方所说的那些话,包含着多少利害关系,也难怪那几个一看就是高官的大臣会纷纷色变。 原来,这南楚在建立之后,可谓是多灾多难,不仅在文治武功上,没有什么建树,不曾伟大过,甚至连皇室内部,都坎坷的一塌糊涂—— 开过太祖李裕,在位时间很短,只有区区两年,这两年时间,甚至没有让他来得及整合好内部,更没能发挥军事才能北伐中原,便匆匆离世,于是到了后来,也就落了个内斗内行的名声,这外战的战绩本就不多,还都是称帝之前的,唯一值得称道的,恐怕就是毒死末代吴帝了。 李裕之后,是太宗李道成,这位比他父亲强一点——在位三年。 这三年,这南楚的第二位皇帝本也有心要做一番事业,要继承其父的遗志,整合南楚,虽然没有提出北伐的口号,但看那意思都是尽在不言中。 这位太宗皇帝也算是个行动派,大刀阔斧的整理朝政,统领兵马,局面一度不错,直到他被自己的侄子给政变砍死,情况终于有了变化。 之前看到这里,李怀又沉默了,当时就翻到了下一页,想看看这位政变上台的新皇帝,是个什么货色。 果然,李衍登基之后,做皇帝的时间就比较长了,做了足足十二年。 只不过,这十二年里面,这位南楚第三位皇帝,既没有想着继承其祖李裕的遗志,也没有刺杀其伯父的愧疚,而是兢兢业业、安安心心的当起了昏君,那折腾的叫一个昏天暗地啊! “敢情,这稍微像样的皇DìDū不长命?就必须做个职业昏君才能长久?简直岂有此理!” 摇摇头,李怀不由感慨,这可不是他单纯从前面三位皇帝的身上得到的感悟,同样也结合了后面那第四位皇帝的事迹—— 在李衍折腾了十二年之后,他终于卸任了,不是寿终正寝,而是被其叔父给直接冲到朝堂上,当众砍杀! 只不过,当时情况比较特殊,是南楚被李衍折腾十几年后,国力大衰,以至于权臣崛起,当时的荆州军阀王轩感起兵造反,配合北朝人马,令朝廷混乱,最终入了建康城,架空了皇帝,将皇室作为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关键时刻,南楚的陈王李霸先——你瞧这名字起的——手起刀落,干掉昏君,然后整合人马,直接杀入大将军府,将那乱臣王轩感砍杀,然后顺势登基为帝。 只不过,经过昏君权臣的一番折腾之后,南楚元气大伤,原本在代吴之际就丢了淮河领域,在权臣联合外敌的时候,长江以北尽数失去,等李霸先当政,整个南楚的版图,已经彻底南方化。 但这位能逆转权臣局面——那王轩感甚至都已经准备禅让仪式了——自然也非常人,所以登基之后,立刻开发南方,鼓励耕种,奖励生养,与民休息,渐渐累积钱财,俨然一副想要北伐的架势。 可惜…… 他那位太子却忽然染了重病,一命呜呼。 李霸先因此大受打击,很快便郁郁而终,仅仅在位三年。 “……” 对此,李怀表示情绪稳定。 只不过,接下来的分析文章,也说出了这件事的问题所在,那便是李霸先只有一子! 他的儿子死了之后,不得不立侄子为储君,虽说走了个过继的流程,可本质不变,而这位侄子,正是南楚太子李怀的父亲,李乾。 李乾登基,年号正兴,如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 但在原文中,正兴五年是个分水岭,而其中的关键,并没有被记录在史书上,因为这还没有完全发生,至少,南朝的情报系统还没有得到确切消息。 不过,李怀却知晓后面的剧情。 因为这一年,好不容易统一了北方的大赵,北赵,会分裂为东赵和西赵。 而正是这样的剧变,也让南方重新兴起了北伐的心思—— 那李乾本是个平和的性子,干过荒唐事,但不及李衍,也没什么大差池,却也不是什么明君——其【零零看书00kxs】人停了李霸先定下的开发岭南等地的政策。 但无论如何,若是北方不变,终究不会有北伐一事。 “可有了这个主意之后,这南朝就越发混乱了,加上北方战乱不休,征伐不绝,也一次次影响南方,涉及方方面面,最终让南楚王朝渐渐走向灭亡……” 李怀得了历史脉络,慢慢梳理出后续剧情,不由感慨。 “这北伐是不是有毒啊,南朝这边的皇帝,一透露出整个意思,这情况就急转直下啊,这李乾也是个人才,没事拿传位侄子说事,把一众大臣给吓住了不说,恐怕也让原本的李怀记在心里了,他登基之后的一大政绩、政策,就是杀亲戚,杀伯叔堂兄弟,还有各种侄子,凶残程度令人发指!” 李乾前面四位皇帝,一共二十年,而李怀却知道,李乾连同其子——原本的南楚太子李怀,一共有十五年,快赶上前面四个人了,可惜的是,这两位皇帝,至少是最后那位末代皇帝,却是在王朝灭亡的道路上,疯狂的踩油门加速。 “李乾在位十年,正兴十年,在内忧外患中死去,其子等级,年号天作,这年号也绝了!” 李怀在这边吐槽着,越发觉得重任在肩,前路灰暗,并不因为自己能继承一国就有所改变,毕竟这个国家,已然是千疮百孔,朝堂混乱不说,外地藩镇处处,北方更有强敌…… “这玩意,我还是先悠着点,南楚这艘破船,可经不起折腾,我不能胡乱开,得先学习,好在我还有两个世界可供利用,大宁那边身份不低,可以请教请教……不行,别让人误会我是要叛变,那就只能从大周入手,好在我在大周要继承一块土地,也为一方诸侯,然后征战天下,慢慢探查南方虚实和治理之法,然后北上探查……唉?不对啊,我来这是干啥的?” 这边念头刚落,那边魏振士已经回来,后面还跟着一名中年文士,那人龙行虎步,虽然走在东宫之中,却不卑不亢,见了李怀,便不理那魏振士,径直来到跟前,抚须问道:“殿下既又召我,莫非是改了念头?不打算陷害高将军、不继续阻止北伐了?” “啊?” 李怀顿时凝固在原地。 第五百七十五章 玩脱了? 什么玩意儿啊,这是?您老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的这位中年人,李怀陷入了沉思。 对面那人却没有停下,看着李怀,淡淡说道:“殿下,如今这北方,正是混乱之时,正是我朝还于旧都的机会,若是因一己私利而阻止,未来青史之上,不知是何等名声!” 这话配合着那副刚正不阿的表情,立刻就让李怀更加难以淡定了。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的身份。 此人名为萧庭,当世大儒,学贯古今,据说连兵法都有所涉猎,如今乃是官居太子少傅。 简单来说,这位算是太子的老师。 这什么? 自己这位老师,是个北伐派?不是说太子之前气得老师回去卧床了么,难道不是因为课程或者胡作非为,而是由于……北伐? 顿时,他头疼起来。 他才刚刚分析出来,北伐这件事是个坑,结果就有一位对自己颇有影响力的人物跳出来,这是做什么?自己之前阻止了北伐?干得漂亮啊! 瞬间,李怀就意识到,或许那位便宜皇帝老子能再干五年,说不定就是原本这个坑爹太子的帮助。 一念至此,李怀稍微收敛了情绪和念头,说道:“老师,你先不要激动,此番让你过来,乃是想要请教局势,至于其他的事,不如改日再说,你看如何?” 无论如何,李怀都不想在北伐这件事上再做纠缠,这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准备拖延一二,先把这件事过了再说。 不过,这番话说出来,他那位老师却是一愣,周围的诸多内侍、宫女也纷纷一愣。 便是那刚刚将人领进来的魏振士,都眉头一皱,看着李怀,露出了诧异之色。 李怀一见,立马就明白过来,恐怕自己在无形之中,又说了什么原本的李怀不会说的话来,只是当下他自是无从检讨,也不知道怎么修正,只是心中暗暗警惕,意识到那借机将情况理顺的决定,已是迫在眉睫。 另一边,他那位老师只是微微愣神,便又直接说道:“殿下,今日之事,已经是迫在眉睫,这北伐之讨论既然在朝堂上已起,就必然要有个结果,高将军要北伐,而众人不愿,其意无非是利益之争,但您之前那番话,给了不少人机会,再加上殿下手下的几个猎犬刻意操弄,这是想要让高将军丢官去职!与国去士啊!” 李怀一愣,品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操作。 想来是看北方政局不稳,眼看就要分裂,甚至已经分裂,南朝有人想要搞事,这是很正常的,但显然,自己这位南楚太子,不,是原本那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居然是阻止了北伐的大浪——李怀对此并不意外,因为南楚太子还是有一定实权的,至少作为皇帝独子,就算倒行逆施,但总不缺狗腿子。 当然,李怀估摸着,这位太子要么是收人钱财了,要么就是单纯是看哪位高将军不顺眼,你要说他真有个什么治国方略,需要阻止北伐?那我觉得被敌国买通的几率,都比这个大。 “老师,北伐这事军争大事,孤自是不便于干涉,只是这到底是涉及到整个国家的安危,不能轻易决定啊……”说着说着,他见周围之人的目光,又都纷纷怪异起来,不由暗暗苦笑,原本那位太子,也真是太过胡搞了,我现在说点正常人该说的话,都能引起轰动了?都是新闻了? 一时之间,他立刻就意识到,刻不容缓,时间已经不再容许他等待了,改变形象和人设,必须从眼前这一刻开始! 于是,他硬着头皮继续道:“……孤之前被父皇一番教育,打在了头上,”他指了指脑袋,上面还包着头包,“以至于这一两日间,老是觉得精神恍惚,回忆前事的时候,更是有些模糊不清,许多事都要旁人提醒,才能想起来。” 他本意是想要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然后将之后的性格大变,都推脱到脑震荡上面,毕竟自古以来离魂症的例子数不胜数,更是穿越大军的第一号托辞法宝,可谓屡试不爽。 要是还不行,自己还有后续计划,这本就是方才思索得来的模糊想法,现在被局面一逼迫,脑子里一急,思路就都通畅了—— 大不了,就说我这脑子被撞坏了,回忆之前种种,羞愧难当,决定重新做人! 这总可以了吧? 但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老师萧庭就神色大变,直接就对旁边的内室吩咐道:“去召太医过来!” 那内侍还有些愣神,但冷不丁的,魏振士直接一脚蹬出,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跟着,又转头对另外两个内侍道,“赶紧去通报徐总管,告诉他们,太子殿下出事了,身子有恙!快快快!” 一时之间,几个内侍纷纷如梦初醒,然后拔腿就跑,速度快到了极点! 随着三人一走,整个宫室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魏振士眼中的疑惑、惊讶和狐疑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脸上那肉眼都能分辨出来的惊慌和担忧,这位东宫太监总管就跑过来,看着太子的脑门,眼角已然湿润。 而那萧庭也终于消停了,不提什么坑爹的北伐了,虽然没有如魏振士这太监一般也凑近过来,但那眼中的担忧,还是实实在在看得见的。 李怀则是傻眼了,他之前就看出来了,魏振士这太监和萧庭这位名士之间,其实是互相看不过眼,甚至彼此都有些轻视对方的,结果方才却是行动一致,相互配合,就是因为自己身体有恙? 这…… 顿时,他终于有几分感觉到,一国储君的重要性和珍贵程度了,也意识到,为什么之前那位南楚太子,敢胡作非为了。 “自己这谎话,是不是一开口,就有些大了?” 当他意识到这些,登时就要改口,但却已经是迟了,因为方才那跑出去的内侍之中,已经有人去而复返,并且朝着李怀和魏振士拱手道:“奴才方才奔走,见了宫中巡查,已经传了话,那巡查快马离去,已经通报给前庭了。” 魏振士一听,很是欣慰,点头笑道:“这便好了,陛下很快就要来了。” 萧庭也松了口气,道:“诸公若是知晓,也会过来,太子一身安危非同小可,若真是伤了魂魄,那就是国之大悲,不可轻忽!” 听到这里,李怀瞪大了眼睛,满心的后悔。 但他又如何能想到,不过是为了改变人设的一句托辞,居然就玩脱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崩国之争起于念 玩脱没玩脱,李怀着实不好确认,只是有一点很清楚,那就是自己编造的这个理由,着实是影响重大。 旁的不说,只说那看着隐隐敌对的太监和老师,此刻都是满脸焦急。 魏振士不消多说,在李怀的记忆碎片中,那可是清楚的知道,这人乃是一专业狗腿子,又依附于自己,权柄来源就是自己这位太子,未来想要荣华富贵,亦要等自己登基方可,再加上在未来的,自己身死,此人也是忠心相随,现在这一脸焦急模样,是说得过去的。 但怎么自己这位老师,也是这幅模样? 看着萧庭那一脸担忧的样子,李怀一瞬间有些精神恍惚,回想起之前这人神色从容的过来,对自己一番批判,口称北伐,结果到了眼前,居然成了这样,原因就是自己的身体可能出问题。 这人居然是真诚关心? 李怀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不过他这会确实因为情绪激荡,孱弱的身体又带来了副作用,让脑子里一震发懵、眩晕,以至于无法完整的思考问题。 “我在这边的世界的身子骨,也位面太弱了一点!” 心下抱怨着,李怀眼前居然还隐隐发黑,两腿一软,身子晃了晃。 他这些一番动作,立刻又将这屋子里的众人给惊的神色连变,纷纷过来搀扶,连萧庭都上前两步,然后意识到不妥,才停下了动作。 见着动作,看着萧庭那焦急却不怎么着紧的表情,李怀心中忽有明悟,大体有了思路,只是还不真切,只是隐约觉得,这怕是自己身份地位所带来的直观效果,可以超越善恶。 “嘿!先前两次穿越,虽然身份地位都非同一般,不是平民百姓可比,一个君侯袭爵人,一个前朝皇室后裔,只可惜,君侯受制于皇权,加上大一统的王朝,这功勋世家被官僚警惕,其实出不了头,而那前朝后裔就更坑爹了,稍微高调一点,顾忌都有风险,何况还是个乱世开端,唯独这次的太子身份,虽然只是南朝的半壁江山,但天下广阔,半壁江山也是广阔河山,十几二十多个州,几千万……至少也得几百万人口不是,自有其气运和权势……” 他这般沉思,渐渐找到思路,智珠在握,被搀扶着重新躺好,便要整理好思路,把眼前这个尴尬的情况改变掉。 只是他这边还没有开口,外面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司徒冯僧辩来访。 听得此言,李怀赶紧就要起身,却被旁边的人给止住了,这才安稳的重新躺下,这可不是他这矫情,而是按照脑海中有限的记忆碎片,来的这位,身份非同小可,不仅是三公之一,大楚的实权人物,同时还是名义上的太子太傅,一样也是太子师! 而且和萧庭还不同,冯僧辩是手握实权的,乃是实际意义上的宰相,位高权重,比之太子也不逞多让,之前李怀被皇帝砸头,一番训斥,冯僧辩就在当场,还出言劝阻,皇帝都要买账。 此刻,他既然来了,李怀又岂能等闲视之,必须要郑重对待,哪怕身子不好,也得表现出态度。 倒是萧庭眉头皱起,转身朝着外面看去。 远远地,就见一名老者缓步行来,沿途的内侍、侍女,乃至那魏振士都遥遥行礼。 在南楚之前,这太子之师很多时候是荣誉头衔,一般是给重臣加封,让其人顺带加上这么一个名头,以示对其重视,彰显其人地位之尊。 不过,等李裕得了天下,为了表现其对礼制的重视,也是为了安抚人心,于是一番改革下来,这老师的头衔,就多了几分实际意义,其中太子少傅、太子少师、太子少保等名头,都成了切切实实的太子师,当然,大部分是兼职、兼任。 只是据李怀所知,萧庭并未有兼任,而是专职老师,只是平日里颇为严厉,不假辞色,岂料眼下,却是这幅着紧模样。 那冯僧辩前来的消息,一被传进来,萧庭的脸色,当即就有了变化,现在其人来了,众人行礼,萧庭却是站的笔直,遥遥平视,并没有上赶着行礼,等老人走得近了,他才上前两步,行了平礼。 看着这一幕,李怀心里的猜测,越发清晰起来,他又想起了之前离去的几位老师,大部分都是兼职,因为有着其他职位兜底,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教授李怀的,可不止有萧庭,这萧庭乃是太子少傅,除此之外尚有太子少师、太子少保等,以及诸多零零散散的从属职位,如今的南楚,太子之师有诸多名号,但其实没有什么文武分家的说法,三个职位的所有人,往往统筹兼顾,整体掌握太子的学习方向。 可其他人,都承受不住原本那位太子的荒唐和肆意,有些是被迫离去,有些则是避之唯恐不及,唯有这萧庭,一直带着,哪怕最近因为北伐之事,与太子近乎直接争吵,甚至被当场威胁,也不过是拂袖而去,大气一场,等李怀消息传出,就立刻回来了。 “萧少傅,久违了。”冯僧辩见着萧庭,拱手行礼,微微一笑,但并不多言,而是转过来看向了怀,问道:“太医说殿下有离魂之状,可是真的?” 这话,虽有关心,但并无多少以下而侍上的味道。 李怀自是明白,这事对方地位很高,加上年龄资历摆着,又是大族出身,是南朝第一品的人物。 另一方面,太子太傅等名头,就和少字头不同了,虽然也有实际教学之权,但本质还是加封、尊称,不涉及具体的教学工作,却到底是和太子有着名义上的联系,可以为太子制定一些学习方向上的定调,这老师的名头,实至名归,等于半父,当得起这般态度,却也不能太过放肆。 李怀看着面前两位“老师”表现,心头的猜测,已然清晰下来,立刻就摸到了一点权争的脉络,对于日后南楚朝堂上的党争,有了新的判断。 “萧庭,日后也为三公之一,但时日不长,就被撤去,然后被原本那位末代皇帝贬斥岭南,病死他乡,只是这位却和冯僧辩的侄子、儿子、学生不对付,没想到从东宫这里,就有苗头了。” 他也不奇怪。 毕竟,对任何封建王朝来说,给太子当老师,都是个非同一般的位置,对于这些王朝来说,皇帝的意志对政策的延续和实施,具有难以想象的影响力,往往是人走政息。 但如能影响到太子的政治倾向,那么毫无疑问就能在未来的政策实行上占据先机,甚至有很多人,将对太子的影响,看做是政策实施的关键。 有鉴于此,太子老师的名头和位置,对朝中的诸政治团体而言,具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可说到底,还是分人的。 想到这里,李怀叹息一声。 “至少对于眼下这位太子,各方政治团体的期待度十分有限,也就是和其有姻亲关系的后党一系会天然支持,其他派系,都渐渐敬而远之,甚至有很多人开始逐渐接触其他皇室人选,这也是日后南楚崩乱的根源之一啊。” 这些信息,这东宫藏书里不会记载,但李怀在创作的时候,是做了功课的。 这本书和其他几本书有些不同,其中一点,就是这本书有大纲。 李怀既然做了大纲,哪怕最后没有写完,但在创作的过程中,还是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势力划分,这就必须要提前做好标签,做好分类,否则连最后太监了,直接扔大纲都做不到。 正因如此,他也很清楚,目前自己这位南楚太子,是身处于一个什么情况,由于太过肆意妄为,甚至对身边的人都刻薄寡恩,太子的老师前前后后换了不知道多少,原本应该少师、少傅、少保三位相互制约的局面,也因此崩溃,只剩下一位太子少傅。 就这样,还给气得走了。 “写书的时候只是一笔带过,但如今看来,萧庭明显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张,还和冯僧辩不同,只是其人现在毕竟无权,只能给太子施加影响,所以,即使面对一个坑货,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还真是不容易啊!这心志,啧啧……” 想到此处,李怀不由敬佩起来,可不等他真有个什么表示,外面又进来了一群人,带来了个消息,说是皇帝也来了! “好嘛,连皇帝都给惊动了。”李怀这会倒是不怎么惊慌,毕竟是做好了心理建设,再说了,他被皇帝给砸出了个好歹,真有个什么状况,也是皇帝老子心怀愧疚不是? 但紧跟着,那传讯的内侍跑到魏振士身旁嘀咕两句,那老太监神色微变,随后小心瞥了屋中几人一眼,踱步到李怀跟前,低语道:“同行的还有那高将军的连襟,徐进徐将军。” 李怀一听,就品味过味来,下意识的看了萧庭一眼。 方才这位老师才提到,那高将军要北伐,好像是被自己给陷害了,这会其人连襟就和皇帝一起过来了,怕是又有头疼事了。 一念至此,他面露难色,揉了揉脑袋。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不好! 虽然手下只是特地过来通报了那位北伐将军的连襟,但事实上,跟随皇帝同来的,是呼呼啦啦的一大帮子人。 李怀抬起脖子往外面这么一看,就见一群装扮各异,但都穿着端庄官袍之人,跟随在皇帝后面,周边则是一个个小心侍候着的内侍,那架势、那派头,当真是让人一见难忘。 “我要是个刺客,只是看这个架势,也该知道要杀谁不是,不好!” 想到这里,李怀忽然脸色一变。 另一边,随着皇帝得到到来,这宫殿里面立刻就热闹起来。 除此之外,皇帝一来,这宫里面的规矩突然之间就多了起来,就连先前对冯僧辩爱答不理的萧庭,也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而魏振士等内侍、宫女更是严格按着一套规范礼仪,连抱拳的时候,几根手指要怎么抱住,都有详细的规矩,所以经过繁琐的问候之后,已是过去了好些时候,那皇帝李乾才施施然的进来。 李怀尽管心头又有新的担忧了,但见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着,要真是个什么急症的话,只是您老人家这么一个过场走下来,这尸体都该凉了吧? “听说你被朕这么一砸,还留下后遗症了?”皇帝来到李怀跟前,语气有些冷硬的问道,很是拿着架子。 只不过,李怀直对着其人,却是能够感受到对方话语之中,难以掩饰的担忧和关切,只不过碍于身份和面子,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就是。 而感受到这些,李怀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本来闹出了这么一个阵势,最为担心的,就是真个玩脱了,将原本剧情扰乱了不说,说不定还要改变天下大势,那就等于自己什么都没做,这剧情就放飞了,失去了一大优势。 现在皇帝还着紧,那自己这边要蒙混过关就比较容易了,所以李怀便语气含糊的说了几句,什么有些记不清楚过去的琐事,只能记个大概啦,又或者说仿佛达梦一场,回想前尘往事,也觉得过去自己有些过分,不该如此之类的云云。 总之,他说了一堆话,但是这个中心思想却是万变不离其宗,其一,是平息当下的风波,不让皇帝真当个大事处理,影响了朝政,扭转了历史趋势;这其二,自然就是重新树立人设,想要有别于过去,为自己将来的转变埋下伏笔,省得突兀变化,引人怀疑。 在整个说话的过程中,李怀都在关注着皇帝和随同而来的众人——现在能跟着皇帝过来的,那必然是朝中重臣,就算比不上冯僧辩的位格,肯定也是相差不多的,那么这些人的态度,其实事关重大。 只是随着他的诉说,尤其是说自己脑子好像真有点问题的时候,李怀发现皇帝是脸色变化,越发担忧,甚至露出了愧疚之色,而那重臣们,大部分人都是面无表情,有些人甚至微微撇嘴。 李怀有理由相信,这些人没有当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已经算是修养不错了。 “说不定,这群人还想着,我若是死了,那我这位便宜皇帝老子就只能从宗室子弟中挑选出来一个继承皇位,那可不是人人都别我强?” 一念至此,他顿时有了危机感,毕竟连自己都这么认为,其他人还能有改变? “若说有什么人是真心关心我的话……”想着想着,他的目光在皇帝、老太监、萧庭,以及那位冯僧辩老人身上扫过。 “这几个人,不管是因为亲情、权势还是志向抱负,至少在心里,是不希望我此时出事的吧。” “太医,你再给他看看,小心一点。” 另一边,听李怀这么一番叙述之后,他那便宜皇帝老子就一番吩咐,尽管身边的几个大臣、将领模样的人有心要开口说些什么,但都被这位皇帝摆摆手给挡下去了。 李怀见状,不由松了口一口气,虽这位便宜老子也生出了一些好感——先前自己这脑袋可是被眼前这位给砸开了瓢,尽管自己没当场挨着,但却是疼在自己身上,难免会有意见。 但这会被这么一关心,又不免新生好感。 当然,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李怀还不得不说,脑袋被砸得不错,一来是有了穿越机会,二来么,就是这会也算是歪打正着,不仅没有玩脱,反而还借此机会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李怀也注意到了,那站在皇帝身边的一个将军模样的大汉,几次想要开口,都被皇帝给挡住了。 “这人应该就是那个什么高鸣高将军的连襟了,此人过来,本意就算不是兴师问罪,也肯定有借势而为的意思,结果皇帝老子心疼儿子,反而不愿意多管了,就皇帝这个职业来说,这绝对是不合格的,但却是个好爹啊!” 李怀暗暗感动,情绪一上来,这下面说自己要痛改前非的话语时,情绪上也更加真切。 但可惜的是,似乎没有人把这些话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有人感到诧异,便是他那便宜皇帝老子都只是摇摇头,留了一句“你先修养修养,这些话不急着说,有些事,不急着立誓……” 李怀一见这副模样,马上就明白过来,敢情咱这位前身,过去也没少给自己改人设,但大概都是一时心血来潮,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就又都故态复萌了,而且肯定是说了很多次,以至于现在都成了狼来了的状态,没人当真了。 这下子,李怀便也无奈了。 那边,皇帝安抚了两句之后,听太医过来说了两句太子无恙,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绷起了脸来,看起来又要教育两句了。 李怀叹了口气,想着听着就听着吧,毕竟自己已经打定主意不能再折腾了,得先理顺剧情,只是他这边刚刚念落,外面忽有人冲了进来! 看那装扮,也不是一般人物,乃是某个大官。 这人以来,与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说了两句,那太监神色一变,又快步来到皇帝身边耳语。 皇帝也是脸色一变,然后一挥手,将包括了冯僧辩在内的一干重臣都给招呼走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一时之间,这宫中走的就只剩下原本的自己人,以及萧庭了。 见着情形,李怀也知道怕是摊上事了,只是却也想不起,这个时候,原文中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他也不着急,只是给魏振士使了个眼色。 果然,很快就有内侍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将消息告知了老太监,老太监又转而告诉了李怀。 “那东边的北朝派来的使者,被人给在边荒集刺杀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在下……练了几本 之前众人离开的时候,萧庭就留了下来,此刻一样也在边上,听到这话之后,眉头一皱,就斥责道:“这些江湖中人,一个一个的,都太过嚣张了,眼下更是变本加厉!就算北朝缘由乃是草原胡人,可眼下到底是沐浴了中原教化,也知道礼仪了,此番南下,还是作为使者,结果那些江湖人,便是这般作为?” 他说着,还很是气愤的甩了甩袖子。 “可不是么,咱家也是知道这些个江湖人的,”那老太监魏振士居然又一次和清流教师站在了同一阵营,“他们这些江湖人,脑子里都是些作乱的主意,表面上说是要诛杀外贼,其实干的都是那打家劫舍的勾当!这次,不消说,也是所谓江湖门派纠结了人手,跑过去截杀的,说不定,还觉得自己乃是为民除害呢!却不知,这使者这般一思,要给咱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说着说着,这老太监又看向李怀,压低了声音,满脸讨好的道:“太子,您过去可是说过的,以后有机会,让老奴执掌个衙门,就替您将这天下不知好歹的江湖人,都给一网打尽了!” 李怀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并没有太多的冲击感,甚至还有点想笑,这是因为,他方才想到刺客刺杀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了,知道这个世界,同样也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纯粹争霸世界,虽说离奇程度,或许比那怪力显圣的大周世界要好点,但同样不容乐观。 毫无疑问,萧庭和魏振士嘴中的所谓江湖人,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游侠儿,也不是什么世家子弟仗剑消散,而是实实在在的江湖人——有门派的那种。 “当初我写这书的时候,好像是写得嗨了,同时为了玩梗,顺便讽刺一下南朝皇室,就安排了所谓的武林人士跑到皇宫里面吃鸡腿,顺便还飞天遁地的打了一场,结果因为反响不好,订阅下降,就把这部分设定略过去了,纯当黑历史,但最后情况急转直下,没有拉回来,只能是忍痛割了,却没想到,现在面临这么一个情况……” 李怀如今是专业的穿越者了,但当他还是个业余作者的时候,却有一些不良习惯,比如说,他若是码字的时候码嗨了,又或者碰上了某些难以继续的剧情,也懒得编排的话,会直接就弄个机械神降,又或者干脆来个都合主义,等事后直接抹嘴不认账,吃书、倒设定那都是基本操作,毕竟大纲上没记,写着写着忘了,那能叫吃书吗? 就比如眼前这个情况,出发点,就是李怀为了贬低南楚朝廷——毕竟那书中原来的主角可不是南楚太子、皇帝,恰恰相反,南楚一群人属于反派,那可不就得压一压气焰,渲染渲染无能么? 于是就安排了个老乞丐,带着年轻的小胡子、小姑娘,直接深入皇宫,吃喝玩乐,然后潇洒一圈,从容离去,逼格那叫一个满满。 只不过读者不买账,那李怀能怎么办?只能当没有这回事呗,毕竟新卷一开,世界重启! 可眼下却不行了。 “如今我来了书中世界,从之前两个世界来看,但凡在我笔下留过痕迹的事,都会被完完整整的记录到世界之内,哪怕再怎么离奇,也有会有世界自行补完,使之自洽,那么由此推之,这皇宫里能有高来高去的乞丐,那南北交界之处,可不就得有江湖人士组织人手,去阻击异族兵马么?更何况那刺杀的地方……希望别又成个雁门关啊……” 在明白了这个世界自行补完了什么之后,李怀瞬间就知道,原本熟知剧情的优势,已经大幅度削弱,乃至减半了。 “这正常的情况,如果是单纯的历史世界,我熟知历史走向,甚至知道未来的技术,哪怕有主角作对,也不用担心,毕竟我起点高,乃是南朝太子,只要不胡作非为,利用起手上的资源,那就是一个碾压态势,可如果在这其中放入了江湖人的变量,就着实不好说了……” 他皱起眉来。 要知道,历史小说中有国术,那都是小事,但如果是武侠小说里面讲历史,就非常不靠谱了。 “好在还不至于发展到一个城墙十丈高那种程度,还有时间慢慢布置局面,实在不行,我这五年别的不干,先做出一个痛改前非的模样,也不去理会朝政,集中朝廷的力量,搜刮天下,不说什么神功秘籍,先把各门各派召集起来,开个协商会议,确立一下主要和次要矛盾,总是可以的吧?”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情况,还大有可为,只是却越发复杂了。 “唉,总之,方才一句话,就把这南朝权力核心的众人都给引来了,着实是提醒我了,现在身份地位不同了,不能再那么随意了,毕竟说不定一个念头下去,改了局部势力还好,要是改变了天下大势,比如北方分裂的局,就有些不好了,就连这南朝内部,也不能瞎搞,谁知道世界自行补完了什么,别我以为是在提前准备,结果却是加速崩溃,总之,还是要先苟着,了解了情况在行动,并且先顺势弄弄武林。” 这一冷静下来,李怀也不那么慌了,反而生出了几分期待。 “如果这边世界,真和那两个不同,那说不定能练出内力什么的,有诸多武林秘籍,还不要爽死?我在这边年龄虽然不小,但也不算大,而且有个什么北冥之类的,还能吸收内力,岂不是也能成为高手?” 这么一想,李怀看了一眼还在边上的老师和老太监,忍不住问了一句。 “两位,你们可听说过什么神功秘籍之类的东西?” 萧庭一听,眉头皱起,老太监则是嘴角带笑,正要说什么。 但这时,一个略显微弱的声音,从宫殿角落传来—— “殿下,下官这里倒是有几本据说是神功秘籍的,也……也练了几本……” 第五百七十九章 殿下,这个月的俸禄…… 听到这个声音,李怀心中一惊,顺势看过去,这才在角落里,发现那位藏书负责人宫锵先生的身影。 他这才想起来,方才自己这宫室之内那般热闹,一群人你来我往的,都把这位先生给忽略了,没想到他人一直没走,还说出这般话语来。 不过,听过之后,李怀品味过来,马上就愣住了,然后冷汗琳琳,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这位藏书负责人的信息——其实也没有多少,大部分都是方才几个内侍介绍的,不过越是想,李怀越是感到心惊! “这人……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看着平静,我这身份看着高贵,却是处处埋雷,有着诸多危险和大佬!若是按着先前那番思路推演下来,这位如果真的练了神功,那岂不是……岂不是……” 到了最后,他更是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暗暗惊呼道:“不愧是图书管理员,居然恐怖如斯,万万没有想到,我的身边隐藏着这样一个大佬!” 但李怀到底已是资深的演员,即使没有导演催促,也能保持状态,所以不管这心里是如何震惊,至少脸上还是表情如常,甚至还带上一点笑容,询问起来:“不知宫先生,都看过什么书籍啊?可愿意说于孤听听。” 那宫锵赶紧摆摆手,有些受宠若惊的道:“殿下这般客气,实在是这啥下官了,其实下官所看之书,说到底都是东宫所藏,是殿下的东西,殿下既然要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话的时候,他不时抬头,小心的观察着李怀的表情。 等李怀点点头,示意他介绍的时候,这位藏书负责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介绍道:“属下所看的,其实主要乃是一卷道藏……” “道藏!” 李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他觉得这个剧情,似曾相识。 倒是那萧庭眉头一皱,用有些斥责味道的话问道:“这些东西,难等大雅之堂,岂能在这里说出来?” 李怀摆摆手,笑道:“老师,学生也是好奇,就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吧,等会还要向你请教南方局势……” 他这一伙,萧庭就是一惊,在惊疑不定之中,最后点点头,居然没有再继续反驳。 李怀看着不由奇怪,他这心里其实都准备好了接下来的台词,没想到简单一句话,就说服了老师,难道这位老师是个宠学之人? 但他随即摇了摇头,注意到老师脸上的表情,已然有了明悟。 “兴许……是我过去从来没有这么有礼貌过吧,所以居然让老师一下子就被说服了?” 只是眼下可不是验证这个猜测的时候,因为那边宫锵有了李怀的话背书打底之后,又壮着胆子说了几个书名,一个比一个长不说,大多数的发音还十分奇特,让他连记都很难记,只不过他所求的,本来就不是书名,就想着让宫锵表演一下神功绝学。 但这下子,萧庭站不住了,立刻站出来阻止道:“岂能如此?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让江湖人之艺,登堂入室本就是粗鄙之事,要是在这宫殿之中施展,传出去,更要成一大笑话了!” 不光是他,连宫锵自己都满脸惭愧的道:“萧君所言甚是,这等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下官也是无事打发,这才会习练一二,只是不小心就学会了,但从来都不施展,就是知道这事上不得台面。” 李怀听得一阵无语,对于他这个老师的主张,也有些不以为然,只是听宫锵这口气,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江湖人士会怎么想。 怎么着?你这因为无人问津,穷极无聊之际,看几本书就把神功秘籍都给学会了? 学会了这还不打紧,还觉得这玩意丢人现眼,不愿意彰显于人前?这不是欺负人嘛! 只是到了这一步,李怀也不免惊叹,越发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恐怕这宫锵再过个几十年,不,可能十几二十年的,就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了,说不定没有原本那个主角过来折腾,他还能做出一番功绩!” 何故李怀要这般感慨? 这是因为他通过总结规律,以及之前两个世界的补完,隐隐感觉到了一点规律。 “当初上学的时候,我政治学得一般,但还是记得一些东西的,比如说,人是不能凭空创造东西的,即使是胡思乱想,以幻想而创造新的人物、故事和事物,但归根结底,是根据在原来已有事物的基础上进行改造、改装,又或者以原本就有的东西作为模板来创造,看起来似是而非,但还是有根源的,受一个人的知识面、记忆、经验、性格等等因素的影响,这就好像是造物主,看起来无所不能,但如果是由人类升格而成,那再怎么创造,都无法脱离原本的知识和认知体系……”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扫过面前几人,暗暗思索着情况。 “这一点,从前面的两个世界来看,就有规律,因为是从我所写的小说中衍生出的世界,哪怕再怎么补完,都要根据原文中的元素,进行重新创造,之所以会出现一些离奇变化,很有可能是由于我写嗨了,纪录了一些古怪语句,但自己不记得了,又或者是某些形容词被错误理解,或者干脆就是剧情前后矛盾,世界为了逻辑自洽,就给弄出了超自然力量,但不管是扯淡也好,还是笔嗨也罢,归根结底,是受困于我自身的记忆、知识体系的,那也就是说……” 李怀的目光,最终集中在了宫锵的身上。 “在我潜意识之中,如果觉得图书管理员是个非常恐怖的职业,同时脑海中还纪录着一些各类图馆的丰功伟绩,那么投影到书中世界人物的身上,就有可能造成几位可怕的连带效应!” 一念至此,他不由紧张起来,生怕面前这位管理员突然眼神一变,问自己一句“殿下,这个月的俸禄,总不该再拖了吧”,那自己可能就真的要凉了。 第五百八十章 这位定是大佬! 李怀暗暗心惊之余,也不由寻找记忆碎片中,与眼前这人有关的信息,只是想来想去,都没有任何内容,除了今日。 “这般看来,若不是这位先生有意低调,那就是他着实是个会明哲保身的,否则在东宫之中,在自己这么不靠谱的太子身边……是前任太子身边,还能这么没有存在感,没有一点本事可是做不到的!” 一念至此,李怀这心里头反而就剩下一个和这位未来宗师打好关系的念头了。 “若是我所料不差,这位最次,也得是个武学大宗师,留下传世功法的那种,甚至会引起后世绝我这人身安全,肯定是有保证的!” 他可不是异想天开,只看之前这宫锵的应对方法,就知道固然有本事,但还是受到了传统儒家之法的影响,同时并不喜好出风头,甚至显得有些怕事。 这等人,若是还有出众之武力,一旦被掌控在手上,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保障,而李怀真正要付出的,可能并不多。 “无非是待人以诚,这个我擅长,除此之外,便是要想法子恩惠其家族,最好能利益捆绑,这样就能彻底变成自己人了。” 想着想着,他忽然又打了个冷战,却是猛然回想起,这世界为了补完,为了内部自洽,那可是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出现的,说不定有个高手都不保险! “冷静!冷静!这里虽然是历史变种,但说到底,应该是比较倾向于武侠元素的吧?从刚才了解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个混合武侠世界,各种英雄人物的变种必然不少,但考虑到我这个源头,作为思想辐射和投影的根源,肯定会有一个原型,都是我过去看到过的、读过的、记住的,甚至是藏在潜意识中的,就算随着世界的发展,会有变化,但在剧情初期,应该……大概……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出入吧?” 到了最后,李怀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但想要验证,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干脆就问起宫锵“宫君,你也是有才干的,听言语谈吐,更是士人风骨,那应该不是无故便要看这些道藏之类的,孤曾听说过,这习武的功法,好些个都是和医家联系在一起的,而医家本就有五行阴阳之玄学,想来你这等饱学之士看着,必也有感悟,不知……” “当不得殿下这般称赞。”宫锵还是连连手,然后小心说道“但下官确实有些心得,是看着那些个道藏,感到天生万物之妙处,又有这万物滋润而万变之感慨,是以有心要综述一书,只是当下还只有纲要,不成体系……” 果然! 李怀听到这里,心里越发有底了,已然是猜到了,眼前这位到底是以谁和原型,又或者说,其人的众多原型中,有哪一位了。 “若真是以那位为原型,那可就是个真真切切的大佬,只要能拉拢过来,未来几十年不用担心个人安危,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下,我也玩崩了,国家灭亡,只要能笼络住这位,至少是性命无虞的!” 这么一想,李怀看向宫锵的目光,不由热切起来,而后者却是下意识的低头,表现出恭敬。 李怀便顺势问道“不知宫君是否给你总纲,起了名字?” 宫锵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萧庭,见后者没有什么反应,才拱手说道“那总纲下笔之时,乃是一年冬季夜晚,下官在淮水之边有念,北望故地新生感慨,方才动念,所谓盛阳则来,太阴逝兮,于是谓之,太阴!” “太阴!” 李怀心头一跳,心头狂跳,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 《太阴真经》! “这山寨的水平,着实是很到位了,一下子就让人知道原型了……” 他这边还在想着,就听那宫锵说道“若是殿下想要一看拙作,那自是会奉上的,但有不解之处,下官也会尽心解答,不会有半点隐瞒!” 李怀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误会了,正想要分辨一二,但蓦地,他想到一点。 不错,既然是这个世界存在武功内力,那自己可以学普通的,为什么不学最好的神功呢? “是了,若是统计穿越世界之间的共性,还有一点不可忽略,那便是这几个世界之间,虽然设定各异,甚至某种程度上来看,是具有排他性的,但这一点在我身上似乎没有影响,我仿佛能挑出其外,比如说,大宁没有气运之力,但我能从大周乱世引入,反过来,大宁的气运,也可以加持在我的身上,作用于大周乱世,同样的,我在大宁锤炼身体的敲门,在大周一样有用,那推而广之,这两个世界获得的经验、气运,必然也能运用在南北朝世界,反过来……” 他的呼吸陡然间粗重了许多。 “这不就意味着,我在这边学到的武功、神功,也一样能运用在那两个世界,这样一来,我完全可以在没有武功内里概念的大周世界,塑造出一个武功特种军,对比起其他那些兵马,补救先天强横?所向披靡?这争霸天下,还不是手到擒来,什么南边的地理环境研究,都能先放放了,不,等等,如果只能做用在我身上……” 他瞬间又想到了一些问题。 “那就是只有我能用,其他人接触不了,练不了?但问题也可以绕过去,比如说,如果有类似于吸星功、北冥功的那种,在配合什么灌顶大法,那不仅可以绕过去,甚至可以速成,那还有什么什么问题?每个人都相当于我的功法延伸,说不定还能创出什么更邪门的功法也说不定……” 一念至此,李怀心头大定,反而不着急了,于是大手一挥,道“宫君只管放心去写,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和孤说,帮你准备!” 这边话音落下,不等那宫锵惊讶,李怀就看向明显有话要说的萧庭,道“老师,学生接着就要向您请教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定计在胸叹腹黑 “到底是知识分子,这心思就是难测,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就是多啊,就是腹黑啊!” 睁开眼睛,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营帐,李怀不由感慨了一句。 如今,他已经在大周乱世中重新醒来了,然后品味着在南北朝世界,花了将近三天的时间,向萧庭请教的法子,这心里就不由感慨着。 他这次在南北朝世界停留的时间,其实没有几天,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就是过去取经,以应付接下来大周乱世这边的荆南情况。 结果到了那边,一连串突发时间带来的信息流,让李怀一番感慨下,不得不多留几天了解情况。 眼下这情况了解其实也差不多了,也就回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李怀在那边最在意的,还是所谓的武林高手这回事,甚至对于宫锵那本著作中的秘籍,也是新存好奇,有心要一观,只是李怀到底是经验丰富,硬生生的按耐住了心中的冲动,直接忍住了。 各位看官道是何等经验? 害!还不是李怀穿越之前,就是一个有着圈套游戏库的男人,无论是东瀛和米国的路由器、空气净化器,还是那个男人的蒸汽平台,都有涉猎,游戏数目超越四百的男人! 有的时候,他这边想要码字,结果不小心打开了一个游戏取材,往往一天时间就过去了,十分耽误正事,这天下间的道理,毫无疑问都是相通的,若是李怀在南北朝世界真个去研究武功之妙了,说不得就得耽误工夫,忘了正事。 更何况,听宫锵那意思,他那本《太阴真经》还没有完成,属于早期测试阶段,在蒸汽平台上,这种游戏李怀买了不少,一个早期测试持续十年都不是没有可能,甚至很多需要让玩家的子孙后代烧给他们玩——如果他们能找到女朋友的话。 更何况,早期测试版本变幻莫测,往往几个月没注意,再一看就是一个全新版本了,过去的一切经验都难以再次借鉴不说,还有能水土不服。 “玩游戏版本更新水土不服,最多是怒删,但要是练功夫水土不服,那可就是走火入魔了,难道还能删号重新练?” 想到自己在南北朝世界的那个孱弱的、被酒色掏空了的身子,李怀无奈的摇了摇头,很是不看好这个方向。 有鉴于此,最后李怀只是给予宫锵诸多礼遇和支持,让其人很是受宠若惊。 但李怀也懂得见好就收、循序渐进的道理,没有表现的太过热切和紧迫,一番拿捏之后,就改去向萧庭请教治理经验了。 在这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这位老师的出身,果然是非同一般,本来就是世家子弟,而且还身负重名,同时还曾经仗剑天下,当过封疆大吏的幕僚和谋士,参与过一次平叛,同时还有几册文章刊行天下,着实是个一顶一的英杰! 但话又说回来了,南楚再怎么样,也是有着半壁江山的大国,底蕴还是有的,而不管那位太子多么荒唐,该有的教育肯定是免不了的,寻常家庭尚且知道要为孩童请好的蒙师,更何况是皇室? 而正是因为萧庭的这些经历,这让他可以针对李怀提出的问题,给出非常具体的、可行性很大的,甚至是真正推行过的方案。 只不过,从这位老师那有些唏嘘的表情来看,在他原本辅佐的那位封疆大吏故去之后,推行的诸多政策,似乎也都无疾而终了。 但这现成的经验,现在都便宜了李怀。 “那萧老师看着是个正经人,而且也是知行合一的,心里有着大抱负,更有着诸多道德约束,言行举止一板一眼的,一看就是个规矩人。但这规矩人一给人出起注意来,那真是怎么损,怎么来,偏偏还能大义凛然的,着实是让人佩服,就这一点来看,我想要从政,还有许多东西要学,就算不自己用,总要留点心眼,不然被下面的官僚给卖了,说不定还要觉得那是好人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快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 营帐外面的兵卒听到了声音,马上就进来行礼问候,然后就表示众多校尉已经在营帐外面等着了。 李怀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把眼前大周这边的情况理顺,想起来当时正是自己一番星夜疾驰,速战速决了五个獠人大部族,直接生擒活捉了大部分獠人战士,连五族的族长,都被自己给聚集起来,一顿忽悠安抚。 而后,因为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这些獠人,是否真给他们来个什么联盟,拿捏不定之下,李怀才决定穿越新世界,去这南北朝世界取经,看看那边是怎么治理南方各部的。 在自己入睡穿越之前,耿林等人已经急忙赶来,现在正在外面等着呢。 “人既然来了,就都让他们进来吧,正好我也给他们安排一下工作。”李怀大手一挥,派头很大。 毕竟是穿越了好几天了,在南朝大楚那边好吃好喝的养着病,要啥有啥,人人捧着、惯着,那可不就乐不思蜀了吗,况且作为太子,还是独子,过去也没啥大志向,整天混吃等死的,说实话,对皇位的威胁不大,皇帝也不打压,这话语权不小,自是口气很大。 “能下定决心回来,都说明了我意志坚定,没有被资本……被封建主义的糖衣炮弹给侵蚀,反而坚强的过来,直面军国那个啥的炮火啊。”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坐正身死,想着萧老师给出的那些招数,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正好,耿林、王旱、文挺还有一众人被领着走进来,正好看到了李怀这个笑容,从中感到一股阴谋的味道,不由得都打了个寒战。 此时的李怀,可是携着大胜之威,正是气势隆重的时候,一举一动,都似乎夹杂着某种扰动人心的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琢磨、揣摩。 不过,等李怀收起笑容,再次看过去的时候,这些人便纷纷低下头,恭恭敬敬的拱手问好,不敢再有半点造次,一如下级面见上级。 第五百八十二章 龙骧至 “你说什么?”听着手下回报过来的情况,郑开仙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活见鬼的表情,“真的假的?” 作为出身于龙骧将军亲卫营的亲信、心腹,他跟随在将军身边南征北战,自认为什么样的情况都见过,但眼下站报上所写的情况,他是真的没有见过,因此倍感怀疑。 在他的对面,那过来报信的那人,则是一脸苦笑,闻言只是摇头道:“这消息我等也无从判断。”说话间,他还将手中的几张军报递了过去。 郑开仙根本不看那军报,而是直勾勾的看着报信人,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说是前天晚上。”那人不假思索的回应,“最迟不超过昨天上午。” “前天晚上?”郑开仙的表情更加古怪了,眉头一皱,“这可就太出乎意料了吧,那是他们抵达之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一天?反正是刚刚抵达吧,你不会想告诉我,一群新兵蛋子,从来没有带过兵,结果第一次领兵出征,一夜之间,连破五营,将五六千人生擒活捉,酋首入笼?你是唱戏的吧?” 那人满脸委屈,却只能压着性子解释道:“这可不是属下胡编乱造,而是前线给的战报就是如此,便是属下自己来看,也是觉得不可思议的,所以已经派人出去核实了。” “我不是责备你,而是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獠人故布疑阵!”郑开仙深吸一口气,居然安抚起面前之人,“你也是知道的,这次领军,本不该是我来,之所以被主公点名,就是因为知道那些獠人这次有异动,聚集过来的人手太多了,有些不合常理,怕王旱他们着了道,所以现在不能有一点疏忽!” “属下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那人点头,然后分析起来,“目前来说,很有可能是獠人故意诱敌深入,只是他们有这个本事?”说话间,还有一丝鄙夷。 “不要小看这些獠人,他这些年跟咱们对抗、缠斗,也是学了些本事的,至少有的时候围剿他们就要用些心思,更如这一次,他们居然都会放出假消息,甚至找准了咱们这边派出人手较弱的时候,直接来了这么一手,说实话,我都觉得有些高明了!” 郑开仙说着,露出了一抹狞笑:“可他们却没有想到,正因为自己的这般行径,改了主公的心思,这次给我精锐兵马,就是为了让我将他们全歼!就算不能,也要给他们留个惨痛教训,好让他们几年之内,只要想到我郑开仙的名字!想到咱们荆南!就两股战战!不敢直视咱们中原之人的村镇!” 他正在慷慨激昂,却冷不防的,又有两个送战报的兵卒冲进来,又有两封战报奉上。 郑开仙神色一动,示意先前通报之人过去看看。 那人接过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然后又仔仔细细的盯着,上上下下的检查之后,来到了郑开仙的面前。 整个过程,郑开仙都没有打扰对方,只是静静地等着,等战报被推到身前,他更是看也不看,直接道:“说,又有什么消息了。” “消息已经确认,为真!”那人深吸一口气,表情复杂,“只不过,这并不是几位公子联合行动,而是龙骧公的那位弟子,单独领兵,一夜突袭,连下五营,将那五个大部族的首领……都……都给抓住了。” 郑开仙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但旋即压下来,也不问消息的真假,只是道:“既是你确定的,那想来是不会有假的,看来咱们主公是培养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是的,”那人点点头,“龙骧公已经亲自前来了,同时还让人传令下去,着三位公子赶过去见面,”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据说还特地提及,让他们把五位首领给一并带过去。” 郑开仙沉默片刻,最后摇头感叹道:“后生可畏啊,那位皇甫公子,必是攻伐成功的第一时间,就给主公去了信件,如此一来,这未来的继承局势,瞬间就明朗了,我等也该想清楚了。” 对面那人欲言又止。 郑开仙看了,挥挥手,让过来通报的人退去,然后语重心长的道:“我知你为我不值,不过我郑开仙是什么出身?过去是个什么人?若不是主公提拔,焉能有今日?不该有太多的心思,贪心太多,那是要倒霉的,更何况,领军冲锋我都只是勉强胜任,攻伐獠人诸部还行,真要是独自领军北上,那怕是撑不起架子,更何况……” 他眯起眼睛。 “这件事,早就有人要去做了,我何苦去凑这个热闹?”郑开仙说着,露出一抹冷笑,“只是那人原本以为是三个乳臭未干的公子哥,殊不知这里面却藏着一头猛虎,可是有好戏看了。” 随后,他吩咐道:“行了,既然这件事确认了,也就无需我来压阵了,咱们按兵不动,不用前进了。” “不去给那位皇甫公子压阵?”对面那人提醒道,“现在可是表露善意的绝佳时刻。” “仗都打完了,还有什么好表露的?”郑开仙摇摇头,“我不打算刁难,却也不能亲近,得看着,这样以后最多是坐冷板凳,总不至于倒霉,只是不知道,等那位皇甫公子来的时候,会不会遇到刁难和麻烦,但想来,他能一夜破五营,兵家本事必然过硬,有这个打底,吃不了亏。” ———————— 翌日,在一路急赶之后,李怀与王旱等人离开了那林中驻地,抵达了郑开仙的兵营之中。 只不过,这兵营之内早就驻扎了一队鲜衣怒马的亲卫,一看就知道龙骧将军早已等候在此。 “大将军亲至,足见对皇甫兄你的看重啊!”王旱在旁边说着,语气里有着恭维,但表情复杂。 李怀摆摆手,笑道:“这是对咱们的看重,毕竟是等待我等的,不过既然大将军来了,咱们不能耽搁,先去面见吧。” 李怀这嘴上说着,心里则是将准备好的腹稿,在心里翻来覆去的默背了一遍,最后微微点头。 这个腹黑方案,可行! 第五百八十三章 龙骧之问 龙骧将军的气色不错。 他坐在营帐的主位上,看着走进来的众人,露出了笑容。 等众人都朝他施礼之后,龙骧将军指了指两边的坐席,道:“都不要站着说话,坐。” 众人纷纷落座。 “你们这次做的不错,”龙骧将军开门见山,“比我原本预料的,还要好得多,可以说是出乎意料了,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是我小瞧了你们。” 众人连连说不敢,说都是大将军指导有方,总之就是一番客套话说下来,倒也是气氛融洽。 龙骧将军摇摇头。 他说的都是真心话,本来这一阵,他想的就是表现出候选三人的能耐,不求有什么太大的战果,但只要不太糟,总是能分出高下的。 当然,如此一来,其实不利于立为继承人,可说到底,毕竟自己还在,完全可以扶一程,也好让其人真正上位,另一方面,这次考较也只是一个步骤,后续还有许多。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后的结果着实是出乎意料了,居然让李怀异军突起,短短一夜之间,连扫五大部族的营地,将诸多首领生擒活捉,立下惊人战功。 这般战绩,不仅远远超出了他和一众幕僚的预测,更是有些有违常理了! 莫说是放出去三个小将,就算是他龙骧将军亲自出征,恐怕也无法达成合办战绩。 当然了,如果是龙骧将军亲自出征,那些部族首领自然是有多远躲多远,根本不会妄想过来和龙骧军一争高下,自然也加大了一举歼灭的难度。 只是归根到底,这件事既然发生了,那不管其中有多少缘由、多少巧合,都必须郑重嘉奖对待,以此来激励全军。 当然,这样的战绩,同样也让龙骧将军放下了心,省去了一些麻烦——对于册立继承人这件事,他虽有一些意动,但终究还是不放心的,只是身体确实不允许了,只是如此选择,隐患不少,尤其是他的部下之中,更有许多人对这个决定不置可否。 若是龙骧自己的子嗣也就罢了,但现在的情况,他龙骧没有嫡系的男子后裔,文家的那些后辈子弟可堪大用的不多,唯一的几个好苗子,也早就和荆州或者北边暗通曲款,难以测度,至于夫人那边的亲戚,龙骧将军同样是存着戒备的。 正因为这些原因的共同作用,再加上知道了李怀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才会做出将李怀也列进去。 但万万没想到,李怀一开始,就给了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所以接下来,他虽然嘴上是所有人一起夸赞,但重点还是落在李怀的身上,而尽管李怀一直标榜,这次突袭能够成功,全赖众人鼎力相助,每个人都有功劳——就某种角度来说,这话也不是客套,毕竟没有这些人的配合,俘虏可能是看不住的——只是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定海神针,众人都心知肚明,而在被李怀的一系列操作镇住了之后,旁人也着实没有争夺强功的念头,一个一个,都十分配合。 等夸赞了一会,龙骧将军看了看时间,便招呼人准备午饭。 军中就餐,一起从简,没有那么多规矩和道道,便是几张桌子摆上来,放下几碗肉块。 众人大块朵颐。 席间,龙骧将军看众人吃的痛快,忽然问道:“如今五部落网,他们都是獠人中的精锐,等于是一下子去了獠人的利爪、利齿,至少五年之内,这些獠人的威胁要去个五六成,甚至不止……” 众人本就都暗暗留心,这时一听此言,纷纷住手停嘴,知道关键之时又至,于是个个打起精神,仔细聆听。 尤其是文挺和王旱,更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因为在进入营帐之前,他们各自的副官,就隐隐暗示,接下来应该还有考较,让他们小心应对,那些副将也算是尽到了职责。 而文挺与王旱倒也明白,先前领军打仗,是实打实的本事,考较的是兵家法门,但要继承一方势力,光有兵家能耐还是不够的,必须还要有治理一方,统帅一地,富强一处的本领。 这个道理早在出征之前,他们就已经从各自的家人、亲朋处得到提醒,因此准备做的很早,正当着龙骧将军提问。 果然,跟着就听那位大将军继续道:“不过,我等立足荆南,可不光只有獠人这一个敌人,或者说,獠人只是众多觊觎之人中,最好对付的一家,毕竟其族既无建制,也无资源,匮疾贫乏,难成大气,相对来说,还是好对付的,只是若是他们这时不时的过来骚扰,那就是根基不稳,若无法将之安定,为之奈何?” 这话,就是不把在座之人当做外人了,王旱与文挺顿时就来了精神,尤其是这番问话,他们事先也是准备好了的,并不露怯。 那边龙骧将军的目光先在李怀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了文挺和王旱身上,问:“你们谁先来说?” 众副将倒是不觉奇怪,各自端坐。 他们其实并不指望能从这三位公子口中听出什么高见,毕竟这大周以及之前历朝历代立国许久,对待此地早就有一套固定的治理方法,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最起码是咱短时间内有效的,莫非他们还指望能一劳永逸? 所以,这三人说来说去,必然还是那老一套,在先前那次地震局上,众候选之人本就写了不少,其中也有涉及的,都不足为奇。 只是想着想着,他们忽然注意到李怀那成竹在胸的模样,联想到这位最近的惊人表现,又不那么确定了。 “我先来!” 关键是,居然是文挺一马当先,直接表达意见。 因为答案几乎是固定的,也都是前任尝试过的,所以先说后说固然有优势,但并没有那么大,更何况,这样的问题往往还要伴随着后续的问答,若是听了别人的说法,临时更改,思路不够明确,难成体系,后面问答的时候,也是答不上来的。 龙骧将军点点头,道:“那就由你开始,且说来听。” 第五百八十四章 当造神 “……事故,只要有大军威慑,再加封其人一二有名无实的官职,再将其子弟招来荆南长沙,教化、收治,一方面是作为质子,一方面是培养归化之心,待其归去,继承其部,则可期矣。” 随着王旱的话音落下,营帐里的众人都不由点头。 龙骧将军笑道:“说的很附和实际,涉及了方方面面,以你之法,可保五年太平。” 王旱听闻,松了口气,然后拱手落座,先是看了文挺一眼,见其人表情不是舒畅,这心下不免得意,随后看了李怀一眼,见其人神色如常,立刻又如临大敌。 方才,在龙骧将军一番询问之后,文挺一马当先的出来,先是说了一段,其内容倒也是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无非就是用武力逼迫,将诸多部族的成年男子控制起来,同时将这些部族朝着更南边,更西边驱赶,在配合一些有名无实的官职名头之类的。 龙骧将军对此的评价,是尚有可取之处。 相比较而言,王旱的一番回答,却颇似那么回事,也有迁徙部落的提议,却不是强行迁徙,而是划分一个地区给他们,说是让他们自由繁衍,毕竟目前连败了五大部族之后,荆南龙骧军一方,乃是十足的强势方,给他们画下的规矩,而不是直接按照部族之中的血腥规矩对待,已经是十分仁慈了。 另一方面,在通过行政手段怀柔,给他们一些有名无实的官职,配合质子体系,力图将这些人消化一部分、拖延一部分,总之就是要弄出一个比较安定的后方,为荆南军的整体战略做准备。 这样的战略,也不出乎旁人的意料,算是大周,以及前朝以来,一直施行的战略,只不过有的精细,有的粗犷,只是最近这段时间,荆南被放弃之后,獠人迅速扩张,将原本的一些政策成就都给覆盖了。 相比之下,王旱的简单论述,却算是面面俱到,将过去的诸多政策措施,都给集中起来,一起来了个综合,前后逻辑通顺,也难怪龙骧将军会给一个五年太平的评价。 不过,说到底,这些都只是暂时的,能保住一时,却是难以持久,就看谁能拖得久。 拖得久了,北边的事干完了,也就不算问题了,如果不够久,北边的事还在继续,荆南对其他地方用兵,结果后方獠人再起,那可就是困守两边,进退维谷了。 众人咀嚼着王旱的言辞,觉得这不过不失,也可以为政,确实像那么一回事,只是这些话如此一说,配合着文挺刚才的那一番论述,几乎就将如何应对的法子说了个七七八八,留给后面人的空间,可就不多了。 这也就是最后回答的坏处,想要综合前面人的说辞,但如果是一个遍通之论,前面的人靠着之前的经验,已经将能说的地方都说的差不多了,那留给后面人的空间就不多了。 这时候,龙骧将军的目光,就落到了李怀的身上。 李怀倒也知趣,知道前面两位说完了,那就该自己登场了,所以也不啰嗦,起身拱拱手道:“文君和王君二人之策,一武一文,文武并济,已是十分全面稳妥,属下再出策,也是难超其内容的,所以只是略作增补。” 众人心头明白,所谓补充,那意思就说,之前两位说过的,我都想过,但除此之外,还有他们不曾涉猎的部分,因此他们自是好奇,李怀又能说出些什么不同的东西来。 李怀清了清嗓子,心里将腹稿又转了一遍。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回答问题了,在这之前,他经历了两次回朔,原因倒不是王旱与文挺给了他多少压力——虽说二人所言,其实也是南北朝世界中,萧庭教授给李怀的一些个手段,真正的考较,是李怀注意到,想要出奇制胜,必须要把想法包装一下,最好能用穿越前、现代社会的那一套东西来进行包装和迷惑,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所谓效果,自然就是要在这样的聚会上,突出自身的能耐。 所以为了能够自洽说出,他前后花费两次回溯,一边说出想法,一边和老师龙骧将军探讨,通过对方的指点和找错,来完善自己的说法——目前,李怀还不能说这一套会形成政策,只是先拿出来镇住当前的场子,让三公子之争,再也没有悬念,省去之后的繁琐和麻烦。 “有什么想法,就都说出来吧。”龙骧将军微微一笑,开口询问。 李怀点点头,开口便道:“当造神。” 此言落下,营帐之中,立刻便安静下来。 “造神?” 龙骧将军蔓眼的疑惑。 “不错,”李怀点了点头,“属下最近遍翻有关獠人之卷宗,便注意到,其各族各有供奉,但又迥异,不同于咱们中土人祭祀先人,獠人因物资匮乏,要经常迁徙,可能几年之后,祖先埋葬之所就不知所踪了,因此难以敬拜先人,唯有叩拜神灵。” 龙骧将军则问道:“即便如此,那又与咱们荆南安危有什么关联?” “自然是有关系的,”李怀笑了起来,“有道是,仓禀实而知礼仪,咱们汉家儿郎也是富足之后,才生秩序,才衍制度,又反过来靠着制度,度过灾荒与困苦之年,相辅相成,反观这獠人,因灾祸与匮乏而难成定制,继而就不能生出固定之礼仪,没有礼仪,便无道德文章滋生之土壤,是以要教化起来很是困难,往往一两代受过教化的人一走,便故态复萌,而且其族又分高下,贵贱有别,贵者慕华,卑者被奴役,所以往往是受过教化的贵族没了,部族便恢复原本模样,难以持续……” “所以,你想要通过造一尊神灵,来定规范其言行?”龙骧将军沉思片刻,摇头道,“但如此作为,也有诸多不便之处,不见得就比教化要容易。” 李怀则笑道:“大将军有所不知,下属在诱捕五族之长的时候,为了笼络其心,借其之力,曾许诺要让他们五族联合……” “这事你在信中提到过,事急从权,”龙骧将军一锤定音,补给其他人借题发挥的机会,“更何况,若非如此,安能有这般战果?只是事后要推托,还是容易的……” 李怀却道:“属下固是答应他们联合,却没说如何联合,总不能让他们兵力合一处,成一大族吧?所以,不妨就让他们挡着新神之面,歃血为盟,共推祭祀,以此开篇,然后徐徐图之,则近可以安保几年太平,远更生长治久安!” 第五百八十五章 李三策 “你说要让五族联盟,以侍神行事?”龙骧将军眉头皱起,“这算是淫祀,不入正统,怕是会惹人非议。” “这个属下已经有些准备,”李怀自是明白这个道理,之前在那南北朝世界,就曾经就这个想法,请教过萧庭,“所以可以避开一般意义上的神祇,用一些有代表性的,比如说,如果咱们大周过去有个什么定襄侯平定过南方……” 王旱忍不住插嘴道:“定襄侯是前朝的爵位,而且在北地!” 李怀心头一跳,便生不满,他着实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等事,便话锋一转道:“我这只是起个头,其实还有一些人古人,也很有代表性,尤其是要和中原具有代表性,比如当初开拓南方、征服诸越的南楚国,正好也和中原诗书礼乐相连,为了避开一些忌讳,便以南楚太子为旗号,树立祭祀……” 龙骧将军不置可否,只是道:“这个问题留后再谈,你先说说着后续之法。” “我这后续之法,主要有三策,是三策同时并行!” 李怀也知要徐徐图之,况且现在只是个大概,抛出一个想法即可,成固可喜,败亦无忧,毕竟按着正常发展,等自己真的继承了荆南,还愁难以主导? 因此,他接下来就着力介绍起自己的计划:“这第一个策,乃是民策,正如王、文两君之策,靠着羁縻之法,将诸多部族遥控起来,进行简单的约束。” 王旱、文挺眉头顿时一皱,前者马上恢复如常,而后者则是面露不快。 就连诸多副将,都不免表情古怪。 好嘛,敢情那两位说了半天,都给您这搭台了? 龙骧将军就问:“你这第一策,就将他们二人之言都归入其中了,未免也太过取巧了,若是你后面那两策比不上他们两人的,那可就得算你输了。” 李怀则拱手道:“这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献策荆南,定二十年太平。” “二十年?”龙骧将军抚须笑道,“还以为你这般大的口气,会说是百年安定计。” “世事变迁,百年王朝都不敢说一帆风顺,何况一方之政?”李怀则满脸诚恳的说道,“更何况,这事情往往百变,政策难有完全,岂有一制而通天下之法?所以二十年,着实是保守之言。” 龙骧将军点点头:“你这嘴里的道理倒是不少,看来明镜先生确实是对你用心了。” 李怀一听,脸色却稍显暗淡,原来是他之前托人给明镜先生去信,说明自己不告而别的事,到现在还没有收到那位老师的回信。 说实话,他在明镜竹林中过得很是惬意,老师对他也不错,还有诸多本领等着学…… “你也别担心了,”看出了面前弟子的心思,龙骧将军并不恼怒,“荆州最近也不太平,闹了些纷争,明镜竹林大概也被波及,我已派人过去探查,很快就会有消息。” 李怀赶紧致谢,然后主动将话题引到回来,道:“还是说说属下的三策,这第二策,乃是军策。” “军策?”龙骧将军眯起眼睛,“你是说还是要动用兵马其压其族人?” 李怀摇摇头,说道:“非也,是将他们这些族人招募过来,组成兵马。” 噗嗤! 一声笑,打断了对话。 众人循声看去。 “对不住,对不住,”坐在距离龙骧将军不远处的张明业摆摆手,“实在是皇甫公子的提议,着实是有些……怎么说呢,太过异想天开了。” 李怀也看向其人,他当然记得这位,先前从荆州所属之地南下逃遁的时候,他就与这张明业发生过不止一次口角,对方的敌意当时就不怎么掩饰了。 见众人看过来,那张明业索性也不坐了,起身朝龙骧将军告罪,然后一副教导的口吻说道:“本以为你有些战绩,或许是快料子,没想到还是这般肤浅,信以为真,这獠人看着人多,其实战力不算什么,否则又怎么会被初出茅庐的你,给击败?要知道……” “是我等,不是我一人之功!”李怀微微一笑,指了指身边的王旱与文挺,二人先是一愣,继而挺直腰杆,直视张明业。 张明业也是一愣,继而深深看了李怀一眼,只得道:“好好,你等,那你也要想想……” 李怀再次打断道:“我等都是初出茅庐,但一夜破了五营,你这么厉害,獠人的战力对你都不算什么?那你一夜灭过几个部族啊?说出来,我很好奇。” “一派胡言,你等小辈异想天开,殊不知何为养不熟的白眼狼……”张明业顿时火起,正要斥责两句。 没想到李怀也不看他了,直接冲着龙骧将军拱手道:“大将军,我自是知道这獠人战力有限,其实不堪大用,若是将之招募过来,再严加操练,反有可能是壮贼而强敌,不过这是有个步骤的,最重要的是局势不同。” 龙骧将军看了满脸怒意的张明业一眼,注意到文挺和王旱则是用满是敌意的目光,看着张明业。 随后龙骧将军微微摇头,朝李怀问道:“局势有何不同?” “当下,咱们已经控制了大量的獠人青壮,以及他们的首领,这是过去所不曾有过的,我等手掌生死!”李怀眯起眼睛,眼里闪过寒光,“他们无从拒绝!” 张明业直接反驳道:“你就没想过,你若是动了刀兵,要逼着其他部族担忧,再也不敢信中原人!” “那便再抓了就是,更何况……”李怀转头看了一眼,“我只是说,他们现在为鱼肉,而我们为刀俎,这刀的威力,就在悬而未落之时,现在要做的决定,他们如何拒绝?” 张明业还待再说,却被龙骧将军抬起手止住,前者尽管满心不服,却还是不得不住嘴。 李怀得了示意,便继续道:“这些獠人招募过来,也不是真个要让他们做兵丁,去打仗,因为他们心怀不满,本就战力不够,短时间内部经过操练教化,又不能让他们手握利器,不过,却可以让他们去开路搭桥,挖矿开山!所以物尽其用,每日让他们操劳到精疲力尽,饭食仅可果腹,统一监管,自然万无一失。” 嘶…… 人群中,便响起了文挺和王旱倒吸冷气之声,倒是那些副将只是微微色变。 张明业则脸色一怔。 龙骧将军神色如常,道:“继续说。” 李怀点点头,继续道:“我看卷宗所记,诸部虽然统称獠人,其实分属诸多不同的族系,来源各异,因纪录不喜分辨,便冠以统称,不过这些部族之间还是有矛盾的,而他们的矛盾根源,大部分也是由物资匮乏所导致,这也是其劫掠城镇的根源,所以只要让他们有吃有喝,即可,咱们以征代赈,又可以让这些人物尽其用,作用于生产,又可以磨灭其本身意志,匮乏其体肤,则劫掠之事自解!” 第五百八十六章 穷民之智,乱民之智 听得李怀一番解释,众人还是不免一阵心境,深深感到了其人的心思缜密与……大局观。 张明业则是脸色一阵变幻,最后又想要说什么,却是被龙骧将军止住。 “郑开仙领军会师巡查,不知道了哪里,你去瞧瞧。” 听得主将吩咐,张明业一愣,旋即拱手抱拳,满心不甘的退了出去,最后时刻,还忍不住盯着李怀看。 李怀自是能猜出众人心头所想,只不过他是从穿越前那个所谓的现实世界来的。 在那个世界,因为十分难得的二三十年,让其中一部分百姓,觉得和平安乐乃是时代主流,只不过,李怀搜集资料的过程中,却逐渐意识到,混乱厮杀其实才是历史的主旨,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时间。 他所喜欢的一位作者,更是在书中一针见血的指出过,生存本就是一种幸运,而不是什么唾手可得的东西。 在宇宙中是这样,在世界民族之林中如此,在这个书中世界也不例外。 李怀既已有了决定,不再像大宁世界那般只是插混打科,那自是要有觉悟,有些手段是要用的,否则单纯靠着一颗圣母心,渡不了人,也渡不了己。 “这以征代赈的法子,确实是值得一用的。”龙骧将军深深看了李怀一眼,“而且你还有未竟之言,不光对这些部落之民可用,若是灾难、饥荒、瘟疫之时,对自己治下的百姓,同样有用。” 李怀心中一凛,默默点头。 穿越之前,便有过类似的情况,天灾人祸一些大国失业率飙升,失去了职业和生存筹码的民众最是危险,便如一颗颗火星,稍一不注意,就有可能引火烧身,所以那些大国往往会大量征兆预备役、启封尘封的装备战车,做出一副凶狠模样,来将社会上的闲散青壮人等收纳入军中,然后按着军法管制、给食,防止滋生骚乱。 “这个主意可以讨论,还有一个呢?”龙骧将军摆摆手,略过话题,“既是三策,自然还有一策。” 李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种种念头,拱手回应道:“最后一个,自然就是文策了,便是属下一开始所说的那个,造神,只不过,不是单纯给他们树立一个神祇,而是要徐徐渗透,利用民策拖延时间、利用军策疲惫其青壮,最后,以文策浸染、教化其妇孺孩童。” 龙骧将军在座位上微微侧身,换了个姿势,口中道:“详细说收。” 李怀迟疑了一下,随后道:“那属下就大致举个例子,因为这一步要多管齐下,步步紧逼,才能起作用,比方说,咱们先通过荆南唇舌,散步消息,说通过搜刮史料,说着南方之民,皆为当初南楚之后裔,而南楚为华夏苗裔之一,以此来正血脉源流,然后塑造一位南楚太子,他救危扶困、披荆斩棘,建立基业、开枝散叶,如今护持各部……” “这怕是不成,这些个部族源流,北方都有记载……”王旱听得心惊胆战,对眼前这位同僚、竞争对手已是有些畏惧,却还是忍不住出言,但并非要反驳,而是想做个查漏补缺的,同时怕自己被人遗忘。 “这自是有的,”李怀点点头,“而且不光咱们有记载,这部落民中的一些有识之士,有心慕我中原之礼仪的,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不过这就是下一步的重点了,那便是寻得那部族之中的佼佼者、德高望重之人,然后分化拉拢,有心钱财的给予钱财,有心美色的则给以美色,便是有心权力的,就许以重利,然后让他们主动出言,配合鼓动……” “……随后,也可以借助天灾之时,让这些人宣言其部族之野蛮、民众之困苦、待遇之低劣、病痛之凄惨,然后统统归纳于其部族之制上。” 这下子文挺也忍不住道:“你是要引得其部族之中,上下不满对立?那部落民自己都知道,正是因为生活困苦、匮乏匮乏,才有诸多灾祸病痛,哪里会轻易相信这一点?” “这正是关键,所以才要找那族中德高望重之人,找多了,总归能找到的。”说到这里,李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才继续道,“这等事,平日里也不容易,但这次却让咱们一举歼灭了那大族主力,将其防护剥离,这也就成了待宰羔羊,可以缓缓施为,至于你说那部民知晓自身因物资匮乏,所以有诸多灾祸,要破之也不难,主要有两种……” “哪两种?”龙骧将军问完之后,忽然神色一变,然后挥挥手,让左右侍卫将门帘放下,又去外面守备,然后叮嘱道:“今日我等在此处所言,不可传出去,若是让某家知晓谁人泄露……” 众人心中一凛,都是拱手称是,随后这心情又是复杂,又是兴奋。 复杂,无疑是他们意识到,李怀之前所言之策,怕是触到了龙骧将军的心头,而兴奋则是意识到,龙骧将军让自己这些人旁听,无疑是极为信任,甚至可能作为下一任核心来培养。 待做完这些,龙骧将军则对李怀道:“你且说,哪两种。” “一种为穷民之知,便是封锁各种信息,不让新生之部落民知晓,则二十年后,各部便如白纸,可以施为,”李怀说着,话锋一转,“只是如此操作,很是繁杂,运用众多精力、人力布置,还容易弄巧成拙,更耗费时间。”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为乱民之智,”李怀顿了顿,看了一眼众人,才继续道,“其最终目的之一,是倒因为果,其效用很是突出,比方说,本是被咱们将部落之民堵在穷山恶水之中,他们才生活困苦,因而不得不变成如今模样,思量着结盟联合,但最后经过一番操作,让他们觉得,正是因为这些人对我等中原不敬,妄图结盟联合,这才导致困于穷山恶水之间,引来诸多灾祸悲剧,然后内部攻伐,党同伐异,就可以加以利用,拉拢分化,最终让他们不攻自破。” 简单一句话,分明是平铺直叙,也没有什么骇人的段落,但不知怎的,王旱、文挺,乃至一众副将听着,却是个个心中胆寒,看着李怀的目光,宛如看着恶鬼猛兽一般,避之唯恐不及,偏偏心痒难耐,极度渴求后续,想知道要如何做,才能这般倒因为果…… “这指鹿为马的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龙骧将军语重心长的说着,忽然一挥手,道:“今日就先说到这,你抓来的那五个首领人在哪里,带过来让我看看,看是否还有熟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与他们叙叙旧。” 此话一出,李怀一愣,继而心头一松。 但文挺、王旱等人却是心头一噎,这叫什么事,听得不上不下的,也太难受了点! 第五百八十七章 使者 龙骧将军说是要看看那五位首领,但并不是立刻就要把人带到面前,反而是先张罗着,让李怀等人用了餐,闲聊了几句之后,才安排将那五个人带过来。 “见过大将军!” 五位族长见了龙骧将军之后,立刻战战兢兢的行礼,神色很是畏惧,尤其是看到李怀侍在一侧,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一老一少,在他们眼中,可都是索命阎罗一般的人物。 “许久未见了,你们中间就有了些新面孔,”龙骧将军微微一笑,指了指李怀,“我这个学生,这次将诸位请来,手段略显粗暴,还望你们不要放在心上。” 五族族长闻言,忍不住对视苦笑,心下更是惊恐,难怪这位少年将军如此厉害,原来却是这位神龙将军的学生、弟子! 除此之外,五个人心里又不免嘀咕: 您管这叫粗暴?简直叫残暴好不好!从来邀请人,有直接打过去,抓出来的吗? 可他们虽汉学一般,却也懂得形势比人强的道理,这时都是点点头,说些不在意、不碍事、不会放在心上等等言语,然后就一个个眼巴巴的瞪着,他们这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命运如何,真正能做决定的,还是面前这位。 没想到,龙骧将军却直白道:“请诸位过来了,可要怎么安排,眼下还没有一个定论,等我与我这学生商议之后,才能决定,在这之前,希望几位能安安静静的做客,不要焦躁,不要有什么其他心思,我等也好宾主尽欢至于你们的部族……为了他们的安全,我希望你们将部族所在之处,详细说出来,也好让我派兵过去守护……” 几位族长脸色陡然一变,有两人看了李怀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但龙骧将军根本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直接就道:“你们比我明白,失去了大部分防御力量的部族,尤其是大部族,会是个什么下场,多年积累的钱财,最近这几个月积攒的粮食,还有你们的牲畜,尤其是妇女孩童,一旦失了防备,在其他部族眼中,尤其是那些弱小而贪婪的部族眼中,那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等于是群狼环伺,都想要撕咬一口,若是没有我等介入,最后结果如何,你们比我清楚!” 五部族长的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不甘之色。 龙骧将军说到这里,不复多言,就是这么安静的看着五人,眼神平静。 空气顿时有几分凝固,让人不禁屏息。 不过,这场对峙没有持续多久,以五位族长的屈服而告终,他们一个一个,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纷纷点头,表示愿意遵从命令。 “如此最好,带他们下去记录一下,然后准备人手,安排一番,等我这学生准备好了,让他具体负责安排一番。”龙骧将军挥挥手,让众将五部族长带了下去,又看了一眼李怀。 李怀一愣,拱手领命。 龙骧将军跟着就道:“行了,你们也退下,李怀你留下,我有话要同你说。” 众人随即起身,不敢有半点迟疑,只是好些个人走的时候,尤其是文挺、王旱,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李怀,脸有不甘,却无多大愤恨。 “他们也该清楚,这次的战功,到底该是谁的。”等人一走,龙骧将军指了指,让李怀坐下,一口就给了肯定,“你这次的战绩,便是为师,也很是吃惊,干的很不错,便是为师亲自来,怕也难以做到,你别谦虚。”他挥挥手,止住了李怀发言,“后面的事,还有的你忙。” 李怀重新坐下。 “这五部,本就是诸部中较为强大的,人口众多,分属几处,我等派出兵马过去,最多是将他们的诸地牵引过来,聚集在一起,因为他们部族之中,虽然抽调了大部分青壮,但肯定还有留守,若将这五部留守的人聚集在一起,也是个可观人数,控制起来,需要不少人手,说不定还要长期控制……” 龙骧将军看着自己的学生,缓缓说着:“你的三策,民军文,真要施行的话,耗费的时间、精力、人手,也不会少,恐怕谋划的,不光是这小小五个部族吧?或者说,单纯只是为了这五个部族,可是远远不够的。” 李怀也不隐瞒,点点头后,直白表露:“未来若是荆南要扩张,积蓄实力的同时,避免牵扯到中原争霸,那无疑就要和南方诸族接触,若能先在这五部之中尝试一番,有所斩获,到时候顺势推行,不光阻力小了,更是驾轻就熟。” 龙骧将军听着,沉吟片刻,又问:“文策除了造神之外,你说有两种手段,穷民之知我已知之,那乱民之智,又当如何?” “正好要和穷民之知反过来,”李怀顿时来了精神,“这一点,就是给予这部族人诸多消息,而且要长期稳定,等他们习惯了获取途径之后,自然是咱们说什么,他们听什么,想让他们知道什么,他们就会知道什么,想让他们认为什么是对的,他们就绝对不会觉得是错的,从而颠倒认知。” 龙骧将军却有些疑惑,说道:“这和一般的教化听起来并无多少区别,无非是教他们一些圣贤道理……” “还是有些不同的,”李怀微微一笑,“这里面涉及到一些比较复杂的操作,正常的教化,是让人学会分辨是非,但我等所需要的,乃是造神建教,本质上有着区别,塑造的是一根筋、不便是非、不明好坏,遇我荆南之事则称赞,遇旁事则贬低,求的,是一个双标人才。” “我大致能够明白你的意思,”龙骧将军点点头,然后低头沉思了一会,才道,“这件事需要再探讨一番,不过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大可以去做,最近那些去聚集五部的人手就会有所行动,你若有心,便去施为,出了什么事,自有为师替你担着。” 李怀一听,心中不由一暖,点头称是。 跟着,龙骧将军话锋一转:“好了,这些事暂且不提,下午咱们要往辰阳,处理另外一件事,到时候你跟在身边,多听、多看,不懂就问。” 李怀便就好奇起来,不知这个时候去辰阳县做什么,但也听得出老师话中的潜藏之意,还是点头称是。 果然,没过多久,这营地便行动起来,一队兵马行动起来,护送着龙骧将军等人,花了半天时间,东渡沅水,去了辰阳县治下的一处村镇。 这里并不是直面诸部的最前线,李怀等人也是从前线的营地赶过来的,因此不远处就有一处村镇。 当然,这个位置的村镇,肯定是和寻常的不同,至少普通的村镇,不会奢侈到用碎石、石块和夯土,打造一圈城墙的。 途中,李怀与随行的众人交谈中得知,这辰阳其实是新近拿下,因此和荆州方面越发紧张,其中有许多龃龉和交涉,此番龙骧将军来此,或许也有安抚新得土地的意思。 只是,说好是去辰阳县,怎么跑到外围的村镇就停下驻扎了? 这样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随着龙骧将军坐定上堂,吩咐下去,不多时,就有两个男子过来。 李怀跟在龙骧将军身边,看着这两人,露出了疑惑之色,同时隐约之间,他居然感到自己与其中一人之间,好像有什么联系。 “这两个人,”龙骧将军忽然低语一句,“是前朝皇室派来的使者。” 什么? 李怀闻言一愣,再看那两人的样子,这心里不免有些异样。 第五百八十八章 李怀的心思 前朝皇室的使者? 李怀先是一愣,跟着神色一变,心头涌起诸多情绪。 这些人从何而来? 莫非是和甫叔有什么关联? 难道是来接我的?知道我的踪迹了? 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缘故来此? 不过,他们为何要来接触文师?莫非是知道我向文师透露身份了?又或者,干脆就是文师知道了我的十分之后,去主动联系的? …… 种种念头接连转过,令李怀一时之间陷入沉思。 “你先不要声张,听他们如何分说。” 这时候,龙骧将军再次低语一句。 李怀心领神会,点头称是。但旋即,他又回过神来,想着若是这群人知晓自己的身份,那必然是认识自己的吧…… 随即他又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会与这两人中的其中一人,产生奇怪的联系之感。 如果是在其他世界,突然出现这种感觉,李怀或许还不会放在心上,怀疑是什么错觉,但眼前这个世界,可是有有着各种玄虚之处的,再得了龙骧将军的提醒之后,自是要多想一些。 这些且不多说,心里有谱之后,李怀就忍不住去观看那走过来的两人,当然,重点的目标,是将视线落在那与自己之间,有奇特感应的男子身上—— 这人年龄约莫四十出头,留着胡须,神色淡定从容,穿着普通,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反倒是走在这人旁边的另外一人,看着倒是颇有气度——这第二人身材高大,面色威严,双眉入鬓,身披大氅,行走间大步流星,一派豪气! 相比之下,那与李怀产生感应之人,却是脚步急促,因为步跨较小,行走之间颇为匆忙,一味的追赶。 等走到了龙骧将军面前,也还是那满脸豪气之人在前,拱手行礼,说道:“李过、李忝,见过龙骧大将军,祝大将军武运昌隆!” 说话之间,声音洪亮,更有一股雄壮的气息! 李怀一听,则是留了心,他没想到,这两个人都姓李。 “请坐。”龙骧将军没有多言,指了指椅子,让这两位坐下。 不过,李过与李忝都没有入座,还是那雄壮的李过出言道:“好叫大将军得知,此番我等来此,乃是有事相求。” 李怀听着,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是要请我回去,所以请求龙骧将军放人?那他们认不认识我? 这般想着,他不由再看两人,仔细观察二人神态。 龙骧将军这时则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都不急,我既然见了你们,自是要听你等说话的,且安坐。” 那两人一听,便各自点头,然后顺势坐下,其中李过神色如常,而那李忝则明显松了一口气。 李怀观察着两人神态,见二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龙骧将军身上,心中便有些了然,知道这两人并没有见过自己的真貌。 但想想也能知道,这年代有没有什么照相技术,甫叔也没有为自己画个画像,而且双方之间,还许久没有见过,之前说是荆州春会有可能一见,又因为龙骧将军的事错过,那么对方派来的人不认识自己,也是十分正常、情有可原的。 那边两人一坐下,那李过又有些迫不及待的道:“大将军,先前书信中说的不够清楚,我等此番过来,就是要详细诉说两边结盟事宜……” 嗯? 李怀在旁边听着,立刻中断了思路,他原本还在想着,这两人等会若是表明身份了,说是要接自己回去,那自己改如何表态,才显得从容不迫,同时还能合理拒绝—— 李怀自然是不愿意跟着两个人走的。 一来,是他留在这里,继承荆南之地,然后按照原本计划好的战略这么一走,怎么说也能拿到一个安稳的后方,然后从容发展。 二来,则是他一直都觉得前朝皇室乃是一群危险分子,仿佛时刻准备着搞事,偏偏又没有响应的实力,尤其是自己对这群人,好像除了名义上的一些个名头之外,毫无节制与控制力,这要是发展下去,自己成为一个精神傀儡指日可待! 说不定发展到后来,自己被完全架空,一旦造反有成,就被人完全顶替,截取胜利果实,若是造反不成,就被人给推出去,作为替罪羔羊,完全是怎么都亏,根本不赢的节奏! 只不过,现在听两个人这一开口,口气却和李怀想的有些不一样,马上就留神起来,想着这两个人此来,莫非还有其他念头? “好叫大将军得知,我等今日过来,实在是有要紧的事、隐秘之事,想要告知于您……”言语间,那李过还用眼神瞥了李怀一眼,潜在的含义…… 觉得我在这里不安全,可能会透露消息! 李怀顿时就惊了,他一直将自己看作是反政府组织的核心精神吉祥物,乃是重中之重,结果现在这反贼派了使者过来,居然想要让自己靠边站,这像话吗?这合理吗? 李怀不仅陷入了沉思。 “这是我的学生。”龙骧将军却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李怀顿时眼中一亮,他立刻就明白,自家老师这是在隐晦的提醒对方,自己的身份,相信甫叔肯定是告诉了那些人,他们的少主如今是拜在龙骧将军门下的! 这么一想,李怀不由抬起了头。 “既然如此,那自是谨遵大将军之令。”那李过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他这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等人身份敏感,亮了身份之后,被龙骧将军安排在县城外的村镇见面,本身就为了保证隐秘,那么安排在这里的人,自然也都是信得过的,方才不过是为了确认一下。 于是,这李过稳定了一下心神,就道:“大将军,我等此来,是为了与您结盟!这对于您,对于我等,都有很多的好处,您之前……” “等等。”大将军摆摆手,止住了对方之言,“在说这些事前,你们是不是该讲清楚,你们是来自哪边的前朝组织,”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说清楚这个,某家也担心你们实际上是其他人乔装而来,故意试探的。” “将军既然见了信物,如何还能不信我等?”李过改进回复,“而且如今何须我等乔装?那伪朝朝廷,已然是自顾不暇,原本对我等正统苗裔的追杀,也已经难以维系,将军又何必担心会有人追责?” 李怀眉头一皱,觉得很是奇怪,他分明没有在此人身上察觉到多少血脉联系,只是在那李忝身上捕捉到些许,怎的这李过却一副自己人的语气在说话? 只是另一方面,他又意识到,眼前这两人,说不定和甫叔、钱支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的? 前朝被攻破之后,后裔四散,跑到其他地方,并非是不可能的。 果然,接着就听那李过道:“在下等人是来自东南江左之地,此番过来,是因知道那上天已然命定,我李氏当复兴,是以特来通报,希望您能给予帮助!” 第五百八十九章 说不定,就是你! “李氏当复兴?” 龙骧将军咀嚼着这句话,下意识的看了李怀一眼,后者则是满脸凝重。 李氏当复兴! 李怀念叨着这句话,立刻就意识到了背后的不凡,因为他从那李过的话中,品味出了不一般的信息,似乎…… “这人的意思,难道是天命、气运又要垂青李氏了?” 带着这样的疑问,李怀不由凝神起来,他要从对方的话中,进一步得到答案。 龙骧将军似乎也是相同的想法,并且毫不遮掩的问了出来—— “你的意思,天命李氏当复?”这位大将军微微后靠,双手交叉在身前,好整以暇的问道,“何以见得?” 那李过却是早就准备好了,闻言从容笑道:“好叫大将军得知,这件事,现在就是中原内外、天下南北公认之事了,甚至连我李家自己,最早都是通过其他途径知晓。” “公认你李家要复兴?”龙骧将军眯起眼睛,意识到了一些事情,然后又忍不住看了李怀一眼。 他的这个动作,终于是引起了李过和李忝的注意,这两个人的目光,都是时时刻刻锁定在龙骧大将军的身上,之前大将军也看了李怀一两眼,但这并没有引起二人的注意,可当这个注意太频繁、太多,甚至只要涉及到关键信息,就忍不住去看一眼,难免就引起二人的怀疑和注意了。 只不过,当务之急,他们还是要先说服这位大将军,其他的事,只能等日后再去探究。 于是,李过继续说道:“是的,公认,大将军不必怀疑,这并非我等杜撰,实在是天下间的诸多世家,从他们的祖宗祠堂之中得到了启示,知道我李家将有大运降临!” “从祖宗启示中得知?”龙骧将军微微摇头,“这实在是太过玄乎了,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我等也知道这般说法确实离奇,却不敢欺瞒将军!”李过微微一笑,“这等消息,虽然隐秘,但将军如今知道了,只要派人去探查,不难发现端倪,我等断然不敢在这等事情上欺瞒。” 这个道理自然是说的通的。 而且,虽说这李过方才的话语,有些不清不楚,不过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上位者们,但凡有些家族背景,都明白其话中隐藏之意。 莫说是龙骧将军,就算是李怀这个半路出家的,这时也明白过来。 “这是有托梦?还是祖上显灵了?他说的这般笃定,而且这种话涉及到各家,真的要打探的话,根本不是难事,别的不说,就说我这老师的妻子,可就是王家出身,可以去琅琊王氏打探,只不过,李家真的当复兴?这气运垂青李家子身上?” 他立刻紧张和在意起来。 “这不是不可能,毕竟李家是被篡位的,原本的龙脉气运说不定还有留存,只不过,若是真有个李家子被气运垂青,那可能就会威胁到我,毕竟我也是李家之人,在气运上来看,是相互牵扯的,若是那气运垂青的李家人崛起了,我不去相助,那相互牵扯之下,说不定会有影响,只是……” 他眉头紧锁,意识到了问题之所在。 “我若是继承了荆南之地,也为一方诸侯,经营得当稳妥,本意还想吸收李家残留的力量,因为原本我没有根底,只是吉祥物,会被人摆布,甚至演化成傀儡,被人架空,可一旦有了荆南,就能反客为主,以此位根基,慢慢吸收李氏残留的流量,最终化为己用,现在突然蹦出一个秉承气运的李家子,这情况就复杂了啊,等于我要和他争夺李家的流量,可他有着祖宗牌匾作为底牌,对我不利啊……” 隐约之间,李怀就意识到,那个秉承气运之人,八成是自己的大敌! 这般念头落下,李怀的表情严肃起来。 龙骧将军似乎也想了不少,神色有了微微变化,尤其是又瞥了李怀一眼,并在沉默了一会后,对那李过道:“详细说说。” 李过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回应道:“是这样的,这些家族的人都知道,我李氏如今秉承了大气运,未来还当复国,为天下共主,所以纷纷寻找我李家的传人,想要辅佐、支持,只不过这些人里面,终究有太多人受了伪朝的余毒,这性子已然是变了,便是辅佐我李氏子弟,也只是为了顺应气运,是为了不违逆天命,其真正目的,还是立傀儡、行架空,因此是不可信的,所以这到底要选什么人相助,还要我等自己挑选,找那真正可靠的。” “什么是真正可靠的?”龙骧将军似笑非笑。 李过立刻冲着大将军拱手道:“便是那真有本事,近乎白手起家,打下基业,同时又有高风亮节,能正天地正气的!” “你倒是给我戴高帽,”龙骧将军眯起眼睛,“只不过,你们说得好听,是则高尚之人,但这人还是要替你们打天下,岂不是选了个人,替你们开疆拓土,还不见得有什么好处,因为你们前朝李氏,已经是没落了、隐没了,好些个人隐姓埋名多年,怕是连自己的根子都忘了!” “大将军……”李过并不慌张,似乎对这等质问,也早就有了准备,便要再说。 没想到,龙骧将军却摆摆手道:“今日就说到这里,你们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了,也知道你们的信物不是假的,只不过你们说出来的话,好些个是需要验证的,在此之前,某家不可能给你们什么承诺,所以你也不用在这里多费唇舌,一切,等明了之后,再继续。” 李过还想要说什么,但见龙骧将军其意甚坚,便也不再坚持,而是起身告退,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他也表明了态度,就是暂时不会离开,会在这里等待大将军印证了自己所说的之后,再进一步商谈后续计划。 “怎么样?你怎么看?” 等人一走,龙骧将军看了李怀一眼,问道。 “这……”李怀迟疑了一下,才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是啊,这气运之说,看似缥缈,其实是人心民望,是聚拢人才,是天时地利人和之内里,是互为表里,只是他说李家当复兴,并且有人秉承气运,却未必是真。” 李怀一愣,赶紧请教,这事可是涉及到他自身利益,自是十分关注。 “所谓气运,终究还是要看个人的手段,或许因为天地变迁,这神州局势变幻,人心随之而变,回忆起前朝的好来,所以人心归附,所以能成事,但具体是哪个人,却不好说,说不定……” 龙骧将军顿了顿,看着李怀,语重心长…… “就是你!” 第五百九十章 李怀未雨绸缪 在说完那些话之后,龙骧将军便让李怀回去休息,同时让他好好思量一番,未来要如何与李氏联系、相处。 话里话外,这位大将军都在暗示李怀,可以争夺一下这次所谓的气运局面。 但李怀没有那么乐观。 虽然他平日里都十分自信,且有一种当仁不让的意志,但那是在内心深处,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调侃、放松,是为了赚取槽点,给自己增加人设。而在平时,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虽说本质上,我是所有人的爹,这个世界就是我生出来的,但奈何这个孩子现在长大了,不听话了,叛逆期了,而我已经失去了老父亲的权威……” 想到这里,李怀神情萧索,居然真的一副老父亲面对叛逆儿子的无力感。 “你也太会带入了吧?+1槽点。” 李怀摇摇头,不理会系统旁白的调侃,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没心没肺的系统,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股怒世界不争的情绪。 本来就是嘛,作为一个作者,穿越到了自己的小说里面,不是应该成为创世神,然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纵横无敌,称孤道寡吗?又自己这样,还要想办法改变生存状态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我相对这个世界,其实应该算是偷渡的吧,而且本质上,我所占据的这个李怀,在原本的剧情中,就算是成长起来了,依旧也还是个反派龙套,也就是被成长起来的主角直接用来大连装逼,作为垫脚石的,我这种角色设定,用脚脖子想都知道,肯定是占不到什么李家大气运的,所以这个李家再复兴,和我关系不大,文师实在是太乐观了一点。” 作为一个作者,尤其是穿越者,李怀觉得自己的优势,并不体现在气运上,而是对世界的了解和对信息的掌握上。 而且,李怀对这个所谓的李家复兴,是真的十分警惕,因为自己在这边世界的身份,就是一个李家子弟、后裔,这就意味着,李家的异变是直接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的,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会引火烧身。 就仿佛,如果钱支在荆州起事,那不管李怀参与不参与,最后都会被牵扯一样,李家有人强势崛起,对李怀也绝对会有不利影响。 “老师的判断,是依据于判断,但他毕竟不能全知全能,所以有些事还是看不透啊,这一点,我可不能糊涂,更不能太过放松,所以这件事,我一定要谨慎、小心,暂时先将这个李家的气运垂青者列入危险名单,划分到和主角一样的层次,日后慢慢应对,如果有可能的话……” 他眯起眼睛。 “可以尝试着将对方干掉,这样说不定才能取而代之!” 这是他通过那位冒牌的还债楼主,所得到的经验。 有了这样的判断,在接下来和那两位李家使者的谈判中,李怀虽然位列一旁,却都没有发表太多看法,而是转而开始搜集信息和情报。 相比之下,龙骧将军却仿佛越发肯定了自己原来的判断,并且在李家使者每一次的对话过后,都会和李怀探讨一番。 李怀总不好驳了老师的好意,再加上他也不敢暴露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担心从蛛丝马迹中泄露出去,让精明的龙骧老师发现端倪,因此也装作十分配合的样子,和老师讨论着如何利用当下的局势,得到前朝李氏的诸多力量。 但他只是表面应和,心里却已经渐渐确定了另外一个计划。 “和老师讨论了这许多天,再加上听那个李过整日里扯淡,虽说真正意义不大,但多少也让我整理清楚了心思,那就是暂时不能完全接纳李家,至少不能暴露身份,还是要在荆南稳扎稳打,然后观望一下,看看这李家能闹出多大的动静,若是条件允许,未尝不能一争,若是不允许,那等我有了筹码,也能另起炉灶,至少不用担心被所谓的李家血脉,用大义来胁迫!” 有了这个认知,李怀也就意识到,下阶段,自己的主要任务是什么了。 所以,在那李过二人在停留了七天,与龙骧将军的谈判稍有进展之后,告辞离开,李怀就提出了,要尽快启动自己的荆南部族统合计划,并且要亲自过去坐镇。 对此,龙骧将军并不反对,并且乐见其成。 不过,在真正给了李怀命令、安排了人手,并且眼看着弟子将要踏上征程的时候,龙骧将军却又意味深长的嘱咐道:“这李家的气运固然是可以争夺一争,毕竟再怎么看,那李过说得再好听,也不过是将为师邀请作为他李家的打手,况且前朝李氏不会只派出这么一路人马,说不定天下间有数的诸侯,都已经得了他们的拜访。” 李怀眉头一皱,便觉得有些不妥,道:“老师这几日派人北上、东去去求证那两人所说真假,想来已经知道了不少消息,但若是这李氏……我们李氏真的这么托大,这个时候派出子弟,去各路诸侯门前拜会,恐怕反而要刺激到他们!” “所以你们李氏……”龙骧将军眯起眼睛,语气越发蕴含深意,“或者说,那些个李氏,对于气运归属、李氏复兴的说法,是真的颇有自信啊!” 李怀不由点头,心中更加警惕,越发迫切的想要拥有自己的班底和力量,这样再面对那个气运所钟的李家子时,才能有议价的底牌。 这般想着,他拱拱手,就要拜别——此刻,他正站在那村镇之外,身边是高头骏马、身边是几个身姿矫健的亲卫护兵。 “对了,”在李怀将要翻身上马之际,龙骧将军忽然又补充了一句,“关于你说的那个幕后黑手,那个姓朱的,”大将军露出了沉思之色,“我已经让人将他带过来,会好生审问,这件事,你就不用过问了,防止沾染不必要的麻烦。” 李怀点点头,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怀中,那里,一台手机正在震动。 等拜别龙骧将军,离开了那座小镇,在途中,李怀瞅了个空,拿出手机打开一看,就见上面已经发来了一条消息—— “怎么样?逃亡进行的还顺利吗?” 除此之外,上面是一连串的询问,一条接着一条,但都是几天前的老消息了。 最近这段时间,李怀一方面要整理思路,把从南北朝世界获得的指点,结合自己的经验,转变成切实可行的方案,另一方面,又要陪着老师,跟那李家的使者不带攀谈,搜集情报,这和本世界主角的对话,不知不觉中,也就有所怠慢了。 现在,他既有了新的目标和任务,再看这些信息,不由就生出念头。 “或许那主角也能利用一番,毕竟在和历史气运儿,还有其他诸多诸侯的争夺中,那本世主角和我的利益,比较接近!” 这般想着,他思量一番,便开始打字,心里更是不由感慨起来。 “我现在果然是成长了,面对问题,不仅更加谨慎,还能未雨绸缪,这等运筹帷幄的本事,也是在不断树立人设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学习和完善的吧。” 想着想着,他不又叹息,或许这就是成长吧。 第五百九十一章 网聊 李怀坐在马上,双手手指灵巧的弹动,看着自己刚打出了一行字—— “属下逃遁之时,倒是碰到了不少危险,甚至差点就被捉住了,最后化险为夷,重新潜伏,不过在这之前,还是有几次凶险时刻的,但关键时刻,却是被一个意料之外的势力给救了,他们当时没有显露身份,但这几日却派人过来联系,表明了身份。” 想着想着,他又在最后,加了一个擦汗的表情,才发过去。 很快,回复就来了—— “哦?一个意料之外的势力?” 李怀立刻又是一连串打字,发了新的内容过去:“是的[点头],这个势力一直以来都被各方打压,说以早就化名为暗,化整为零,分散在神州各处,如今也不老实了。” “前朝李氏救了你?” “主公英明[大拇指],正是那前朝的皇室后裔[点头],这群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居然主动出手,将我救下来不说,还安排了一番,令我能够在荆南潜伏,由此看来,他们在荆南已经有了根基,甚至还有了一定的实力[思考][思考]。” 李怀立刻就是一阵夸,然后开始钓鱼叙述,而他的叙述,果然得到了一些想要的信息—— “这个倒是不用意外,如今这前朝李家,是满天下的行动,就算是在我等这边,一样也有李家的人在行动,这些前朝后裔最近得了消息,明显是有了诸多想法,而且他们也有一些说法,说是气运所钟,李氏复起。” 李怀一见这行字,立刻就来了精神,赶紧就快速敲字,发了一段话过去:“不错,不错,主公真厉害![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他们这群人也有类似说法,而且虽然目前这群营救我的人,没有表明态度,但我猜他们是看中属下能调动那些荆南部族,所以才会这般用心,有心要拉拢一番[思考]。” “应该就是如此,不过这也是一个契机,既然他们主动现身,并且表达出善意,那你不妨就顺水推舟,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企图,又有什么提议。” 李怀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这边一接到消息,马上就回复一句:“主公说的对,属下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群人颇为古怪,并有故弄玄虚之嫌,再加上这前朝后裔个个神神秘秘的,也不知到底有什么谋划,积攒了多少钱财,准备了多少人手,贸然接触,着实让人担忧啊![担心][担心]” 这消息一发出去,李怀便就盯着屏幕,等待对方的回复。 过了好一会,才看到对方发来新的消息:“你的担心是对的,不过也不用太过,那李氏在北方也有活动,甚至还有人在接触我等,从他们口中探查一些消息并不难,等这边稍有眉目,我自可将相关信息告知于你,同样,你那边探查到了新的口风,传递过来,两相印证,能更快找到他们的目的,然后加以利用!” “正是,正是!”李怀连连点头,回了一句,“正是要利用他们,不过前提是要先了解清楚,这群人很有利用价值[]!” “这部分,你留心一下。” 李怀看到这里,知道这次对话,也差不多到头了,再聊下去,指不定对方要拿出什么新的说法来,万一涉及到隐秘,自己答不上来,可就不妙了,于是果断终止了聊天。 “主公放心,属下必然仔细探查,及时通报,他那边又有人过来拜访,属下先去应付一下,慢慢搞清楚对方目的[挥手拜拜]。” “好,去吧。” 放下手机,李怀长舒一口气。 “方才看起来只是简单地网络聊天,但实际上却是斗智斗勇啊,我是要利用那位主角,来帮我探查李家的虚实,如果有可能的话,后面要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引导他去压制北地李氏,给我争取时间和空间,甚至还能利用他,试探其他诸侯……”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拿起手机,感慨了一句。 “果然,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啊!就算是玩阴谋诡计、权力的游戏,也离不开科技啊!” “我觉得,生产力不是这么用的,+1槽点。” 李怀却是没有太过理会旁白吐槽,而是这么安安稳稳的随着这支兵马,一同前行,很快就回到了那前线兵营之中。 而早就得到了消息的耿林等人,更是列队欢迎,早早的就在营帐之外等候。 “你们这般大张旗鼓的出来,不去驻守营寨,可是十分凶险的。” 见了耿林等人,李怀微微一笑,打趣了一句,但他也知道,随着五部破碎,那诸多部落联军的攻势,早就已经土崩瓦解,哪里还有人敢轻易过来进逼? “全赖校尉神威,周遭部族已然是胆寒,他们眼下连周围中原聚居之地,又或者是村镇也不敢进犯,更何况是兵家重地?” 耿林拱手说着,满脸的崇敬之色:“更何况,他们不来也就罢了,若是来了,我等也早就依照您的指示,布下了天罗地网,但凡有来进犯的,必是让他有来无回,统统都要被擒拿!” 李怀一听,便就点头,然后也不耽搁,就指了指兵营,道:“我此番归来,身肩使命,咱们进去说。” 等进入兵营之内,李怀才注意到其中有了变化。 “似乎是多了些兵马。”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员,李怀有些迟疑的说着。 耿林从后面赶过来,点头称是,并且介绍道:“大将军那边安排了一千多人过来,都是过去与部落民交过手的老兵,经验丰富,配合着咱们原本的兵马,如今这里已经有了接近五千兵卒,至于那后勤辎重、粮草兵马也都有运输过来,说是都为您准备的……” 说着说着,他见前面有几个人迎过来,便压低声音,补充道:“还有这几位,听说都是大将军派来协助的。” “哦?” 李怀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顺着便看了过去,入目的,是七八道人影,其中打扮都是文士打扮,为首的那人,明显是注意到了李怀的目光,于是加快了脚步,等来到了李怀跟前,立刻拱手问候。 “见过皇甫校尉,属下欧阳游,今为校尉账下军中纪事,特来见礼。” 其他人也纷纷过来见礼。 李怀登时迎上去,一番客套之后,眯起了眼睛,扫视着众人,心中思量着他们过去是身居何职、做了什么。 “这几个人,身上可是覆盖着不少民愿金光啊……” 这般想着,李怀便就隐隐有了猜测,这些被派过来的人,在荆南军中,恐怕身份不低,他们来此,或许也是一种龙骧将军的态度表现…… 第五百九十二章 加速行策 很快,李怀就意识到,自己那位龙骧老师果然是给予了十分支持。 原因也十分简单——龙骧将军派来的这几个人,实在是精明强干,太厉害了。 这一点,李怀在与欧阳游对话之后,一行人就入了那营帐,当时听着对方的一些言语,李怀就隐隐有所察觉,等第二日,那欧阳游带着准备好的卷宗文书,再次拜访,呈现面前,李怀便越发肯定了。 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按着您的指示,以及谋划,那五部獠人最适合迁徙的地方,便是此处。” 指着一张颇为详实的地图,欧阳游给李怀简单介绍起来。 李怀则是好奇的看着这张地图。 他自是知道,在这等时代和背景之中,地图、舆图都是珍贵之物,甚至是兵家秘宝、军中管制之物,想要绘制一张地图,绝对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很有可能要涉及到众多危险,耗费许多人手和时间。 至少,自己面前这张地图的详细程度,必然是花费了大代价的。 欧阳游似是看出了李怀的疑惑,于是主动解释起来:“这是龙骧公吩咐下去之后,前后花费了几年功夫,才收集完善的舆图,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李怀这干脆问道:“整个荆南,各个部落之处,都被划入其中了?” “并非如此,这只是靠近荆南统领之地的山林之地,再深的地方,还是很难清楚探查的,而且这些部族时常迁徙,并不会待在一个地方不动,所以往往是通过舆图,能够知晓山川河流的地貌、地理,却不能知晓其上有多少部族,分布何处,眼下是因为那几大部族的人,都落入咱们手中,才能从他们口中,探查到大致位置。” 李怀点点头,已然明了。 欧阳游这才详细介绍起来:“如今,从几大部族的口中,我等知道了他们的位置,不光是那五个部族,还有许多其他零散部族,至少在今年雨季来临之前,这些部族是不会轻易迁徙的,这就是可供利用的地方,除此之外,要将五部残留聚集起来,也需要选择一个容易控制的地方,所以这个地点……” 他再次点中了一处。 李怀顺势看过去,隐约能分辨出来,那是密林边缘,一处山谷之处。 “此处名落山坡,距离这处兵营不远,能为屏障,五部迁徙联合之后,只要将他们掌控在手中,天然就可以成为屏障,同时也方便校尉传令过去,同时,因为此处并没有超出密林范围,亦能驱使五部之人复入山林,为前驱,平匪患,可进可退!” 听着欧阳游的介绍,李怀不时就其中问题询问,对方都一一解答,而且往往能串联前后,顺便交代一番背景和源流。 所以听到后来,李怀也不由佩服,知道面前这人,对于荆南事物,至少是有关诸部之事,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是真正花了大功夫的专家,能带在身边,时时询问,必然可以事半功倍! 一念至此,李怀也就不再客气,当下那李家复兴的消息,给了他紧迫感,是以决定要尽快打下班底基础,那事事都要加速,耽搁不得,这享福诸部也不例外,心中已有定计,自是不该在拖延时间,今日正好碰上这等专家,便干脆开始施行,以求速战速决。 “这五部人马,要尽快迁徙过来,聚集在一起,然后分而治之,分化拉拢,削弱的同时,再以文策之法慢慢教化。” 那欧阳游一听,立刻就请教道:“不知这文策当如何施行,从何处着手?还请示下,属下等也好尽快行动。” “关于文策,我有一整套谋划,最近就会定下来,也好整理归纳,只是不能外传,只能在小范围内,让人浏览。”李怀先是交代了一句,见对方点头,才继续道,“当然,这一套法子是日后要缓缓施行的,当务之急,还是眼下,这谋划也要一步一步的走,第一步当下就要开始行动。” 欧阳游和身边诸多同僚同问,当即就凝神屏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怀就直接道:“听诸君方才介绍,对荆南诸部是十分熟悉的,连同他们部族内部的诸多关键,都摸得一清二主,这能省去我等不少的功夫和麻烦,更能直接展开谋划,而这第一步,也有赖于此,需要诸位去探查一下,如今五部残留之中,还有多少影响巨大的人物,尤其是对那部民平日所见所闻、所听所想影响重大的。” “影响重大的人物?” 众多都皱起眉头,开始思索。 欧阳游则是在沉吟片刻,就有了明悟,于是拱手示意,在得了李怀的准寻之后,他便干脆说道:“这周边的部族,因不成建制,制度礼仪不全,是以在许多方面都很不完善,要靠着一些头领人物的命令、号召来运行,而除了诸多贵族作为领导者之外,还有一个群体,对这些部落民影响很大,甚至涉及到方方面面。” “哦?”李怀顿时来了精神。 “巫!”欧阳游吐出了一个字。 其他人一听,也都恍然大悟。 李怀同时点了点头,他从一些卷宗中见过这个职业,但并没有具体的描述,只是大致略过,因此他虽有猜测,却不知道这个职业,在诸部落中,到底是个什么社会层级,现在听欧阳游简单介绍,心头已经有了答案。 欧阳游则是在进一步详细解释着:“在诸多部族之中,都有大巫存在,乃为医者、师者、送葬之人,可谓贯穿诸部之民一生,而且往往长寿,在各自族中,当得起德高望重之说。” 李怀立刻就问道:“这一个部族,有多少大巫?” 欧阳游直接给出答案:“少则一人,多则五六,因其并非如同贵族那般是血脉传承,而是师徒相传,是以人数不定,不过往往是大族巫者多,小族则巫者少,但未见有无巫者。” 李怀十分满意,身边跟着这样一个门清儿的人物,确实是省心省力,于是直接吩咐道:“联系一下五部残留的巫者,看看有没有那种对咱们中原文化特别推崇、特别仰慕的,若是有的话,安排一下,有些东西,需要让这等人物开始着手准备。” “遵命!” 第五百九十三章 问巫 “武纹主!您快快决定,那中原人所言之事,到底是真是假,我等要如何应答啊?” 略显杂乱的屋舍之中,正有几个人哭丧着脸,连连出声。 在这几人的对面,却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坐在木头制成的椅子上,眉头紧锁。 他穿着兽皮编织而成的大衣,头发散乱,不过整个人却颇有气势。 此人名叫武纹标,乃是那武纹部族长武纹向的二儿子,武纹向因得了朱守的提醒,领着众多青壮兵马离去,而族中还需要有人坐镇,就将这个早已成年、也算有些威望的二儿子留了下来。 武纹标留下来之后,也算是稳住了局面,毕竟过往也不缺类似的情况,无非就是族中的大部分青壮都被带走了,余下的老弱妇孺众多,不过同样也有一部分留守人马,只要组织好正常的生活和简单的采摘,靠着族中的积蓄,熬过一阵子,等大队人马带着战利品回归,情况也就是能步入正轨了。 只不过,当武纹标按照往日的经验,维持族中安稳,压制了一部分杂音,加上余下多数都是老弱,其实真正的破坏力有限,也算是从容。 可这几日情况却陡然变化,随着前线众多消息的传来,情况越来越复杂之后,武纹标也不得不加强了对部族的管控,同时不断派出人手,出去确认情报。 结果,带回来的消息,却一个比一个糟糕,到了最后,甚至让这位年轻的部族贵族,都有些情绪失控,拿捏不住心念了。 只是面对部下的时候,他多多少少还保留着一些架势,因为武纹标很清楚,若是自己彻底失控,那部族留守的人马也不用压制了,整个部族必然全然乱套! 可即便如此,当确确实实的消息传来,尤其是自己父亲的命令,通过中原人的使者传递过来的时候,武纹标还是意识到大势已去。 面对着部下的询问,他有些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听着属下的询问,脑子里已经陷入了混乱。 因为刚刚就有新的消息传来,说的是其父人马,已经尽数被俘虏,这还不算完,一切被抓的,还有四个,而且个个都是大族! 如果是从其他渠道得到的消息也就罢了,轻松一个道听途说的假消息就能打发,但这一次不同,因为这次消息是他那位倒霉父亲让人传的,还有信物可以证明! 这个结果,可以说是石破天惊。 “情况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快撤退,离开这里!” 沉默了好一会,武纹标给出了答案。 他的一个属下却建议道:“何不去询问一下元巫?她能沟通鬼神,或许能给出一个建议!” 旁人一听,也忍不住点头附和,还有人说道:“中原人这次能这么厉害,可能就是有鬼神相助,我们询问元巫,或许就能得到答案。” 听闻此言,武纹标只是稍微迟疑,就立刻准寻,并且亲自领着一群人,急急忙忙的跑过去请教。 那位被武纹标寄予厚望的,乃是族中袁氏大巫,唤做袁元,据说最早乃是中原人士,祖先因战乱而逃入荆南密林,最终融入了这林中部族,靠着家学渊源,很快就掌握了巫中之事,并且建立了威望,最终成为了大巫世家,牢牢把持了族中的祭祀之权。 武纹标一行人直往部中深处,沿途的族人人数逐渐稀少。 等到了最里面,乃是一座木屋,其屋子的一半与山洞相连,这部族之中的诸多建筑,都是低矮、简陋,相比之下,这座木屋算是颇有气势的了。 武纹标来到屋子前面,见了那等候在屋外的两个年轻人,便上前说了两句,让他们进屋通报,说自己要见大巫。 这两个青年脸上画着彩纹,一张嘴,露出了满嘴的黑牙,点头称是之后,就进去通报,然后马上就走了出来,便告诉武纹标,说大巫同意见他了。 “见过大巫。” 武纹标走进屋子里,便用族中礼,朝着最里面的那人行礼。 这屋子里很是空旷,还因为连着山洞洞穴,门窗不多的关系,屋子最外围很是阴暗,只不过里面却十分明亮——在这屋子里的深处、位于洞窟之中的部分,赫然围着篝火,火焰升腾,照亮周边。 在火焰的后面,摆放着草席,一道人影盘坐其中。 这人身子圆润、粗胖,穿着兽皮衣服,头上戴着禽羽编织而成的头冠,脸上涂抹着油彩,在火光的映衬下,阴暗分明,颇为诡异。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了,但武纹标还是忍不住心中发毛,他每一次过来,都能感到那股压抑的气氛,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绝对不愿意此时直面大巫。 但现在,别无选择的武纹部少主,只能将自己得到的消息,仔仔细细的告知对方,然后再求教一番:“如今这情况,到底该怎么办?那中原人的使者,说我父酋已是投奔于他们,让我等带着人马过去汇聚,还说日后必然厚待!但好端端的,若不是被擒拿,谁人会去投奔他中原人!这些人,根本就没安好心!” 那大巫本来半眯着眼,闻言忽然瞪大眼睛,圆滚滚的面庞有几分扭曲,用较为嘶哑的声音道:“少主,无需担忧,鬼神已告知了我,此番中原人并非恶意,恰恰相反,这是我等的一次机会!”她在最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啊?”武纹标神色一变。 那大巫语重心长的说道:“少主,你当知道,那中原之地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万物皆有!更有诸子百家、经史子集,文道昌盛!除此之外,还有那琴棋书画,才子佳人,更不用说,这天下商贾皆同行其间,无有不包,是真正的天下之中、万物之源,往日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既有那善人出面,正好抓住机会,此乃顺应之举,鬼神会赞之!” 武纹标一愣,表情阴晴不定。 那大巫见状,先是沉默了一会,最后出言道:“中原之兵,兵多将广,刀剑锋利,铠甲坚韧,更有无穷人口,钱粮无数,又有诸多兵家法、内外计,原本靠着地利还能支撑,如今青壮尽去,还暴露在外,中原使者临门,难道,少主您还有得选吗?” 第五百九十四章 策以稳而长久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武纹标之后,那位圆滚滚的袁氏元巫长出了一口气。 “你做的很好。”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 随后,一名穿着寻常部族衣服的男子,从一个木制的简易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不过,这人虽然打扮和其他部落民没有多少区别,衣服也是兽皮混杂着布帛编织在一起,只是其人的神态、动作却有很大不同,与其他部落民,甚至是身边那两个脸上覆盖着油彩的大巫弟子迥然有异。 不过,一看到这人出来,那元巫立刻挣扎着,从席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她体格较大、身上又有诸多赘肉,整个人近似于一个肉球,因此这一挣扎起来,一个站立不稳,往前面一趴,差点就直接趴到了火堆之上。 幸亏是护卫在旁边的几个弟子反应及时,第一时间过去搀扶、拉住,才没有让这位大巫当场悲剧。 不过,那跳跃火舌上的温度,还是扑打在了袁氏元巫的脸上,让她一阵后怕,额头上更是汗珠连连滚落,却是顾不上许多,稍微平息了心中惊慌,就到了那气度迥异之人的面前,拱手说道:“不知使者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有了,”那人摆摆手,“校尉吩咐的话,也都已经告诉你了,方才你和那武纹标的言语,俨然是领悟了校尉之意,这很好,之后只要继续保持,自然会有好处,承诺给你的东西,也不会有变。” 那袁氏巫闻言大喜,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说着:“好叫使者得知,小人方才所说之话,可不是要糊弄那武纹标,而是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妄,而且小人祖上,本就是中原苗裔出身,祖籍正是荆襄,深刻知晓中原之繁华、广阔,这小小部族之人,如何能与中原对抗?根本就是自寻死路!是以乃是真心要弃暗投明的!” 说着说着,她居然努力挤出了一点眼泪,努力做出声泪俱下的样子:“过去,我族血脉一直想要回归中原,却都没有机会,被这部族的野蛮人阻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契机,必然全力以赴,不负校尉大将军所托!”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人点点头,然后立刻又安抚调动起来,“你放心,我来之前,校尉就说清楚了,此事只要成了,未来五部稳妥、稳定,这头功就是你的,到时候,不管你是想要继续留在五部联合之中执掌权柄,还是认祖归宗,到中原的花花世界享福,都由你!” 那袁氏巫闻言越发欣喜,连连点头。 不过,对面那人说着说着,忽然看了这胖巫一眼,话锋一转:“只是有一点……” 袁氏巫立刻肃穆,做出侧耳倾听的样子。 那人点了点头,才道:“校尉之所以选了你,一是看中你的血脉,与我等毕竟是同族,二来是知道这大巫与中原大儒一般,都是倡导众人向善,安定人心的,所以校尉不需要你振兴什么部族武力,也不需要培养多少勇猛青壮,只需要你能安稳人心,能让这族中的孺童心向教化,未来能沐圣贤之道,足矣!” 那袁氏巫心中一凛,连连点头称是,跟着不住的保证,一定会谨遵校尉大将军的命令,不会有半点违逆。 那人听着满意,交代吩咐了几句之后,就说要回去复命了。 —————— “这次派过去的使者,乃是一明一暗,明者,便是传达校尉之令,将那五部首领的话一一带到,然后催促残留部族尽快行动起来,一边监督,一边观察,而暗者,则是隐藏身份,装扮成寻常部落民,接触几个大巫,将其中可供拉拢之人筛选出来,然后分派命令。” 宽敞的屋舍之中,欧阳游正在给李怀禀报局面。 李怀坐在桌后,放下手中的战报,微微点头,然后强调道:“文策要与民策、兵策同步进行,而且不要太急,要以稳为主,五部残留之联合,乃是重要的求证之法,不用操之过急,稳妥才能长久,细水长流,具体到施行上,就是挑选的大巫,也要可信,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等能够完全掌控,不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是的,这也是我等主要思量的,”欧阳游顺势就道,“五部残留,这次大概接触了三位大巫,真正透露出消息的,只有两位,而这两位中,一个早就与荆南有诸多联系,过去就收受了不少钱财,另外一位,同样早有接触,同时还自称有中原血统,可谓一拍即合。” 听到此处,李怀终于满意了,他笑道:“如此甚好,其实这本意也是阳谋之法,一旦运用得当,在那部落民中有了既有之势,那日后我等说什么,自有人去自发拥护,无需太过担忧,只不过现在只是开端,难免要多多筹谋。” 欧阳游心悦诚服的道:“属下等明白,校尉此计,乃是根于根本,教化诸部,一旦成之,则兵不血刃,荆南之患尽平,我等来前,龙骧公也曾几次强调,因此知晓厉害。” 李怀点点头,随后又与欧阳游等人就三策的施行,深入的交换了意见,完善了一些细节,并制定了一个大概的推行纲领。 因为过去没有先例,这个纲领还颇为简陋,只能说是一个政策雏形,不过既然李怀在此处坐镇,那未来随着整个计划的不断施行,经验和教训会源源不断的产生,有这些作为参考,很快就能将政策彻底完善下来,不仅完成当下的施政,甚至更进一步,成为未来的固定模板,通过稍微调整,应用到其他地方。 当然,这要配合着荆南军的扩张和发展。 总之,李怀已经意识到,这次三策的施行,应该就是最后的考验,既是龙骧将军看清自身能力的机会,同样也是李怀熟悉为政一方、治理一方的踏板。 “估计我要在这片地方,待上一阵子了,不过这也是难得的经验和实习机会,而且还能和那位主角网聊,无聊的时候,还能去南北朝世界溜达溜达,仔细一想,也不亏啊!” 这般想着,李怀反而踏实下来,真的就打算在这里好生经营一番,种种地,攀攀科技树。 只是,当他就这么认为,后面的事,必然是四平八稳的时刻,殊不知,一场风暴,正在渐渐形成。 这一日,两位李姓子弟,大着胆子,仗着气运之说,去往荆州,拜访那位国姓荆州牧,结果进去还没过多久,两人就被擒拿,然后被人押送到菜市口,不久之后,两颗大好头颅就被悬挂在了城门上。 这还不算完,那位荆州牧更是坐于正堂,满脸怒意的对众人道:“前朝余孽,也敢鼓噪?简直反了天了!真当我武氏无人了?这两人此番过来,必有支持,只是他们两人,如何能这般轻易摸上门来?给我大索全城,将那与前朝有关的,都一一搜出来,上报朝廷,以表我等忠心!” 第五百九十五章 逃遁之人 “搜!把这几栋房子都给我搜了!” “前面的人都站住,奉命搜查!全部都给我站好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都要搜!所有人都从屋子里出来,站在院中!等会询问,全部都要如实回答!” “有没有外乡人?外地来的人,全部都给我出来,跟我们回衙门!” “刚刚有没有人来过这里?你们见过什么陌生面孔吗?他往那边跑了?” …… 随着武前的一声令下,整个荆州城内外,都开始忙碌起来,无数兵卒、差役被动员起来,城里城外的跑,到处搜查、搜寻,但凡是见到了陌生面孔,甚至只是单纯的外地人,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给控制起来,然后圈进一处,等着紧随其后的审问。 哪怕是那些明显的世家子弟的模样,甚至口气很大的、一看就不好惹的人,可只要是来自外地,那无一例外,全部都会被请到一处,让他们统一喝茶。 发展到后面几天,甚至连荆州本城之外,周边的城池郡县,都开始被波及,在接到了命令之后,也开始行动起来,搜捕外乡人。 只不过,论起力度,那是比不上荆州城的,可即便如此,依旧惊动了许多潜伏势力,同样的,也包括了那位荆州牧的真正目标—— “呼……呼……” 剧烈的喘息声忠,李肠艰难的迈动双腿,努力的离开了原本藏身的那片街巷,想要朝着更远的街道奔去,但因为之前奔跑的太急,而且体力已经耗尽,两条腿宛如灌了铅一样,越走越重,越走越重,几乎要难以抬起来了。 可即便已经透支了体力,他却依旧不敢停下来,因为李肠很清楚,自己一旦停下,那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必然就是酷刑与审问,乃至死亡。 “都是那两个蠢货,好端端的,居然去主动送死,那宗室之人,怎么可能会被利用?哪怕是武前这样半路出家的宗室,现在既然挂了名头,那又怎么会用命尽心?” 这般想着,他摇了摇头,忽然耳朵一动,听到不远处,似乎有嘈杂声响,又有几声呼呵,立刻就警觉、惊惧,知道是追兵接近,不敢再耽搁,快步前行。 而原本近乎透支的身子,这会不知道又从哪里涌出了一股力气,支撑着他加快了脚步。 只可惜,这股劲力来的虽然及时,但到底只是情绪激动之下的本能,在支撑着李肠绕过前方街角,走进了一处稍显阴暗的巷子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于是,大口的喘息中,李肠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前行,而后面,那吵杂的声音却越来越近,让他越发焦急,只是走了几步之后,这位李家子弟猛然停下脚步,然后看着前面的死胡同,面如死灰。 “死路?!” 惊慌之下,他两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幸而关键时候身手扶助了边上的墙壁。 只是人虽然没有倒下,这心却止不住的往下沉,并且听着那近在咫尺的脚步声,已然是陷入了绝望。 “这可如何是好?” 吱呀! 就在他隐隐都能看到街巷口,那一步一步走来的一队兵卒时,旁边一扇紧闭着的院门陡然打开,随后一道纤细身影冲出来,直接抓住了他的衣角,然后用力一拉,一股沛然大力涌来,早就已经精疲力尽的李肠如何能够抵挡,便被拉扯着朝着那院门倒了过去! 变起突然,李肠本就已是惊慌失措,下意识的就要惊叫出声,谁想一团布帛忽然被塞到了嘴里,让他涌到了嗓子眼的喊声被生生堵住,随后耳边一个清脆的声音、急速低语道:“李家公子,莫要声张,若不想被这荆州兵抓了去,便安静下来,随我走!” 那李肠心中一震,知道来人知晓自己身份,果然不敢声张,压住惶恐,双脚颤抖着被拖拽进院子。 嘎吱! 这边人刚刚被拉进院子,那边院门就被关闭。 李肠则因为动作太急、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倒在地上,只是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他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人虽然瘫倒在地上,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反倒是维持着动作不动,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响。 那门外之人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子,最后直接敲门。 咚咚咚! “里面的人听着,是否见到有人过来了?是未曾见过的外乡面孔!” 顿时,李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只不过,将他拉进来的那人并没有回应,不仅没有回应,还在他的耳边低语道:“莫出声,装作无人!” 李肠心想,这能装得过去?那搜寻之人,一个个可都是凶神恶煞,瓜地三尺!他自己在逃遁的过程中,就见过不少这等人。 现在既然是敲了门,那甭管里面有没有人,破门而入,进来搜查是难免的! 一念至此,李肠心中不免焦急,尤其是他现在就趴到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这要是被人破门而入了,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想要催促那救助自己之人,赶紧的带着自己离开,只是这离着门太近,追兵就在门外,自己在里面挪动,一个不小心闹出了什么声响,把人又给引过来了来,该如何是好? 只是让李肠意外的是,这门外的兵卒在转了一圈之后,居然就真的没有过来,即使敲了门,也没有破门而入,而是渐渐远去。 尽管心头疑惑,但追兵走了总是好事,于是李肠松了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随后才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而到了这时,他才有心思转头看看,这救了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而且对方又有什么谋划。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过去,入目的却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女,坐短打装扮,英姿飒爽。 “姑娘,你……” “莫多说,我也是奉命来救你,”那女子嘀咕了一句,见对方还有疑惑,就解释道,“这周围住着几个说书先生,在城中还有些影响力,所以那些人不敢轻易破门,怕自己被编入话本中,被人贬损。” “还有这等事?”李肠很是惊讶,继而又问,“多谢姑娘相助,日后若有所需……” 那女子则道:“都说了,是奉命救你,而且你也不要急着走,你是李家子弟,我阿公让我过来,有话要问你!” “不是什么人要见我?”李肠再次警惕起来。 “是我!”忽然,一个路线苍老的声音从院子深处传来,然后一人大步流星走出,到了李肠跟前,拱手道:“见过公子,在下钱支,有些话想要询问公子。” “钱支?” 李肠咀嚼着这个名字,随后心头灵光一闪,露出喜色:“你是钱敏公的后人?是我李氏家仆!” 听闻此言,那女子面露不快,而钱支则神色如常,却也没有搭腔,只是道:“还请公子告知,这无缘无故的,是什么人出了主意,让那两位公子去见他武前的?莫非不知道,那武前早就投靠朝廷,一门心思的巴结宗室,在这个时候去拜访,分明就是羊入虎口!” 第五百九十六章 潜伏之军难再续 听得此言,那李肠一愣,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问了钱支几个问题,包括了一些个人名,还有时间点。 钱支倒也不意外,从容回答,几句之后,那李肠终于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如何,现在也该说说清楚了吧?”钱支再次询问。 那李肠这才哭丧着脸道:“这次的事,乃是有人怂恿,但也是我等是疏忽大意了,我虽然不同意义,奈何两位兄长却认定了那般说法,觉得这荆州牧武前,其实只是个投机之人,本不算严格意义上的伪朝宗室,算是半路出家的,肯定是野心勃勃,不会真的忠于伪朝,所以能够利用,但没想到……” 钱支眉头一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摆摆手,说道:“无论之前是因为什么缘故,但眼下既是闹出这等动静,都不能留你们在城中,否则必有祸患,除此之外,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又有几个逃难出来的?” “我们这次来的人不多,也是担心人多嘴杂,会暴露行踪,总共就七个人,如今,已经确定有四人被擒,这四个人里面,还有两位族兄,已经被糟了难……”说到这里,李肠露出了悲戚之色,甚至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除此之外,包括在下在内的余下三人,虽然逃遁出来的,但却不敢一同跑路,于是分头行动,其他两人的情况,在下并不知晓。” 钱支的眉头越皱越紧,再次问道:“那余下两人,是否知道如今荆州处我等的消息?” 李肠一愣,但马上就明白过来,立刻就意识到,面前这位真正担心的,还是自己这批人马,是否会暴露的问题。 对于这样的问题,李肠不敢轻易作答,反而是话锋一转,直接求援道:“钱统领,你乃是此处兵马统领,手下有诸多人手,人脉也广,连方才那种情况,都能保我局面,若是由你出手,岂不是就能救得众人……” “这绝无可能!”钱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我等乃是隐藏于暗处的义军,可不是这掌管了荆州的官兵,平日里都要隐藏自身,积蓄力量,哪里能主动暴露,为了几个人,就放下自身安危?” 李肠闻言,略显沮丧,却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道:“钱统领,你该是知道的,我李家的子弟……” “在下已经认了一位李家公子为主,至于其他,暂时不在考虑。”钱支摆了摆手,干脆拒绝,不给对方留下半点机会,“这次出手,也只是及遇道义,至于其他,我等自保还来不及,如何还能相助?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 “你们已经效忠了一位?”李肠闻言却诧异于此,“不知那人是谁?” “当下还不好透露,您只需知道,那位公子乃是苗裔,血脉纯正即可。”钱支说着说着,也是话锋一转,“时候不早了,公子这一路逃遁,心神都受了惊扰,顾忌这精气神都疲惫了,正好去修养一下,此处虽说暂时不会被人搜查,但也不能说是万无一失的地方,等公子稍微恢复,咱们就要尽快转移!” 说话间,他一挥手,后面就有几个青年走过来,也不管那李肠是什么反应,就搀扶着他朝着院子里面走去。 那李肠也不挣扎,显然是认清了局面,只是这嘴里却隐隐嘀咕着。 “到底是谁?这荆州,有哪位族人落脚?” 等人走的远了,之前救了他的那女子忍不住道:“这人怎么说,也是少主的族人,咱们这般对待,万一传出去……” “现在不是操心这个事的时候,”钱支则干脆摇了摇头,满脸的凝重,“当务之急,是尽快转移兵马,否则就要殃及池鱼,”他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女子,低语道,“这群人贸然行动,已然暴露了李氏势力的存在,而其人能直入州牧府,更表明其背后有本地势力支撑,以武前的精明,必有猜测,你看他现在大张旗鼓的搜索,很可能只是表面掩饰,真实目的,是要挖掘出潜藏在荆州的义军!” 那女子顿时吃了一惊! 立刻,也就明白了厉害。 前朝李氏,严格来算,乃是历史遗留问题,而这个问题并没有解决,其名姓本身具有很大的号召力,最直观的结果,就是类似钱支这样的前朝之人,组织起地下反对组织,潜伏在暗处,时刻准备颠覆当前的周朝。 钱支又提醒道:“似我们这般组织,自然不光只有一处,甚至彼此之间,都有联系,只不过因为朝廷打压的原因,无法真的融为整体,主次难分,只能是各自为政,相互之间固然联系不多,但书信往来还是有的,今日有李氏子弟落网,只要里面有些人知晓,哪怕不知道咱们的具体信息,可只要被抓住之后,审问中吐露了一二,这就十分要命了!” 那女子也担忧起来,却还是有些自我安慰的道:“或许,那州牧府为表忠心,将人都给斩杀了,也不会询问,我也是知道的,那两个上门拜访的,当场就被抓了,然后直接拖到菜市口问斩,连求饶都没用,又哪里有时间被审问?” 钱支冷笑起来,道:“杀人,杀了两个也就够了,也正因如此,后面也就存在了风险,尤其是像方才那位李公子等人这般跨界而来,被直接擒拿,其中好些个人更是被生擒活捉,还有两个被直接斩杀,那被杀的两个分明就是杀鸡儆猴,震慑后面,但凡再落网了,知道了前面两个人的下场,哪个还敢隐瞒?这情况下,一旦审问起来,自然就知道,处处皆有义军隐藏,然后大索荆襄,我等又不是神仙,总归要有蛛丝马迹留下来的,他武前只要找,终归是能找到的,所以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 他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就有人匆匆而来,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之后,钱支脸色大变。 那女子看了,忍不住询问缘故。 钱支叹了口气,道:“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咱们之前用来行贸的商贾,已经被抓住了,估计要不了多久,那人就会供出几个店肆、产铺、庄园,那里的人不少,也有知道内情的,只要被抓,暴露我等所在只是时间早晚的事!” 女子花容失色,不由问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已经来不及撤退了?” “家大业大,最近更是打算行大事,就等着抓住机会趁势而起,因此钱粮人手都在调动,突然之间要回撤,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说到这里,钱支忍不住加重语气,“倒是那几个李家子弟,这个时候出面,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事不可为,只能提前起事,只是少主未归……” 他看了那女子一眼:“钱淼,现在交托给你一个重任,少主如今身在荆南,听说已有建树,我修书一封,你速速前往送于少主,看他如何定夺!” 第五百九十七章 故人来 “这边,往这边走,不要去那边,那边不是给你等部族准备的。” “别乱跑,万一走错了地方,我等可不会将你们领回来,而且你们还要受到惩罚!” “对,列好队,也不用整齐,但决计不能如先前那般散漫,不错,你们做的不错,我等会上报为你们请个嘉奖!” …… 伴随着一声声号令,众人缓缓排列起来,在这个山谷外围驻扎,慢慢搭建起一个聚居点的样子。 远处的山谷顶上,李怀和欧阳游、耿林等人站在其上,登高望远,将整个建设中的聚居点营地尽收眼底,并且不住的点头。 “已经初见规模了,要不了几日,这里就会建设完毕,到时候五部残留联合在一起,单纯从人力和规模上来看,也算是个大部族了。” 李怀这般说着,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在这个联合部族之中推动的改良,不由期待起来,他十分想知道,经过自己的这一番推动,会对整个部族联合体的文化、体制带来多大的变化和影响,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课题。 “单纯在体量上,虽然是数一数二的大部族,但因为内部的分裂,以及部族之间的隔阂,恐怕还不能真的发挥出一个大部族应有的战力。”欧阳游在一旁提醒着。 李怀转头笑道:“我自是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这是一步一步来的,而且在没有完成文策改良之前,这个联合部族若是真爆发出应有的力量,我反而要担心了。”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都露出了会心笑容。 “好了,接下来还是先安顿这些人,其他部族的联络可以停一停,这件事并不急切,而且没有一个榜样,想要说服其他部族并不容易。” 众人都表示明白。 李怀也不客气,出言吩咐,给众人都一一分配任务,众人便接连离去,最后只剩下几个亲卫留在原地。 而等众人一走,李怀便从怀中拿出手机,打起字来。 他最近日子过得不错,算是暂时安稳下来,不用操心太多,而其人倡导的对部落民之策,更是进展神速,整个计划都进行的颇为顺利,不仅如此,他还得到了各方面的帮助,其中最主要的有两方。 一方面,自是龙骧将军对他的支持,最初派出了欧阳游等得利人手,然后便是在人力上给予帮助,紧跟着则是在政策上各种倾斜和支持,让李怀的三策之法得以顺利推行。 另一方面,却是那手机另外一边的那位主角,李怀借着收集与对方沟通,渐渐注意到对方消息灵通,更关键的是,在李家这件事上,对方给予了诸多帮助,让李怀即使身处荆南,也能知晓天下大势。 “不知今日那李氏又有什么动静,最近他们还真是不老实,满地图的乱拜访,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家出了个气运所钟之人,这种行为,也太没有远见了……” 李怀心里嘀咕着,只是他这边念头落下,那边就有个旁白之音从心底涌出—— “什么他们、他们家的,那现在就是你家,没有远见,最后你也一样要倒霉!+1槽点。” “我严重怀疑你目前只喜欢打击我!” 李怀摇摇头,然后就编辑了一条信息,外带着两个表情包发了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不是闲着什么事都不做,也仔细研究了一下这台手机,试图找到其中奥秘——毕竟在这个时代,明明没有充电器,结果这台手机还是能够开机,这还不算,电量虽然也会消耗,但一夜过后,往往就会恢复一部分,这等奇特现象,自是引起了李怀的兴趣。 只可惜,他研究来,研究去,也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之归结于主角光环、主角外挂这等通解之中。 当然,不光是电量续航问题,既然这收集在手,还是个智能机,里面那么多的应用小程序,李怀又怎么会放过?也都一一研究,试图找到其中玄妙,甚至还妄图联网,想要搜索一番,做个随时随地想抄就抄的文抄公。 但遗憾的是,好些个应用虽然能打开,却是难以联网,只能使用本地功能,或者编辑编辑文档、做做美颜、修修图之类的,对李怀来说,作用十分有限。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应用需要指纹解锁,才能进入其中。 “这台手机也算先进,但似乎是屏下指纹识别,因为屏幕坏了,影响到了传感器、超声波之类的模块,有所损坏,又或者是担心那朱守一个中年人,学不会指纹识别,没有打开这个功能,否则我连系统都进不去,更不要说冒充其人,与对面聊天了,只不过这开机虽然不用指纹,这几个应用却必须要用啊……” 他的目光扫过那几个需要指纹的应用…… 除了几个网上银行的客户端之外,还有两个引起了李怀的注意,一个名叫“诸天时代”,另外一个叫“无限可爱”。 “这两个名字,十分可疑啊,难道这本我没写明白的书,其主角同时还兼任了诸天流和无限流?这可就真是恐怖如斯了啊!简直逆天!但话说回来,为啥平白无故的……对了,我当时好像开了好几个文档储存在文件夹里,其中不乏为诸天流和无限流准备的,结果因为懒癌的关系,一直没有开书,等这两个类型都快过气了,也没动笔,难道还给融合起来了?” 越想,他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毕竟无缘无故的,这书的主角一边穿越,还能一边带着手机,手机还能自动充电,着实是太过离奇了。 “总之,后续的日子里,可以先不动声色的试探一下,看看对面怎么说,但话说回来,那位主角的消息这般灵通,就算离着荆南很远,又有老师遮掩,可要不了多久,对面也该知道消息,到时我再伪装,恐怕也不见得有用了,余下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得抓住机会,尽快把想要探查的消息,都探查清楚才行。” 这般想着,他见对方还没有回消息,不由皱起眉头,然后熟练地打开了“消消乐”,奋战起来。 这快乐的时光,持续了半个时辰,对面的消息终于姗姗来迟,只是这消息一进李怀眼中,就让他心中一凛,随后精神紧绷,直接关了游戏。 “李氏居然开始拜访宗室了?还拜访了那荆州的武前,这不是闹着玩吗?武前那样的人,脸厚心黑,碰到这送上门来的礼物,那肯定不会客气,这下有点麻烦了,说不定连钱支他们都会因此暴露……” 他正在向着,忽然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人要见他。 “什么人?”李怀眉头一皱,“若是无关紧要的,先让人招待一下,搞清楚来历。” 这几天以来,也有不少人过来拜访,但都是闲杂人等,李怀早就不胜其扰,自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 只是他话音刚落,那通报之人就有些为难的道:“来了几个人,看着都不是寻常人物,为首那位还说自己也姓皇甫,还说是您的叔父!” “什么!” 李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心底闪过一道人影,然后立刻就迈步走了过去。 莫非是…… 第五百九十八章 我这族弟……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跑过来说是自己的叔父了。 就在不久之前,李怀便经历了几次,只可惜最后被确认,都只不过是旁人冒充,或者便是阴差阳错的认错了人,也有李怀因为自身的原因,错过了真正见叔父的机会。 而距离上一次见到甫叔,已经过去了许久。 在李怀这边,已经是接近十年了,毕竟他还要来回穿越世界,往往在别的世界一待就是一两年的时间;而即使仅仅只算他在大周乱世的时间,也已经间隔了好些个年头了。 以至于,现在在回忆起来,连甫叔的容貌,都有些模糊了。 “人在哪了?”一边急着往回走,李怀一边忍不住询问。 “在兵营之中,”那报信之人赶紧回答,“已经安排了地方让他们休息,本来按着规矩,只要单独安排一间房子,只是这位手上有着大将军的信件,似乎能够证明身份,于是才有了这等安排。” “这就好,有老师的信件,那应该不会是假的,或者是误认的了,只不过……”李怀说着说着,神色微微一变,“你说他们?难道来的,不只有一人?也对,可能是叔父的仆从……” “这……一共来了有三四人,您的叔父是其中之一,”那报信的人迟疑了一下,最后却还是如实告知,“从二人的表现来看,似乎校尉您的叔父,才是跟随之人,至于那为首的,却是个年轻人,但没有说明来历。” ———————— “这里就是我那位族弟的地盘?看起来倒是勉勉强强,勉强来说,也算是能入个眼了。” 前线军营之中,正有一位年轻人,站在一座颇高的木楼上,品评着营寨之中的布局。 此人穿着深衣,小冠束发,双目有如朗星,面容英俊,面容棱角分明,有一股英武之气,言语间神采飞扬,一副指点江山的气势。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名男子,穿着蓝色布衣,神色平静,赫然便是李怀心心念念的甫叔。 此刻,听了那年轻人的话,甫叔微微一笑,就道:“这营寨立于此,其建立时间甚早,还在怀哥儿过来之前,这营帐之中的诸多布置,在他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难免就要有些不妥当的地方。” 年轻人哈哈一笑,道:“甫叔,你说的对,只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我这位族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毕竟,若是换成是我来此,那第一步,必然就要行寨各处,搞清楚这营寨的分工与不同,然后再以此先声夺人,直接奠定威望,将其他声音压下,从而获得主导之权责。” 甫叔闻言,微微沉吟,才道:“如今,怀哥儿也已经得了主导权,您为其兄长,此次过来,是要请他相助,所以其成绩,还是要承认的。” “他现在的主导权,不用我多说,你也能明白,也该猜到,是如何到手的,”那青年却是嘴角勾起,露出一点不屑,但旋即收敛,正色道:“这件事,其实还多亏了您,若非您的名声,想来李怀也无缘能够拜入龙骧将军门下,毕竟谁人都知道,他龙骧将军最初是想要招揽您,才会收下李怀。” 甫叔闻言,微微摇头,目光示意了不远处的几名兵卒,那几人正是奉命来“保护”二人的,只是碍于甫叔的身份,不好太过靠近罢了。 “别担心,我知道分寸,在这些小卒子的面前,还是会给我那位族弟一些面子的,”年轻人顺势看去,笑容不变,语气轻松,“但有些事,之前在根据地的时候不好说开,毕竟是李家内部的事,可如今既然离开,等会又要见我那族弟,便不能藏着掖着,总要面对一番才是。” 甫叔叹了口气,提醒道:“龙骧将军固然有要招揽我的意思,但那都是几年之前了,单纯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他能对怀哥儿那般另眼相看,更委以重任,如今更隐隐当做继承人培养,更不要说,那明镜先生也收了怀哥儿为徒,说明怀哥儿是有大本事的,这一点,少主您千万不能逼迫,怀哥儿的性子,属下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是有傲骨的,若是太过看低……” 年轻人摇摇头,道:“若是看低,难免心生叛逆,但甫叔,我将来为李氏共主,手下不能光这一个族弟,也不能单纯靠着做老好人,去维系各方,必须要有张有弛,该拉拢拉拢,该敲打敲打,该压就得压,今日乃是第一次见面,必须要分出主次高低,否则日后再想奠定,就不容易了。” 甫叔听着,就要开口。 年轻人则摆摆手,打断之后说道:“甫叔勿忧,我知厉害,也知轻重,不会平白无故的就去打压,而是要用一些道理说服他,要用兵家法、用法家策、用儒家论、用道家令来让他知道自己的缺陷和不足,不会弄巧成拙的,毕竟我这位族弟,如今手下也有几千人,未来我还要靠着他来帮我镇守荆南,维持南疆安稳,然后运输钱粮,以此来支撑我,争霸天下!再造盛李!” 说到最后,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拔高,言语间有几分气吞山河的霸气! 看着这一幕,甫叔有些欣慰的点点头,但旋即又想到了什么,表情略显复杂。 而很快,就有军中纪事过来,通报二人,让他们回去休息。 甫叔顺势点头,与那年轻人同行。 行走之间,年轻人放慢脚步,与甫叔落后了两步,然后低语道:“我那位族弟,也有些不会练兵,在我想来,若是我手下能有几千人马,必然要严肃军纪,第一点就是不能随意让无关之人在营中行走,哪怕有上峰文书,更不能登高望远,此乃大隐患。” “术业有专攻,”甫叔却是语重心长的道:“怀哥儿此番能得龙骧将军赏识、认可,据说是领兵攻伐獠人部族得胜,虽然具体内容,那荆南秘而不宣,但想来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而且他师从龙骧,这兵家之法,必有所能,这一点,不可轻视,未来当为少主左膀右臂。” 那年轻人轻笑一声,道:“獠人有什么能耐?土鸡瓦狗尔!我方才登高望远,大概估算人手,算上被派遣出的,这营寨中该可能要有六七千人,我这位族弟坐拥六七千兵卒,攻伐一个獠人部族,若是败了,那才是稀奇,一个獠人部族,满打满算,青壮不过千许,以七千而攻一千,还是野人一般没有建制的蛮夷,等于十倍兵马,换成是谁,都要赢得,这其实也不算太大本事……” 他说着说着,注意到甫叔神色,心中一动,然后话锋一转:“当然,我这族弟师从龙骧,未来继承荆南,自是在兵家上有可供称道的地方,我会多多倚重,甚至借他的关系,联络龙骧将军,看能否收为己用,甫叔你无须担心,我自明白里面的关键。” 甫叔听着,点头不语,只是这心里是如何想的,旁人就无从得知了。 二人回到厅堂,与同来的几人见面,简单说了两句之后,外面忽然有阵阵嘈杂声响,甫叔等人循声看去,顿时见得众多人马蜂拥着一人走来,不是李怀,又是何人? “哦?” 厅堂中,那年轻人见了这一幕,努力挤出笑容,做出从容之色,对甫叔与其他同伴道:“我这族弟来了,不过看着架势,可着实是不小,不愧是有龙骧将军撑腰之人啊!”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主从 “当真是好个架势!” 年轻人似笑非笑的看着甫叔。 甫叔则是微微摇头,低语道:“属下也已经许久未曾见过怀哥儿,最近一次见他,还是几年之前,那时候他还未曾长成。” 年轻人两手一摊,不置可否。 另一边,李怀也看到了屋子里的几人,并且第一时间就认出了甫叔—— 和几年前相比,甫叔的变化不大,面容几乎不见多少衰老,只是头上多了不少白发。 在这之后,李怀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那个年轻人,原因倒也简单,因为从站位和其他几人的神态上,不难看出来,此次过来的几人里面,要以这位年轻人为主。 尽管在前来的路上,已经被人告知了这个细节,不过当李怀真正看到的时候,尤其是注意到甫叔那副略显拘谨和恭敬的模样,他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舒服,毕竟在李怀的记忆中,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年幼时期,甫叔对自己诸多照顾和扶持,但也不见太多拘谨,反倒是如同长辈一般,怎的如今…… “甫叔。” 无论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既然见到了这位从小养育自己的老人,李怀还是快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丝毫也没有将其他几人看在眼里。 甫叔见之,脸上露出了欣慰之色,就要上前搀扶,只是这时微微听到一声冷哼,顿时心中明了,顺势看去,正好将见到了那年轻人面无表情的神色,这心里依然明了。 于是,在心中暗暗叹气,甫叔止住了过去扶助李怀的动作,转而笑道:“一别经年,怀哥儿却已是有了这般气度,着实让人欣慰,若是你父泉下有知,必是高兴的。” 李怀微微摇头,笑道:“我这哪里有多大长进,无非还是当初甫叔您打的基础好,方有今日成就。”他嘴里这么说,但隐隐注意到甫叔神态上的变化,同时也从对方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一丝改变,和过去对待自己的态度、称呼相比,如今的甫叔和自己之间,似乎有了一点隔阂,这心里也不免叹息起来。 一念至此,他不再刻意无视,转而看向了那年轻人,同时指着周边几个,问道:“甫叔,不知这几位……” 一听此言,那年轻人嘴角含笑,微微挺直了腰杆,等待着介绍。 “正要向你介绍。”甫叔点点头,顺着这话题就说了下来,“这几位和你大有渊源……”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李怀身后。 方才簇拥着李怀走过来的众人,自然不会离去,都还待在这里,其中既有欧阳游这样偏向文官派系的谋士,也有耿林这般本地驻守武将。 文武皆在,良莠不齐,甫叔这是担心消息会泄露啊。 于是李怀笑道:“这几位如今都是我的左膀右臂,都是信得过的人,只要不涉及到军国要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这话其实就是在说,只要不涉及到李姓这个前朝隐患,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更何况,以李怀如今掌握的情报来看,李家这些人明显是膨胀了,满世界的晃悠,各处宣扬,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总不至于到了自己这里,反而要收敛了吧。 只不过,随着李怀话音落下,他注意到那年轻人的表情一下子就有了变化,明显有些不快。 甫叔则是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是我疏忽了,你如今也是有主张的人了,有些事确实没必要隐瞒,也罢,这位是你的族兄,名为皇甫傲,按着血脉,乃是嫡长。” 李怀一听,心头一动,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年轻人的名字,应该李傲,而不是皇甫傲,只是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表明罢了,只是…… 嫡长? 这是从何说起? 李怀心头疑惑,因为按照之前自己了解的情况来看,他那位父亲乃是遗腹子,算是嫡系血脉硕果仅存的了,按理说,除了自己这一脉,理应没有其他和前朝更加嫡系的血脉了吧,怎么突然之间,就蹦出一个嫡长,这是怎么算的? 只是,这种话题,眼下当然不好直接说明,而且这里也不是探讨这种问题的地方,李怀只能是微微一笑,拱手道:“原来是族兄,是我失礼了。” “没什么,不知者不罪。”那皇甫傲、也就是李傲摆摆手,一副大度的模样。 李怀却皱起眉来,自己客套一句,怎的对方还一副恕罪自己的样子? 先前他这位族兄一副处处不快的样子,就让李怀有些上心,加上甫叔那副拘谨模样,更是在意,现在听对方这一开口,心里就生出成见。 不光是他,跟随在李怀身后的文武众人,一个个也都颇为不快,听出了李傲语气中隐藏的心思。 皇甫怀注意到了气氛变化,再加上他今日过来,有些话还是不好当众说出的,于是就对李怀道:“你我叔侄,好些年没有说说家常话了,今日既然见面了,总该要说几句的。” 李怀会意,见甫叔一再坚持,也不好反对,于是点点头,吩咐了几句,让人去准备午饭,然后才领着甫叔一行人,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而除了几名亲卫在门口守卫,其他人都暂时退去。 “这里没有外人了,甫叔,你今日过来,到底是为何?” 等人众人落座,李怀也不啰嗦,笑着询问,没有什么顾忌:“若是正事,也不用遮掩,自己说便是,你是我的长辈,若是需要我相助的,自然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予足够支持。” “力所能及?” 甫叔还没有回答,那李傲却已经轻笑了一声。 他的笑,立刻就将屋子里众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 李怀自然也不例外,同时他还干脆的问道:“族兄似乎有什么不同的见解,不妨说出来,我等一同参详。” “没什么,我今天来这里,是有些话,想要对你说的。”那李傲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着,“也是想要和你这位族弟,好生亲近亲近,然后再说说这天下事。” “说说天下事?”李怀眯起眼睛,隐约猜到了面前这人的目的,不由觉得有些诧异,莫非面前这人,就是那位李家的气运所钟之人,所以连甫叔都已臣服? “不错。”李傲点点头,但跟着话锋一转,“只不过,天下事看着宏达,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件一件小事组成的,是无数人、无数事共同成就,看似远在天边,其实近在眼前……” 他一边说着,一边注意到李怀的表情,见对方神色如常,不由眯起眼睛,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想要降服,恐怕并不容易,但这也无妨,因为对于如何让人折服,李傲自忖乃是专家。 “当下就从一点小事入手,慢慢展露出我的见识和气度,以及胸襟,让他逐步臣服,就先从对这营寨之事的看法说起来吧……” 一念至此,李傲便微微一笑,问道:“这么说,或许有些笼统,那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就是这座营寨……”他指了指外面,“族弟,你来得此处,见到了营寨之后,想的是什么?又是怎么做的?” “什么意思?” 李怀有些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但他本就十分忌惮那李氏气运所钟之人,因此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轻易敷衍,于是沉吟了之后,就如实回答:“我先看了营寨布局,估算了人数多少,然后就带着人在营寨各处行走,了解各处公用,慢慢总结内外布局!” 他话一说,那李傲的笑容陡然僵在脸上。 第六百章 你可真能吹 李傲顿时便有些难以为继了。 甫叔也不由瞥了面前两位李氏血脉一眼,他自是记得李傲之前的那番见解,也知道对方为何要以此言开篇,无非就是要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展露自身才华、见识,这幅李怀。 只是这开篇就有些不太顺利啊。 “不错,”李傲在经过最初的惊异之后,很快就恢复正常,他这一路走来,靠着从那几本书中的学来的见识、说法,不知道震惊了多少人,从而一路顺风顺水,彻底收服了李氏核心的几个支系,坐稳了嫡系之长的位置,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遇到过不少的意外,类似的局面,并不是没有见过。 和之前不同,如今的李傲有了丰富的应对经验,虽然十分意外,李怀这样比自己还年轻的小子,竟然有这等见识,但旋即想起之前甫叔的提醒,意识到自己这个族弟,再怎么说,都跟在龙骧将军身边学了不少时日,这点能耐还是该有的。 “你在龙骧将军身边学得不错,”一念至此,李傲立刻就做出了一副欣慰模样,“这是好的,未来咱们李家要复兴、要再次崛起,重新夺回这天下,还是缺不了咱们这些李氏子弟的力量,你将会是个不错的臂膀……” 李怀听到这里,眉头下意识的皱起,觉得对面这人,还真是不会说话,这里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地盘,便是寻常人家也知道,所谓的客人来到主人这里,哪怕是亲戚关系,总也要有些礼数和注意事项的,怎么对方这语气,立刻就反客为主了? 只是李傲显是这般作为习惯了,或者根本不去在意李怀的反应,依旧是自顾自的说着—— “看起来,你对兵家之法,还是比较熟悉的,向来是龙骧将军教了你不少东西,正巧,我对这方面也有一定研究,今天就碰上了,不如便交流交流,如何?” 李怀听闻,没有立刻回答,转而笑着问甫叔,道“甫叔,今日诸位过来,该是有是要说的吧,为何又要在这里交涉兵家之法?这等论道的事,若是谈玄论道,那也就是了,这兵家终究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的,用嘴说的,终究不是正道,是纸上谈兵!” 甫叔闻言一怔,而那李傲则是愣过之后,立刻就露出了怒意! 李怀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在当面打她的脸,而且还直指问题核心! 他李傲有没有打过仗? 确实没打过,毕竟李氏本就被各方排斥,先前天下稳定的时候,甚至朝廷都经常组织人手扫荡、搜查,乃至曾经为了追讨逃亡海外的李氏血脉,组织了大型船队下南洋,这种环境下,李傲作为嫡系血脉,又自幼受到重视,怎么会被放出去冒险? “兵家之说,有的时候看的就是庙算!”只是在嘴上,李傲当然不愿意落下风,让别人在自己面前逞威风,“族弟,你莫非没有看过兵圣之言?不知道两军交战,庙算多者胜,算的少的,那就只能败亡!这所谓的庙算,其实就是一种推演、运筹,并非一定要到沙场上去取胜。” 甫叔本来还要开口,只是被李傲抢了先,他倒也不急了,反倒是安静的观察。 “运筹也是有目的的,还是为了取胜,”李怀摇摇头,“还想请问这位族兄,您是在哪场战役上取得了运筹之胜?说出来,也好让我参详、学习。” 李傲顿时眉头紧锁。 李怀看得出来,对方有些恼怒,但强行按耐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长出一口气之后,那李傲才再次开口道“我知道你最近吹风得意,以至于都要忘本了……” 李怀眉头越皱越紧,感到对面这人简直太会扣帽子了,自己大老远的赶回来招待,结果对面没有几个好脸不说,还处处都要反客为主,现在居然还说自己要忘本,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连带着,李怀对领着对方过来的甫叔,都生出了一点埋怨,看了过去。 “你不用求助甫叔,”注意到李怀的样子,那李傲明显是会错意了,“他并没有在宗族大会上说你什么,恰恰相反,虽然你离群而居,在荆州安定,是甫叔抚养你长大,对咱们李氏你贡献不大,也没有什么紧密联系,不过甫叔一直以来,在族中都是全力维护你的,否则你以为能安安稳稳的,在龙骧将军门下,在那明镜竹林之中,过这么多年?” 什么鬼? 李怀眯起眼睛,从对方的话中,品味出了不少信息,但他不动声色,也不急着打脸,准备让对方多说一些,自己综合一下局面,因为按照过去的经验,这些内容,就算是问甫叔,对方恐怕都不会完全告知,反倒是面前这人,明显是急着装逼,那透露出来的内容,该是比较靠谱的。 “……我知道你最近得了胜,但你胜的那个部族才多少个人?他们更无建制,一个一个怕是连铁器都没有几个,再加上所有的基础,甚至包括了这前置的营地,龙骧将军都已为你准备好了,根本就不用花费多少功夫,便可如愿,这又能体现出什么兵家本领?这不过是在人搭建好了的舞台上,挥舞手中的兵刃罢了!” 李傲说的义正言辞,但见李怀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终于有些定不住心了,忍不住问了一句“说这些,你怕是还不服气,我只问你一句,你用了多长时间打下了那些异族?又打了对方多少人,自己损失多少人马?对比一下双方,再想想你掌握的兵马资源,你该知道……” “一夜。”李怀竖起一根手指,“我只用了一夜,长途奔袭,破了五个部族的营地,对方的兵马有多少不好算,不过最后俘虏的人马,少数也有五千人吧,至于自己的损失……”他顿了顿,“伤了几十个兵卒?这块,若是你感兴趣,我可以让军中记事过来,给你稍微说一些,只是详细的就不能透露了,还是隐秘。” “什么?” 本来侃侃而谈的李傲,顿时像是卡壳了一般,整个人凝固在原地,随后他就直接恼怒道“你为了维护自己的一点脸面,连这样的假话都说得出口?一夜奔袭五部,俘虏五千人?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怎么不说,自己直接连那五部的首领都策反,让他们领着族人过来投奔你的?这等消息传出去,何等可笑!你不要自误!” “虽然过程有些不同,但现在五部族长确实都在我的手下,他们的族人也来投奔了。” 李怀点点头,实话实说。 “接着编!这些东西,根本瞒不住,你以为可以用来压我,殊不知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李傲嗤笑一声,半点详细的意思都没有,“但你要知道,除非你日后能成为一代名将,否则你虚构的这个战绩,就不是荣耀,而是耻辱,会伴随你一辈子,甚至殃及我们李氏!” 那话中的意思十分明显,就是你小子可真能吹,也不打个草稿,更不结合实际! 李怀摊了摊手,一副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的样子。 李傲却是觉得,李怀果然是在撒谎,现在是无言以对,正要再说什么,冷不防的,甫叔这时候开口了。 “怀哥儿,我有些话,想要和你单独说一说。” 第六百零一章 帝系 叔侄二人相对而坐。 有仆从自旁边摆上茶具,然后在旁边煮茶。 甫叔转头看了一眼,笑道“当初便曾经将教过你茶道,只是你并不怎么感兴趣,本以为此次过来,能吃到你亲手煮的茶,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甫叔,这茶道一事上,我还是不甚擅长,你这次可就不能尝尝我的手艺了。”李怀哈哈一笑,也不遮掩,“更何况,我对此事确实不感兴趣,日后怕是也不会有什么精进,但亦不打算在这方面有什么建树。” “李氏……”甫叔正要说着,却见了那仆从一眼,停下话来。 此刻,李怀已经应了甫叔的要求,让其他人都退下,同样的,也将李傲等人留在了之前的屋子里,与甫叔一同来到了另外一间屋子,这屋子里除了这叔侄二人之外,还有四名仆从侍卫。 李怀注意到甫叔的表情,立刻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于是挥挥手,让其余众人暂且退下。 众人一听,却还有些不情愿。 李怀就笑道“莫担忧,这是我本家的叔父,大将军那里都知道的,曾为将军府上座之客,若是连我这位叔父都不信,这天下便无人可信了。”跟着又道,“也不让你们走远,都在外面守着,不许旁人靠近、进来,有什么及时通报。” “喏!” 众人这才退下。 “看得出来,你颇有威信。” 等众人退下,甫叔便感慨了一句。 李怀则道“无非是狐假虎威,靠着的是将军的威势。” “我是经历过战阵,也曾经领过兵马的,”甫叔意味深长的说着,“这人是因为碍于权柄而遵从,还是慑于威势而臣服,是有区别的,方才那几个人看你的眼神,不是遵从,而是敬畏,他们也不是碍于职责,而不敢离去,而是真的担忧你的安危。” 李怀听着这位亲近师长这般言语,也不免有些得意,但还是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心里则想着,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什么话,才显得云淡风轻,逼格满满。 没想到他只是这边思索了一会,那边甫叔就点头满意道“不错,沉得住气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确实是和过去不同了。” “……” 好像给他俩槽点。 李怀心中嘀咕着,但自然不会自己拆台。 “李氏毕竟是有传承的,乃是皇室,所以自幼,我就让你学那些东西,并非是有意要为难你,只不过……”甫叔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你这天赋其实一般,学得东西也慢,我本来想着,或许要等你再大一些,教一些权术,也好让未来有一技傍身,但你突然说自己想要学兵家术,说实话,我本来并不看好,并不认为你能在兵家上有所作为,但着实没有料到,你居然在这一条路上,真的走出了成就。” “没有没有,”李怀摆摆手,他还真有些不习惯被熟悉的人,尤其是记忆中颇为深厚敢情的人,这般直接的夸赞,“甫叔这是谬赞了。” 甫叔摇了摇头,笑道“李氏即将复兴,这气运落到每个人的身上,自然有所成就,这是几百年来,李氏所累积的底蕴,正在逐步转变成实质性的影响,落到诸李子弟的身上,造成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出现诸多杰出子弟。” 李怀一听到这,也就明白过来,意识到了正戏来了,先前的叙旧,无非是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 “如今,李氏有些局面,和过去不同了。”甫叔开篇明义。 李怀也不绕圈子“这我知道,说是李氏之中出了气运所钟之人,整个李氏的气运都在升腾。” 甫叔也不意外,反而点头道“你跟在龙骧将军身边,这些消息自然能够知晓,那我没有必要多说什么,刚才你所见的那位李傲,他便被众多宗族长老认为,是那气运垂青之人。” 李怀也不意外,直白问道“那他为何能称为嫡系?若是我所知无错的话,我那位遗腹子父亲,理应是帝系苗裔,莫非他还有其他子嗣,若是如此,那我就不该是李傲的族弟,而该是胞弟,或者是血亲弟弟。” 甫叔叹息了一声,沉吟片刻,说道“你父,乃是我主,若无意外,我自是希望你来继承,而你父也确实是帝系苗裔,正统继承之人,按理说,不该有什么人能凌驾其上,只是李傲的祖上也非寻常之人,乃是当初我朝立国时,废太子的后裔!” “立国时候的废太子?”李怀瞪大了眼睛,满脸古怪之色,“这么久远的血脉,也能拿来说事?”实际上,他对这段的历史并不十分了解,甚至于对于前朝的、李氏当家的那阵子历史,知道的都不多,毕竟,他虽是前朝皇室后裔,但已然落难,而前朝为大周禁忌,武氏自是禁止了诸多历史记载,哪怕是明镜先生那边,其实所余这般帝王史书也不多。 如今固然是天下大乱,朝廷权威旁落,对前朝历史的压制有所松动,但这凡事松动总有个过程,先前惯性尚在,哪里能轻易被取消。 “寻常时候,自是没有影响,而且也不该有影响,因为自太宗始,帝系稳定,又有诸多盛世,这帝王气运本就凝聚于其上,可眼下局面不同,那武周叛逆,在行篡位之事的时候,为了最终能够成事,行了那截取龙脉的邪术,将太宗以降的帝王龙脉之气运,尽数吸纳到了十二铜人之中,从而镇压天下,乃有传承,以至于李氏气运,近乎干涸,如今气运回流,但铜人尚在,自是难以留存,而李傲一系,因废太子死后,逃难西方,反而逃过一劫,在武氏篡位后归来,抵定了气运根基,如今气运重兴,自然也会落到他们一系的头上!” “还有这种操作?” 李怀顿时瞪大了眼睛,但旋即冷静下来,他仔细一想,又觉得有些道理,好像是说得通,毕竟那李傲再怎么眼高于顶、傻缺脑残,但总归是正统苗裔,从里到外都是李家纯种,那气运再怎么眼瞎,也不至于落到自己这个外来户的头上吧? —————— 就在叔侄二人交谈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关中西都之中,正有二人缓缓走入一片宫室群落之中,在他们的前方,竖立着十二根巨大的铜柱。 二人驻足,远望过去,都是心生感慨。 其中一人更道“今日,若是事成,他李氏再兴之气运,也要被篡夺嫁接到我武家头上!这天下重新安定,江山社稷不复倾覆,亿万黎民便能重享太平了!” 第六百零二章 不当也罢! 这两人一大一小,一个年龄看着五十多,一个最多只有二十。 那出言感慨的,正是年龄大的那人。 其人话音落下,另外一个年龄稍小的,便忍不住道“李氏已然衰落,为何皇叔还要大张旗鼓的将之列为威胁?依侄来看,那司马氏才是真正的大敌,其篡位之心,几乎是路人皆知了,若是放任下去……” 那年龄稍大的皇叔,便道“司马氏固然是威胁,但当今天下,处处皆有豪杰称雄,司马氏看着凶恶,其实难以镇压天下,因其德不配位,无法真正号令群雄诸侯,他就不敢行篡位之事,说到底,还是一个气数,气数者,天时地利人和,那司马氏占着的,不过就是一个地利,掌控了朝廷罢了,更好可,我等如今在关中,此处眼下被那郭集和李干掌控,司州那边的司马氏,我等使不上力,因此只能先做能做的事。” “便是这十二铜人?”年龄小的便朝着不远处看了过去。 说是铜人,其实更是铜柱,每一个都有两层楼那么高、三人合抱那么粗大,即使离着很远,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这铜柱并非是表面光滑,而是有凹凸纹路,隐约能看到最顶上的人脸纹路,以及遍布铜柱各处的手脚,虽然颇为抽象,有的方,有的圆,有的更是繁杂,但依旧能分辨出大致的模样。 那皇叔就道“不错,十二铜人,这十二铜人,当初建造的时候,本来就是为了镇压和篡夺他李氏的天下,要彻底截取气运,从而让我武氏名副其实,占据天时地利人和,自此高枕无忧,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还是用了一些个说辞,甚至还用上了几百年前,异族祈运诸铜像的说法,最终才在重重干扰之中成功,否则的话,如今我等如何能享荣华富贵?” “既然如此,那李氏本就彻底没落了,又为何还要担忧?” “本来如此,但眼下又有不同,乃是阴司托梦,说了关系厉害,那李氏确实又有人秉承了大气运,乃至有逆天改命的可能,”说到这里,那皇叔微微一笑,“若是其他家族也就罢了,想要镇压篡夺气运,还要去寻其祖坟、下葬之墓穴,可李氏不同,其历代祖先之陵皆在我等掌控之中,甚至每年还借着祭祀的名义不断加固、打压,而且十二铜人还在此处,只要再次祭祀行法,自可故技重施,是以我废了好大功夫,才终于说服了郭、李二人,让他们准许法师来此。” “但为此还许诺二人勋贵爵位,是否太过?”年轻人还有些不忿,“这二人的出身……” “他们再是寒门出身,如今也已经披了一层世家的皮,那就不是你能置喙的,更何况,事到如今,我武家的局面如何,天下诸侯皆知,能有爵位就拉拢到的,已是我等占了便宜,至于其他的,还是等日后重续气运再说吧。”皇叔说到这里,脸上并没有忧愁,反而多了几分笑意,“那李氏也是我武氏的福星,当初送了国朝气运,如今眼看着天下将倾覆,他李氏又有大气运降生,可惜却要白白便宜了我等。” 年轻人明显还有担忧“李氏既有气运再起,那日后难保不会反噬啊!” “这件事,我已经请教过法师,你无须担心,”那皇叔眯起眼睛,“等几日之后,随同法师同来的,还有最近跳得很欢的几个李家子弟,他们处处联系,分布天下,直接送死,被生擒活捉,到时候运送过来血祭,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在如今的李氏宗谱之上,有他们作为血祭,气运篡夺之后,但凡是在他李家族谱上的,不管远近亲属,其气运尽数都会被我朝掠夺,乃是真真正正的为我武氏做嫁衣,不会有什么例外!” 年轻人一听,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跟着又有些担忧的道“只是李家原本衰败,现在骤然复起,难保不是回光返照,万一这截取,将李家那衰败气运也给截取过来了……” 那皇叔见状,有笑道“你也别费心太多,咱们皇家一直都有供奉,每月都要去那李氏陵墓中镇压气运,观其族中气运变迁,便在不久之前,他李氏还是彻底衰败的气运局面,乃是凋零之局,如今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道,居然有转变,已成定势,只是还不稳固,所以刻意谋划,可一旦这转变被咱们取来,他便要恢复那衰败局面,继续凋零,乃至根基动摇,崩毁更快,绝无意外!” 这时候,又有人从后面快步走来,到了两人跟前,便拱手道“启禀司徒,那位顾天师,已经应允下来,即将启程前来,说是最多十日,便可抵达。” 这一老一少听了,都是露出了喜色。 那皇叔更是点头道“顾天师亲来,这就好了,这就好了,当初立下铜人的诸多法师里面,就有这位天师的祖师,如今他亲自前来,这事也算是十拿九稳了!” —————— 与此同时,另一对叔侄的对话,也已经进入了尾声。 “气运之说,是否太过缥缈?” 因为话题已经说开了,李怀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抒胸臆“莫非那李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诸多宗族长老,就因为一个气运之说,便要高看那李傲一头?便是甫叔,您也不例外?” 甫叔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舒展开来,摇头叹息。 李怀眯起眼睛,沉吟了片刻,忽然说道“方才,侄儿来了之后,便注意到甫叔您对那李傲的言语、态度,与当初对我,是大有不同的,现在回忆起来,我这自幼被您养育,按着道理,理应是那故国少主之流,但从头到尾,似乎都不受重视,若是李家真有诸多族人分散各处,哪怕是难以轻易联系,也不该是这般情况吧?” 这话,他说的半真半假,乃是依托于穿越前的所见所闻,直白问出。 甫叔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然后说道“无论如何,这气运复兴之事,乃是天地注定,而族中众人连同诸多仆从、附属,也都被联络,经过诸多考验之后,已经将那范围圈定在很少的一部分,那李傲便是其中之一,我为臣属,有的时候身不由己,不得不从。” “那我倒是好奇了,”李怀这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快的,“是怎么确定他便是气运所钟?其他人都是配角?就不可能是我……是其他人?” 李怀本来顺嘴了想说自己,但一想,自己一个外来户,那肯定没有可能,于是中途改口,只是那话中之意,却早已经表露无疑! 甫叔还是叹息,知道李怀心有怨言,并不回答,而是道“那李傲的性子,我亦知晓,算是睚眦必报,他如今在族中影响很大,而且对于不愿意相助他的人,都是强行打压,防止族中分裂,先前便有北方一人,因完全不理会他的书信,被他在族中上下活动,将其人名字,从族谱上勾去,如今你若是招惹了他太过,他必然也会生出这般念头,如今李家气运将兴,正是分润气运的时候,哪怕那气运中心非你,也可以雨润均沾,借势而起,切莫因为口舌之争,而白白失了机会啊!” 李怀一听,这心里越发不快起来,他本来就身怀外挂,更有诸多便利,这李家的身份,说实话,只是用来穿越时作为背景的,如今这背景板,居然要反客为主,来限制自己,这也就罢了,若是因为顾虑了一个背景身份,反而要去迁就那一看就是用来给主角打脸踩踏的脑残李傲,那这李家子…… “若是所谓要行气运,便要侍奉那等人物,这李家子……”李怀嘿嘿一笑,看着甫叔已然变色的面容,干脆而又满是嘲讽意味的笑道“不当也罢!” 第六百零三章 玉碎(一)起于人心 “他真的这么说?” 冷清的房间里,李傲坐在椅子上,脸色凝重夹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而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看起来很是沉稳的青衣仆从。 “小人方才过去,刻意伪装成了李甫的亲信、亲戚,因此那侍卫固然还有阻碍,但到底不好直接拒绝,我也说不会进屋,就在外面传话,便在那门边听了一会,所以亲耳听到,那李怀不知好歹,居然口出狂言,不仅贬低侮辱少主您,更是大放厥词,说若是要侍候……侍候您,那这李家子他不做也罢,您听听,这是人话吗!是人话吗!” 说到最后,这个看着沉稳的汉子,居然有一些情难自已,忍不住暴喝起来! “安静一些!” 最后,反而是同样满脸怒意,甚至表情都有些狰狞的李傲,眼看着不远处几个李怀的护卫亲兵看了过来,便赶紧压下心头的怒火,反过来提醒对方。 那人一听,立刻就收敛表情,压低了声音,好一个收放自如的模样。 而李傲则是压低声音,冷笑道“这个李怀,着实是嚣张啊,他莫非不知道,我在李家,是个什么情况?几位宗长都看好我,支持我,他李怀算个什么东西,也想有和我一样的待遇?他为李家做了什么?不说他做了什么,就说眼下,只要他点头支持,日后好生辅佐我,也算是对李家有贡献了,结果这小子却不识好歹,不仅不愿意,甚至当面驳我面子,这等人,我们李家能要吗?能留着吗?” 对面那人一听,立刻会意,赶紧附和道“正是,这等人留着,那就是个祸患,有这等心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咱们自家给卖了出去,换取荣华富贵!” 李傲听到这里,冷笑一声“他有这等口气,依仗无非就是目前被那龙骧将军看重,但他却不思量,为何它能被这等人物看中?无非还是有着李家的出身,现在居然反过来,觉得能看不起我李家之名号了,太过于狂妄自大了!既然如此,那就得让他知道厉害,让他尝到苦头,敲打之后,日后才好琢磨!” “妙啊!少主果然高招!不愧是被诸位宗长寄予厚望的李家希望!” 李傲笑了笑,道“你也不用奉承我,我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多少还是知道的,还是有一些欠缺的,但是对于机会的把握,没有人比我更懂!就如眼前,他李怀不是大放厥词吗?好!我就让他如愿以偿!等他失了李家身份,知道这世事艰难,寸步难行了,我再来重新接纳他,那时他也就没有什么怨言了,对于如何让人臣服,没有人别我更懂了!” “精彩!”旁边那人立刻奉承起来。 “别在这里奉承我了,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我马上修书一封,你让人送去宗长,争取让那李怀尽快求仁得仁!” 说着说着,李傲笑了起来,心中满是得意。 另一边,李怀与甫叔这对叔侄也已经结束了对话。 “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甫叔轻轻叹息,喝了一口刚刚煮好的茶水,“只是凡事不可鲁莽,要三思而行。” “我记住了。”李怀也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等放下茶杯,他忽然说道“甫叔,若是一个人,看着明显是德不配位,那为何他能得到众人推崇?莫非这其他人,都是蠢了不成?” 甫叔一愣,然后道“有的时候,不是那个人有本事,而是那个人可以将各方联系在一起,维持平衡的同时,让所有人都得利,至于其人蠢还是不蠢……”他顿了顿,才道,“一旦他走到了那个位置上,同时背后又有实力支撑,那么他所做的事,哪怕看起来再匪夷所思,也会有人觉得是高深莫测,内有深意!” 末了,他语重心长的道“需知,有的时候,结果和后果并不会立刻展现,往往要过一阵子,几年,甚至十几年、几十年,才能看得出来,只是那个时候,可能就已经积重难返了,是以从古至今,能看到十几年后的便是人杰,若是能看到百年之后,并作出影响,便足以名传千古!” 此言一出,李怀心中一动,立刻就有灵光闪过脑海—— “原来如此,之前是我陷入了思维盲点,可不是么,我眼前的这个虽然是小说衍生出来的世界,但小说需要逻辑,现实世界却不需要,毕竟穿越前都有懂王这样的例子,消毒水注射肺泡都有人洗地、有人舔,更何况是这个气运显圣的世界?现在既然人人都觉得李家气运将复,而李家都将那李傲看做救星,其他势力说不定也要被影响,这人人影响之下,就像是皇帝新衣一样,没人敢进一步说破了。” 接下来,随着叔侄二人的对话告一段段落,甫叔也就暂时离去。 接下来,李怀为这李家来的几人安排了住处,倒也是礼数周到,只是却不再与几人见面。 而李傲倒也沉得住气,就这么一直带着,一直到了第二天的无视,他收到了一封快马送来的书信之后,终于露出了笑容。 与此同时,正领着兵马在那山谷中安置五部之人的李怀,忽然听到腰间一阵清脆碎裂声响,循着声音摸过去,拿起来一看,不由皱眉。 “怎么这裂痕,骤然增加了这么多?” 却是明镜先生送来给他遮掩气运的玉佩,竟是又碎了几分,细微的裂痕几乎遍布了小半个玉佩,仿佛一不小心再触碰一下,便会整个崩溃解体一样。 “这东西对我用处不小,可以用来遮掩气运,防止被人发现,莫非是因为有这般功效,需要时常补充什么外力?法力?魔力?因为明镜老师不在身边,得不到补充,所以这就要碎了?这可不好了,但眼下我可是抽不出空回去,而且荆州也不安全,除非……” 他思量起来。 “我能像打下这五部驻地一样,尽快将竹林周围的地盘都给打下来……但是这不可能,不,正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或许才有一点机会,我得想象……” 这般思量着,他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周围的护卫也大概摸清楚了这位的习惯,见此情况,根本见怪不怪,无人打扰不说,还主动分开守卫,防止旁人过来干扰李怀思路。 —————— “那武序果然如你所料一般,去请了法师来做法,听说几日之后就到!” 几乎就在同时,长安城的高府大院之中,执掌关中权柄,但隐隐敌对的郭集、李干二人,正相对而坐,脸色浓重的对谈着。 那郭集先说了一句,继而话锋一转“我们之所以答应他,无非是知道李家将要再兴,想要利用他武家血脉的联系,谋夺好处,但如今其他各方提出利益均沾,这和咱们最初的谋划不同,必须要慎重对待,你看如何?” 第六百零四章 玉碎(二)人心皆有算计 “我看如何?”李干冷笑一声,“你郭大将军,不是已经有了打算吗?何故还要问我?” 郭集也冷笑起来,道“我知你之意思,当初与我妥协,就是说好了要借势而为,只是他司马氏,可不是我能轻易抵挡的,难道你愿意和他们交恶?” 李干反问道“司马氏在司州,你我在关中,一东一西,皆占了这龙首之地,又有什么区别,他司马烨也没有统一北方,过去给我们封了几个虚职,就想要借此要挟、利用?若是能被几个虚职就给蒙住,还不如就安心应下这次武家给的爵位,还争什么?” “谁人不知此事,但哪里有那么容易摆脱?你我说是占领关中,但各自领着一队人马,彼此牵制,又能发挥多少力量,更不要说,这关中四方出口,几乎都被堵住,哪里能够施展兵马?”郭集眯起眼睛,语气中有着一股感慨之意,“不说那凉州的苗谨,就说陇西的涂谷戎,还有草原那边不断侵袭而来的驮卑人,哪个是省油的灯?之前南下汉中,又被那范皆养给挡住了,这天下虽大,你我根本无从下手!” “为何难以下手?还不是你我出身比不过旁人,有没有大族帮衬,只是靠着几个小家族,能有什么出息?归根到底,是气运、底蕴不行,所以才要接住机会,从武氏的十二铜人身上扒层皮下来,结果你还要和他人分润?简直糊涂!”李干则干脆问道“你私底下找的几个法师,又怎么说?我等近水楼台,难道还能被他洛阳的司马氏抢了名头过去?” “那几个法师说要做法,便还有些要求,未必便一定能成!”郭集压低了声音,“这本就是隐秘事,不好召集太多人,更不能大张旗鼓,否则立刻就要泄露出去。” 李干听了,冷哼一声,又说了些琐碎之事,但并没有提出太多反对,最后告辞离开。 等人一走,那郭集便立刻召了一人进来,对他道“李干差不多已被我说服,丞相若是信守承诺,此事必然可成!” 那人听罢,立刻就道“郭将军放心,丞相之言,乃是金口玉律,必然不会有变!” “既如此,那我无虑也!”郭集点点头,“就等着那武家嫡子尽快被送来,便可真正行事!” 那人闻言大喜,连连称是,最后告辞离开。 那人本是在长安城府之中见了郭集,告别之后,他径直出城,到了城外一处村镇之中。 这村镇里面三教九流汇聚,来往行人众多,看着颇为混乱,也方便隐藏。 很快,就有两匹快马从村镇中疾奔而出,直接前往东方。 这骑手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甚至直接累瘫了两匹骏马,却是用了短短不到两天的时间,几乎只是一日一夜,就把一个消息传入了东都洛阳之内。 那大周王朝名义上的皇帝,不久前便回到了洛阳,坐镇这座古都,深居皇宫之内。 不过,天下之人却都知道,那皇宫并不是帝国的核心,真正掌握了朝廷实权的,乃是皇宫之外的那座丞相府。 眼下,这丞相府中,就聚集了诸多文武,都是各个衙门的顶部人物,本应在皇宫之中,在那御书房内,为皇帝提供建议,共议朝事,但眼下却尽数聚集在成型府中,与那位坐在最里面、面容白皙、神色从容的司马丞相、大周晋公提供思路。 众人在此处谋划天下,指点江山,很快便有几个政策确定下来。 正当群臣说得正欢,还有两人因为政见冲突,隐隐相对,那话中都浮现出火药味的时候,忽有从者走了进来,在那位丞相耳边低语两句。 司马丞相神色微微一变。 这屋子里的众人,别看都在说话,但几乎每个人都在时刻观察着丞相的表情、神色,这时见其人神色有变,纷纷停下话语,目光集中到了那位丞相的身上。 司马丞相对这个场面并不陌生,微微一笑,道“诸君,今日家中有些事,要提前散会了,不过刚才刘君、郑君提出的思路都很清晰,对下一步收拢北方权柄、重塑朝廷权威,都很有作用,只是在细节上,还有需要琢磨的地方,所以你们回去,可以充实一下这方面。” “我等谨遵丞相之命。” 随着众人告退,丞相府恢复了平静,而丞相司马烨则是离开了之前议事的大书房,转而进入后院,招来了几个子侄。 “你们去安排一下,将那几个投靠过来的武家嫡系招来,明日,我有话要对他们讲。” “喏!” 待众子侄离去,司马烨又传下命令,没过多久,就有几个七老八十的老人过来。 “诸位叔伯,”司马烨坐在椅子上,语气恭敬,“请诸位过来的原因,想来诸位也知道。” 被他称为长辈的几个老人,却是连连拱手,神色恭敬,纷纷点头道“知晓,知晓,是要去告知祖上。” “不错,”司马烨点点头,“消息来得突然,诸多准备也略显仓促,但机会却十分难得,因此这次祈告不能真的放到祖地宗堂,因为一来一回,就是几日时间,消息传播的太慢,就要误了大事,因此只能在我这府上,请来灵位,告知列祖列宗,也好让他们保佑,能及时获取龙脉,奠定万世基础!” “应该的,应该的!” 众老人连连点头,哪怕在这其中,有人清楚的知道,自家这位了不得的后辈,其实是想要借此机会,将本支血脉扶正,变庶为嫡,却也没有人敢有异议。 “既如此,那便请诸叔伯准备一下,”司马烨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长身而起,“今夜,便要告知祖宗,也好让他们知晓,那武家与李家的龙脉底蕴,马上都要为我司马家而得!这天下……” 他顿了顿,最后笑道。 “舍我其谁!” 随着这一句话语落下,几个时辰之后,城中另外一边,司马家的私邸后院,便在深夜中亮起了灯火。 与此同时,在那阴司之内,诸多低语流转。 前朝李家所在的唐城之中,却是响起了一声满含着疑问与愤怒的怒吼——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前几日还不断升腾的气运光辉、气运支柱,转眼之间便断裂、崩溃?成了无源之水,无根之木?那阳间的那群败家子,到底是做了什么?莫非是没有做好保护,让人将我李家的气运子给打杀了不成?不是前些天才说,已经确定了何人是气运所钟吗?正该是好生护持的时候,怎么突然就急转直下了?” 第六百零五章 玉碎(三)阴司怒火 贞阳侯带着新猎到的灵性血食,来到正堂之外,还未进去,远远地便听到了满含着怒意的话语。 方才他还没有回城,就有人冒死过来通报,让他赶紧归来,说是有要事要相商,没想到却是迎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在这位皇亲勋贵的印象中,那位开国太祖,几乎从未有过这般气急败坏的时候,或许从前有过,又或者被其子逼为太上皇的时候有过,只是那时,贞阳侯是未曾见过的。 不过,在细细品味了那话中之意,明白了背后意义之后,贞阳侯这心里也是一跳。 怎么?难道说,咱们李家未来之基,出事了? 这般想着,他忽然注意到,自己周身的气运灵光,正在快速衰退! 方才在唐城之外,那幽冥鬼魅之林中,尚且不觉得什么,因为那时这幽冥的阴冷之气充斥各处,侵蚀灵体骨血,压迫有限的阴灵气血,要时时抵抗,而那气运灵光内蕴,也是抵抗的重要力量,却因周遭环境时时侵袭,无法仔细感悟。 现在回到了唐城之内,外界阴冷被阻隔在外,这内蕴的灵光气运彰显出来,立刻就让人感到不一样了。 “真的出事了?” 贞阳侯心里也不免着急起来,毕竟李家一脉,气运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先前气运突然大涨,贞阳侯也体会到了好处,甚至眼看着就要腐朽崩溃的唐城,都开始有了复苏的迹象。 “若是这个时候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对整个李氏的影响,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这般想着,他将刚刚打到的猎物交给旁人,简单嘱咐了一下,便快步走入广阔的正堂之中。 高塔之上的龙椅上,几位帝王皆坐于其上,与之前相比,其人身后隐隐能见到真龙虚影,那本是气运凝结而成,彰显了李氏的未来之光。 本来这些真龙虚影,早就已经消散几十年了,代表着李氏的王朝之运已然崩毁,结果因为前段时间气运暴起,整个局面便又有了变化,真龙虚影重现,让整个阴司李氏都看到了希望。 但现在…… 那几条真龙虚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凋零! 真龙虚影崩溃的同时,那位高居龙椅之上的太祖,依旧在怒吼,甚至话语中,已经有几分气急败坏了“简直是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啊!好端端的逆转局面,为何突然之间这般模样?阳世的那些孙子们,到底是做了什么?做了什么!给朕去查!清清楚楚的查出来!然后托梦,全部人都去给朕托梦,但凡有点血缘关系的,都去托梦!” 眼瞅着自家这位奠定王朝根源的祖宗,在上面暴跳如雷的说着,这下面的一众血脉宗亲便都低着头,噤若寒蝉,只是听到这里,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等父子、侄孙之间,好些人的血脉后裔重叠,这若是都托梦……” “朕不管这些,人人皆要托梦,方能让那些阳世的不肖子孙知道厉害,然后将情况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听着这些话,众人只得苦笑点头。 就连贞阳侯都不免有些无奈,知道这位祖宗,恐怕真的是恼怒到了极点,甚至都透露出惶恐之意了,相信若是这位还在阳间,立刻就要血流成河,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这盛怒之下,人头落地! 这还是传闻中、史书上,都称道的厚道高祖,若是换成了那位留下偌大功绩、杀伐果断的太宗…… 这般想着,贞阳侯这目光不由又落到了那位太宗的身上。 过往之时,这诸多消息和态度,又或者发号施令,往往都是这位太宗来表达,而其人亦是从容不迫,哪怕是李氏最为黑暗的那段时期,太宗依旧没有削减明君本色,结果眼下这位英武至尊,却是面色阴沉的坐着,一言不发,只是那双眼睛,却满含深意的扫视着在场的众人,其中所蕴含的复杂情绪,便是贞阳侯,都无法完全解析出来。 随后,他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殿中的众人身上,这才注意到,但凡是能叫上名字的李氏之人,几乎都聚集在这里,距离最近的那两人也是熟人,不久前还曾经同行过——正是李琦、李乾父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尽管心里已经猜到了一些,可贞阳侯还是不知晓具体情况,靠近几步,便询问父子二人。 李琦叹息一声,就道“这局面,君侯必然能有所感应,咱们李家原本气运如鸿,眼看着就要复兴,这阴司上下都憋着一口气,哪怕是耗费众多灵性,给那阳间传递消息、托梦,也都毫不吝惜,甚至很快就锁定了几人,猜测乃是那气运来源,以至于那位太子的势力,在阴司也有扩大,连太宗都挡不住……”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一扫,落到了太祖那座龙椅高台的下方,那边正站着几人,只是每一个人脸上的怒火,都快要凝结成实质了——这并非是夸张的修辞,而是在这阴司之内,人之意念本就可以显化,纷乱为暴猿,杂乱如奔马,一旦失去了情绪控制,便有可能彻底混乱,乃至影响身形。 过去不乏有好端端的生人转生,因思绪混乱,难以自控,身形扭曲,转变为难以描述之怪异,眼下因为愤怒,意念在面孔上扭曲如火,并不让人意外,但足以说明其心中激荡了。 一念至此,贞阳侯也不绕圈,便干脆问道“确定出事了?” 李琦苦笑一声“这不是太祖下了命令,人人托梦么?无非就是要从众人那梦中心念中获取真相,只是可惜了,眼下这情况,十有**就是不能善了了。” 贞阳侯也叹了口气,随后看着面前父子道“这事,也得有个了解,只是可惜我李家的气运了……” 虽然两人的交谈没有涉及消息真假,但阴司本就依托于阳世,如今气运大跌,那真相如何,其实人人心知肚明,之所以不说出来,无非是看到至尊暴怒,不敢触怒罢了。 实际上,便是至尊自己,也该明白其中缘由,却还是这般吩咐,无非是难以释怀罢了。 “这种事,又有谁能释怀呢?”边上,李乾摇头叹息了一声,满脸落寞。 贞阳侯见着,知他是想起自己算是帝系终结之处,便有心安慰,只是话未出口,又想到一事,忍不住问道“这若是人人皆托梦,怕是这众人仅剩的灵性,尤其是尔等这般……” “那几位祖宗在上,下面有诸多分支,真要是都去托梦,他们损耗诸多,我等父子……”李琦说着,自嘲一笑,“真正能联系到的后辈又能有几人,又有几人成器?更何况,那托梦台,先要让几位祖宗坐镇,轮到我等之势,怕是都要隔天了!” 贞阳侯听罢,也觉得有理,点头之后,便有人过来喊他,说是几位至尊有话要问他。 于是贞阳侯拜别父子二人,转身走去。 看着这位君侯远去的背影,李琦又叹了口气,转身对李乾道“你也不用耽搁,先想想托梦内容,以及顺序吧。” 李乾苦笑道“父亲,我这边能有什么顺序啊,子嗣算来算去,还能有谁?” 第六百零六章 玉碎(四)阴阳相隔难辨真 灰蒙蒙天空之下,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伫立在前。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李傲看着那座宫殿,脑子里先是一阵迷糊,继而浑身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记忆自心底深处浮现出来,李傲便想起来,他不久之前就看过类似的场景。 “我是在做梦!之前便是做梦,梦到了祖宗,被告知了家族剧变,知晓了我李氏气运再起,将要重回巅峰,现在居然又出现了,莫非是又有了什么好消息?” 一想到这里,李傲浑身激动的颤抖起来。 要知道,他原本在李家虽然也有些根基,受到一部分重视,但那种重视,依旧还是被家族管辖下、给予部分资源倾斜的重视,但在那次托梦之中,李家众人皆惊之下,不断筛选排查,最终确定了自己为气运所钟的几人之一,随后这境遇便急速改变,与过去堪称天壤之别了! 甚至于,原本掌握了很大权柄的宗老,如今都必须要考虑自己的意见了,像是这次,他一封信过去,说把那李怀开除出族谱,就会被开除出去,哪怕那李怀在荆南之地,已经有了根基,未来对整个家族事业,是有促进作用的,但比起自己的建议,还是一个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这一切,都是上一次托梦带给我的变化,那么这一次,是否会给我更多的惊喜呢?” 带着这样的期待,李傲毫不犹豫的迈开脚步,朝着那宏伟的宫殿走了过去。 他还记得上一次,自己走进那座宫殿之后,立刻就被其中的富丽堂皇、典雅华贵震惊住了。 因为出身的关系,他李傲虽然是皇室后裔,但委实没有见过几次宏伟皇宫,而且听其他被托梦的族人说起,也知道了,那梦中宫殿的宏伟,比之真正的皇宫,犹要胜上几分! 如今,有了故地重游的机会,他也想要再次观赏那宫室之中的宏伟! 只是走进几步之后,情况却有些不同了。 “怎的这般冷清?记得上一次,这两边路上,分明有孔武有力的黄巾力士分列,个个威武雄壮,看着人心潮澎湃,而这次却不见半个人影?” 越走,这心里头的疑惑就越是清晰,毕竟寻常时候做梦,梦醒时分,记忆都是模糊不清的,而那次托梦,醒来不仅记忆如新,甚至还能有其他人的梦境与自己印证,越发让他知道祖宗显圣、举头有灵!是以那梦中的一草一木,甚至每一个细节,都经常回忆品味,以作荣耀象征。 正因如此,这次过来,见着诸多情景和上次比起来,竟有诸多变化,这心里难免就有疑惑。 只是想着这祖宗显灵之事,本就是高深莫测,或许是人心不同,这梦中的景物也就不同,只要里面的祖宗还在,还是支持自己,还认可自己,那便足够了。 可是等他见到自家祖父李影、父亲李惯举的时候,却见这两位并不似上次见到自己那般欣慰,反而是露出了诧异和不解之色,甚至那眼神和脸色之中,有着惶恐和失望。 这等变化,李傲自是清晰察觉,这心里咯噔一声,暗暗就觉得不妙,却又说不出个详细来,只得先耐着性子行礼,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问起父祖此番托梦之意“莫非又有什么指示?若是与我李氏气运有关,与我李氏崛起有关,孩儿必然义不容辞,并且第一时间通报于宗老。” “你……” 对面一老一中年,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那李傲之父李惯举开口了“你最近是否遇到了什么袭击、刺杀?是否受伤了,流落在外?又或者,已经是弥留之际了?” 李傲被这番话给直接问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 见了自己儿子,尤其是如今已在李氏之中有了莫大影响力和实权的儿子,却是问出了这般话来?这是亲爹该说的话吗? 这等冲击性的问题,以至于让李傲都顾不上疑惑,为何这次宫殿中不如上次那般雕梁画栋,而显得空旷古旧,转而将这心思,都集中到了询问之上。 只是既是亲爹问话,再加上如今自己这般身份地位,好些个是来自于面前死人的托梦,于是李傲可不敢将在李怀等李家子弟面前的那一套拿出来,只能低头道“孩儿最近四处游巡,收拢和敲打李家势力,正在结合各方子弟,试图将他们与我自身结合在一起,也好将我的气运、将李家的气运,推动的更上一层楼!” 说到最后,他显得雄心万丈! 只是这幅表态落到了对面两人的身上,却是让两人的表情越发复杂起来。 “我儿……”那李惯举转过头,与其父低语,“既未曾有伤,又不见弥留,莫非……莫非他并非天命之子?”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语气中满含着难以置信,以及沉重。 那老头李影更是捶胸顿足,满脸的懊悔道“在这阴阳交汇之地,难以窥见其肉身真实,说不定是我孙儿迷糊了,但若真非是他,那先前你我地位之升,岂不是成了笑话?这如何是好!” 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自有气运灵光化为屏障,阻隔话语,不让对面的李傲得知。 “先不管这个,还是我李氏的气运更为重要,若非是我儿出事,那难道是其他人……”李惯举说着说着,忽然一愣,“还有一种可能……”跟着,不等自己老父亲反应过来,李惯举便直接问道“我儿,莫非你最近触怒了宗老,被从族谱上除名了?” 李傲闻言一愣,心底莫名的升起不安,脑海中闪过了刚刚被自己运作除名的李怀,继而摇头道“几位族老都知晓我的重要,对我很是和善,我等亲密无间,如何会被从族谱除名,倒是……” “倒是什么?” “没什么。”李傲本想提到自己最近让几个不听话的族人被逐出族谱,可话到嘴边,不知怎的,又说不出来了。 那边,李惯举与李影有嘀咕起来“这,是否要直与傲儿说明,他并非是天命之子?” 李影犹豫了一下,摇头道“还是先别了,傲儿心高气傲,如今已是认定自己为李家救世之主,若是贸然说之,以他的心性,不知道会做出何等事来,而当下的重点,还是搞清楚缘由,既然不是傲儿之故,那我等如实上报就是,等找到根源,再告诉他也不迟,反正气运衰退,已是定局,现在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处?” 李惯举犹豫了一下,看了自家儿子一眼,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最后对李傲道“我儿,你先醒来,旁事无需担忧!”话落,一甩袖子,便将对面的李傲身影扇去! 随后,二人叹了口气,对视一眼,转身朝着宫殿深处走去。 这宫殿如今孤寂、冷清、空旷,原本的诸多华彩尽数退去,便是因为李家气运转衰,无法投影维持,不能心想事成了,只是宫殿本身,乃是与阳间联系的祭坛,因此还能勉强维持原貌。 这父子二人自那宫殿走出,就看到了后面排列着的众多同族。 这些人,都要一一进去,与自家直系血脉托梦联系,只是因为李影、李惯举二人的儿子李傲,原本被认定为天命之人,非同一般,这才能提前进去,没想到最后出来,才知道是弄错了。 众人见着父子二人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几分,却不说破,转而继续排队。 那父子二人苦笑一声,知道还要去给几位至尊禀报,因此并不停留,径直走去。 他们行色匆匆的模样,落到了队列末尾李琦、李乾父子的眼中,让二人的心头,忽然生出一丝念想。 “父亲,”李乾低语道,“按说,咱们这一系才该是帝系嫡传,结果被他们那一脉抢去,若他们两人……” “还未确定,不要乱猜。”李琦打断了儿子,“且安心排队!” 第六百零七章 玉碎(五)五路围一 “呼!” 灰暗的房间中,李傲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 他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眉头皱起,思索着方才梦中的那一幕,到底意味着什么。 “太古怪了。” 过了好一会,他忍不住嘀咕起来。 “和之前那次完全不同了,且不说先前那次,梦中宫殿何等富丽堂皇,处处皆有华贵之处,这次却显得有些冷清,便说我那祖父与父亲,最早那次的时候,分明对我很是满意,各种勉励和嘘寒问暖,怎的这次只是简单说了两句,便让我回来,而且那回来的方法,还这般粗暴?” 先前在那梦中之时,他便隐隐有不安之感,现在这种感觉更加浓郁了几分。 “与我交谈的时候,父与祖还私底下低语,只是有梦中障阻挡,让我难以听得清楚,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居然不愿意让我听到?” 想着想着,他越发的不安起来,顿时睡意全无,就从床榻上做起来,继而又坐不住,下了床,走到了门口,心头还在思量着。 “这事和之前那次一样古怪,只是那次是好的,这次,又会是什么结果?难道是我李家的气运复兴,出了什么变故不成?或许可以问问其他,毕竟先前那次,就是其他人也被托梦了,相互印证后,最终我才得以确定自己气运之子的身份……” 这么想着,他是半点睡意也无,匆忙推开门。 门外,乃是一座幽静的独院。 此处乃是长沙城境内,已然不在那李怀营地。 却是几日前,李傲靠着自身手段,给家中写了一封信,信中内容倒也简单,就是要将李怀排除出族谱,而即使没有得到回信,李傲同样自信,他的这个提议,一定能够通过,而一旦通过,消息传来,他觉得李怀肯定会恼羞成怒,但等对方平静下来,又会知道自己的厉害,反过来来讨好自己。 “我掌握了他李怀在族中的一切,好好敲打一番之后,慢慢驯化,将那人慢慢驯化的如狗一般,再给他扔个骨头,到时候他即便是继承了荆南,也会老老实实的,而后这荆南的军队、百姓都是我的,那李怀也会老老实实的为我耕作、征战!在这之前,我必须沉得住气,也不能随意见他,这叫熬鹰!” 这般想着,心里的一丝不安慢慢退去,李傲走出来,在院子里转了一圈。 他的随从立刻注意到了主子动作,举着火把,快步走来询问。 “你来得正好,”李傲点点头,“我决定不休歇了,咱们即刻上路,我有些事,必须要见了其他族人才能知晓。” 那随从固然疑惑,可见着主子这般态度,到底是不敢耽搁,立刻便去安排了。 这命令传达下去之后,没过多久,马队便匆匆离去。 —————— 与此同时,在那北方,也有一人从梦中醒来。 李罡,前朝后裔,如今领着一伙人马,在北方流窜。 说是流窜,但实际上最近这段时间,他们越战越勇,而且因为措施、政策得当,不断得到流民、百姓的拥护和支持,队伍慢慢扩大,如今已经开始打下地盘,有了一定的根据地。 “托梦之事,居然又发生了,而且看我父的意思,分明是觉得我出了什么事。” 醒来之后,李罡没有立刻起身,他再次闭上眼睛,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他再次睁开眼睛。 “本来说我这个旁系中的旁系,乃是气运所钟之人,我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看来,分明是李家的气运又出了大事,所以才会有那般反应,怀疑我出了事,分明是认定我是气运凝聚之人,而气运出了问题,才来确定我的情况,但现在看来,一来我并非他们认定之人,二来,这李家的气运果然还是出了问题,这样一来,我原本难以抉择的事,倒是清楚了许多。” 这般想着,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不慌不忙的穿戴整齐,这才下了床榻。 推开房门,东方鱼肚白。 “去给我将几位先生都召集过来,我有话要与他们说。” 得了令的侍卫快步离去,而李罡则径直来到了正堂——他如今住的这个宅子,据说本是一名官员的官邸,占地不小,还有一大片园林,如今被他当做临时住所。 只是李罡这人并无什么家眷,一个人住不了太大,于是就让麾下的不少将领、谋士都一同住了进来,这会命令一传出去,众谋士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纷纷聚集过来。 “主公,这个时候召集我等,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为首一人,直截了当的问道。 “正是,”李罡点点头,却是话锋一转,“丘先生,不知如今这外围兵马,有几路要来围剿我等?” 那丘先生闻言,不假思索的就道“如今共有五路,除了北方章氏、胡人,还有南边的司马氏,那东边的陈涛率也派了人来,那冒称宗室的李泗,也带着人过来,兴许是为了沾点便宜,这些人自是不能放任咱们真的再有根基之地,肯定是要将我等围剿的。” 李罡哈哈一笑,道“五路来,围我一家,他们倒是看得起我等!”跟着,他收敛笑容,道“我决定突围!” 对面的众多谋士都是一惊,还是那位丘先生出面道“这突围?先前主公不是打算据守城池,抵抗五方吗?他们看着气势汹汹,其实并非联军,实际上能够各自击破,或许……” “不能抱着这般侥幸之心啊。”李罡摇摇头,“这凡事若总往好处想,哪里还有困苦?必须要做出最坏的打算,不要因为如今有了一城一池,就舍不得了,这城池看着是根基,但比起大城如何?其实根本经不起攻伐,真正要紧的,还是人,是兵卒,是百姓之心,我等的兵马熟悉转战,而不习守备,冒然行之,恐怕反而要弄巧成拙!只有放弃城池,主动出击,从最弱的那一路入手,方能打开局面,再者说来,他李泗什么东西,朝秦暮楚之辈,他那么点人马,过去见着我都要躲着走,如今怎么敢主动来了?还不是想要浑水摸鱼,就是看出来,据守城池,对我等其实不利!” 丘先生等人闻言,沉思片刻,又有人问道“只是主公,您那族中不是说有支援……” “靠人不如靠己!”李罡语重心长的道“我有如今地盘,靠得是他李家支持吗?不能将他们算进来,还是要以我为主!好了,诸君,旁的不用多言,对如何出击、反击,需要一个章程,这也是我召集几位的原因。” 众人一见这般情景,都知道李罡已有决断,所以不复多言,转而开始分析局面,制定策略。 李罡坐在首位,静静聆听。 —————— 另一边,经过漫长的排列,在即将天亮、灵性开始消退的时刻,终于轮到了李琦、李乾父子走入托梦殿。 那殿门口的守卫提醒道“两位君侯,时间有限,还请速言。” 李乾拱拱手,表示知晓了。 第六百零八章 幽冥裂穹道踪露,定襄踏足长河显 李乾和其父,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那托梦殿中。 站在其中,立刻就有诸多阴冷的灵性从各处蔓延过来。 若是生者在此,这般阴冷便会如跗骨之蛆一般,那是甩也甩不掉,而且会逐渐侵蚀生机阳气,但对于这阴间之人来说,却可以滋补灵体,着实是大补。 因此李乾这边一走进来,立刻便深吸一口气,然后就感到通体清凉舒畅,甚至不自觉的呻吟出声来。 那李琦也是猛吸一口气,然后长吐出来,整个人精神一震,便对儿子道“好生珍惜,如今咱们李氏的唐城,已然是历史不稳,诸多灵性早就反噬了,不久之前,那‘土地兼并’彻底成精,有了意志,最终离掌控而去,它离去之时,直接动摇了唐城的根基与结构,已然是将要倾覆,是靠着几位至尊的位格强行支撑的,大部分的阴风,都要被分解成灵性,填补到城池之内,咱们这等身份的人,可是没有几次能吞饮阴风的机会。” 李乾赶紧点头,说道“孩儿知道其中关键,而且眼下马上便要天明,阴气退去,想要托梦可就难了。 “既然知道,那就不要耽搁了,不要因为吞饮阴风,耽误了正事,”李琦点点头,进而吩咐起来,“我先与你的那还活着的两个兄弟沟通一番,你则思量一下,是先联系你那几个私生子,还是联系那个化名之下,被李甫养大的嫡子!”言语之间,倒是有几分嘲讽之意。 李乾面露尴尬,却不敢反驳,只是唯唯诺诺“先与几个庶子说下,我那嫡子……既是被李甫养大的,应该是有些本领的,最后详细通报……” “日头将起,你将我那孙儿放在最后,莫不是想着简单吩咐两句?”李琦眉头一皱,就要呵斥。 李乾便赶紧改口道“这就联系,这就联系……” 李琦也不先联系自己的儿子了,直接就盯着李乾,一副就要看你怎么表演的架势。 李乾无奈之下,只能走到前面的台阶上,左手拿出一把短剑,朝着手腕这么一划,便有黑色的血液滴落下来,直接落在高台地面上,泛起阵阵微光,然后这光芒…… 就熄灭了。 “已经醒了?” 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 李怀今日睡的很晚。 因为他计划了一下攻伐荆州的可能,并且找了几个副将、谋士商量一下——值得一提的是,当初被安排给三位公子竞争的副将,如今都被归入了李怀手下,只不过其他两位公子却不在这里。 对于李怀的提议,其他副将自然是大吃一惊,进而反对,那反对的原因自然各自不同,但每一个都说的很有道理,甚至于连李怀自己都很清楚,他的这个提议十分不靠谱。 “这可是文师都无法做到的,尤其是他几年前都做不到,现在即使有了荆南作为根据地,却是更做不到了……” 道理李怀都懂,也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只是反过来,若是所有人都这般想,岂不是局面就不同了? “没有人有准备,也就意味着,只要行事隐秘,只需要一小部分人,就足以拿下荆州来,因为我的本意,也不是一定要攻伐荆州诸城池,而是要战局荆州,找明镜老师问问情况,所以我只要能把那位荆州牧搞定,也就行了,这一点对旁人来说很苦难,对我来说并不难,因为我可以读档,唯一的问题,反而是怎么说服其他人了……” 这个问题说难很难,说简单倒也简单,如果李怀一再要求的话,按照他眼下的威望,也可强行执行,只是众人心中不能通彻,念头阻塞之下,在执行的时候难免就有疑虑,积少成多,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是隐患。 “醒来之后,就得想个法子。” 这般想着,躺在床上的李怀困意来袭,终于沉沉睡去。 那边,天空中的光亮已然清晰了许多。 昏昏沉沉之间,李怀忽然眉头一皱,有所警觉。 不对劲! 他忽然睁开眼睛! 轰隆! 阴司冥土之中,忽然平地惊雷! 而后一轮红日隐隐在遥远的天边成型! 原本只是黑白两色的单调世界中,开始渐渐出现了一点其他的光彩。 只是伴随着这个光彩的出现,原本在幽冥各处浑浑噩噩游荡的阴兽猛然景象,然后痛苦的哀嚎起来! 此起彼伏的吼叫,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地! 便是那些一座座聚集着阴司之人的城池之中,也是人人惊醒,不少人的身上冒出丝丝白烟,而后同样惨叫起来,有些根基浅薄的,更是直接落地翻滚! 紧随其后的,便是诸多城池开始震动、摇晃。 其中,尤以唐城为最! 一时之间,幽冥天地,震荡起来。 滋啦! 便在此时,那灰色天空中,一道裂痕浮现,就像是窗纸之上,被人撕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后面的极致漆黑,一只眼睛淡漠的眼睛从中浮现,眼眸微微转动,星辰在其中生灭。 最终,这目光锁定在有些迷惘的李怀身上,一道光辉便从那眼中飞出,直奔李怀而来! 不过,这光辉飞到半途,却又陡然消散,然后那漆黑中的眼眸骤然破碎,出现了一名黑衣男子的身影,那人朝着李怀看了过去,轻笑一声。 “道友,请继续。” 话落,这人一张嘴,一只漆黑葫芦从中飞出,那葫芦嘴中飞出一点金光,直接落下,便融入了李怀的魂体真灵之内。 他猛然惊醒,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但灰蒙蒙的天空上万里无云,一切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不见漆黑,亦无红日。 “古怪。” 嘀咕了一句,李怀方才将目光向前方投去,看到了那座古朴而威严、充满了压迫感的宫殿。 一种莫名的感触,在他的心底升起,隐约之间,他仿佛看到这宫殿前方的道路上,流淌着长河,那河中孕育着某种意志。 “这是你这嫡子第一次看到托梦殿吧?” 托梦殿中,远远地看着李怀,李琦、李乾二人低语了一句,他们这两位方才与众多后裔托梦沟通,已然用掉了不少时间,眼看着时候不早了,正打算转身归去,没想到忽的心血来潮,感到了李怀入睡,于是顺手就将对方给捞过来了。 “正是,之前那次时间有限,前面又确定了几个气运之子,咱们到底是没轮上。”李乾说着,又赶紧道“时间不早了,方才更是天地异变,大人,我等还是不要耽搁了,先把我这嫡子叫过来,嘱咐一下……” “不对!”李琦忽然眉头一皱,他指着李怀道“他身上,并无家族气运缠绕!” “嗯?”李乾心头一动,顺势看去,仔细盯着看了两眼,然后脸色大变,语带惶恐的道“莫非这小兔崽子不知好歹,居然叛出族去了?” 此言一出,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脸色难看,跟着心思也乱了,看向李怀的目光便复杂起来,想着等会要如何交涉,只是不等他们心头念头转过,二人的表情,忽然就呆滞起来! 就见远方,李怀忽然迈出一步。 刹那间,李怀周围景象骤然拉伸,空旷而荒凉,宛如一人立于天地交界之地,其身前后左右,忽有长河浮现,有阳世精气在其中激荡,衍生黑白二气,黑者污秽而奸邪,白者纯净而高尚,交替缠绕,慢慢凝聚在李怀身前,成一山鹿。 李怀满眼疑惑。 殿中,李氏父子则是惊骇莫名。 那李琦更是喃喃低语“这……何以生异象?” 这正是天人之际,精祲有以相荡,善恶有以相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百零九章 大喜大悲龙颜改,且行且言李君至 上回书说到,李七郎梦游幽冥有异象,而这变化,更是惊动了唐城正殿之中,几位高坐龙椅的至尊。 “嗯?” 几位至尊同时变色,为首的太祖、太宗更是浑身一颤,直接站了起来。 瞬间,龙威四散,压迫得宫殿内外之人都喘不过气来。 “诸位至尊,”贞阳侯挺身而出,顶着威压,拱手询问,“可是方才那异象……” “异象天生,乃幽冥显化,非我等能够测度的,倒是那托梦殿中,我大唐的国祚气运,居然被引动了!” “什么?” 贞阳侯满脸诧异,继而便是惊骇。 “国祚……气运?” 人群中,一片哗然。 “什么意思?不是李家气运,而是大唐的国祚气运?” “国祚早已不存,如何还有气运留存,这只有那再造中兴之主,才能做到啊!” “是啊,便如汉之光武,莫非……” …… 人群议论纷纷,越说,众人越是惊讶、惊奇、惊骇,继而却又迸射出惊喜。 有几个须发皆白的,更是兴奋地、激动地满脸通红! “现是谁人在那托梦殿中……”唐太宗忽然淡淡问道,声音不高,却如洪钟大吕,响彻内外。 众人一听,左顾右盼,目光扫过人群众人,当看到那李影、李惯举父子的时候,好些个人都是一个愣神,露出诧异之色,但最后还是轻轻放过,开始搜寻其他人。 不过等看过一圈,他们心里已经有数了。 最后,还是贞阳侯主动出列,禀报道“回至尊,如今还在殿中的,乃是李琦、李乾父子!” “李琦、李乾……”太宗咀嚼着两个名字,“朕记得这二人乃是朕之苗裔,帝系正统!” 此言一出,大殿人群中的几位神色猛然变化,有几个人更是欲言又止,可最后尽数都忍住了。 太宗却不理会,抬头看着宫殿外面,忽然抬起袖子一扫,顿时周遭灵气涌动,散落四方,下一刻,唐城震荡,众人感到心头念想被撕扯出去,与那外界阴冷灵气纠缠一起,化作黑色帷幕,从城墙角落升腾起来,转眼之间便遮天蔽日,将那外界灰穹挡在外面。 紧随其后的,却是大殿内外的诸多闷哼。 李影忍不住道“至尊,您将我等灵性用来遮挡日光阳气,这必然会损坏跟脚,如今我李氏气运……” “朕意已决!”太宗目光一扫,冷冽如刀,“勿多言!” 李影惨呼一声,委顿在地。 人群一时之间噤若寒蝉,还有几个原本和李影站在一起的,如李惯举等人,朝着那位太祖看了过去,后者却故作未见,重新坐下,任由太宗施为。 “贞阳侯,”太宗却又不看其人,呼出一名,“你往托梦殿堂,告之我那血亲苗裔,无需担忧时辰,在里面将那话语说个清楚……嗯?” 他话还没说完,再次抬起头来,朝着殿外看去,原本威严英武的面孔上,居然有压抑不住的惊喜…… “居然……居然……我李氏还能有这等造化……” 太宗低语,那话语中居然有几分颤抖。 旁人闻之,不由诧异,心中猜测着,却见那高台龙椅上的太宗猛然脸色大变! “安敢如此!” 轰隆! 剧响声中,这位至尊浑身黑气勃发,喷涌如江河,九五之尊、荡平四海、缔造声势的位格龙威再无压制,身后龙椅、连同那脚下的九十九级石阶高台摇晃起来,浮现裂缝! 蓬勃威压,伴随着熊熊怒意,变化为暴怒真龙,在这殿堂之中飞舞盘旋! 就连其他诸位至尊,连同那位太祖的位格,都被压制下去,只是此刻几位至尊的脸上,也在露出诧异之色后,接连浮现怒火,然后难以自控,散发开来,虽不至于直接震裂龙椅高台,却也与太宗真龙融为一体,令那漆黑真龙急速膨胀,将在场众李氏宗族之人,威压的面色惨败,一个个瑟瑟发抖,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只是此刻,看着盛怒龙颜,哪里还敢言语,只是低头伏地,惶恐不安。 有些人隐约猜到这事与那托梦殿中有关,便偷偷窥视殿外,但那殿外,眼下已被帷幕遮盖,黑如夜、冷若霜,除了一点灵光,几乎不见其他。 不过,满城之中,也有一处正大放光明。 托梦殿前。 “鹿?” 李怀瞪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头鹿,心头满是疑惑。 然后他又回头看了看周边的长河,依旧那远远拉伸开去的地平线,一时之间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他就有了个明确的判断。 “原来如此,我在做梦。” 瞬间,一切逻辑问题都理顺了。 “不愧是我,梦中思路都这么敏锐、精确。” “虽然不想打断你,但还是忍不住给你+1槽点。” 梦中这旁白都锲而不舍,真是劳模啊。 李怀这般想着,好奇的抬起手,朝着面前的那头鹿摸了过去,毕竟人在梦中,百无禁忌,理应为所欲为。 只是他这边抬手迈步,那边身后的场合中,无数金光升腾起来,李怀无需用眼睛看,只是稍微感受一番,就已知道那金光代表着什么。 “民愿金光,或者说,气运!只是有些不同,这次的梦,可真是古怪……” 心头想着,那手微微后缩。 金光之内,血光迸发,无数哀嚎声中,有几位勇猛之人的虚影踏步而出,手执利刃,领着民念气运,劈砍前行,来到那头麋鹿跟前,挥刀劈砍! 下一刻,那鹿惨叫一声,四分五裂,却没有鲜血浮现,而是变成九鼎,分散各处,被几位虚影之人各自拿住。 看着眼前这一幕,本在虚影出现的时候戒备着的李怀,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他眼中一阵恍惚,而后抬手一招,口呼“刀来。” 下一刻,一点灵光浮现,在李怀手中化作长刀,而他身后长河之中民愿沸腾,二十八道人影越众而出,在李怀身后集结,随着李怀将手中长刀一甩,那二十八影各自领着一支民愿气运,咆哮着朝先前的勇猛虚影扑杀过去! 顿时,金铁交织、战鼓连绵,光影与烟尘翻滚之间,九鼎被二十八人握住,呈在李怀面前。 李怀眼中金光闪烁,有诸多景象闪过,他将手中长刀往前面一扔,口中道“凡选举因才,无拘定制!”言出法随,九鼎聚合,清气升腾。 二十八人凝聚起来,变作根基,高楼凌空而起。 李怀沉吟片刻,看着脚下泥土,眉头一皱,又道“诏曰令郡国所选,勿拘老幼!” 忽然,一声惨叫响起,虚空之中,一道扭曲身影浮现出来,其身各处皆有文字,却也有枷锁,内有智慧流转,无数触须舒展开来,与高楼顶层相接,深处有世家歌舞虚影,有士族读文习武流光。 李怀看着这道扭曲虚影,眼中恍惚更甚,但随即清明几分,道“唯秉至公,以为取舍!” 瞬间,那扭曲身影凄惨嚎叫,身上枷锁尽数断裂,身形崩溃,无数字符、智慧散落,有白纸自虚空生,变化成信鸽,承载散落的文字智慧,落入泥土之中。 刹那间,泥土之中浮现嫩芽,继而成长,转眼变成参天大树,成木成林,将那高楼围住。 只是楼中,又有杀机浮现,原本的世家之影摇摇欲坠,有刀剑寒芒在其中闪现,寒光吞吐之间,剑指李怀。 李怀怡然不惧,微微一笑,道“三辰不轨,擢士为相;蛮夷不恭,拔卒为将。” 倏的,那高楼根基稳固,门窗关闭,士族之影锁入其中,林木沸腾,枝繁叶茂,护卫李怀周边。 李怀长吐一口气,笑道“可贺我矣。” 言罢,抬脚一走,身如光影,转眼跨越异象虚影,来到了那托梦殿前,正对着李琦、李乾二人。 这般变化,直惊的二人目瞪口呆,连连后退,那李乾更是下意识的拱手问道“敢问阁下,何方神圣。” 第六百一十章 玉碎(六)我是你爹 这什么人? 李怀神色缓缓变化,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慢慢恢复过来,随即就注意到了自己面前的这两个人。 只是一时之间,他的心念还难以完全归为,所以在注意到面前两人的同时,又忍不住转头看向身后。 后方,那宛如突然间拔地而起的高楼和树林依旧还在,只是正在慢慢透明下去。 “这个梦可真是古怪,仿佛有什么灵光贯通了我的思绪,让我将好些个自竹林中学得的东西,在刹那间就融会贯通了,原来很多东西,我只是死记硬背的记住,但并没有深刻了解,结果突然之间,就都明了了,这……莫非是因为……” 他沉吟了一下,很快就有了答案。 “是因为我的天赋。” 他安定下来。 “首先,我在做梦,这梦也是我的大脑运转的结果,既然是我的大脑运转,能够理解,就说明是天赋,我在梦里面领悟了知识,这种程度,应该是以后的基本操作了吧。” 事实上,方才那剧烈的异象变化中,李怀都有一种半梦半醒的感觉,诸多知识、信息浮现出来,就宛如本能一样,可谓如臂使指,现在回想起来,李怀也不意外。 “做梦嘛,再怎么厉害都不奇怪,而且也都是源自我的认知和记忆,所以说,面前这两个人,十有**也是我见过的人,但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处?与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还要问我来历?” 这般想着,李怀倒是没有急迫,他既然明白自己在做梦,就已经有些有恃无恐了,于是面对李乾的询问,反而淡淡一笑,反问道“阁下问我名号,是否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也好让我知道,要如何回应。” 被李怀这么一反问,李乾才如梦初醒,这才骤然想起来,对面这个,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吗?只不过儿子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太惊人了!直接将他老子,还有他爷爷,都给镇住了,这才有些进退失措,连何方神圣都问出来了。 这般一想,李乾的底气稍微恢复了一点,毕竟你这么厉害,不还是我儿子吗,那不也说明了,我也很厉害吗? 于是他和自己的老爹对视了一眼之后,努力让语气保持稳定,平和的对李怀道“我是你爹!” 李怀的眼神立刻就变了,他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我才是你爹!”心里则暗暗冷笑,觉得这个梦中人物,说不定是自己见过的什么讨厌之人,否则怎么在梦中,还想着要占我便宜? 李乾一下子就愣了,继而便勃然大怒,只是想要反驳的话还未出口,又想着李怀方才的威势,于是生生忍住,这才骤然响起,自己这儿子,好像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自己。 “行了。”关键时刻李琦抬手阻止,然后一挥衣袖,一点灵光飞出,循着血脉联系落入李怀的灵体之内,诸多信息涌过来之后,顿时就让他瞪大了眼睛。 “咳咳……”他干咳一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真是我……那个父亲?”这个结论,着实让他有些难以接受,毕竟这其实是个假爹,因为他乃是穿越而来,只是这种话,岂能在这里说出来? 连冥土托梦的事都发生了,在这种超凡显圣的世界,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却还是有些不自在,更好可,这爹旁边还跟这个爷爷。 总觉得是组团来占我便宜的,偏偏我还不能反驳。 似乎是看出了李怀的心思,那李琦也轻轻咳嗽一声,随后说道“怀儿啊,你不用太过在意这些,我等都是死人,如今靠着祖宗的神通,与你相见,原本的什么,其实无需太过拘泥,倒是方才你踏入托梦之地,周身变化了异象,让我等看到了希望。” “方才那些异象……”李怀沉吟起来,他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梦中变化再多,也不算什么,但若是真的托梦,那可就要有寓意了,于是便请教着问道,“不知有什么意义?” 李琦则干脆说道“这异象之中包罗万象,很多东西都要解析分辨,但有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便是这象征着,你身有大气运!” 李怀闻言一愣,想着怎么说着说着,成我身有大气运了?我这不才让李家气运所钟之人给威胁了一番? 李乾也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有了这个根基,说不定便可以召集各方,不光是我李氏旧部,还有那许多诸侯过来,祭天礼地后,开大朝会,高通告天下,让他们知道我李家依旧气运隆重,实乃正统,让他们都重新归来,复我国朝!” 说到最后,他更是心潮澎湃,恨不得亲身前往。 李怀听得却直摇头。 先不说自己是不是气运所钟,就算是,这等想法也太天真了,以为武周王朝、天下诸侯都是大善人不成? “怎么?莫非你觉得此法不通?”李琦注意到李怀神色变化,问了一句。 李怀看了过去,心中念头一转,想着这两个人都死了,却还能冥土托梦,尤其是再怎么落魄,这背后也还是前朝皇室啊,你看着宫殿,高端大气上档次,绝对是有底蕴的!若是让这两人赏识,回去到死人堆里宣传宣传,说不定就有意外好处!毕竟这个世界,超凡显圣啊! 一念至此,李怀顿时福至心灵,脑子里立刻酝酿起来,准备来一番高谈阔论。 对面,连李乾都不由郑重等待起来。 这爹和爷爷,着实是被李怀给镇住了。 “两位……”想的差不多了,李怀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称谓叫出来,而是顺势道,“便有气运,也不过就是一时,终究还是要手底下见阵仗,那些个周朝文武、割据军阀可不是善男信女,无缘无故的,不会将手中权柄交回来的,这等例子,古今中外,比比皆是!” 李怀见对面两人听得入神,就趁热打铁道“比如那泰西之地,就有国法兰西,国中有朝波旁,开国之时,便将这国人分为三等,一等有那便是那祭司,因敬天礼神而掌握礼法制定;尔等为勋贵士人,世袭富贵与国同享;而三等便是布衣黔首,遍布各地,而黔首虽多,因无权柄,被处处打压、欺压,便如我如今李氏四散,处处皆被围剿一般,只是和我李氏不同,那波旁王朝欲壑难填,有争霸之心,因此穷步黩武,国内因此凋敝,民不聊生,你道接下来如何?” 李琦便道“国以人为本,国之兴也,视民如赤子,其亡也,以民为草芥,若国人凋敝,不行安抚,此国必崩,不可久也!” 李乾则嘀咕着“这国名着实是古怪,王朝之称亦很是别扭,不知我儿是从何处听来的。” “是这个道理,”李怀点头同意,并且十分自然的忽略了那位便宜老父亲的疑问,“那波旁朝也是如此,其国召开一会,便如您方才所言那般,说是协调国人,聆听所需,可惜,却是口惠而实不至,无非是为了拖延罢了,时过境迁,一切照旧。” 李琦已然明白其中隐意,无非是说召集诸侯,宣告气运,亦是白费功夫,却还是好奇起来,问曰“既是口惠而实不至,那黎民黔首该是继续不满,这最后怕是局面依旧难看。” “无他,”李怀眯起眼睛,“最终黔首忍无可忍,终将那国主连同其王后,皆送上刑场,一刀了结,翻了新篇……” 第六百一十一章 玉碎(七)土地有灵,欲壑难填 气氛突然就尴尬起来。 李琦和李乾张张嘴,半天没什么话好说。 最后,还是李怀打破了沉默“两位……这个,想来托梦应该不是来随意聊天的吧?”他思量着,对面二人的反应,明显是被自己镇住了,那这一开始的目的,明显达到了,那后面就该搞清楚,今日这个局到底是为何而存。 他这般一说,李琦、李乾两人也如梦初醒,联想到最近的异变,再看自己这直系血脉的异象,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测,本就苍白的脸色,都青了。 二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李琦问出来“怀儿,你因何要与李家断了联系?” “和李家断了联系?”李怀顿感莫名其妙,“我何时和李家断了联系了?我不是……”说到一半,他骤然顿住,回想起不久前,那李傲来时的情景,迟疑了一下。 这一下,立刻就被李琦抓住了,他赶忙问道“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李怀点点头,道“不久前,有个叫李傲的来找我,和我发生了一些争论,我们明显存在分歧,当时甫叔曾经提醒过我,说那李傲在李家很有势力,曾经将招惹过他的人,直接给逐出族谱了,莫非是因为这个?两位能看出我是否还在族谱之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都能说通了!” 李乾差点原地蹦起,手脚却因为出离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 “好好好!好一个李傲!好一个李惯举!好一个李影!”李琦同样是怒发冲冠,“竟是抢了我孙子的位格,靠着蒙骗至尊,得了那许多便宜不说,竟然还敢将我李家真正的气运之人逐出族谱,坏了整个族中之事!真是百死难以恕其罪!” 李怀在前面看着,心底却有些发虚,他可不敢说定自己是个什么气运所钟之人,但那李傲毕竟是那副嘴脸,这时听着二人所言,隐隐猜测,什么李惯举、李影,八成就是李傲的直系死亲属了,这心里就没有多少好感,尤其是那李惯举,生生抢了他兄长名字的前半部分,更是好感欠缺,于是也不出言辩解。 “若是最后发现我不是气运之人,那我这会也没承认啊。” 他这边想着,那边愤怒的李琦、李乾却勉强平静下来,那李琦更是道“怀儿,你先不要着急,我等自是会为你上禀,早日将你收归回来!” “我不着急啊!”李怀实话实说,实际上这话忽然提醒了他,是不是自己不归族谱,也就不受管辖了,那现在也就能多说几句了,“先前把我开革出去,我根本不知道,这大概就是我在李家体系之下,受到管辖,但现在我被弄出来了,理论上就是自由身,想要收回去,那也得我点头,我不点头,李家也是没办法,到时候也不能惩罚之类的……” 想到这里,他眼中一亮,顺势又道“只是那李傲着实可恨,无缘无故的便这般行事,不知道我李家有多少青年才俊被他无故逐出,这不是刨根吗!如何能够容忍!一定不能放过他!” 李琦、李乾本来被李怀前一句跟弄懵了,心里顿时不安前来,结果李怀后面那一句,又让他们同仇敌忾起来,纷纷点头称是。 “怀儿,放心,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必有报应!”李琦又是一句保证。 李怀这下子终于是放心了,想着无论如何,先把那李傲教训教训,万一自己这边被发现是误会,一来,我也没直接承认,二来,自己不再族谱上,有事也找不到自己头上。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 这时候,李琦忽然想到一件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眉头一皱,估算了一下时间后,露出了疑惑之色,却还是摇摇头,对李怀道“怀儿,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与你父,必然会给你个交代,你先回去吧。” 李怀点点头,随后愣在原地,问了一句“我该如何离去?” 李琦淡然一笑,大袖一挥,就有灵光包裹李怀,随后…… 灵光散去,李怀站在原地。 气氛一时之间凝重起来。 “……” 李怀看着对面面容呆滞的二人,一时无语,随即心有所感,回头一看,却见广场上,那被林木包裹起来的高楼,忽然之间摇晃起来,然后那地上的泥土,一点一点的聚集起来,内里塌陷,泥土翻转之间,居然将那林木和高楼,尽数都给吞噬进去了! “这是什么东西?” 李怀瞪大了眼睛,正想要询问身后的两人,但却是身子一晃,继而天旋地转,而后五感陷入一片黑暗,有低语在耳边流转,只是这一次,这低语居然清晰了许多…… “道友……看到我……道友……看到我……” “什么玩意!” 李怀嘀咕一声,睁开了眼睛! 被窗纸遮挡的光阳,落入眼中,让他微微眯眼,等看清楚周边之物,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醒来,思及之前在梦中所见,不由一阵疑惑,有些黄粱一梦,不知真假的味道。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反正也没啥损失,还是先执行计划……嗯?” 他这边正在想着,耳边忽然传来阵阵脆响,转头看去,却见被放在床头的那块玉佩上,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好一会才停下来。 只是这一下,裂纹几乎遍布各处,只是还不深入,所以勉强维持形状,但李怀却很清楚,这玉佩的大限,八成是不远了。 “时不我待,速度要快!” 一念至此,他翻身起床。 —————— 另一边,冥土之中,李琦、李乾父子,眼睁睁的看着李怀,忽然之间浑身绽放漆黑光芒,继而消失,却不敢却追究原因,盖因先前那丛林高楼之中,一个诡异的怪物正蠕动着攀爬起来—— 那怪物浑身上下都流淌着血和肮脏的东西,更是遍布了血盆大口,不断的吞咬、死后,透露出贪婪气息,将欲壑难填直白的体现出来。 “土地兼并灵?怎的会这样,平白无故的,怎么会出现这东西!”李琦汗如雨下。 李乾更是下意识的后退,低语道“不是说这怪物觉醒了自我意识之后,发现唐城没有油水可捞,将几个底层族人敲骨吸髓、鲸吞殆尽后,自行离去,找其他国城宿主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和怀儿有关?” “莫慌!”李琦勉强镇定情绪,“这东西不是那一头,个头太小了,而且……咦?” 父子二人正说着,骤然之间,那怪物虚化消失,而后诸多异象,连同长河尽数消失,连带着拉伸的地平线都恢复原样,一切宛如没有发生过。 李琦父子对视一眼,都感诡异,心生畏惧,不约而同的选择离开托梦殿。 只是二人走着,李乾忽道“算算时辰,刚才与怀儿交谈的时间,好像是有些太长了,有些古怪。” “怀儿身有异象,乃是李家根基,未来原点,在他身上发生诸多异象都不用奇怪,倒是那李影一系……”说到后来,李琦冷哼一声。 李乾也是面露怒意,甚至压下了方才的畏惧! 只是等二人走出殿外,正想着如何通报至尊,却见外面已经是站了一大群人,为首的,赫然是太宗至尊! 见了父子二人,那往日不拘言笑的太宗至尊,上前两步,微笑道“你们出来了,辛苦了。” “这……” 李琦、李乾顿时目瞪口呆! 这正是王朝遗腹子沉沦多年,突然发现自己儿子是大佬,异象不绝、经历超凡,送走儿子回到城中,一声令下,八辈祖宗带着全族人过来盖狗窝……不对,来问好! 第六百一十二章 玉碎(八)他若不满,便不可停 李琦、李乾父子的惊讶没有持续多久,想到自己孙子/儿子,方才表现出来的异象和威势,他们这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顺势的,又想到自己这么好的孙子/儿子,居然被人陷害,给切割出李氏群体了,这简直是罪大恶极啊! 自然而然的,心头转念的父子两人,目光游走,视线扫过众族人,最终聚集在李影、李惯举这父子二人的身上,眼神凶恶。 这般眼神变化,自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李影父子,更是一阵莫名其妙,他们本就因为先前错估了直系后代的位格而沮丧,这会正担心被秋后算账,现在被李琦父子这般一看,心里就更慌了—— 要知道,这父子入了托梦殿后,先是唐城生异象,跟着太宗逞神通,明显说明这次被托梦之人,乃是非同一般的,很有可能是真正的李氏气运关键! 这里面的意义,没有人不懂,先前那李傲、李罡等人被认为是气运所钟,他们在阴间的直系亲属,这地位立刻就水涨船高,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放在李影等人身上如此,在李琦父子身上亦然。 果然,注意到父子二人的目光之后,那位太宗至尊沉吟片刻,便干脆问道“方才你二人入那托梦殿中,见了的是那一个后辈子嗣?说了些什么?” 李琦领着儿子上前,拱拱手,恭敬道“回禀至尊,我等方才见了家中几子,以及我的几个孙子,其中还有我这一脉的嫡子,唤做李怀!其人一现,便有异象相伴!” “哦?”太宗皇帝点点头,道“既然是你的嫡子,那也是朕这一脉的正统继承人,本来就是有皇帝位格的,想来是身具大气运的,但为何他人来这里,朕却没有察觉到气运变迁,反而感觉到他被李氏排斥于外,中有隔阂!”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调没有提高,但语气却格外冰冷。 莫名的,所有人都是心头一抽,明白了事情的关键! 那其中心思活络的,更是隐隐猜出了前后缘由了,便将蕴含着痛恨和同情的目光投向了李影父子——这对父子并非蠢人,同样猜出缘由,这会却是抖如筛糠! “回禀至尊!”那边李琦却是咬牙切齿,没有半分的隐瞒的道“我那孙儿身具大气运,自是傲骨天生,本身更有大本领,乃是一等一的人杰,若是我朝未曾被那武逆篡夺,我孙儿这等人物是何等身份?便是如今,也不可能屈居人之下,结果就有那族中之人,仗着一点威名,过去威逼利诱,想要让我那孙儿臣服,试问,我那孙儿,若是真在这里折腰,未来还如何引领李氏?” “这……”李影嘴里发干,越发不安,乃至惶恐了,有心要开口说两句,但看着前面太宗身影,又不敢多言什么。 太宗则是神色如常,只是问道“那人是谁。” “是那李傲!”李琦恨恨说道,“他领着人去了我乖孙的地盘,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便让人将我那孙儿给逐出族谱了!”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本就提心吊胆的李影,就是浑身一个哆嗦,然后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身边的李惯举也是一个站不稳,向后踉跄了两步。 偏偏原本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几个人,之前还显得很是亲近、亲热,这会看着二人的模样,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搀扶、相助,反倒是如同躲避瘟神一样的快退几步。 “逐出族谱了!” 人群中立刻就是一顿骚乱! 有几个须发皆白的,方才似乎是没有想通,现在一听,立刻就明白过来! “好呀!好呀!李影!废太子!你们这一系的人,不光冒充了气运之子,还迫害真正的气运之子?简直岂有此理!” “方才那气运子,不光是李家气运之关键,甚至已是明确可以再续国祚了,居然被赶出了李氏宗谱,哪里偶遇这般道理!那今后他若是再造大唐,岂不是说,我等根本无法在阴司沾光,也无法重建唐城吗?” “必须要严肃处理!废太子这一系的,简直是我族罪人!还有阳间的那个小子,都不能犯过!” ……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就连原本还算平静的族人,在这股呐喊声中,也明显是被影响到了,一个一个的,也逐渐加入了声讨人群之中,并且众人的目光很快就都集中到了李影等人的身上。 李影这群人顿时心惊胆战,其中有人直接朝着那位太宗至尊跪倒在地上,磕头哭喊着“至尊明鉴!我等并不知晓这事啊,这都是李影、李惯举他们隐瞒下来的,我们根本不知道!” “是啊!我们也不愿意自家气运之子,被逐出家门啊!” “这两人还有他们那后代,不当人子!” 这群人叫喊着,甚至有人直接便冲着李影扑去,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口呼“老狗”! 场面一时之间,彻底混乱起来。 最后,太宗一抬手,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等候他的吩咐。 就连李影等人,也是满脸希冀和渴求的表情,但眼中的恐惧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先把人都带下去吧,”太宗淡淡说着,“朕不搞无罪而诛,总归要把这事情弄清楚才行,到底朕兄长一系,这个李影,还有阳间的那个李傲,做了多少事,都要搞得明明白白,不能漏过一点!” “陛下圣明!” 众人齐呼英明。 那李影等人的脸色却是彻底青了,纷纷哀求起来。 但太宗大手一挥,黑色的光辉一转,便将几人包裹,直接投入到了唐城深处。 众人见状,都是噤若寒蝉。 做完这些,太宗又看向李琦、李乾,收起脸上寒霜,露出笑容“无须担心,必然不会让你等子嗣受委屈,他亦是朕之血脉!” 李琦和李乾连连谢恩。 “无需这般,都说了,李怀亦是朕的血脉,他现在受了委屈,那就必须要让他出了这口气,”太宗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子,“传朕旨意,明晚再次托梦阳间,人人皆行,务必要理清局面,让阳间李氏严惩、查清,只要我那后裔还有不满,这件事,就不许停!明白了吗!” 众人各自对视,然后齐声应答。 “喏!” 第六百一十三章 玉碎(九)李怀思玄,李傲归族 “总觉得有什么人在念叨我。” 起来之后,李怀便忙碌起来,又是安排山谷五部合流的事宜,又是召集兵马,准备做一下出击前的准备,同时还在思索着,要如何进一步的说服几位副将。 只不过,在整个忙碌的过程中,他都有一种非常奇特的感觉,似乎有什么意念,在不断的沟通着自己,而且面前的众人,那些被自己操练的兵卒,也隐隐释放出一些血勇之气,萦绕在自己身边。 实际上,这血气萦绕,并不是今天才感觉到的,先前靠着气运联系,李怀一样能有感应,但这一次,却不同了。 “总觉得,这些血勇之气融汇过来,让我的身体都强健了几分,最重要的是,我似乎……”他面露疑惑之色,然后缓缓抬起双手,然后猛地一握拳! 咔嚓! 一种奇特的碎裂声,从他的两个拳头中传出。 “什么东西碎了?” 他有些疑惑,感到两圈似乎握碎了什么东西,但等他摊开双手,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有什么隔阂,让我无法清除的搞清楚,到底捏碎了什么,只是这个隔阂,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还有我这身上,又发生了什么古怪事?” 李怀皱眉沉思,心里明白,这变化,必然和之前那场托梦有关,只是其中涉及到的玄学知识,终究是难以看个通透。 “还有便是我醒来之前,耳边的低语,这次清晰了很多,只是为何有个人在那里喊道友?这人是个什么身份?道友喊的是谁,我吗?是谁在喊我?难道是其他作者?他也被困在自己的书中世界了?” 他思维发散,不断递进。 “本以为是克苏鲁,结果来了个道友,难道这背后的,其实是个仙侠频道联动?” 一念至此,他不由摇了摇头。 这时候,正好有人过来通报消息。 李怀听着通报的消息,便暂时停下了思考,转而处理事务。 只是李怀并没有注意到,被他带在腰间的那块玉佩上,裂痕不断的扩张,越发密集而明显。 接下来的几日,他加快了速度,将五部联合之事,基本处理干净之后,就开始做进击荆州的准备,同时,经过他的反复灌输,以及诸多推演,几个原本反对的副将,终于渐渐改变了主意。 终于,几位副将对这件事有了妥协,同意了李怀的“试探”提议,愿意让他带着两千多人,前往探路。 “愿意让我领着两千人,无非是觉得两千人,对比整个荆州,根本算不上什么,想让我到了荆州之后,再知难而退,这样正合我意!等我速战速决,将那战果拿下来,一切尘埃落定,这些人到时候就算是反对,也已经是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有人能跑了不成?” 这般想着,他熟练的整顿兵马,准备开拔。 几乎就是同一天,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的李傲一行人,也抵达了此刻,李家在江左的新据点——吴郡。 在前朝覆灭之后,李家被处处通缉,行走各处,东躲西藏,自然要频繁的改换地方,这吴郡本就是李家躲藏的据点之一,时常会被当做重点之处,也算是狡兔三窟。 不过,过去之时,无论是在哪里,李家上下都是低调行事,哪怕是想要搞事,也会尽量藏住首尾。 但如今,随着整个天下局势变化,再加上最近李家气运暴涨,有复兴之相,这李家的情况也就不同了,开始有了大张旗鼓的意思。 甚至于,原本很多隐藏在暗处的产业,如今也都纷纷显露出来。 眼下,这李傲回到了吴郡,就没有立刻去找李家所在的驻地,而是先找了一家茶肆进去——那些个驻地还是颇为隐秘的,一般不会轻易透露,也不能随意进出,哪怕当下情况不同了。 只是,这边李傲刚刚露面,那边负责接待的伙计,就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有些不自然的问候了一声。 “无需多礼,”李傲摆摆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先去后堂休息,让掌柜的过来见我。” 那伙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应下,然后有些匆忙的快步离开。 李傲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依旧我行我素,带着一群人,直奔后院。 途中,李甫倒是小声提醒了一句:“方才那个伙计,似乎有些不对劲,少主应该注意一些。” 李傲眉头一皱,道:“甫叔,你太过担忧了,这伙计都是李家的家生子,从小受到李家恩惠和教化,不会有问题的,甚至某些方面,比一些咱们所谓的族人,还靠得住!”说到最后,他意有所指,明显是在敲打甫叔。 见此情景,甫叔也只得后退半步,不复多言。 他们并不知道,那伙计匆忙到了后院,禀报了李傲一行人到来的消息之后,那位胖乎乎的掌柜的,立刻就满脸紧张起来。 “李傲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亲卫吗?” “跟着!”伙计点点头,低语道,“人还不少!掌柜的,咱们怎么办?现在族中已经有了命令了,要是将这李傲拿住,那可是大功一件!” “别太急切,有些功劳,不是咱们这些下人能享受的,得沉住气,这样,你先让人给族中传话,我去稳住李傲,”掌柜的深吸一口气,压下慌乱和激动,“李傲还不知道消息,但他那些个亲卫对他颇为中心,身手不错,一旦咱们有了动作,茶肆上下的人加起来,也不是那些亲卫对手,反而打草惊蛇,更何况,抓了李傲,有些人表面不说,背后肯定记恨,咱们不要做出头鸟!” 那伙计称是离去,而掌柜的则是深吸一口气,整理一番,直接前往后院。 “怎么来的这么慢!” 李傲已经坐在桌边品茗,一见那掌柜,立刻便斥责起来。 掌柜的心中冷笑,表面却连连告罪。 “最近有什么大事,和族中相关的大事,先给我汇报一下。”李傲语气平淡,直接问道。 掌柜的心里念头一转,微微权衡,随后说道:“说是去荆州和北地的几个族人,因为暴露了,被人捉拿起来,都给斩首了……” “一群蠢货!简直是去找死!”李傲骂了一句,“他们也不想想,去荆州,去北地,那里都还是名义上武逆的地盘,是嫌命长吗?一点都不懂的取舍和进退!对了,我先前给族中去了两封信,族中是否……嗯?” 他正说着,忽然神色一变。 轰隆! 那房门忽然被人踢开,就听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李傲!速速束手就擒!你们已经无处可逃了!” 第六百一十四章 玉碎(十)上路(二合一)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名名强壮高大的武士蜂拥而入,一个个腰间都悬挂着长刀,恶狠狠的盯着屋子里的人! 这如如起来的巨大变化,莫说是李傲,就连随同落座的甫叔等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几个被安排过来护卫的侍卫第一时间有了反应,抽出刀剑挡在众人面前。 “掌柜的,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啊!” 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李傲立刻注意到了一些细节,看到了那个正在往角落里靠拢的掌柜,心头电闪,便有了猜测,于是厉喝出声! 那掌柜的却冷笑一声,直接道“事到临头了,还说这般话,李傲,你以为这些来抓你的人,是哪里来的!” 李傲还未说话,他身边一个看着孔武有力的侍卫,便怒吼道“草特么,你背叛了李家!” 掌柜的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人群中的甫叔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隐约有所猜测,无声无息的后退了两步。 这时,门外的人已然冲了进来,其中不乏李傲的熟悉面孔,他顿时变了颜色。 还是那几个侍卫,因为时常跟随在李傲身边,也是见过不少人的,当下便一个个怒喝起来。 “这些人也都背叛了李氏,他们都是叛徒,投靠了敌人!少主,属下等人拼死要护送您离开,方能给李家留下火种!” “是啊,绝对不能让少主有损伤!” “李家在吴郡的根基,怕是让人连根拔起了!咱们……” …… 几个侍卫心神紧绷,却还是忍不住破口大骂! 但比起他们,如甫叔这般的随行人员,考虑的无疑更多,也更加深入,隐约之间,那心里的猜测,已是越发清晰了,目光转而朝着李傲身上聚集。 李傲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甚至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不过,当看到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之际,他还是下达了命令“护卫我离开!” “喏!” 一众手下闻言,便要行动起来。 一边动,一边还在叫喊着,说着对面都是李家叛逆者,他们早晚要清理门户云云! 只是这边话音还未落下,那边就有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边走边说,语气从容“李傲,让你的人嘴巴放干净点,什么背叛李氏,莫非我也背叛李氏了?” “李正梅?”看着来人,李傲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对面走进来的那人哈哈一笑,“你大概是疑惑,我为何还没有被除名李氏,又怎么会出现在吴郡吧?” 李傲沉默不语,只是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点惶恐。 “别在那里瞎猜了!”那李正梅冷笑一声,“我之所以出现在吴郡,还不就是拜你所赐,而且差一点就让你阴谋得逞,真的要被除名,结果天不亡我,家族知道了你这废物的真面目,如今正是族中宗老尽数同意,让我来抓捕你回去,要好生审问一番,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你有什么话,等回去之后,和宗老们说吧!” 说完,他一挥手,涌入屋中的那些个武士,立刻就亮出了兵器。 一时之间,屋子里寒芒闪烁! “这不可能!”李傲咬牙切齿的说着,“你说宗老让你来抓我?简直一派胡言!宗老与我,如今乃是同进同退,便是心中有什么不满,也不可能通过你这个无用之人来传达,更不要说抓捕我了!我看,就是你勾结了外人,背叛了我李氏!现在居然还想将我坑骗出去,左右,护我出去!” 他这边说完,众多护卫立刻就收缩阵型,将这李傲给围在中间,但他身后几个相随之人就喊道“少主,那我等怎么办!” 李傲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行了,别在这里聒噪了,”李正梅忽然摆摆手,“除了他李傲,其他人只要不抵抗,那就可以既往不咎,你们都给我站到那边去!你们也不是他李傲的家奴,是李家的家臣,被安排来辅佐他而已,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听到他的这些话,众多随行之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没有立刻行动。 但随后,甫叔却第一个行动起来,走到了房间角落,被两个拿着长刀的武士给监视者。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了过去,在走的时候,不时有人用恼怒的目光看向李傲,明显是在埋怨他,觉得是被殃及池鱼。 事到如今,他们也看出来了,这李傲八成是在李家内部失了势,要倒大霉了! 这艘船若是要沉了,哪个不想跳船?更何况,正像那李正梅所说的一样,在场的众人里面,也有被家族分配过来辅佐的,当然,大部分还是主动投靠,先前是看出了李傲要腾飞,有心要做个“从龙功臣”,谁曾想,现在却是要跌下来了?这才多久? 只是等众人都站过去了,李正梅才悠悠然说道“当然了,族中还要探查一番,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助纣为虐,还是要有追究的,”说到这里,他看着对面一个个震惊面孔,笑道,“别这么看我,上面这次可是动了真功夫,说是要让哪位大人物满意才行,至于那位大人物是谁,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毕竟当初我这等小人物,可是差点就成了无家可归的丧家之犬了!” 说着说着,他脸上没了笑容,冷冷的看着李傲“我在外面领着人手,开拓领地,渗透几个郡,做得好好的,就因为你来的时候,没有亲自过去迎接你,事后赔罪,你就立刻给我脸色,还要将我逐出家族,逼得我不得不放下大好基业,回到族中自辩,就这样,还差点没能回转,幸亏你这次提到了铁板!你也不想想,逼着我放了那些基业,不光是我失了筹码,便是族中,又有什么好处?鼠目寸光又自视甚高,活该你有今天!” 李傲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你说我踢到了铁板,到底是什么人!” “都说了我不知道,”李正梅一摊手,“说吧,你是自缚,还是要我动手!” “护我出去!”李傲呼喊起来! 李正梅撇了撇嘴,挥手道“算了,给我拿下他,除了这李傲,其他人生死不论。” “我看谁敢靠近!”李傲厉喝一声,整个人迸发出一股锐利的气息,让人望之生畏。 但随后,一个拳头直接捣在他的后心口! 顿时,李傲闷哼一声,往前面一趴,直接倒在地上,他奋力回头看去,然后瞪大了眼睛,见出手之人,赫然是自己家奴出身的亲卫! “你……你怎么敢……” “主子,咱虽然是您的亲卫,但也知道大义!李家才是根本,您可不要搞错了!”那人冷笑一声,一边说着,一边赶在其他侍卫反应过来之前,一脚踹在李傲的肚子上,然后又弯腰对着那脸上就是一拳! 李傲顿时惨叫一声,满口鲜血的翻了白眼。 他昏过去了。 —————— “这次的行动,其实十分简单,我们通过疾行军,绕过荆州军的几个据点,接着要用很短的时间,越过封锁线,并且在保证不被各方坞堡、庄园的百姓认出身份,随后一个迂回,赶在咱们的干粮用完之前,抵达荆州城下!” 山丘之上,李怀与几位副将站在山巅,看着下面正在列队的兵马。 而听着李怀的这番说法,郑龙、崔敏等人一阵无语,深深地疑惑起来,自己等人之前为何会被这位上峰给说动了,还真的陪着他、领着兵马,来到了此处。 现在回过神来,才猛然惊觉,眼前这位校尉所言之事,真要达成,该有多少困难。 “校尉,”斟酌了一下,崔敏最终还是开口了,“咱们这件事,还是应该先请示大将军才是。” 李怀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道“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给大将军通报过了,相信等咱们抵达荆州外围,大将军也差不多就能知道了。” 我们说的通报大将军,是这个意思吗?你这不是先斩后奏吗! 崔敏、郑龙等人相互看了看,满脸苦笑与无奈。 李怀看着几个人的表情,已经知道他们在担忧什么,这心里自是明了,之前李怀能将众人说通,其实就是配合了气运之力、主角光环等力量,配合着自身的威望,才能将几人说得暂时迷糊,现在怕是效用过去了,他们都开始恢复正常了,聪明的智商又重新占领高地了。 这可不能放任不管啊。 李怀心想,于是不等几个人继续抱怨,便让传令之人传达自己命令,要继续开拔,快速行军。 几位副将听着无奈,他们本意是抓住机会,好生劝诫一番,这兵马调动的权限,他们可没有,此时已经不是考核那三位公子的时候了,几位副将可没有直接跳过李怀,强行掌控军队的机会了。 之前李怀还没有动用兵马,他们还能靠着一些权柄来组织,现在稀里糊涂的上了贼船,那就只能是一条路走到黑了,最多是中途靠着自己的口舌,来试图扭转李怀之念,让这些人马归去。 但看着李怀那兴致勃勃的样子,郑龙等人只能满心无奈。 “眼下,校尉正在兴头上,怕是说不通。” 事后,等从那山丘上走下来,郑龙、崔敏、严学礼等人聚在一起,商谈此事,那严学礼就提出了一个观点。 “现在说不通,而且校尉本就用兵如神,他方才所说之路径,寻常人肯定是难以为止的……” “哪里是难以为止,分明是异想天开啊!”边上的郑献,已经忍不住嘀咕起来,“校尉说着简单,但这一套下来,但凡有一个不小心,整个局面,可就难以为继了!” 严学礼“正是如此,不过咱们之前能被说通,还不是因为校尉先前的战绩,着实是太惊人了,连夜奔袭,五部陷落,几乎未曾折损人手,哪怕面对的是獠人部族这等毫无建制的兵马,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不是吗,”郑献点点头,“这荆州的兵马,和獠人还是不同的,一旦被发现……” “一旦被发现,我等就能劝阻校尉回心转意!”严学礼成竹在胸,“诸位要明白,这一路顺利的根据是什么?是不被人发现,但有可能不被发现吗?甚至在第一环,刚刚解禁荆州境内,一旦靠近关卡,便无法前行,后续那荆州也会有所警觉!” “妙啊!”崔敏拍手叫好,“当下校尉有这般念头,还不是因为没有人想到这事?别说荆州的人了,咱们都没想到!” 郑龙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校尉是怎么想到这事的,没事谁会打荆州,荆州要是真这么好打,咱们当初又为何随着大将军一同南下?也不知道,咱们送去的信,大将军收到没有,何时能有回命?” “这便是双管齐下,”严学礼继续分析,“一方面,大将军的命令很快会来,难道校尉领兵推进的速度,还能比大将军的命令还快?”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微微放心,露出了笑容。 严学礼又道“另一方面,这次所谓疾行军,又没有详细计划,哪怕校尉用兵如神,也不可能真的不被发现,一旦前期被发现,后期无法进行,咱们再这么一劝谏,配合大将军的命令,自是能够回去了。” 众人连连点头。 偏偏郑龙脑子一抽,忍不住道“可万一进军顺利,一直到中期才暴露被人发现,又该如何?” “哪里能有可能!” 众人连连摇头。 严学礼则道“咱们随时警觉,一步一步,都要搞清楚,可一旦真有这等事起,那……那我等也只能一条路走下去了,只是那样一来,这局面就越发不妙了,几乎必败!” 话虽如此,但几乎没有人认为会发生,于是气氛逐渐轻松,随后便有传令兵过来,说是催促他们上路。 众人对视一眼,应声而去。 —————— “别急,别急,等弄清楚了事情原由,我会亲自送你上路!” 另一边,当李傲缓缓醒来,看了一眼周边环境,见是个简陋屋舍,正要挣扎起身,那房门便被推开,李正梅走了进来,一脸嘲讽,身后还跟着两人。 “左右,把他给我架起来,带去祠堂!” 第六百一十五章 玉碎(十一)祠前之戏(二合一章) “放开我!” 在被押送到祠堂外面的时候,李傲依旧还在挣扎着,而且半点也没有要认命的样子,甚至还试图攻击押送自己的两个李家武士。 只可惜,便是这两个普通的武士,如今也是丝毫不怵他,稍微有些挣扎,立刻就是一拳头打下去,力度控制的还刚刚好,让那李傲在感到痛楚的同时,还不至于昏厥过去。 便是这样,此人被直接拖到了祠堂之中。 眼见这一幕,李傲的心中,彻底的沉了下去,原本还存着的一点侥幸心理,破碎殆尽,继而浮现出来的就是恐惧以及不解,他实在是想不通,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会遭受如此待遇,这不应该!这说不通! 在那堂中,早就聚满了人,只是这些人,一部分是分列两旁,一部分则是跪在中央的空地。 更里面,则是摆放着的一个又一个牌位。 这些牌位之中,并无前朝皇帝,盖因这些皇帝如今还在太庙之中,用以装点周朝的正统继承,只不过被扫入了角落罢了。 另一方面,这些前朝李氏的后裔,虽然在吴郡建立了一个祠堂,但正像前文所言那般,他们要时常转移,哪怕现在局面变化,能在一两个地方待住了,却也不敢停留时间太久。 眼下这个祠堂,当然也算是临时搭建,只不过有了几年的历史,加上吴郡这个据点,眼下被当做李家的大本营之一,聚集了不少人,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数众多。 “我到底做了什么!” 李傲走进来,看着前面跪着的几个人,先是一愣,跟着心头越发惊恐起来,只是嘴上兀自硬着,抬头喝问,目标直指最在牌位前面的三位老者。 三位老人,最左边的面色红润,中间的留着长须,右边的看着精神头不是很好,骨瘦如柴,但双目有神。 这三老,正是李家如今的宗老主持,是这些年李氏逃难过程中,逐渐掌握了权力的三个派系首领,过去甚至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天下李氏的行动方针,和许多势力有着联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他们还掌握着各地潜伏着的兵马控制权。 不久之前,正是这三位家老出面,正面肯定了李傲气运之子的身份,并给予礼遇,这才得意让李傲的地位直线上升,转眼便成了这李家年青一代的第一人,说一不二,说让谁滚蛋,谁就得滚蛋! 这般情况下,他自是积累了一些个仇怨和妒忌。 这些情绪过去被压制着,无法爆发出来,也是顾忌了李傲未来的地位,但现在在场众人,人人皆受托梦,知道了眼前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心里顾忌尽数褪去,新仇旧恨涌上来,自是不愿意放过其人,甚至还有那无冤无仇,甚至过去还想攀附的,眼下也都改了主意,想的是要借此机会表明立场,防止殃及池鱼。 当然,还有人,干脆就是想要借此机会,从这李傲的手上抢夺一些好处过来。 因此,当李傲咆哮出声,然后被押送他的武士直接一边一脚,踢在膝盖上,让他直接跪地之后,这满屋子的人都冷笑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登时就不同了,李傲首当其冲,自是感受深刻,那种压力宛如实质一样落下来,让他有种呼吸艰难的错觉。 “你不知罪?” 正当李傲几乎被压力压垮的瞬间,那三老之一终于开口了。 李傲抬头看过去,脸上满是渴求与不解,急切的道“叔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之间,我便被这般对待?我可是咱们李家的功臣啊,这样对待,难免让人寒心,说不定还会让人……” “住口!” 那位开口的李家叔祖冷呵一声,然后也不理李傲,在对方满脸不解的目光中,居然转身朝着身后的那一个个牌子拱拱手,毕恭毕敬的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小子李须知,在此给这叛族逆子李傲以刑罚,以家法而正视听,以儆效尤!望祖宗在上注视!” 他这边话音落下,那边祠堂两边的人齐齐拱手,然后一同出言道“请祖宗注视!” 声音整齐划一,个个都似是拼了命的喊出,是以汇聚在一起,宛如洪钟大吕,震得那屋顶都微微颤抖。 可是这一幕,却着实是让李傲看愣了,他哪里见过这般局面,怎么自己就成了叛族的罪人了?还要挡着列祖列宗的面给予家法,这简直是莫名其妙啊! “我不服!” “你还敢不服!”李须知收起手,转身便是冷脸,“你做了多少坏我李家根基的事!你若是心里有个度、有个数,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这个地步!” “我都是为了李家!”李傲挣扎着吼叫起来,“我为了离家,走南行北,我为了离家,昼夜不停……” 那最右边的瘦削老者听着,就要开口说什么,只是一口气没上来,微微喘了一下。 “住口!无耻之徒,还敢狺狺狂吠!”李须知左边的红面老者却已忍不住了,怒气勃发,满脸通红的先朝着后面的牌子们拱拱手,然后转头就猛烈的斥责起来“你靠着歪门邪道,窜了我李家权柄,而后因为这权柄到手,借此作威作福,并以巡查天下李氏、串联各方族人为借口,带着这一伙人四处流窜,吃拿卡要都是轻的,更是将我李家诸多的杰出子弟,给构陷、诬陷,让他们被驱逐出族,简直是毁我根基啊!我!我!我!” 那长老说着说着,脸上越来越红,一下子都有了翻白眼的趋势,身子微微一晃,就要往后面倒下去,好在离着他不远的几个后辈子弟身手灵活、手脚麻辣,看准了时机,一步跨过去,直接扶助了这老人,后者喘了口气,对几人投以欣慰目光。 瘦削老者张了张嘴,最后闭上了。 边上,李须知看着,不由暗叹自己这族弟好手段,却也不愿甘拜下风,于是朝着身后众牌子拱了拱手,便接过话题,道“李傲啊李傲,你简直是李家败类,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个事,这是人干的事吗?李正梅在北边渗透的好好的,你过去,二话不说,就将他给拿掉……” “那是他李正梅仗着自己的几个人手,想要反客为主……”李傲兀自反驳! 瘦削老者又要开口。 “住口!”还是刚才那红脸长老,声音爆裂,把旁边的李须知都给震得一个哆嗦,然后不等后者反应,这红脸长老便继续道“还有脸说这些!你要脸吗!要吗!咳咳咳!” 李傲顿时被呛的满脸通红。 瘦削老者一口气没咽下去,也咳嗽了两声。 “这个……”李须知都不得不出面安抚道,“贤弟先不要激动,咱们慢慢说他,务必要让列祖列宗知晓我等心意。” “好,好!”那红面老者气哼哼的点点头,然后满脸鄙夷的看着李傲。 李须知轻咳一声,便又继续道“还有那李广,是咱们李家中,好不容易隐藏身份,加入军中,并且有了一定军功的人物,更是驻守边疆,或许再过不久,也就是一两年见,就能得一路兵马,结果你倒是好了,去了那里,因为他对你略显倨傲,竟是直接公布他的身份,害得他眼下还要在外逃难,不知去向!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话音落下,两边的众多李家族人也是纷纷接口,指着李傲的脊梁骨便在那里接连斥责。 “你看看他!真不是个东西!” “狗东西!” “可不是么,对同族还下得去手,对外人却礼遇有加,听说不久之前,他还在秦淮河岸边一掷千金,博得花魁一笑!” “造孽了啊!都是咱们李家省吃俭用的钱财,本该用来复国的,结果被他拿过去糟蹋,也不知是何居心!” “无耻啊!无耻之徒!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形容现在的心情!hetui!” …… 这一声声、一件件,就如同古神的低语一样,刺穿了李傲的耳膜,深入到他的心中,不断萦绕、反复飘荡,勾动起心底的心火! 他已经快要疯了,这没头没尾的一番数落,是何道理? 你们是今天才知道我过去的所作所为吗?过去还不是纵容、退让,怎么突然之间,便这幅模样了? 族中有人要扳倒我!是谁? 刹那间,几个名字,在李傲的心头闪过,他赶紧自己抓住了真相。 “其他几个所谓的气运所钟之人!他们嫉妒我!” 一念至此,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慌乱,更不能任由其他人,把诸多帽子扣在自己的头上,于是停止了腰杆,面对众人的问责,说道“那秦淮花魁,自来受文人簇拥,世家大族多有供养其人,其人曲画,更是风行建康城,是可以汇聚气运的,我这般做……” 那右边的瘦削老者,这时整理了一下发冠,心里已经组织好了反驳的话语。 “左右,给我将他的嘴堵上!”突然,红面老者暴跳如雷,直接暴喝出来,“到了这个时候,这人居然还如此狡辩!” 押着李傲的两个武士闻言,毫不犹豫的就动了手,“啪啪啪”几声之后,李傲满脸悲愤,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奋力吐出了两口带着血色的吐沫。 “让你小子再狡辩!”红面老者说完,朝着身后的众多牌位拱了拱手,“各位祖宗可解气?” “咳咳咳!”右边的瘦削老者又是一连串的咳嗽。 李须知转头看了这个最近体恤多病的族弟,有心关心一下,却见后者摆了摆手。 这时候,红面老者又道“还请兄长继续数落此贼子之罪过,日后也能让后人引以为戒!” 李须知点点头,看着那满面悲愤,却因为满嘴鲜血,无法成言的李傲,继续说道“最最重要的,是你居然还将咱们族中真正的真龙嫡系、如今有着众多名号、在荆南闯下偌大威名的……” 听着听着,李傲本就沉到了底的心,居然又落了几分,手脚都不自觉的哆嗦起来,因为他猜到了这话中所指的人是谁,继而却更加疑惑了。 正因为未知,故而恐惧! 瘦削老者微微点头,就等着兄长说完,自己好补充几句,他自从得了托梦,了解了那位族中后辈的事迹之后,才惊觉自己过去太过忽视,如今对那位已经十分欣赏,评价甚高,自认为在评价其人这一块,族中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他这边想着、整理着腹稿,莫名的生出一点不安来,然后下意识的看向一旁,随后捂住了心口。 “简直可恶!”红面老者再次跳了出来,指着李傲的脑门,满口喷着吐沫,“你瞧瞧你都干了什么事!咱们真正的帝王苗裔、流血惊醒了咱们李氏的末代储君之子、荆南之地的继承之人、明镜贤良的学生、龙骧将军的亲传弟子、兵法大家、文动荆州邸报的才子,咱们李氏天命所归之主,李怀!居然被你给用计,驱逐出了咱们李家的族谱!那是什么人物?那是咱们李家的将来!咱们李家,本该围绕着储君而行,结果你倒好,居然……居然!” 说到后来,他满脸悲呛莫名,被几位子侄劝了两句,才平息下来,继续道“苍天啊!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对李家,对大唐,到底有没有一点忠心?便是废太子在此,知道了你的这番做派,知道了你这个不肖子孙!恐怕都要亲自动手,将你斩杀当场!” 祠堂中的众人,被他一下子激荡起了胸中情绪,纷纷讨伐起来。 红面老者见状,立刻转身拱手,然后再接再厉“今日李傲这贼子,要承家法,但不能直接要了他的命,那也太便宜他了!要先逐出族谱,然后给予家法,最后关押起来,等少主归来,再由少主定夺!” 李傲听到这里,已经是急怒攻心,心中怒气上涌,眼睛都充血变红了! 当初是我让人写信的不假!但真正操作的,还不是你这老匹夫!若是我人在外面,就能将他李怀逐出族谱,那我就不是少主,是家主、是大唐皇帝了! 现在这锅,全推我身上了! 怒火冲撞,他感到眼睛发黑,脑子发晕,直接趴在地上,艰难喘息。 李须知看了一眼族弟,忽然生出了危机感,他猛然想到,这次托梦,各方祖宗都确立了那李怀的地位,等其人重归族谱、回到这李家之中,必然要重用一批人,以自己族弟的这番口舌手段,怕不是要把自己给顶下去? 一念至此,他眉头紧锁,思量着今日必须要将红面老者给比下去,与此同时,这心里多少还有些安慰。 “好在我那另外一个族弟,还是个厚道人,今日没有喧宾夺主,还是让我主导,日后我可以与他……” “不好了!” 这边,李须知的念头还未落下,那边就有几个族人惊叫出声,然后纷纷冲了过来。 “三叔(三叔祖)被气得昏倒了!” 李须知闻言一愣,转头看过去,便见那瘦削老者已然是两眼反白,仰头倒下,若不是有个祖孙及时接住,这一摔下去,落在地上,以其人身板,八成得折! “够狠!”另一边,红面老人眯起眼睛,心中评价,“过去还真没看出来。” 李须知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对面,趴地上喘气的李傲,一挥手“拿下去,行家法!” 随后心里哀叹。 “没个省油的灯啊!” 第六百一十六章 玉碎(十二)如此入荆州 夜深人静,李正梅从阴暗潮湿的水牢中走了出来,背后隐约还能听到李傲的惨叫声。 但对这些声音,他充耳不闻,快步前行,转眼就到了一座堂屋之中,那位大长老李须知,便坐在其中,正端着一杯茶水品茗。 “处理好了?” 掀开杯盖,李须知不疾不徐的问着。 李正梅恭敬回道:“回禀宗老,已经都安排好了,保准让他吃够皮肉之苦!但不会伤及性命!留着,等日后少主归来,再好生定夺!” 李须知将那茶杯放在桌上,而后轻笑道:“做得好,这件事你办好了,日后等大唐光复,少主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肯定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的!” 李正梅闻言,神色微微一变,欲言又止。 “你不要怀疑,”李须知笑了起来,“你也该是知道的,诸多祖宗一同托梦,是何等反常,结果最近一连发生了三次,那第一次是好事,告知我了我等李氏能够再兴,而第二次,这局面却又不同了,让我等知道,咱们李家其实是陷入了自从国破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本来老夫都已经绝望了,未料,隔了一天的托梦,便让我等看到了希望!” 李正梅赶紧点头称是。 李须知又道:“老夫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接下来,就要由你与那李甫一起,前往荆南,说通少主,让他早日归来!” 李正梅先是眼中一亮,继而有些诧异的说道:“李甫何以同去?此人之前明明追随那李傲,而且还随着李傲见过少主,若是贸然与其人同往,让少主见到了,问起来,岂不是弄巧成拙?又或者,叔祖的意思,是让我当面将这李甫惩戒斩杀,来表现诚意?” “你若是当面杀了他,怕是少主反而要怪罪你了!”李须知抚须笑道,“你可知道这李甫,和少主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知道,那李甫乃是家生子,因立了功劳,被赐了李姓,莫非……”李正梅猜测起来,其实他心里早就清楚,当下这幅模样,不过是为了配合面前老者,让对方觉得自己十分高明。 果然,李须知便介绍起那李甫的生平,寥寥数语,显示出自己对那位少主与李甫的熟悉,引得李正梅连连惊叹,最后又夸赞叔祖英明,安排了这等人同行,必可事半功倍。 最后,李须知道:“所以此行,你身上担子其实很重,一定要把握住机会!这对你,也是一次机会!” 李正梅点头称是,并且表示,即刻便要启程。 “速去,莫让少主久等!”李须知一挥手,“家族,亦无法久等,且去!” ———————— “谁又在背后说我帅?” 李怀睁开了眼睛,看着头顶的营帐,陷入了思考,最后得到了一个大概的结论。 “人人都有可能!” “我真的不能确定,你是不是恶意刷槽点,+1槽点。” 李怀不理会那旁白,拿出手机问了个好,正想要放下,对面已经回了消息,也是问好。 李怀便又和对方聊了几句,说了些天下大势和各方诸侯的八卦,很是和谐。 末了,营帐外面忽有人来禀报,说是长沙府那边来了消息。 “好,知道了。”李怀点点头,顺手在手机上打了个“道友,回聊”,跟着配合了一个“”,便将手机收好,走了出去。 “什么消息?” “说是大将军那边下了命令,让您尽快回去。”那报信之人恭敬回应。 “我明白了,”李怀点点头,“这件事也很正常,老师知道了的话,必然就会有所决断,不会放任我随意行动的,那大概还有多长时间?” 那人拱手道:“属下是一得到消息,便快马加鞭而来,想来那将军府的人,不会比我更慢,今日之内,就该要抵达了。” “时不我待啊,好在此处已经是荆州地界,前面就有一个关卡,绕过去之后,后面想要报信的人,要赶上来,可就不容易了。”李怀盘算了片刻,就已经有了决定,他一闭眼,一睁眼,眼睛里金光一闪,两个时辰之后的景象,已经在心头闪过,顿时就有了决定。 “传令下去,让全军准备,即刻开拔,让他们快点,不然要错过午时立灶的时间了。” 随着李怀的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兵营都行动起来。 看着忙碌的众人,李怀捏着下巴,意识到了自己这次奇袭所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什么。 “要赶在文师的命令传到兵营前,尽快把局面打下来,或者说,奠定无法退军的局面,当然,最重要的是,要避开那传令的人啊!” 李怀梳理了一下思路,整个逻辑链条,瞬间就清晰起来了,然后半点犹豫都没有,叫来几个兵将,吩咐了一番,特地安排了几个群体,交代了人物,跟着便亲自领着兵马快马加鞭的直奔前方而去。 只是这路行至一半,眼看着荆州那边的关卡近在眼前,便是翻过一座山丘、越过一条支流的问题了,几位副将终于是坐不住了,主动策马来到了队伍最前面,与李怀交涉话题。 “校尉,咱们是不是应该等一等大将军的命令,毕竟前路不明啊!” 李怀微微一笑,道:“莫急,随我一路前行。”他见几人脸上还有疑虑,明显是心有担忧,便又道,“我知道你们的打算,放心,若是入关不顺,我立刻领着尔等掉头就走,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 众副将听到这里,方才松了口气。 唯独那严学礼策马上前,低语道:“校尉,这次还是要谨慎行事的,我军固然是在那荆南之地休养生息几年,有些根底了,但荆州毕竟是几百年的富庶之地,底蕴更深啊,切不可轻敌!” 李怀看了他一眼,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也知道那荆州的厉害,毕竟是和中原直接相连,富庶强盛近三百年了,中间纵有波折,也不见多大欺负,论人口、财货、影响,都是荆南几倍,不过我等也不该妄自菲薄,这荆南之地亦人杰地灵,过去有诸多豪杰,今后也会走出无数英雄。” 那原本跟随文挺的郭波怀上来道:“校尉说的是啊!荆南也曾称霸,那先秦时候不是还有楚国吗,也是一等一的强国!” “那可是自称蛮夷的!”郑献忍不住在旁出声。 那副将黄希则道:“那无非是自嘲之言,也是为了摆脱道义指责,说到底,那楚国血脉亦有源流,” 这郑献与严学礼之前都是跟随王旱的,而郭波怀、黄希则是跟随文挺的,现在两方皆入李怀账下听令,却也隐隐分成两个派别。 “好了!”最后还是李怀打断了两边,“这些话不急着分辨,等咱们入了荆州府,坐于高堂,再讨论这些个历史学问,眼下还是先绕过前面的哨所,入那关卡之后!” 几位副将听到此处,对视一眼,也都默认了这个选择,毕竟在他们看来,这被发现,几乎是肯定的事—— 虽然抵达此处的时间不长,但几位副将都是有经验的,再加上当初追随龙骧将军,就是在荆州军里面为将领,也知道当初龙骧将军给荆州兵马,立下了一些个规矩,其中就包括了关卡巡查的章程。 在龙骧将军离开荆州、南下荆南之后,这留下的章程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当初培养的人手被打压、主张的体系被打散,但在边境关卡这块,还是有些残留的,至少在人手上,安排的很充足。 “当初大将军在这南方,是安排了诸多屯兵的,和关卡结合在一起,目的其实是镇压和威慑诸多部族。”坐于马上,严学礼简单介绍情况,“无论是巡查之法,还是安排的人手,在荆州几个方向,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随着靠近目标,李怀又招来诸多副将,只是这次他不是探讨退兵的,而是询问这边疆的兵马分布,发挥几位副将当初在荆州为将领的优势。 “现在必然不同了吧。”李怀点点头,他自是清楚,这荆南内部的谍报系统,必然在荆州有着很深的布局,能得到很多消息,毕竟龙骧将军过去在军中威望无人可比,哪怕被排挤出去了,荆州在名义上,也没有革除其职,依旧留有影响力。 相对应的,在这荆南军中,必然也有不少荆州探子,因此自己这次奇袭,更要加快速度才行,否则消息一旦传回去,就彻底没了机会, 果然,就听严学礼介绍道:“原本大将军曾经在荆州南疆驻守,留下了班底,但最近这人手都被换完了,留下来的便没有几个了,而且都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只是大将军安排的巡查之法尚在,若是不小心,便有可能被人发现,还请校尉小心,关于这巡查之法的关键,属下已经让人备好……” “我知道,之前放在桌上,我已经看过了,”李怀点点头,“放心,我研究过了,没问题,你们只管跟着我,定然不会有事!” 几位副将听着,也只能无声苦笑,心里猜测着,自家这位主将,或许是因为之前在部族之战的大获全胜,而有些低估荆州兵马的力量了。 便在这种感慨中,他们一行两千多人,便在那荆州关卡的外围,绕着一片林木,缓缓前行。 这年代荆州人口其实不多,这边缘地区的开发更是问题,哪怕继承了龙骧将军留下来的屯兵之策,依旧还是有大片的森林覆盖面积。 “您一定要小心,”行走到一半,崔敏依旧忍不住提醒,“虽然这里多密林,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安排来巡查。” 李怀点头称是,却又对众人说,不要太过担心,他已经有了安排。 因为之前回溯的一次,他就品味过这个巡查机制,所以笑道:“若是文师依旧坐镇荆州,统领各方兵马,那我还要担心一下,但现在么,恐怕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就算是见到了,也不用担心,直接打下来,那营地之中,都未必会有多大反应。” 众副将一听,便担忧起来,觉得李怀有些膨胀,就要规劝。 李怀摆了摆手,简单解释道:“当初文师坐镇,处处皆有章法,如今他人在荆南,诸多部族便被他牵制住了,很少会北上骚扰,这荆州边上的戍卒便没有多少要面对的危险了,再加上,他们并不知道,咱们今日会突进,怎么可能会加紧人手?你们啊,有的时候,就太过高看这些荆州兵的勤勉了。” 只是他的这番话,不仅没有打消几个副将的担忧,反而越发让他们觉得,自家这位主将是骄傲自大,有些想当然了。 只是对视之后,他们都理智的没有出言,毕竟方才李怀在众人面前立下了承诺,一旦暴露,就会领兵退去,既如此,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万一一个建议,让李怀规避了风险,局面岂不是更加复杂? 就带着这样的心情,他们随着李怀走走停停绕绕,终于…… “好了。” 再翻过一座低矮的丘陵之后,李怀指着前面的一片坦途。 “前面便是荆州直道,咱们不好直接过去,还是要绕行,不过这荆州其实外进内松,边境管控严格,虽然也是漏洞百出,但内里却没有多少兵卒,下面要小心的,反而是前后行走的商贾了,这些人手脚麻利、消息灵通,更兼具人手,遇到事情也能灵活应对,通知下面的人,都给我瞪大眼睛,但凡发现有商贾踪迹,立刻过来通报!” “喏!” 一众兵卒立刻下去传令。 但几位副将却是回头看了看身后树林,又抬眼瞅了瞅不远处的道路,满脑子都是问号。 这就绕过去了? 不对呀,这场面不该是这样的啊! 同样有着一头疑问的,还有一队被龙骧将军派遣过来的传令兵。 此刻,这一队兵马,正在李怀他们之前所驻扎的那个丘陵处,看着一地的杂草和脚印痕迹,陷入了人生的思考。 末了,有人过来询问,是否要赶紧前追。 那领头之人犹豫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道:“不能太急,前面就是荆州地界,有大将军当年搭建的巡查章法,贸然进逼,有可能弄巧成拙,必须先安排了人手,回去禀报才是!” 第六百一十七章 玉碎(十三)荆州有铁桶? 信鸽的大规模运用,改变了通讯的模式,配合着传驿系统,消息的传递变得更加便利、顺畅,所以,追击李怀的这一行人有了决定,半天之后,这相关的消息,就到了龙骧将军的身上。 “已经冲进去了?有些冲动啊。”看着手上的这份情报,龙骧将军叹息了一声,转头道:“朱先生,你觉得,我这个弟子此番行动,是否会有效果。” “必然是要无功而返,”龙骧将军的首席谋士朱兆轩摇了摇头,“或者说,无功而返,那都是最好的结果了,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乃至危及到皇甫公子的性命!” 龙骧将军闻言,沉默起来。 在他周围,还有其他几位谋士,以及徐淄、郑开仙等将领在。 这时候,几位将领见龙骧将军不说话,那郑开仙就出列,说道:“先前皇甫或领军突袭,一夜平定了那獠人部族,如今更是靠着一番拉拢、消打,将那五部残留基本消化掉了,本事还是有的,他既突袭荆州,可谓出其不意,荆州那边必然没有防备,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张明业直接打断了他,冷冷说道:“直接袭击,先前也不通报大将军,这等自行其事的做法,分明是没有将这军法放在眼里,这军中,不听号令,自行其事,是个什么下场,莫非你们不知道?他这是觉得,荆南已经是他的一言堂了吗?更何况,你也说了,他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显然,人人都知道他出击乃是白费力气,甚至平白耗费人马、财力,试问,这等目无法纪之人,难道不是祸患?” 郑开仙闻言,冷笑一声,道:“行了,咱们这驻守一方的,哪个不知道能够自行决断,当年南北对峙的时候,那北地可是有不少将领,本来只是占据一座城池,结果抓住机会,果断出击,最终拿下一郡,乃至一州,立下大功的,不知凡几!这毕竟不是当年太平时候了!” “强词夺理!”张明业依旧冷哼,随即比便要对龙骧将军说些什么。 龙骧将军却先摆摆手道:“我对皇甫怀的要求,与你们是一样的,你们各自镇守一方,有便宜行事之权责,他亦然。” “将军,这权责和权责之间,还是有所不同的,”那朱兆轩此时开口了,“诸位将军都是守在边疆,对各自驻军之地的局面是了解的,面对的也都是诸多部族,那部族时常变化,几位将军自是要便宜行事,不如此,不足以应对边疆瞬息万变的局势,但皇甫校尉此次的行动,却有不同,那荆州之地,与他之间并不接近,这般行事,有越权之嫌。” 龙骧将军微微点头,继而道:“先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朱兆轩便不客气,脸色严肃起来:“属下,此刻心中是颇为焦急的,因为知晓皇甫校尉所为,有三大担忧。” “哪三大?” 朱兆轩便伸出一根手指,道:“一者,便是担忧校尉本身与其率领兵马,会全军覆没!” “这是很可能的事!”张明业点头附和。 “二者,就是担心此举,会引起连锁反应,”朱兆轩的脸色逐渐凝重起来,“当下这天下局势各个牵扯,荆州有着诸多顾忌,加上与大将军您的特殊关联,这才能默许眼下局面,但现在突然出击,很有可能便是打破了双方平衡,造成两边撕破了脸,甚至直接对峙!那这情况……” “那他皇甫怀就是罪人!”张明业斩钉截铁的说着! 便是郑开仙等人听着,也不好插话了。 那朱兆轩跟着又伸出第三根手指,说道:“还有一点,也是最要紧的一点,就是此举,可能会让大将军在道义上有损,原本大将军南下,保境安民不说,旁人还都道,您是被逼迫着离开荆州,但此事一出,后面可就……” 张明业立刻就道:“正是这般道理,消息传出去,有损将军道义名声,不可不察!” “这是个问题,但只要皇甫等人安然归来,问题应该不大,”龙骧将军止住了众人之言,显然已经有了决断,挥手招来传令兵卒,吩咐道:“传我命令,等皇甫一行人遇挫后撤,便立刻让他归来,也不用会驻地了,直接来我这里。” 边上的众将听到这里,表情各异。 如那张明业,便露出了一丝喜色。 只是这边那传令兵卒还没有走出去,外面就已经有了个传讯兵卒进来,见了这满屋子的人,犹豫了一下,在得了龙骧将军的命令后,便道:“前线传来消息,说是已经不见了校尉等人的踪迹!” “什么意思?”张明业条件反射的站起来,“失了踪迹?” “这……”那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呈给龙骧将军,“小人并不知晓详细局面,但前方的余统领,亲自手书一封,送于大将军!” 龙骧将军接过那书信,展开一看,先是眉头一皱,继而舒展,然后将那书信展给众人,说道:“怕是他已经领着人,穿过了荆州兵马的关卡,入了林中。” “这可如何是好!”张明业故意道,“他这一去,带着几千人马,焉能不暴露?万一暴露,方才军师但有的三点,便无可避免!” 龙骧将军点点头,便吩咐道:“让余守领着几个精锐斥候,化整为零,入林中寻找皇甫,便传我命令,让他即可回转!” “喏!” 那人离去,屋子里的众人便又忍不住讨论起来。 “既是精锐斥候,找到皇甫校尉一行人,只是时间早晚,毕竟两三千人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而且这一两个人,即使被荆州屯兵发现,也能够分说,毕竟咱们两边相互渗透,也算是公开的秘密了。” “现在就是看,咱们这边,和荆州哪边,谁先发现皇甫校尉了。” “还用想?荆州再怎么样,这巡查亦是大将军布置,边疆守备更如铁桶一般,”张明业摇摇头,“恐怕这时,那人已经被发现了!” ———————— “咱们可能被发现了,头儿,要不,您先别管我们,先自己去,看能否找到少主,通报于他!” 潮湿、阴暗的街角,正有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 为首的那人身材纤细,虽然打扮得犹如乞丐,脸上也满是油污,但依旧能辨认出清秀面容的轮廓,赫然便是钱淼。 先前有李家之人去荆州拜访州牧武前,结果被对方抓的抓、杀的杀,好不容易跑出来一个李肠,和潜伏在荆州的钱支等人汇合在一起。 没想到,这却是钱支等人噩梦的开始。 那武前以此为契机、借口,大肆在荆州进行搜索,最终却是将钱支等人隐藏的一些人手抓捕出来,然后又顺藤摸瓜,越抓越多,更是封禁了诸多产业,令钱支等人无从躲藏,局势越发危急,不得不想办法去寻求外援帮助。 而比起远在天边的李家势力,近在眼前的荆南李怀,毫无疑问成为了首选,而钱淼作为与李怀接触众多的亲近之人,自然而然的得了任务,出马引路,要去联络李怀。 只不过,他们的行踪,同样败露,被荆州派出的武艺好手、精锐探子追击,前前后后已经折损了不少人手,眼下,他们再次被抓住了踪迹。 “咱们这次,怕是很难逃脱出去了,”钱淼身后,那个劝她离开之人,低语说着,语气中满是悲观,“咱们就这么点人,对方又都是好手,人数看着少,但随时随地能调动各地驻军,和他们相比,咱们如何能有幸理?这次更是危急,这刘家堡中,有那州牧府的姻亲,更是拼命啊!唉,都说荆州牧厉害,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连咱们这区区几人,都逃脱不掉,这荆州守备,如铁桶一般,水都泼不进去啊!” 另外一个人说道:“是啊,这刘家的小女,入了大公子的门中,如今为小妾,时时刻刻想着多谋划点权钱,他刘家敢不效死命?怕是州牧府不主动吩咐,那群人都要拼了命的抓捕咱们!我看啊,求援这件事,根本没戏!” “马干子,怎么说话呢!”先前开口那人一听,立刻斥责起来,“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刘子丹,你别急着给我扣帽子,”那马干子摇摇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你自己想一想,咱们前前后后多少人出来的,现在就剩下三个了,而且还被人给围困起来,陷落也只是时间早晚,咱们这还只是去求援,追兵只是州牧府的几个探子,等找到援军,又能如何?那位传闻中的少主,难道能领着兵马,杀到荆州,解救大当家的不成?” 说到这里,他注意到钱淼脸色不快,赶紧解释道:“少当家,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咱们想要摆脱追踪,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大当家的那些个产业被查封,积累的人手接连被抓捕,几个头目被策反,局面已经差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有了援军,又能如何扭转局势?” 那刘子丹听到了,急道:“你这话怎么说的?少主乃是真龙后裔,那是何等人物,不说旁的,就说先前在荆州城内的诸多邸报文章,那名声……” “名声和实力,那可是两回事,名声大,平日里被众人推崇,但真到了关键时刻,你看这名声,能不能救得了我等?那是救不了的!咱们现在就在荆州边界,再往前一步,便可以脱身,但就是这一步,怎么都走不出去……”马干子摇了摇头,似乎还想再说,但这时,忽然听到周围有些许声响,立刻便收敛了心思。 那刘子丹还有些愤愤不平,瞪了马干子一眼,低语道:“我看你是想要背主求荣!” “我若是要背主,还用等到现在!”马干子也有火气了,但他知道现在不是闹腾的时候,赶紧就收敛了情绪,趴在地上,耳朵紧贴着地面,然后脸色猛然变化。 “怎么了?”一直忍着没有说话的钱淼,见状问道。 那马干子嘴唇哆嗦着道:“不好了,咱们怕是被包围了!” “被包围了!”刘子丹眼睛一瞪,“那些个鹰爪,直接就喊人过来围拢了?他们之前,不都先要追捕,然后再……好嘛,我说怎么这次,等了这么久,人都没来,原来是直接叫人去了!来了多少人?” “听不真切!但绝对不是之前那样的百多人,脚步声太多了,地面都震动了,这下子……”马干子说话间,摇了摇头,然后满眼绝望的看向了钱淼。 钱淼则咬紧了嘴唇。 “都是那李肠等人,不知好歹,居然去州牧府上放肆,这下好了,连累了大当家,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啊!”刘子丹已是方寸大乱,也顾不上压低声音,直接带着哭腔说着。 钱淼也没有去阻止,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等人一路为了摆脱追兵,用尽了诸多办法,都没能摆脱,最后在损兵折将之后,兵行险着,直接攻入敌方的眼皮子底下,想要以此来置之死地而后生,入了这刘家堡,现在一旦暴露,那几乎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实在不行,你们二人能怎么跑,便跑了吧。”钱淼把心一横,“但务必要将消息带给少主,即便不让少主相助,也得让他小心,切莫被牵扯上。” 马干子一听,立刻说道:“少当家的,这话,你自己去对那什么劳什子的少主说,但凡我姓马的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你落入敌人手里受辱!” 刘子丹听了,欲言又止。 钱淼深深看了这马干子一眼,深吸一口气,道:“废话少说,都别待着了,分开突围,谁能跑掉,谁去送信!没时间了,都别争辩了!”话音落下,钱淼当先翻身,几个转折,便消失在街角。 马干子和刘子丹对视一眼,也不多言,朝着另外两个方向跑去! 他们两人能陪着钱淼坚持到最后时刻,本身就有过人武力,这时施展起来,兔起鹘落间,便越过几座街区。 只是他们跑出去没过多久,就发现到这个坞堡的街道上,处处皆有兵卒,而且行进之间,法度森严,处处盘查,层层威压,以堂堂之势,众人之力,将街上抵抗众人打散、擒拿、格杀。 至于马干子、刘子丹这种,一看就不是寻常的良家子弟,便被几个兵卒叫住。 他们哪里敢停留,转身就走。 兵卒一看,立刻喊道:“此处有游侠子,赶紧过来抓捕!” 第六百一十七章 玉碎(十四)马干子历险记 “兄弟,问个事儿,你们是为什么不抓进来啊?” 拥挤而又肮脏的牢房中,马干子小心的挪动身子,挤到了一个看起来面色和善的男子身边,低声询问。 因为地方实在是太过狭小,再加上牢房中的人实在是太多,此处本是那刘家用来关押族中罪人,以及行私行的地方,自是不大——看起来只有一个小卧室的大小,里面居然塞了足足二十人,其中大部分还都是膀大腰圆的强壮汉子,自是摩肩接踵,挪动的时候想要不碰上其他人,几乎就不可能,因此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被触碰,因此抱怨、怒视,只是没有人敢贸然动手,因为方才便已经被教训过了。 另一方面,挪动的过程中,因为众人之间相互触碰,已然是触及了马干子之前搏杀时候留下来的伤口,让他疼得龇牙咧嘴的。 好在目前算是暂时度过,可以安稳了,就等着其人回答。 “你这话什么意思?被抓进来,还能因为什么?”那被问之人扭头看了马干子一眼,面露疑惑,“这不是山贼破城吗?” “山贼破城?” 马干子先是一愣,继而又是一阵惊喜,随即却又担忧起来,这情绪的强烈变化,着实是大起大落、南辕北辙,偏偏都集中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因为,马干子一开始以为自己等人是被荆州之人抓捕,为此还竭力抵抗,可惜最终不敌,被人抓捕进来,只是随着被抓进来的人越来越多,这情况也逐渐诡异起来,马干子自是意识到了,这事情的变化,和预料中有着很大的差别,于是才起了心思。 “确定是马贼吗?” 只是思来想去,马干子又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因为之前顽抗擒捕的时候,那些个人爆发出来的章法、纪律,不该是马贼能有的。 “还有,阁下是刘氏门下的乡勇?”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我可是刘氏子弟!”那人立刻露出了倨傲之色,然后声音压低了几分,“只不过和主干离着有些远罢了。” 马干子压下心头兴奋,对方的回答,毫无疑问肯定了他的猜测,这出手擒捕的,并非荆州之人,更不是刘氏之人,而是……山贼? 这山贼也太勇了吧! 什么山贼,敢冲击坞堡,而且还成了?算上我等逃遁时这坞堡前后的变化,这前后攻堡的时间,根本没有多久! 要知道,这地方上的坞堡,本来就是当年南北战乱的时候,为了防范南下的胡人,与地方上的盗匪,所以同族与几族村庄聚集起来,一起组成,防范与防御自是过人,否则亦不可防之。 “短短时间,打破坞堡、擒拿众人,这什么山贼?山贼能有这个本事,还能成山贼,早就成为一方势力了!” 马干子虽是钱支麾下小卒,但钱支所属,一直隐秘行事,这组织里的人不管知道的多少,一般的手段和见识还是有的,眼下见着这等情况,联系所致,前后思索,很快便有了一个结论—— “这不是山贼,而是一方势力的兵马!甚至,是精兵!” 有了这个认识之后,这马干子立刻开动脑筋,想着这周围又有哪家势力,能派出这等人物。 正是因为钱支这一支人手的特殊性,必须要潜伏、隐藏在各处,所以对于周遭的势力皆有了解,便是马干子亦知晓一二。 “这周围的诸侯,哪家能有这等手段?还能有这些个兵力?”他眼珠子一转,表情倏的便怔住了,“仔细想来,在荆州南疆之处,能派出人手的,便只有那南疆的龙骧将军了吧?我等这次求援,就是要去南边,找那位依附于龙骧将军的劳什子少主!” 一念至此,他立刻兴奋起来。 “莫非是两家要开战?那可就是机会了,而且龙骧将军可比那不知所谓的少主,要靠谱得多!” 想着想着,他便打算要再询问两句,没想到这牢房的外面,忽然响起阵阵脚步声。 一时之间,牢中众人都警觉起来,一个个的都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等会提审,这几位就是主审官,会问你们一些个问题,都老老实实的回答,不要有所隐瞒,知道了吗?”一个狱卒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则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众人。 马干子眼睁睁的看着众人被一个一个拉出去提审,牢里面的人越来越少,这心里便逐渐不安起来。 终于,在担忧之中,轮到了马干子,面对着那狱卒男子的催促,马干子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心里做好了各种准备。 同时,他这心里正在思量着,若真是龙骧将军所属,自己能否借助那位少主的关系,拉近双方之间的关系,让自己能够度过这关。 这般想着,马干子被领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里。 这房间比之前的牢笼要亮一些,原因便是不远处的那座火盆,盆子里放着烙铁,火光照应着墙边的诸多刑具,看得马干子身子一阵哆嗦。 几个武士站在其间,看着马干子的样子,就道“别紧张,我们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只要如实回答,不会害你性命!” 马干子点点头,吞了一口口水。 “姓名。”另一名武士冷冷的开口问道。 “马干子。”马干子语气比较弱,想着如何切入自己与那少主的关系。 结果他这个名字一报出来,对面的几个武士都楞了一下,随后相互对视,那询问的人又问道“你叫什么?”只是这一次,语气中的冰冷退去了不少,多了几分平和。 马干子越发担忧,却还是重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 结果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边的人就道“你不是刘家的族人,或者门客吧?” 马干子立刻警惕起来,只是不等他回话,对面几人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各自表现出了一个眼神,然后就有两个人走过来,将那马干子架起来。 马干子心里一惊,便要挣扎,只是先前他已经吃过了苦头,这时被言语一说,便放下了抵抗,任由几人拉着他离开。 他走过了长长的、阴暗的走廊,离开了牢房区域,最后被到带到了坞堡中央的以作府邸外面,然后见到了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刘子丹,你怎么在这里?” 第六百一十九章 玉碎(十五)攻此以为垫脚石 刘子丹和马干子一样,是被人领着来此的,押送他的人看起来同样是凶神恶煞。 “马干子?” 刘子丹原本也是满脸担忧,等见到了马干子之后,表情才稍稍好转。 “你也被他们抓了?” 两个人是同时说出这句话的,在说出来之后,他们愣了一下,继而又道“抓咱们的人,似乎不是刘家的,也不是荆州的。” 这句话又是同时说出来的,所以在惊讶过后,他们沉默了。 最后,马干子打破了沉默“你是怎么回事?我看你的精气神还不错。”说话间,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同伴。 和自己一样,对方脸上也有伤口、淤青,显然在被捕捉的过程中,发生了争斗,但最终的结果也和自己一样,并没有什么意外。 果然,随着刘子丹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证明了马干子的猜测。 随后,那刘子丹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些人不知道是从哪里蹦出来的,我之前被关在刘家的一座宅子里,结果你猜什么人和我关在一起?” “刘家的护卫还是门客?”马干子不假思索的给出了答案,然后看着刘子丹一脸以外的表情,又自嘲道“你就满足吧,你还是被关在院子里,我可是直接被放进了囚牢,而且十分拥挤……” 刘子丹则直接打断道“现在看来,这群人不知从何处而来,但至少不是刘家的人,也不知是刘家得罪了荆州,还是其他方面的人,只是这些对咱们而言,都没有多大意义,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要确定少当家的到底如何了……” 马干子也点点头,表示同意,正要说些什么,却直接被打断了。 “不准交头接耳!”押送二人的武士呵斥一声,两个人立刻就老实了,话也不说了,就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等着,事到如今,他们倒是也看明白了,眼下这局面,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倒不如先跟着看看,反正二人自认为烂命一条,能活着就是赚了,若是活不了,也得尽量做个明白鬼不是? 但随后他们的经历,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思维,还是更有局限性了。 因为就在老实下来后不久,那几个武士就带着他们走进了那府中。 和想象中,到处都是等待审讯之人的景象不同,这院子里收拾的格外利落,甚至还能看到几个佣人来回忙碌,似乎是在为什么人准备膳食。 “怎么回事?” 实在是压不住心头疑惑,刘子丹小声的问了一句。 “我哪知道啊,我以为咱们这些外来之人、并非归于本地的,都会被带来此处,统一询问……”马干子说着说着,忽然一愣,被刘子丹看出异样,询问了一句,这才说道“仔细一想,这情况从一开始就有点不对劲,好像是我一报了个名字,就立刻被领着过来了,也没有真的审问什么,你呢?” “我?”刘子丹一愣,随即摇摇头,“我本来还不明白,看到你的时候,还以为是被你供出来了,原来不是!” 马干子闻言不由恼怒,道“怎么着,你竟还觉得我是叛徒!” “吵闹什么!” 押运之人再次呵斥,刘子丹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走了两步,见气氛有些放松,正要跟马干子说些什么,结果一抬头,却是猛地瞪大了眼睛,下意思的张大了嘴巴。 “怎么了?”马干子见状,很是奇怪,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也是一脸吃惊,“少当家的?” 却是二人被押送着穿过了前院,来到了里屋,那屋门大开,里面的景象能看到不少,恰好就让两人瞅见了一人坐在里面,不是那钱淼,又是何人? 顿时,二人的脑子就卡壳了。 首先蹦出来的念头,自然是觉得,这位少当家,是不是与自己二人一样,被抓了,然后被押送过来审讯。 只是见其人坐在里面安然的样子,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更何况,考虑到眼下这情况的诸多古怪之处,尤其是自己二人似乎是被单独押送过来的,没有其他人有着相似待遇,又越发疑惑疑惑起来,一时之间,惊疑不定。 倒是二人的动静,让屋子里的钱淼注意到了,她转头一看,见着两人,立刻招招手,让二人进去,在二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几个押送者配合着催促,让他们过去。 等马干子、刘子丹走进那屋中,才注意到,屋子里除了自家少当家的之外,还有其他几人。 这些人明显是分为几个阵营,除了自家少当即的单独坐在一处之外,对面还坐着四人,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绝对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甚至二人还认得出其中一人,是刘家嫡系子弟,名为刘军,当然,对方并不认识他们。 从座位上来看,这刘军应该就是领头之人,其他人的地位应该在他之下。 这是刘家的人也被拉过来审讯了? 原来不光是我们与少当家的? 不对,我们这几个人,如何能与刘家的人同样待遇了?而且看少当家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被抓捕了一样。 尽管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但二人依旧能从那四人脸上凝重的表情中,看出他们几人内心深处的担忧,同样,也能从钱淼那平静的面容上,看出其心底的惬意,因而越发疑惑。 这般想着,二人的视线扫过几人,落到了主座上的那个年轻人的身上,知道面前的这一切诡异,原因恐怕就在于那端坐之人。 这人身边立着四人,看着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将其人护卫在中间,而且每个人都气度不凡。 再看那青年,神色从容,正端着一杯茶轻品。 与之成鲜明对比的,便是那刘家的刘军,这位刘家嫡子只是看了一眼被领着进来的马干子二人,露出了一丝嫌弃之色,便收回目光,冲着那坐在上首的青年道“将军,您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还扣押着我等族人,事后荆州的那位州牧问责,要如何回应?” 短短一句话,给马干子等人提供了诸多信息,让他们心思电转,原本的猜测立刻被删减了许多,留下了最符合眼前局面的。 只是不等他们进一步深思,钱淼便摆手招呼他们过去。 小心看了一眼身边的押送之人,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马干子、刘子丹二人小心抬脚,快步走过去,来到了钱淼的身边,先是问好,继而请教目前是个什么局面,为什么二人会被带到这里,少当家的您又是个什么情况。 钱淼抿嘴一笑,将几日以来的担忧和疲惫尽数抖落,尤其是擦掉了污泥的脸上,因此绽放清秀笑容,看得马干子二人都是一呆。 “别担心了,情况好着呢!”钱淼没有让两个同伴继续疑惑,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座椅上的那位青年,小声说道“少主亲自领兵来这里救咱们,难道还能有危险!” 什么!? 少主?! 马干子和刘子丹对视一眼,都是满脸震惊。 跟随钱支这么久,他们自然知道那位少主指的是谁,毕竟他们这次南下,就是为了找那位少主求援,只是还没走到地方,就陷入了绝境,结果现在峰回路转,不仅绝境没了,少主都自己送上门来了?还领军来攻伐此处? 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尤其是马干子,他本来就猜测,是有其他势力袭击了刘家堡,还想着会是荆南的龙骧将军,现在听说那青年是少主,几乎是坐实了猜测,只是如此一来,却又有更多的疑问了。 南边突然出手,将和荆州关系密切的刘家堡给拿下来了,难道真的是要开战了吗? 倒是刘子丹,心里没有想这么多东西,反而有些疑惑的问道“少当家的,少主他……他是怎么打下刘家堡的,这也太快了吧,几乎是突然之间,就给拿下来的,坞堡这么好打?那咱们过去……” 他心想,过去钱支经常制定计划,虽说几乎没有施行过,可但凡涉及到荆州各地坞堡的,那位老当家的就会经常长吁短叹,说是坞堡如何如何难以攻破,便是人多都不好使。 结果这边是个什么情况? “你懂什么!”钱淼斥责着,“这是少主厉害!” 刘子丹立刻点点头,看向李怀,一副敬畏模样。 不错,那位坐在主位上的青年,自然就是领着兵马一路突进的李怀了,他这会正耳听六路眼观八方,钱淼声音虽然小,但屋里就这么大,他当然听得清楚,不由点点头,觉得对方很是识货,可不就是自己厉害吗? 换个人想要这般容易打下刘家堡,也绝对不容易,要知道,这刘家堡能建在荆州边境,本身就证明了本事,若无一点能耐,不说旁的,周边部落的时常劫掠,就足以让这个家族迅速衰败下去,又如何能站稳脚跟、发展传承至今? 也就是自己,能料敌于先(回溯)、晓之以情(光环)、掐指一算、运筹帷幄(观气技能)等手段共同作用,才能短短一夜,便破城索人,控制局面! “说不定是这刘家堡兵力较弱呢,毕竟不是正规军……”马干子看着钱淼的表情,心里有点酸,嘀咕了一句。 这话自然也被李怀听到了,这脸色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看了那说话之人一眼,不由暗暗记住。 当然,记住这人和这话的,不只是李怀一人,那正在痛陈局面的刘军脸色一变,也是瞅了那马干子一眼,但旋即收回目光,依旧看着李怀,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道“这位将军,此处能有兵马攻破我族的,唯独是荆南的那位大将军,但大将军在名义上,依旧还是荆州所属,那龙骧本就是荆州牧向朝廷请来的……” “行了,你不用多说了,你的台词我都明白,无非还是要用荆州之势来压我。”李怀摆摆手,实在是没有兴趣听下去了,毕竟这些他都经历过两次了,如果算上绕道刘家堡的剧情,足足已经有四次尝试了,自然没有兴趣继续浪费,“龙骧大将军受制于荆州,与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刘家之前在阵上不是叫嚣过,若是我有本事,自可以破了你的城,到时候予取予求吗?我这不是按着你们的要求行事么,怎么末了了,你们又跑过来劝阻?这可是言行不一,你还要学习一个,左右,把刘公子给我请下去!” “喏!” 左右侍卫闻言,立刻便涌过来。 那刘军见状,面露惊慌,却兀自喊着“将军!将军!我刘家与荆州府关系非同一般,你若是真这样做,荆州知晓了,必然不会饶过你,你不要自误啊!” “求饶都不专业!”李怀摇了摇头,“本来你就是阶下囚,说是有事要和我说,才被领过来,现在还来这一套,本来想喂你吃饼的,现在饼都没得吃,领下去饿着吧。” 那刘军如何肯依,还在叫着,但声音逐渐远去。 等人一走,李怀看了一眼钱淼,和她的两个小伙伴,尤其是重点看了一下马干子,在心里告诫自己要注意形象,随后靠着老戏骨的修为,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如何,吃饱喝足,好戏也看了,是否满足了?” 钱淼点点头,然后犹豫了一下,才道“少主,这刘家堡确实有些背景,你如今打下他的地盘,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旁边,马干子则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少……少主,不知您为何攻伐此地,莫非是龙骧大将军要用兵北方了?” 李怀深吸一口气,保持微笑,才道“其实你无需担心,本来只是要拿下这处坞堡,补充一下粮草,同时构建一个后方,没想到正好碰到了你,若不是当时你被擒拿的时候,我正好路过,这事还有波折。” 钱淼再次犹豫,然后又道“少主,如今咱们的人在荆州遇了危险,您既然出山,不知,能否救救他们……”话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也是知道荆州那地乃龙潭虎穴,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何能去?只是心底想着,实在不行,还能让少主出精兵,过去将钱支等关键人物救出来。 马干子和刘子丹也眼巴巴的看着李怀,只是他们心里明白厉害,知道李怀便是敢对刘家堡动手,恐怕也不可能真的攻去荆州。 未料李怀微微一笑,道“这有何难?你等道我,为何要攻伐此处?无他,便是为了立下一处,前往荆州的垫脚石、前哨!其实我与你们叙旧片刻,等离了此处,便要立刻领军开拔!” 第六百二十章 玉碎(十六)这场面,我们真没见过 按着李怀原本的计划,自然是不会攻伐这座坞堡的。 这里指的是他在生出要占领荆州,将竹林纳入掌控,然后去请教老师这个念头的时候,所想所思,都是速战速决,不留痕迹的——话说回来,为了请教老师玉佩碎裂的问题,决定攻伐一方重镇诸侯,这消息日后传出去后,又着实惊呆了一堆人,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就说李怀原本要一路潜行,却又为何要攻伐这刘家堡呢? 这里面的原因倒也简单,便是他确确实实是小觑了天下英雄,至少是低估了他那位龙骧老师的本事。 他那位老师原本统领荆州大部分兵马,主持对周边用兵,前文也提到了,荆州南方的屯兵布防,其实就出自龙骧将军之手,只是随后其人出走荆南,在荆州军中失了势,亲近的人马逐渐被罢黜、边缘,随后新官上任三把火,将龙骧将军的诸多布置给扰了七零八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加上荆州的人口优势,以及水陆交通的便利,终究是有些地方难以绕开。 李怀前前后后几次,都未能突破前方封锁,有心要绕道,又有诸多不便,比如两千多人运作起来太过繁琐,而一旦绕行,原本携带的辎重不仅成了拖累,还派不上多大用场,另一方面,就是原本携带的兵粮,又有些不够用了。 所以在接连失败了几次之后,李怀退回原点,思量了一番,决定走一条崭新道路。 “当初那逍遥派的无崖子摆下珍珑棋局,各方英杰都无从破局,倒是那虚竹一个失误,打开了新的思路,如今我看着处处碰壁,倒不如先弄个根据地,打下这离我最近,周围交通相对最为闭塞,距离主流城池比较远的一个坞堡,直接拿下,作为桥头堡、垫脚石!” “虽然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但用虚构人物打比方,就很微妙了,+1槽点。” 不过,如此一来,李怀的行动就必须更加迅速才行,否则这消息就根本拦不住了! 他这边思量着,从钱淼等人手上得了信物和暗号,便告别他们,那边一出们,迎面就走来了郑龙,并且带来了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太坏的消息。 “按着您的吩咐,我等埋伏周围,将那些个外出传讯的人,基本上都拦下来了,几乎没有落网之鱼,只不过有些流民模样的零散逃遁之人,实在是拦不住,若是这里面混了人……” 李怀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道:“这里面一定会混了人的,只不过这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没有快马,想要传讯不是那么容易的,加上荆州传驿的迟缓,还是能给咱们流出三四天的时间的,对了,这城里有信鸽吗?” 郑龙恭敬说道:“上下搜索了,尤其是几处开阔屋顶,没有见到有鸽子笼……” “那就好,鸽子是一种十分可爱的飞禽,我们应该爱护而不是打击,即便它们有什么不是,那也不是出于本心,必是被人利用,所以即便是发现了,也不准打骂,要以礼相待,明白了吗?”李怀说着说着,四十五度角抬头看天,想起了穿越前的岁月,心中不免唏嘘。 “……” 郑龙一阵懵逼,最后却只能是点头称是。 “时候也不早了,你下去安排一下,咱们马上就出发!”李怀直接吩咐。 “那这次的人马……”郑龙需要再次确定。 “只带八百人,全部人配马,”李怀毫不犹豫的说着,“既然只有八百人会骑马,自是只需要这八百人,其他人驻守于此,见机行事,如果事不可为,可以让他们撤退!” 郑龙犹豫了一下,道:“那八百人中的好些个,根本不会骑射,最多只是能够骑马……” 李怀摆摆手,笑道:“无妨,就是让他们赶路罢了,这要真正培养出一个弓马娴熟的骑手,该耗费多少,我自然是知道的,咱们荆南最多从那西川、云南之地进些矮脚马,自是难以培养出精锐骑兵,我亦不会多求。” 最后还是点头称是,然后便快步离去,过去安排了。 很快,他就与其他副将碰头,相互交流了看法,按着不同的司职下达了命令,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过程快速而直接。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诸多安排、安置便完成,然后几个副将凑到一起。 “只有八百人,着实有些凶险啊。”崔敏眉头紧锁,看着郑龙、严学礼二人,“而且只有你们两人跟随校尉,若是有什么变化,一定要及时反应,切莫让校尉以身犯险!” “你就放心吧,”郑龙点点头,正色说着,“但话说回来,这次攻伐刘家堡,校尉的本事又展现了出来,这样一个守备森严的坞堡,换成我们任何一个人来,都不可能轻易攻破,更不要说一夜攻破,在遍捉其人了,由此可见,校尉这次固然有些大义,有急着立功的心思,但兵家手段尚在,就算是最坏的情况,应该都会安排退路。” 言语间,提及李怀的时候,显得有些敬畏。 事实上,不只是郑龙,其他几位副将,这时对李怀都越发敬畏了,本来因为李怀这次突发奇想,而有些不满的心思,都平息了很多,原因就是此次攻城之顺利、损伤之微弱、战果之巨大,丝毫也不亚于一夜破五部! 要知道,那五部终究是建制不全的部族,再加上没有坚城阻挡,比起攻伐中原城镇、坞堡,难度自是太小,这也是众副将原本担心之所在,怕李怀太过轻敌,将那中原城墙当做不堪一击,最终饮恨。 但如今,随着刘家堡被攻克,几人又见识了李怀的手段,自然有所改观。 “其实事到如今,局势已经有些失控了,”严学礼摇摇头,脸色凝重,“本以为校尉领兵突入,很快就会被发现,结果都深入荆州境内了,这沿途的关卡都未曾察觉,到了现在,刘家堡被直接拿下来了,消息都不见得能传开,这场面……” 这场面,我们是真没见过! 几个副将对视一眼,心下同道。 第六百二十一章 玉碎(十七)八方望 短暂沉默之后,众人心神回归。 “但接下来,咱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正因为是从未有过的局面,而且刘家堡说是荆州边缘,但那是相对于荆州腹部的城池而言的,若是算上诸多关卡、屯田,此处已然是深入境内,现在便是想要退回去,都不容易了,后续……”严学礼摇摇头。 崔敏补充道:“无论是咱们驻扎在刘家堡的,还是继续前行的兵马,恐怕都会被人发现踪迹啊……” 其他人纷纷叹息,都意识到,后续暴露只是时间问题,早晚而已,哪怕自家这位主将兵家手段惊人,依旧是难以避免的。 “唉!古来名将,都有吃亏的时候,只要能够成长起来,必然震惊天下,”最后,还是那郑献看得开,冲着严学礼与郑龙拱手,“两位费费心,务必要保住少将军性命!” 严学礼一愣,随后拱手回礼,道:“此乃分内之事!” “但凡有我等性命在,定不让校尉性命有损!”郑龙也是郑重定誓。 然后,双方郑重行礼,各自道别之后,一方崔敏等四人,便领命镇守在刘家堡,而另外一方的严学礼和郑龙,则是带着一股决然之色,跟着李怀上路,一同前行的,还有八百骑兵。 说是骑兵,其实最多就是能坐在马背上不掉下来,想要让其人在马上有个攻击动作,那都有可能摔落下来,所以这里面的大部分人,都必须全神贯注的维持平衡,才不至于落下。 正因如此,这一队人马,其实并不能跑得太快。 看着这般情况,郑龙忍不住对严学礼道:“这般情况下来,怕是连赶路的速度都要快不了多久,怕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严学礼,点点头,道:“且看且行。” 带着沉重的心情,两个人跟着队伍就这么一直走着,一直走着,一直走着…… 终于! “???” 看着远方的一片村镇,两位副将陷入了沉默与沉思,脑海中一片混乱。 “好了各位,再过半日路程,就是荆州了,”在密林之中,李怀指着远方,“那个方向,就是当日我与大将军一同离开荆州市的道路,在那里,我等和荆州恶贼一番恶战!那群人何等卑鄙,多次潜伏、埋伏,就是要置我等于死地!最后,大将军深受重伤!大将军对我等的恩义,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 “荆州贼子当死!” “杀过去,给大将军报仇!” 尽管李怀提前约束,但众人还是免不了群情激奋,一副立刻就要冲杀上去的样子。 对此,李怀只是挥挥手,就让众人安静下来。 “我等既然来到此处,自然不能白来,诸位先养精蓄锐,今夜,有恶战!” 动员完毕,李怀拨转马头,来到了两位副将的面前,低语道:“我等人数还少,现在离着也远,还不会被发现,若是再近一些,被人发现,烽火传讯,荆州城门关上,那可就难以攻伐了,因为咱们根本不能攻城,先安排几个斥候进去,按着我的吩咐行事,城中其实也有我的人,等人带着暗号、信物过去,两边一接头,自有一番安排……” 两个副将,面前还在懵逼状态之中,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怎么就到了荆州了? 怎么就要派斥候进去了? 怎么这城里就有你的人等着接头了? 你到底对这件事,策划了多久!? 一瞬间,郑龙和严学礼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股畏惧。 显然,对于这荆州城,眼前的这位早就有所谋划和准备了,但真正让人心惊的是,当初这位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竹林学徒,就已经有打算了?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他早就有心思取了荆州,作为基础,也为一方诸侯? 想到这里,二人越发心惊,再看李怀的时候,已经有些噤若寒蝉了。 随后,他们便低着头,听着李怀吩咐,等听完之后,二人对视一眼,眼睛里已经不是惊讶,而是惊骇了。 好家伙,按着这个机会,怕不是武前等人都还没睡醒,荆州城就被破了,更可怕的是,那荆州城内,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有一支队伍,正在谋划着攻伐此地! 毕竟,到了此时,他们这一队人都还没暴露! —————— “我们已经暴露了。” 刘家堡,看着手下人回报上来的消息,崔敏叹息一声,看着远方,那消失在树林中的几个骑兵,摇了摇头,从瞭望台上走了下来。 很快,其他几个同僚聚集过来,询问情况。 “那些人,毫无疑问乃是荆州军的探子,而且从他们之前的行动来看,应该是早就得到了消息,来我们这里探查虚实,加以印证的……”面对问询,崔敏简单介绍了一下局面。 郑献便道:“最初攻下此坞堡时,便有零散之人逃走,其中掺杂了不少敌军探子,便是缺少信鸽、快马,这两日也该把消息传过去了,毕竟连大将军那边,都和我等有了联系。” 崔敏点点头,表情凝重,道:“我等既然都已暴露,那更不用说校尉那边了,现在咱们这边要迎接荆州方面的兵马调动,要抵抗一些时日,而校尉那边人马更少,还没有地利,怕是只能逃遁、且战且退,这个消息,一定要告知大将军,看那边能否有一定安排!” “我这就吩咐人准备传递!”郑献当即转身离去。 —————— “终于到了。” 另一边,长沙城中,李正梅、李甫一行人,缓缓走入,然后便马不停蹄的联络起城中关系,打探局面。 不得不说,李家过去几十年虽然内卷不息,但终究还是有些底蕴的,很快就联络到了人手。 “龙骧将军不在长沙?这未必是坏事,咱们此行的目的,本就不是他,而是少主,所以这第一步,就是安排了人过去那将军府中联络,了解少主当下的行踪才是!” 有了这个决定,李正梅等人立刻忙碌起来。 —————— 长安,中央大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前行。 马车上,一个老道闭目养神,均匀吐纳,一呼一吸之间,白气如剑,长存不去。 车外,楼阁之上,一人高坐楼顶,看着这一幕,笑道:“终到了此时,两贼谋前朝之龙气,殊不知却是为八方做嫁衣,着实精彩,精彩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玉碎(十八)镇龙夺气气转黑 清晨时分,水雾尚未完全散去。 巍峨宫殿之前,李干与郭集这两位关中的实际掌权者,领着几个亲信站在正门跟前,看着远方驶来的马车,便就迎了上去。 等马车停下,一位中年道士昂首走出来。 “这位就是顾道长?” 李干与郭集对视一眼,询问身边几个谋士。 谋士就道:“顾道长本就是真人高徒,被真人派来,是有真本领的。” 二将点点头,随后领着人便迎了上去,说着欢迎的客气话。 那中年道士神色淡淡,挥了挥手,将手上拂尘一甩,道:“两位将军无需多言,贫道此来,乃是奉了师命,来定铜人之气运,转前朝之所钟,听说法坛已经搭好,那事不宜迟,便速速行之吧,还请两位将军带路。” 李干、郭集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便生不快,毕竟自从他们掌握军权,并且占据了长安关中之后,以武力、暴力统治关中,便很少有人敢这么补给他们面子了。 只不过,他们分得清主次,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还是赶紧将这气运拿到了手上才安心,于是便压住心中不快,淡淡说着:“既道长有此要求,那不妨便速速行之,左右,与道长带路。” 言罢,甩袖……跟着。 没办法,尽管心中不爽,但这个场合,他们还必须要跟着,不能错过。 好在那位顾道长虽然很不给面子,但那马车上下来的,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几个道童,以及看着便是仆役的男子。 那几个仆役见顾道人迈步前行,立刻就过来与两位将军低语着致歉,然后又问道,一些准备做好了吗? “迁坟、涂血、请祖灵,这该做的,都做了,都是按着那位真人书信中所言。”李干点点头,眉头一皱,“还有什么漏下的吗?你们来说个清楚。” 那人立刻便道:“没了,没了,这些都做了,便可以了。” 几人说着,走入了这宫中深处,很快便抵达了十二根铜柱所在。 与之前不同的是,如今这铜柱的中央,已经被摆上了崭新祭坛,四角火盆中火舌跳跃不休,有一种凝重之意。 周边,还立着几个武氏子弟,但一个个却义愤填膺,被人强行按在原地,明显不是主动想要过来的。 顾道人一走进这片区域,那盆中的火焰便更是跳动了几分,明显是有所感应,开始逐渐升腾,一如火柱! 原本在旁边守护祭坛的几个侍卫见状,纷纷后退,要远离祭坛,方能驱散身上火热,再看火盆的时候,表情已是惊疑不定。 这一幕,被远远走来的李干、郭集看到了,二人不由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那郭集更是放慢脚步,低语朝着身边的道人仆从问道:“这是什么缘故,莫非是仪式已经开始?” 那仆从朝着祭坛拱拱手,才道:“并非仪式开始饿,而是我家老爷已近辟谷真人,胸中有五气,肩上有三花,便是不得全真,也已近去伪存真之境,而此处本就是前朝、本朝锁龙之地,气运汇聚不说,这周围的宫殿,更暗含五山八川之地貌,加上十二铜人镇压,百多年下来,已然是成了灵山福地一般,若不是宫中多污秽,污了龙脉血勇之气,怕是这里早就成了一方洞天,有仙人居住了……” 郭集询问的时候,那李干也放慢了脚步,一样侧耳倾听,结果这会听着那人东扯西扯的一堆一堆,便有些不耐,直接问道:“你就说说原因,这皇宫成不成洞天福地,与我等有什么关系?” 那仆从赶紧收声,转而道:“这天地有清浊二气,清者上,而浊者沉,中间便有人道气运,也就是掌教真人、以及我家老爷所修行之依仗,世人称之为修福德,如今这宫中锁龙,镇压的人道气运可谓天下之最,我家老爷既来,呼吸吐纳之间与之相应,是以方有眼前的局面。” 李干听罢,表情凝重的点点头,和郭集对视一眼,彼此确认了心意。 听不懂,但觉得很厉害! 但他们到底是名镇一方的诸侯枭雄,既然听不懂,那就不问了,省得露怯,反正只要最后能达尝所愿,那也就足够了。 有着这样的念头,二人就这么亦步亦趋的跟着,随后便眼睁睁的看着那位顾道人一边走,一边和远方的火焰呼应,等其人站上了那祭坛之上,诸多火焰居然飞舞起来,就像是四条火龙,在凌空舞动。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幕还是让两位将军一阵惊骇,莫名的,原本对这位道人的那点不快和不满,便就不翼而飞,转眼失去,只剩下敬畏了。 然后,在他们惊疑不定的目光中,那道士直接盘坐在祭坛上,低头不语。 “这是干什么呢?”李干有些小心的问道,目光在道士身上扫过,最后凝聚在飞舞的四条火光之上,“可是顾法师,赶路辛劳,所以要闭目休息?” “非也,我家老爷是要沟通冥司,蒙蔽天机,”那道人仆从说话间,声音越来越低,“者详细的事,就有些犯忌讳了,两位贵人只需要知晓,我家老爷已然入静,正在为诸位为之。” 李干和郭集也不懂,闻言只能保持稳重态度,微微点头,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 时间流逝,那顾道人就这么低头坐着,一直到了接近午时。 烈日当空,周遭越发燥热,加上长时间的等待,两位将军的心里,越发急躁,但为了维持威严,不得不压住心情。 “这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最终,李干皱眉问道,语气中的不耐烦已然无从遮掩。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四个火盆同时熄灭! 原本飞舞在半空的火龙,忽然之间便失了踪迹。 李干、郭集顿时瞪大了眼睛,继而露出迫切之色。 然后,那道人长身而起,从腰间拔出一把桃木剑,当空一挑! 嗡! 消失的火龙汇聚在一起,成一红日,在剑尖儿跳动。 “急急如律令!” 顾道人开口出律令,随着一声“疾”,那红日骤然破碎,化作十二道,落入十二铜柱之中,而后那柱子骤然变红,震颤起来。 随后,整个长安微微震颤,在常人难以察觉的层面上,气运如海浪,蜂拥而起,在整个城市各处翻滚,赤红、猛烈!以那十二根铜柱为泄气口,喷涌而出,朝着城池一角落下! 那里,早就被迁来了两个陵墓。 “不对!” 忽然,挥舞桃木剑的顾道人神色骤变。 “这气运……这绝不是大盛之气运!这分明是衰败、崩毁之态……” 他这边话音未落,那原本自长安各处喷涌而来的气运,忽然由红转灰,最后颜色深邃,变成漆黑! 第六百二十三章 玉碎(十九)不孝啊!谁干的! 灰暗幽冥,广袤的土地上,一座一座城池,宛如一颗一颗的珍珠,散落在其中各处。 有些城池位于丛林之中,有些位于山巅之上,有些位于湖泊之间…… 位置并非城池的最大不同,那一座座城池之内所散发出来的气息,才是各个城池之间最大的不同! 便见那一座座城池,有些显露出鼎盛气息,上方有诸多气云,凝聚成各种景象—— 做多见的,是山海经上的诸多神鬼之物,如帝江、穷奇之流,少数城池上,还能见到毕方、凤凰等神物,这一类的城池,往往十分广阔、巨大,并且占据着山川、密林的要紧之处!若是放在阳间,只有曾做过一方国都的城池,方可与之相比! 有的是神话中存在着的生灵,有些则是现世中可见的动物、乃至植物,如那豺狼虎豹,又或者是参天巨木等等,甚至有些城池之上,有山川河流聚散飘荡,这些城池往往也十分巨大,虽比不上第一种,却也是阳间一方郡府的规模! 有些城池,那上方云起聚散不定,而且并无太多异样之处,往往不具具体之形,便是有,也只是偶尔会显露出模糊的人形轮廓,但并不真切,而起城池大小,则只是阳间寻常县城的模样。 另一方面,城池之上的云雾,往往还有其他表象,有的看着翻滚不休,层层涌动,宛如要喷薄而去的气柱,直通灰暗天空,有的则是自边缘衰败、崩溃,慢慢波及中央,仿佛随时可能彻底破灭,点滴不存。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那有着汹涌气柱的城池,其内诸灵旺盛,来往皆人影;那些崩溃衰败的,内里诸灵亦衰退,很多阴灵往往窝在一角,缓慢消散,便是那周遭的引领,只要靠近这等城池,也会受到影响,活力散失。 不过,这些城池说着众多,但其实分布在这冥司阴土的广大土地上,每一个之间都距离遥远,若无神通引领,单纯靠着脚力行走,从一座城池走到另外一座,前后怕是要花费数年时间,便是有车马代步,也十分不易。 更何况,幽冥之中处处遍布杀机,广袤土地变幻莫测,更有诸多不可名状之阴灵飘荡其中,稍有不慎被缠上一二,就是神魂俱灭的结局。 所以这些城池,在寻常时候,彼此之间,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即便有,也是只有寥寥数人能掌握沟通渠道。 但今日,这诸多城池之内,忽然之间却是云起涨落不定,更有些许光影散落出来,让人人皆有感,不由抬头看向天空,随后他们一个个就都瞪大了眼睛。 盖因那城池之上的云雾居然猛烈的翻滚起来! 不过,无论是神物之城,还是飞禽走兽之城,又或者是那些聚散不定之城,他们的云雾翻滚之后,都失去了原本的形态,慢慢转变为旋涡,散发出一股浓烈的威压,让城中之人都一种穿不过来的感觉,只是具体是因为什么,他们并不知晓。 不要说他们了,便是那城中真正的掌权之人,这会也只是朦朦胧胧见,有所感觉,并不能知晓真切,只是知道,这一切似乎与王朝气运相关。 于是,在忙碌之中,他们迅速的利用有名司职之特性,开始与远方沟通。 但就在这幽冥城池不约而同行动的瞬间,整个大地骤然震荡,在这广袤而又仿佛无边无际的大地上,一条贯穿大地的悠长山脉,微微翻转起来。 这山脉横跨大地,蜿蜒曲折,从一边延伸到另外一方,既看不到其首,亦不见其尾,只是如今山脉变动,宛如翻身一样! 而在这山脉的沿途,也有一座一座城池,但比起其他地方的,便显得孤零零的,甚至有些早就已经彻底破败,在外的城墙崩溃、破损,只剩下残壁断垣,内里更是空空荡荡,不见一点阴灵都不见踪迹,城上亦无云雾迹象。 但还有几座城池,有运气飘荡,隐约还能看到是神龙轮廓,但眼下却仿佛受到狂风冲击,聚散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 这漫长山脉的边缘,已经逐渐远离的唐城之内,众多阴灵战战兢兢,而几位至尊则是满脸惊讶,因为他们惊讶的发现…… 自家城头上,那本来已经极度衰败的龙气,此时却是快速的盘旋,中央虚空,正有一道裂痕,宛如一张大口,不断吞咬那龙气,在裂痕的深处,乃漆黑之所,不知通往何方。 “我等这李氏唐城的衰败气息,居然……居然在被转移和吸纳?” 震惊之下,几位至尊面面相觑,觉得自己应该惊骇一下,但偏偏这惊骇的情绪就是提不上来,就好像是一口气提到一半,不上不下的。 “这……” 那位太祖至尊沉吟片刻,对身边的太宗道:“过去也曾听闻,有那术士之流,能引龙气而嫁接,巧取豪夺他族之气运,甚至当初那武氏能代我李氏,用伪周来覆我大唐,也是有术士之流为其爪牙,阶段了我大唐龙脉,以支流代替主流,最后李代桃僵!但……” 边上的太宗皇帝接过话题,语气平淡:“但自来引夺气运,无不是那衰败,或者低微之气运,夺取兴盛之气运,如今我李氏已是日薄西山,近乎步入永夜之中,怎的反倒有人来嫁接我族之气运?” 言语之间,其余至尊,竟是发现那话语中,有几分幸灾乐祸。 —————— “这是怎么回事!” 狂暴之言,在威严的宫殿中爆发出来,其中充斥着愤怒和不解,以及一丝惶恐。 只不过,这个声音,虽然有些浑厚,但却是个女子之声。 而伴随着这声怒吼,却是这座城门悬挂着“周”字牌匾的庞大城池上,那只原本浑身各处有隐隐裂痕的五爪金龙,骤然之间哀鸣起来,然后疯狂的翻滚、挣扎,似乎是受了重创一般。 紧接着,一丝丝黑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这条金龙的身上蔓延开来,一丝一丝、一缕一缕,缓慢但是坚定,不可逆的黑色,染在金龙身上! 整个周城陷入了狂乱与疯狂。 他们真的是要疯了! “凡间的不肖子孙,到底在做什么啊!太不孝了,这谁干的!” “本来我朝便局面不妙,被权臣胁迫,有倾覆之灾,但到底还是有几个地方子孙,占据地方,有再起复兴的机会,现在他们这是要将整个家族,都带入深渊?” “是啊,还有那李家,若是得了其突然复起之气运,那我武家本该复起,怎的突然之间变成了这般模样?到底是哪个逆子所为啊!” 第六百二十四章 玉碎(二十)历史长河中的猫 哗啦啦! 阳间,长安一角的城墙,本就年久失修,前阵子李干、郭集攻城,之后双方对峙,又受到了波及,今日终于支撑不住,骤然之间崩塌,直接跌落下来,将一座屋舍砸塌,而后那屋舍半个崩毁,竟是将原本围在其中的一座陵墓个直接砸了个通透! 而后,这屋舍的一角,也摇摇晃晃,最终一块碎石砸落下来! “喵!” 那碎石的下面,本来有一只橘猫,正眯着眼睛,趴在草丛中晒着太阳,美滋滋的享受快乐时光,结果突然之间掉下来一块石头! 若不是这橘猫眼疾手快,一声“喵呜”,瞬间炸毛,拱起身子,原地起跳,一蹦三尺高,那可就要挂彩了! 但即便是躲过了石头的砸落,橘猫这种善良而安逸的生物,还是受到了惊吓,所以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发挥出自己出色的奔跑能力,几个冲刺、起落,便就冲到了另外一条街上,然后直接循着某种诡异的味道,跳到了一处奇怪的、处处充满了蒸汽的地方。 随后,橘猫的身躯猛然一顿,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点寒芒,警惕的看着周围,慢慢弓起身子,然后猛然向前冲刺! 这一扑,一往无前,有如离弦之箭!伴随着橘猫的决心和坚毅! “啊!” 一声惊呼,旁边一个伙计一声惊叫。 原来此处乃是一处酒楼,那橘猫竟是一路跳到了伙房之中,然后一下子扑到了一个刚刚出笼的蒸鱼,结果将旁边端盘子的伙计给吓了一跳。 那伙计这一吓,原本端在手里的菜盘子,直接便飞了出去,并且从那只猫跳进来的窗子中飞了出去。 直接摔在了地上,汤水洒落,更有诸多菜肴滚落下来。 下一刻,一只马蹄子落下来,踩在汤水上面,很是稳健,可这突来的变化,让这匹马有些惊慌,而这匹马正好拉着一辆马车——本来这长安城中,便是不准随意骑马的,只是李、郭两家兵马掌控之后,原本的秩序有些混乱,这才会有如今的情况。 这马惊慌之后,那赶车人尽管奋力挥舞长鞭,却也只能勉力维持,以至于这马车一个冲击,撞翻了旁边的一个架子,那架子倾斜,几根木桩随之崩倒,砸到了一座存水的木桶。 木桶倒下来,原来里面承载着的,乃是饭后的残羹! 这木桶在地上一弹,直接飞出来,越过了长街,掉落到了对面的院子里面。 一时之间,漫天落下残羹碎汤,引得人群一阵混乱,有人咒骂,有人抱怨。 而那木桶和余下的小半桶秽水,却是落到了另外院中一座新立的坟墓上,洒满了一片。 边上,镇守于此的几个兵卒一见,立刻大惊失色,意识到自己的失职,怕是要大祸临头了,马上就有人跑出去将这消息传出去。 几乎就在同时,先后两座被影响到的陵墓之上,常人难见的层面中,原本是一道青色气柱升腾,现在却是一个直接拦腰断裂,一个则是有黑气自根部升起,快速蔓延上去。 “唔!” “唉?” 在那长安宫殿深处,正在看着祭坛上挥舞桃木剑做法的李干和郭集,先后出声,只不过一个是闷哼,感觉有一口气没有喘上来,另外一个则是心中一跳,仿佛有什么心悸之事发生了。 这种明显的变化,又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中,自然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但同样也因为是这样的环境中,他们随后又都认为,这种变化,十有八九与气运落下有关。 须知,他们花费重金、托了关系,甚至表面上还答应武家那几个人,和众人虚与委蛇,为的就是将那李家将复的气运,转移到自己的身上,现在看着诸多景象,感受自身异样,自是觉得要达成所愿了! 只可惜,他们二人这边刚刚有点感应,那边舞动桃木剑的道人,却是忽然停下了动作,然后眉头紧锁,原本捏着剑诀的左手倏的摊开,然后屈指一算,脸色接连变化,这动作竟是生生停下。 随着他的动作停止,那原本四方飞舞的火龙,也瞬间消散不见。 “怎么了?” “这就好了?” 李干和郭集捂着胸口询问,就是这么一会的时间,他们越发举得有些不舒服了,隐隐有些担心,再看那道人的样子,自是越发不安了。 只是,这会仪式之中,二人也不敢贸然上去打断,怕眼前乃是仪式的一环,随意派人会打乱安排,坏了局面。 不过,不等二人所想,忽然就有人匆匆赶来,在请示了外围的侍卫后,小心翼翼的来到两位将军的面前,然后迟疑着,给两个将军通报了一个坏消息。 “你怕不是在说笑?我们二人所迁之父坟,一个被砸了,一个被污了?还没抓到那凶手,说是碰巧?有这么碰巧的事?你来告诉我,如何碰巧?”李干一阵呵斥,说的那报信之人瑟瑟发抖,低头不敢言语。 郭集也是眉头紧锁,道:“这件事太凑巧了,加上时间关系,必然是有人刻意捣乱,你们速速派人搜查,务必要将人给找到,这件事关系重大!”说着说着,他脸色阴沉。 李干也回过神来,他刚听到消息,只是气愤,现在猛然想起来,这迁坟之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气运,为了家坟冒青烟,现在这边正在作法,那边忽然发生这等意外,若是一个不小心,影响了自家气运,那可就惨了! “一定是有人捣乱!” 这般一想,李干更加恼怒气氛,直接吩咐:“将兵卒派出去,搜索全城,所有看着有嫌疑的,统统给我抓起来审问,一个都不能放过!不对,是宁可抓错,不能放过!还有那些对我等有意见的朝臣,最近跳出来说话……” “老李,这个不是关键!当务之急是这个!”郭集打断了李干,指了指祭坛上的道人,招招手,呼了一人来,“过去给我问问法师,此事是否有影响。” 等消息传过去,那顾道人听闻之后,忽的沉默下来,最后摇摇头道:“我等都着了到了,有高手布置啊!” 感慨中,他朝着东边看去。 “此处已然陷落,那另一边,怕是也难逃此难,原本日渐清晰的中原局势,经此事后,恐怕要有重新洗牌的可能!着实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第六百二十五章 玉碎(二十一)天下焉有这等人物? “真人?如何了?” 典雅的屋舍之中,正有几人坐于其中。 为首的便是那晋王司马烨,而在他的对面,一个白胡子老道正坐在对面,其人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司南,此刻那司南正快速旋转。 听得那司马烨的提问,那老道微微抬头,笑道:“校尉无需担心,此事当是一切寻常,待我那位道友在长安作法完毕,您这边自是一切如常,随后安享气运,一览无余!” 司马烨听到这话,终于安心下来,然后面露儒雅笑容,抚须笑道:“大师莫怪,莫怪啊,我并不是不信大师,也不是太过看重这所谓的气运之说,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哪里能信?只是我不信,旁人信,传出一些风言风语,又要闹出满城风波,本来我进王之事,就引得不少人跳脚,为此还死了不少人,我实在是不想再有人受此牵连。” 那道士点点头,面露敬佩之色,笑道:“司马公果有定天下之仁。” 边上一个谋士打扮的男子也道:“其实这件事,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毕竟气运缥缈,但人心难测,有些人就信这些,只要是信的人多了,原本是假的,恐怕也会被当城真的,既然如此,不如就直接绝了他们的心思,本来若有气运,晋王之气运也该是冠绝天下,旁人难比,眼下直接得了这所为李家复起之气运,等于是强强联合,等事后我等安排一下,将消息传遍天下,绝了一些人的侥幸之心,说不定有些人看清了局面,不愿意在负隅顽抗,能让主公早日一统天下,还太平于万民!”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啊!”司马烨点点头,微微一笑,“能早日平息乱世,也是我之夙愿!唯……” 司马烨身后,一个与他模样有八分形似,但年龄很轻的青年男子微微一笑,道:“最有趣的,还是当今官家,此刻也请了一位法师,正在那宫中登台作法,他们倒是清楚,关中的李郭二人,根本不是真心实意,而是要行那篡夺之事,却不知,还有黄雀在后!” 道人笑道:“二公子这话说的绝对了,这天下之事讲究一个做事留一线,这气运之说更是如此,切不可行断绝之事,否则必遭反噬,弄巧成拙,所以无论是那李郭两人,还是武周宗室,都会留下一丝鸿运,得李家之运之助,便是那李家自身,也会留下一丝,只不过这些不足以让他们承运而起罢了。” “原来如此,”那谋士模样的男子也抚须笑道,“咱们那位官家最近染了风寒,身子有恙,说不定靠着这一丝白来的气运,还能去病痊愈……” 说着说着,屋子的空气里,顿时就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但这股气息没有持续多久,外面忽然响起急促脚步声,随后就有人急切敲门。 “父王,我有急事禀报。” 司马烨听这声音,看了道人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这才放话,让门外的人进来。 门推开,走进来的,又是个和司马烨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这少年满头大汗,也顾不上行礼,就开口道:“功力有消息……” “没规矩!”那青年斥责起来,“你也不看看这里都是什么人,岂不知礼仪?” “实在是有急事,父王、兄长莫怪!”少年眼底闪过寒芒,赶忙低头。 “什么事,说清楚。”司马烨语气严肃。 他一开口,屋子里没有人敢再多嘴。 少年深吸一口气,就道:“说是官家病情突然加重,昏迷不醒,已经被保护起来了。” “什么!” 满屋子的人,都在这一刻愣住了,紧接着他们便对视几眼,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疑惑和不确定,继而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道人的身上。 怎么这和你方才所说的,有些不一样? 关键时刻,还是司马烨定住了心神,他挥挥手,压下众人的心思,转而问那少年:“你这消息,是否可靠?官家若是病重,绝对不是小事,宫中必是要秘而不宣的,尤其不是让我的人知晓。”说完,深深看了少年一眼。 那少年赶紧就解释起来:“孩儿今日轮值,才至正阳门,就被阻了去路,随后那些休沐的同僚也被叫来,在宫中各处巡查,因觉得不妙,于是托人打探,几经周折才知晓这个消息,但随后就暴露了,有人要过来询问,幸亏有交好的同僚提前通报,又让我找了个借口出来,才能告知父王!” 他的话说完,屋子里陷入了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对眼下这情况,都有些摸不透了。 便是那道士,都眉头紧锁,满脸的不解之色,最后直勾勾的看着面前那个司南。 屋里顿时沉默起来。 最后,还是司马烨打破了沉默,他忽然问那道人:“大师,此刻我还不宜离开吧?” 道人点点头,道:“不错,这座院子按照天干之数而建,位于洛阳龙气转折之上,便如那长安李、郭所选之处一般,看着寻常,没有什么法坛之类的,实际上却是不可或缺,您只有居于此,才能定好位格!” 司马烨点点头,转头对少年道:“你先在府里留着,这宫中消息被你带出来,已经犯了忌讳,哪怕你是我的儿子,也会被追究,后续会有人拿这个事攻讦,不能不防,所以……” 他一指挥起来,自是神色自若,有一股安定人心的气度,但这次话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一般人,自然不敢打断晋王之言,所以这次打断他的,不是人。 叮叮叮! 正当这位权臣,要好生展露一下自己胸中大志的时候,那道人面前的司南,却突然之间震颤起来,发出了顶顶顶顶的清脆声响,随后径直不动的指针,“呜呜呜”的旋转起来,就像是一个螺旋桨,甚至搅动空气,形成一阵气流,吹得面前几人发丝飘荡。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微风,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感到了一阵凉爽……与懵逼。 呜呜呜…… 看着那疯狂旋转,并且隐隐泛黑的勺形指针,道士忽然掐指一算,然后大吼一声。 “不好!我等皆上了他人的当了!好狠的心思!好毒辣的手段!好绝的布局!这天下间,焉有这等人物耶?” 话落,这道人竟是仰头喷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六百二十六章 玉碎(二十二)环环布局骇枭雄! 过了好一会,那道人才缓缓睁开眼睛。 结果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司马烨那张满是阴霾的面孔。 道人顾不上其他,低头先看向司南,见那东西已经不再旋转,但通体黝黑,宛如黑洞一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说吧。”新晋晋王的语气并不和善,“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人深吸一口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目光扫过屋子里的其他几人,无论是那谋士,又或者是少年和青年,表情都是十分凝重。 那青年男子则沉声说道:“宫中又有消息传来的,说是官家已然昏迷,不只是官家,甚至连带着体弱多病的十七皇子,也连带着昏厥,听说连冷宫中的一个妃子,也忽然之间上吊自杀了,原因未知,这个时候,也没有谁会去详细探查了……” 那谋士则补充道:“不光是宫中,还有那宫外,有两个年老的大臣,也不知怎的,就出了事,还有城外的兵营,有将领约束不力,致使军营中出现了士兵对峙,差点演变成了哗变、全武行!” 他顿了顿,最后语气沉重的道:“这前前后后,不过只有一个多时辰,你也就昏迷了这么些个事件,却发生了这么些个事,着实是让人在意,并且不得不多想一些,大师觉得呢?” 那道人沉默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司马烨出言道:“我记得,你最初说过,”他看着道人,“这气运之说固然缥缈,但冥冥之中自有其微妙,最起码的一点,从气运这个词的本身来看,就包括了运气这部分,气运好的,运气当好,气运衰退,运气也就衰退,而今看来,这和武周相关之人,气运正在衰退,可……” 他顿了顿,看着道人,吐出一句:“我记得你说过,这气运多了一丝,便该有一丝好处,武周固然衰退,但毕竟是王朝正统,掌握天下神器,又有龙气、龙脉,便是我想要撼动一二,都要斟酌许久,再得了那李家复起的一丝气运,就算没有明显好转,总不至于太坏,何以突然之间,这局面,竟是急转直下?你可不要说,这一切都是凑巧!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或者说,凑巧多了,那就是必然!” 我好想没有说这些,虽然意思上差不多! 道人闻言,张口欲言,但思量过后,便就长叹一声,道:“晋王,您与武周之人,甚至那长安李郭,以及其他那些暗中谋划,想要分一杯羹的人,都上了他人之当,被算计了。” 司马烨也深吸一口气,随后道:“你昏厥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那这个算计是怎么来算?从什么时候开始?又以什么为标志?” 道人迟疑了一下,才道:“从何时开始,着实是不好界定,但有一点十分清楚,那便是一切的源头,其实是李家。” “李家?” 屋子里的众人,都是一阵疑惑。 青年开口道:“他李家不是有气运再起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烨抬手阻止儿子发言,直接问道:“这次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对我,对我的家族,又有什么不利影响?” “问题就是出在要截取的气运上!”道人满脸苦涩,“若是被截取的气运,本身气势如虹,那截取过来,利益均沾之下,人人皆有进益,若是本身气运过人,那得了截取气运那种复兴、向上的势头,还可能会更进一步!可若是被截取的气运,本身便衰落、破败,那相对的,诸位所得之气运,也就如同漏斗一样,将自身原本的气运都泄露进去!” “什么!” 青年勃然色变,然后有些急切的问道:“大师,你该不会说,那李家的气运,其实是衰败、破败的向下势头,结果被我等截取过来,要连累自家?” 司马烨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就连那个谋士都是一愣,继而沉默下来。 “你能确定吗?”司马烨忽然问道。 道人点点头:“贫道可以肯定,盖因这气运之变化,是无从隐藏的。” 司马烨直接问道:“如何终止?” 道人苦笑道:“无从终止,”他见对面几人的脸色都越发难看,那青年甚至做出了要暴起之色,却被司马烨给拦住了,心中不由担忧,却还是只能如实告知,“因为准备的作法也好、乃至这栋府邸也罢,甚至是周边的诸多街坊格局变动,都是难以改变的,并且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即便现在过去,将一切推倒,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若是离开这里呢?”司马烨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却还勉强维持着冷静,“方才我还问过你,是否可以离开,你说不该离开,否则效用便不大了。” “您不离开,乃是因为这截取来的气运,可以直接作用于您的身上!”道人还是一脸诚实的模样,“盖因这司马氏的核心便是晋王殿下,您等于是阵眼,立于此,整个族中的气运都会向您汇聚,和现在的情况不同,您若是离开,这气运落入族中,众人相互影响,只能更差,而您若不脱离祖籍,必受影响!而且可能更大!可若是脱离了……” 若是脱离了,没了根基,也要失去一半人脉,对霸业影响更加巨大不说,还有可能被人借题发挥,留下诸多后患。 司马烨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道人。 “李家的气运,不是说……不是说要复兴,要复起吗?”青年越发不解,“怎么突然之间,就成了这幅模样?” “这正是问题所在,也是贫道说,诸君皆被算计的根源,”道人说话间,眼睛里居然流露出恐惧之色,“显然,那李家之中有高人,一人肩负复兴之气运不说,还能通透古今,明了自身得失。” “我明白了。”司马烨忽然点头,然后看向那谋士。 谋士便也点头道:“属下也明白了。” 青年立刻满脸疑惑的看向父亲与同僚,心中很是不解。 谋士见状,主动分析道:“最初的时候,那李家有气运复兴在身,只是一部分人知晓,结果那李家忽然嚣张行事,处处高调出面,甚至还主动跑到武家宗室的面前嚣张,被人直接抓住斩杀,很多人都说此乃李家愚昧,多年逃难,疏于对子弟教育,已然愚钝,现在想来,分明就是要刻意引起天下人的注意,进而促使旁人觊觎其气运!” 青年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顿时大惊失色,语带颤抖的说道:“那岂不是说,那个背后布局之人,本就知道自己有大气运,然后不惜牺牲李家子嗣,也要引人上钩?这……好毒辣的心思!好精准的眼光!” “不止如此!”司马烨沉声说道:“那人必然还有一套完善的情报网,能知晓我等动静,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我等行动起来的时候,准备抓住机会,直接断绝自身的气运,将那李家原本的气运暴露出来!” “是的,”道士满脸唏嘘,“李家原本就是破败衰退的局势,因多了那幕后之人的谋划,才突然被人看做是复兴之态,结果那人中断此事,李家立刻被打回原形,却让截取李家气运的人,生生将那李家的衰败给夺了去,说不定……” “说不定李家反而摆脱了衰败的趋势,改变局势?”青年目瞪口呆,“一箭双雕?” “岂止是一箭双雕!”谋士冷笑起来,只是声音里却也带着畏惧,“还能让我等势力因此衰落!甚至还有其他的谋划,我等暂时还无法参透,只是此人布局如此深,必然还有后续计划!” “这人到底是谁,这般歹毒!”青年愤怒起来,“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不要急!当务之急,是确认我族得失,切不可乱了阵脚。”司马烨深吸一口气,“那人既然有这等谋划,后续必有大动作,因为各方截取李家衰败气运的这几日,必是最为孱弱之时,他必然不会放过,肯定会抓住时机谋取一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地盘、人口之类的,到时候,他自然显露无疑!” 说着说着,他也忍不住感慨起来:“这等手段、心智,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等人物,过去是我小觑天下英雄了,等此人显露踪迹,我倒是要看看,能否与其煮酒一场,论一论天下,否则如何能够甘心!” “就怕此人没有这个胆量来。”谋士知自家主公这次吃了大亏,甚至后果如何都暂时不可测,却还要找回一点面子,才有这般说法,于是马上配合起来。 那青年则是喃喃低语道:“不假,不假,做出这等事来,不可能没有后续,那人手段必然环环相扣,我等只要看后续谁人在这次的事端中,能得最大好处,自然就能找到那个布局之人!” 说到后来,他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眼中满是恨意,这人其实知道一些气运的妙用,是以才会这般直接。 几人说话间,忽有清脆破裂声传来,众人寻声看去,这才赫然发现,那漆黑的司南,不知何时布满了裂痕,最后彻底破碎! 道人见之,叹息道:“法已成,覆水难收,那人已然如愿!” 第六百二十七章 玉碎(二十三)加速! 幽冥之地,天空之中,风起云涌。 灰色的云雾呼啸而过,变作狂风,沿着那横跨整个冥土的山脉扫过。 山脉震荡,带来周边城池的震动。 周城,此刻已是天崩地裂,城墙崩塌,阴灵惨叫,无数气运所汇聚的城上龙影,正在急速扭曲、崩溃! 与之相应的,还有不远处的另外一座城池——那城本来隐藏在山脉跟前的密林之中,若是不仔细观看,怕是要被层层林木遮挡住,难以发现。 这城池的模样,与周城相似,更重要的是,其大小也比寻常的冥土城池要大上许多。 不过,和周城不同的是,这座城池的四方城门之上,悬挂着的牌匾上,写的却不是“周”字,而是“司马”两字,但若是凝神观看两字,却隐隐能在两字的表面,看到一个悬浮、扭曲的“晋”字。 这“晋”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飘忽不定,似乎是悬浮于城门牌匾之上,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将之吹走,偏偏此刻整个幽冥狂风大作,同样也波及了此处,那字却丝毫也不受影响,只是上下漂浮,并不见太多变化。 与之相应的,则是这座城池的城墙,正在快速的腐朽、老化,部分角落更是随之崩塌。 以至于原本居于城中的阴灵,都变得惊恐起来。 显然,这一日阴司大地的骤然变化,本就让这座城池中的阴灵众人心惊胆战,偏偏不知道缘由所在,现在居然波及城池本身了,难免引来惊恐。 莫说是这普通的民众,就连掌握城池权力核心、司马烨的直系血亲们,一样搞不清楚变化,不得不派出人手,联络其他城池,尽可能的搜集信息。 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得到了唐城崩塌的消息,紧跟着又看到,自家这司马城的上方,那自城池靠拢有名龙脉之后,便急速蜕变、隐隐显露出龙形的气运云气,正在迅速的衰败、崩塌! “到底是怎么回事?阳间,阳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看着天空变化,司马众人已然有所猜测,却本能的抵制而不愿意相信。 只不过,事情的变化,不会以他们的意志而微变。 ———————— 咔嚓!咔嚓!咔嚓! 荆州城外,李怀眉头一皱,看向腰间,却见那枚玉佩上的裂痕,又在快速的扩大,甚至都有碎屑瑟瑟落下,看的李怀眼皮子一跳。 “这玉佩怕是大限将至了,那可得加快点速度了,唔,加快速度的核心就在于节省环节,之前我为了不表现的太过于夸张,不得不有所收敛,但现在……反正他们都认定我用兵如神,而且比起当初在大宁领兵的时候,我这本事确实提高了,也知道表现运筹帷幄,要掌握的度在什么地方,那就先不伪装了。” 这般想着,他猛然闭起眼睛,顿时,周遭浮现出一股扭曲立场,但转瞬即逝。 等他睁开眼睛,眼底深处就有诸多流光闪过,随即脸上却露出了古怪之色。 不过,他的表情,同样是转瞬即逝,紧跟着李怀就招来人手,吩咐了起来:“让所有人做好准备,与我一同前往北门。” 郑龙和严学礼自是最早接到命令的人,面对这个提议,他们当然心有疑惑,毕竟这一千多人躲在离荆州不远的林子里,已是十分勉强了,毕竟这里不比边疆,乃是荆州地界腹地中的腹地、中心中的中心,不仅人口众多,而且周边的村庄、田园星罗棋布,更不要说这往来的人流、商贾,更是数不胜数。 说实话,抵达此处前前后后也有两三个时辰了,居然都没有暴露、没被人大规模发现,已经让两位副将大为吃惊了! 当然,这也不全是他们找的地方隐秘,因为在这期间,少数几个误入林间,或者发现端倪过来观察的,也能都及时被抓住、擒拿,然后押送到军中看管,这才能控制住消息不外传。 不过,考虑到他们这将近千人的骑兵,一路兜兜绕绕,从边疆就这么一路来到了荆州城外,还都没怎么暴露,甚至到了现在,那荆州方面恐怕都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一群人,郑龙和严学礼这心里,也着实是一阵无语,进而敬畏。 毕竟,这一路上的行进方向,全部都是他们那位顶头上司制定,本来几次绕道、反复,甚至回头路,都走得几人心惊胆战,甚至觉得暴露行踪,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番折腾,让一行人最终来到了这里,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但另一方面,再也没有人敢轻易质疑那位皇甫校尉的决断了。 哪怕是严学礼这样的,一心想着万一突发情况,要保护者皇甫怀安然离去的,看着不远处的荆州城,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正因如此,眼下李怀又有了新的命令,哪怕知道这八百多人、几百匹马只要一露头,朝着荆州北门那么一冲,那必然是要暴露的,那城中州牧府,也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更何况,他们都是轻骑兵,不,说是轻骑兵都有些勉强,其实就是骑着马的步兵,什么攻城器械都没带,到底要如何攻城,几个人都一头雾水。 但考虑到这一路上,李怀指挥下来,处处诡异,每每都有惊人结局,这两位经验丰富但已然怀疑人生的副将,居然不敢反驳,甚至直接过去传达命令了。 而这一幕,正好被匆匆赶来的将军府传讯之人知晓,那人这一路上跋山涉水,经历诸多波折和大起大落,好不容易过来,也正惊讶于李怀亲自率领的这支兵马,竟能抵达此处,结果就看到兵马动员,眼看着要冲出去,顿时大惊,顾不上其他,直接冲向李怀,要拦住其坐骑前行之路。 对于这些人的到来,李怀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已经体感过几次了,于是也不下马,直接对左右道:“将这来人给我拦住,不要让他们过来扰乱军心。” “喏!” 左右自是听从此言,纷纷上前阻拦。 顿时就将人给拦住了。 那传讯之人见状,如何肯罢休,立刻便叫嚷起来:“皇甫校尉!我等是奉大将军之命过来,要请您停军……” 听得此言,那郑龙和严学礼面色剧变。 “笑话!”李怀却摇摇头,“都到了这成门跟前了,难道还能回头?回得去吗?给我全速前进,前面会有人给咱们开门的!” 听得此言,两名副将一想,确实如此,已是没有回头路可言了,便也催动兵卒,加快步伐,只是对李怀这个有人开门的说法,并不明白,只是事到如今,他们已是无从选择。 第六百二十八章 玉碎(二十四)讯传各方,锦囊藏计 李怀领着人马进攻荆州城的消息,一时半会还传不回去,但是有关刘家堡的事,却已经切实的摆在了龙骧将军的面前。 事实上,此刻呈现在这位荆南统治者眼前的,可不光只有一个刘家堡被攻陷的消息,还包括了这座坞堡被攻陷之后,所引发的连锁反应。 另一方面,为了应对可能爆发的混乱局面,龙骧将军也已经回到了长沙城坐镇。 “简直是疯了!”张明业也看到了战报,那眉头都皱成一朵花了,“原本,主公您就因为担心边疆有变,才北上坐镇,结果因为他皇甫怀自行其事,令整个荆南都陷入危机之中,现在他更是肆意攻打那刘家堡!这不是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吗!” 便是那谋士朱兆轩也上前道:“一旦动手攻打,这性质可就变了,那刘家堡在怎么说,也是荆州之土,里面的人,也和荆州之人有着关联,无事挑衅,落人口舌,便是打下来……” “行了,说这些个做什么!”那郑开仙居然出言打断,脸上居然有着不耐之色,“刘家堡是个什么情况,你们两个也很清楚,根据咱们手上拿到的情报,皇甫前后不到一天,就直接攻下来了,不光攻下来了,还守住了,消息都没怎么传出去,如果不是你们事先老是诋毁他,搞得大将军没有与之配合,现在荆州南边的地,就都拿下来了!” “就算拿下来,又能如何!”张明业针锋相对,“荆州势大,可不是咱们一城一池就能改变的!这样进攻,给人以口实!” 郑开仙这次没有如同上一次争论那般,选择避让,而是直接反驳:“怎么,就许他荆州来占咱们的土地,不能我等占他的?” “荆州牧,名义上依旧是主公上峰,所以每次他们占了边疆村镇,用这个名字也算是名正言顺,但反过来,我等占了他荆州的坞堡,又……” “笑话!真要是想要占,什么理由没有?他刘家勾结贼寇够不够?”郑开仙冷笑一声,“这可不是咱们编造的,他刘家做的那些事,难道还能隐瞒?” 张明业还待再说,却被龙骧将军挥手阻止。 “目前,当务之急是确定皇甫他们去了何方。”龙骧将军缓缓说着,“让他们全须全尾的回来,已然是不可能了,荆州不能说是铜墙铁壁、龙潭虎穴,但总归不是几百人就能纵横的,皇甫这次冒失深入,又动手攻伐,有功,也有过,但肯定是过大于功,但这些要等他回来再论,至于那刘家堡的事,你们也无需太过担心,这个地,我们拿下来的,只要能守住,后续荆州牧问起来,我也有话能回他,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皇甫一行人,在这之前,我不希望听到有什么争论!” “尊令!”一直沉默的徐淄领头出声,郑开仙紧随其后。 张明业很是不甘心,却也不得不低头。 朱兆轩拿出羽扇,扇动了两下。 会后,得了命令的重人散去,这位军师行走在路上,听着身后有脚步声响起,随后有一个声音叫住了自己。 “军师,请留步。” 朱兆轩停下脚步,寻声看去,入目的正是张明业。 张明业快步走来,到了朱兆轩的身边,小声道:“军师,今日的事,已经十分明显了,若是任由那皇甫肆意妄为,咱们荆南这偌大家业,早晚毁于一旦。” “张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朱兆轩瞥了对方一眼,语气淡淡。 “军师,您别装糊涂了,大将军的意思,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是有心要将自己的这番作为,交给那皇甫的,”张明业眯起眯起眼睛,声音却更低了,“听说将军夫人已经派人去青州,要将小姐接过来了,这所为何事,已经十分清楚。” 朱兆轩笑了笑,道:“将军有话,不如直说。” 张明业犹豫了一下,才道:“无论是谁,都不能让这皇甫继承位置,他今日还不是荆南之主,就敢这般肆意妄为,若有一日成了,这情况恐怕更糟。” “这件事,不是你我可以做主的,”朱兆轩这般说着,见那张明业脸色一变,还要说什么,就继续道:“不过,有些事确实不能放任,无令而擅启战端,确实不妥,该得惩戒。” 张明业面露喜色,拱手道:“还请军师教我。” “之前将军北上,一方面是震慑诸部,一方面就是因为荆州有动静,需要过去坐镇,震慑北方,可见边疆不靖,须得小心,否则一个不好,是要有性命之危的,说不定都见不到长沙城了。”话落,朱兆轩朝张明业拱拱手,口称有事,便先告辞离去。 —————— “赵家堡被人打下来了?” 荆州城,州牧府中,州牧武前看着手中的书信,微微皱眉,然后扔到一旁。 “这般看来,荆南也得了消息,知道眼下荆州城内外,有一群老鼠作祟,想要给我捣乱。” 在他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以儿子武青、武显为首,一众子侄都是肃穆以立,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老老实实的站在对面。 “怎么?你们有什么看法?” 听着武前的这句询问,对面众人却无人敢回答。 “看来是知道羞耻了,给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不说李家的人没找到,就连躲藏多年的老鼠,都没有抓到,你说说,你们能做成什么事?”武前眯起眼睛,训斥起来,但跟着话锋一转,“李家处心积虑的筹划多年,在咱们荆州境内安插了人手,潜伏起来这么久,城里城外,不光有店肆、田庄等产业,更是连州牧府都被他们渗透进来,若不是这李家的小辈,突然不自量力的过来,我们……唔!” 武前说着说着,忽然捂住胸口,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后满脸的疲惫之色。 不光是他,那大儿子武青,也是身子一晃,似乎要倒地,幸亏被旁边的族兄弟扶助。 “父亲,怎么回事?”武显也觉得脑子一晕,但很快恢复过来,接着看了身边的武青一眼,便不复多问,转而去关心起明显脸色不好的武前。 武前这会突然疲惫,满脸的倦色,捂着胸口,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会,等边上的侍从、仆役过去抚胸捶背,才微微恢复过来,他艰难的抬起头,吩咐了一句:“那城中老鼠,务必要尽快全歼,不可留下隐患,武青……算了,武显,你来处置此事,要尽快……”说话间,他越发疲惫,原本想要嘱托武青,但见了对方同样脸色不好,便就改口。 武显听得此言,不由大喜,立刻放出了豪言壮语,心里却猜测着,八成是自家老父亲得了风寒,这会发作了,却没想到让自己得了这么个机会。 武前似乎还想吩咐些什么,但身子骨却不允许,最后只能叹息一声,被搀扶着下去。 而武青已经缓过劲来,却也无可奈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武显招呼人手,进行吩咐。 “之前已经发现了那几只老鼠的踪迹,现在把人都给我派出去,主要就是南城,”得意的看了武青一眼,武显挡着众人的面,下达指令,“之前就在那里发现了那李家余孽的踪迹,现在给我全力搜索!” —————— “去城北?” 与此同时,城池一角,回来进行指挥的钱支,看着面前那个所谓的少主部下,露出了疑惑之色。 “我等在城南还有些根基,若是利用起来,或许还能成事,至于城北……” “这个不用担心,”传讯之人说话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校尉派我过来的时候,给了这个锦囊,说是交给你,北上的时候,若是碰上了巡查之人,就打开来看,便知要如何应对。” 钱支接过锦囊,低头一看,沉思起来。 这什么意思? 锦囊藏计? 那位少主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本事了?还是说,他还沉浸自己所写的水浒篇章之中,这领人破城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可就要损伤人命啊! 一时之间,钱支陷入了踌躇。 第六百二十九章 玉碎! 和几年前相比,钱支已经有了明显的苍老趋势,而比起几天之前,更显得憔悴。 他背负的太多了。 原本就因为祖上乃是李氏的忠仆,他这一出生,便被反复教导要效忠于李氏,随后来到这荆州,接手了原本的摊子,这些年经过他殚心竭虑的经营和布局,不仅有了一番起色,更结识了诸多人脉,辛辛苦苦的经营,在得了李怀相助之后,更是一度开始染指荆州舆论场,并且有了一个比较完善的计划。 先前靠着李怀和几个说书先生的推进,气运慢慢凝聚在他们这些隐匿者的身上,结果却因为离家气运复苏,将这局面毁于一旦。 事实上,在李家子弟、李肠等人抵达之前,因为天下越发崩乱,并且司马烨步步紧逼朝廷的关系,天下各处的诸侯,就已经起了诸般心思,开始有了种种小动作,那荆州牧武前自然也不例外,抓住机会要扩展自己的权威,加强对荆州本地的控制,并且一点一点的试探朝廷中枢的权威,最终确定中枢权威旁落后,开始一再突破底线。 几年之前,武前赶走了龙骧将军,在这之后,便一步一步的彻底掌握兵事,最终军政加于一身,然后很多隐藏在阴暗处的事情,慢慢的浮现出来,钱支等人也就无从隐藏了。 他本来就打算缓慢转移,将荆州城的布置逐步扔掉——这自然有不小的损失,但和整个大局比起来,依旧是可以舍弃的,毕竟保存有生力量,才是他的目的所在,正像他现在所做的一样。 几日之前,当李家子弟突然造访荆州,并且在州牧府大放厥词,随后遭遇杀身之祸,而钱支则带着人救下了李肠,并且将之转移到了城外。 荆州城外,钱支早就做好了安排,将一部分人力转移过去,但比起人力,还有一些重要的东西,是需要他操心的,那便是财货,若是光有人,没有钱财,那人也是不可长久的。 而因为事发突然,钱支不得不将原本的计划一再加速,不仅时间更紧,也不可避免的会暴露出更多的问题和漏洞,被人荆州方面的人抓住,穷追猛打,这才被围困起来,全城搜捕。 着诸多信息和考虑,在钱支的心头闪过,让他不住的权衡利弊,眼下他已经将城中的关键人手聚集起来,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掌握着核心资产,这些天冒险在城中,就是为了将这些资产变卖,换成钱财,也好携带出去。 这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也有三十多人,现在聚集在一起,而钱支为了不引起当局的注意,并没有待多少随行护卫,毕竟这荆州城乃是武家老巢,他带多少人进来都是白送,所以只跟着几个好手。 可这么算起来,也有将近五十人了。 五十人,在后世都能组成一个班了,不是小数目了,就算有组织有纪录,在眼下这个戒严的城中,一旦移动,也是十分危险的,目标很大,很容易会被发现。 更不要说,这些心腹之中,其实已经有了变节者,哪怕隐藏的很好,没有暴露出来,但钱支到底经验丰富,从外界的一些反应,以及今日自己潜入城中,领着人手聚集,立刻就被人围困、围剿,便知晓了原因。 好在他指挥若定,带着人冲出了第一轮的包围,没有一开始就翻车,再加上控制住了其他人,不给他们往外面传消息的机会,这才能坚持到现在。 当然,之前也差一点就要被人擒拿,结果却是自家那位少主派的人及时赶到,不仅引走了追兵,还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若不是这人身上带着信物,还有李怀才知道的隐秘暗号,怕是钱支都要犹豫一下,但现在听着对方的意思,还要让自己前往北门,那里可不是什么安全之处啊,一个不好,不仅他们这些人要交代,多年积累的财货也要为他人做嫁衣,最后城外转移的人马,也难以逃脱。 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由不得钱支不谨慎一些。 “钱先生,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那传讯之人见钱支犹豫不决,便指了指钱支身后的院子,说道:“我家校尉说了,您所率领的这些人中,有些人碍于压力,出卖了消息,眼下看着安稳,也只是暂时的,一旦让人找到机会,消息就会传出去,而且即便您掌控局面,这城中的搜索越来越密集、频繁,搜索过来,也只是时间早玩,归根到底,您都是要动的!” “话虽如此,但北边……”钱支明显还有顾虑。 “校尉已有安排,先前您的一些个布局,足以让荆州府的人,做出一些判断,认定您不会去北门,而是往南门而去,这便是我等机会,只是这个时间并不会持续太久……” “我之所以不去北门,就是因为那边相当凶险,”钱支叹了口气,开诚布公的说着,“这荆州城原本的布防,乃是出自龙骧将军的手笔,在其人被迫南下之后,这城里的各处人手被几乎都被换了,唯独北边,还残留部分,便是因为这人手被换到了一半后,城中出事,还是那北城仅剩的布置,才将事情平息下来,自此之后,这北城的防御,便就留了下来,不过……” 他叹了口气,说道:“是的,你说的很有道理,终究是要行动的,既然有人在北门接应,那我等自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否则反而要害了那接应之人,就是不知道,这沿途,少……校尉是否还有布置,另外,如何与城外之人通信联络?” 那人就道:“校尉自有定计,只是还请先生尽快动身,随我前行。” 钱支点点头,他既然做出了决定,便也不再耽搁,抱着觉悟,跟随者前行。 只是他这一走,却是越走心里越发古怪起来,不是因为这一路太过波折,而是…… “这未免也太顺利了吧?”钱支身后,几个心腹靠近过来,有些担忧的道:“就跟着这个人,七拐八拐的,一个守卫都没碰上,这太反常了,怕不是这人是个探子,诱骗我等上当的,否则,焉能这般顺利?简直就像是和他说好了一般,那巡查守卫见他来了,纷纷转向。” 钱支心里也越发不安,但离开了藏身之处,等于没了依仗,现在想要变卦,也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的上前,心里盘算着什么地方还能脱身。 没想到,他这一想,一行人居然就来到了北门跟前。 那人转头看着众人,笑道:“这一路,都是我家校尉安排的路线,他早就算好了的,我家校尉乃是龙骧将军的高徒,自是有这般本事的,不过还需要诸位出个力。” 钱支半信半疑,便问详细。 那人道:“北门之下,还有几个守卫,还请几位过去,将人放到,打开大门,也好让我家校尉进来。” 钱支等人一听,面面相觑,只觉得荒唐无比,他们这边冒险去放到守卫,打开城门,怎么外面就能正好进来?跟里面说好了不成?这一路上,也没见你放出什么信号啊! 只是,看着那人的笑脸,以及从旁边又凑近过来的几人,钱支知道,自己等人,没有选择了。 但他终究心有担忧,便硬着头皮道:“这位兄弟,这一路上固然避开了巡查,可城门一开,消息无从封锁,不过片刻就要有人过来冲杀,我等万一抵挡不住,在校尉赶来之前溃败,这……” 那人就道:“钱先生,已经到了这一步,我等奉校尉之命,冒死过来与你汇合,要带你离去,若是您临阵退缩了,这话可说不过去了,传到了校尉耳中,他怕是要不高兴了,校尉既有安排,我等只管执行便是!” 钱支知道再无转圜余地,也已经暴露在街头,来往已经有人注意自己等人,远处的守卒也在疑惑,于是点点头,一咬牙,道:“我等明白,这便行之!” 好在,这北门边上的守卒并不多,虽然现在全城大索,但大部分人马反而集中过去,巡查其他方向,这北城虽有巡查之人,但都被钱支等人轻松避过,如今到了城门口,挡在他们的面前的,反而没有多少人。 在钱支的号令下,几个被挑选过来护卫的好手,奉命前往,飞檐走壁之下,快速拿下了这些个兵卒。 当然,时间太短,并不是真的擒拿,只是驱离岗位。 “作死!你们是哪里来的人,居然敢袭击我等!” “造反了!造反了!你们赶紧放手!不然后果你们担不起!” “速速放手!我让你放手啊!” 伴随着众多叫喊和呵斥,钱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冷汗,带着一群人,朝着城门冲去,推开了沿途因惊恐而失措的行人,奋力拉开了大门。 只是钱支这心里,终究还是哀叹着,想着这城门一旦打开,城中立刻就要得到消息,然后过来围剿,怕是要死伤不少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边城门刚开,外面就有快马冲入,那为首之人英姿勃发,神色从容,不是李怀,又是何人? “少主……”钱支满脑子空白,愣在原地,要不是边上的人眼疾手快,将他拉过来,怕是要与快马撞到一起。 李怀领着一众兵马进来,也见了钱支,便勒住缰绳,减下速度,正要说两句,那腰间忽然发出清脆响声。 李怀一怔,循声看去,却见那玉佩彻底破碎开来。 “到底是没赶上啊!” 他摇头正要叹息,忽然! 呼呼呼! 四周狂风起! 轰隆! 幽冥雷霆现! 第六百三十章 真龙吟,九鼎现 轰隆隆! 狂暴的雷霆划过天际,整个幽冥龙脉翻腾起来。 狂暴的龙气忽然从空中浮现出来,没有源头,似乎也没有归处! 那龙气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宛如汹涌澎湃的江河,有如决堤的洪流,在天空上奔涌沸腾,就似银河从天下落下,越发凝聚起来,显露出五爪神龙的踪影,蜿蜒曲折。 但这般气息,却好像龙卷一样,朝着四面八方的咆哮着飞奔而去! 然后,这幽冥的东边、西边、北边、南边、西南、西北、东南、东北,以及中央,都有一团金色的光晕升腾起来。 每个光团之中,皆有不同景象浮现。 东有无尽波涛; 西有连绵山脉; 北有广袤草原; 南有纵横江河; 西南十万大山; 西北百万佛国; 东南海外诸岛; 东北白山黑水。 这光辉浮现出来,在灰白色的世界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雷霆与之相应,隐隐有春雨萌发,万物复苏的迹象! 轰轰雷声中,九个光团之内诸多景象旋转变化,慢慢模糊,最后都隐隐呈现出铜鼎之轮廓,又爆发出阵阵涟漪,形成狂暴的云气,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这龙脉山脉周边的诸多城池,第一时间就受到了冲击! 那城池震荡之间,无数人震惊,乃至战竦起来。 “这股气运?何等澎湃!当今这天下,哪里还有这等人物?居然没有依托城池,靠着自身,就有了这等气象?这阳间天下,难道有什么人成了一方霸主?统一了北方或者南方,有了气吞山河的气象?” 立刻的,几座较大城池之内,就有掌权之人惊叹出声,并且靠着与阳间的联系,试图了解局面,可一番探查之后,却越发疑惑起来。 “不对啊,那阳间的几家诸侯,并没有多少变迁,甚至能影响一方势力趋势的大战,都没有兴起几个,怎的会有真龙忽然诞生?” “这真龙从来不会凭空生,该是有步步生格,慢慢积蓄大势才对,到底是哪个人?难道是天生秉承大气运而生?” “这……难道天下乱局将要平息下来?” …… 这不明底细的家族,难免惊疑不定。 但对于武周城中的几位至尊而言,这情况却十分清晰了。 “真龙已生!” 空旷的宫殿深处,几位大周至尊高居九十九级高阶之上,端坐龙椅,身后有大日升腾。 只是眼下,这大日周边浮现层层云气,显化成傍晚、夕阳之态。 那最前面的座位上,女帝在冠冕后的面容,满是凝重之色,同时抬起手捂住了左胸,冷冷说道:“而且此龙并非溶于司马或者李家,又或者章家,更不是我武家分支!” 边上就有一位至尊小心说道:“太祖说的是,当务之急是将此人绞杀!” “你知道其人是什么来历吗?”女帝冷冷看了那至尊一眼,吓得对方缩了缩脖子,“龙气既成,龙脉与之共鸣,又有天下九鼎浮现,说明此人已有资格问鼎,但居然不是天下已知任何一家,这说明此人城府甚深,一直在暗中谋划!必有完全准备,现在敢显露出来,就是不怕绞杀,说不定还等哪家出手,然后杀鸡儆猴!” 那至尊不敢多言,其他几人也是噤若寒蝉。 至尊尚且如此,高台之下,武家众死人亦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女帝冷笑起来:“不能贸然绞杀,亦不能不动,否则我武家江山难道真要拱手奉上?第一步,先是要将人探查清楚,让阳间的废物子孙探查清楚,最近这天下间,有哪家势力、哪个姓氏暗中布局、处处落子!” “喏!” 同一时间,在那司马城中,却是个个面如死灰。 司马老祖满脸苍白的看着天空,目光扫过天边九团光辉,颤声道:“莫非我司马家机关算尽,居然是要为他人做嫁衣?” 旁边就有一老人上前道:“老祖,如今九鼎尚且不清,说明还不到定鼎之时,那边拼上一把,说不定还能争夺一二,毕竟我等子孙才是真正掌控朝廷正统之人,只要操作得当,也能让那问鼎之人,将这九鼎让出,白白将那气运挪移一次罢了!” “事情哪有这般简单,既然龙脉震荡,九鼎显现,那就说明是大势已成,不好逆之,哪怕只是短命王朝,也会有个开国建制的过程,而我司马家如今高处不胜寒,若是不能抓住此番潮流,这后续就要跌入谷底啊……”那老祖摇摇头,但旋即咬牙切齿,“但这事如何能甘心?纵不能成事,总不能便宜了旁人,便是坠落,也得咬下一块肉来!才能自保!” 旁人纷纷点头称是。 司马老祖便吩咐道:“托梦阳间,那真龙隐匿多日,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可能真的毫无踪迹,过去必定有重重布局,只是隐匿在各家诸侯后面,不显于世罢了,顺着蛛丝马迹,一定能有斩获!然后拼尽全力,也要撕扯一块肉下来,否则,万劫不复!” “喏!” 另一边,李家唐城之中,一样四方震荡,几位至尊亦高坐龙椅之上,感受着幽冥天地变化,一个个脸色难看。 下方,李家百支族人一个个都默然不语。 最后,还是那位太宗出言道:“无论如何,一定要让真龙归族,否则不说我李家能否再起,就说这悠悠青史,百年、千年之后,我等必为世人笑谈!如何能忍!” “喏!” 另一边,那几家离着龙脉最近的几家阴城内,亦有诸多谈话,皆气氛凝重。 轰隆! 这边,几家话音落下,天上龙气凝聚成行,开始朝着九鼎张牙舞爪。 —————— 阳间,荆州城头,丝丝缕缕的光芒正从各处聚集过来,只是还不明显。 下方,北城城门。 “一步之遥,便碎了,可惜了……” 李怀看着手中正在不断解体的玉佩,不由摇了摇头。 之前已经有过了几次回溯,所以李怀十分清楚荆州城内的情况,知道自己这一行八百多人只要一进来,那几乎后续就势如破竹,可以直捣黄龙,将那位荆州牧吊起来打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能够掌控荆州,继而掌控周边,哪怕只是很短的时间,依旧足以支撑自己联系上明镜老师,然后给玉佩补上一块。 “最起码,让老师给我哪一块其他的玉佩过来,该是没有问题的,结果他就这么碎了,也实在是太桥了点吧,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李怀皱眉思索,而且在上一次的回溯中,玉佩并没有碎裂,真难免会让他多想一些。 “之前那一次,我进城的时间有些短了,钱支手下的人马,已经损失了一大半,同时因为晚了一步,让钱支等人等了一会,确确实实让周围的荆州巡查兵马汇聚过来,他们一聚集,人多力量大,也就不好冲锋了,所以到了最后,我这边也损失了不少的人马,最终决定回溯,而这一次,就是要针对这种情况,避免人手损失,莫非因为这个,我身上有了什么不同,以至于玉佩才会破裂?” 事实上,玉佩迅速破裂,李怀也曾思索过原因,联想到这玉佩是用来遮掩自身气运的,他早就有了一个猜测。 “莫非是我最近气运增加,玉佩压不住了?那这得多大的气运?但如果带入这个理论,眼下的情况,倒也能说得通了,毕竟我入了荆州,甚至可以直捣黄龙,那掌握了这片土地,哪怕只是暂时的,这气运怎么也得涨一下吧……” 话虽如此,但当下他人在战马之上,没有多少时间仔细思量,只能暂时押后。 “反正这玉佩,当初是用来遮掩气运,不被荆州城里的人发现的,现在我入了荆州城,掌握城池,也就不用太过担心了,难道其他地方的人,还能知道不成?那这气运得多大?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这个世界的主角,并不是我!” 这般想着,他简单跟钱支交代了两句,便一拉缰绳,领着一众骑兵,如狂风一般朝前飞奔而去! 看着他那前行的身姿,钱支不由待在原地。 “不过是几年未见,当年的那位公子,竟然就有了这般气象?” 他心头暗暗惊讶,方才李怀坐于高头大马之上,领着一众骑兵奔来,那气势摄人心魄,等人到了跟前,低头言语几句,钱支便大气都不敢喘,虽说不上是唯唯诺诺,但至少言语是说不出的恭敬,甚至没有刻意为之,是自然而然,现在事后回想,越发心惊。 “这般样子,我也只有面对那几位大人物的时候,才会有之,很值面对李家族中的尊者长老,都不曾有这般噤若寒蝉,看来这位公子,如今是真当得上少主之称了!” 这般想着,他便熄了一些心思,却又不由担心起自己的那位好友了。 “这位公子,在李家族中,原本不受重视,因为掌权的乃是那废太子一系,所以这位真正出身嫡系的公子,反而被忌讳、打压,以至于我那位老友为了保其性命,也不得不对其他势力低头,与之合作,如今看来,那李家上下,怕是都看走了眼、站错了队,这事后想要更正回来,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和代价!” 他看着那逐渐远去的骑兵,感慨着李怀的英姿,然后深吸一口气,尽管心底还担忧着李怀此战胜败之结局,但随即想到,自己这一行人,今日被李怀派来的人领着,打开城门的时候,对方正好领着兵马冲击过来,甚至都没怎么减速,可见一来一回,早就计算好了,这等筹谋之能…… “先前的那些传闻,恐怕都是真的了!这位少主,果然是兵法大家!” 他这边念头刚落,那边就看着李怀一抬手,就有一队兵马分开,朝着一个方向冲去,然后在抵达街巷的时候,纷纷翻身下马,摸着刀剑,直接冲杀进去! 巷子里,顿时便爆发出一阵厮杀声,但转眼之间,就都被惨叫代替。 这荆州城的巡查兵卒,这几日虽然枕戈待旦,几乎时时刻刻都有命令传达过来,让他们处处巡查,但那追查的人,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城中小贼,兵器都不见得齐全,如何能真的如临大敌? 现在,突然碰上了处心积虑、卯足了劲要搞事的李怀步卒,那荆州方面先是人数在劣势,心态上也没准备好,直接就被以多打少、杀了个人仰马翻,惨叫连连,片刻之后,便是满地血污! 第六百三十一章 兵马破阵势破心 哒哒哒! 马蹄声急切而密集,在荆州城的大道上此起彼伏! 李怀在前面领军,隐隐有着奇异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感知,似乎是在慢慢扩展开来,朝着四面八方笼罩,尤其是朝着自己所领着的这一队兵马笼罩! 说来也怪,胯下这匹马,在行进间越发显得温顺。 不仅仅只是他的坐骑,身后那些步卒所骑的矮脚马,一个一个的,也越发顺服起来。 这荆州城的主道,在建设的时候,便考虑到了车马行进,因此较为宽敞,便是马车,亦能并排行走个两三辆,现在大队行马,亦可以并排四五人,不显得拥挤。 更妙的是,这几日城中戒严,那荆州牧武前为了搜索、抓捕钱支等人,严格限制了城中居民的行动,便是往来行商者,亦不得随意行动,所以这街道上颇为空旷。 钱支等人逃难的时候,空荡荡的街道宛如催命符,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要李怀派人领着才能一路安然抵达北门,但现在反过来,李怀带着八百骑兵快速奔袭,这空荡荡的街道,对他来说恰到好处! 前方的街道上,忽然有诸多声响传来,李怀微微一笑,一挥手,同时放慢了速度。 在他身后,一队兵马便超越了李怀和副将等人,然后快速分开,拉住缰绳之后,翻身下马,从战马一侧取下弓弩,看也不看的,就朝着一个巷子射了出去! 嗖嗖嗖! 箭矢破空呼啸,那巷子里正在奔跑的几十个巡查兵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要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 然后,他们嚎叫着、惨叫着,身上被开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后面的人一看前面的惨状,竟是话也不说,转身就要逃跑,这就和队尾的兵卒碰撞在一起! 这队列瞬间就乱了! 与此同时,李怀却是并不停步,领着一众骑兵快速奔袭,从分散下马的弓弩兵旁边冲过,半点也不停留! 那些弓弩兵也不慌乱,引着自己的战马就归于一旁。 余下兵卒随着李怀冲击。 而后,李怀又是做了几个指示,然后并不减速,领着最前面的二十多骑,反倒是加速起来,然后直接冲过了一个宽大的十字路口! 那左右两旁的道路上,已经有得了消息的荆州兵卒汇聚过来,喊打喊杀,作势就要汇合,结果却见这领头的李怀等人,也不理会,居然直接就冲了过去。 他们先是一惊,继而那人群中有经验的就冷笑起来,觉得李怀这些人如此托大,必然会被从中截断,然后首尾不能相顾! 只是他们这如意算盘刚打起来,迎面就是两队骑兵停下来,翻身下马,先就是一轮箭雨,射得他们哭爹喊娘,紧接着又是一堆拿着长刀的兵卒冲过来砍杀! 一时之间,这两路兵马还没来得及汇合,便就彻底崩溃! 这荆州城的主干道上,李怀一行人纵马狂奔,周围星罗棋布的街道中,一对对荆州兵卒汇聚过来,宛如添油加火,但几乎每一路还没来得及彻底聚集,就会被李怀派去的一路人马逼停、打散、击溃! 那些被李怀派出去的兵马,也没有因为离开了大部队就显得慌乱,反而井然有序,层层递减,显得从容不迫。 因为在进城之前,料事如神的校尉,就给他们安排好了分工,列好了队列,哪一队在整个队列的什么位置,什么时候该出列,出列之后做什么,都已经详细分说完毕。 此刻,众多兵卒骑在马上,见着李怀指挥若定,一挥手,就有一队兵马出列,翻身下马,或者手持弓弩,或者拔出刀剑,有的远远射出,就让周围巷子里冲出来的荆州兵卒人仰马翻。 随后,这些兵马又回按照李怀的吩咐,重新上马,然后聚集起来,朝着前面突进! 另一方面,这群人也已发现,自己所骑着的马,越发的温顺、顺从起来。 战马与寻常马匹不同,经过训练,不会惧怕战阵,在战场上,亦知道主动躲避,而寻常马,便是这般站在路旁,边上一队队骑兵飞驰过去,都会感到畏惧。 他们所骑的马,虽是出自刘家堡,但也勉强算是战马,之前不好驾驭,这一会,反而温顺起来,也不知原因多少,但这毕竟是个好事,大大节省了他们的时间,提升了效率。 李怀所率领的这支队伍,就在两位副将的目瞪口呆,高歌猛进,等他们真的一路冲到了那州牧府的门前,郑龙与严学礼彻底沉默了。 眼前的这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三观,粉碎了认知。 —————— 与此同时,在那州牧府中,此刻已然是乱成了一团。 “到底是哪里来的人马?搞……搞……搞清楚了吗?” 病榻之上,脸色苍白的武前,强打着身子,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重重的喘息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众人见之,纷纷上前关心。 “别给我来这些,当下最要紧的,是这个吗?一定要搞清楚来人,不,先要把人给我拦住!”或许是心中气急了,原本言语难以成声的武前,这一句话去说的格外顺溜,却透露出心底的焦急。 也由不得他不焦急,因为这一切的发生,实在是太快了,也太诡异了! 本来好端端的在屋子里养病,因为这病来得虽说突然,却并不是毫无征兆,是长年以来积劳成疾的结果,而且趁机放权,考验一下儿子的能耐,也是个选择,毕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原本,他就是这么想的,一切似乎也很是顺利,但偏偏突然到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武前的一切布置—— 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将武前给打蒙了。 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直接从北门入城,就这么杀将进来! “到底是哪里的来人?莫非和占据刘家堡的那群人有关?”武青站在旁边,也是满脸焦急,不住的询问,他跟着武前走南闯北,自有见识,知道眼前这情况的问题,到底有多关键,更何况…… “武显呢?他在做什么?现在好些个城防兵卒都在他的手上,怎么会让人攻破了城门,还没有挡住?这群人,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对于这明显是要迫害兄弟,乃至争权夺利的话语,过去武前自是要敲打一番,又或者有所制约的,但眼下他身子骨不允许,而且同样焦急于局面,便不多言,只是道:“去把人拦住,把北边的兵卒都……” “报!!!”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传讯兵快步冲来,来到屋子里,单膝跪地道:“城北外围巡查,尽数都被攻破,如今溃散难理!” “什么?”武前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点殷红,“怎么可能,那可是文景留下来,还没有被动的……” “肯定和文景有关!”武青立刻抓住机会,厉声呵道:“刘家堡陷落,就是他荆南的人干的,现在……现在明显是和咱们的人有勾结,否则焉能无声无息的来到荆州门口,才被人发现?难不成,这几百人骑着马,还能一路绕过这沿途的关卡不成?要我说,分明是有地位不低的人,给他们行方便!” 武前闻言,若有所思,但旋即意识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局面,于是不再耽搁,直接便道:“给我将目前还能抽调的人手,都给我集中过去……” “报!!!” 又有人打破了,那人心中慌急,直接被门槛绊倒,却也顾不上其他,手脚并用的趴在地上道:“贼人攻破了北坊!沿途兵马,俱不能当!” “什么!”武青大惊失色,“这北坊可是离着州牧府没有多远,居然被攻破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武前恼怒的面容上,浮现露失望之色,脸上的殷红浓郁了一些,但依旧沉着冷静,“传我命令,全部人手……” “报!!!” 又是一个传讯兵冲了过来,他到时站得稳,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屋子里的人勃然变色:“显公子麾下兵马哗变,如今被裹挟着,冲出城去了!” “什么!”这次大惊失色的,变成了武前,他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越发浓郁了。 武青则是一喜,居然压下了几分恐惧,连忙问道:“消息可是属实?可有认证?”然后不等传讯兵回答,就对武前道:“父亲,这事可大可小,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还是要早作打算,再加上有贼人突来,在城中肆虐,不如先暂避锋芒,您才是荆州之魂,只要您在,一切皆有可为!眼下北坊虽失,但与州牧府之间,还有屏障,而且咱们不是损了多少人,而是兵马被武显节制,失了调度,不是损失,只要咱们稳住局面,振臂一挥,必然一切如常!” 武前神色恍惚,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加上病体为复,以至于有些神思不属,但听到此话,他身子晃了晃,努力绷着脸,要训斥儿子两句,但心里却已意动,实在是事情诡异、又发展迅速,这州牧府里的人,都还没有几个人回过神、反应过来、乃至搞清楚局面,就成了眼下情况,人都过了北坊了,再待下去,那就更不可控的,是要退一退,捋一捋才行。 可话还没出口,脑子里就是一阵眩晕,身子也有些发软。 结果这时,又有人来报。 这人没有叫喊,面如死灰,进来就失魂落魄的道:“州牧,那贼人……贼人已经到了门前,围住了州牧府,咱们……咱们被包围了!” 听到这话,武前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起,喷出一口脓血,仰头便倒回了床榻。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三观重塑,河西河东 “沐云子,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若是不尽快离开,咱们可就要受到波及了……” 城墙之下,明镜门下弟子、李怀的师兄刘稳,正对着前方屋顶上的那人喊道:“快点,就算我有一些人脉,但想要在这种时候,依旧从大门离开,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明白了,这便下来!”屋顶上的那人,穿着一身道袍,正是容貌比过去又俊美了几分的道人沐云子,但此刻他的脸上却满是凝重,正看着远方的天空,握紧了拳头,甚至因为太过用力,拳头微微颤抖着。 他嘴里应和着刘稳的呼应,转身从屋顶直接跳下去,身子灵巧的落地,然后快步行走,便来到了刘稳身边。 “怎么了?看出什么了吗?”刘稳并不急切,与沐云子从容前行,朝着南门过去。 在他们的前面,正有许多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拥挤,只是比起刘稳这等人物,这群人显得慌乱而无序,不仅是一窝蜂的拥挤,甚至还要躲闪那些兵卒、巡查的呵斥和阻止。 相比之下,刘稳便从容许多,且走且行,前面还有护卫、仆从给他开道,生生在拥挤的人群中,开辟出一片空荡荡的地带,而刘稳与沐云子行走期间,被周边的民众看着,依旧从容不迫、谈笑自如,尽显名士本色。 “目前情况非常诡异,”沐云子神色如常,但眉头却紧锁,“似乎是有真龙出关,并且显化在此城之中。” “哦?”刘稳眉毛一挑,“这真龙会出现在荆州地界?着实不可思议,所以我说过,你们这些个气运之说啊,就是太过缥缈而离奇,若是真有真龙,那也该是在洛阳,在司马氏!这,你该是心知肚明的。” “即便是缥缈之说,但终有其根基,既然在这里出现,那就是有缘由的,总不能闭着眼睛,就当其不存在,”瞥了刘稳一眼,沐云子语重心长的道:“你现在该想的,不是什么天命在谁家,而是找到这个在荆州成势之人。” “荆州能有势力的,还有何人?”刘稳笑了起来,“难道是那正在被人搜捕的小老鼠?除了武家父子,不做他人想,之所以突然有变,想来就是这武家搜索全城,彻底奠定根基之举吧,但话说回来,如今城中大乱,说是有人来袭,我估计就是那被搜捕的老鼠,不甘心就此退场,还要再来搏一把的缘故。” “荆州这里,处处都是武家父子的人,这突然到来的兵马,能扰乱此城,甚至造成这般动荡,绝对不是简单之辈,我觉得需要留意一下,你最好尽快派人打听。”沐云子说话的时候,目光扫过周围,在那些急切着想要离去的民众脸上扫过,“毕竟,你刘定一,此刻不也急着要离开吗?显然也是知道厉害的。” 刘稳脸上没有半点尴尬,反而理所当然的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眼下既然有变化,那我自是要小心才行,毕竟我此来,代表的乃是司马公的意志,司马公对他武氏可不算友好,谁知道这武前会不会借题发挥,真要是伤及了我的性命,事后再推脱给所谓叛军、贼人,跟着和洛阳明争暗斗,我却找谁去说理?所以啊,还是先去我老师那边避避难,才是正道,正好为你引荐,你不是早就想要和老师论道吗?” 沐云子摇摇头,脸上的微笑消失,转头朝着城池中央看去,嘴里道:“今日之事,绝不是这般简单,你有些轻敌了,不过能拜访明镜先生乃吾愿也,今之诡异,先生当了言明一二…。” —————— 嘎吱。 红漆大门被用力推开,紧跟着映入李怀眼帘的,就是一个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仆从和丫鬟,以及这些人背后的园林假山。 恍惚之间,李怀才猛然想起,自己过去曾经来过这里,但好像是随着龙骧将军过来的,当时只是一个配角。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李怀在心里默默思量着,终于有了一点作为主角的感受,顿时意气风发的迈步前行。 对着沿途那一个个战战兢兢的身影,微微点头,面带笑容,甚至还有一点想要抬手致意,问候一两句“同志们好”。 好在他还是能分清楚当下是个什么情况的,强行按捺住了心头的念想,保持着一个征服者的人设,带着两个副将,还有余下的十几名兵卒,大步流星的朝着州牧府深处走去。 在李怀的身后,郑龙和严学礼这两位副将,正勉强将自己碎成一地的三观重新粘起来,并且尽可能的适应一下当下的剧情,可无论这心里做了多少的心理建设,真正看着州牧府内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心头惧震,难以自持。 毕竟,当下出现在眼前的这一幕幕,委实是太过于出乎意料了! 自己等人,怎么就跑到了此处?怎么就征服了攻破了荆州?怎么就抵达了州牧府?怎么就成了征服者? 这说不通啊! 历来攻城,往往伴随着死亡与无奈,即便是攻伐荆南那些个较为落后的部族,可但凡那些獠人立起了一座稍有气象的村寨,想要攻伐,都要经历血与火的考验! 更不要说,孤军深入敌境,与之相伴的记载,往往是充斥着痛苦、矛盾与传奇,是意志力、气运与智慧的碰撞! 反观自己等人,这一路上便好似游山玩水一样,除了对刘家堡的一战,真正挥舞了刀剑、见了血,伤了几个弟兄,还留下兵马驻守,其余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赶路中度过的,而这个赶路,按理说应该是危机起伏,处处皆有杀机,结果除了郑龙他们自己提心吊胆之外,最多的就是李怀一路上对他们说的不用担心,绝对没问题之类的安慰,结果反倒是让他们将信将疑,一直到现在,这些疑惑,都变成了惊骇和难以理解。 相比之下,那些寻常的兵卒,反倒是寻常的兵卒,因为对李怀已经有了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反而没有多少担忧,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跟着过来了,即使现在踏入了州牧府,这心中主要也是兴奋与敬佩,而没有多少震惊与疑惑。 便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李怀他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后院,见到了被兵卒拿着兵器威逼着,聚集在一起的武家众人。 整理了一下情绪,李怀来到几人跟前,看着其中一人,露出了笑容。 “州牧,咱们又见面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这一路,居然…… “这位将军!还望放了我等!” “有话好好说,这位当家的有什么要求,还望提出来,不要没事就动刀动枪!” “是啊!我等可都是好人!好官!” …… 州牧府的这群人,一部分是武家族人,另外一部分,自然是官僚胥吏。 此时,面对冰冷刀锋,他们都是担惊受怕的模样,再看着李怀等人走近,一个个更是噤若寒蝉。 他们看着李怀等人走过来,一个个都如坠梦中一样,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宛如人在梦中。 毕竟刚才还在衙门中坐堂,威风凛凛,转眼之间,就被贼人攻破衙门,一群人尽数沦为阶下囚,问题是之前这城里城外都还尽在掌握,连一点征兆和过渡都不给,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毕竟,这可是荆州! 不是那中原里面盗贼四起之地,坐拥富庶之地,结果兵灾自天上来,哪里有这等道理? 莫说是他们,便是郑龙和严学礼这两位,到了这会,也有如在梦中的感觉,而且在看到州牧府内的一群人后,这种疑惑,几乎达到了一直以来的巅峰! 另一边,那州牧武前却是脸色苍白,没有说话,倒是喘息的很用力。 武青则是看着李怀,表情阴晴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畏畏缩缩。 李怀见其人没有回应,便摇摇头,一挥手,让人先过来禀报这州牧府内外的情况。 “启禀校尉,咱们提前封锁,但凡是想跑的,都给抓回来了,不过审问之后,方知,在这之前,也有得了消息,提前跑出去的,那是没法子抓的。” “无妨,咱们这人数毕竟有限,先集中力量抓主要的,其他的不用多管。”李怀说着,看了武前等人一眼,“还有,将诸位领着,找个厅堂,安置一下……” “喏!” 顿时,这院子里的一群人,又被催促着,朝着院落深处走去,这里本是他们当家之地,结果转眼之间,竟然成了牢笼,众人沦为阶下囚,着实是知时时变幻,太过离奇!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郑龙与严学礼越发恍惚,再回忆先前种种,整理起心路历程,二人不由唏嘘。 他们的心路历程,可谓一路波折,处处透露着诡异,而且几乎时时不得安宁,提心吊胆,谁曾想,居然会是这么个结局! 而现在也算是个节点,能让二人稍微定下心来,回忆梳理前面的事,总结下来,他们的脸色越发古怪起来,正是这一路的经历,可以说颇具传奇色彩,大概有这么几个阶段—— 卧槽,居然就这个样子便要去攻打荆州,疯了吧! 卧槽,居然真的进入了荆州境内,这下完了,赶紧给大将军写信通风报信! 卧槽,居然就这么深入荆州了,这沿途的人呢? 卧槽,居然要攻打刘家堡!果然是疯了,这是没事找事啊! 卧槽,居然打下来了,什么情况?大将军的回信还没来呢! 卧槽,居然又要分兵?赵家堡才刚打下来啊,这不是找死吗? 卧槽,居然一路都没被发现! 卧槽,居然就这么到了荆州跟前! 卧槽,居然就这么进来了! 卧槽,居然连州牧武前都给活捉了! …… 最后,二人面面相觑,哪怕是过去对知龙骧将军有着近乎盲目的自信,但也没有人敢这般设想,这哪里是行兵打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这事谁要是告诉他们,根本就要变成笑谈! 但事实就是如此,由不得二人不信。 一时之间,二人看向李怀的目光,那是变了又变,变了又变,都不知道该怎么看待眼前这位人物了。 且不说这二人,就说这州牧府被攻克之后,李怀也很清楚,他看着占据优势,其实在兵马人数上,依旧还是劣势,不是说打下了敌人的中枢之地,自己就高枕无忧了,当下的威胁,依旧是迫在眉睫,只有有效的利用起手上这些人质,才能彻底稳固局面,想要真刀真枪的硬拼,一时的偷袭、突袭还行,时间长了,变成消耗战,这几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烧的。 “走!”一念至此,李怀对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了明确的计划,对着两个看起来似乎在发呆、神游的副将道:“接下来,得从那位州牧口中,得些回应才是,再不济,他的儿子、侄子,得拉拢过来两个,让他们投诚!” “啊?”两个副将微微愣神,最后急忙点头,“喏!”语气恭敬。 李怀对二人的态度变化,略有一点感应,但并不明显,因此也不深究,心里还惦记着计划,于是便不耽搁,往院子深处走了两步,但随即停下来,又招呼来一个人,吩咐道:“对了,方才那个拦路的,对,就是帮文师过来传讯的,那个人给我带过来,让他看看,我打进州牧府!然后写份检讨!”话一说完,他便感到念头通达,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两个副将面面相觑,只觉得此举委实莫名其……高深莫测!于是都揣摩起来,这背后有何深意,莫非是向大将军传达什么意思? 想到深处,二人倒吸一口凉气,讳莫如深! 李怀并不清楚两个副将的念头,快步走入后院,很快再次见到了那位州牧。 武前这会的精气神好了许多,见着李怀,勉强抬起头看过去——此刻他正被左右搀扶着,才能站定,但兀自颤颤巍巍的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会倒下。 他面容苍白,嘴角却格外乌黑,努力睁大眼睛,看了看李怀,好一会,脸上都满是迷惑。 倒是那武青,看着李怀,只是几息时间,便倒吸一口凉气,进而大惊失色! “你是……皇甫怀?皇甫公子?” “皇甫怀?” 这下子,不光是武前,其他被聚集在一起的武家族人,也都是大吃一惊! “写过荆州邸报的那个皇甫怀?龙骧和明镜的弟子?”武前强打精神,总算是勉强认出了李怀。 这也怪不得他,虽说这位州牧曾经召见过李怀,亲自交代过几句,甚至还有一定布局,但说到底,当时的李怀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添头,是龙骧将军、明镜先生的附庸。 是针对性的布置也好,交代也罢,本身不可能是针对一个寒门小士。 说白了,一个棋子罢了! 更何况,荆州牧掌管一方,乱世中为一方诸侯,平日里要见的人车载斗量,哪里能记得清楚每个人的面容! 能在他心里留个名字,已经算是不易了。 至于眼下,这武前明显是身子有恙,又受到打击,脑子昏昏沉沉,自是难以辨别。 可儿子武青这一句话,算是将他的记忆,又都给重新唤醒了,这下子,便想起眼前这人,不过是棋子、是附庸,对方出现在这里,那肯定是代表着其人背后势力的态度。 于是,在经过慌乱、迷惑和震惊之后,武前立刻就找到了手握权柄的感觉,再次找回了身为上位者的威严和底气。 “说吧!”武前大喘气道:“是谁让你来的,他又是如何布局,做到今日之事的,想要的是什么,呼……呼……若是条件合适,我可以考虑和他合作,乃至结盟。” 他话一说,原本有些慌乱的州牧府众人,一根根都是一个激灵,明显想到了什么,跟着便找到了主心骨,也都安定下来。 第六百三十四章 借你一用! 李怀听得一愣,一时之间居然没有转过念头来,但最终还是想明白了。 敢情眼前这位,是把自己当成是一方势力的马前卒了,才会问出这般话来。 一下子,李怀就有些不快了。 好嘛,我这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前前后后回溯了没有一百次,也得有五六十次,耗费的槽点那真是巨大,结果到了这里,就让你觉得我是旁人的马前卒,还能不能好好地装一次了? 一念至此,李怀半点也不客气,直接到:“州牧,您怕是有什么事搞错了。” “嗯?”武前闻言一愣,继而心里略有不安,他从李怀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上,看到了一点不好的苗头。 李怀也不绕圈子,直接说道:“你可能有许多想法,以及很多权谋手段,但很遗憾,我不能让你施展,因为我来此处见你,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需要你们配合着,做一些事,当然,你可以选择配合,不过那样一来,不光是对我不好,对你同样没有好处。” 这番话说的很不客气,但武前那张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沉思之色。 相比之下,倒是武青等人的反应更为剧烈——这位州牧公子直接露出了怒意。 “皇甫怀!你好大的口气啊!”武青眯起眼睛,再次拿捏起腔调,同时他的神色表情,亦变得格外从容起来,“你难道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怎么?去了荆南之后,觉得有了龙骧将军撑腰,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龙骧将军文景,按理说,也是我父的从属部下,他南下荆南,也是奉命前往,不是去割地、割据的,如今却派你过来,勾结府中叛逆,威逼我父荆州牧的性命,这是何道理?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名声?就不怕天下人,指着他的脊梁骨骂吗?” 李怀登时就愣住了,继而就乐了。 这到底是谁被谁抓?面前这位居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只不过,这些话,多多少少有些不敬龙骧的意思,以至于郑龙听着,已经有些恼怒的意思了,若不是顾虑到李怀在此,轮不到自己越俎代庖,按着他过往的习惯,已经冲上去,大耳刮子招呼对方脸上了。 现在,则只能朝李怀看过去,等待后文。 同样的,严学礼从始至终,都是神色不变,但目光一样也落到了李怀身上,等待着对方下令。 两个人的细微动作,同样落到了武前的眼中,这位荆州牧此刻身子骨固然是个拖累,甚至说一句话,都感到疲惫,可被人这么围着,危险时刻刺激,不得不强打精神,将有限的精力,都投入到最重要的地方,靠着长年累月的经验,注意到了一些端倪,这心里就是“咯噔”一声。 按理说,李怀这般年纪的人,靠着身份地位,以及龙骧将军的信任,能成为一军统领,即便罕见,也不是不能接受,最起码他武前自己就干过类似的事,无非是培养接班人、自家子弟的威望,但终究只是个牌匾,真正做事的,往往还是辅佐官、副手,也就是站在李怀身边的那两个人。 但是,现在看着两人的表现,分明就是真的将那个青年领头的当成主心骨、主将,甚至言行举止之间,隐隐还能看出敬畏来! 武前之前并不熟悉这两个部将,毕竟是日理万机的,哪里能人人都认得,更不要说对方在荆州的时候,也属于那位大将军的体系,但这并不妨碍他利用自身经验,来判断出两个部将当是有些本事的,而有本事的武夫,是最不会轻易臣服于其他人的。 不过,武青明显没有想到这些,面对李怀的诧异,就将之当成了畏惧,张嘴就道:“当初看你还是个人才,怎的现在反而糊涂了?怎么?你难道都没有想过,等龙骧将军与我父达成了……” “聒噪!”李怀一摆手,左右立刻就有人一拥而上,将这位武家公子直接拿住,变朝着后面扭送,对于其人口中的不断叫嚣,李怀不屑一顾。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武青立刻有些慌乱,但兀自维持着一点架子。 便是荆州牧武前,都没有理会儿子的叫喊。 看到这一幕,武青一愣,随后变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心里已然明白了几分,那嘴里叫喊的话语,立刻便有了区别:“我知晓自己之言,有些不妥!自省!检讨!皇甫兄,你我也算有旧,实不相瞒,之前我曾赏识你,有心要……” “笑话!”郑龙终于是按捺不住,“校尉何等人物?需要你来赏识!赶紧押送下去!” 等人一走,李怀笑了笑,对武前道:“州牧这下一辈的子嗣,着实有些意思,能屈能伸。” 武前叹了口气,道:“若是其他时候,见着他这副模样,老夫自是要好生训斥他一番,只是过去是没有机会见到,武青也不会让老夫看到。” 李怀有些好奇,问道:“既是过去,那现在呢?” “现在他这个样子,在大乱之世,说不定反而能活下来,”武前说着,看着面前这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语重心长的道:“大争之世,有命格的,有势力,有才学的,有家世的,或许都有命活下来,但直面这天下浩荡之浪潮,也有可能粉身碎骨,反而是那些能够暂避锋芒的,有可能随波逐流的安然下来。” 无视了对方嘴里的话中话,李怀点头道:“你能说出这些话,说明是有些见识和眼光的,没错,这次突袭,就是我一力促成的,前前后后没人指使,现在过来找你,也不是想听你怎么震惊的,有或者后悔的,更不是等着你求饶,是希望能借你的人一用,稳定城中局面,如果你的人不想借,我不介意借个人头,有或者其他什么族人叛徒之类的……” 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其余众人。 “……” 众人都惊呆了,显然李怀这直白而又毫无遮掩的说法,惊住了他们! 深吸一口气,武前努力维持情绪,艰难说道:“皇甫校尉,有的时候,你该多看看后续的局面,毕竟凡是并不是只有眼前,后面的趋势才能决定一次行动的成败。” “这没什么,”李怀一挥手,“大不了就回山里重新打一遍,今日我能进入荆州,他日一样能进来,实在不行就重来,咱们搞割据的,就不能怕失败,更何况我这次是从荆南走出来的,可不能给那位老人家丢人!州牧你放心吧!” 我特么能放心吗?! 武前眼皮子直跳,这心里却越发摸不准李怀的脉搏了,不知道面前这个到底是真的滚刀肉,还是故作这般模样,来给自己施压。 但不得不说,眼下这个局面,武前很清楚,至少现在自己是没有本钱赌一赌的,于是点点头,指了指身边几个人。 “他们会帮着校尉平息城中局面,不过……”武前深吸一口气,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这荆州城不是荆州,你拿下了荆州城,并不意味着整个荆州都在掌握了,相反,可能此处要有乱,到时候,老夫与校尉,还有话要说。” “好说,好说。”李怀拱拱手,自是明白对方话中之话,便也不说死,“有劳州牧了。”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看着李怀不卑不亢的样子,武前忽然叹了口气,“老夫当年看走了眼。” “否则当初就将我留下来了吧,”李怀微微一笑,“左右,扶州牧下去修养,安排几位郎中,好生照看。” 等人一走,正好那龙骧传讯兵被带了过来,其人一步三回头,看着这州牧府,仿佛是丢了魂一般,看见了李怀后,又快步赶来。 “见过校尉,小人……小人……” 李怀直接打断道:“你来的正好,正要让你修书一封!” 第六百三十五章 槽点快不够用了…… 那个传讯人,此时再见李怀,这整个人的态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先前的那点怨念和不满,早就被丢到了爪哇岛上,剩下的只有敬畏。 “不知道少将军有什么要吩咐的。”他一拱手,语气格外客气,“来的时候,大将军就说了,您是他的弟子,未来要执掌方略,您若是有什么要求,说出来,属下直接记录下来,传递回去。” 李怀点点头,一副很满意对方的样子,但这心里却很清楚,所谓执掌方略或许是有的,但那是以后,有什么要求都能说也是真的,但要被抓回去,在大将军面前说。 但现在,荆州在手,自然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了,李怀可以直白的表达意见。 “其实也没有什么,荆州城被拿下来的,但是荆州并没有被攻陷,也不会那么容易被攻陷,不过,我坐镇于荆州城中,拿住了那位州牧,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调度荆州各处的兵马,以及干扰各处的政策传达,这足以让各处失去统筹协调的整理能力,进而瘫痪荆州各处,乃是吾师攻伐此州的绝好时机!” 李怀说话之间,心里还在不住的盘算着。 他之前自然没有什么整体计划,但仗着身有外挂,所以对拿下荆州还是有些信心的,既然拿下荆州不是问题,那对接下来的连锁反应,也就有着一定的推演、推测,只不过他虽然今非昔比,已经有了一些兵家手段,不过也知道自己还有欠缺,只能先把大概讲出来。 不过,另一方面,他也预料到了,自己这般行径,肯定会激起自家老师的注意和警惕。 “想必老师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集结了一部分兵马,配合着我留在刘家堡的那部分人手,快速拿下荆州南部,问题应该不是不大的。” “嗯嗯……” 那传讯人连连点头,一副受教模样,而且在拼命记忆,要将李怀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郑龙与严学礼也是仔细听着,他们觉得这些话中,蕴含着李怀的整体战略,或许是他们这些兵马,日后攻伐的核心思想,能早一日领悟,早做准备,未来在沙场上,就能占据莫大优势! 李怀则是一边想着一边编着,一边说着:“要知道,这荆州若是群龙无首,处处混乱,周围的几部诸侯,必有动作,他们不会放过这个占便宜的机会,但比起他们,吾师无疑占有更大的优势,他当初就是荆州兵家之首,这几年虽然在荆南蛰伏,在荆州的势力有一定的衰减,不过打断骨头连着筋,在关键时刻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思路也通顺了许多,就到:“所以你尽快修书一封,将我等战绩详细讲述清楚,然后请老师不要迟疑,即可起兵北上,将这荆州纳入治下!” “是!属下这就去办!”传讯人没有二话,一副完全听命的样子,丝毫不能让人联想到,之前他竭力阻止李怀的那一幕,仿佛从始至终,都是对李怀唯命是从。 这其中变化的原因,人人清楚,没有必要说破。 李怀自然不会追究,他将这人叫过来,一方面是要出气,让念头通达,另外一方面,是要让他将自己的战绩传回后方,因为不用找人打听,他就知道后面肯定有人编排自己,说自己的坏话,现在把消息传回去,那就是直接打脸,想必场面会非常精彩,只可惜自己无法亲眼看到。 当然,除了这点私心之外,李怀话中的担忧和布置,也不是无中生有,是真的有诸多隐患,乃是后续需要在意的,甚至演变为混乱、混战。 但归根到底,没有人能想到,李怀真能领着一支兵马,变拿下荆州城,活捉荆州牧,现在消息传回去,恐怕各方想要惊疑不定,确定消息都要花费一些时日,只要龙骧将军那边的速度足够快,绝对能在这场纷争中,获得最多的好处,至于全吞,还是有些不现实。 不过…… “我占领着荆州城,乃是整个荆州的核心所在,更是根基之地,只要老师迅速吞并大部分荆州土地,然后和荆州核心配合,日后缓缓图之,要不了多久,将这荆州囫囵吞下,也不是不可能,但这其中涉及众多,我还需要去请教一下另外一位老师,当然,还有就是我此番来到这里的原本目的,也需要去见一见明镜老师!” 有了这般想法,李怀接下来的形成,就有了明确的目标,不过他并没有慌乱交集,几日行军,荆州城都拿下来的,自是不急于一时了,毕竟那玉佩也已经碎了。 “到了老师那里,再取一块新的也就是了,如今荆州城被我拿下,就算气运泄露,应该也没被多少人发现才是,问题应该不大,当务之急是整理城中局面,排除隐患,用最快的方式,将城中局面稳定下来!” 这样的工作,交给两位副将一样能够施行,但不说会有意外,但说时间上,就要拖延不少时日,李怀却并不大打算拖延太久。 所以,他微微闭上眼睛,身边空间扭曲了一下,然后睁开,眼底有光华闪过,已然掌握了城中的诸多隐患,以及知道了这州牧府中,哪些人能够拉拢、利用,哪些人不能被其迷惑。 于是他招来众人,一番吩咐,事无巨细,尽数安排妥当。 “……这般之后,郑龙,你晚些时候,等武前精神恢复一些了,就去把他带上,一起去将城中几家收服过来,至少不能让他们在背地里搞小动作。” “喏!” 吩咐完毕,李怀这才起身离开了府邸,带着几个人,朝着城外竹林奔去。 只是在行进之间,他这心里却不免嘀咕:“槽点消耗的有些多了,等会到了明镜老师那里,请教之后,得要一间静室,去大宁或者南北朝世界,收割一波才行,不然怕是要顶不住了,这荆州接下来,估计还要折腾一番!” 这边,他思量着,最终抵达竹林,而另一边,荆州城破的消息,已经开始向着周围蔓延。 第六百三十六章 荆州新主? 荆州,州牧府。 那扇红漆大门的前面,此刻依然是车水马龙,一辆辆牛车、一顶顶轿子停下来,一个个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男子走出来。 纷纷表示想要进去拜访一下,却被守门的兵卒侍卫拦下来,然后便显得格外焦急。 “李兄,你也来了?” 一辆牛车中,李家留在荆州城中的族人李茶走了出来,然后便听着一个声音呼喊着自己,他循声看去,入目的乃是蔡家的蔡百。 “没想到,蔡家将你留在了城中。”李茶叹息了一声,走过去拱手行礼,“如何?这城中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了?” “我又如何能知道?”蔡百无奈一笑,“族中长者、族长,还有年轻俊杰都去了城外避难,留在城里的,又有几个能指挥得动那许多人手?也只能知晓个大概。” 李茶点点头,跟着就道:“你蔡家与州牧府的关系也非同小可,知道的,肯定是比我多的。”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危险啊!”蔡百满脸无奈,“消息虽然不清晰,但毫无疑问,州牧府被一伙强人给占着了,现在谁和他州牧府武家关系亲近,谁家可就要倒霉啊!” “消息是真的?”李茶吃了一惊,“州牧府真的被人攻陷了?这怎么可能?若是真有人有这个本事,那……” “前些时候,那刘家堡不就被攻破了,恐怕是有一方势力,对荆州牧出手了。”蔡百分析起来。 “刘家那位,自从被州牧纳入府中,你们蔡家就一直将之视为眼中钉,所以消息传来,我等本以为,是你们假借他人名义,去教训那刘家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李茶微微叹了口气,“眼下,我等荆州的财货、产业,尽数都在那强人掌控之中,若是不好生疏通,真不知后续该如何是好,只是现在,他闭门不见客,为之奈何?” 蔡百则道:“既得了荆州城,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便是固守,一条则是速退,后者难免劫掠,我等会有大损伤,但现在其人固守此城,应该是选了前一条路,那还算安稳,暂时不必担忧,那人想要得荆州,必须要有我等世家,后者刘家那等豪族相助,召见我等,乃是时间早晚的事,只要等待就是,现在,其人不过是在熬鹰!” 李茶听着,也觉有理,点头等待,看向那红漆大门,思量着等会要如何与那强人言语、交善,若是可以,他不介意攀一些交情。 —————— 小湖,竹林,庭院。 再一次回到此处,李怀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实际上,距离他离开此处,并没有过去多久,但现在回想起来,却仿佛已经过去了几年,盖因这次离开这里之后…… 李怀真的在南北朝世界过了一阵子,再加上在荆南待着的时间,前前后后算起来,也真是不短的时间了。 更何况,在这期间,李怀委实是经历过太多的事情了。 “记得我之前离开的时候,这荆州城,还要举行春日会,真是沧海桑田啊,”李怀骑在马上,缓缓前行的同时,转头对着两侧的两位副将说着,“方才在路上,还能看到不少春日会的痕迹,恍如昨日,我离开之前,就曾见过不少。” 这次跟随李怀前来的人,其实不多。 算上侍卫,也才诗人出头,而且都骑着马,显得很是悠闲潇洒。 只不过,在出城之前,还是有不少反对声音的,毕竟是刚刚拿下荆州城,甚至连周边的县城、庄园,都不能说控制,李怀此时出城,是有很大风险的,他作为主心骨、主将,个人安危十分重要,自是有人说,要安排足够多的侍卫随行。 但这些提议,尽数都被李怀否决了,而以他此时的威望,就算不说理由,其他人也不敢反驳,只是还难免担忧。 李怀则自持有外挂护身,并不在意,乐得做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显得格外有逼格。 随行之人听着他的话,都是若有所思。 要知道,李怀领着几百人,就这么晃晃悠悠的横穿荆州,最后直接把这座雄城给拿下来了,虽有一些冲突,前后也有伤员,但最后盘算下来,居然没有死者。 这还是攻伐一座雄城,若是再算上孤军深入荆州,前前后后的死伤人数,更是少之又少,放到古往今来的历朝历代,那都堪称伟业了! 而众人现在是震惊也震惊过了,迷惘也迷惘完了,于是这心思便都恢复过来。 心思一恢复,先不管此事到底多么竟然,有一点却已经明了了,那便是经此一战,李怀未来扶摇直上,乃是再无疑问了,尤其是两位副将,更是想得更远,意识到自家主将,此番展露的兵家本事,堪称震古烁今,别看现在只拿了一座荆州城,未来说不定整个荆州,都要这位说了算,那就是真真正正的一方诸侯,便是没有龙骧将军照料,也足以与群雄争霸! 更不要说,按着龙骧将军的说法,那荆南未来也是这位的统领之地,那可是好大一片地方,算是两州之地,已经是一方豪强了! 若是放在先秦时期,甚至称得上是一方国主! 是个粗大腿啊! 那郑龙猛然回过神来,意识此处乃是自家顶头上司的故往之处,这若是说上几句评论,对了其人心思,不是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显得亲近了? 于是这心里念头一动,便想着该如何出言。 结果,那严学礼已经笑道:“但如今校尉这心情,与当时自是大不同了,当初是春日会前,您看的是旁人治下的春耕痕迹,而今,这荆州城乃是由您主导,您看的,便是自己治下的百姓,如何劳作的景象,您是该多看看,日后才好指导农耕。”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郑龙目瞪口呆。 你马屁拍的这么娴熟吗?都是行伍出身,为什么你的嘴皮子这么利索的? 李怀则是看了严学礼,笑了笑,心中暗暗点头。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这边想着,那边忽然有人从竹林中走出,一高一矮。 李怀凝神看去,立刻便认出来,这走过来的两个人,还都是自己的熟人,算是同门师兄弟。 高的那个,乃是刘稳。 矮的,便是同门中排行第七的杨焉。 李怀见之,停下了胯下骏马,翻身下来,也迎了上去。 “老师要见你。”杨焉看着李怀那张熟悉的面孔,脸色有些复杂,“说是其他人,都要在林外面等候。” 李怀微微一愣,有些疑惑,为何这一路上,自己也没有和明经理傲视通讯,对方似乎都知道了,但想到这位老师素来神通广大、高深莫测,便不再追究,点头称是,转头就让一行人在外面等候。 第六百三十七章 师徒话 “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师弟当初离去,我便很是遗憾,想着要等我去荆南拜访,方能与你再见,没想到今日再见,却是在荆州境内!但不知道,师弟你对这荆州上下,是如何计划的,如今此处,还算安稳,希望不会有刀兵之祸啊。” 看着身边带着淡淡笑容的李怀,刘稳忍不住感慨起来,而且他明确的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位师弟之间,有了一点点身份上的变化—— 之前那次,刘稳作为李怀的师兄,同时还身兼司马氏使者与荆州牧贵宾的身份,便是面对昔日老师明镜先生,都能神色从容的侃侃而谈,尽显名士风采,而在面对李怀的时候,尽管以师兄弟称之,甚至做出了亲近表态,但依旧有那种淡淡的、高高在上的味道。 可现在,二者之间的气度,似乎翻转过来了,刘稳情绪复杂,而李怀的脸上则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师兄,你放心,我此来,不是为了毁荆州。”淡笑之中,李怀从容回应,“对于荆州,我也是有一番思量的,而且此番过来拜访老师,也是想要请教一番,看老师有什么可以教我的。” “李……师兄,”杨焉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这次你北上,是奉那位龙骧将军之命?你真的孤军深入,一个人攻伐了荆州城?” 李怀有些奇怪的看了这个小同门一眼,道:“听你之言,知道的倒是不少,先前我在那荆州城中,从州牧府到一些地方豪强,也都问了几个,他们都摸不清局面,更不知整个事的全貌,你是如何知晓的?” 杨焉则吃了一惊,说着:“难道这些都是真的?”他从李怀的语气中,得了提示。 李怀点点头,笑道:“我确实是领军孤军来此,但并不是奉了文师之命。”说话的时候,他心有所感,朝着两边的竹林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点精芒。 “不是龙骧将军的手笔?”刘稳半信半疑,不过他也清楚,不管这件事,是不是龙骧将军吩咐的,只看自己这位师弟,能带着几百人便堂而皇之的进入荆州城,都足见其本领,“那你此来的目的,到底是……”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李怀说话的时候,脚步不停,目光则一直在周围的竹林上扫过,“我此番过来,主要是为了见老师,攻克荆州城,只是顺带。” 这大实话一出来,刘稳和杨焉都惊了,继而就是无语,随后暗暗摇头。 那杨焉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道,方才还被这小子的气度给镇住了,以为他短短时间,居然就脱胎换骨了,现在看来,还是我想多了。 刘稳也微微皱眉,想着这个师弟,原来是个喜欢显摆的性子吗?这等话,说出来固然是解气,但只要一想,就知道是场面话,无非是说出来,让长辈、老师开心罢了。 在李怀身后,还跟着郑龙,闻言却是不住点头,深以为然,现在就算李怀告诉他,自己乃是杀星转世,他八成都会相信。 李怀亦注意到了刘杨二人的表情,猜到了二人心思,不由叹息,这就是格局的差距啊,自己说的大实话,对方却无法理解,不过他也不在意,依旧是扫视着周围,隐隐有所感应。 在他的眼睛深处,不时就有金光闪烁,而在视野中,周围的竹林更是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迷雾,徘徊、循环,不断的变幻。 “有意思……” 李怀之前就曾听闻,这明镜竹林之中藏着奇门遁甲之法,本身就是一个阵法,若是没有相应的路线,是根本难以进入的。 这一点,他那位龙骧老师便曾亲身体验,而在拜入明镜门下之后,李怀亦听闻过师门之人谈及,倒是那位明镜老师没有真名说过,最多只是提点一二。 “刘稳与杨焉此来,其实也是在带路,不然从这周围流转的雾气来看,这竹林阵每每改变一二植株位置,就会形成不同的迷阵,就和之前攻伐那獠人部族时一般,一旦走入,不耗费大量的槽点试错,便很难真个走出……” 带着这般念头,他七绕八绕的走着,很快便走出了竹林,前面豁然开朗,连绵屋舍浮现眼前,亭台楼阁之间,有高山流水之声,宛如世外桃源,与那荆州内外的混乱比起来,更有反差之感。 “我这位老师,本身便是世家出身,这竹林周围的土地,其实都在他的契上,乃是货真价实的大地主,教授的弟子却是各个阶层都有,从世家大族,到寒门士人,甚至还有我这样的叛军少主,可以说是地主阶级中的佼佼者,以老师的英明,我的身份底细,他纵然不能全知,也该是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来一些的,毕竟还有甫叔这个可供分析的案例,如此看来……” 似乎是因为气运加持,又或者是经历了几场战阵,又在南北朝世界转了一圈,现在的李怀再见这座世外桃源,心里所想的,已经有些变化。 相比之下,那跟随同来的郑龙,见了面前景象,却不由惊叹了一声。 “不愧是名传荆州的明镜先生,此地有仙气啊!” 李怀微微一笑,朝着那座屋舍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在那屋舍之中,高冠博带的明镜先生则是正襟危坐,脸色凝重的看着外面的天空。 在那苍穹之上,一头稍显有效的五爪金龙,正张牙舞爪的在空中蜿蜒起伏,在云中穿梭闪现,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霸气,随着距离靠近,这原本充斥和萦绕在这屋舍周围的缥缈云雾,便像是遇到了烈日骄阳的冰雪一般,迅速融化。 “着实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条真龙。” 末了,看着那已然出现在门前的身影,明镜先生感慨了一声,随后抬起手一招呼,便有一个青衣仆从过来。 “去安排一下,我要与这位原来的弟子共饮几杯。” 那仆从点点头,问道:“可还要准备笔墨纸砚?” 明镜先生摇摇头道:“此番他来,我已然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便只是叙旧吧。” 仆从点头称是,这才转身离去。 对面,李怀已然走到了了跟前,拱手道:“建国老师,老师安康。” 明镜先生微微一笑,指着前面的坐席,道:“坐。” 坐席只有一个,李怀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师兄弟,随后迈开脚步,走过去坐下。 至于刘稳与杨焉,则是站在李怀身后,前者表情平静,后者则是眉头微微一皱,旋即舒展开来。 “怀儿,你此番离去,可是有了一番际遇啊。”等李怀坐定,明镜先生便就开口。 李怀就起身拱手:“徒儿知罪,本来是随着师兄去那荆州,没想到遇到了文师之事,我为弟子,不能袖手旁观,因此离开,但也知道在竹林这边学业未成,一直心中困扰、担忧。” “你那几封信中都已说明,这些便不用再谈了,”明镜先生摆摆手,“更何况,竹林为学,各有各的缘法,众多学生弟子,有学纵横之术的,有学经义文章的,有学法家三典的,你的学业在这里完成一半,出去才能圆满,并不算什么特殊,你与定一离去的时候,为师便知道,你此去有际遇,只是着实没有想到……” 说着说着,他摇摇头,话锋一转:“这些且不多言,你此番过来,可不是淡出拿来叙旧的吧?” 李怀本来听着老师之言,心里思量着,隐隐有了一点灵感,正要深入,没想到突然中断,但也不去追问,顺势就道:“老师之前给我的玉佩碎了,当初您说过,这东西有用,学生也已明其用,还望老师再次赐下。” “玉与你,便是等着它碎的,如今既然碎了,又何必再得,你也到了彰显于世的时候了。”明镜先生哈哈一笑,一语带过,“好了,这个不说了,为师倒是想要听听,你这番南下、北上的所见所闻。” 李怀迟疑了一下,跟着就讲述起这番见闻,当然是有所取舍,可即便如此,能说出来的内容,依旧让身后的两位同门脸色连连变化。 他们各有消息来源,本来知道个大概,虽然惊讶,但因不涉细节,倒也不甚惊异,如今听着当世人娓娓道来,又有那郑龙不时发表两句感慨与敬佩,终于知道其中凶险与厉害,看向李怀的目光,越发的不同起来。 这说着说着,天色渐变,很快就有仆从过来,说是酒菜已经备齐。 明镜先生就道:“正好,你们都来饮一杯,郑统领,你原来是客,也不要推辞。” 那郑龙本来见自家校尉与师门叙旧,正要退避,闻言迟疑了一下,得了李怀的许可,便继续侍于一旁。 这一顿,吃了好一会,最后明镜先生说有些匮乏,便让几个弟子退下,并让人将李怀原本的屋子收拾出来,让他修养一二。 这半日经历,让李怀心中又有了不少疑惑,因此住下。 “我这位老师,果然神秘莫测,似乎知道些什么,偏偏不愿意说,得想个办法打听打听,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存点槽点,现在既然让我修养,我便借口小憩,去累积一番吧。” 他这边打定主意,而另一边,那荆州城被攻克的消息,已经先后传到了刘家堡与龙骧将军面前,甚至周边势力,也得了蛛丝马迹, 这一下子,就好像是一块石头,被人砸入水中,激起了阵阵涟漪,并且累积之下,有向着巨浪发展的趋势。 ,是足以写上史书的 第六百三十七章 上将镇一处 刘家堡,议事厅。 比起荆州州牧府,这座议事厅要显得寒酸一些,但论占地和大小,却丝毫也不逊色。 只不过,此刻在这座厅堂之中的人不多,而为首的是五个人,只是这五个人,能明显看出来,是分属于两个阵营—— 一边,是以崔敏为首的四位副将,他们几人如今被指定为辅佐李怀,跟随李怀一同北上,在打下了刘家堡之后,原本六人又被一分为二,郑龙与严学礼继续陪同李怀北上,而余下四人,则被留在刘家堡主持大局。 这刘家堡的大局,其实张罗起来并不复杂和困难,因为李怀行动干脆利索,这座坞堡中没有留下多少反对者和隐患,再加上李怀在离开之前,亲自梳理了一遍局面,而四位副将也是经验丰富,接手之后,迅速稳定了局面。 不过,大局稳定,并不意味着他们的任务便完成了,因为在四位副将看来,在未能成功阻止李怀北上之后,他们的主要工作,只剩下两点—— 第一点,自然是保护好这后方的消息渠道,尽可能的拖延刘家堡消息传播的速度,为李怀继续北上创造一个安稳的环境。 事实上,李怀离开之后,几位副将便越发担忧,但因为身处敌境,有没有后勤补给,和前线兵马的联系并不密切,两边的通讯也不及时,同时这刘家堡被攻破的时候,不少人逃出去,几人都意识到,刘家堡陷落的消息,恐怕已经传出去,传到了荆州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恐怕就是他们这群人的行进速度确实很快,哪怕行踪暴露,但短时间内,荆州想要查清楚他们的身份,也不容易——毕竟正常人谁会料到,李怀会挑选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势? 这第二点,则是继续和大将军那边去的联系,将此处发生的事情,不打折扣的通报给龙骧将军,再由那边来制定完善的应对措施。 而这一点,其实完成的颇为圆满,因为不等四人有太多动作,军情通报都还没送出去几次,那大将军安排的人,就先后来了两批。 第一批没有停留太长时间——一直到李怀还带着一伙人继续北上,那前来传讯的传讯管,就像是被火烧屁股一样,连坐下都没来得及,直接一只信鸽飞回去,自己则领着一队人马继续北上,急匆匆的要追上李怀的脚步。 至于第二批,这领头之人,几位副将可不陌生。 “崔敏,大将军派你们跟着,可不是让你们和那皇甫一起胡闹的!” 张明业看着面前的四位副将,眯起眼睛,露出了冷笑:“你们该是明白的,现在这个时候,本来就是荆南承受压力的时刻,而且春耕在即,此时若是不事农,便无所收,那明年莫说是粮食,就是人口都要流失多少!你们是老人了,跟着大将军一起渡江过来,难道不清楚,为了这么点人口,咱们前前后后到底忙碌了多少时日?农耕是后动刀兵,便是赢了!这事后,谁人能负责?嗯?” 他冷冷的看着面前四人,笑容已经彻底消失,语气越发森严起来。 这次过来,乃是他亲自申请的。 事实上,便是龙骧将军的大营,已经在两家的交界处了,之前他们接到消息的时候,那位将军轻车简骑,先领着几个心腹爱将回了一趟长沙城,简单处理了一些事务,算是安定后方。 而在龙骧将军快速回返长沙的同时,已经召集了一部分兵马,派往边境。 只不过,变化总是超出龙骧将军等人的意料,等他们知晓刘家堡被攻破之后,李怀又马不停蹄的继续北上,而且还分了名,只带了八百人后,终于是坐不住了。 龙骧将军拖着有些微恙的身子,亲自来到边疆坐镇,防止真的发生了什么不测,同时又派遣了大将前来。 张明业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主动请缨,来此坐镇的。 龙骧将军会默认此事,也是很清楚,以几个副将的资历,一般的将领恐怕也压不住他们。 果然,张明业一来,靠着自身的威望,以及带来的几个好手,再加上龙骧将军给他的口谕,三下五除二之下,就将这刘家堡的控制权掌握在了手上。 至于崔敏等人,不仅失了权柄,如今还深陷风波之中——借助一些城中小事,张明业借题发挥,靠着身边谋士的诸多布置,一下子就给四个副将扣上了不少帽子,大损几人威望,今日更是被直接叫过来,要给他们定罪。 所以,此次对话,从一开始,气氛就颇为凝重,而双方也不再一个水平线上。 只不过,真正开口之后,张明业半点不提四人最近的罪名,而是直接指责起四人身后的那位主将来。 面对这些指责,崔敏等人只能是低头忍耐着,即使他们最近几日的了一些零星的消息,知道自家那位主将还没有完全暴露,从周围截获的消息来看,荆州也没有太大的动荡,但从来就没有放心过,现在被张明业指着鼻子讽刺,一样没有底气反驳。 “看来你们也明白,此举是多么愚蠢,一旦引起两边交战,生灵涂炭!”张明业说到这里,从手边端起茶杯,清饮一口,才继续道,“而且,不说这个,便是能否战胜荆州兵马,也要打个问号,那荆州兵的底子,是大将军当初操练出来的,兵强马壮不说,人口病源众多,钱财粮草奉陪,刀剑盔甲齐整,即使大将军亲自领兵,都不敢说能胜,便是胜了,也不可能动摇武家在荆州的根基,不可能威胁到荆州,他皇甫怀是从什么地方得的信心?大言不惭的就要去偷袭荆州!” 他越说,声音越大,语气越发严厉,对面的几个人慢慢低下了头。 “我在这里可以断言!”最后,张明业深吸一口气,“他皇甫怀此去,除了损兵折将,坏了大将军的名声,同时引起两房纠纷之外,不会再有其他结果!这也是大将军派我过来的原因!就是为了能保他一条小命!如今,你们都是戴罪之身,若想要戴罪立功,便该服从!明白了吗!”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在嘀咕。 本来他们想着的是,那位校尉毕竟兵家本领过人,就算一时失误,大将军也会有所宽待,但现在听这位张将军的意思,莫非是大将军要放弃皇甫校尉了? 如此一来,几人倒是有些举棋不定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有兵卒过来,将前线军情呈现过来。 四人不敢先看,示意交给张明业。 张明业漫不经心的接过来,还没有看,嘴里先道:“你们也不要多想,只要之后与我一同……”这眼睛终于看到了军情,倏的瞪大,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四位副将满脸疑惑。 张明业则是猛地抬起头,质问道:“这情报上写的是什么意思?” 第六百三十八章 这场面,我们熟! 什么意思? 四位副将面面相觑,都不明白张明业突然之间的这番表态,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分明是你拿着那军情低头看着,怎么转眼之间,还问我们是什么意思,我们可都还没看呢! 我看你是要为难我们四个! 尽管这心里很是不满,但如今形势比人强,自己等四人被这张明业一番陷害,眼下已是落入了下风,有诸多把柄落在对方手上,又如何能摆脱开来?现在别说对方只是刻意为难一二,就是当着面的斥责,也只能暂时忍下来。 所以,认定对方是在刁难的四位副将,便就低着头,努力的忍耐下来。 只是他们四个退让了,可对面的张明业,却明显不愿意这么忍耐下来,他看着四人低头,冷哼一声,重新将那战报拿到跟前,低头看了几眼之后,就冷笑起来,抬头道:“好一个手段,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皇甫时间长了,居然想到了用这等编造的战绩,来试图摆脱困境?这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 对面四人听着面面相觑,但隐约之间似乎是猜到了些什么。 最后,是崔敏硬着头皮,拱手道:“张将军,能否将那军情拿出来,让我等也看一看?” “你们还要看?你们不是最该清楚的吗?”张明业见着四人表情,心里倏的有了一丝不安,但旋即又压下去,内心深处甚至不愿意细想那个可能! 不过,他还是将手上的战报递了过去。 崔敏恭恭敬敬的走过去,接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荆州城陷落,已被皇甫校尉掌控……” 好家伙! 开篇就是个大新闻啊! 面对这样的结果,崔敏在震惊的同时,很快就平静下来,尽管心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但这里面信的程度要多一些。 毕竟那位校尉,已经做过太多这般事来,似乎是任何不可思议的事,其人做出来都不会让人惊异。 其他三位副将一见他的表情,马上就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纷纷靠近两步,低头这么一看,也都纷纷露出了惊骇表情。 黄希更是忍不住叹息出声:“不愧是校尉,果然是有这等本事的啊!” 其他几人也不由点头,都表示同意。 装!接着装! 张明业坐在座椅上,默默冷笑,心里想着,是这几个人想要用这个消息来迷惑自己,暂时摆脱眼前的情况,等事后再推脱是前线消息混淆,没有弄清楚,便可以甩锅。 只是看着看着,见几人在那里嘀嘀咕咕,交流了各自的看法后,居然都一副安心的模样了,张明业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了,他眯起眼睛,道:“怎么?你们莫非还真要自欺欺人?” “张将军,”还是崔敏出列说话,“这件事,我等自然没有安排,也不敢安排,这等事谁人敢拿出来蒙骗上峰?”说话间,居然没有了之前那股小心翼翼的语气,显得有底气了。 张明业便更加意识到情况不对了,于是眉毛一皱,道:“难道你还想让我相信,这站报上的事是真的?他皇甫怀领着八百人兵卒,骑着马,一路北上,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去了荆州,还没有多少损失,便将那荆州城,连同里面的州牧府,都给一并打下来了?简直可笑!” 崔敏则不卑不亢,直白说道:“这件事,还是得等前线有详细的消息传来,才能确定。” 其他三位副将,此刻也是点头表示同意。 张明业眉头紧锁,感受到了对面四人的态度和心理变化,便眯起眼睛,冷声道:“怎么?几位莫非是忘了先前所做之事了?听你妹现在的这口气……” 崔敏则道:“张将军,我等毕竟是奉了校尉之命,镇守此城,为此做些事,也是要维持城中的稳定,还望您能理解!” “你们现在又这样说了?”张明业摇摇头,“当下这种情况,必须要避免和荆州爆发真正的冲突,这刘家的女儿,乃是荆州牧的小妾,你们这般对待刘家族人,闹到最后,就没有什么余地了……” 哒哒哒! 他这边话音落下,外面又有一连串的叫声传来。 “怎么回事?”张明业抬头一看,就有人过来禀报,在他耳边一说,其人面色猛然变化,“居然是于杰?他回来了?让他进来。” 很快,就有一人快步走进来。 这来人乃是一中年男子,进了屋子里之后,就冲着张明业拱手行礼,道:“见过张君,没想到大将军亲自派了您过来,这就好了……” “先不要说这些,”张明业摆摆手,“于杰,你们几个被派过去,要赶上那皇甫怀等人,怎么皇甫怀没被叫回来,你自己回来了?见到那人了吗?” “I自然是见过了,在下回来,就是为了要通报北方的战局,更是为了寻求支援,”那于杰拱拱手,“还请您尽快召集人手,即刻北上……” “还支援?”张明业坐直了身子,“现在该做的,是拿住他皇甫怀,或者找个人定罪,送去荆州,好让荆州府那边不至于借题发挥,变成对咱们不利的局面!” “这……”于杰愣了一下,随后道:“可那荆州牧,如今已经被皇甫校尉擒拿,莫非您这边还没有得到消息?整个荆州城,都被校尉拿下来了,只是校尉手上人手有限,无法完全掌控局面,又知道整个荆州到了关键时刻,这才派我回来,寻求资源!” “你说什么胡话!”张明业手上一抖,“这些胡话,你是从什么地方听到的!但凡不是个蠢人,都知道这不可能,你还会被蒙骗……” 倒是那四位副将听到这里,相视一笑。 这场面,我们熟! 过去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正在这位张将军身上发挥,想来要不了多久,这位也会加入自己等人的队列之中,一切震惊,一起欢笑,一起跟着蹭着大腿,将那功劳捞。 “不是蒙骗,不是蒙骗!”于杰赶紧解释道,“是在下亲眼所见!绝对不是假的,当务之急,还是要请张将军尽快领军北上,听从校尉指挥,在下还要继续南下,将消息告知大将军!” “你亲眼所见!”张明业瞪大了眼睛。 崔敏则抓住机会,问了一句:“还望告知,我家校尉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可有指示?” 那于杰对着几人道:“我得到消息,说是校尉要去拜访明镜先生,随后便要领军亲自平定荆州周边!” “居然是真的!” 张明业深吸一口气,有心要站起来,但不知怎的,两腿一软,竟是没有起来。 莫名的,他心底不安起来。 “我的那些个信件,千万不要因此暴露才是!” —————— 与此同时,那明镜竹林之中,有仆从端着茶水、瓜果走入屋中,却见李怀已在那静室中熟睡。 第六百四十章 陛下又昏倒了 “这大楚的局面,也着实是一天一个样啊,这么发展下去,怕是没时间编撰武功秘籍了!” 华丽的宫室之中,李怀叹息着,坐在宽敞的床榻上,感慨了起来。 这里乃是太子所在的东宫。 不过,并不是大宁或者大周的东宫,毕竟那两个王朝的太子所在之处,李怀莫说坐在这宫中,就是想拜访一次,都不容易。 所以他现在所在的,自然是南北朝世界中,南楚的东宫。 这一次,李怀想要刷槽点的地方,选择的正是南北朝世界,因为除了槽点之外,他还需要一些其他的帮助。 “我在那大周乱世之中,一口气攻破到了荆州城,但本意是要从明镜老师手上再拿一块玉佩的,结果好像老师的玉佩没存货了,这可真是让人伤脑筋啊!只是现在干也干了,想要回溯回去,那根本就不现实了,所以还是顺势将整个荆州拿下来最省事,毕竟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这也是早晚要干的,现在趁着局面,一口气吞并,不算什么,可兵力不够的话,就得用其他方法了,比如武功,虽说一口气弄出几百武林高手不现实,但大周乱世明显就不科学,气运的力量,或许能借鉴一二,那接下来要做的,也就清楚了……” 他摇了摇头,一边梳理思绪,一边在旁边侍女的服侍下,用金杯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口,心里思量着,用这样的金属器皿喝水,不会重金属超标吧,然后看向那个立于不远处的身影。 那人他并不陌生,乃是这太子内坊局令魏振士,一个称职的太监,乃是自己的头号狗腿子,平日里是将维护自己,以及仗势欺人,还有各种反派权谋手段,都用了个遍。 但不得不说,屁股决定了脑袋,若是换成客观的立场,李怀或许会对这位心有一点意见,可现在知道这人来来去去固然是有私心,但更大的还是为了保护他李怀的地位,所以在李怀看来,这太监就有点可取之处了。 就像现在,魏振士靠着自己的消息渠道,打探来的第一手情报,就非常重要,因为在宫中生活,哪怕不参与宫斗,那也得消息灵通,不然一个不小心,连被人怎么陷害都不知道。 结果这次的消息,就足够让李怀头疼了,以至于他原本的目的,都似乎被打乱了。 “你的意思是,父皇如今还昏迷不醒?” 为了确定消息的真实与否,李怀不得不再询问一边。 “正是如此!”那魏振士说话间,脸上仿佛要阴沉的滴出水来,“殿下,您可不能再在宫中带着不问外面的情况了,否则这发展到后面,还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样子,我可是知道了,那几位王爷都有了动作……” 原来他这次的线人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那位南楚皇帝早晨吃饭的时候,忽然病情恶化,然后就再次昏迷过去了,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 为什么说是“再次”? 因为在这之前,那位皇帝就已经昏迷了不止一次了。 听说这是皇帝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加上北方局势接连变化,南朝大楚妄图派人过去插手,结果却惨遭打脸,被人连续羞辱之类的。 只不过,李怀这位太子,过去太不着调,军国大事根本就不关心,久而久之,也就没几个人来跟他讨论了,再加上三天两头被关禁闭,李怀又把好些个经历,放在搜集所谓的武功秘籍、寻找武林高手上,以至于到了现在,都没有几个人把那朝堂内外、功力宫外的事,拿来与他讨论了。 也就是靠着这位太监,才能保持着对各路局势的了解。 “上次昏迷之后,不是好了吗?”李怀有些不在意的问道,“还有那几位王爷,我记得都是堂兄弟吧,能有什么问题?”他说这话,自是为了试探,同样也要搞清楚,原本的剧情是不是有了变动。 要知道,若是按照原本的剧情来看,虽然李怀一样会当上南楚国主,却不是这般匆忙,而且他那位便宜皇帝老子,本不该这么早,就病患缠身才对。 “您可不能掉以轻心啊!”魏振士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毕竟……有诸多先例在,那几位王爷会生出异样心思,也是可想而知的。” 李怀听完稍微回忆了一下,也就明白了。 南楚从开过之后,一个五个皇帝,太祖李裕、太宗李道成,跟着就是太宗的侄子李衍继位,然后传给了李霸先后,紧跟着又是一个侄子继位——李乾,也就是李怀那位便宜皇帝老子。 而且从一些道听途说的信息来看,他那位皇帝老子年轻的时候,还是一位阴险人物,靠着权谋上位,不过老了老了,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也难怪那些个堂兄弟会动心思。 “行吧。”李怀摆摆手,他自是没有要将属于自己的位置,拱手让人的习惯,何况还有原本那位主角的威胁在,若是失了这南楚国主的位格,恐怕后果会更惨,也不利于支持自己的计划。 一念至此,他便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念头,对魏振士道:“先去看看父皇。” 魏振士松了口气,点头道:“正该如此。” 李怀于是匆匆换了一身衣衫,然后便是一连串的礼仪安排,然后才离开自己的宫室,朝着皇帝寝宫过去。 这路上,李怀还思量着,等会到了地方,要如何表演,才能不失体面、又不让人指摘。 这并非他太过冷血,而是便宜老子着实和自己没什么感情基础,真要说有什么感触,那根本自欺欺人,更何况,历史上这皇帝要死的时候,太子的表现,也绝对是足够复杂的。 带着这种种念头,李怀一路不停,正想着等会见完昏迷皇帝,回去就给得赶紧搜集一波武功秘籍,然后挑几个厉害的练练,看能不能有什么帮助。 “就是可惜,这边世界,没有大周乱世那么玄幻,气运什么的,八成是不能用,不然可能这功夫练起来,可以事半功倍!” 他心里遗憾。 殊不知,在那天空之上,常人难以测度的层面上,正有一头庞大的五爪金龙盘旋长吟,撕扯着旁边另外一头神龙,而后者已然显得有些萎靡。 无知无觉的李怀,在一路的传讯中,很快来到了皇帝寝宫的外面。 那守在外面的侍卫一见,便进去通传,也有贴心的侍从过来提醒李怀:“陛下还在休息,等会殿下说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太大声,郑贵妃正守在旁边。” 李怀点点头,表达了谢意。 倒是那魏振士,在听到“郑贵妃”三个字之后,眯起眼睛,有心要说什么,但看了一眼在前面一边等待,一边看风景的李怀,最后还是忍住没有出声。 只是李怀这个悠闲的状态没有持续多久,等半个时辰之后,那位进去通报的侍卫终于回来的时候,李怀的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了。 “怎么这么久?”他颇为不耐的说着。 那侍卫则是小心的看了一眼魏振士,才吞吞吐吐的道:“说是陛下这会需要休养,不能让人打扰。” “嗯?”李怀听出这意思了,“这是不让我进去?” 老子生病了,唯一的儿子不让进去看一眼,哪怕李怀本意并不想进去表演,那也闻出一点不对劲来了。 正巧这个时候,一路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这不是太子殿下吗?”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缓步走来,见了李怀之后,拱拱手,跟着便脚步不停,对守护侍卫道:“去通报一声,就说小王奉命前来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当场就峰回路转 这突然冒出来的人,一看就是宗室王爷。 李怀只是搜索了一下记忆碎片,就得到了对方的身份——永王李果,身份则是自己的堂兄,乃是自己那位皇帝老子的侄子。 想着之前魏振士的提示,李怀当即就是警惕起来。 眼下不同于原剧情,似乎是因为自己的过早涉入,导致剧情有了一定程度的扭曲,皇帝提前衰弱,那按着最初的剧情,他在这个世界的马甲,还能不能自然而然的登上皇位,也就有了议定的变数,不可不察。 只是,当前这种情况,他李怀作为太子,都被直接拦住,一点面子都不给,结果你这个宗室跑过来,说提前有预约了,还要进去,是不是太嚣张了? 这是要干什么? 直接来打我的脸? 李怀一下子就眯起眼睛,看着方才阻挡自己的那个侍卫,一副等待模样。 被李怀这般盯着,那侍卫固然是有些神色不自然,只是却没有露出多少畏惧之色,反而对那永王李果拱拱手,就道:“还望殿下稍后,卑职这便进去通报一声。”随后,直接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 李怀一看这情况,立刻就不乐意了,直接出声喊住那侍卫。 那侍卫身子微微一颤,但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李怀苦笑道:“太子殿下,我等都是奉命而行,还望您能了解。” “好家伙,你这是奉的谁的命令?”李怀挑了挑眉毛,“你嘴里还叫我是太子,那里面躺着的是谁?那是我父皇,是父亲……咳咳……”突然这般拿着大义说话,他着实有些不习惯,不过说着说着,就顺畅了,“你现在把我当在外面,让他进去……”他指了指永王,“怎么着,你这是要离间父子亲情,还是要离间国君与储君?” 那侍卫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身子一颤,直接跪倒在地上,苦声道:“殿下,您不要为难我等了,这件事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这都不是卑职能决定的啊!” 他久在宫中行走,自是知道李怀口中之言到底有多大威力,且不说这孝道乃是天地正道,寻常人若是离间父子亲情,都要被人戳脊梁骨,更不要说是天家之事了,那是牵扯到政治正确的,一个不小心,就是万劫不复,他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就算有些跟脚,又如何能承受? 李怀却只是冷冷看着,并没有因为这一二言语就动摇,他早已非如下阿蒙,如何不知道今日这事,若是不表露出态度,那不说隐患,今日的事传出去,立刻就要让不少人心中动念。 “太子何必这般?”这个时候,永王开口了,“当前这情况,你何必要为难一个小小侍卫?” 李怀眯起眼睛,看了过去,脑海中诸多记忆碎片拼凑起来,很快就抓住了关键,于是他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已是拜了那位郑贵妃为母,难怪啊,难怪。” 顿时,永王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 李怀提到的那位郑贵妃,乃是皇帝的宠妃,年轻貌美,算起来,比之李怀和这永王李果都要年轻,但就是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已经是很多人的妈了,其中就包括了李怀面前的这位永王。 正当双方剑拔弩张之际,那宫殿里头就有一个老人不疾不徐的走过来,其人白面无需,李怀一看,就知道是个资深太监,这心里不由就尊重起来,再一搜寻脑海中的记忆,立刻认出来,乃是那便宜皇帝老子的贴身太监之一,名唤魏忠忠,不用多说,就知道自己当年设计的时候,是用哪位阉党大佬做的原型。 结果这魏忠忠来到此处,看了看场面,先是对李怀行礼,道:“太子殿下有心了,陛下身子有恙,您来看是应该的,只是先前陛下金口玉言,您当前应该还是闭门思过,何以会在此?” 李怀一听这句话,心里头就有些明白了,好嘛,这又是个来表露敌意的。 对此,李怀倒是不怎么意外,原因倒是简单,无非就是他这具身体的原来那位主人,那位原本的南楚太子,着实是太嚣张、太张狂了,几乎没有不敢得罪的人。 不管是这后宫之中,还是那朝堂之内,几乎没有不被前太子欺负过、嚣张过的。 对于嚣张跋扈这一点,前太子真的是做到了人人平等,管你是朝中大员,还是街头无赖,都没有区别,一视同仁! 所以,眼前这位老太监,也一样当过受害者,甚至被逼着自打耳光。 过去有皇帝护着还好,现在皇帝忽然倒下来了,这情况自然就复杂了,人人都担心着一些事,终于发展到了眼前这种情况。 想着想着,李怀眯起眼睛,正要说什么,那老太监已经开口道:“宫中有令,让永王过去见驾,太子殿下,您既是孝子,总不好违抗吧?” 李怀尚为回答,他身后的魏振士已经上前一步,尖声细语的道:“不知道这个命令,到底是陛下所处,还是出自旁人!” “这又有什么区别?”魏忠忠眯起眼睛,看着自家这个叛变的干儿子,“陛下之前吩咐过,宫中之事,由贵妃做主。” 那魏振士还要说些什么,但随即魏忠忠一抬手,亮出了一块牌子。 魏振士便只能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李怀瞅了一眼,记忆碎片也给出了答案,知道在宫中,见了这个牌子有如见到皇帝亲临,在眼下这种情况,几乎是难以约束的便宜行事之权,当然,李怀固然可以闹腾,可这消息一旦传出去,就不那么好听了,不见那永王正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么? 只是这话都没的说,就让自己退下,未免有些太让人难堪了! 到了最后,李怀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有永王,见其人趾高气昂的跟在魏忠忠身后,在走了几步之后,那永王甚至还特意转过脸来,对李怀笑了笑,那一副得意模样,差点就让李怀冲过去给他一巴掌。 憋屈! “那郑贵妃没有子嗣,担心日后没有保障,如今肆意结交藩王,委实可恨!”魏振士靠近两步,低语说着,满嘴的不痛快,“但太子殿下,您也不用担心,您乃是正统,又有陛下护卫……”说到这里,他也有些没底气了,毕竟如今皇帝昏迷,他们这边连接近都不能,着实让人担忧,万一一个不好,被那边的人用奸计蒙蔽了昏昏沉沉的皇帝,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怀也明白这点,所以正想着,是不是回溯一下,多了解了解局面,碰碰运气,看能否冲进去? 只是自己本是来存槽点的,这怎么还开始用上了? “你能想到这一点,我很欣慰,+1槽点。” “……” 这边,李怀正自无语,那边魏忠忠忽然去而复返,来到李怀身边,闷声闷气的道:“太子殿下,您也请随老奴过来吧。” 第六百四十二章 又睁开眼了! “咦?” 这老太监去而复返,忽然之间言辞大变,李怀难免疑惑,不知道对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套路,这表情,分明是被打脸了啊,难道我这次要成为爽文主角了?前后不过一个来回的时间,老家伙就过来低头了?不不不!冷静一点!李怀!你是个成熟的作者,布局能力那么厉害、那么强大,写出来的书,会这么浅薄而没有深度吗?不可能的!这里面肯定有深意!” 看对方那有些不情不愿的样子,李怀用脚脖子也猜得出来,这明显不是对方的本意,是被逼的。 问题是,那位郑贵妃巴不得自己倒霉,怎么会给机会过去,除非是布下陷阱想要陷害自己! 这死太监很可能是要给我挖坑! 瞬间,李怀的脑子里就闪过种种宫斗戏的戏码,感到不远处的那座宫殿,宛如龙潭虎穴一样,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但紧跟着,那老太监就解答了他的疑惑:“陛下醒了,他要见你。” “原来如此。” 李怀点点头,稍微放心了一些,然后便带着那魏振士一同入了寝宫,见到了躺在床榻上的皇帝李乾。 和之前比起来,李乾的样子已经不能用憔悴来形容,甚至称得上是枯槁,脸上的肉都消失不见,皮肤直接覆盖在骨头上,形象的展现了什么叫皮包骨头。 他被一名美艳的女子搀扶着,正小心的吞咽汤水,同时一只手还在不断地颤抖着,显露出一副痛苦模样。 见到这般情形,李怀不由大为震惊,因为这皇帝随时可能死去的模样,着实挑战了他对原本剧情的熟悉,让他终于能够肯定,剧情是真的变了。 但眼下还有一个难点摆在面前——面对这样的皇帝,自己应该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是震惊,还是伤心,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孝子模样,但又要担心,表现的太过,会和原本的人设有太多冲突,引发不必要的警惕。 思前想后之后,他不由沉默起来,做出了一个受到了太大冲击,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的模样,并努力做出手足无措的样子,朝着皇帝靠拢过来,嘴里则喊着:“父皇……”同时还不忘在走过的时候,顺便往趴在地上痛哭的永王脚脖子上猛地踩上一脚! “啊!” 永王悲呼! 这位皇帝侄子本来就趴在地上痛哭,一副死了爹的模样,看得李怀就很是倒胃口,到底是谁儿子?这会一脚下去,其人惨嚎起来,倒是让李怀默默点头。 “难为堂兄这般孝顺,哭喊得撕心裂肺,着实是我辈楷模。” 李怀这边一个称赞下去,那边就冲着李乾拱拱手,然后问候起来,内容无非就是慌乱之下,问候皇帝身子的话语,没什么新鲜的。 皇帝听到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然后有气无力的道:“我儿来了,此番让你过来,是要看看你……” 这话一说,大殿里顿时就一片哀伤,连李怀都感到鼻子有点酸。 “我这身子骨,最近着实是有些不当事了,只是当下这局面……这局面……”皇帝说着说着,忽然猛烈的喘息起来,将周围的人都给吓了一跳。 李怀更是瞪大了眼睛,生怕这皇帝一个不好,现在就闭气过去,那……那可真就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但本心上,李怀这次过来,乃是为了继承皇位。 结果,那皇帝还真就在李怀的注视中,再次一个仰头,昏倒过去。 这下子,局面就有些尴尬了,那美艳女子一阵手忙脚乱,而魏忠忠亦是满心担忧的过去,留下了地上嚎哭的永王和站在旁边的李怀面面相觑。 后面,魏振士看着眼前局面,也是一阵皱眉。 情况很不妙! 皇帝明显还对太子有期待,是偏向于太子的,但身子骨太弱,反倒有种被郑贵妃和魏忠忠劫持的意思,尤其是现在…… 这个太监一瞬间就把握住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但正当他不安的时候,皇帝又颤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随后看了一眼李怀,对旁边的魏忠忠道:“今后每日,都让太子来我宫中请安,再与他筹下门之权,呃……” 说完这些话,李乾这满头满身子都开始冒虚汗,然后眼睛一闭,彻底的昏了过去。 李怀不由松了一口气,同时意识到这便宜老子对自己还真是不错,身体都这样了,还能硬撑着一口气交代这些。 不过…… 他看了一眼面露不善的美艳女子,心知此女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但是这关我屁事,当下这局势,我固然是得想办法保住太子位置,以及不让剧情出现大偏差,当不上国主,可当务之急还是收集武功秘籍,就这方面而言,此番便宜老子给的嘱咐,还真是恰到好处!这个组建下门,那真是正好啊!” 所谓下门,其实摊开了将,就是下九门,对应的正是下九流这个说法。 指的是给予太子或者皇子特权,让其人能够招揽奇人异事,组建班底,成为门客,乃是这南北朝世界的一大特色,也就是门客制度、门客经济,那些个世家大族,几乎没有不养门客的。 问题是,太子作为储君,与皇帝之间的关系颇为复杂,即使是历史上那有名的几位监国太子,也很难染指兵权,至于这门客,也不容易会获准,因为极容易被培养成死士。 只有特许之下,方能为之。 如今,李怀也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特许,所以他也没等在那里,看郑贵妃和死太监的脸色,更懒得撇那永王一眼,直接回宫,到了宫中,就思量着的,这正好是个培养班底的机会。 按着记忆和此方世界的历史来看,这太子养的门客,最后很多都会在登基后变成特务机构的中坚分子,可谓性价比极高。 “既然如此,那肯定要择优录取,选高手啊!” 一念至此,李怀也不耽搁了,直接吩咐下去:“把宫先生请来,我有话要与他说。” 而那魏振士则上前两步,开始给李怀筹谋划策起来,几个计策过后,李怀不由侧目。 这太监,满肚子坏水啊!不过……是个人才! 第六百四十三章 先生助我! “今日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他李怀的本事,本宫是知道的,就算陛下给了他组下门之权,也是翻不聊天的。” 皇帝寝宫的侧殿,那位美艳女子郑贵妃,慵懒的斜坐在座位上,淡淡说着,神色轻松。 方才李怀离去,皇帝再次陷入昏迷,这位贵妃在旁边侍候了一会,便表露出疲倦之态,而后那魏忠忠就顺势让人扶着这位贵妃到侧殿休息,说是等皇上醒来,若是想要见贵妃,可以第一时间看到。 而这边郑贵妃退下去休息,那边就让人将那个干儿子永王李果给叫了过去。 等永王到位,给这位干妈行了礼后,郑贵妃立刻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永王闻言却迟疑了一下,目光扫过周围。 即使只是侧殿,但里里外外人数众多,不说门口守卫着的侍卫,就说在旁边侍候着太监、宫女,就为数众多,在永王想来,这难免人多嘴杂,不好说敏感之言。 但郑贵妃明显不这么看,她见着永王这般模样,立刻冷哼一声,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这功力宫外,如今都是本宫的人,不会有什么意外,你若是只有这么点胆子,趁早还是离去,也休要在这里拖累本宫,本宫再物色他人便是!” “母后恕罪!恕罪!”那永王赶紧低头认错,“孩儿这不是方才看太子格外嚣张,担心他还有甚底牌、后手,母后您是不知道……” “他能有什么后手!”郑贵妃直接打断了永王,满脸不屑,“若不是他会投胎,焉能有如今地位?你不要给他骗了,无非是仗着皇上之恩宠,恃宠而骄,胡作非为罢了!这朝中内外,功力宫外的,有哪个不知道太子乃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乃是个废物!蠢材!” “母后英明!”永王住嘴称赞,心里大大赞同,只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敢随意说的,即使心里再看不上李怀,可那太子的地位和位格摆在那,不是谁人都能随便置喙、评论的,至少他一个宗室,是不能随意评说的。 郑贵妃风情万种的微微一笑,道:“行了,你也不用这般恭维,我这会让你过来,是有事要交代。” 那永王看的眼珠子一瞪,随即低下头,吞咽了一口口水,拱手道:“还请母后吩咐。” 郑贵妃眯起眼睛,笑道:“也没什么多的事,就是要以防万一,防止李怀此子狗急跳墙,他毕竟是太子,难保真有什么人被他迷惑,投靠过去,平白吃亏,对于这样的人,你该是知道怎么办的。” 永王一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便回道:“母后放心,这样的人,但凡能拉拢的,孩儿便会不惜银钱财货,若是执迷不悟的,亦有法子对付。” 郑贵妃点点头,然后轻轻仰头,露出了白皙的脖颈,打了个哈欠,看得那永王眼珠子差点突出来。 “行了,别乱瞅了,”郑贵妃眼波流转,微微一笑,“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退下去安排吧,再留下来,难免有人说闲话,若是有心,等今后你发迹了,再来孝敬也不迟。” 永王立刻听懂了那隐藏之意,压下心头涟漪,便恭敬行礼,然后快步离去。 等人一走,边上的贴身侍女便对贵妇夸赞道:“娘娘,您果然是貌美绝天下,方才永王那眼珠子都差点落下来了,若是不说出去,谁人能想到,那竟是您的儿子。” “莫瞎说,皇上还在隔壁躺着呢,”郑贵妃咯咯一笑,声如银铃,而后收起笑容,正色道:“他们啊,哪里是倾慕于本宫的美貌?是因本宫是皇上的女人,方才会让他们见猎心喜,唉……” 说着,她摇了摇头,蹙起眉头,白皙双手捧着胸口,自怨自艾。 “若是本宫能有个一子半女的,又何必要受这份罪,谋划这许多呢?好在,那李怀乃是个酒囊饭袋,烂泥是扶不上墙的,这次固然是个危机,但最多过个十天半个月,其人必崩,眼下要操心的,反而是如何借此机会,将他的位置拿掉!” ———————— “见过太子殿下。” 另一边,一脸书卷气的东宫图书管理员宫锵,已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了李怀面前,见面行礼。 “先生请起。”李怀上前搀扶,一派礼贤下士的模样,让那宫锵很是受宠若惊,等李怀一番问询过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然后半推半就的坐下。 李怀又说了一堆没有营养的话,终于才入了正题:“先生,最近那武学秘籍编纂的如何了?” 宫锵便又起身,踌躇了片刻才道:“得太子殿下之助,这诸多典籍都可以供我翻阅,还可以去著作局调阅,如此一来,最近这心中感悟颇多,以至于原本的一些个想法都有了扩充和变化,有关那部武典就有了新的念头,就连定好的名字,也觉得有些不妥了,正想着要不要更改。” “嗯?”这下子,李怀是有些惊讶了,他之前可是认定,这位宫锵的原型乃是那位武学宗师,其人所创造的典籍,也肯定对应穿越前那本家喻户晓的秘籍,结果现在,因为自己的干涉,这秘籍的名字都要改了? 一时之间,他着实不知道,自己这番做法是对是错了,但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他此时召见宫锵的真实目的。 于是斟酌片刻,李怀还是提出了本意:“如今父皇与我组建门下之机,不知先生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宫锵先是一愣,继而便明白过来,随后稍稍迟疑了一下,就拱手道:“承蒙殿下看得起,在下自是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学经义出身的,自问也有梳理之能。” “这敢情好,”李怀点点头,知道这位宫先生这本心之中,还是个读书人,有着学好数理……那个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心思,便顺势道,“先生这等全才,自是孤王需要的,但是这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武典编撰好,毕竟孤王现在还是太子,这调理阴阳的国事,还轮不到我。” 宫锵马上回过神来,连连称是。 随后,李怀迟疑了一下,问道:“说起来,宫先生可谓是见多识广,那你可认识那种,就是有那种本领高强的朋友,为我引荐一二?” 第六百四十四章 漕帮?槽帮! 宫锵沉思了一会,很快就有了回应:“请太子放心,在下却有几位挚友,都有大才,当为太子引荐!” 这组建门下是个什么意思,下门又有如何演变流传,宫锵这等饱读诗书、没事就遨游书海的,岂能不知?就是要组建一个班底嘛! 要知道,这事情从不同的角度看、不同的人来看,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太子那边是组建班底,而对于被他选中的人来说,那就是机遇,有从龙之功的可能,甚至有可能一步登天,现在是太子手下的门客,等太子一登基,立刻就是近臣,必然备受信任! 正所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是也! 当然,这般选择,也等于是直接跳上了太子的船,自此利益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不过,寻常人哪里能有这般机会?他宫锵能到太子宫中为吏,纵是机缘巧合,可能安稳待上许多年,本身也是存着念想的,所以只是稍微犹豫,就答应下来。 李怀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位先生肯定是理解自己的意思,会给他找几个天赋不凡的先生回来,说不定里面就有什么邪王、国师之类的大拿,顿时心中美滋滋。 然后他也不继续劳烦面前的图书管理员,让人送回去休息。 转过头,魏振士那边又有消息传来。 “您离开陛下寝宫之后,那永王与郑贵妃曾在侧殿密会,不知道商谈了些什么。” 李怀眉头一皱,便道:“啧,老魏啊,我记得你之前消息灵通,那偏殿之内必有眼线,详细说说,那娘俩都说了些啥。” 魏振士的表情尴尬起来,道:“如今奴婢对那边的影响力有限,还在打探消息……” 李怀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皇帝突然病重,宫中大权旁落,连寻常的宫中侍女、侍卫、宦官都不看好自己啊,以至于让魏振士都难以展开工作了。 还是真是现实啊! 心里感慨着,李怀摆摆手,道:“算了,先不管这个,他们两个满肚子坏水,凑在一起,那肯定是打坏主意呢,咱们没必要瞎猜,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刚才让你准备的事,有眉目了吗?” 魏振士马上回道:“奴婢过去便搜集了一些好手名录,不乏在京中的,奴婢等会便让人过去邀请。” 李怀点点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等这下门建立起来,我便在门下廊中给你划一片地,就在那东边,由你执掌,掌控好手,为我做事,名字就叫东厂,你看如何!” 魏振士也不兴奋,只是道:“只要是为殿下做事,让奴婢做什么,都做得。” “到时候,你就知道这个部门有多大权柄了。”李怀微微一笑,知道这在中枢跟随的,大部分都是一心想着从龙,对于这些事可能一时半会还理解不了,但等自己登基之后,改革试点,自有一番说法,“对了,你把那名录中的佼佼者挑选出来,名单给我,记住,要是那种能有宗师气度的高手,我亲自过去拜会!” 魏振士神色微变,就道:“这如使得?您何等金贵,若是白龙鱼服……”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李怀摆摆手,暗道我这槽点傍身,说重启就重启,底气足得很,“现在父皇病重,那郑氏趁机弄权,勾结宗室外臣,这是要颠覆我大楚啊,道义所在,我责无旁贷,岂能吝惜自身?” 魏振士一愣,而后表情古怪,最后点头道:“既然主子您有这般志向,奴婢自当全力相助!” 李怀眉头一皱,觉得这气氛不好,自己都渲染到这个份上了,你魏振士不应该是身子一震,感慨万千,然后表示纵然肝脑涂地,也要追随吗?难道是表演不到位,又或者过去那位也说过类似的话,都让人习惯了? 摇摇头,李怀知道不是深究的时候,只是吩咐魏振士赶紧执行。 果然,他这位太监的行动力不弱,到了当天晚上,一份名单就被摆在了李怀的面前。 他拿起来一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蝇头小楷,其格式则是一个名字下面,简述生平,涉及不多,但能看出诸多事迹,李怀扫了几眼之后,不由大为惊讶,既视感满满—,尤其是最前面的三个— “郭康,出身大河以北,乃漕帮帮主,手下帮众十五万,为人义薄云天,据说出身少林,曾连破贼寇十三寨,为家国大义南下大楚;” “杨来,闽地出身,人称黑鸦大侠,身边跟着七只乌鸦,擅请功,神出鬼没,因灭北朝护国国师而名震天下,被北方朝廷通缉,据说与漕帮有牵连,因此隐居健康城;” “张寡断,海外出身,东归中土之后,曾化身北朝使者远赴西域,后成拜火教教主,武功盖世,但不善驭下,被属下点火左使方腊暗算,最终逃难南方,为我朝收留,乃留于京中……” “……” 李怀看得如痴如醉。 坑爹呢这是! 还漕帮,不如叫槽帮算了,槽点也太多了!这妥妥的二次创造啊!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有损我的威名! 最后,他把那册子往桌子上一扔,就朝着魏振士看了过去。 “殿下,这三十七人,乃是健康城有数的高手,个个身怀绝技,在江湖上还有名号,尤其是最上面三个,更是一顶一的豪杰,您说要亲自拜访,那有这个资格的,就是为首那三个人。”魏振士说着说着,见李怀表情诡异,就又认错道,“奴婢着实是力有不逮,只能将城中高手罗列出来,至于那天下高手,一时之间,着实是难以尽数统计出来,还要等候一些时日。” “先不忙,就先这些,唔,这三位……”他看了一眼名册,还是感觉满本子槽点,“安排一下,明日开始,我就过去拜访,即便不能拉入门下,也可以交善一二,当然,那位漕帮帮主,不好招揽,其他两位,想来还是有些机会的吧。” “奴婢这便去安排!” 魏振士躬身退下。 第六百四十五章 前恭后据为哪般? 第二天一早,李怀就接到了好消息。 “那三个任小侠,得了太子殿下您要去拜访,都是受宠若惊,做好了准备,说是恭候您的大驾。” 听着魏振士的汇报,李怀不由点头,倍感欣慰。 想想也是,自己贵为一国储君,半壁江山未来的主人,这身份着实是非同一般呀,现在主动出面去拜访,莫说是这般古代环境,就算是换到了穿越之前的现代,那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就算是那事业有成的一方大佬,也要嘀咕嘀咕。 更何况,那三位所谓大侠,说好听了是江湖侠客,说难听点,那就是地方上的黑恶势力,擅长的就是好勇斗狠、打架斗殴,位于朝廷和民间之间的中间灰色地带,现在突然听说太子要来拜访,难免心里会嘀咕嘀咕。 “既然三人都这般热切,那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对了,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仇怨?”想着说着,李怀忽然想到一事。 魏振士一听,便劝道:“这些江湖之人,个个凶残成性,而且狡猾异常,防不胜防,彼此之间更是勾心斗角,没有定式,您若是想要给他们搭个场子,说和说项,那太过危险了,万一有个好歹,便是奴婢也不好护住您啊!” 李怀摇摇头道:“你多虑了,我本是想,若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仇怨,就约个时间,一起见面便是,不过你说的这话也有道理,是得防范一点,这样吧,还是分别安排时间,今天下午,我先去拜访那位郭大侠。” 魏振士领命下去安排。 等人一走,李怀忽然才回过神来。 “我这个大伴方才言语之中的说法,似乎有点意思,听他那话,若是情况不算太糟糕的话,他在旁边,还能护得我的安全?这般说来,他还真是个武林高手?那就有意思了,让他成为厂公,也算是知人善任,不过,也不能让这个特务机构太过血腥,未来的主要目标,还是用来监督百官,要约束他们,明白为百姓服务的道理!” 这般想着,他的思路忽然发散开来。 “如今这南北朝的世界十分有趣,比如那个什么点火左使方腊,如果在原本的历史进程中,都是宋朝的人物了,但整个社会环境,其实还偏向于真正的南北朝,至少这科举制度似乎就没有完全确立,唔,等我登基之后,应该在这方面发力,争取让这文武百官都能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他这般想着,思路又慢慢转回此行目的,便又想着要如何借着此番拜访达成原本目的,等见了几位大侠之后,要如何如何,才能收为己用。 “我是剽窃几首诗词,做个文抄公,还是公权私用,给他们提升个人待遇?这里面的度,应该把握好啊。” 便这么推敲、权衡,一直过了午饭,李怀便兴致勃勃的开始洗漱更衣,准备过去拜访。 至于这行程安排,也大致清楚了。 今天下午是走郭大侠,明天去见杨大侠,明天下午如果有时间,就宴请那位张前教主…… 他这边还在计划着,同时酝酿着敢情,准备树立起一个胸怀宽广、不拘小节的上位者人设,然后加以表演,只是这衣服才刚换好,人还没有走出宫去,就见那魏振士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殿下,殿下……” 隔着老远,这忠心耿耿的太监,就喊了出来,显得有些急促。 李怀不由停下脚步,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八成不是好消息,因为在他的记忆碎片,和这些日子的观察中,自家这个太监一般而言,都显得城府甚深,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算计着旁人,很少会露出眼下这种焦急情绪。 “怎么了?”李怀问了出来,语气有些沉重。 “殿下,那郭康忽然派人过来,说是他帮中突发了些许情况,他要赶着去处理,因此无法过来。”魏振士说话的时候,脸色阴沉。 李怀的脸色也不好看起来,他直接就道:“这种推脱之词说的也太勉强了,看来这个决定,他做的十分仓促。” “这简直是给脸不要脸!”魏振士冷冷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一派反派模样,“殿下,这等江湖草莽,最是记打不记吃,您给他们一点礼数,他们就不知道姓什么了,还是要狠狠教训!” 李怀沉吟片刻,继而问道:“你手上有没有什么班底,能打探消息?”他在记忆碎片中找了一点相关,“我记得你手下有一帮子人。” “那是奴婢为殿下养的狗,还堪用。”魏振士赶忙回应,“奴婢这就让那些狗才出去,给您打探消息,弄清楚那姓郭的位置,然后给他来个家破人亡!” 李怀顿时一阵无语,虽说他这心里也不舒坦,可这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的事,实在是太违法乱纪了,没有正能量,不符合如今的行业标准! 一念至此,他便道:“我不是让你去搞破坏的,即使要弄,也不能师出无名,总不能我派人去他们家递了个拜帖,被人家拒绝了,转脸就带着人马把人给灭了,传出去,我还有名声?” “奴婢知罪,那您的意思?” “先搞清楚他人在哪,正所谓先礼后兵,我无端去拜访,总不能让他变成飞来横祸,但有些话,我是要问清楚的。”李怀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另外,郭康这边出了意外,暂时不能去,其他两位呢?去给我探探口风,若是我所料不差,可能他们也要变卦了。” “他们敢!”魏振士一瞪眼,满脸悲愤,“您是什么身份,给他们脸,他们还真不要了?” “别激动,别激动!”李怀深刻理解了一句成语,不由感动,“先打探消息。” “奴婢失态了。”告了个罪,魏振士转身便去安排,很快就去而复返,脸上越发阴沉,语气更是冰寒的回复道:“如殿下所料,那几个狗东西果是变卦了,那杨来说他养的乌鸦病了,需要照料,那张寡断则说有红颜知己来看他,需要骑马去城外迎接,防止出了意外……” 李怀深吸一口气,道:“实际呢?他们几人在哪里?” “其人所在,奴婢都已知悉,正要呈给殿下您过目。”说话间,魏振士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夺嫡不可轻入 李怀打算找上那位郭大侠的时候,他正在健康城外的庄园中,听着自己最为心腹的几位长老,与自己说话。 眼下正在说话的,乃是一名留着雪白长须的壮硕老者,看着约莫有五十岁,面色红润,精神矍铄,正是漕帮的九棍长老彭连成! “帮主啊,在这件事上,你可不能犯糊涂,那太子固然名头很大,可如今大楚之中谁人不知,他乃是个浑人,为非作歹不说,更是肆无忌惮,那朝廷也好,官府也罢,没有不头疼他的,要是有人登高一呼……” 这彭连成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小心道:“我这话固然是犯了忌讳,但都是肺腑忠言啊,那太子,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他如今得了组建门下的机会,您看着他是高枝,便要攀附上去,但殊不知,那已然是一棵摇摇欲坠的朽木了!” 在这彭连成彭长老的对面,那位漕帮帮主大马金刀的坐着。 这人双眉入鬓,面有虬须,一双眼睛中精芒闪现,整个人更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人虽然坐着,却依旧高人一头,让人望之生畏。 他听了彭长老之言,眉头一皱,道:“话虽如此,但他到底乃是正统,而且我先前已经答应了他,便是回绝,也该见上一面,你等用要紧之事,将郭某诓骗过来,是何道理?” “万万不可!” 彭长老还未多说,旁边就有个长发及腰的中年男子蹦出来,乃是这漕帮的二当家马百玄。 “帮主!”这马百玄一露面,便面露凝重,“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建康城上下,哪个不知?谁个不晓?他若是没达成所愿,必然恼羞成怒,到时候不光是帮主您要遭殃,您的夫人、小姨子,一样难逃啊,便是我等帮众,一样要殃及池鱼!这可是几万人啊!” 那帮主郭康顿时皱起眉来,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一气。 他固有豪气,奈何受前任漕帮帮主大恩,被逼着接了这帮众,如今不得不多多考虑,因此处处受制,难以舒展,如今听着这般话语,想着那位太子往日威风,也不由迟疑、犹豫起来。 那彭长老见状,立刻上前进言道:“帮主,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且不说那太子如何不是个东西,就说这次,其实还有一位贵人联络我等……” 郭康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板着脸,看着那位长老说道:“你勾结了外人?这可是犯了忌讳!” “帮主明鉴,属下这也不是勾结外人,而是咱们这个帮派,想要发展下去,那与朝廷那边的联系,是不能断的,否则必受其乱。” “你先说,是何人联系你?”郭康摆手,打断了彭长老的解释。 彭长老赶紧就道:“乃是那位永王殿下。” “永王?” “正是永王!”彭长老说话间,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如今这位殿下,在朝中呼声正高,而且过继到了那位郑贵妃的名下为子,按这道理来说,也算是陛下之子了,其实一样有继承大统的机会。” “他来找你?”郭康目光扫过面前几人,见着他们一个个的表情,都十分不自然,这心里已然明白,“你们都和那位永王殿下有了联系?” “我等也是为了帮众,”彭长老接过话来,“还望帮主能理解,这种事,不得不谨慎一些啊!” “若是谨慎,又岂能轻易得罪太子?”郭康叹了口气,“你等也该知道,若是搅合到这继承之事、夺嫡之争里面,那一个小心,别说好处了,粉身碎骨都是轻的!” 马副帮主则道:“正因如此,我等才来规劝,毕竟那太子行事孟浪,处处皆无章法,宫中朝中尽数都是敌人,如何能有前程?” “我明白了。”郭康揉了揉额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行保守之事了,毕竟再过一阵子,习练帮中神功的弟子就该筑基了,那《定运功》必须要稳定局势方可炼成,就看到时候……” 他这边话未说完,那边忽然就有帮众过来通报,说是门外有一位公子要见帮主。 “我等与帮主在这里商谈机密,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马副帮主一下子就警惕起来,“来人是谁,可曾表明身份?” “那人说他姓李,”那通报的帮众小心翼翼的说,“还说本来与帮主有约,要见面的。” “是太子!” 郭康一下子站了起来,表情凝重起来。 “怎么会找过来!”彭长老也有些慌了手脚了。 马副帮主也是脸色苍白,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郭康道:“帮主,太子若是亲自过来,可能性并不大,但若是他真的来了,依着他过往的行事风格,很有可能是来逼迫您归顺的,若是不从,怕是要闹腾起来,为今之计,只有去请与咱们有联系的几位大臣出面,也好维持局面。” 郭康沉吟片刻,忽然道:“不要去麻烦诸公,他们平日里虽然收了孝敬,但与我们来说,还是君子之交,各取所需,若是这时候让他们出头,不光不能得到相助,还有可能得罪人,平白耗费了人情。”他见几位长老要说话,直接打断,“去联系那位永王!” 他的眼睛里闪过精芒:“既然想要让咱们为那利刃,他总要有所表现才是,若只是嘴上厉害,又凭什么与之相合?” 马副帮主和彭长老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后者更是转身便走,明显是去联络永王了。 “走!”郭康迈开步子,“让咱们去会会这位太子,看看他此来,到底有何说法。” 言语之间,自有一股豪气,只是他的这股豪气,在遇到李怀的时候,便立刻受了挫折。 “我有何说法,郭帮主心里应该很清楚。” 李怀坐在上座,与郭康并排,端着茶杯,轻饮一口,眼中星光流转,已是回溯了几次,心里有了底,便笑着说了一句。 这话,直接将郭康镇住,因为这位漕帮帮主还未开口,就被李怀叫破了心思。 有鉴于此,郭康心里一怔,收起了一点轻视,等待下文。 第六百四十七章 还有更好的条件不成? 郭康自然不是一个人迎接李怀的,方才与他在屋子里一同交谈的七八位长老,也是陪同一起迎接的。 这些人在将李怀迎进来的时候,一个个都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可等坐下来之后,这心里面都犯着嘀咕,一个一个以目相视,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位太子找上门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不过,因为有永王给他们背书,所以众人尽管猜测着太子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消息,可联想到过去这位储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行事风格,这心底深处处,多多少少的,还是有些轻视的,觉得八成是来无能狂怒的。 结果,李怀不疾不徐,轻飘飘的一句反问说出来,众人的眉头,都不由一皱,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太子,这句话,是何意思?” 惊讶过后,郭康很快就定下心来,神色不动的问着。 旁边的马副帮主看着这一幕,不由暗暗佩服自家帮助的定力,他自问换成了自己,肯定不会有这般气度。 别看方才他与那彭长老一唱一和的,仿佛很有见地的样子,甚至连一国储君都敢讽刺、挖苦。 但那是没有面对上位者的时候。 而现在,那位声名狼藉的太子坐在对面,身后还跟着一个瞅着就凶神恶煞的白面老太监,这位马副帮主的精气神,就被直接压制住了,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根本不敢大声说话。 更不要说,这位太子爷的突然到访,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他们本来就是在议论太子是非,直接被正主找上门来,说不慌了手脚那是假的,再加上不知道太子为何能找过来,这心里难免更混乱。 当然了,考虑到他们帮助前脚用了个蹩脚的理由敷衍,后脚人家就找上门了,更是让人心里没有底,不知道这背后,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到了这个时候,在这马副帮主心里,本能的就开始期待自家帮主的表现了。 郭康没有让他失望,不卑不亢,神色从容。 “帮主如此镇定,必然能压住场子,这太子恶名在外,但多数时间还是欺软怕硬,碰到了帮主这样的,应该能知难而退吧,不过纵然表面上退让,但以此人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是记恨帮主,我只要不出头,让帮主顶在前面,那最后的结果,既能逼退这太子,又能为我扫除日后隐患,妙啊!” 他在心里面祈祷着,继而又想起来昨天深夜,那登门拜访的人,带来的有关永王的承诺,心思越发火热。 “永王承诺,日后会助我登上帮主之位,那今日帮主只要得罪了太子,那我他日就有机会,以漕帮救主的身份登上高位!” 他这边越想,这心里越是美滋滋的,但冷不防的,李怀一个眼神看了过来。 这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淡笑之意,仿佛看穿了马副帮主的心思,让后者悚然一惊。 但李怀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的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而又看向那郭康,笑道:“郭帮主,明人不说暗话,我先前让人送来拜帖,有心要与你把酒言欢,你先前是应下来了,何以有突然推诿?” 郭康听着李怀言语,看他笑容如常,不由心中疑惑。 李怀的名声,他身在建康城如何能不知道?但现在听着其人言语,倒也是条理分明,不像是不通人情的样子,这心里不免就疑惑起来。但疑惑归疑惑,这该说的话,还是不能少的,尤其是看到旁边的马副帮主,再对自己使眼色。 这郭康的心底不免就哀叹一声,知道为了帮众的利益,自己不得不在这里,把话和太子挑明,偏偏为了防止触怒对方,还不能太过露骨,里面的度,委实难以拿捏。 一念至此,他踌躇着开口道:“殿下,不是草民有意推推,实在是帮中有事需要处置,若是……”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怀摆摆手打断了。 “你不用找借口来说了,”李怀微微一笑,“我这个人呢,不喜欢绕圈子,凡事也就图一个干脆,不然是浪费你我的时间,这话就摊开了说吧,想来我能够组建下门的消息,现在已经在这京城内外传播了,你们漕帮消息灵通,不可能不知道吧?” 郭康表情略显尴尬,但还是点头称是。 李怀笑道:“这样就好说话了,我之前要约见你,想来郭大侠应该知道缘由所在。” “当不得殿下大侠之称……”郭康赶紧拱手。 李怀再次打断:“你也不用客气,其实我此番出宫,也是微服,不用称呼我为殿下,直接叫公子就是,省得被人听了,出去后有人惦记。” 郭康和马副帮主听到这话,不由吓了一跳,心道这话还得了,这要是太子出了个什么事,又或者面前这位故意设个套之类的,这锅谁受得了? 怕不是故意在威胁自己吧? 想到这,一屋子的人,都拿眼睛偷瞧李怀,但目光所及的,却是李怀那淡淡的笑容。 顿时,所有人都有些迷茫了。 怎么回事?这位储君的表现,和传闻中有些不一样啊,到底是传闻错了,还是他在故作姿态? 郭康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正想着试探一二。 李怀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很干脆的问道:“所以我之前拜访你,就是想要招揽!招揽你郭帮助,如我门下,从此相互扶助,自然,以后漕帮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自当庇佑,如何?” 这么直白的招揽之言,直接就将一屋子人给惊住了。 好家伙,你这流程都不走,直接就上最后一步了?试探呢?商业互吹呢?还有,我等的意见呢? “看你们都很意外啊,”面对众人的惊讶,李怀老神在在,“怎么?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还是说,考虑到什么派系斗争,不敢轻易许诺?我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决定的,涉及方方面面,尤其是你们一大帮子人,几万张嘴都要吃饭,稍有差池,那后果很严重,但我把话放在这里,我李怀为大楚太子,从来只有我欺压旁人,自然不会让人欺压到我和我的从属,你们今日归顺,那就是元老,日后好处数之不尽,若是反对……”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连那郭康都紧张起来。 李怀则是一个大喘气后,话锋一转:“我是储君,给你等的条件自然是最好的,旁人给你们的都是虚的,因为他们还要多一个步骤,那就是利用你等为刀剑,来暗算我,篡夺我的位置,现在你们一个个犹豫不决,难道永王给了更好的条件不成?” 第六百四十八章 望尔等深思 一言既出,语惊四座! 那郭康、副帮主与诸多长老,是坐都坐不稳了。 这话可是非同小可,无论是前半部分,还是最后一句。 前面直接挑明了一些东西,把好些个只能在桌子下面讲的交易,给直接摊开了说,着实是让人心惊,更不要说那最后一句话,更是透露出诛心之意。 “殿下,您怕是误会了!”郭康都绷不住气度,有些焦急的要解释。 “无需解释,我把这个话摊开来说,就是不想耽误时间,也不愿意在这弯弯绕绕里面耽搁,漕帮不小了,有些事是没有办法躲避的,我在来之前,了解了一下你们的过往,在我父皇继位的时候,便曾经有动作,否则,牵扯几万人的帮派,哪里是那么容易站得住脚的?若没有一些默许,朝中那些个大臣,就是胆子再肥,也不敢接烫手的钱!所以,这种事,不过是时间早晚,你们手下有人,就不能无视,之前一切太平,你们是对线朝中大臣,但现在情况变了……” 李怀说话间,居然直接站起身来,看着众人,淡淡说道:“你们需要时间考虑,又要权衡利弊,又要保护自身权益,又不想冒险,这其实是可以的,今日我过来招揽,招揽不成,你们个个都可以拒绝,只要以后不要和我作对就可以,这样以后也能一切照旧,毕竟这次招揽,乃是我主动发起的,即便被拒绝了,事后也不会报复,可正像我方才所说的那样……” 他眯起眼睛,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竟给在场众人一股沉重压力。 “但若是你们跑到了永王那边,给他摇旗呐喊、出谋划策,甚至冲锋陷阵,那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时之间,人人禁声,思量和品味着李怀之言。 其实,李怀的话很清楚,摆在他们的面前的,其实是三条路。 第一条,就是干脆的投奔这位太子,然后自是没什么可说的; 第二条,所谓的井水不犯河水,但众人思及这位太子过往的事迹,心中有着怀疑; 第三条,那就更为直接了,所谓的投奔永王也好,其他人也罢,总归是要和眼前的太子对立、敌对,听其人意思,那就要受到猛烈打击! 三条路摆在面前,可把众人给惊住了。 怎么回事? 我怎么感觉这位太子有些高深莫测、城府甚深?甚至还有几分狠辣霸气?这和传闻中不符啊! 众人面面相觑。 “殿下……”郭康起身,还想说些什么。 “客套话不用说,路都给你们指明了,其他的,你们想说什么、这些人的心思……”李怀神秘一笑,“我都清楚!”然后他一甩袖子,迈步朝着门外走去,“望你们好好思量,莫走错路!” 众人听闻,皆露惶惶迷茫之色。 见状,郭康叹息一声,心道传言果然不可尽信,这太子哪里是传闻中的酒囊饭袋?分明是枭雄人物!想着之前拒绝太子拜访,已然后悔,却知道,当下帮中人心浮动,不好决断,只能领着众人过去送行。 李怀径直回到马车上,冲着窗外众人挥挥手,便沉思起来。 车外,随之行走的魏振士回忆着自家主子方才行事,不由欣慰,正要夸赞两句,没想到却听得车厢里面传来了一声叹息。 他不由一愣,问道:“主子何故叹息?奴婢听你方才所言,句句切中要害,震慑了草莽,恰到好处啊,既不落了威风,又让他们知晓了厉害,还出了口恶气。” “有什么好高兴的?真要是算起来,我连那郭康都不如,”李怀的声音从马车中传出,“他郭康手下几万人能够调动,我这太子名头听着威风,其实能用的人手,不过两掌之数,就这,下面还各有心思,太难带了!” 说话间,李怀掀开了车上的窗帘,露出了满是叹息的面孔:“所以今日来这里,只能靠着一张嘴,说得郭康等人惊疑不定,才能镇住对方,让他们有了投鼠忌器的苗头,得亏了他们都是江湖草莽,换个有点出身的,今日都不见得能镇住。” 魏振士听罢一愣,细细思量之后,便不得不承认,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紧跟着便是惊讶,自家这主子莫非真的是那次被砸开窍了? 这般想着想着,魏振士又想起来一事,赶忙问道:“殿下,那咱们接下来,咱们直接去找那杨来和张寡断,也给他们震慑一下?” “不去了,这彭一鼻子灰的事,一次也就够了,”李怀摇摇头,“更何况,这些人三教九流都结交,最是消息灵通,我今日在他郭康的地盘上放言,听到的可不止一个两个,消息必然会传出去,那两位大侠得到消息,不过是早晚的事,不用我专门跑一趟了。” “殿下英明。”魏振士称赞了一句。 “我并不英明,反而是落入旁人陷阱了,”李怀眯起眼睛,意有所指,“本来这郭康所领之漕帮,还有那两个,怕是都没有几个人问津,至少他永王是不会在意的,现在之所以被拉拢,十有八九,是因为我出面联系他们了。” “这群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魏振士狠狠地说着,脸上满是恼怒。 他如何不清楚,这其中的关键。 “眼下,怕是不能再轻易联系旁人了,”李怀感叹了一句,“否则我这边刚找一个,那永王等人就要去接触,烦也烦死了。” “可如此一来,陛下给您的权责,岂不是被生生白费?” “只是暂时退避,另外,多多收集武功秘籍,最好是那种能够速成的,如果能吸纳旁人内力的那种也好……”李怀简单交代,心里却在盘算。 要知道,在大周乱世,他还有一支兵马等待,若是能速成武功,无疑可以尝试一下,只可惜这种武功秘籍,肯定要有高手传授指导才最保险,自己自学的话…… 摇了摇头,李怀也知道,当前这种局面下,想要招揽高手…… “启禀殿下……” 李怀这边正在着恼,马车七拐八拐,很快便入了城,随后有侍卫过来禀报。 “宫先生领了几个人过来,说是要拜见殿下。” “哦,有劳宫先生了,”李怀点点头,“安排一下,找个好点的地方,我等会见见。” “喏!” 通报的人一走,魏振士就过来道:“倒是有人没有被干扰,还能来见,不过那位宫先生本身虽然武艺过人,但却并非武人,他给您引荐的,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武林人士。” “这也是能想到的,不过既是组建门下,总不能全员武者,更何况宫锵先生天赋异禀,坐镇书馆都能成绝顶高手,说不定还能给我带来惊喜,对了……” 李怀说着说着,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大伴,听你的意思,你可曾听过‘定运功’这个名字?这里面是否有什么玄虚?” 第六百四十九章 教主! “殿下自什么地方知晓的此名?”魏振士听得此问,微感意外,反问了一句,但马上就解释起来,“此乃一套心法内功,颇有传承,眼下为那漕帮的传承之功,但方才他们并没有提及此功。” “我无意中从其他地方知晓,”李怀简单解释了一句之后,又追问起来,“此功有何特意之处?为何要叫作此名?” 他这心里自有一番算计,实在是这套功法的名字,让他颇为在意。 正像魏振士所说的那般,这功法乃是那漕帮传承之法,但之前李怀在面见郭康等人的时候,并无谁人提起过。 但这只是相对于魏振士来说的。 在李怀这边,他是听过几次了——在之前的回溯中。 回溯的几次,李怀可不是每次都像这最后一次一般,讲究一个快人快语、恩怨分明,在接触郭康等人的过程中,为了获得更多的信息,前后李怀换了不少的人设和策略。 比如说,他也曾经按照过去那位太子的人设,在郭康等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肆无忌惮的打砸抢;也曾想要走嘴炮苦情之路,苦口婆心的卖惨,甚至放低身段,甚至还曾经干脆直接的,带了人来砸场子、伤人。 这种种行为,自是得到了郭康等人不同的应对,那定运功的说法,就是其中一次,从一位长老的口中说出的。 当时,李怀以威胁之态,表明自己的态度,对方便希望李怀不要太过过分,他们漕帮亦是有底牌的,比如什么什么之类的,中间就提到了这“定运功”,说是实在不行,甚至要玉石俱焚之类的。 李怀就此便留上了心。 “这套功法也算是漕帮的隐秘,历代帮主、长老和内门弟子都有习练,只是内门弟子习练的并不完全,奴婢知晓的并不全面,只不过这套功法有个说法,说是可以速成,即使没有什么基础的大龄之人,也可以练出不错的功力,而且越是出身好的弟子,往往其功力便越强……” 有点那个味道了,莫非真的和我猜测的一样? 听到这里,李怀不由留心起来,原因无他,实在是这套说法,着实有几分用气运练功的意思,自是让他留神在意。 于是他针对其中几点,又详细问了两句。 魏振士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一般人练功服的最好时机,当然就是自少开始,日日打熬、习练,这样才能功力日深,尤其是那外功,只不过内功又有不同,若是有些奇遇,或者遇到旁人传功,又或者如主子您先前提到那般,吸摄旁人内功,倒是也能成,只不过单纯自行练功,从零起步,若是年岁大了,几乎难有成就,从这方面来看,定运功确实有些奇妙之处。” “好!我大概明白了!” 李怀点点头,这时又有人过来汇报,说是宫锵邀请的人,都已经被安置在了城中有名的酒楼之中,李怀便一挥手,让马车朝着那地方行驶过去。 魏振士也派了人出去打探,看有没有其他人在酒楼周围窥伺、徘徊,防止再次被旁人截胡。 好在最后反馈回来的信息,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没有太多诡异的地方,只是魏振士到底不敢掉以轻心,自家主子既已推算出永王在背后使坏,那安全问题也不能放松,相应的护持着、守卫,都要安排到位了才行。 便在这股慌乱中,李怀抵达了目的地,在魏振士和几名侍卫的陪同下,径直走进了那酒楼之中。 酒楼早就得到了消息,这大堂内外、楼上楼下,已是被清场。 “没想到我还享受一次清场的特权待遇,”李怀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了看二楼——宫锵等人已经等候在那里,“行了,不能让客人久等,我等赶紧上去吧。” 话音落下,他当先起步,走到了楼梯上,忽然身子一晃,身子一歪,脚下一个踉跄,居然差点摔倒在楼梯上! 这个突然的变化,很是将魏振士等人给吓了一跳,这太监顿时身形一动,瞬间消失在原地,如鬼似魅般的出现在李怀身边,将他扶助之后,焦急说道:“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爽利?有微恙?” “不碍事!”李怀摆摆手,眼睛之中闪过宛如星辰的光辉,并且逐渐收敛、熄灭,同时抬手擦了擦额头,深吸一口气。 方才一回,那龟孙子可是将他吓了一跳。 魏振士则焦急说道:“您是否疲倦了,要不然便回宫休息吧?这些许繁琐之事,如何能比得上您的身体安康来的重要!” 李怀摇头说道:“没有什么,不妨事的,刚才只是心里想着事,一时不察,差点踏空了,不是身子有什么不便利,对了,我记得你有一块令牌,乃是银制拿来与我。”他这言语中,就有几分不容辨别的味道,魏振士听着,就不再多言,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递了过去。 李怀接过来之后,放到了胸口,来回调动,然后便兴致勃勃的加快了脚步,直奔着二楼而去,眼睛里更是流露出迫切之色。 毕竟,那位宫锵先生,着实是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原本以为那位宫先生乃是文人,机缘巧合有了个一身惊人功力,他招来的人,恐怕多数还是偏向于文职,但万万没想到…… “嗯?” 身后,全神贯注观察李怀的魏振士,忽然神色微变,察觉到了二楼中的一点异样,正要提醒自家主子。 李怀则先一步走入此层,目光一扫,便将坐在二层的几人收入眼底—— 这一层,去掉几个明显做跑堂伙计装扮的,还剩下四人,正坐在一处,没人面前一张矮桌,满脸笑容的交谈。 宫锵,便在其中。 其余三人看着都是一派名士风范,英俊潇洒,神色从容,见了李怀过来,便纷纷起来行礼,不卑不亢,和之前郭康那屋子里的一众漕帮长老,形成了鲜明对比。 “见过太子殿下!” “见过殿下!” “殿下好。” 李怀一一回礼,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到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这人穿着白色直裰,外面则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长发披肩,面容英俊,只是一双眸子却很是深邃,宛如潭水一样,深不见底。 “殿下,我来为您引荐……” 宫锵走上前来,满脸笑意:“我知殿下如今对武学之道有兴趣,是以我这三位友人,都在武学之道上有其可取之处,比如这位聂不下聂兄,在腿法和轻功之道上便有独到之处,而这位华作父华兄,则是掌法与剑法上的高手!” 他先是指着两人,一人身穿深衣长发飘飘,面容英俊至极,另一人则是留着散发,虽然英武,却板着脸,给人生人勿进的感觉。 李怀客气见礼,然后等待着后话,他知道,接下来才是关键。 “至于这一位,”宫锵指着那衣着黑白的男子,“这位马鲲马兄,更是一代高手!” 那被他指着的马鲲上前两步,笑眯眯的说道:“见过太子,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忽然,他的眼中精芒闪现! “不好!”后面,魏振士神色大变,急切上前,“殿下快退,此人乃是那魔教教主马难填!” “晚了!”那马鲲哈哈一笑,两手一张,宛如大鸟一般朝着李怀扑了过去! 第六百五十章 高手一出手…… “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了所有人,无论是正在为李怀介绍来者的宫锵和其他二人,还是跟在李怀身后的魏振士和其他侍卫,他们尽数露出了震惊、惊恐乃至愤怒的神色——除了李怀! 面对这个直扑过来的男子,李怀表现的神色如常,就像早有预料一样。 他当然早有准备,因为在之前两次回溯中,他都被这孙子给吓了一跳,这心里也有着不爽,现在见其人又来了这么一回,立刻便后退两步,微微一笑,道:“马教主,你的胃口太大了,说不定要撑破了肚子。” 说话间,他居然站着不动,直接用胸口迎了上去! 那扑过来的男子哈哈大笑,一副得意模样,却根本也不回答,将右手前伸,张开五指,手心之中泛着滚滚红晕,就像是一个大红手掌一样! 往李怀的怀中那么一抓! “啊!” 随后,这男子惨呼一声,忙不迭的将手收了回来,就像是手指碰到了滚烫的沸水一样,速度快急! 他那手上,原本赤红色之中,居然泛起了一阵阵青紫色! 趁着其人惨叫收手的瞬间,李怀又是连连后退,随后躲到了魏振士的身后。 “大伴!此人现在真气混乱,但马上就会恢复,你速速动手,将他拿住!” “诺!”那魏振士一点都不犹豫,直接便冲了上去,速度快如鬼魅! 伴随着两掌展开,魏振士的身边温度急速下降,因为距离的关系,李怀甚至打了个寒颤,却并不感到太过意外,因为在之前两次,他已经体验过,只不过一次是躺在地上抽搐着看的,一次是被人提在手上,小心的看着。 但无论是哪一次,都让他明白,自家太监乃是高手!高高手! 同样的,对面那个突然暴起的所谓魔教教主,同样不是个简单人物,甚至可以说,此人的功力,很有可能还在自家这太监之上! 这并不是李怀估计,同样也是从前两次的观察中得到的结论。 眼下,靠着前两次冒着生命危险套话套来的情报,配合之前一次,从魏振士口中得知的部分细节,李怀总算是提前算计到了这位魔教教主,只不过…… 呼呼呼! 看着面前来去如风的二人,在很小的范围内辗转腾挪——跟随李怀同来的侍卫,已经架起了刀剑长枪,不断的逼近过去,在逐步压制二人的活动空间…… 只不过,那魔教教主最早的时候,身体明显还有些不适,但短短几息的时间,便逐步恢复,挥舞着血色手掌,与太监缠斗! 他的两只手,就像是两个黑洞,不断的吞噬着周遭的寒气,迅速将魏振士的优势吸收,将胜负的天平逆转过来…… “果然还是不行吗,这个魔教教主,非同一般啊……”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已经推到了楼梯口的李怀眯起眼睛,在心里盘算起来。 “这是第三次的回溯,莫非还要再来一次?无论如何,这个魔教教主,我一定要抓住,毕竟此人身负着吸星功那样的功法,而且还不止如此……” 他思绪如电,脸上因劲风而有些刺痛,便又后退了两步。 “第一次的时候,我因被这个龟儿子吓一跳,直接被他吸了气血、精元,随后似乎连气运都有一部分被他吸纳了,此人当时满脸震惊的模样,显然是有些事出乎意料的,但考虑到,我这个身体的前任,本身就是酒囊饭袋,没什么本事,靠着太子位格胡作非为,也没什么武功修为,他一个魔教教主出现在这里,说一句处心积虑并不过分,他显然不是冲着我的功力和气血来的,很有可能就是要吸太子气运,甚至是未来国主的气运,如此一来,他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为什么第一次会吃惊?” 一念至此,李怀已经抓住了一点东西,同时下了一级台阶。 “还有第二次,我当时已经有了准备,在被他拿住,并且跃窗而出的时候,大概记住了他每次出手之后,最喜欢抓的位置,又在开始之前,从魏振士那边询问了一下魔教教主的一些个消息,才能在这次提前埋伏一手,只是当下魏振士若是拿不住他,其他兵卒上去也只是送,如此一来,就要回溯,而且不能简单回溯到上楼的时候,还要再往前面回,这样才能提前安排人手,而且为了不打草惊蛇,说不得要提前很多时间,可恶,是不是刚才在郭康那边的嘴炮要重新来一次了?那感觉就不对了啊!” 他这边还在想着,却见那魔教教主忽然暴喝一声,两手往前一推,狂暴的劲力爆发出来,逼得魏振士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但却又生生止住。 只是趁着这个空隙,那魔教教主两腿交替,两手大开大合的挥舞,嗡嗡震动,宛如两根大枪,甩动之间,将拦路的几个兵卒尽数荡开! 那刀剑落在他的两条手臂上,居然发出了金铁碰撞之声,令李怀看得眼皮子一跳,暗暗心惊,此世之武功,习练出来之后,居然能抵达如此地步?这怕是金身不坏了吧? 但随即,他又意识到,这魔教教主是要…… “他要逃遁!拦住他!唔!”那魏振士也看出苗头,作势要扑,同时呼喊,只是随即张口喷血,身子一顿,未能及时扑过去。 对面,三名侍卫则直接被魔教教主打翻在地上,哀嚎翻滚,眼看那黑白相间的人影就要越窗而出! 李怀便暗暗叹了口气,想着是要再来一局了。 可就在这时! “休走!” 就听一声暴喝! 那声音也怎么粗壮,反而有几分文雅强调,偏偏宛如惊雷炸裂,带起阵阵波纹,四周桌椅震荡,周边窗纸炸裂,似乎整个楼层都摇晃起来! 李怀大惊失色,这么大的动静,他本以为是什么仙侠位面的人物降临,没想到过去的时候,却见自家那图书管理员宫锵宫先生,忽然一手抓住,便有气劲隔空钳住了那魔教教主腾空的身子! 然后宫锵猛一挥袖,那魔教教主狠狠地砸在地上,七窍流血! 见到这一幕,李怀神色木然,心中转过一个念头—— 好嘛,之前两次,您老人家干啥呢?白白让我挨了几下,这次怎么突然想起来了出手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名字好长的秘籍 宫锵的突然出手,着实是震惊了众人,也让李怀猛然惊醒!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之所以要招揽这位宫先生,可不是因为对方管理图书管理得好,而是因为此人对标的是前世小说中的那位绝世人物,是半路出家,靠着天资卓著,最终成为绝顶高手,甚至给后世留下来了一本秘籍,引得武林腥风血雨! 这样的人物…… 之前两次,你吃惊个毛啊! 李怀看着倒在地上,连连吐血的魔教教主,不由一阵无语。 你看这个教主,方才气焰滔天,自己回溯了两次都没能拿下来,甚至还要在第三次的时候,耗费更多的槽点去布局,结果这位宫先生一出手,好家伙,你看这效果! 当然,李怀也只是在心里抱怨抱怨,毕竟他倒也明白,因为心态不同,这位宫先生从未将自己看做是武林中人,更不觉得自己是个武者,他首先觉得自己是个读书人,现在还是东宫僚属,别说李怀忘了他的本事,恐怕就连他自己,在情急和惊讶之下,也忘了身具武功的事实。 所以在惊讶过后,李怀深吸一口气,冲着宫锵拱拱手道:“有劳宫先生了,您果是神功盖世!有先生在我身边,吾无忧矣!” 那宫锵本来凌空施展神功,却也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为慌乱,有些乱了方寸,都忘了自己也会武功这个事了,尤其是想到方才太子受惊,那个看着就很凶狠的阴险太监也受了伤,自己却迟迟未能出手,这事后要是追究起来,怎么也是个罪过啊! 更不要说,这魔教教主还是自己找来引荐,若是深究下来,他难辞其咎! 结果现在太子一开口,就是给他定功,这让宫锵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有些羞愧,同时更是升起了对李怀的知遇之情,觉得自己方才做的很不够,必须要弥补! 一念至此,这宫锵一咬牙,那体内的真气不要钱一般的涌出来,随着其手掌挥舞,就朝着那黑白相间之人砸了过去! “这人过去与我相交,处心积虑的逢迎,居然是为了伤害太子殿下您,绝不能轻易饶恕!便是不要了他的性命,也该予以惩罚!” 轰隆隆! 说话间,劈空掌力宛如雷霆一般,似是因与空气摩擦的关系,居然燃起阵阵火光,直接就落到了那魔教教主的身上! 这下子,连魏振士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意识到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到底拥有着何等程度的力量! “掌下留人!” 李怀却是一见大惊,他还要想办法从这魔教教主身上榨出……不对,是获得其人功法的信息,这要是让宫锵一巴掌给拍死了,自己到哪去找?难道刚才危急时刻,自己都没有浪费槽点晦朔,结果等现在安全了,反而要动用槽点? 这件事本身槽点就好大啊好不好! “没错,同意,+1槽点。” 你看,连旁白君都这么认为,难得的和我达成了一致! 只是,他到底是喊得晚了,等这边话音落下,那边魔教教主已经“呜嗷”一声惨叫,然后直接被拍穿了地板,给砸到了一楼! “……” 这地板的质量可真不好。 李怀无奈之下,只能派人去探查情况,汇报来的结果,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说是那个刺客身上伤势不轻,不过并不致命,呼吸还算均匀,只是昏厥过去了。 这不由让李怀吃惊于对方的身体素质,到底是武功高手,还是个练邪门武功的,就是不一样。 而有了这么一个结果,至少李怀是不用忙着回溯了,或者说,那魔教教主当前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乃是最好的结果,也方便他们捆绑、审讯。 于是在一番忙碌之后,李怀便让魏振士带着人,将那魔教教主擒拿起来,找个地方关押——自然是不能送入东宫的,况且东宫那也没有监牢之类的地方。 好在有了皇帝那句话背书,李怀现在虽然没有召集几个门客,但该有地方都给腾出来了——一座衙门大院,前后院落分明,大堂、司衙、诸多仆从,甚至还有地牢,除了还没挂牌,其他一应俱全。 这被抓住的魔教教主,自然要被押送过去。 “先把人送过去,我这边处理一下,便要过去审讯。”李怀交代给魏振士几句。 魏振士就问:“是否还要告知宫中此事?” 李怀就道:“暂且不要声张,咱们先自己处置,况且现在这种局面,说出去反而容易被人利用,你去安排人手吧,对了,还有些事……”说着说着,他压低了声音。 魏振士点点头,转身过去安排了。 因为这魔教教主身手不凡,加上手段诡秘,即使重伤,也难以让人放心,自然要有高手亲自押送。 李怀现在手下的高手,能压住眼下这重伤魔教教主的,勉强来算,也就两人,出去宫锵这个外行高手之外,只有暂时只有让魏振士去押送了。 李怀则留下来安抚,本来就是来拉拢的人,结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真要追究起来,这群人一个都跑不了,考虑到宫锵找来的三个人,连带着他自己,一共四个,这就出了一个武学宗师,一个魔教教主,剩下两个,说不定也不是简单人物,就算只是为了安宫锵之心,这余下两人也的收进来,大不了是买二送二,绝对不亏! 有鉴于此,李怀自然和颜悦色,只是心里还记挂着那位教主,便被宫锵等人看出。 宫锵他们倒是通情达理,毕竟这位太子被当面行刺,不仅不恼怒,依旧和气安抚,都是有些心折,也知道这时候不好耽搁于是表示理解。 “多谢三位理解,我先去审问那人,晚上给几位设宴!是了,等会还会有人来找宫先生了解情况,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人追究。” 宫锵连连称是,跟着又惭愧致歉。 “此事与先生无关,先生大可放心,而且也未必是坏事,先生可继续为我引荐能人!” “太子真是大度!” 宫锵三人连连感慨,心中逐渐佩服。 李怀便不迟疑,迅速离开,在侍卫的护送中,直接抵达了给他安排好的院子之中。 魏振士早就等候在里面,并且拿着一本小册子,一见李怀,便呈了上去。 李怀点点头,接过来一看。 翻开之后,入目的便是一列列蝇头小楷。 他一目十行扫过,最后在一个名字上定住—— 《阴阳五行偷天换日法》。 第六百五十二章 气运变现? “这名字也太长了,而且一股子修仙位面的味道,是我的错觉吗?” 李怀看着这个名字,眉头就是一皱。 他手上的这个册子,当然不是什么联谊册,而是记录着那位魔教教主的大概生平,以及其功法跟脚。 从被行刺,到现在不过短短时间,自然是审问不出这么多内容,之所以能成册,还是靠着朝廷的情报机构,是李怀给了准许,让魏振士过去拿过来的。 之前安排魏振士处理那位教主的时候,李怀便顺便让他去收集和整理一些情报,先拿过来给自己过目。 当然,因为种种原因,这小册子上纪录的内容并不多,很多地方都是浅尝辄止,并不深入,若是想要靠着这个找到那位教主的弱点、生平细节,自是做不到的,好在李怀也不强求这些,他主要的目的,还是知晓个大概,等会审问的时候,也不至于无的放矢。 这个目的,目前看来都达到的了。 所以在翻看了之后,李怀合上本子,思索起来。 按照册子上的描述来看,这个所谓魔教,明显是借鉴了前世的明教、日月神教、天下会等一系列的江湖大型组织,而且和那位李怀曾经打算拜访的张寡断、张前教主还有些关联。 那位张寡断曾经前往西域,成为了拜火教的教主,但后面却被点火左使暗算,而有左使就有右使,那位被成为扇风右使之人,据说就出身自这所谓魔教。 而最早的时候,魔教正是从那拜火教中分裂出来,据说是拜火教传入中土之后,结合了中土的风土人情之后,本土派逐渐壮大,最终不满波斯宗教的诸多乱命,产生的分裂。 在这之后,双方自然免不了一系列的纷争和斗争,最后的结果是谁都奈何不了谁,再加上天下列国纷争,最终南北朝对峙,两边为了减少纷争、有时间发展壮大,逐渐的分于两方。 那拜火教的主要势力,集中在北方,相对的,魔教的势力则归入南方,两方也随着南北朝的对峙,而维持着对峙,只不过比起逐渐被北朝利用、接纳的拜火教,这魔教在南方的发展则更倾向于暗中扩张,并且因为不择手段的关系,被旁人视为魔道。 当然,这南方魔教被人视为魔道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们教中的镇教功法,也就是所谓的《阴阳五行偷天换日法》。 李怀决定将之简称为《偷天换日法》。 而这套功法最为直接的效果和特征,就是可以吸纳他人的真气内力为己用,并且彻底坏掉他人的内功根基,可谓恶毒而诡异,让人闻之丧胆! “按照那册子上的简单记载来看,这套功法源于西域,到了中土之后被那拜火教本土派的高手带走,由师门前辈改良,经过几代人的不断完善,最终在十几年前正式成型,乃是一部集合了众人智慧的武学典籍,可以称之为智慧结晶,只是因为太过邪门,被江湖上称之为邪功、魔功,更是让魔教之名深入人心,以至于其原本的教名,几乎无人在意,也无人知晓了。” 能吸收他人的内力,这既视感实在太强了,这种功法放到小说里面,就算不是主角的标配,那肯定也要名动一方,为反派的重要力量,所以声名狼藉,李怀并不感到意外。 更何况,对他这样的超龄青年来说,这等功法,自然是量身定做一般,能够快速奠定根基,同时速成高手,这也是他本来就期望能够寻得的功法,没想到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更何况,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小册子中记载着,这种功法似乎还有其他奇异,曾经被魔教的前任教主用来逞凶,吸纳了几位宗室成员。 但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按照记载,那几个倒霉宗室多数都是寻常之人,甚至有些劣迹,而且自从李氏得权之后,安稳日子下来,在南朝风气的影响下,宗室的主流是好逸恶劳,几乎没有努力练功的了,那几个倒霉蛋更是身体孱弱,这样的人,最多只是被吸收精血,不可能有什么功力给魔教前教主做贡献,但奇怪的是,那位前教主动手的时候,其实还未继承教主之位,只是获得了功法传承的候选者,按照规矩出来历练,本身功力还稍显薄弱,甚至因为吸收宗室,还被围攻击伤,偏偏在他吸纳成功之后,功力暴涨,一举冲破了包围,自此纵横武林,直到被武林神话打死……” 想到这里,他收敛思绪,回忆起今日之事,隐隐抓住了其中脉络。 “今天的事也是如此,我这个太子,酒囊饭袋的名声在外,便是有些底子,也没什么高深功力,甚至未曾习练过内功,为何那姓马的教主还要冒险接近,甚至不惜在有限的机会中直接动手?他图的是什么?太子这个身体强健、但没有内功之人的精血?” 李怀摇了摇头。 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太子和一个强健之人,在本质上没有区别,都只是精血稍旺,最多因为太子锦衣玉食、自小肉食不断,体魄更为强健一点罢了。 “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大概就是身份地位,以及太子这个名头,所代表的含义罢了!结合那几个宗室的遭遇来看,很有可能,这个‘偷天换日法’不仅能吸收功力、精血,还能……” 他眯起眼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吸纳和转化气运,将气运变化为功力!是一种将气运变现的手段!” 一念至此,李怀的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因为他很清楚这背后的意义。 “看来,必须要好生审问一番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李怀直接起身,朝着关押着那位教主的牢房走了过去,他知道让对方开口,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但总归是要试一试! 可出乎他的意料,当走入牢房,看到那位被锁链穿透了琵琶骨、挑断了手筋脚筋的魔教教主时,对方先是爆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继而张嘴道:“太子殿下此来,是为了在下的传承功法吧?” 李怀一愣。 “不错!”魔教教主那满是鲜血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狰狞笑容,“你猜的不错,阴阳五行偷天换日法是可以吸纳气运,化为自身功力的!”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三规两诀 李怀眯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位阶下囚,尤其是看着其人脸上的笑容,心里警惕起来。自己还没有问什么,对方就直接出言说话,其中隐含着的信息,值得深思。 “所有人都被殿下您骗了啊!”这时候,那位魔教教主再次开口,“众人皆以为太子您乃是一无能之人,仗着地位胡作非为,却不知,殿下实乃雄才大略,胸中有丘壑,早就笼络了众多高手!而且,一般的宗室之人,遇到今日这般阵仗,早就吓得手脚发软了,但方才阁下却神色如常,事后更是不怎么声张,第一时间就来审讯,看来是所图非小啊!” 李怀笑了起来,他已然意识到,对方说出这些话,是要乱了自己的心思,好掌握主动,既然如此,自然不能让对方如愿,于是就道:“这位教主,不知你是如何接近宫先生的,为何他叫你马鲲,而我的大伴,却称呼你为马难填?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名?” 为了保护李怀,防止再生意外,他的大伴魏振士也在旁护持,此刻正紧紧盯着那被捆住的身影,不放过其任何细微动作,但凡有什么苗头,就会第一时间出手掐灭! “皆为真名。”那魔教教主笑了起来,“本座俗家姓名便唤做马鲲,至于那马难填乃是字。”话音落下,他便笑道:“殿下想要知道的,不该是这些个东西吧。” 李怀也笑了,不再绕圈子,直接道:“既然如此,不知道马教主,能说出多少。” “殿下但凡想知道的,本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马鲲说话间,微微收敛笑容,“本座所练的这一套阴阳五行偷天换日法,乃是圣教镇教之宝,不仅仅能化腐朽为神奇,更是功同造化,不仅能化了他人之内力,更能纳为己用,而且不只是功力,那气血精元一并都能吞拿,而且……” 他顿了顿,抬头看着李怀,露出诡异笑容:“便是那个人所在之气运,一样能被吸纳为自身之内力!” 果然! 李怀心中的大石头落下,虽然依旧感到有些地方不可思议,却不免欣慰。 继而,他又有些疑惑,这魔教教主居然这般坦白,竟是知无不言? “吞纳气运?”魏振士则眯起眼睛,用尖锐的嗓子道:“一派胡言!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自有说法,但既然殿下来了此处,想来这心里是有想法的,是否?”那马鲲说话间,忽的话锋一转,“本座的师父,也就是圣教的前代教主,当年功力浅薄的时候,难以抵挡高手搏杀,于是另辟蹊径,吸纳宗室气运,化为功力,一跃为绝顶高手!” 魏振士眉头皱起,那小册子中的内容,他也曾经看过,之前未曾往这方面想,只是觉得有些古怪,现在一听,越发心惊,联想其人袭击太子,似乎更是说得通了,否则这无缘无故的行刺,除了被人收买实在是难以解释。 但在心惊之余,却见自家主子那般淡定,这心里不由敬佩起来,觉得自己侍奉的这位太子爷,果然是长大了,要有出息了!自己也就要有出头了! 李怀正沉声问道:“那你说的这个阴阳偷天换日法,又有什么玄机?” “殿下想知道,本座知无不言!”那马鲲眯起眼睛,“实际上,这套功法共分三法,有两个心诀。” 李怀便问:“何为三法?” 马鲲笑了起来,也不啰嗦,便道—— “一为炼己,曰‘定青苗’,青苗者,待长之庄稼也,自身习练则为耕耘布局,培植我念入真气之中,自此处处有我,乃是奠定基础,日后才有收成,其次,则是将自身之阴阳真气侵入他人经脉,定下气种,然后收敛他人内力;” “二为豪夺,曰‘塑嫁衣’,为气种入他人之体后,混元统一,侵染他人之内力,染于己念,然后倒行逆施,化他为我,等于将他人根基之中的真气内力,化为我用,自此听从我之意念指挥;” “三为归一,曰‘行鲸吞’,是将在他人体内的我意收回,连带着那些渗染之真气,亦随之归来,化为我有,是为功成!” “炼己、豪夺、归一!”李怀深吸一口气,隐隐明白过来,这所谓的偷天换日,其实就是将自身意念融入真气,然后将真气形成一颗颗种子,每一颗种子里面,都有自我意念,通过接触,注入他人体内,这种子便如同病毒一样,将其中的自我意念散发出来,感染他人真气,将之异化,就像是自身真气一样,然后收拢回来…… 这思路、这方法,可谓诡异莫测,更有一股哲学韵味在里面。 他忍不住感慨:“当初创建和完善这部功法的众人,着实是不简单!” 马鲲又道:“此三步,越是娴熟,越是迅速,初学者怕是要花费一二时辰,而熟练者,一个照面、一个呼吸,就能完成。” 李怀点点头,又问:“何为心诀呢?” 马鲲解释道:“心诀者,乃是催动功法真气的意念要旨,乃是一切的根源,心诀定下,真气方有其神,才能如臂使指,能夺他人之根基!不知,殿下若是习练此法,想要行走那条心诀?” 李怀眉头一皱,心中越发警惕,但他本有回溯之能,自是不担心上当,于是神色如常的道:“你不说清楚,我如何知道两条心诀有何不同?” “也是,是要说清楚,”马鲲点点头,笑道:“这两心诀一为贪字诀,要有贪天下之万物的心思,心中从来不满,欲壑难填,时时刻刻需要贪功,方能炼成,到时候万事万物,无论是内功精血,还是气运玄虚,皆可吸纳,而且难以满足,需时时刻刻去争夺!” “欲壑难填么……”李怀心头一动,觉得这种心诀非常不妙,若是练功、运功的时候,都要保持这种心境,最后难免弄假成真,影响到自身的心思,“那第二条呢?” 马鲲笑了笑,貌似随意的说道:“第二条心诀,曰‘镇’!乃是镇压气运、运转阴阳乾坤之意!” 第六百五十四章 先筑! “镇字诀?”李怀心中一动,立刻便感兴趣起来,“详细说来听听。” “这怕是无法让殿下如愿了,”马鲲扯着嘴角笑着,并且眯起了眼睛,眼底闪烁着莫名的光芒,“盖因本座所习练的,便是那贪字诀,而历代圣教教主,都是掌握的贪字诀,至于这镇字诀到底如何,旁人实在是难以知晓啊。” 李怀听到这里,眉头一皱。 自从他踏入这间牢房以来,所问之问题,这位魔教教主都是如实回应,不见有多少隐瞒,本以为这样的问答节奏会持续下去,没想到在这里卡壳了。 不过李怀转念一想,又放下心来。 毫无疑问,这位魔教教主既然被擒拿,自然不会甘心,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到底有几分可信,其实是要打个问号的,就算真的都如实回答了,其人的用心也值得怀疑。 现在,似乎已经图穷匕见了。 想要诱惑自己去习练贪字诀? 不! 最起码,这人虽然将所谓功法的奥秘说了一部分,但大概不会真的透露功法的具体内容吧。 李怀这心里刚刚转着念头,那边便听着那位魔教教主的话—— “不过,若是殿下想要知道,可以自行探索……”马鲲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本座知太子对这套功法很是感兴趣,那本座愿意将之贡献出来,让太子亲自习练,以镇字诀而正本源,亲自感悟,自是不需要旁人再多言了。” “殿下!”魏振士瞬间就满脸警惕之色,拱拱手对李怀道,“此人必然包藏祸心,恐怕有什么图谋,而且自来习武,若是没有根基,强行习练打熬,不仅无益,而且有害,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更何况这套功法着实是太过诡异了,您务必要小心一些……” “说出来,或者说,写下来。”李怀却直接说着,毕竟情况不妙,大不了重来一次,李怀当然不会畏惧。 “不愧是要做大事的人!”马鲲哈哈大笑,随即表情郑重起来,“不过,殿下最好还是想清楚一些,因为气运之说固然是虚无缥缈,但自从习练了功法之后,本座便能确定,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同样的,这套功法在奠基是时候,哪怕个人没有任何根基,依旧能够入门,其关键就在于此,是将气血和气运抽离出来,画作最初的功力,所以,若是这气运根底不足的,很有可能受到反噬……” “这些话,你不该一开始就说嘛?”李怀笑了起来,“而且这不就是你的图谋吗?既然如此,再者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马鲲眯起眼睛,神色中露出了一点意外,他说道:“殿下是知道这里面存在着陷阱,依旧不在意?” “废话少说,你要如何告诉我功法?”李怀摆摆手,丝毫不给对方再多说的机会。 “好!果然是有大气魄的人!过去,殿下是将所有人都给瞒住了!”马鲲点点头,随后被捆住的手微微一动,又道:“不过,眼下我这手脚是不便利了,只能口述,不知殿下是否需要屏退这无关之人,独自来听?” 李怀沉吟了片刻,一挥手,道:“大伴,你领着其他人先出去。” “殿下!此人极度危险,岂能如此?”魏振士立刻出言反对,但随即察觉到了李怀口中那股不可抗拒的意思,转而就道:“最起码,奴婢要在这里陪着主子您!” 李怀沉思片刻,想着倒也无妨,毕竟自己原本的打算,就是听过之后,先验证一番,然后回溯时间,用来保密。 这倒不是他信不过魏振士,毕竟从之前的种种局面来看,这个太监可以说是忠心耿耿,便是学会了神功,理论上也会护佑自己。 只是那阴阳五行偷天换日法涉及到了气运,这就不好说了,毕竟人心难断,更经不起考验,况且李怀也不打算用这样的考验,去试探一个忠心耿耿的太监,还是让一切都维持原样最好。 因此,李怀没有继续坚持,点头默认下来,至于其他人,则纷纷退去。 魏振士靠近两步,护在李怀身边,同时脸上也露出了好奇之色,等着听一听那神功秘籍的奥秘,毕竟是习武练功的人,自然也有求道之心。 见着这一幕,马鲲丝毫也不耽搁,笑了笑了,便就要开口了…… 只是对面的李怀,突然一个眼神闪烁,诸多星辰虚影在瞳孔中沉淀下来,然后他抬起了手来,止住了马鲲的言语。 “嗯?”马鲲一愣,但还是停下了话来,“殿下,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不,只是突然想到,这所谓功法,似乎皇室之中也有留存,更重要的是,要习练起来,也不算什么难事……”李怀说话间,转头对魏振士道:“大伴,你传渡给我一点内力,也好让我打打基础,正好马教主在此,让他指点一下,省得我事后自己习练的时候,有个什么差池,那可就悔之晚矣!” “这怎么可能?”马鲲眉头紧锁,满脸疑惑。 “殿下……”魏振士却是眼睛一瞪,满脑子的疑问和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这宗室藏书之中,确实有武功秘籍,但决计是没有这魔教功法的,更何况,就算是有,自家这位主子也是学不到的,因为这位连东宫的藏书库都几乎没进去过,更何况是宗室的藏书阁? 更何况,这突然之间,让自己传渡真气…… 这般传渡,就像是运功疗伤,并不会有什么损伤,可若是对面不懂得运功之法,这真气入了其体,很快就会散去。 更何况,魏振士很清楚,自家主子不仅没看过什么藏书密集,更是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无一贯通,是彻彻底底的寻常人,这真气让渡过去,对方怕是连感应都感应不到,更不要说操控了。 只是看着自家主子那热切的目光,魏振士只能是硬着头皮应下。 不过,他这心里也指望着,太子被传渡了真气之后,意识到自己毫无习武才能,能放下异想天开,不再纠结于神功秘籍,而且传渡真气、感悟气感,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的,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考虑到太子的资质,说不定要更长时间。 练功筑基最是耗时,殿下资质又不算上佳,年岁也大,今日是别想有结果的,肯定要暂离此地,等待一些时日。 如此一来,最起码,不会让这魔教教主牵着鼻子走了! 一念至此,他看了那满脸不怀好意笑容的囚徒一眼,见李怀坐在了椅子上,便运转内息,抬手朝着李怀的下腹丹田按了过去! 第六百五十五章 定青苗 便在那马鲲满是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这现场的传功直接展开了。 嗡! 伴随着魏振士的手掌,落在李怀的身上,淡淡的、清凉的、连绵不绝的细小真气,开始在李怀的体内游走,顿时,后者五感轰鸣,但转瞬即逝。 魏振士的真气根基毫无疑问是一种寒性功法,先前在那酒楼中,这位魔教教主暴起突袭,魏振士迎面抵挡,拳脚往来之间,李怀便感到了一股阴冷寒气! 按着道理,这种寒性功法都会显得有些阴毒、狠辣,但现在魏振士传渡自家主子,自是自制许多,主动去除了阴寒,因此只剩下凉爽,体现出他作为绝顶高手,对于自身真气的掌控力度,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有赖于此,这真气到了李怀的体内一转,立刻便让他感到凉爽舒适,比穿越前在屋子里吹空调还要舒服许多,立刻就知道了那掌握了真气的武林高手,必有冬暖夏凉的好处。 只不过,李怀很清楚,眼下的关键自不在此,而是要借助这一点真气种子,运行那偷天换日之法,来奠定最初的根基。 这本就是一种取巧的法门。 正常的修炼,要从零开始,自己感悟气感,然后慢慢在丹田气海凝聚真气,随着日日夜夜的打熬、凝聚,不断的壮大自身真气。 在这里面第一步却至关重要。 对于一般人而言,感悟真气并不容易,往往花费大量时间却不得其门而入,因为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又如何能理出头绪?甚至有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了,却不自知,白白浪费了机会,又或者是没有感悟到,却以为感受到了,最终偏激疯魔。 便是那些天资过人之辈,在这一步往往也会卡壳,不得存进。 归根到底,是没有一个鲜明的标准。 不过,南北朝世界有其自身的武学传承,有道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里面的领进门,就是师傅给徒弟的丹田中,传渡一道真气,帮助其感悟气感,留下种子,从而减少无谓浪费,至于之后能修行到什么地步,就要看个人的资质、努力和际遇。 眼下,随着一道真气的渡来,李怀凝聚心神,意志蔓延过去,直接就把握住了这道真气的特性,随后也不迟疑,便将这真气打散。 即使被魏振士刻意控制,但毕竟还是沾染着其人的特性,本身带有一点寒性,若是完全用这道真气来构建自身根基,那先天就带着寒性,具有局限性。 这一点,还是回溯前,魏振士亲自指导的,而这一次,在传渡真气的同时,这位忠心太监,一样叮嘱了两句。 不过,传渡真气的这一幕落到了那马鲲的眼中,却让这位魔教教主很是诧异。 “没想到殿下居然真的一点根基都没有,便是如此,先前面对那等袭击场面,依旧面不改色,从容应对,着实是让人意外啊!”马鲲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只不过,从头感悟气感,这怕是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殿下方才还说,皇宫武库之中存有我圣教功法,如此一来……” 由于李怀的回溯,这一次,这位魔教教主的手,没有沾到李怀,以至于都不能确定李怀的跟脚,不想前面两次,都抓着李怀的脖子,提着满街跑,顺便吸了精血,确定了太子根本不会武功。 眼下见着这位太子先是大放厥词,说自家独门武功,他那边早就知道了,然后临阵磨枪,当着自己的面,在这里筑基,这还能立刻就筑基完成? 只是当下,李怀已经一闭眼,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副感悟的模样,看的魔教教主一阵无语。 “魏公公,你还是领着殿下,去其他明屋之中打坐静思吧。” “你这魔头,倒是不惧,”魏振士明显也不认为这么一时半会的,李怀真能有什么成果出来,所以看着这位教主,便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要以为,用些许言语迷惑了殿下,就能拖延时间,你此番行刺,乃是谋逆大罪,罪不容赦!便是拖延几日,也难逃一死!” “死固可怕,但本座此番过来……”那马鲲侃侃而谈,心里却也在急切,因为他此番所求甚大,需要一个速战速决,但眼下这局势越发不利,真要是拖个十天半个月的,这位太子清醒过来,可能就糟糕了! 只是他这边话音尚未说完,那边李怀的身子忽然微微震颤,继而一缕白烟从在头顶上升起,宛如长蛇,蜿蜒向上,聚而不散。 屋子里的其他两人都是高手,哪怕是被锁住了琵琶骨的魔教教主,眼力依旧还在,自是第一时间就都各自发现了,然后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 “第一次感悟就能有气感,甚至还能凝聚出来?” 马鲲立刻就吃惊了。 第一次感悟真气,就能生出气感的人不是没有,但多数都是天资卓著之辈,而且要在其年少之时,以李怀这个年龄,还能一次建功,这里面需要的天资和机缘,足够让魔教教主这样的高手惊讶了。 而魏振士更是满心意外和震惊。 不同于那位教主,这位太监是跟着李怀长大的,尽管因为上下尊卑有别,不敢太过涉入主子的私生活,只是忠心辅佐,但说到底,这位主子是个什么材料,他是一清二楚的,结果现在性格大变不说,连带着武学天赋都改了? 一时之间,他看向李怀的目光中,在震惊之余,更有一抹惊疑! 不过,李怀此刻却顾不上旁人的惊讶和心思,而是全副心神的按照回溯前了解的运功路线,来运转刚刚凝聚的一点真气。 在这里,就不得不感谢大周乱世的明镜先生了。 李怀在明镜先生门下为学几年,不光是做学问,这医家、方技家的本事也了解了一些,哪怕不会实操,至少知晓个大概,对经脉窍穴并不陌生,当下循着了解,按着那偷天换日法的窍门运转,同时心里默念心诀。 那真气在体内缓慢游走,慢慢朝着胸口颤中汇聚过去。 宛如一颗青苗将破土而出…… 便在这时…… 忽的! 他身子猛然一颤。 而那被锁在墙上的魔教教主也是身子一颤,先是脸露震惊,继而就转变为狂喜! “这恶名太子居然不是虚张声势,真的是知晓圣法诀窍!而且第一次修行,居然就有了成效!” 第六百六十六章 塑嫁衣 魔教教主的狂喜,自然代表着有问题! 这一点,魏振士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如今不过是有了实证罢了。 但比起谴责这个教主,真正让魏振士在意的,还是自家主子的安危! 毕竟,以太子的资质,一次有气感,随后便生出诸多变化,怎么想都古怪,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就是这个邪门功法所导致的! 一念至此,魏振士忍不住就对着李怀出声道:“殿下,情况有些不对,还请尽快回神,停止这次修炼!” 在凝聚真气的时候强行停止修炼,不管是在任何时候,都是十分凶险的,因为真气如流水,哪怕是在真气孱弱的时候,强行终止,也仿佛是逆转江流一样,很容易就会造成阻塞和反噬,受内伤都是轻的,严重的甚至会直接走火入魔。 但现在这个时候,看出那魔教教主心存歹意,魏振士却也顾不上这许多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贸然介入,更不敢动用自己的真气强行阻止,因为那无意于直接攻击李怀,可能会让情况更糟! 只不过,正在按照那偷天换日之法运转真气的李怀,并没有依言停止,因为他很清楚这里面埋藏着什么样的陷阱,更知道,现在强行停止,那可不光是直接内伤、走火入魔,甚至要损失寿元,折损气运! 更何况,李怀眼下可是知道如何破解的,或者说,他清楚的明白,自身的特殊性,完全能够破除那魔教教主的谋划,自然是不会停下来的。 在他体内的经脉之中,那刚刚被凝结出来的一点孱弱真气,正宛如溪流一样,在意念的驱使下,朝着全身各处的经脉蔓延过去。 那意志之中,蕴含着一股镇压之意,但镇的并不是气血,而是一种纯粹的念头,誓要将一切都封镇在自己之下! 渐渐地,真气循着古怪的路线绕行,那闭塞的经脉之中,无数缝隙被真气扫过——这些经脉若是打通,自是可以承载更多的真气,进而功力大涨,也是习武之人运转周天的目的所在。 但眼下李怀所求的,却并非如此,而是让自身的真气流淌过去,哪怕只是一丝一丝的渗透,也用那坚韧的意志催动着前行。 所过之处,原本就十分孱弱的真气,被分化了许多,留下了诸多痕迹,却根本难以留存下来。 这就是经脉闭塞这种情况下,所难以避免的真气耗损,也是武学新手与老手交战之时,最为吃亏的一点——本来真气就不多,运行之后还有巨大损耗。 只不过,李怀现在的真气虽然损耗在阻塞的经脉之中,但他那蕴含着镇压之意的意志,却留了下来。 随着真气的损耗和运行,李怀的脸色渐渐苍白,但他并未停歇下来,而是利用那功法秘籍中记载的刺激、透支之法,刺激身体气血,激发真气,不断搬运。 随着真气运行,遗留下来的意志宛如一根根丝线,慢慢的在经脉中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诡异图案! 顿时,一股畅快、欢愉的感受,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李怀顿时精神大振,但旋即清醒过来,按照上一次的经验教训,收敛意志,坚定心意,不复沉溺。 但表现在外的,便是他的脸色越发苍白,面庞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陷入憔悴,宛如连着几日没有睡觉一样! 魏振士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便越发催促太子停下来,却是毫无收效。 却听那魔教教主在旁笑道:“魏公公,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这阴阳圣法之玄妙,寻常人根本无从抵挡,若是不得门入也就罢了,既然入了门,那就是食髓知味了,那可是比抽旱烟、饮佳酿还要让人沉迷,太子骤沉浸,如何能够抵挡?” “你这魔头!”魏振士闻言,立刻怒视其人,有几分迁怒的意思,更是作势要抬手攻击! “我劝你不要如此,”魔教教主笑容不变,“先不说本座乃是太子的囚徒,你贸然杀伤,等会太子问责,你如何能够承受?就说眼下,太子习练了阴阳圣功,便与本座产生了联系!你若是攻本座,伤势一样会传导到殿下身上,本座身子骨硬朗,穿了琵琶骨一样无妨,但太子不过初学乍练,结局如何,可就不好说了!” “一派胡言!妖言惑众!”魏振士嘴里呵斥,但动作却迟疑起来。 “你也不要不信,圣法本就是玄妙之功,乃是气运相连之法,但凡修炼之人,彼此之间皆有联系,本座与太子的距离如此之近,更在一室之中,自是气运相连了!” 若是其他时候,魏振士肯定不会轻易相信,可今日已经有太多古怪之事发生,再加上牵扯到太子,他着实不敢轻举妄动,可长久以来执掌一司,手下众多探子,又多行阴谋诡计,他还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凶险。 “若你所言为真,那岂不是说,借此挟持了太子的气运?” “岂止是太子之气运!”那魔教教主脸上居然流露出狂热之色,“便是这南朝之气运,也将落入本座瓮中!你道本座为何甘冒奇险,想尽办法接近太子?就是为此!” “大胆!”魏振士神色大变,却没有动手,“但你现在利令智昏,已然是难控言语了!” “本座行的乃是阳谋!”魔教教主哈哈大笑,“这圣法乃是关联之法,当世只有一人能大成,所以前代教主为了不被更前面的教主吸纳气运精血,甚至不惜在刚刚筑基之际,就出走圣教,冒险行事,一举逆转,若非他死于非命,怕是本座还不会那么容易便统摄圣教,如今,太子新练,近在咫尺,他便是转化了这大楚的气运又如何?南朝乱局,国祚不过五六十,根本不敌本座二百年功力!太子之功,都要为我做嫁衣,这便是那圣法的第二规!塑嫁衣!” “何等嚣张!我废了你!” 魏振士勃然色变,他如何听不出来,那邪门功法居然是赢家通吃,同样练功的,功力低的,就要被那功力高的巧取豪夺! 自家主子刚练,旁边就跟着一个高深的同源高手,如何能逃! “晚了,废本座功力,便是重创太子,本座是要成废人,他太子就是身死,你能承受!”魔教教主神色张狂,忽然目光一变,落在李怀身上,“你瞧瞧,你家主子,已经开始以运转功了,本座此番,功力大涨,已是不可避免!” 第六百五十七章 行鲸吞 “你!” 魏振士脸色连连变化,正要斥责一二,却听着李怀身上,忽然爆发出阵阵声响—— 嗡嗡嗡! 一道道闭塞的经脉,开始被强行打破! 甚至李怀张口喷出了一口黑血!跟着却闭上了眼! 而这般嗡鸣之声中,他整个人急速震颤,以至于连面容都模糊起来,整个人因为急速震荡,居然只剩下模糊轮廓! 呜呜呜! 紧接着,那李怀猛然身躯弯曲,浑身上下的毛孔中,阵阵热息喷涌而出,那模糊的轮廓便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开始迅速干瘪下来! 哪怕魏振士依旧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却也能感受到李怀的气血正在快速、干瘪崩坏! “殿下!” 情急之下,他顾不上其他,便要主动上前,将自身的精血、气血让渡过去,给李怀续命! 要知道,这气血两亏,在武学上便是身死之征兆! “我若是你,便不会如此!”魔教教主又悠悠开口,“他此刻乃是将自身气血挤压出来,用功法重塑,然后化作功力,重新充盈,只不过因为身份特殊,身怀大楚龙运,那气血要与外界气运结合,停留的时间长一点罢了,等步骤完毕,自然归为,自此强身健体,便是等会被吸干了功力,一样能有个不错的底子,但若是你现在出手,以自身真气扰乱了功法,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反而要让他真气混乱,继而经脉寸断,成为废人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魏振士身子一顿,随后满脸犹豫和矛盾之色。 便在此时…… 一声缥缈长吟,忽然从天外传来,继而一条散发着淡淡光辉的神龙虚影,就这么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 “来了!来了!”魔教教主马鲲满脸兴奋,脸色瞬间潮红,“大楚龙脉、南朝国祚!” “这就是……”一直都心存疑虑的魏振士,在亲眼看到了这一幕的瞬间,终究是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近乎失声…… 随后,却见那神龙虚影直接缠绕在李怀身体周围,与那阵阵水雾结合在一起。 瞬间,水雾泛起涟漪,虚影阵阵之间,仿佛化身仙境,有高山流水之意境,又有亭台楼阁之景象,最终尽数化为一道道紫色敕令! “哦?”马鲲看着那些紫色敕令,略感意外,“忽然还有五十七道,这就意味着,此人登基之后,这大楚居然还能延绵国祚五十七年?着实是让人惊讶啊,而且如此一来,他瞬间便可以将近一甲子,不,考虑到他本身的气血根基和年龄,那就是整整一甲子的功力!还真是让本座意外啊!” 继而他又放声大笑:“不过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吞他一人,直接得了一甲子的功力,然后大楚国祚尽毁,说不定北方就能顺利南下,统一天下,从此结束战乱,我功于天下,利在千秋啊!” “无耻!无耻至极!” 魏振士终于回过神来,继而便暴怒至极,目眦尽裂! 偏偏,又无可奈何。 呜呜呜! 这个时候,那诸多紫色敕令已然朝着李怀汇聚过去,他整个人的气势正在不断攀升,原本看着孱弱的身躯,也开始显得有些雄壮威武起来! 这屋子里的木制器具,乃至那诸多的刑具,都受到了影响,震颤共鸣! “这……”魏振士不由惊讶,“这般气势,果然是瞬间就有了深厚功力,便是放在武林之中,在内功一道上,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 短短时间,真是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就塑造出一个一流好手! 这等功法,确实称得上一声绝妙! 魏振士早就位列高手之位,自然知晓,这内功即便不一朝一夕的苦练打熬,靠着取巧方法积累,也不可能无中生有,最多是长辈传功、吞食天才地宝等等,但在太子这边,可是全然都不满足的,那原因就只有一个了! 气运转化! 这是何等神奇! 但越是这样,越是证明功法的奇异,也就更进一步的让魏振士意识到了危机! 既然气运真的能被转变为内力,那也就意味着,方才那马鲲的一番叫嚣,也不是无中生有,其人的谋划乃是切切实实的威胁! 偏偏魏振士投鼠忌器,无法动手! “魏公公,你也不用纠结什么,一切都已注定,国祚一年,便是一年功力,功力为紫敕,你也亲眼见了,五十三道,代表着五十三年功力,自是难以抵挡本座吸纳,你且认命吧……” 说话间,他猛然一吸气,浑身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但并没有挣脱束缚,反倒是李怀那边,浑身一震,原本融入体内的一道道紫色敕令,居然又开始往外面渗透! “来吧!来吧!来吧!”那魔教教主的头发无风自动,宛如逢魔,张大嘴巴一吸,居然是一副要隔空吸摄的样子! 一道道紫敕一点一点的从李怀身体里冒出来,仿佛下一息,便要被彻底收拢到魔教教主身上! 魏振士看眼里,急在心里,却无能为力,只能去进一步的提醒自家主子,可这心里却已经不抱希望了。 可正当他再次看向李怀,并且还未来得及发生的时候。 李怀的身上,再次震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那一副张狂模样的魔教教主也是身子一颤,继而面露惊讶和疑惑。 嗡! 又是一声长吟,随后李怀的头上,又有一条神龙虚影凝聚出来。 只是这一次,这条神龙比之之前那条,却是要大的多,也更加凝聚真实,甚至连体表的一些鳞片都能隐隐看得清楚! 但这条神龙虚影的出现,却让魏振士一愣,继而他注意到了魔教教主脸上的意外。 怎么回事?莫非这条神龙…… 他念头尚未转完,那第二条神龙骤然分散,画作一百六十道紫色敕令,随着李怀一张嘴,便都朝着他口中汇聚过去! 与此同时,在那敕令之中,诸多虚影浮现,乃是千军万马、朝堂景象,甚至还有举国离乱、民怨沸腾之景,但最后都被一道伟岸身影镇住,拨乱反正,而后化作一个意念—— 中兴大宁! 澎湃的意志,宛如海浪一般冲击着余下两人,却让二人的脸上满是迷茫。 大宁是谁?谁是大宁?为啥要中兴祂? 第六百五十八章 又来? 在魏振士与那马鲲的惊讶和迷茫中,紫色敕令的光辉,再次与李怀融合为一! “唔!” 紧接着,李怀便闷哼一声,而后眉头一皱,浑身震荡,他感到全身各处的经脉忽然都爆发出一阵刺痛,不仅彻底畅通,甚至开始被冲击着拓展、扩张! 刹那间,他整个人的气势再次攀升! 以至于原本只是屋子里的摆件震颤,现在居然连这屋子本身,都有了震荡之感! 不仅如此,李怀体内不断膨胀的功力,更是由于收拢不住,开始顺着四肢百骸散发出阵阵涟漪,他的衣服鼓胀起来,便像是充了气一样! 魏振士目瞪口呆,但立刻回过神来,便要过去护法、探查,结果走了两步,刚触及李怀周身一丈之内,便就寸步难行,被一股有如实质的气罩给挡住了去路! “真气成罩?这是金身不坏的标志,乃是功力臻至化境才能炼成啊!” 魏振士神色急速变化! 被眼前的这一幕,给直接震惊了! 甚至,他能看到一缕缕热气从李怀浑身上下的毛孔中喷涌出来,混合着诸多意念,在李怀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护罩! 这种近乎于神话般的手段,在江湖上,已然是步入了神话层次的力量! 要知道,尽管南北朝的武林,没有什么武功等级的划分,但武功层次的不同,又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除了那些不入流的武者之外,但凡有些名号,能肆意行走江湖,甚至官府发动力量,都难以将之绞杀的,便是那一流高手了。 李怀之前吸纳了五十多道紫色敕令的时候,便是这个层次。 一流高手在江湖上,已然是顶尖的好手,一般的中小门派、武林世家中,足以担当掌门和家主,便是在那些名满江湖的大门大派中,也一样是中流砥柱,甚至也可以问鼎一山! 至于在这一流高手之上的,毫无疑问便是宗师人物了,往往是将自身武学修行到了神乎其神的境界,又或者是有某种创举,经验、功力、资历等等缺一不可。 而在宗师之上,便还有那些能镇压一个时代,以一人之力改变某些武林趋势的人物,这种人是必然会成为后世的传说,甚至对后世产生深远影响,经历百年、几百年依旧被人提起的。 这种人,便是武林神话。 武林神话要如何评判,怎么才算是一位神话,却没有什么准去的定义,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在功力上,往往是登峰造极,甚至震古烁今! 而真气外放形成护罩,便是其中的一个重要标志。 这可不同于一般的劈空掌、真气擒拿等手段,而是要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喷涌真气,持续不断、遍布各处,不软不暴,相互联系、融合! 这里面涉及到的真气储备、持续力、控制力,乃至其他诸多因素,都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自然是武林神话的标志之一! 可问题就在这里。 过往的那些武林神话,往往都是留下了一地的传说,最后登上高峰,一览众山小,便是那些得了前辈传功的,其中的佼佼者,也往往只能一口气成为一流高手,勉强摸一摸宗师的边,但直接就成就神话的…… “啊啊啊!” 他这边还在思量着,但心神却突然却被身后传来的一阵阵惨叫给拉了回来,转头看过去,却见先前气焰嚣张的魔教教主,此刻脸色狰狞,被束缚的身躯已然紧绷,甚至连额头上,都能清楚的看到青筋跳动! 在他的身体周围,隐隐也有一层气浪浮现,只是微薄而弱小! 霎时间,魏振士就反应过来,此人的谋划,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我家殿下果然是气运深厚,洪福齐天!根本不是你这样的小丑能够算计的!”魏振士冷冷一笑,毫不客气的讽刺起来,“方才你说过,那紫敕一道,便是一年功力,直接对标我大楚国祚!先前你以鬼魅谣言欺我,说大楚只有五十多年的国祚,殿下只得五十年功力!如今看来,我大楚国运昌隆,还有一百六十年增补!这一来一回,我家殿下,可是足足有了二百年功力!你如何抵挡!” 方才他担惊受怕,更是被这邪教教主、一个阶下囚接连威胁、讽刺,早就憋着一股气呢! 过去都是他算计旁人,如今被人当面算计,如何能善罢甘休? “笑话!”马鲲浑身颤抖,冷汗连连,却长舒一口气,“大楚国祚如何还能有二百年?那后面的一百六十年固然古怪,但决计不是大楚的!而是什么大宁之类的,或许是这位大楚太子国破家亡之后,又找了个角落续了个小朝廷!本座承认,是小看了这位太子,但你以为这样便抓住了本座命脉?妄想!” 他说话间,浑身一震! 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居然恢复了红润! 魏振士一见,立刻便意识到不妙了! 跟着就听马鲲抬起头,用冰冷的视线注视着太监,冷冷说道:“本座以此功法,先后破了诸多宗师,精粹凝练之后,功力亦有二百年!太子不过初学乍练,便是有二百年的功力又如何?我与他势均力敌,看的就是意志坚韧和手段娴熟!” “你真有二百年功力?那也是堪比武林神话了!”魏振士大吃一惊,跟着又惊疑不定,“那为何会被拷在这里?” “……” 话至此,二人都沉默了下来。 随后,他们想到了宫锵那张人畜无害的面孔,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总之,今日之事,虽有变故,但主动在我!”马鲲忽然咆哮起来,浑身气血暴涨,“你家太子能在国破家亡之后,再续小朝廷,但可以不可再,一百六十年后,一样国祚破灭,只能沦为……” 嗡! 话音未落,整个房间突然大放光芒,随后一头比之前两条神龙加起来还大的神龙虚影,骤然出现在半空,在李怀身边徘徊不定,最后骤然崩裂,在江山社稷、文臣武将、黎明百姓、八荒六合的虚影中,化作二百九十道紫色敕令,悬浮在李怀周边,将他包围! 甚至充斥了这个房间,遍布各处,更散发出惊人威压! “……” 屋子里的其他两个人骤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是一个字都发布出声音! 只是他们的心里,却在疯狂的询问着、疑惑着、惊骇着! 又来?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七百年功力! 无论是马鲲,还是魏振士,眼力自然都是极好的,所以在短暂的时间内,就能大致分辨出先前那诸多紫色敕令的数目。 可眼下,因空间和距离的限制,紫色光辉几乎遍布整个屋子,上下左右前后,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散发着光辉。 这光芒晃人眼,让人难以确定身在何方,更不要说去具体探查具体有多少道了。 只是这般数目的紫色光辉中,同样传递出阵阵意念—— 复国大唐! 什么大唐? 就像之前的大宁一样,现在这个所谓的大唐,同样让魏振士和马鲲疑惑,只不过后者现在却没有太多的心神去关心这个了。 冷汗不断的从魔教教主的头上渗透出来,他的双眼瞳孔微微颤抖,倒映着一道道紫色光辉的瞳孔快速放大,进而迸发出惊恐的情绪! “怎么回事?这不对啊!这根本就说不通,绝对说不通!” 恐慌之中,这位从始至终都老老实实被捆绑着的教主,终于开始挣扎起来,并且是不惜血本的在挣扎,他浑身上下居然开始有血花炸裂出来! 魏振士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一种刺激潜能,不惜代价快速调动和爆发气血的手段! 咔嚓!咔嚓!咔嚓! 马鲲原本被挑断的手脚筋仿佛复原了一样,重新恢复了力量,随着他甩动两臂,连带着将钉在墙上的铁链直接拽断!然后朝着李怀扑了过去! 而后,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四周! “休想得逞!”魏振士几乎没有迟疑,立刻便运转功力,一掌盖了过去! 顿时,阵阵寒气四散开来,那些桌椅的腿根步蒙上了一层白雾! 但是下一息! 呼! 整个屋子里的气流骤然狂暴起来。 无论是血腥味还是寒气都被瞬间一扫而空! 马鲲与魏振士同时色变,显露震惊。 而后,那遍布屋中的紫色光辉,直接朝着李怀汇聚过去! 李怀原本紧闭着的双眼骤然睁开,一双眸子漆黑如同深渊一样! “不好!”本来前冲的马鲲,急忙止住身形,转而快速退去,同时朝着那扇门移动过去——这审讯用的地牢,本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不过,就在他身子移动的瞬间,忽然全身的气血和真气震荡起来,朝着前方蜂拥而去,就好像要整个冲破他的血肉骨膜,破体而出一样! “啊啊啊啊啊!” 瞬间,马鲲惨叫起来,身上衣衫炸裂,裸露在外的皮肤更是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凸起,就像是皮肤下布满了尖刺一样,正在寻找一处地方刺破皮肤阻碍,挣脱出去! “怎么可以给你做嫁衣!”马鲲咆哮一声,脸上布满了青筋,面露狰狞,咬破舌尖,吐出一口鲜血,浑身气血再次爆发出来,而后尽数涌入皮肤,让那皮肤坚韧起来,生生将诸多凸起异样都给拦住了! 而后他厉喝一声,宛如虎豹咆哮,随后身上有血丝浮现,却也不管,只是加快脚步,往前一冲,身形如电,直奔房门! “你要带着我的二百年功力去哪里?” 忽然! 李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马鲲吓了一跳! 他猛然转头,却见李怀的面孔紧贴在侧,心头一突,马鲲头皮发麻,心底毛骨悚然,宛如被天敌盯上,但下一刻,他把心一横,体内狂暴的气血真气蜂拥汇聚,猛一挥手,手掌上一片通红,隐隐散发出烤焦之味,那血手印直接朝李怀的面门打了出去! “好掌!”李怀也不示弱,气机牵引,意念一动,体内真气汇聚,就像是长江大河在河道中咆哮,体内居然发出了轰隆雷鸣! 听得魏振士心惊胆战,本想要上前助拳的脚步,也因此停顿下来,而后就见李怀直接一个拳头捣出去! 嗡! 全身功力涌动之间,他那拳头倏的一片青紫、膨胀,和马鲲的血手碰在一起。 轰隆! 雷霆炸裂,真气死后! 那血手直接炸裂! 血肉四散纷飞! “啊啊啊啊啊!” 马鲲看着炸裂的左手,以及直接裸露出来的森森白骨,惨叫起来。 “果然,按名字很长功法的理论来看,我已经有五百年功力了,和五行山算是同龄人了,不过功力这东西,肯定是多多益善嘛!教主,您还是留下来吧!” 纷飞的血肉中,李怀变拳为爪,一下探了出去! 他手掌内的经脉中,真气汹涌,不断汇聚,粘稠的有如银贡,隐隐震颤,居然令手指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起来,在手指、手掌边缘形成了一圈圈的黑色涟漪,就像是给人体描边了一般! “大恐怖!大恐怖啊!” 魏振士在后面看着,喃喃自语,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惨叫着的魔教教主也是看得亡魂皆冒,但他还没有彻底混乱,知道这一下若被抓住,非死即伤,不可力敌,于是在间不容发之际,抬起完好的右手,随后扭腰转胯,劲力与真气节节贯穿,肩膀猛然一扭一甩! 那整条右臂,宛如变作长鞭,抡起来甩动,真气破体而出,因体内混乱,气血拿捏不住,真气炸裂,整条手臂,便皮开肉绽,令真气混杂鲜血,凝结成实质,爆发出锋利气息,宛如一条血鞭子一样,就朝着李怀探过来的手激射而出! 与此同时,借助这爆发之力,马鲲脚下连点,一下一下,劲透鞋底,直接炸裂布鞋和地板,留下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水,而身体终究是借势后撤,后背成弓,便朝那扇门撞了过去! “一定要挡住他,一定要挡住他啊!” 马鲲甚至狂吼出声! 可就在他惊慌而期待的目光中…… 咔嚓! 李怀直接捏碎了那道血鞭真气,浑身真气暴涨,身形如鬼魅,双腿摆动如虚影,两脚蹬地! 轰隆! 整个屋子摇晃了一下,地上留下了一个一个深坑,他的人则一下子来到了马鲲面前,根本就没停住,撞在其人身上。 “别……” 马鲲惊骇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那脑子里便“轰隆”一声,赶紧自己像是被奔腾的象群撞上了,浑身上下都响起破碎声,整个人的后退之势一下子扭转! 咔嚓!咔嚓! 他的两条大腿发出断裂声响,和身体呈一个诡异的直角扭曲,整个人更是变后退为横飞,也不撞门了,直接撞在旁边的墙上。 轰隆! 屋子再次摇晃,墙上裂缝蔓延,转眼便都是龟裂,粉灰连连跌落下来。 马鲲的身子则被墙壁反弹,而后一只手,捏住了魔教教主的脖子,让他的身子直接僵在半空。 在这一刻,马鲲的狂妄也好、豪放也好、嚣张也好,尽数消失不见,如同小鸡一样被李怀掐着脖子,脸上满是痛苦与惊恐之色。 李怀眯起眼睛,体内功法运转,手臂如长枪,一抖一甩。 顿时,马鲲全身各处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四肢耸拉下来,鼓胀的筋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缩起来,转眼间就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 “啊……” 他张嘴喊了一声,但却细若蚊呐,虚弱至极。 李怀则是精气神更加饱满,脸色逐渐红润,原本只是手上出现的漆黑涟漪,慢慢蔓延,最终遍布全身,令他散发出一股恐怖气息! “殿下……” 这个时候,魏振士才仿佛回过神来,有些小心的、试探着呼唤了一声。 李怀闻言精神一振,身上那股震慑人心的气息逐渐退去,随后他转头看去,笑道:“大伴,不用担心,我好得很,头脑也清醒着呢,不过这位魔教教主处心积虑的谋划,最终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总要将这尾巴收拾干净了才行。” 见着这个笑脸,魏振士在放心的同时,又生出一股畏惧,他看着李怀那与往常一般的身影,感到了发自心底的震颤。 自家这位主子,自此之后,与过去已是截然不同了啊! 终于,马鲲的身子越发佝偻、瘦削,整个人的气息急速衰弱,最终形如枯槁,最后随着李怀一松手,跌落在地上,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一样,像是个干瘪的僵尸,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还证明着他并未死去。 “好了。” 李怀拍了拍手,抖了抖衣服。 顿时,整个屋子都摇晃起来,他脚下的地面更是有裂痕蔓延开来。 “……” 无论是李怀,还是魏振士都是一阵无语。 李怀尴尬的笑了笑,收敛了一下劲力,有些心虚的道:“委实不好控制啊,毕竟是……” “七百年的功力啊!” 话一出口,李怀自己都是一怔,继而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用最淡然的语气,说出这么有逼格的话,自己果然是成长了! “+1槽点。” 而这话,让魏振士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 七百年的功力! 这是何等……何等的不可思议! 简直是闻所未闻! 说一声前无古人,绝对不为过,至于会不会后无来者…… 魏公公也觉得很有可能。 他看着满屋狼藉,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但地上的那具“干尸”又在提醒他,眼前之事并非虚幻,而是实实切切的! 但这里面着实古怪,按着那魔教教主的谋划,显然不该如此,为何自家主子,能突然之间,爆发出这等力量?原因在哪里? 他左思右想,却如何能有答案,而面对如今的李怀,又不敢随意询问,最终只能暂时按下。 因为魏振士很清楚,接下来无论如何,都得好生教导一番,好让殿下对自身功力能如臂使指,否则一个不小心,哪日上朝的时候…… 这么一想,他忍不住心中一寒,感到任重道远。 这般想着,正要提醒一二。 咚! 那边魏振士还没有开口,那大门突然被撞开,几个侍卫冲了记来。 显然,这屋子里这么大的动静,连房屋都摇晃好一会,外面的侍卫终于注意到了,只是他们一进来,看着屋子里的景象,却是一脸迷茫。 “殿下,您没事吧!” “你们来得还真是及时。” 李怀撇了撇嘴。 姗姗来迟的侍卫,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局面,便紧张起来。 尤其是看到这墙上、地上的裂痕,还有不断跌落下来的灰尘、碎石,在疑惑的同时,更是后怕不已,不知道方才这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体来说,李怀修炼功法的过程比较唯心,对周围的影响主要在玄学层面,表露在外的,就是他在那边闭眼低头的练着,魔教教主和腹黑太监在这边勾心斗角的喷着,然后屋子里神龙飞着、敕令飘着。 但最后时刻,那马鲲眼看局势不对,挣扎脱身之后,又和李怀简短交手,虽然时间很短,涉及的动作和范围也不大,但二人的动力,着实是超乎常人想象,因此尘埃落定后,屋子里也是一片狼藉。 难免会让侍卫们担忧,这些侍卫奉命退去,但李怀真出了事,他们没来得及反应,一样是大罪,由不得他们不后怕。 好在李怀收拢心思,先是安抚了两句,又表明自身无恙,这才让侍卫们放心。 跟着,随着魏振士一番吩咐,这些侍卫马上忙碌起来,一个人负责给太子赔罪,一个人负责收拾屋子,两个人过去架起气若游丝的魔教教主,瞬间将屋子整理完毕。 “……” 看着这一幕,李怀心中再次嘀咕,这分工、这速度,一看就是经常迟到,经验丰富啊。 不过心里虽然有些嘀咕,但他实没有多少不满,之前那种情况,这些个侍卫即使进来了,恐怕也不见得有什么作用。 更何况,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一下子得了七百年功力,这到底是个什么收获,都还要静下心来,才能理解,但总归是大喜事,也就不计较其他了。 再者说来,先前那场面,侍卫要是进来了,不说能不能应对,就说他们看到自己头顶上飞了几条龙,保不准就得将自己当成是妖怪!便是摄于自身的威压气度,不敢直接表现出来,但日后消息难免传出,平白生出诸多麻烦。 “你有什么威严气度?+1槽点!” 就是这个感觉! 没想到,这次旁白一出现,李怀不仅没有不满,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更是在心里道:“本来来南北朝世界,是要来累积槽点的,没想到最后反而在这里耗费了不少,现在总算是见到回头钱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如去大宁了,那边的人说话又好听,处处都是槽点……” “……,+1槽点!” 眼看着有了连续回血,李怀的心情也不由好了起来,但心里也有记挂。 “这次收获固然巨大,但按着理论,气运转为功力,我能一口气转个五百多年,绝对不正常,显然是将三个世界的气运混同一体了,不过就算加上其他两个世界,为何能有五百年之多,这是很值得研究的,我的回去想想,别留下什么隐患,毕竟这功法邪门……” 想着想着,他便对着魏振士招招手,然后迈步朝外面走去,只是在即将出去的时候,伸手推了一下那房门。 轰! 顿时,这看着便很是牢靠的房门,被直接推得脱框而出! 连带着门框都从墙壁上挣脱出来,掉下来一堆的尘土、碎石。 屋里屋外,顿时一静。 第六百六十章 惊闻刺案问死呼? 咣当! 厚重的木门落在地上。 “这……这……” 屋子里的侍卫,和屋子外的侍卫,同时愣住了—— 要知道,此处作为李怀的门下衙门,自是有不少侍卫,这些人听到动静了,要过来探查,一部分会进入屋子里,另外一部分留在外面警戒、守备,也是理所当然的。 这也就造成了,李怀突然爆发出的动静,让屋子里的人错愕,屋子外面的人紧张。 不过,等错愕的人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立刻便面露惊骇与疑惑;而那屋子外面的人,在紧张和警惕之后,定睛一看,看到了李怀的面容之后,则又露出了疑惑和迷茫的表情。 李怀看了看落在不远处、已经有些扭曲变形的门扉,又看了看自己推门的手,一时之间五味杂陈,最终都化作欣喜。 现在的自己,就是这么的强大! “+1槽点。” 倒是他身后的魏振士,在见了这一幕后,立刻就坚定了先前的那个打算——无论如何,都要先好生教导一下自家主子,让他能切实掌握真气运转,不然都不用等到上朝,改天就能把东宫给拆了! 他这边想着,动作上却没有焦急的意思,不慌不忙的走上前去,细长的双目扫过一个个侍卫,被他看到的人,都是心中一凛,宛如被毒蛇盯上了一样,赶紧驱散了心头的种种念想,低下了头。 “今日所见所闻,但凡有泄露出去的……”眯着眼睛,看着众人,魏振士直接开口,声音冰冷,“后果你们知道的!” 众侍卫听了,都是打了一个寒颤,明显是想到了什么,跟着便连连点头称是。 李怀看着这一幕,不由感慨,这反派的事,还是得让专业的来干,就魏振士这气势、这态度,一看就不是好人啊! 他这边感慨着,但也知道,现阶段自己所能做的最重要的是,还是尽快掌握好力道,将骤然提升的力量稳定住,防止再生意外。 不过,等他走出门外,行了还没有几步,魏振士就在身边低语道:“殿下,您如今脱胎换骨,但这个消息,最好不要泄露出去,防止被有心人利用,最起码,要等您真正掌控之后,方好应对。” 李怀闻言,不由点头。 魏振士又道:“还有便是,今日之事,此府中的消息,奴婢自问还掌控得住,但那酒楼中遇袭一事,却是无法遮掩,此刻恐怕已经传开,有心人不难知道,这一点,您需得有准备。” ———————— “哦?太子遇到了刺杀?”永王李果听着手下人的汇报,眼睛骤然一亮,“消息可靠吗?人死了吗?” 那汇报之人就道:“消息已然验证,而且有消息称,那动手之人,似乎也是个高手,不过并没有害了太子性命,反而被擒拿住了,随后就便被押送去了太子的门下官邸,便无消息传出了。” “没死啊……”李果一脸的失望,“真是可惜,他要是死了,这不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指不定母后那边一使劲,孤王便成了太子,日后继承大统,拨乱反正,将这南方江山稳固起来,最后北伐胡人,重塑宇内!” 一番阐述志向过后,他又摆摆手道:“那魏老狗可不是简单人物,太子身边的侍卫,几乎都是这条老狗操练出来的,既然那刺客被抓了,肯定是落到了老狗手上,消息传不出来也正常,只不过连江湖之人都要刺杀太子,可见这饭桶到底是有多无能了!” “王上说的是,说的是!”旁人连忙附和。 李果很是满足,继续道:“不过这个事,你们不要声张,先把消息送到宫中,看母后那边怎么说,说不定能做做文章。” “喏!” 那人得令,转身便走。 正好这时候,外面来了个仆役,到了屋子里,与那管事之人耳语了几句,便退出去了。 “怎么了?”李果顺势看过去,“是不是又有什么消息,和太子有关?” “主子圣明,”那管事白面无须,自然也是个宦官,上前两步就道:“说是漕帮的那个彭长老过来了,说是太子找去了他们那边,留下了些许话,他有些拿捏不定,希望您能给个指点。” “漕帮的彭长老,什么来路?”李果眉头一皱,有些疑惑。 “就是漕帮的人,”那个白面管事赶紧提醒,“您忘了吗?这还是您吩咐的,说是太子要拜访几个江湖人物……” “哦!我想起来了!”李果说着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一群下九流的江湖泥腿子,之前是没办法,暗地里与之联系,现在居然蹬鼻子上脸,敢正大光明的来我府上拜访了,这要是传出去,坏了我的名声,岂不是和太子那无能废物一样了?给我叉出去!” “现在还不好动手,那太子摆明了是想要拉拢江湖人士,进入其门下衙门,并且有了一个名单,您之前既已接触了三人,安抚住了他们,便不该立刻变脸,否则等于是将人推到太子那边,太子刚刚才被江湖人士刺杀,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绝对不能让他如愿!” “有道理!”李果点点头,又问:“那三个江湖泥腿子,都如何应答的?” “现在那漕帮并未答应,其他两个人,也拒绝了太子拜访!” “好好好!那就保持住!”李果点点头,哈哈大笑,“正要让他李怀吃瘪,不过这泥腿子,还是先不见了,会坏了我的名声,你去应付一下吧。” 说完,他还微微甩动衣袖,一副名士做派,体现出对那江湖之人的不屑,更是直接对左右言及:“那些江湖之人也是好笑,居然主动找上门来,莫非真的以为,本王派人过去说个两句,就能攀上高枝了?笑话!” 压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也就是太子这般不知自爱的,才会去主动招惹他们,而若不是太子之故,本王吃饱了撑的,去与他们联络?总之,孤王是不会与他们真有什么瓜葛的,便是真的局面不妙,也不会招揽驱使,不然岂不是和那无用太子一个格调了?” “王上英明,这等江湖人物,最是会打蛇随棍上,不知进退,不该给他们妄想之机会,但眼下还是应该安抚为主,小的过去,会稍微敲打,但也不会太过分了,等大局抵定之后,再行呵斥也不迟。”那白面管事领了命令之后,分说两句。 李果笑了笑,道:“也好,安抚安抚,总要先坏了太子的事才能舒坦。” 得了李果点头,那白面管事这才转身出去,自去安排那位漕帮的彭长老了。 留下李果一人,在那屋子里思量着今日之事,品味片刻,越想越觉得是个机会,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第六百六十一章 问策于宫定江湖 “太子想要拉拢江湖草莽,必然是看中了那些人的武力,结果都被我给截胡了,这就是个好现象,他兴许是有什么谋划,要用到这些江湖泥腿子,但这些泥腿子可不是魏老狗养出来的,但凡有个动静,消息就能传过来,我就可以截取,到最后他就一事无成了!” 李果这边正美滋滋的想着,正思量着,是不是再让人去东宫那边联络消息,又或者在那新搭建的太子门下衙门中安插线人,结果这思路尚未打开,就又人过来通报,说是宫中郑贵妃派了人来。 “快快有请!”李果赶忙抛开思绪,急切喊着。 不一会,这来着就被领了过来。 来人年龄不大,白面无须,虽然穿着寻常仆役的衣服,但神色间却没有多少仆役该有的畏畏缩缩。 “郑公公……” 一见来着,李果这位永王却是立刻起身,主动应了过去,笑着问道:“没想到是公公亲自来了,而且这么快就来了,可是母后有什么吩咐?” “娘娘让咱家问一句王爷,”那郑公公自然就是宫中的小宦官,在那位郑贵妃身边侍候的,据说还和贵妃有血缘关联,“这江湖草莽是否也有厉害人物?能如何?” “这个……”永王闻言微微一愣,他对于这些也只是略微了解,但面对郑贵妃的问询,却不敢轻易敷衍,因为知晓可能会涉及到后续的算计,“孤王让比较了解之人过来讲述吧。”随后便传令下去。 那郑公公点头道:“也好,正好让这人与咱家一同入宫,也好说个清楚。” 李果一愣,但最后也只能点头同意。 很快,那白面管事就回到此处,拱手之后,便被李果吩咐着,跟随着那小宦官入宫去了。 这人一走,永王反倒有些坐立不安,不知他那位便宜母后,这肚子里到底有什么算盘,怎么自己派人过去,说的是太子遇刺的事,怎的一转脸,郑贵妃却来问江湖草莽了? 联想到太子李怀也要去联系江湖人物,这李果不由自问道:“莫非里面有什么我没参透的奥秘?” 这么想着,他更是坐不住了,就等着自家那位管事回来,把事情给他说清楚。 结果管事没回来,又是那位郑公公来了。 李果在疑惑之际,却还是礼数周到的接待了这位宫中使者。 而这一次过来,郑公公却是再次问道:“王爷,娘娘让小的来问一句,若是太子再去联络哪家江湖人士,王爷您是否有法子能阻止,转而招揽过来呢?” 李果闻言一愣,迟疑了一下,最后一咬牙,点头道:“这个母后尽管放心,若是孤王出手,自是手到擒来,实不相瞒,这次太子便联络了几家豪杰,本意就是要招揽,却都被孤王一一拦下来,未能让太子如愿!” 至于能不能招揽,永王当然是不敢轻易许诺的,因为他本就看不起这些江湖人士,更不愿意与之结交,坏了自己的清誉名声,就连那个主动过来拜访的彭长老,都被安排到了一边,也不知道走了没有,他当然不敢下包票。 更何况,还不知郑贵妃问这些,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这就好,”那郑公公拱拱手,便就要走,但临末了忽然换头提醒道,“殿下,您当做好准备,最好是多招揽些许好手,也好成事。” “啊?”永王一愣,随后便小心请教,“不知公公此言何意?” 那小郑公公抿嘴一笑,道:“娘娘还未有决断,小的不敢多言,只是殿下是个通透人,这才斗胆多说两句,至于其他的,还望恕罪……”话落,便就在此告辞。 李果这才如梦初醒,赶紧召了人来,奉上了几块银饼子。 那小宦官也不客气,收入袖中,便大大方方的告辞离开。 这人一走,李果却越发摸不着头脑了,隐隐有个猜测,却并不确定,但还是第一时间派人过去,探查一下那位彭长老是否离去了。 得令之人去了几息便回返过来,回禀道:“那彭长老还等在偏房之中。” “那我得去见见,”李果刚要过去,又停下脚步,摇摇头道:“不好,还是得等老吴回来,我和这些江湖人本没有什么可说的,见了面,怕是坐一会,就得冷场了,再者说来,母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现在也不清楚啊。” 有念于此,李果便重新坐下来,等待自家管事,只是这心里是怎么都安定不下来了,念叨着人怎的还不来,到底在宫中谈了些什么。 便在等待的煎熬中,在日头西落之际,那白面吴管事终于姗姗来迟。 “见过殿下,奴婢回来晚了。”吴管事嘴里称罪,满脸上却满是喜色,直接话锋一转,“不过奴婢这里要恭喜殿下一声了。” “来来来,赶紧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李果早就迫不及待了,匆忙问道。 “乃是喜事,”吴管事自然不会绕圈子,“小的入宫之后,娘娘先是问了太子遇袭一事,之后又这问了这江湖草莽的分布,最后又问了您的打算,小的自是将您这几日所为说了一番,让娘娘知晓了因您之谋划,太子之事难成,娘娘闻言很是欢喜,便说您做得好。” “你说得好,说得好!”李果也是一脸喜色,又问:“那这喜从何来?” “娘娘要给您和太子,都讨一个差事。”吴管事笑眯眯的说着,“您当做好准备,此番只要事成,那就是实打实的政绩,到时娘娘自有法子串联一番,为您造势。” “差事?我和太子的?”李果瞪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混乱,“具体是什么?” 吴管事笑道:“目前还不清楚,但殿下放心,绝对不是去北边疆域,不会与北方胡人交战,很有可能会是东南。” “东南有什么事?”李果眉头一皱,“难道要让我领军?这本王可不擅长!” “殿下放心,不是领军,只是统领江湖人士,建立大营罢了。那东南沿海,倭寇横行,因此乱了一方,连当地的武林都因此混乱,所以需要梳理,大概是这方面的差事,不会是兵家事,娘娘便是手眼通天,朝廷诸公也不敢拿兵家事耍弄,”吴管事见永王还有疑虑,就道:“其实您无须担心,只需要招揽足够高手,那东南武林也好,倭寇也罢,自然是摧枯拉朽,随意荡平!” 顿了顿,他提醒道:“因此,这当务之急,不如先去见一见那位彭长老。” “然也。”李果起身,刚走了两步,“还是你先去去与之交涉,等过几日,事情尘埃落定,本王再亲自出面,记住,别离王府太近。” 同一时间,那位漕帮的彭长老正坐立难安,心里七上八下的,隐隐已经有些后悔,对自己先前怂恿帮助郭康拒绝太子招揽的决定有了一点反思。 第六百六十二章 悔意在心复入瓮 彭长老所在之处,说是王府厢房,其实严格算来,根本就不在王府之内,而是那永王为了炫耀财力、富庶,在之前与一位富贾斗富的时候,一掷千金,将王府周围的半条街都给尽数买下,然后装点修葺,以作门面。 招待彭长老的这间房,就是这沿街府邸的一处屋舍,离着那永王府不远,只是论起规模和气势,却是大有不如,便是安排在这里的侍卫和仆役,数目都十分可怜,有一股门可罗雀的味道。 这样的场景,和彭长老之前设想的,是截然不同的,他这心里,更是备受煎熬。 “当初永王的人联系我,说那位亲王殿下十分看重漕帮,准备大用我等,甚至我若是做得好的话,还能给予官职,正因如此,我等才会为他奔走,联络帮中宿老、亲信,最终联合起来,给了帮主压力,才能最终让他回绝了太子,甚至都被太子给找上门来了,不得不来找永王求助,结果就是这个待遇?” 他看了看周围。 这屋子里倒也干净整洁,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的,可屋子里的摆设、挂件,甚至格调都不如他自家的陈列! 更不要说,自己本是去王府拜访,结果门还没进去了呢,就被人给挡住了,然后生生给领到这里,做了半天,别说果盘点心了,连杯茶水都被有。 当时彭长老这心里,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 只是,随后那位王府的大管事吴谦亲自过来,又说了些肺腑之言,让彭长老知晓,原来不是王爷不重视自己,而是王爷此刻正在忙碌,正在接待宫中来的人,听说还是那位郑贵妃的使者。 这让彭长老不由松了一口气。 只是好景不长,那位吴管事还没有坐下来多久,双方刚刚说开了两句,彭长老这话头刚起,正想着就太子上门、漕帮等位,以及自己的个人待遇问题,好生与对方交换一下意见呢,那边王府就突然派人过来,将吴管事给直接叫回去了。 随后,彭长老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回来,甚至都没有第二个人过来过问一句! 偏偏他还不敢离去! “难不成,之前都只是我等一厢情愿,那永王根本就是顺嘴拉拢一句,为的就是给太子个不痛快?那我回去可如何交代?太子显然是有诚意的,就算平日里名声再坏,但亲自上门拜访,这架势做的十足,若永王只是敷衍,我等却全力押宝,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要得罪太子,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吗!” 越是一个人呆着,这脑子就越是闲不住,彭长老思来想去,越发是坐不住了,但他之前也曾出去找了个仆役,想要问下情况,他不敢直接问上永王,只说要找吴管事,结果对方也不知晓。 现在,他只能是死死的坐在这,指望着等天色暗了,有人过来驱赶,能让王府里面的人想起自己。 只是这般坐着,心里煎熬不说,腹中也逐渐饥饿,这心里则是越发后悔。 悔不该轻信了永王之言啊! 他正在这里自怨自艾,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紧跟着便见那房门被一下子推开,随后吴管事踏步走了进来。 膨胀了一见,立刻就条件反射一样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行礼,乍一看,就像是屁股下面装了个弹簧一样。 “彭长老不必客气,让你久等了,是吴某之过也!”吴管事拱手上前,很是客气。 彭长老立刻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不碍事,不碍事,吴管事您乃是贵人,贵人事多,自是要先处理大事!”言语间将姿态放的很低,丝毫也没有在帮中颐指气使的样子。 要知道,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啊? 别看方才在心里后悔,但彭长老甚至不敢在心里诋毁永王,而这位吴管事,乃是永王府的大管事,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宰相门房尚且堪比七品,何况是宗室府中的实权心腹? “长老果然大度,不愧是漕帮顶级人物。”吴管事一个高帽戴过去,随即就道,“方才在下入宫觐见了贵妃,这才有所耽搁,不过已经备好了酒席,给你赔罪。” 彭长老一听,立刻就是肃然起敬,你瞧瞧人家,随便被人喊出去,那就是入宫见贵人! 那郑贵妃的事,彭长老自是知道,也知晓这位乃是皇帝面前的宠妃,更是永王干妈,很有可能推动永王顶替太子,若非此人,再给彭长老等人几个胆子,也不敢那般应对太子。 有鉴于此,先前心中的那点不满和后悔,立刻就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而后,这吴管事也算是做事利索,领着彭长老就直奔酒席而去,席间一番说辞,双方交谈甚欢,等一顿饭吃下来,已是月上枝头,吴管事更是亲自送了彭长老几步。 这位漕帮长老,此刻哪里还有半分沮丧,已然是红光满面,但多少还有点遗憾,一来,就是晚宴没能在王府品味,二来,自然是没能见到永王。 好在最后,吴管事再三保证道:“等大事抵定,漕帮彻底与我家王上结盟,自然是抵定名分,到时我家王上,肯定会亲临贵帮,这一点,你当转告郭帮主,并且告诉他,我家王上,十分钦佩他的为人,对他很是仰慕,期待一会!” “自是要转达的!多谢永王错爱!我漕帮,必然会全力回报!这一点,也希望吴先生您,能转告给永王。” 彭长老顿时放心了,与那吴管事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看得出来,直到最后,他都遗憾未能见得永王。 吴管事认为彭长老的这种心态,非常值得利用,所以在回报的时候,就提了一句。 永王李果却有些厌恶的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要与这等人合作,着实是让孤王不快!” 吴管事赶紧安抚道:“主上,眼下只要利用了漕帮,便可以顺势而为,拉拢更多好手,您固然不喜这江湖之人,但只要能靠着他们压下太子,那便足够了,更何况,娘娘此番布局,不光是为您累积资历,更是有心要将太子调离建康城!这其中的妙处,您当明白。” 李果一听,眼中便露出了一丝精芒,随即笑道:“这些,孤王自是心中有数!” 第六百六十三章 但愿不复悔 另一边,那彭长老则是一脸得色的回到了漕帮的庄园据点。 远远地,就有几个年轻帮众等候在那里,一个个远远眺望,一见彭长老一行人的踪迹,立刻便转身过去回报,等彭长老走到庄园门口,早就有一群人迎了过来,随后便将他请入屋中。 屋子里,还有帮助郭康等人翘首以盼。 “如何了?”马副帮主第一个迎上去,原本他们送走了太子,回想着那位太子离去时的话,这心里就惴惴不安,又见彭长老许久不会,已然忐忑,现在见其人满面红光,立刻松了一口气。 “莫担忧。”看着满屋子满汉忧虑的面孔,彭长老一挥手,满心自信的对郭康拱手道:“帮主,永王有大志,亦十分看重吾等,我等必可一展手段!” 听得此言,郭康不由松了一口气,跟着摇摇头道:“我亦没有多少野心,只是漕帮为几万弟兄衣食之所系,断不可有失啊,若是因为拒绝了太子,最后横生枝节……” “这件事,无需担忧,也无需后悔,”不等自家帮助把话说完,彭长老就自信打断,“其实本来属下也略有后悔,但永王管事已经分析过了,这才明白,正因为漕帮关系几万人口,事关重大,一个不好有个变动,便是太子也担不起责任,反倒是我等可以借此安身立命,因此无论成败,皆立于不败之地!” 此言一出,立刻镇住场子,安定了人心,随后彭长老便将方才与吴管事交谈之言,挑了些能说的说出,立刻振奋人心。 那马副帮主则道:“之前太子亲自过来,着实是让我等心惊胆战,而殿下走时留下来的话,有仿佛大山压在身上一样,现在有了你的这番话,我们总算是能稍微安心一些了。” “太子那边,其实也不用太过在意,因为永王那边的吴管事也说了,他此番招揽的几人,都没有响应,可不光是咱们,想来事后便是追究,也总要有偏重的,”彭长老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况且咱们漕帮也不是轻易就能欺负的,更不要说,一旦协助永王,或许后续还有无穷好处……” “这后面的再说,可就犯忌讳了。”马副帮主微微一笑。 其他长老听闻,都是相视一笑。 唯独那帮主郭康叹了口气,道:“只是我观太子殿下,并非如传闻中那般,恐怕不容小觑,希望今日之择,日后不会后悔吧。” 彭长老听了,笑着道:“帮主,太子如何,暂且不言,只是据那吴管事透露,便是眼下,他就有个难题要处置呢,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理会咱们。” ———————— 正像这彭长老所说的那般,李怀眼下确实是碰到了事,—— 他刚刚回到东宫,就被人找了过来,说是皇帝召见,让他前往寝宫觐见。 “怎么这么晚了?还要见我?便是突然醒来,也该好生修养才对。” 李怀心中疑惑,但既是皇帝召见,他于情于理都不能不去,值得暂时放下研究自身功力、变化的念头,让人给他更衣,准备过去觐见。 结果,李怀尚未来得及出宫,那魏振士就先赶过来了——这位忠心可靠老太监之前去安排人手,为李怀功力大涨之后可能造成的影响做准备。 结果一听说大半夜,皇帝突然就要召见自家主子,立刻就赶过来了,赶在李怀出发前,见了自家主子的面,行了礼之后,马上就问道:“殿下,对于召见这件事,您如何看待?” 李怀闻言,沉吟片刻,语重心长的道:“父皇最近经常昏迷,这作息习惯有些混乱了啊,显然是昼夜颠倒了,这大半夜的还要召人过去。” 听着此言,魏振士一下子就愣住了,继而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白日里见太子应对那江湖草莽、当面刺杀,以及随后的牢中练功,无不显露眼界能耐,让魏振士惊疑不定,隐约觉得自家主子开了窍,自此之后非同小可,怎的到了晚上,忽然又出这般言语?难道是昼夜不同,离魂之证? 殊不知,李怀说完这些,就等着那旁白君为他增加一个槽点,结果全无动静,便忍不住暗道小气,嘴里笑道:“大伴无需担忧,我不过是说两句轻巧话,来舒缓一下气氛,我看你急急赶来,想来是得了什么消息吧?说吧,有什么要嘱咐的?” “奴婢是得了些消息,此事还和那郑贵妃有关,听说此事涉及东南沿海一代的倭寇……”跟着魏振士简述所知,言语之间,和永王府上的吴管事差别不大。 李怀听着却很是惊奇,道:“这是要让我领着兵马,去荡平沿海倭寇?”他心里虽然意外,但颇有几分跃跃欲试,想着莫非要效仿戚家军?尤其是自己现在身负神功,若是再领军出征,说不定还能搞个畅快! 说实话,虽说李怀眼下神功盖世,但并没有舒展开来,之前与那魔教教主的碰撞,看着惊心动魄,但在李怀看来,不过两三下拳脚,对方便就蔫了,根本就不痛快! 若是去荡平倭寇,那可就爽快了,不光能毫无顾忌的舒展拳脚,甚至还能展露自己在其他两个世界练出来的兵家本领! 结果,魏振士却摇头道:“肯定不是领兵,多数只是武林事,盖因那东南的倭寇,自有水师和诸君应对,已然有十几年了,甚至从前朝起,就被地方几个派系把持,涉及诸多利益,里面的关系盘根交错,便是朝廷也不好插手。” 他顿了顿,凝重说道:“正因如此,倭寇匪患不绝,以至于好些个东瀛浪人顺势而来,横行一方,又与那当地的武林搅合在一起,为祸一方,朝廷上早就有人建议去梳理、治理,但一直没有动静,现在提出来,应该就是这方面的事了,这也是为了殿下和宗室们的自身安危考虑,只是此刻离京,绝非好事,可又不好拒绝,否则落人口实。” “不是打仗,是去争霸武林?”李怀听得此言,眼中一亮。 第六百六十四章 金眼观龙! “这不是正好?正好让我试试自身的身手!让我这一身功力,也能展现出来!” 李怀尽管对这个要求有些疑惑,觉得不太符合王朝争霸的味道,但想到这南北朝世界有诸多武林高手,便有释然起来,毕竟环境不一样了,想来历练继承人的方法也就不同了。 一念至此,所以不光没有不满,反而露出了几分迫切,随后注意到老太监脸上的担忧,明白过来。 “至于说离京之事,固是凶险,但留在这里,就安全吗?我可是没什么帮手的,倒不如出去一搏,说不定还能积累一点人手,当然,这也是要见机行事的,等会见着父皇,我还要试探试探,才能定夺,若真有什么不妥,便是死赖着不走,想来靠着我与父皇的父子天性之情,也不会有太大隐患。” 李怀这一番说出来,让人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魏振士却听着略有不安,怕自家主子轻敌,没有注意到此事背后的权争本质,但随即想到面前这位,如今功力震古烁今,真要担心的话,也该是那些东南武林之人,便忍着没有说话。 可他心里却终究担忧,皇帝病重,太子若是离京,着实是太过危险了。 但问题是,李怀这位太子是正儿八经的光杆司令,朝中无人、宫中无助,若是拒绝,很有可能会弄巧成拙,正像自家主子所说那般,留下来未必好,走了也未必是坏事,但其中有一个不确定的因素,却不得不思虑—— “陛下到底还能撑多久呢?” 这一点,也是李怀正在考虑的。 如果按照原本的剧情,那么当下这位在任皇帝,不该现在便死,那以此推断,至少还有几年时间,让李怀来做准备,积累力量,了解局势。 “可若是因为我的介入,剧情改变,皇帝现在已经病重,他若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是短命之相,那我一旦离京,再回来的时候,就很有可能存在变数,更何况,原本的剧情中,太子若是没有走,现在人一走,同样也会有变化,这部分剧情,我也该考虑考虑,但话说回来,我实在是很想去武林里面威风一圈啊!” 带着这样的迫切心情,李怀已然确定了此番入宫的主要目的—— 关键就是要看,皇帝现在恢复的如何了。 想着想着,他也耽搁了,便领着魏振士一起前往皇帝寝宫去请安。 和之前那一次比起来,此番再近皇帝寝宫,李怀立刻就感到有些不同了,似乎这沿途的空气中,多了一点什么。 他心中一动,驱动了主角光环,同时眼中金光一闪,进而居然察觉到,体内的真气,开始朝着双目汇聚! “好家伙,没想到我这有了这几百年的功力,居然还能觉醒什么瞳术?不知道是写轮眼还是轮回眼,话说回来,我都快忘了自己还有主角光环了。” “你能不能注意一下版权?+1槽点。” 旁白之言,没有影响李怀,因为随着双眼生出异象,他赫然发现,周围遍布了淡淡的紫色雾气,而循着这雾气看过去,目光最后触及苍穹。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那天空之上,居然有两条五爪金龙的虚影正在撕扯、盘旋。 两条神龙,一条凶狠健壮,透露出朝阳活力,一条则是垂垂老矣,满是暮气。 淡淡的雾气,萦绕在两龙之间,虚实不定。 而此刻,伴随着李怀的目光投注,那凶狠之龙张牙舞爪,一副扶摇九天的气势,与之相比,另外一条,却是龙鳞四散,仿佛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 “这什么路数?” 李怀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脑海中念头一转,立刻就有了猜测。 “这两条龙,明显不是真景,而是全息……气运投影,按照一般的逻辑来看,皇宫之中的真龙气运,明显代表着的是九五之位,那这两条龙一老一少,基本可以确定,代表着太子和皇帝,那不就是我与皇帝?难道……是因为我命太硬,所以影响了皇帝?他才会提前衰退、衰弱?” 他这般想着,脑子里飞速旋转,一瞬间就把握住了几个关键! “第一,和原本剧情的一大分歧,皇帝提前病重,很有可能是我造成的,而原因便是我极度庞大的气运,从这次转化功力来看,我身上承载着的,明显不光是一个世界的气运,而是三个世界!这点,十有八九就是和原本剧情最大的分歧点!” “第二,既然我的气运成龙,那似乎也能从侧面说明,我暂时不用担心会被人篡夺了位置,那如魏振士那般的担忧,也就可以迎刃而解,可以暂时放心的去南方武林逛一逛,散散心、累积一些槽点,同时了解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 “第三,如果是因为我的气运太旺,最终威胁到了皇帝的气运,让他早衰,那若是我离开了建康城,则不光不用担心皇帝提前死掉,导致一连串的麻烦,反而有可能给皇帝流出空间,让剧情在一定程度上回归正轨!” 想着想着,他渐渐有了决定,于是收回目光,散去光环等,继续迈步前行,并且很快抵达了寝宫。 得知太子抵达,没过多久,侍卫便领着他直接进去,让李怀再次见到了便宜皇帝老爹。 而上一次见面比起来,皇帝的精神看起来稍有起色,至于那郑贵妃则是侍候一旁,一副温顺贤惠的样子。 “怀儿来了……” 见着李怀来,皇帝露出了笑容,招呼着李怀到了他的榻前,先说了一会闲话,最后才提起,那东南沿海的倭寇和武林乱局。 兴许是因为精力不济,皇帝不愿意绕圈子,先是让魏忠忠简单介绍了一下东南沿海的局面,才跟着道—— “先前有人提议,说希望你能立个功,积累威信,朕深以为然,还思量着从何处着手,恰好看了一份奏章,说起东南之乱,影响不小。” 说话间,他眼神一动,便有那魏忠忠拿着几份奏折走过去,给李怀过目。 李怀拿过来,瞥了几眼,没有仔细看里面的内容,先将写奏折的几个名字记下。 那边皇帝又道:“临海、永嘉等郡,离着建康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虽有小乱,却也不算太过凶险,正好适合你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六百六十五章 出师不利…… 品味着皇帝的话,李怀没有立刻回答。 但他低头顺势看了一眼手上奏折,就意识到此番事,分明是有个权力集团在背后推动,涉及几个环节,参与之人绝对不少,一步一步都安排好了,看着顺理成章,其实布局甚远啊! 瞥了那面色恬静的贵妃一眼,李怀咧嘴一笑,也没继续翻看,直接就道:“既是父皇安排,那孩儿自是单凭父皇安排!” 皇帝听着,心中很是欣慰,却还是摆手道:“你先看看,了解情况,若觉得有不妥,朕便做主再换一个,便是不去立功,其实也无妨……” 李怀闻言一怔,继而意识到,自从病重,皇帝的性子略有改变,对自己这个太子,显是没有原本那般严厉了,兴许也是知道身子撑不住了,原本的皇帝属性逐渐退去,换上了慈父模板。 只是他也注意到,皇帝这话一说,边上的太监魏忠忠和那一副贤良淑德的郑贵妃,都是表情微变。 这变化微妙、细不可查,但对此时的李怀来说,自身所处之地,方圆十丈之内,几乎没有什么细节能躲开他的感知! 只是看这些个细节,就足以让李怀发现端倪,但他眼下并不抵触这个布置,毕竟自己白来的一身功力,旁人可是不知道的,靠着这个信息差,跑到东南搅风搅雨,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吗? 那必须要去武林里面转一圈,不然岂不是锦衣夜行! 于是,他听着皇帝这一番叮嘱之后,顺理成章的便顺势应允下来。 随后,李怀就看出来,自己这答应下来,皇帝立马露出了欣慰之色,气色都好转了很多,不过再说了几句话之后,还是显露出了疲倦之色。 “父皇,时候也不早了,也还是赶紧休息吧,有什么话要吩咐孩儿的,明日再说也不迟!” 李怀倒也识趣,马上便问候告别。 “好!好!”皇帝明显也是困了、乏了,不住的打着哈欠,“时辰确实是不早了,你先回去修养,好生恢复一下,这后续的事,自有人为你安排完满。” “喏。” 李怀话落,请安之后,便就回返东宫。 只是等他回到东宫,那魏振士就接到了手下送来的消息,看过之后,这太监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李怀当然发现了异样,于是询问起来。 魏振士躬身道:“奴婢的线人,方才来报,说是那漕帮中人,已经确定要投靠永王了。” “这么快?”李怀也不由挑眉,“我当时可是和他们说得很清楚,立场中立,不与我为敌,那事后就可以相安无事,结果他们这是上杆子要和我敌对?” 魏振士冷笑一身,道:“怕是嫌命长了!” 李怀并不多言,继而问道:“其他两位大侠呢?” “尚无消息,您的意思是?” “再派人去送拜帖,不光是他们,稍微有些名声的,都可以去试试,”李怀目光闪烁,“我虽有功力,但总还是要有几个帮手的,不然也太寒碜了,甭管武功高低,拉拢几个江湖好手,总还是要的。” “喏!”魏振士躬身应答,立刻就去安排了。 留下李怀自己在屋中,思量着接下来的种种。 “我虽功力惊人,但毕竟掌握的不够纯熟,再说了,我为大哥,总不能事事皆亲自动手,还是要几个小弟的,唔,不知道最后能拉拢多少人手……” 他的畅想非常好,可五日之后,这心思就已然变了。 ——————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宽敞的东宫之中,李怀颇有些恼怒的拍了拍桌子,几日之前,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幕后boss范儿,已是荡然无存。 原因十分简单,李怀的招揽计划,进行的非常不顺利。 “郭康、杨来、张寡断那样的人物出言拒绝,多多少少还能理解,更何况这三个人虽然拒绝了我的招揽,但那张寡断优柔寡断,到现在都没决定下来,既然没有接受我的招揽,也没有投入永王的怀抱,但其他人……” 他眉头紧锁,看着面前的那份名单,眯起了眼睛。 名单上,一列一列的名字,大部分被他用红色的朱笔画了个叉,这意味着那些人拒绝了招揽,而其中的一大部分,又都被圈了起来,这代表着这些人不仅没有投诚,反而被那永王一方给招揽了。 “这不是闹着玩吗?我多多少少都是个太子,好心去招揽你们,你们不领情也就罢了,转头就投奔到永王岸边,算个什么意思?简直莫名其妙!” 这其实才是他恼怒的根本所在。 只是这里面的缘由,对面正在低头侍立的魏振士,却多多少少了解一些。 其实,他很清楚,里面的道理自家主子肯定明白,如今困惑,一来是情绪使然,是心里不痛快要发泄一二句,二来,则是思维定式,暂时没有往这方面想罢了。 原因,还是李怀的坏名声。 毫无疑问,魏振士已经能够肯定,自家这位主子,眼下已经和过去不同,不再是吴下阿蒙,不光是功力惊天动地,更有了诸多手段,而且还改掉了许多个恶习。 但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李怀虽然改了,但其他人不知道,这消息总还是有滞后性的,只是其中原因,他不好开口,更不便直言。 “只要主上不直接询问,那还是先暂时不说吧……” 为了维护主上的面子,他决定先暂缓透露。 结果这边念头刚落下,那边李怀就直接询问:“大伴,你消息灵通,给我分析分析,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怎么这群人,就这般藐视于我?我都说的很清楚了,不愿意跟随,那中立即可,就这样,他们一个个的,居然还不满足,非要上杆子的跟着永王那个脑残,一同来对付我!”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嘀咕:“还有那永王,他还真是有闲情逸致,我这边联络一个,他那边就要截胡一个,一个都不错过,而且不管对面武功如何、名望高低,一概一视同仁,这也太恶心人了!” 说到最后,李怀满脸厌恶的摇了摇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狗皮膏药黏住了,若不是有些顾虑,又不想节外生枝,此刻他前两天晚上,就要仗着修为,直接跑到他永王府上,给他上一上思想教育课了! 对面,面对主上的询问,魏振士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主子没问的时候,他基于种种顾虑,可以不说透,毕竟这只是缘由,不算什么后果,但既然对方明确询问了,总不能隐瞒的—— “殿下,这怕是和您之前刻意营造的名声有关……”他先是隐晦的点明了一下。 第六百六十六章 六六六 李怀微微一怔,沉吟片刻,立刻明白过来。 什么是刻意营造的形象? 这分明是隐晦的、给自己留面子的说法。 说白了,就是过去的荒唐形象,在这次招揽中,造成了无形影响,最终演变成了当下这种局面。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怀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敢情,是自己过去为非作歹、睚眦必报的名号,导致这些人虽然听了自己一番话,却不怎么相信,觉得只是场面话,怕自己事后会打击报复,所以担忧不已。 本来他们也就只能担忧担忧,并不能做什么,只能干忍着,结果李怀这边前脚刚走,他永王的人后脚就进去了,用脚脖子都想的出来,对方是如何拉拢的! “好嘛,等于是用我的名声来做大棒,他永王在派人上门送胡萝卜?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居然也恩威并施了,这也太无耻了吧!” 抱怨归抱怨,但李怀却也清楚,这终究还是为前任太子背锅,只是现在前任走也走了,自己顶了他的名位,还顺势接手了势力,更顺便淘弄了一身功力,现在还能怎么办?就当是还债吧。 更何况,真正决定最终结局的,可不是什么招揽人手! 一念至此,李怀深吸一口气,平息了情绪,就对魏振士道:“既然如此,那也不用再纠结了,这建康城固然是南方的中心所在,人杰地灵,有诸多武林高手,但天下广阔,还有好些人散落各处,更何况,本来招揽人手,就是为了装点门面,我真正要靠的,还是你,以及宫先生、聂先生、华先生他们,其他所谓好手,招揽过来了固然好,便是没有,也不用沮丧,就先这样吧!” 魏振士松了一口气,他方才生怕那番言语会触怒太子,跟着咀嚼太子之言,隐隐明白过来,便又试探着道:“那您的意思是?” “咱们直接上路。”李怀也不啰嗦,长身而起,一副现在就得走的样子,“省得留在这里继续烦心。” 魏振士却是不由流下冷汗,提醒道:“殿下,您要离京,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更不是那般随意就可以的,更何况,朝廷正式的确认文书,都还没有下达下来!” 李怀笑道:“以我的名声,需要在意这些?便说急切着离去便是,更何况,朝廷文书虽然未至,但圣旨和调过来守护我的侍卫、亲兵,都已经到位了,这没有什么。” “话虽如此,但难免让诸公又有抱怨,”魏振士说着说着,声音也变小了一点,显然是想到自家这位主上是债多不压身的主,朝中诸公也早就说得累了、乏了,估计不会有什么太多意见,只是还有一些问题,“除此之外,虽说大部分的江湖人士,都被永王那边拉拢过去了,但还是有些人愿意追随您的,虽然人数不多,总要等一等他们过来。” “还有这样的人?”李怀闻言,不由惊奇起来,他指了指桌上的名单,“怎的这上面没有圈定?” 魏振士有些尴尬的道:“盖因那些人,出身有些不同,不好堂而皇之的呈上来。” 李怀一听就懂了,自家太监这是委婉说法,显然愿意跟随自己的,不是什么正经人,或者……不是好人。 “无论如何,既有这等人物,那你早就该禀报了,也罢,以后这些人都要为我奔走,那就不能寒了人心,你安排一下,在出发之前,让我都见见吧。” 李怀没有等太久,既有了他的吩咐之后,魏振士立刻便过去安排,当天晚上,便让李怀在建康一座典雅酒楼中,见到了那几位投靠自己的武林人士。 一见之下,尽管李怀早有心里准备,也免不了有些失望。 这投靠之人,一共五人,清一色的男子,个个面相普通,其中三位,都属于落入人群中,就找不到的那种。 至于剩下那两个,扔到人群里肯定会被辨认出来——无他,长着的就是一张反派脸,让人看着就知道不是易于之辈。 自然而然的,李怀首先记住的,便是这两张反派脸。 这二人,一个名叫丘和,据说乃是那南方天正道的弟子,个头很高,但浑身筋肉紧绷,有限的很瘦,宛如衣架一样; 另外一个名唤郑武,说是家学渊源,为南方武林世家郑家的子弟,此番乃是来健康游历的,只是看着那一副奸猾表情,还有富态的身材,李怀对郑氏不免就有了一些个想法。 觉得这家族,怕是家学也十分有限。 不过,从这背景介绍,李怀也看得出来,这两人也算是江湖好手。 果然,魏振士跟着便对两人给了评价,说他们二人乃是江湖一流好手! 李怀立刻拱手,笑道:“有二位相助,吾如虎添翼也!”这心里则想着,有了这两位看着就不是好人的,等自己去了那东南武林,怕不是要被别人当成是反派来抵抗了,而且二人这背景,似乎有可能给自己牵扯出一些个纠纷啊! 不过,正所谓艺高人胆大,功深不怕作,李怀这次前往东南,不怕有事,就怕没事,没事风平浪静,不光槽点没有,更无法展露自身手段,而有了事,才好让他展现本领,看到那一张张路人震撼脸,从而走上主角之路! 只是那丘和与郑武却不知晓李怀心思,见太子这般说话,二人都是眉开眼笑,虽然嘴上谦虚,但那股子当仁不让的劲头,任谁都听得出来—— “太子言重了,不过我等既然来了,自是要相助太子成事,也好建功立业,留下一番事业!” “正是!有我等在,太子大可放心,定然不会让您受到威胁,也会协助您成事!” 李怀点点头,与二人客气两句之后,目光终于落到了其他三人身上。 魏振士马上就给李怀引荐起来。 这三人,放到人群中不着眼,而根据魏振士的说法,其功夫也是好手——没有什么前缀,其实就是委婉的在说,这三人乃是一般人物,能来这里,大概就是个凑数的。 但李怀同样客气,毕竟在他七百年功力面前,那两位一流好手,一样也是用来凑数的,是以能够真正的一视同仁! 毕竟…… “在我的感知中,这五个人的功力,虽然有高有低,但其实都差不多少吧,主要是都不如我……” 这般说着,李怀的目光在一人身上停驻片刻—— 这人名为唐编,乃是三位不引人瞩目中的一位,但在李怀的感知中,却是注意到,此人的气息飘忽不定,似虚似幻,似乎受了内伤! “有点意思,看着这次南下,不会无聊。” 李怀并不说破,只是与几人饮酒说话。 :。: 第六百六十七章 太子可为挡箭牌 月上树梢,唐编拜别太子,便持剑而行。 健康城门已关,街上行人罕至。 但他神色如常,便是听得不远处有打更之声,亦无焦急之色,依旧缓步。 走着走着,慢慢步入一片幽暗街巷。 周围幽静,不时能听到细碎声响,前后皆暗,但他行走其间,神色依旧从容,一步一步,步履轻松。 很快,他便来到了一座府邸之前。 听着看了一眼,唐编目光扫过周围,最终并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身姿灵活的走到宅子的侧面,随后脚尖轻点几下,一个翻腾,就从那宅院的院墙上越过,落在了院子里面。 这座院子,当然没有那些达官显贵的园林那般典雅华贵,没有什么亭台假山、花园楼阁,不过只是两进两出,但在建康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尤其是在城内,能有这般一块宅子,已然是非常不容易了,足见这座宅子主人的不凡。 唐编落地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熟门熟路的朝着内里走去,沿途甚至遇到了一个仆役。 可那仆役,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居然拱拱手,问了一句好,也不多言。 唐编就这么一路长驱直入,径直来到了后院才停步。 早就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娇俏女子,快步走来,对着唐编道:“唐君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家公子的府上拜访?” 唐编拱拱手道:“小火姑娘,我是来辞行的,还请姑娘给张兄通报一声。” “辞行?”那小火姑娘很是意外,“唐君可是要回北方了?” “非也,是南下。”唐编只是摇摇头,便不愿意多说。 那小火姑娘也不多问,笑道:“我这就去通报公子,你们男人家的事,还是自己交谈吧,还请唐军先去正堂等候。”话落,转身进入后宅,一直来到里屋,在那窗边敲了敲。 屋子里先是传出一个女子不悦的声音:“怎么这个时候来打扰,张郎正为我画眉呢!” 小火姑娘收敛小声,小声道:“唐君过来拜访公子,说是过来辞行的。” “唐兄要走?”屋子里又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里面充斥着意外和惊讶,随后便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快那房门就被推开,一个青年男子走了出来,问道:“唐兄在那里了?” “在正堂。” “这个时候辞行,莫非是得了永王的招揽?”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很快就有一个美艳女子走出,她一边走着,一边整理衣衫,看向那青年男子,“张郎,我之前就跟你说过,面对招揽,不要犹豫,那永王有贵妇撑腰,现在京城上下,谁人不知?你现在投入他门下,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偏偏就是犹豫,现在倒好,让人抢了先。” “永王毕竟不是储君……”那青年男子摇了摇头。 “不是储君,才可投靠,若是储君,哪个傻子会去跟随?”女子冷笑一声,“不说旁的,只说他如今的造势,处处以贤王标榜自身,这其中的缘故,不问可知,再说了,这等事情如今能传得满城风云,说背后没有那权贵人物的默许和推波助澜,谁信?偏偏你就是优柔寡断!” 那男子摇摇头,苦笑道:“这里面风险太大,我好不容易摆脱了北方牵扯,如何能再入其中?杜儿,你莫要多言了。” 跟着,他似是怕女子在说什么,便急着对那侍女道:“小火,咱们先去看看唐兄……”说着就迈步前行。 那女子则紧随其后,笑道:“唐君既然要走,我与他也是好友,自然要相送,你我一同。” 男子苦笑一声,只得点头称是。 这男子,正是那唐编的好友,也是这座宅子的主人,为拜火教的前任教主张寡断,身边跟着的,乃是他亲自白杜、侍女小火。 这一行三人很快来到了正堂,正好看到端坐着品茗的唐编。 “唐兄,”张寡断一见面先是一番问候,“没想到你又是这个时辰来找我。” 唐编微微一笑,道:“其他时候来了,怕是难免被人盯上。” 张寡断一听,不由苦笑,点头称是:“也是,毕竟你师门还在北方,若是被人发现与我太过深交,说不定还要遭殃。”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唐编摇了摇头。 张寡断顿时心领神会,道:“不说这个了,小火说你这次过来,是向我辞行的?” “正是,我已经接受了太子的招募,不日便要跟随他一同南下,去……”唐编淡淡说着,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开,就被直接打断了。 “你等等,”打断他的,赫然便是那白杜,“你说接受了何人的招募?” “太子。”唐编淡淡说着,并不对此感到意外。 “不是永王,而是太子,这未免不够明智吧?”白杜柳眉轻蹙,“据我所知,太子这几日虽然动静不小,但几乎没有什么人真的投靠,唐君以你的身份、功力,居然要投奔太子?” 张寡断一听,担心自家友人面子上挂不住,赶忙道:“太子乃是储君,未来继承皇位乃是名正言顺的,跟随这般储君,日后当然是水涨船高……” “张兄不必为我遮掩,太子的情况,我心中亦清楚,”唐编笑着摇了摇头,不等那白杜开口,先就道:“这次永王与太子被派出京城,前往东南沿海,坊间或许还无具体传闻,但我等都有消息渠道,知晓是那位至尊被枕边风吹动,想要借机看看太子的能力,对比一下皇族俊杰,这就有考较和换储的意思了,而以太子过去的品性和行径,此番已然尝到了恶果,南下怕是难以建树。” 白杜一愣,随即笑道:“不错,名声不好招不到人,寥寥几个的门客,功力也十分有限,在江湖上不仅没有名气,亦无人脉,又或者是唐兄这般有原因不好使出真本领的,再加上那位太子本身亦无能耐,这番南下,除了丢人,不做二想,本来能保住的储君之位,此番一去,都要悬了。” 张寡断却听得目瞪口呆,最后忍不住道:“唐兄,既然你这些都清楚,又何必去趟这个浑水,入这个深坑?” 唐编闻言,叹了口气:“我最近已然发现了追杀之人的踪迹,过去受你庇护,已经添了很多麻烦,总不能继续连累你了,那太子固然不堪,可终究是大楚储君,身边还是有高手的,南下也会受到严密保护,我正好借势而为,用他做个挡箭牌,还不会引人注意。” 张寡断闻言正要说话,但手上却被人一掐,顿时住嘴。 跟着就听那白杜笑道:“好谋划,不愧是煽风右使!” 第六百六十八章 恩怨分明,后会有期! 拜火教乃是自西而传来,但入了中土之后迅速本土化,并且衍生出了一个接近独立的拜火教组织,有自己的组织结构。 这套体系之中,可不光只有一位教主,下面还有诸多头目,其中比较著名的,就是左右二使,又称煽风点火使,即点火左使和煽风右使。 “过去之事,无需多言了,”唐编却摇摇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当下,我只是个隐姓埋名的逃遁者。” 白杜抿嘴笑了起来。 张寡断却满脸忧虑的道:“你既知道,跟着太子有风险,又要用这种方法,来借助太子的力量借势而为,岂不是更加危险,事后若是被那太子追究,依着他的性子……” “这正是我现在想说的,”唐编看着张寡断,“我与那位太子接触了一次,就在方才,才从酒席中归来,而这次接触,却是让我觉得,那位太子也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还是比较容易说话的,也没有什么上位者的架子,更难得的是,对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并无太多鄙夷之色,甚至看得出来,其人心中更多的,乃是好奇,因此多次探究细节……” “听你这话的意思,对那位太子居然有些改观?”张寡断闻言诧异。 白杜眯起眼睛,说道:“那敢情好,这位太子处处得罪人,日后少不了被人报复,如今你托庇于他,日后他若是落难,唐兄必然也会伸出援手。” 唐编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凡事不可以貌取人,太子为人到底如何,我还是有时间去了解的,若他真值得辅佐,那我不吝己力,必然真心投奔,若他可堪结交,那日后我自会护佑,若是他不可近与,那此番过后,我也欠他一个人情,当有一次出手相助的机会。” “果然还是唐兄,恩怨分明!”张寡断称赞了起来,随后叹息道:“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也不会劝了。” 唐编笑了笑,点头道:“自是如此,今日过来,只是与你道别,另外……”他看了白杜一眼,“也不用担心我会替太子做说客,他还支使不了我。” “这个我自是知道,你不会显露真实身份,那太子也不会让你们去拉拢友人,”白杜也不隐瞒自己的态度,“我家夫君有万夫不当之勇,当世功力比他高的,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自是不会轻易投效一方,因为这影响实在太大了,一下子就会影响平衡。” “若是漕帮没有投靠永王,那郭帮主没有显露态度,想来贤伉俪也不用这般纠结、难以抉择,”唐编点点头,站起身来,“不过,现在既然晚了一步,不如就先观望,现在去了永王那里,有了郭帮主在前,教主也不会立刻被重视……” “这般想来,岂不是去投靠太子,才最为划算?”张寡断也笑了起来,同样站起身子,朝着唐编拱手道:“唐兄既有决断,那在下只能在这里,祝你一帆风顺,逢凶化吉!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唐编说完,转身就走,半点也不拖泥带水,随着其人快步离去,翻身上墙,一气呵成,更显得行云流水。 等人一走,那白杜却冷哼一声:“说是不给太子做说客,最后不还是透露了一点意思。” “唐兄乃是好意,他最后其实是在劝诫,让我不要投靠永王,已然不值得了。”张寡断却摇了摇头。 白杜看了丈夫一眼,笑道:“这会你倒是看得清楚了,”随即又叹了口气,“也对,你啊就是看得太过清楚了,所以才会这般难以抉择,事事思前想后,这个也想要,那个也得顾忌,最后呢?” 张寡断顿时满脸尴尬,佯怒道:“都是过去的事了,每次都拿出来说事,我都为此更了名姓,莫非你还不满?” “小女子岂敢!”白杜娇笑一声,“只盼张大教主日后意念动摇的时候,能记起今夜,不要因为一点传闻,就去投靠旁人。” 张寡断如何不知妻子之意,却还是好奇道:“莫非你便那般抵制投靠太子?” “不是抵制,亦非反感,而是为夫君不值,”白杜眼帘低垂,“想夫君何等人物,当初在西域纵横山河,何等英雄盖世,如今避难江南也就罢了,那大楚太子无非是靠着出身,是生在天家,方能胡作非为,夫君英雄去侍奉胡闹小儿,妾身如何舍得?” “娘子!” 张寡断很是感动,不由张开双臂,抱住了妻子。 等二人腻歪了一会,张寡断忽然感慨道:“杜儿你为我着想,让我不用侍候小儿,但唐兄凄苦,却不得不托庇其下,方才有些话,我也不好说,现在只好与你吐露,他隐瞒身份跟随,太子或许还会照看一二,一旦暴露,这结果如何着实难料,说不定那位诸君先就要他的命!” 白杜却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唐兄既有决断,这些不会想不到。” “也是,就是不知道,他会何日启程了……” 任凭张寡断如何预测,也着实没有想到,在唐编与自己拜别之后的第三日,太子出城的消息,就通过其消息渠道传了过来。 “这么快?”张寡断闻言诧异,“太子离城,何等大事,居然这般仓促?若不是好友私自通报于我,那我岂不是不知?” 白杜却分析道:“储君安危,于大楚而言,还是重要的,肯定要谋划一番,先一步走人,后续再大张旗鼓的安排一队人马,打着太子的名号出城,岂不是能分担一番风险?” “杜儿果然冰雪聪明!”张寡断叹服。 白杜却狡黠一笑:“不过,这般作为也有风险,太子白龙鱼服,若是被人提前知晓,加一算计……” 张寡断闻言一惊,就道:“那唐兄岂不是也有风险?不行,我得去通报他一番!” 只是这边不等他出门,那边就又有消息通过特有渠道传来,让张寡断的担忧,彻底成了真—— “一批高手自告奋勇,前去刺杀太子!为了向永王纳投名状!” 第六百六十九章 太子有主意 李怀骑在马上,哼着小曲,迎面有威风吹来人,让他感到格外的惬意。 离开了建康城之后,李怀感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松快了许多,甚至他很清楚,这并不是错觉,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触。 “这个世界的武道,已经有一些涉及到精神层面了,有几分近乎于道的味道了,若是那种武痴类型的人,或许会很喜欢这个世界,当然,对于我来说,这里其实也不错,但关键是要有实力!” 李怀当然是有实力的,他现在身怀七百年功力,真气遍布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每一条经脉都被尽数打通,劲力更是在全身各处流转。 而这几日的时间,他派人出去联络各方,自己在东宫也不是无所事事,大部分的时间除了等待消息、生闷气之外,就都用来熟悉自身本事了。 这一来一去,其他的本事不说长了多少,至少对于自身真气的控制,已经上了好几个台阶——这也是自然的。 按照魏振士和宫锵的介绍来看,这真气本就是人之精气神的结晶,其中既有精神,亦有气血,更有精元,乃是三者合一,相辅相成,而且在体内运行,时时刻刻反馈自身血肉骨骼,彼此壮大。 正常的情况下,一个人的功力是靠着肉身的不断打熬、刺激,日积月累的凝聚,才能逐步成型、深厚,但李怀这边是反过来了,先有了深厚内力,自身底子单薄。 只是这真气逐渐反哺,几天下来,李怀的身体素质同样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时在配合着掌握真气,很快就如臂使指,并且意识到了关键——这真气就像是他新长出来的身体器官一样,意念一动,就能让之变化,只是骤然得之,有些不够习惯,再加上他的功力实在是太身后了,才会造成诸多破坏。 但习惯之后,慢慢就感受到了妙处。 无论是五感,还是体力,又或者是那种玄之又玄的感应,李怀都觉得自己有了巨大提升,就比如眼下,他就能清楚的感觉到,在道路两旁的树林中,正有八个人跟随着自己的这支队伍。 而且很明显,这八个人在隐藏着自身的行进踪迹,并且分散开来,小心前行。 那八个人其实距离这里非常远,就算是精通于远望的斥候、探子,若不能找个好位置定下身、静下心,花费很多时间,心无旁骛的一番搜查,才能够看到个大概,想要数清楚人数,那是千难万难。 要知道,此刻李怀等人走在官道上,周围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不说,便是两边的树林中,也不时能看到人影,甚至再往里面去,也有猎人之流行走。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李怀不仅将远方分散开来的、明显在隐藏自身的八个人分出来了,甚至还能清晰的感应到他们的距离,把握住这些人的行进方向,甚至连他们的一点情绪、心态信息,都隐隐能够察觉。 这种近乎于玄幻的能力,无疑是功力带来的附带作用。 同样,这也是眼力、耳力和分析能力汇聚在一起,形成的一种近似于直觉的感应。 至少李怀就很清楚,他能从周边人群中,将这八个人挑选出来,就是因为他们八个人的行动轨迹,始终好自己这个队伍重合——简单来说,就是自己等人到哪,那八个人就到哪,至于路上的其他人,往往只是擦身而过,没有多少交集。 “这八个人,很有可能是来刺杀我的!看他们动静之间的速度,明显有功夫在身啊!只是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人派出来的,但无论是哪家,这都是一个机会!” 他的情绪颇有几分跃跃欲试。 “向这些人展现我的功力!震慑他们,让他们知道厉害,同时还能让我招来的这几位……” 这般想着,他的目光扫过周围。 在李怀所骑的这匹马的四周,还有其他人骑着马,更是跟着诸多侍卫,他们将几辆马车护持在中间。 这些,自然就是李怀所招揽的众人,以及被派过来保护其安全的兵卒。 只不过,眼下这群招揽过来的人,除了宫锵和他的两个友人,对李怀还算恭敬,其他五人多多少少都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思——李怀一共就招揽了七人,算上原本就投靠过来的宫锵,此次南下,算是他门口的人,一共就八位。 当然,除了这八个人,魏振士等原本就属于东宫的僚属官吏,还有被调动过来的兵马,对李怀自然是毕恭毕敬。 这么一大帮子人,走在官道上,难免惹人注目,更很快李怀作为太子,此番出行乃是隐藏了身份,自然要尽可能的低调。 因此,此时他们是打扮成一支商旅的,丘和等后期被招揽过来的五个人,和众多兵卒,都是一副护卫、护院的打扮。 “我与丘和等人的关系,毕竟是上下级,我招揽他们过来,也是为了装点门面,总不能事事都随意出头,这个架子还是要拿足的!毕竟,我现在一身七百年的功力,放到武林中,那就是一代巨擘啊!这等人物,肯定是要有一定的逼格的,不是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意挑战的,所以今天这件事,得好生的参详参详……” 他这般想着,念头一转,就有了主意。 又行了一阵子后,李怀忽然停马、挥手,将魏振士给招了过来,然后吩咐道:“这官道上也没个遮挡,太阳太大、太烈,照的人有些头晕、口渴,我看边上林子里有不少阴影,咱们到那边去乘凉,嗯,得深入林子,越深越好。” 魏振士闻言一愣,随后下意识的朝着周围看了看,感受着那和风煦煦,不由一阵疑惑,跟着又看了一眼两边的林子——这年头的树林,哪怕是在官道两旁的,一样幽深密集,乃是未经过开发的原始丛林,真要是步入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凶险! 考虑到李怀的身份和目的,魏振士下意识的就要劝阻,可话还未出口,猛然想到如今自家主子这功力、这手段,他不去祸害旁人就算不错了,还用担心?而且这会刚刚离开密集人群,就有这般提议,肯定不是无的放矢! 一念至此,他小心观察李怀表情,见其人似笑非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心中一凛,下意识的就应了下来。 “奴……属下这就去安排安排!”说罢,还扶了扶胡须——为了隐藏身份,他这位太监头子,伪装成了李怀的管事,为此也是乔装打扮,很是折腾了一番。 只是这般消息传出去之后,兵卒们不敢多言,纷纷遵从,倒是丘和五人有着异议,那丘和更是冷笑一声,对其他四人道:“到底是江湖雏儿,不知道凶险,我等还是过去照看照看,劝阻一二,省得出了意外,这出力的还是你我!” 话落,他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几人。 第六百七十章 你们不要过来呀! 唐编注意到了那丘和身上散发出的威胁之意,作为大教右使,他过去乃是江湖组织的高层核心,自是明白这丘和此刻的举动,说白了,就是要确立自己在这个小团体中的领导地位。 对此,唐编并无异议,他巴不得有人主动站出来,带领这批武林中人,甚至于他都觉得太子手下的武林中人太少了,否则要隐藏自身,会更加便捷、容易。 不过,唐编固然是要低调行事,表现的和其他两位寻常武林人士一般无二,但终究是有人不愿意轻易低头,所以那位郑家出身的郑武,还是出面说了两句。 随后,这丘和郑武你一句,我一句的,核心思想就是抬高自己、贬低旁人,但到底是江湖出身,哪怕那郑武带着一个武林世家名头,但武林中的世家,可不是靠着诗书传家,而是拳脚棍棒,所以二人很快就说出了火气,眼看着居然就要这么上演全武行了! 唐编对此,倒是一阵无奈。 对于太子突然要入树林的决定,也是持着反对意见的,可他要隐藏自身,便不能主动跳出来,因此乐得旁人出头阻止,可眼看着两个有希望挑头的人,居然因为争夺一个名分,彻底跑题,唐编不免摇头叹息,这武林人士无组织、无纪律的特性,果然是邪门歪道一点就灵,到了正事上,那是半点建树也无。 于是,迫于无奈,唐编只能出言提醒:“二位,太子可是就要走入密林了,咱们究竟该如何处置?” 丘和和郑武正剑拔弩张,都下不来台,唐编的突然插话,无疑给了两个人一个台阶,让二人在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都冷哼一声,表达了对唐编擅自插话的不满,借此来制造身份地位不同的意思。 “终究还是正事要紧,不过你此番话语,丘某都会记在心里!等有机会,必然要与你算账!” “彼此彼此!” 二人各自扔下一句场面话,随后便各自回头,朝着李怀追了过去。 看着二人背影,唐编微微一笑,对他们的威胁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明面上,他需要有一些人作为靶子、吸引旁人的注意力,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就是不错的目标。 “这般想来,太子招揽不到人手,对我而言,也不算是个坏事嘛,最起码人少圈子小,利用起来倒也方便,只不过这群人中没有真正的顶尖高手,真要是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那情况可就不好控制了……嗯?” 他这边正在想着,忽然神色一变,耳朵微微一动。 虽然身上暗伤有如跗骨之钉,好转的很慢,但唐编打熬出来的感知能耐,依旧还是那般灵敏,所以他立刻就注意到,在林中有人小心潜伏着,正在紧盯着自己这一行人! 瞬间,唐编就明白了里面的关键,不由思量着。 “果然,太子这一行人已经被人盯上了,怕是那林中还有陷阱,现在就看丘和二人能不能挡住,若是挡不住,说不得,我也只能暗中出手,想办法拖延一下时间,好在这埋伏之人明显是太过心急,此处离着建康城不远,在这里动手,只要稍微耽搁一下时间,便会被人阻挡……” 他正想着,转眼一看,便见到那丘和和郑武,已经闷闷不乐的回来了。 “这么快!” 唐编有些意外,便是他身边那两个路人武者,也是满脸惊讶,对于丘和与郑武的去而复返,感到了一阵不解。 “还能是怎么回事?”郑武冷笑一声,“我等过去,得到的,只是一个勿多言的回应,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呢!” “什么?”唐编眉头一皱,这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凝重了,“魏振士回的你们?太子呢?入了马车?” 他这般想着,目光转动之间,却是落到了那密林之中,随后靠着锤炼出来的眼力,果然没有找到太子的身影,明明之前太子还骑在马上! 而后再看太子的那辆马车,唐编的眉头皱起,心中生出一点疑惑。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人,心中存着疑惑—— “怎么搞的,我怎么感觉被什么人背后盯着……” “你瞎说什么呢!明明是咱们在盯着太子拿一行人,别胡思乱想了,说的我心里有些发毛了都……” 密林中,一左一右,两个男子正在交谈,只是这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二人顿时大惊失色,本能的就朝着前面躲避,而后一转头,便瞪大了眼睛。 “太子!” 二人赫然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居然是本该被他们监视的大楚太子李怀! “从你们的表情上来看,我知道你们很意外,也很惊讶……”看着二人惊讶的面孔,李怀淡淡一笑,将之前想好的台词从容说出,塑造出一股成竹在胸的气势,他想的很好,以这两个人为突破口,然后…… 只是这想法还未转完,甚至一句话都没说囫囵,他忽然注意到对面两个人猛然露出了惊喜笑容,顿时心里就是一跳! 不好!这两个小子……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倒是省了我们兄弟的功夫!” “合该我等立功!纳命来!” 那两人惊讶过后,立刻镇定下来,随后抽刀拿剑,狞笑着就扑了过来,那架势凶猛如饿狼,配合着二人的网名本色,那种于草莽中培养出来的凶狠劲,近在咫尺的爆发出来! 李怀一下子就是心惊肉跳! 虽说他现在功力盖世,可在三个世界,乃是穿越之前,何曾见过这般凶险? 就算是当初在大宁与人谈判,一天被杀八次,那也不过是远距离的狙杀,而且当时战力有限,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近距离的惊讶,一下子就将李怀的精气神给凝聚起来,然后在激荡的情绪中骤然爆发。 轰! 他脑子里一急,本能的防御、反击! 那一脚踩在地上,居然让大地都隐隐震颤,而后两手无意识的我往前面挥舞,一副“你们不要过来”的架势,但那两条手臂,却是在激荡之下,灌注了七百年的功力!甚至情急之下,潜力爆发,发挥出十二成的效果! 只是一个照面,就带来“嗡嗡嗡”的嗤响,像是烧红了的铁棍在舞动中,将空气灼热了一般,随后在那二人惊骇至极的目光中,打在了他们的刀剑上! 哗啦! 刀剑碎裂! 继而打在二人的手臂上。 咔嚓! 手臂断裂、扭曲! 又打在了他们的脑门上! 砰!崩! 两个人的脑瓜子如同西瓜一样炸裂,红的、白的往四周溅射! 噗嗤! 跟着竟是将那脖子都直接给按到了胸膛之中! 顿时,鲜血从二人浑身各处喷涌而出! 第六百七十一章 杀幼龙! 嗤嗤…… 鲜血等液体飞溅之间,在李怀的身体周围发出阵阵声响,更是冒出了白气。 而一番激荡过后,李怀满脸的懵逼。 就这么便没了? 他看着周围那一片狼藉,心中一阵叹息。 这两个人脑子都被我打出来了? 随后他又看了看,身体周围丝丝缕缕的白气,更是深吸了一口气——那些琐碎之物,在四散之后,固然是将周围给搅合的一团混乱,但却没有污及自身,盖因他此刻真气罩体,那诸多琐碎之物根本难以沾身,还未落地,就在周围蒸发,化作缕缕白气。 但经过最初的激荡之后,李怀也回过神来,思来想去,有些后悔,正想着,要不要回溯过去,重新来过,但转念又想,这二人打着头阵,而且话都听不完,就急吼吼的动手,分明就是一副炮灰的样子。 “这样的人,就算是抓住了,可能所知也十分有限,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更何况,方才他们二人是真的动了杀心,有了杀意,是要真的置我于死地!这样的人,没有必要留手,更不用让他们活过来!” 这般念头移动,李怀身形电闪,已然是离开了原地,不知去向——他固然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什么轻功身法,但经过魏振士的简单教导,知道了凝聚真气、提气前行的窍门之后,用着最粗犷的办法,驱使惊世骇俗的真气,便轻而易举的做到了顶尖高手才能完成的轻功! 等李怀这边一走,那边立刻就有两道身影落下来。 “怎么回事!” “他们二人为何会被虐杀?此处莫非有野兽不成!” 二人看着这满地的鲜血狼藉,已然是神色大变,露出了惊恐与疑惑,而后更不迟疑,就要转身离去。 “速速离开,此处凶险,将消息带回去,通告给头领,也好让他定夺!” 这二人的打扮与之前两人相似——李怀此刻立于上方树枝上,脚尖轻点着纤细的树枝,竟然是如履平地! 而这般角度,自是能够清楚的将下方局面尽收眼底。 方才情急之下,他还没有说出几句话,那两个人便壮烈送死,以至于其人身体模糊之后,李怀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观察,现下又来了两人,这两个站着的,和两个躺着的一起看,终于看出端倪。 “这墨绿色和灰色的衣衫装扮,颇有几分迷彩服的功效,这般看来,这群人还是有见识的,正好询问询问……” 这样想着,他身子一动,轻飘飘的落了下去,但这次李怀已是有了经验,落下的同时,两手运转内力,朝着下面这么一推! 嗡! 真气凝聚真形,直接落了下去,盖在两个人的身上。 咔嚓!咔嚓! 一连几声,那两人甚至连惨叫的功夫都没有,浑身骨骼尽数破碎,身上各处没有半点鲜血流出,但那眼耳口鼻中却有猩红流淌出来,跟着二人先后倒地不起。 而李怀则是靠着这一拍之力,又朝着上方升腾了几分! “???”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头一阵无语,跟着转念压气,那身子瞬间便转升为降,直接便砸落下来,“轰隆”一声,给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深坑! 随后,李怀伸手虚抓,那倒在地上的两人便直接凌空飞了过来,被他卡住脖子这么一感应,便知道已是没了气息。 尤其是,随着二人凌空,那双手双脚却仿佛无骨一般的垂落下来,看着让人毛骨悚然。 不,不是仿佛,李怀两手摸索,已然确定,二人浑身上下的骨骼、内藏已然破碎,近乎成为粉末肉泥,几乎是在中了李怀掌力的瞬间,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又失误了。” 李怀叹息一声,默默哀叹。 虽说这四人个个不怀好意,但连个话都没问,便直接毙命,着实和原本计划不符。 “算了,反正还有四个人,还是继续下去,只是刚才那种运劲的方式,不能轻易使用了,我本意只是要震晕他们,顺便调整身子姿态,结果却发生了这种变迁,还是要加强学习……” 对于四人之死,李怀并不后悔,以他如今的感知、感官,自是能够轻而易举的分辨出旁人敌意,而这四个人个个杀意冲天,明显是来取自己性命的,而且没有转圜余地,那自己有何必徒做圣母? 这边正想着,那边又有了动静——又是两个装扮相似的人靠近过来。 “来了!” 李怀正要重新隐藏,没想到那两人隔着老远,忽然便转身离开,而且速度奇快! “有点意思!” 李怀暗暗点头。 他自己都是靠着功力硬堆出来的超凡感知,才能隔着这么远感应到二人,那二人显然不是靠功力,而是靠着诸多经验和综合能力。 “跟上去看看。” 李怀身子一动,便就出现在上方的树枝上,然后几个起跳,兔起鹘落间,似乎不是在树枝、树丛之间转移腾挪,而是在那草地上跳跃一样,被他踩过的树枝,最多只是微微晃动。 而下方那两人快步前行,来到了密林深处。 早就有两人等候在那里,为首的一个满脸虬须,神色倨傲,看着两人过来,直接问道:“让你们过去截杀、引诱,这么快就回来了?前面探查的人呢?” 那两人赶紧回道:“老大,咱们还没到地方,先闻到了血腥味,味道正好是顺着风上口过来的,便是张散、李思等人去了的方向,是以过来禀报。” “血腥味?”那老大眉头一皱,“提前动手了?或者发生了意外?无妨,那倒霉太子此番没有招揽到什么高手,唯一能够称道的,也就只有丘和与那郑武,但这二人便是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密林之上,李怀听到此处,两眼发光,他正需要有人来给自己试试手,甚至还动过丘和二人的念头,只是碍于阵营和形象,不好提出,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一个高手! “难怪该来追击,没两把刷子,又如何有这般胆子?” 那大汉还在说着:“之前是顾虑官道上人多口杂,而今这太子自投罗网,我等如何能够放过,既已动手,便不要停了,左右听我号令,与我同去!杀幼龙!” 他的嗓音颇粗,话语平时,偏偏有种动人心的味道,话音说完,其他三人都是情绪激动。 “杀幼龙!” “走!” “同走!” “那个……” 一个声音忽然从几人身后传来—— “其实你们不用走远的。” “杀……” 几人喊声,戛然而止。 第六百七十二章 当时我就是一刀!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情绪激动的四人一跳,他们本来已经是迈步前行了,这时纷纷转变姿态,转身朝着身后看了过去。 等看清楚静立于后方的李怀,那为首的大汉先是一愣,继而露出喜色,随后面露疑惑,最后变成凝重。 李怀在对面看着这一连串的表情变化,不由感慨,这人类的面部肌肉,果然是夺天地之造化! “太子!” 倒是那大汉身边的几人,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露出了狂喜之色,随后相互对视。 “我等此行,便是为了截杀太子,为此一路尾随,甚至分兵试探,都是想要将他引入密林深处,然后从容围杀,没想到他此刻,居然出现在此处了!” “老大,还等什么呢?” “是啊,赶紧动手吧!” “蠢货!”那为首大汉却是怒喝一声,随后不理会满脸诧异的三个小弟,满脸凝重的看着太子,咬牙道:“万万没想到,这全天下的人,都被你给骗了!” 李怀心头诧异,但靠着过往丰富的经验,立刻就知道,对面这位敌人已经开始了脑补,而对于这等场面,李怀应对起来乃是轻车熟路,他只需要微微一笑,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便足以让对方的心绪进一步混乱。 果然,那大汉的脸色阴沉起来。 受此影响,这周遭的空气,都瞬间凝固起来。 这下子,连那三个小弟都意识到情况不对,纷纷转过念来。 “密林深处,我等处处探查,尚且是勉强跟上太子一行人,怎的一转眼,他这正主却独自出现于此?” “而且他无声无息,见到我等更不慌乱,分明是胸有成竹,这……” “老大说的对,怕是这太子其实并不简单,我等都上了他的当了,被他过往所行给迷惑了!” 一念至此,他们仨看向太子的目光,就不同起来。 深吸一口气,那为首的汉子拱手道:“太子明鉴,我等此番冒犯,并非出自真心,而是因那永王怂恿、威慑,这才不得已为之!若是太子肯放我等一条生路,我等愿意出面,在朝廷上指认永王罪行!” “哦?”李怀有些意外,他着实没有想到,这看着粗犷的汉子,居然这般能屈能伸,而且果决坚定,“你都没有动手,便主动认输?” “太子能无声无息摸到我等身后,这功夫必然在我等之上,既然在我之上,那就是武林中的顶尖好手!我如何能敌?”那大汉稍微收敛情绪,“况且,太子既然现身,那就肯定有把握了,更不用说,方才那上风口的血腥味,大概便是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冒犯了太子!” 说话间,这人忽然深一口气,然后猛然拔出一柄精巧的短刀来! 李怀眼皮子一跳,以为这人是先用言语稳住自己,然后现在要暴起发难,这心念一动,劲力自成,浑身真气爆发,便要冲过去将那大汉拿住! 结果那大汉却是眼不眨、心不跳,直接一刀看在自己的左手小指头上! 顿时,鲜血乍现,那壮汉闷哼一声,冷汗接连低落下来。 李怀则是停下了动作,只是他这真气一动,刹那间,周边热息滚滚,脚下泥土更是四散翻滚,宛如台风过境一样! 地上的沙土石块,都被吹飞了好远! 看得对面三个小弟面色苍白,其中一人两腿一软,居然直接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那大汉则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汗,不是他剁手而声,乃是看到李怀身上真气异象,被直接吓的! 之前,他这心里还半是疑惑、半是猜测,抱着谨慎的态度,要做出表态,但眼下却是心中庆幸,更是隐隐明白,自己怕是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 方才他的本意,其实是要施展师门绝学——飞刀功! 这一把刀飞出去,不说杀敌,至少也会阻碍片刻,随后他便可以用着秘法激发气血,运转轻功,迅速离开! 却没想到,这边刚有动作,那边忽然爆发出匪夷所思的真气波动! 大汉的冷汗,当即就落下来了,随后他当机立断,这飞刀也不扔了,直接就朝着手指上切过去。 好在他脑子还留有一丝理智,没有将大拇指给切掉,只是将那根小指头剁掉了,虽说血流如注,十指连心,可保住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不说旁的,就看着气势,绝对不是一般的顶尖高手能做到的! 真气如狂风! 他过去根本是闻所未闻! 这若是动作慢了一点,莫说是什么小指头了,怕是好大头颅,已然不在! 深吸一口气,这大汉不顾钻心疼痛,扯着鲜血淋漓的左手,就在那里抱拳,用稍微颤抖的声音道:“几个不成器的属下,扰了殿下的安宁,某家罗辉折在这里给您赔罪了!”话落,觉得还不够郑重,居然顺势单膝跪地。 他身后那两个还算清醒的小弟,早就腿软脚软,见状也是顺势跪倒,却是双膝落地。 李怀则对眼前这人彻底改观,没想到此人居然杀伐果断至此,对自己都这般狠辣,是个人物! 又见其人这般表态,已然明白了几分,便道:“你到底干脆,只是你毕竟是江湖草莽,便是上了朝堂指认,又有人能相信,说不定还要说我勾结武林中人,构陷他永王呢,他在朝中,可是也有根基。” 大汉罗辉折则干脆说道:“既如此,那小人便回转过去,潜入永王府,将他那头颅割下来,给殿下出气!”他话音落下,抱拳抬手,低下了头,这心里却忐忑不安,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 后面两个小弟面面相觑,他如何听不出来,自家老大这不光是服软了,甚至还要阵前倒戈,翻过去投奔太子了! 虽说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早就下破了二人之胆,可想着他们一行人本是来行刺的,怎么行着行着,却改成了投奔,着实是太过怪异! 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李怀看着面前这人,沉思片刻,也有些懵了。 这和他计划的装……塑造形象的方式,有些不同了啊! 第六百七十三章 又懂了! 脑子里快速闪过种种念想,李怀迅速调整了心态,他忽然间又想到。 “我这不就又招揽到一个武林人士了吗?而且听其人口气,分明比那丘和与郑武还要强横几分!” 一念至此,他忽然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痛快感! 须知,先前李怀几番招揽,都未能如愿,不光如此,被他招揽之后的人,还因为畏惧自己报复,反倒是加速投入到了永王的怀抱中,着实让他一阵恼怒,更有几分不服气,只是碍于身份和人设,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但眼下,这情况明显是发生了翻转。 “就是嘛,我这种人物是如此的不同,便是这招揽的方法,也理应与众不同才对,”看着面前那毕恭毕敬的草莽龙蛇,李怀心下已然有了定计,“说到底,若是用嘴不能说得那些人倒头来投奔,那就用拳头让他们倒头来降吧!” 一念至此,李怀顿时就觉得有底气了,忽然就想到下一步,要如何招揽人手了。 于是,他看着那汉子罗辉折,说道:“你的诚意,我看到了。” 罗辉折顿时松了口气,随后便要再次开口,好生承诺一下自己的决断。 但李怀不等其人开口,就摆手再道:“不过,你说要去取那李果的头颅,却无需必要,先说这事有多凶险,本身就毫无必要,他李果有个永王的名头,但其实不过傀儡,是被人推到前台来的,就算是拿掉了他,还会有其他人被推上来,又何必杀之?更何况……” 他看着对面,那惊疑不定的罗辉折等人,淡淡一笑,逼格十足的说道:“我若是真想要杀他?他能活到今日?” 罗辉折和两个小弟回忆着方才那飞沙走石的场景,不由吞咽了一口,而后默默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场面,真要是想杀永王,怕是能连着永王府的宅子,一起给荡平了! “所以,你杀不杀永王,根本没有什么意义。”李怀马上就给了个评语,一派高手风范。 却说得罗辉折心惊胆战,这永王若是杀之无用,那自己如何能拿出投名状来? 他既能为了在永王面前展露头角,而不顾一切的直接杀过来,自然也敢回过头去将那永王杀死。 而且李怀倒也明白,此人这番过来要杀自己,转头回去,说不定李果还真没有防范,一个疏忽,便能被拿了首级,不过确实没有必要。 他寻思着:“现在这永王,看着精明,但其实被各方驱使,尤其是被那郑贵妃利用,手段着实有限,可这人若是被杀了,便有可能被推出一个更难缠的,难道还要继续去杀?倒不如先留着利用,麻痹背后之人,等我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毕其功于一役,才算是完整。” 这般想着,他便对那罗辉折道:“行了,你既有心投奔,我不会将你推出门去……” 罗辉折听到这里,终于彻底放心,继而大喜,觉得自己是抱到了大腿,赶紧表态道:“殿下放心,属下这一路上必然为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别急着表忠心,”李怀微微一笑,忽而话锋一转,“我给你安排个任务,你回到永王身边……” 罗辉折闻言一愣,继而思量着,便有了猜测,觉得自己突然投效,其实并不被信任,毕竟之前还说要宰了面前这位,转脸就投诚,换成谁都不会放心,既然说斩杀永王用处不大,但放回去以观后效也是正常的——对旁人来说似乎是纵虎归山,但考虑到面前这位的功力,罗辉折觉得自己便是随便泄露了今日的消息,都有杀身之祸! 他是真的怕了! 于是便立刻再次表态:“殿下放心,我等回去之后,必然仔细探查他永王的踪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第一时间通告给您老人家……” “不是,我干嘛让你们通报?”李怀摆摆手,他这次南下,压根就不是想要搞什么对抗、竞争,而是为了舒展心中之志,对,是志向! 罗辉折一听,心中就有些急了。 又理解错上峰的意思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李怀则道:“我是说,那永王不是招揽了好些个江湖之人吗?你也是知道的,我这边倒是没有招揽多少人手……” 罗辉折马上就觉得自己懂了,赶紧又又表态起来:“殿下放心,属下此番过去,会挑选那值得信任之人,再试探过后,试着拉拢,为您的失业添砖加瓦……”他一边想着,一边说着,心道这下准没跑了,毕竟殿下都把话说的这般明白了,结果这边念头刚刚落下,那边就见李怀再次摆摆手,顿时都有些慌了。 又错了!? 那这位新主,到底是求个什么? 不好! 新主子皱眉头了! 注意到这一点,罗辉折终于老实了,不想着再讨什么小聪明了,还是老老实实听着吧。 李怀也确实是眉头一皱,是因为对面这人老实打断自己,见对方有几分低眉顺眼的意思了,这才继续道:“我的意思,是你过去之后,想办法怂恿那些投奔了永王的武林人士,让他们来追杀我!” “???” 罗辉折满脸的疑惑,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李怀则已经是盘算好了,自己这边,靠嘴来拉拢,那是没有什么效果的,之前几日早就已经证明,但今日的遭遇,却也说明,靠着拳头,还是能达成目的的,既然如此,那就该发挥优势。 “这就是我,大楚太子李怀,特殊的招聘技巧!” 对面,罗辉折见李怀没有解释的意思,想着大佬的心思,自己本就不该猜测,方才连连碰壁,已然就是证明,否则为何是人家的功力练到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 于是便点头称是,并且转头与两个小弟交代了几句,等得了回应,再转头看过去,原地却已经看不到李怀的身影! 顿时,罗辉折的后背满是冷汗,但心里却是骤然一轻。 身后,一个小弟忍不住道:“我等江湖人,果然不懂朝堂上之人的弯弯绕绕,而且这些搞政事的人好可怕……” 另外一个则道:“谁说不是呢!” 罗辉折马上训斥道:“瞎说什么,以后太子便是我等主公!不可议论!还有,把小八给我叫起来。” 两个小弟赶紧点头,对着那地上软倒的同伴踢了两脚,但半晌都没有反应,二人感到不对劲,赶紧蹲下去拍了拍脸,最后探了探鼻息。 最后,二人脸色苍白,抬头看了一眼罗辉折,失魂落魄的道:“小八去了……” 吓死了! 罗辉折恍惚了一下,随后一个激灵,告诫起来:“赶紧把尸体收拾一下,千万,千万,不要想着报复,明白了吗!” “懂!” 第二百七十四章 武德充沛 就在李怀回返的时候,先前他战斗过的地方,已是被人发现了—— 发现之人赫然就是那丘和与郑武。 他们二人作为李怀小队中,表面看来武功最高之人,在发现林中异样之后,立刻便仗着艺高人胆大,同时又要为刚才的冲突竞争一番,顺便在太子面前表面以下,于是对着那辆空荡荡的马车请示过后,就在魏振士的默许中,直接深入林中,探查起来。 眼下,看着那一地狼藉,四具尸体,二人都是脸色凝重。 他们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而是快速散开,对着周围好生观察了一圈,然后缓缓退步,重新碰头之后,二人仿佛瞬间就冰释前嫌了。 “周围没有什么其他踪迹。”郑武小声说道。 丘和点点头,用凝重而低沉的嗓音回应:“我这边也没有发现什么。” 说话间,二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落到了那四具尸体上。 随后,丘和开口道:“两个肢体完好,但看四肢的扭曲,显然是内部骨骼已然破碎,这是高明的柔劲!” 郑武点点头,接过话来:“余下两个,死状凄惨,更是浑身上下鲜血炸裂,连脑袋都被打爆了,显然是刚猛至极的劲力!” 说完,两个人的目光又对视在一起,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担忧和凝重。 “有两个绝顶高手!在这里出手了!” 瞬间,二人达成了共识,然后就没了探查的心思,快速后退。 他们二人在江湖上算得上是一流好手,但距离那些顶尖人物、各大门派的镇山人物,有着巨大差距,但眼力还是不缺的,自然分得出来,什么样的人不是自己能招惹的,所以现在果断的后退了。 在快速后退了好一会,确定没有人跟来之后,二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交手的双方,不知道是什么来历。”郑武感慨了一句,“但那四个死人,他们身上的装扮,明显是利于隐匿的,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丘和点点头,补充道:“我觉得,和太子是有些关联的,否则无法说得通。” 郑武一愣,继而沉思,最后做出了判断:“恐怕有人在暗中保护太子,而且不止一个高手!” 丘和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心头便又轻松了几分,道:“这说得通,太子这等人物,国之储君,外出巡查,朝廷怎么可能没有安排?但很有可能,连太子那边都不知道,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咱们最好也保守秘密,至多给那三个跟班,隐晦的提及一下,但不能说的太多,防止他们有恃无恐,再节外生枝。” 郑武点点头,表示同意。 在这突发事件的压力下,二人仿佛都忘记了之前的一点点不愉快。 而后,丘和有几分开诚布公的道:“郑兄,这些暗中保护的高手,应该是来自大内,那就是皇上的人,算不得太子的班底,但有他们兜底,咱们倒是能放开手脚,少一些顾忌。” “是这个道理,”郑武也长舒一口气,“我等此番投靠太子,也是个机会,丘兄与我各有所求,但你我在诸多武人中,武功最高,护卫太子的工作,你我首当其冲,原本是凶险的,现在来看,倒是能从容一些了。” “行了,先回去,把消息告知太子,而且这个地方不能停留了,得赶紧离开。” 二人说着,快步离开。 等他们走了之后,过了好一会,便有几道身影,小心翼翼的靠近过来,赫然就是那罗辉折等人,他望着二人远去背影,脸上露出了羡慕之色。 “这两人倒是走了狗屎运,居然直接投奔成了!” 说罢,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我当初没有看透这一点啊。”随后,便催促着几个小弟收尸、洗地。 小弟自是遵从,一番收拾之后,其中一人忍不住道:“那两人为何能有这般决断?我等还记得当初老大您的劝阻之言,那时候……” “这两个人都得罪了人,而被他们得罪的人,早就已经投靠了永王,”罗辉折一边说着,一边叹息,“有这等关联在,他们如何敢投奔?只是,任凭他们如何想,恐怕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因祸得福,反而找到了真龙!如今更是侍候在旁,这近水楼台先得月,不知道有多少好处啊!” 几个小弟看着自家老大如此感慨,又看了看,几个酒肉朋友的惨状,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最后,那罗辉折只能是感慨一句:“果然,还是不够果决啊!”随后,便催促着连个小弟赶紧收拾,不要耽搁了时间。 小弟立刻加把劲,干得热火朝天。 另一边,丘和与郑武回去了之后,立刻就找到太子的马车,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回报。 结果,魏振士立刻过来阻拦。 这位管事大太监可是知道的,自家主子这会已经离去,因摸不清主子的心思,以为他不愿意暴露自身功力,作为杀手,自是不敢让两人发现端倪。 丘和看着太监,眉头一皱,呵斥道:“你一阉人,如何可以坏事!我等探查之事何等重要!”他毫无畏惧,哪怕是这般叫喊,将旁边正在看着风景,吟诗作对的宫锵三人都引来了注目,也没有退缩。 毕竟在丘和看来,自己与郑武,该是这个队伍中武功最高之人,固然是比不上那暗中出手的高手,但眼前这个一看便偏于阴柔的阉人,如何能比得了自己的武勇? 魏振士则是被这番呵斥,直接恼怒起来,自己何等身份,居然被一个江湖草莽这般呼喝? 莫名的,周围的空气温度隐隐下降。 不远处,作势休息的唐编神色微变,有所感应,看了过来,正待进一步探查,忽然神色一变,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紧接着,李怀的声音就从马车中传出—— “丘先生果然武德充沛,魏大伴,让先生过来,说说其人有何发现吧。” 听得此声,魏振士赶紧低头称是,然后冷哼一声,放了丘和、郑武二人过去。 第六百七十五章 多说点,说详细点 对于李怀神不知鬼不觉的归来,魏振士并未感到意外,因为自家这位主上离开的时候,他一样没有察觉,是与之说话,不得回应,掀开车帘,这才发现的。 不过,主子回来,再看那两个江湖草莽的样子,魏振士这心里便猜测着,这二人的发现,指不定就是自家主子的成果! 而他这边一放行,那边丘和还挑衅式的冲魏振士挑了挑眉,随后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另一边,李怀从马车上走下来,看着走过来的两人,思量着,要不要将事情说清楚,毕竟自己的计划一旦施行之后,对面这两人,接下来可能要不断遇到各种死人,不知道会不会刺激到他们二人。 只不过,李怀最初是想要在这几个人面前树立形象,震惊他们的,但现在既然打算用拳头不断吸纳武林人才,那就涉及到一个保密问题。 他自问经过一番恐吓之后,那罗辉折一边,应该不会有什么敢泄露的心思,可自己手下这些人,尤其是面前这两个,说白了,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过来投奔自己,显然也不是被自己的人格魅力折服,这样的人,震惊起来,也不给力。 关键是…… 人太少了,震惊效果大打折扣,配不上主角光环的身份。 “还是先探一下二人口风,看他们对这次的事如何应答,再说其他。” 这般想着,李怀也不啰嗦,就问起二人有何发现。 “我等在林中见到有高手出手的痕迹!有人四人惨死!”丘和如实相告。 李怀立刻来了精神:“高手?你如何能判断,出手的人是高手?”心里已经期待起来,想听听自己做下的丰功伟绩,会如何被旁人称赞。 “或许用高手来称呼,都有些不合适。”郑武开口补充,同时观察李怀表情,见其人并无惊讶,反而有几分感兴趣的样子,这心里便猜测着,莫非太子已然知晓被人暗中保护?若非如此,那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了,毕竟是天潢贵胄出身,没有经历过江湖险恶,所以难以知晓这其中的凶险啊! 李怀却听得很高兴,对这个郑武的观感大为好转,觉得这人说话好听,便追问道:“哦?那若是高手都不足以形容,又该如何称呼?” 丘和与郑武对视一眼,都感到一阵奇怪。 按理说,自己二人出去探查,在密林之中发现有此人因高手而惨死,那这个时候,您不关心那四人惨状也就罢了,怎么也该有些担忧自身安危,甚至直接命令后撤才对,怎么对那位高手不依不饶? 莫非真的是知道那是派来保护自己的?因此并不担忧? 有鉴于此,那丘和不由提醒道:“殿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此处,若那高手窥测在旁,其目的如何且不说,只说之前死去那四人,死状凄惨,可见那高手心思狠辣,下手也可谓歹毒,若是仇杀还好说,若是其他原因,便不得不防,还有就是那死去的四人……” 李怀听着听着,心里就有些不快了,怎么回事,自己转眼就心思狠辣、歹毒了?你这个人,不是很会说话啊! 只是对方这般说了,他更不好当场表明身份,再加上眼下也不该继续耽搁时间,便压下心下念头,道:“既然这般凶险,那也不用再探查了,我是相信你们的判断的,咱们继续前行,离开此处,省得陷入不必要的危机。” 丘和松了一口气,道:“丛林行进缓慢,虽然阴凉,但不便于赶路,不如还是回返官道。” 李怀想了想,未来那罗辉折怂恿了其他人过来,自己还要林中引蛇出洞,只是眼下那罗辉折回去之后,要耽搁一段时间,倒是不用继续留在林中了,于是就点头称是。 丘和二人见自己建议,尽数都被采纳,于是心满意足的过去安排。 李怀看着二人背影,陷入了沉思,不时点头,调整着下一步的计划。 而那丘和郑武离开之后,亦是心中满意,来到了唐编等人的跟前,便就交代了几句,但大部分的内容,都没有说通透、清楚,只是简单提了一句,可能有人在旁边窥伺,并且发生了一次斗殴。 两个武林龙套一听,便不由警惕和担忧起来。 但其中一个却道:“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保护我等……不,我是说保护太子?” 丘和和郑武对视一眼,后者点头道:“有这种可能,但总的来说,咱们不能掉以轻心。” 两个龙套赶紧点头称是。 唯独唐编朝着李怀的方向看了过去,脸上满是惊疑之色。 随后,他们这一行人又离开了密林,重新回到了官道上。 随后的半个月时间,他们就在密林和官道上来回摇摆,不断的左右横条,跳得丘和与郑武一头雾水,就连宫锵等人都有些不解——这三位一路上虽也是跟着赶路,但每到一个地方,往往就要停下来游览一番,兴致上来了,甚至还要吟诗作对! 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拉上太子一起,倒也显得其乐融融。 而与这一趟赶路行程相对的,便是丘和等人不时就会在周围的密林中,发现一些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 这让他们越发肯定,有很多高手跟在自己等人的身后,一直没有露面。 不过,随着次数的增多,他们也逐渐从一开始的担忧、疑神疑鬼,开始变得有些麻木和习惯了。 便如这一次。 “又死了三个。”从密林中走出来,郑武面色平静的叙述着,“这次的三个人体表没有任何伤痕,骨骼、脏腑也不见什么损伤,偏偏就是死了。” “那就是用了隔山打牛的气劲,直接震碎了心脏!”丘和点点头,同样一脸平静,“这已经是第十七种不同的手法了,说明至少有十几个高手在旁边刺探,但和最初那几位行事暴戾的不一样,最近这几日出手的,都是对自身劲力掌控到了极点的高手!这等人,更加危险!” “这么危险,要不要禀报给太子?” “不用了,”丘和摇摇头,脸上露出了遗憾之色,“太子根本不当一回事,恐怕说了也是白说,更何况,天天说、日日说,太子没有听烦,我都要说烦了。” 郑武点点头。 二人跟着原路回返。 他们却不知道,便在那不远处,隔着一片林子,正有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对着李怀顶礼膜拜,那模样不像是在拜人,而像是在拜神,表情狂热和虔诚。 甚至,在李怀的严重,能隐隐看到,三人心念和气血混合而成的气运,正朝着自己汇聚,变成一把伞,顶在头上。 第六百七十六章 这剧情我好像在哪看过? “殿下,您的武功,已经是功参造化!便是武林神话,亦比不上您!” “是啊,我黑风三煞,愿意投身您的账下,从此为鹰犬,为您撕咬敌人!” “还望殿下不要拒绝我等,若是不能追随殿下这等绝世人物,我等必然悔恨终身!” 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此刻却满是希冀,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盯着李怀的嘴,生怕他一开口,拒绝了自己。 “好!”李怀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场面,他这半个月早就已经习惯了,熟门熟路。 三个大汉闻言,立刻喜笑颜开,正畅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在李怀账下奔走,却没想到接下来李怀就补上一句。 “不过,你们不能跟在我身边,而是要回到那永王那边,然后好生……别急,”一看三个大汉急眼了,李怀经验丰富的安抚了一下,“肯定不是敷衍你们,而是让你们回去,别急着表态,不是让你们当卧底给我透露情报,他永王那边的消息,我可能比他还要清楚,这每天送来的消息太多了,都得筛选,让你们过去,是需要你们过去,怂恿一些有能耐的人过来刺杀……” 后面,就他就像是背台词一样,一连串的话说完,对面三位满脸的懵逼,但看着李怀的表情,还是点头称是,随后果断离去。 “这三位连尸都不收啊。” 李怀摇摇头,感慨了一句,然后缓缓回转。 等到了临时驻地,魏振士已经迎上来,将几个探子探查的消息,第一时间告知李怀,道:“离着临海城,只剩下半日的行程,是否要先行通报那边?” 李怀摆摆手,笑道:“这些都交给你去安排。” “喏!” 这一行车队快速便加速前行,李怀也不复骑马,而是回到马车中,开始运转周天,凝聚真气。 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都要用拳头招揽英才,其中不乏有要出拳解决的时候,靠着次数的增多,以及虽然简单,但最为直接的实战,却也让他对于真气和血肉筋骨的掌控度飞速上升,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接触武道! “武学还挺有意思的,只不过我在这方面的天赋,其实并不怎么样,只是靠着功力深厚、雄厚,走了捷径,真要想要静下心来研究,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摇了摇头,但还是努力静下心,却感悟体内的真气流转间,散发出来的淡淡舒畅,以及一点玄妙,表情恬静,宛如熟睡一般。 只不过,这般宁静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了。 “怎么回事?” 李怀淡淡出声,那声音并不响亮,但立刻就穿透了马车车厢,凝结成一束,落到了魏振士的耳中。 这老太监身子一震,立刻就品味到了声音之中的不快,瞬息之间,居然宛如置身冰窖!体内的真气,更是瞬间沸腾,若非及时压制,那声音中又没有什么敌意,怕是非要当场走火入魔不可! 他顿时大惊失色,须知魏振士本人,便是修行着寒性功法,乃是阴属性的大宗师,结果只是李怀的一句话,就让他们体内的真气,有了反噬迹象,完全被那话语中的精神意志影响,自是明白其中恐怖! 主上的功力与手段,实在是进境神速! 不过,在惊讶过后,他马上就开始履行职责,靠近过去,禀报道:“前面有不少人正在朝着临海城聚集,看样子是属于几个势力,都不是简单人物。” “哦?”李怀顿时来了兴趣,他从马车上走下来,将原本刻意收拢起来的真气缓缓释放出来,遍布全身各处之后,又朝着五感凝聚过去,然后往前面一看。 顿时,前方的景象,便像是发生在眼前一样,甚至连那一声声的低语,都清晰可闻,于是他的表情古怪起来—— 远处,已经是能看到临海城那建议的城墙了。 不过,此刻在那城门之处,却聚集了众多人马,看样子似乎是分属好几个派别,他们一个个各自言语,似友似敌。 “看来是一位当地的豪侠要过大寿,同时还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所以引来了各方的人物过来祝贺。” 很快,又有人过来详细禀报,而魏振士就将消息再一次告知了李怀。 “金盆洗手,这剧情我好像在哪看过……”李怀点点头,实际上不需要魏振士的详细播报,他就弄明白剧情了,所以才会觉得这情节似曾相识,然后他心念一动,“对了,去给我探查一下,那位金盆洗手的豪侠,是哪个门派的,还有,他有没有得了朝廷的官职……” “朝廷的官职?”魏振士觉得自己把握住了关键,于是重重点头,“殿下放心,奴婢这就去探查,听说南方几个州郡之内,确实是存有卖官之事,只是这若是仔细盘查起来,怕是要牵连不小,这南方的官场都要受到震荡,殿下若是有心推动,还望……”他本意是说还望小心,但想着面前这位的功力,便又忍不住改口道,“还望悠着点。” “你误会了,”李怀摇摇头,“我只是想,关键时刻,咱们得给体制内的人物撑腰,不能让他受欺负。” “???” 魏振士的脑子里有许多问好,不知道自家主子此话因何而来,人家这位豪侠一看就是德高望重,一个金盆洗手的退役仪式,加上大寿,那么多人汇聚过来捧场,还能受欺负? 而且,这等江湖人物,无缘无故的有了官职,那肯定不是正常举孝廉、品评得来的,那很值得探究,怎的您这等功力,还要为之撑腰? 但他自然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称是,然后转身就去探查。 其人一走,李怀一挥手,马车继续前行。 他们这一行人人数不少,来到城门跟前,当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甚至还有几个人看着丘和等人和那随性的武士侍卫,露出了警惕之色。 只不过,李怀的车队没有停顿,直接进城,只是给这些人留下了满心的问号。 但他们自然不会就此放松警惕。 “去给我查一查,这车队人马,是何方神圣,这种时候,乃是盟主立威的机会,绝对不能节外生枝!” 第六百七十七章 怂恿之策 另一边。 告别了李怀之后,那黑风三煞也是一路快步,穿过丛林之后,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在夜色降临的时候,便到了一处农庄。 此刻,这看似平凡、普通的农庄,现在里里外外有不少人在巡查。 这些巡查的人,虽然穿着的是寻常的粗布衣衫,但神色却不像是寻常百姓,而且一个一个行进间井然有序,明显就是兵卒、护院之流乔装改扮。 此处,自然就是那位永王驻扎的田庄。 在得知李怀已经离开之后,永王也没有耽搁时间,而是快速整理完毕,然后就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路了——比起太子的队伍,他这支队伍毫无疑问更加庞大。 除了王府的侍卫、亲卫之外,便是一大群的江湖人士,而这些江湖之人,与王府亲卫之间,有着泾渭分明的区别—— 这一点,在黑风三煞走入庄园之后,便鲜明的表现了出来。 和在外面井然有序进行巡查的人马相比,此刻这庄园里面,处处灯火通明,每一处都充斥着欢歌笑语,走过去,不用进屋,就能听到不少人大声的说着话,又或者大声的争吵。 当然,其中更不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声响,可谓欢快热闹。 这座庄园自被永王人马征用之后,除了永王下榻的宅子之外,其他地方都被诸多江湖好汉占了下来,其中的物资、食材,自是被他们统统拿出来,因此很是愉悦。 往日里,黑风三煞作为这群人之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也是这享乐寻欢队伍中的佼佼者,但现在,三人心中却没有半点愉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和担忧。 “你说咱们该让谁人去?”黑风老三忍不住询问起来,“这件事不搞清楚,俺怕是要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了。” 那老二则满心疑惑的道:“你们说,为啥好端端的,太……他老人家要让人去刺杀他?还要咱们怂恿?俺着实是想不明白。” 老三赶紧点头称:“俺也一样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黑风老大呵斥一声,“咱们只管执行命令便是,哪里要管这许多?” “大哥说得对啊!”老二、老三连连点头。 那老二更是有些热切的道:“既如此,咱们也该好生找个人,先试探着怂恿,好让殿……他老人家知道咱们乃是有用的人,日后说不定便会重视。” “这个还要你来提醒?”那老大冷冷一笑,“某家早就有了目标了。” “不愧是大哥!令人佩服!”老二马上就顺势一通夸赞。 老三也点头表示他也是一般认为的,然后就问是什么人。 那黑风老大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反问道:“你等觉得,这怂恿旁人出去刺杀,最关键的是什么?” “该是保密?防止被人看出不妥?” “找那些稍微有点本事的?不然其他人怕是不会上当?” 黑风老大笑道:“正是这样的道理,但咱们去怂恿,其实也算是顺理成章,因为此番刺杀不成,心里不甘心,再被什么人用言语刺激、挤兑,与之打赌,然后对方顺势过去刺杀,那是不是就显得水到渠成了?” 那老二一愣,顿时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连连称赞:“不愧是大哥,是读过书的人,这样的计谋,我和老三打死也想不出来!” “是啊!够阴险!”老三也点点头称赞,继而觉得有些不对,看到大哥怒视自己,连忙住嘴。 “行了,别耽搁了,咱们赶紧的行动!” 黑风老大大手一挥,表示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老二和老三摩拳擦掌,忍不住问道:“那咱们第一个目标是谁?” “自然是那种最有可能去刺……送死的蠢货了!”黑风老大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我提议的,就是那丁永善兄妹!” “是那对兄妹?”老二和老三一听,先是诧异起来,“他们不是不久前才行刺失败,说是因为一时疏忽,被过去的仇家缠上,错过了和殿下他老人家的碰面,最后已经错过了机会,因此无功而返吗?” “正是要这样的人,才会不甘心!”黑风老大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你等且思量,他们兄妹二人熟悉的乃是刺杀术,之前殿下他老人家行在山林之中,左右难见屋舍,连驻扎都是在草木丛林之内,最是适合刺杀,结果他们兄妹二人因故耽误,没能如愿,只得讪讪归来,还被永王斥责,如何能够心甘?如今殿下入了城池,多了许多遮掩,想必这兄妹二人,早就已经蠢蠢欲动,只要稍微撩拨一下,他们必然按耐不住,主动过去送死!” “妙啊!” 瞬息之间,老二、老三立刻就领会了大哥的精神。 随后,他们二人跟着大哥一起,先是利用过去回报永王的机会,“巧遇”了那丁永善兄妹二人,随后便是一封夹枪带棒的嘲讽和自黑。 “……所以说,我等这次过去,那真是十分凶险,碰到了的那个高手,很有可能是暗中保护太子的大内高手,最后未能完成任务,也着实是遗憾,不过能逃出性命,已经殊为不易,所以你们兄妹也不用再不甘心了,”黑风老大一番话语过后,便来了一段总结,“总之,我等都未见立功,以你们的刺杀之法,便是没错过,怕是也难有战果啊!” 这话说完,他微微一笑,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对面兄妹的勃然大怒,按照这男女二人过去的行事,若是不怒,那才是不正常的,接下来只需要稍微煽风点火,那这兄妹两个还不乖乖过去? 这第一单效忠投名状,补救成了? 想到得意处,黑风老大差点笑出声,就连他的两个小老弟都是一副期待表情。 但随后发生的,却让他们一阵错愕。 “看来……”那丁永善微微一笑,露出了一个诡异笑容,“你们果然是过去行刺了啊。” 他那妹子也是微微一笑,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来怂恿我等,还是将心思,用在其他人身上吧。” 言罢,兄妹二人留下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去,留下面面相觑的兄弟三人。 第六百七十八章 代表组织,欢迎你们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人,怎么突然之间,这么能沉得住气了?” 看着那兄妹二人远去的背影,黑风老二一脸的懵逼,因为这和大哥给他们设想的画面,有着太大的出入了,以至于一时之间,都有些转不过弯来。 “这……”黑风老大一样心头疑惑,但他却强自镇定,笑道:“这兄妹二人倒是有些定力,故作稳重,想要隐瞒心思!” “原来是这样!”老三点点头,立刻就信了,“那只等他们出击,咱们也算是完成了他老人家的交代,能暂时松一口气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黑风老大就有几分担忧了,于是不得不拿捏着架子道:“这个……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的,太……他老人家交给咱们这个任务,可不是让咱们做一锤子买卖,怎么能说通两个人就觉得高枕无忧了呢?那必须再接再厉啊,我看啊,还有其他人可以拉拢、利用,这件事,你们不要多想,只管去做便是!” 他的两个小老弟自然是连连点头,跟着便又请叫起来。 黑风老大跟着就说出了几个名字,然后一番分析之后,就圈定了范围,说要推动这几个人出去送死,两个老弟自然是连连点头称妙。 “正好,那几个人最近最喜欢去捧臭脚,围着永王跟前转个不停,现在必然也在永王的住处,咱们先去禀报此次失利,再顺便刺激刺激那几个人,说不定当场就能让他们起意!” “好!” “俺都听哥哥的!” 三兄弟这般说着,便大大咧咧的朝着永王落脚的地方走去。 但他们并不知道,不远处的拐角处,之前那对兄妹正注视着三人背影,露出了一抹笑容。 “这三个浑人,必然也已经目睹了太子神威,必已拜倒在太子账下,只是到底是没有脑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想要用激将法,怂恿旁人去刺杀太子,着实是太着痕迹了!”那女子低语了一声,“还是尽快拉着他们一起商谈一次,防止他们坏了殿下的大事和安排!” 其兄长丁永善笑道:“这也是符合他们三人一贯的行事风格的,不过也不能太过掉以轻心,说不定背后有什么人在指使他们,所以先不忙着引荐,先看看局势。” 那女子则蹙眉忧虑道:“就怕这三个夯货最后处处行事,露出了马脚!” “若他们背后有人指使,那说明早就有人露出了马脚,无需担忧,若不是……”那丁永善意有所指的看向了一个方向,“就连那赤旋风都没有暴露,更何况是他人?” 女子闻言一愣,循着其兄的目光看过去,入目的正是那黑风三煞围着一个满头赤发的虬须男子嚣张挑衅的样子! 双方都似是火药桶一般,一点就着! 没过多久,就上演了肢体冲突,好在此处到底是永王驻地,众多巡查和守卫可不是吃素的,第一时间汇聚过来,靠着行伍阵法的配合,加上权威呵斥,才算是勉强将冲突的双方给拦了下来。 不过,这黑赤两方虽说手脚是停下来了,可那嘴上却是半点都不服输。 “有种你去啊!” “别啊,你去啊!不还是不敢!” “你们厉害,你们兄弟三人别回来啊!” “你若不是当时机缘巧合,怕是现在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两边唇枪舌战,加上都是内功精湛,这一出声,宛如狮子咆哮,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得到,瞬间就将周围不少人给吸引过来。 这些看热闹的人见状,听着两边言语,窃窃私语之间,很快便明白了事情原由。 立刻的,就有一群人在那里叹息,这黑风三煞名头虽然很响,但也是中看不中用啊,不少人附和之后,只是笑呵呵的看热闹。 但也有这么一群人,见着黑风三煞和那赤发鬼的咆哮之后,便以目光相互示意,明显是知道了些什么,但都默不作声,如同其他那些个看热闹的人一样,在边上看着,一直看到永王的吴管事出来,将黑风三煞领进去为止。 等那三人一走,赤发虬须大汉骂骂咧咧的离去,这热闹也就没了,众人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散去。 没过多久,黑风三煞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 他们这满身晦气的样子,倒是没有人再去触霉头了,纷纷绕道而行,偏偏他们三个却是来了精神一样,见着离着近的,稍微有些名号的人,便要过去攀谈,三两句之后,双方就说得恼怒了,眼看着又要动手。 “我看你全有家是看不起我们三兄弟!” “分明是你们无事挑事!还敢倒打一耙?” 那丁永善忽然走了过来,止住了将要动手的两方,随后笑了起来,对两边道:“你们也不用争吵了,都是为殿下效力的,平白伤了和气多不好,这样吧,我做东,今日去这庄上的酒家喝一盅,消消气。” “哼!” 两方都是冷哼一声。 那全有家道:“就给丁兄这个面子!” 黑风三煞也就坡下驴,只不过他们心里的念头,却是:我等和你们效力的殿下,可不是一个殿下,但既然你们凑在一起了,正好一锅烩了,把你们都怂恿得去找殿下,我等这任务不就成了? 带着这般念头,黑风三煞便顺势跟着前行,只是等他们到了地方,却发现有些不对。 “这个地方,是不是太过于偏僻了,这庄子里,还能有这样的地方?” 一路行来,走过了诸多街道,最后抵达的地方,已然是人迹罕至,更有不少的破旧屋舍,一看就不是经常有人光顾的,这里能有什么酒家? “别担心,”丁永善忽然出声,“此处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便是永王的人,亦不会察觉此处,他们正被其他事吸引注意力,而且稍有动静,我们的人就会过来通报。” “你们的人?” 到了这个时候,黑风三煞就算是再怎么浑,也察觉到不对了,更是警惕的停下了脚步。 结果,前面的丁永善和全有家一起停下脚步,转过身,满脸笑意的对他们三人道:“别担心,咱们乃是志同道合之人,都是为太子殿下做事的,我等此番引你们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代表组织,欢迎你们加入!” 黑风三煞顿时瞪大了眼睛! 第六百七十九章 速速退去,否则悔之不及 “也不知道,李果那边的情况如何了,是否顺利,应该不会暴露吧?不过,他们彼此之间,大概都不知道,各自都已经投奔我了吧?” 躺在床上,李怀转着心思,想着种种局面,慢慢陷入了梦想,空气中有淡淡的、潮湿的海水味道。 不过,等到了深夜,李怀心中一动,忽然就睁开了眼睛。 “窗外有人,而且有不少人,兴许是那些江湖之人在探查吧。” 有了这个主意后,他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继续闭上眼睛,毕竟这一路上带着一群人走过来,早就不知道被人暗中窥伺过多少,而且那些窥伺之人,每一个都身手不凡,而且其中有些堪称是一流高手! 被这些人这般盯了一路,李怀早就已经习惯,现在这些虾米小将再来探查,已经刺激不到他了。 哒哒哒! 这时,屋顶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李怀都不用放开感知,单纯靠着声音辨别,就知道是有人在夜晚的屋顶上来回追击。 “临海的人可真活泼。” 打了个哈欠,李怀重新睡下。 在他的体内,真气自发的顺着周天搬运起来。 —————— “这般探查,对方都没探查,显然没有什么高手,回去禀报吧!” 远方的墙头上,两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打探着那座客栈。 “他们这群人若是没有高手,那就不值得注意,于大局无改,盟主可以放心了。” “话不能这么说,要知道眼下这情况,不能有半点疏忽,不要以为没有高手,便没有威胁,那杨老豪可是得了朝廷的官职,这就是个隐患,哪怕是说通了此处的郡守门客,但若是北边的建康城有人过来,那就还有波折。” “朝廷的狗官有甚好怕的?来一个,宰一个!怕他的话,便不是好汉!” “小声!” 两人说着说着,其中一人忽然开口一说,随后二人就看到远方的屋顶上,有两个人快速跑过! 一前一后,速度快疾。 看着这一幕,正在窥视的二人噤若寒蝉,居然是半点声音都不发出来。 等人远去之后,他们才对视一眼,小声道:“那似乎是那两位?” “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算了,这事不是我等能过问的,还是将消息带回去给盟主,让他老人家定夺吧。” 二人皆是心情复杂,最后匆匆离去。 时间流逝,很快东方泛白,天色渐明。 李怀顺势起身,耳朵微微一动,便笑了起来,然后呼唤了一声魏振士。 早就在门外等候的魏振士立刻进来,询问缘故。 李怀就道:“马上要有人来了,让人准备一下,等会就要面见了。” “喏!”魏振士也不意外,领命之后就出去安排了。 很快,一群人便到了客栈门外,为首一人有着国字脸,神态威严。 其人一来,那客栈的东家慌忙迎了出来,拱手称道:“见过黄府君,您……您为何来此?” “哦,我来见一故人。”那位黄府君淡淡说着,一摆手,“不要多言了,某家先去叙旧。” 那东家不敢多言,赶忙退到了一旁。 那黄府君便在几个人的开道下,直接走入其中,然后一路走上二楼。 这期间,倒是有不少客栈中的住客出来看热闹,但其中的好些人一见了那黄府君的面,便大吃一惊。 “怎么这位郡府会来此处?难道是因为昨日入住的那伙人?”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人数倒是不少。” “其中有两个人,倒是让我觉得在哪里见过……” …… 议论声中,那黄府君走到了二楼。 这里早就被李怀他们一行人给包下来了,毕竟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银两。 而此刻,得了消息之后,在魏振士的命令下,一众侍卫早就列队等待,而魏振士更是直接站在最前面,见着黄府君到了,便欠身行礼,笑道:“黄君来了,我家主上已经在等着你了。” 黄府君微微点头,也没有过多表示,更没有什么停留,直接就越过了魏振士,径直朝着屋子里走了过去。 在最里面的房间,李怀好整以暇的等待,同时调动着脑海中的记忆碎片,回忆着和那位临海郡郡守有关的记忆,只是越想,这心里便越发觉得无语。 原来,这位黄硕黄府君,之所以能来到这临海,和李怀有着不小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拜他所赐! “这……让我有几分当初继承定襄侯的感觉了,那位定襄侯在没有继承爵位之前,可也是惹了不少孽债,精通各种作死窍门,现在看来,这位大楚太子也不逞多让啊,当初看上了这位黄君的女儿,居然逼得其人避祸外地,从建康城跑到了地方上做郡守!本来这位有着光明未来,甚至入阁为相!但因为太子……跑到了这个地方,每日与倭寇为伍,这真是……” 想着想着,李怀就觉得,若自己是那黄硕,再次见到自己,怕是不会多么和气,甚至要刻意给个黑脸。 “这并不是我运气不好,显然是有人刻意运作的结果,就是要让我来这里碰个钉子……” 李怀来临海城,自然不是自己随即选择的,而是得了通报,给了几个选择,最后从中挑选。 “恐怕当时就算是选其他城市,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甚至可能会更差,相比之下,我当初也没有将这位黄硕的女儿如何……” 正在想着,那房门忽然被推开,那位黄府君直接走了进来,然后拱拱手道:“见过太子殿下……” “黄老不必这般客气……”李怀打量着对方,越发觉得原来的那位太子不是个东西,你看看这位郡守才多大年纪,他的女儿能有多大?这都惦记…… 这么想着,便想着说两句话缓和一下气氛。 没想到那黄硕黄府君放下手,直接就道:“太子,如今的临海,真是暗潮汹涌的时候,最是不适合搅风搅雨,某家劝您,还是尽快离开,省得遇到了灾祸,悔之不及!” 第六百八十章 五湖四海,折了一半 这位府君这一来,开口就说出这么一句,李怀自是疑惑。 他定睛一看,感知蔓延过去,能从对方那严肃的面孔上,感受到明显的敌意,但并不是恶意。 现在的李怀,靠着真气反哺精气神,配合着观气之眼与主角光环,已然有了一种感知通冥的味道,所以能够有所察觉来人的目的。 现在,他便感觉到,黄府君的一番话,并不是过来警告自己,或者刻意来示威的,这其中固然因为过去种种,有几分刻意为之的味道,但大体上,是真心过来警告的。 瞬间,种种思绪在李怀的闹中闪过,他微微一笑,道:“府君所言的,莫非是关系到那位城中豪侠的大寿?” “不错,”那黄硕一点都不遮掩,“那杨曲乃是城中豪绅,影响力很大,有及时雨之称,他要过寿本来就有着很大影响,闹出的动静想躲都躲不开,想来殿下您在入城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那场面了。” 李怀点点头,又道:“如此说来,那人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但若只是个江湖及时雨,怕不是不能引起这般动静,而且如此多人聚集过来,难道这地方的朝廷,就没有什么应对之法?反而要来劝阻我等?” 那黄硕并不忌讳,回应道:“杨曲不是一般人,他所在的青海帮,乃是五湖四海大联盟的其中一员,其人更是青海帮的龙头人物,即使如今退居二线,成为了长老,但在江湖上的名声,并没有因此而衰退,恰恰相反,这几年随着他资财日丰,散财结交了好些个所谓的江湖好汉,这影响力自然就更大了,再加上他本身武功不凡,又是本地豪族杨氏的宿老,为宗族之长,当然难以应对。” “五湖四海大联盟?”李怀的关注点,从一开始就集中在了这个上面,表情有些古怪,“这个杨曲的帮派叫青海帮,名字里带着一个海字,正好相应,莫非是一共九个帮派的联合?” 黄硕倒是如数家珍,从容回应:“原本是九个帮派,不过几十年江湖仇杀、吞并下来,已经折损了不少,如今便只剩下一共四个帮派了。” “……” 行吧,李怀默默点头,想着事物总是发展变化的,五湖四海大联盟只剩下五个,也不见得是什么问题,于是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剩下来的几个帮派,又是什么海,什么湖?” “没有湖了。”黄硕摇摇头。 “……” 黄硕神色不变的说着:“随着漕帮兴起,四个湖帮接连破败,地盘和人手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余下的大多数也都被漕帮接纳吸收,余下的便只剩下东海帮、北海帮、西海帮、青海帮!” 李怀听着这几个名字,这心里就忍不住涌起一阵吐槽的欲望,更是直接问了出来:“这东西北都有了,怎么偏偏是个青海帮,而不是南?” 黄硕还是一副扑克脸,倒是依旧详细的解释起来:“这四海本位一家,原本为大海帮,因着一连串的变迁,分裂开来,至于那南海之说,这本是青海帮的名字,只不过自从国朝定鼎,便忌讳被称呼为南,连带着江湖上的不少帮派都受到了影响,那南海帮最后更名为青海帮。” “……” 总觉得这里面槽点很多,李怀感觉单纯这几个名字,自己都能出去颁发槽点了。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种种念想,道:“黄君此番过来,劝我离开,就是因为这个青海帮长老过寿?若他是个江湖豪杰,只要奉公守法,那与我并无冲突,更何况我此番过来,所为何事,府君该是心知肚明的,这些个帮派,名字里带着一个海字,必然和那些乱法的倭寇有些联系,又岂能过而不入,见而退避,我回去可是没法向朝廷、向父皇交代的。” 黄硕闻言点头,随后便拱拱手道:“下官的话已经带到,殿下听或者不听,自是悉听尊便,眼下临海郡治下,这江湖之人来往过多,下官还有些政务要处理,便不耽搁殿下的时间,就此告辞!” 说完,也不等李怀回应,转身便走,干脆利落! 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李怀不由错愕,想着这位还真是不怕得罪自己。 不过转念一想,其人虽然说不耽搁自己的时间,但说到底,还是这位府君自己的时间宝贵,耽误不起。 毕竟,那位杨家宿老过大寿,加上坊间传闻的金盆洗手,这往来的江湖人士肯定不少,这些人学了武艺,即便心思不勇猛精进,但好勇斗狠是免不了的,最近的事确实不会少。 “这般想来,此人愿意过来一趟,也算是够意思了,若不是我和他有仇怨,恐怕场面不会这般尴尬吧?” 李怀这边想着,又开始分析起对方带来的情报。 另一边,那位黄府君离开之后,也没有停留,和魏振士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没有停下来打声招呼,便直接下楼。 随后,领着自己的一众人马就这般离去了。 等他们这边走出了客栈,前行两个街区,忽然便有一个身着墨色劲装的男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位府君的身旁,笑道:“府君,如何?太子可曾听劝?” 黄硕摇摇头,淡淡说道:“还是如过去那般,有些刚愎自用,不会被旁人劝阻,至少我这样的性子,还是劝不动他的。” “这便是了,”那黑衣人也笑了起来,“府君已是仁至义尽,若他还是不知好歹,那可就怪不了陆某人了。” “太子与过去有些不同了,”黄硕忽然停下脚步,正色说着,“若是过去,他决计无法这般平和与我说话,更不会容忍我这般不给他面子,而且他到底是国之储君,若是有可能,还希望陆兄弟可以保他一保。” 那黑衣人挑了挑眉毛,又摸了摸嘴边的胡子,轻笑道:“府君果然是仁人,那太子这般行事,你都还念着大义,还请放心,若是顺势可为的,陆某自然会保,但若是他去送死,陆某人唯有目视送行,不会亲自涉险。” “这便够了。”黄硕重新迈开步子,“如今临海风云际会,各方豪强皆来,陆兄弟自然要先明哲保身,其次才能出手。” “你知道这点就好。”黑衣人哈哈一笑,“好了,话不多说了,那三位六扇门的神捕也快到了,我就不多留了,咱们后会有期!”话音落下,身子一晃,便不见了踪迹。 黄硕也见怪不怪,继续前行。 倒是不远处,站在客栈窗边的李怀收回了目光,感慨道:“要素过多,不知道从何吐起。”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派胡言! 简单感慨了一句,送走了黄府君一行人,李怀便不由思索起来,自己此番的工作,到底要如何展开。 毫无疑问,这位府君过来警告自己是出于好心,但也毫无疑问的透露出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怕是不会相助,想要借助官方的力量,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看李怀乃是太子,此处又是大楚地界,但国朝乃是一个复杂的利益结合体,是众人组成,各自诉求不同,再加上李怀并不是国君,只是代表着储君继承之权,甚至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派系。 而这东南一代,因为海路畅通、商贸繁盛,早就衍生出了自己的一套利益集团,和建康城的朝廷中枢,有分庭抗衡的趋势,想要得到帮助,亦不容易,不给你使绊子就算好的了。 至于这些东西,乃是魏振士等人搜集的情报,在来之前、以及来这里的路上,一一送递到李怀的面前,让他了解。 “这般说来,我目前能够动用的手段,其实就是手下的这几个人,毕竟永王那边虽说收服了不少人,但都放出去放养了,一时半会也着实没啥用处,所以我该换一个思路……” 他想着穿越前看过的一些武侠片和刑侦片,慢慢有了一个主意。 “我这次过来,固然是要展现威风,但同时也要完成任务,这任务最主要的部分,看起来是什么平定倭寇,但倭寇能在本地横行,没有当地势力的参与,那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本地武林还是要探查一下的,现在那个杨曲的寿宴,就是个最好的机会,不过我这个身份太敏感了,实在是太敏感了,必须要弄个其他的才行……” 这么想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部。 “要是有个腰带什么的,再蒙个面,那我的人生就圆满了。” 这般想着,他再次招来了魏振士,吩咐了几句之后,这位忠心太监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主子,但和往常一样,没有多问什么,在疑惑之后,立刻就转身过去安排了。 时间流逝。 在李怀落脚,并且吩咐安排之后的几天,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但临海城却并不平静。 随着那位杨曲杨大长老的寿辰接近,整座城市真正开始暗潮汹涌,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 除了所谓的五湖四海联盟的成员之外,其他武林门派的人物,也开始逐渐现身。 至于永王,其人虽然没有抵达,但他手下的诸多手下,却已经接连到来,而且其中最为大牌的,无疑就是漕帮的少侠,吴友光。 “您别看漕帮的帮主和长老,在您的面前不敢如何造次,但他们在江湖上的地位,还是很高的,甚至和五湖四海联盟能够平起平坐,五湖四海中的任何一家,若是单独拿出来和漕帮比,都是远远不如的。” “那漕帮帮主也是天下武林有名的好手,不光在南边武林中有着非凡的名声,位列天下高手谱之中,便是在北方也赫赫有名,曾经打死打伤不知多少北方的异族高手,以及那些投靠异族,甘为走狗的败类!” “正是如此,而这个吴友光乃是前任帮主的幼子,与现在那位郭帮主算是同辈中人,可年龄却要少十几二十岁,其人武功高强,而且风流倜傥,在武林中留下很多风流佳话,隐约已经是漕帮年青一代的领军人物,下一代帮主的不二人选。” 听着对面丘和和郑武的介绍,李怀点点头,问道:“年青一代,难怪我上次去庄园的时候,没有见到他,不过他作为上任帮主的儿子,现在居然又要成新一任帮主的,这个漕帮内部家族化很严重啊!” “……” 丘和与郑武对视一眼,都理智的不在这个问题上多言,毕竟您一个靠着血缘关系才能继承储君之位的皇二代,说人家一个帮派家族化严重,实在是说服力有限。 李怀显然没有这个自觉,他摆摆手,直接说道:“行了,漕帮的事先放一放,我让你们用富商之子的名义去拜访,可曾得到了那杨家庄的名帖啊?” 二人闻言,略显尴尬,最后只能摇摇头。 郑武解释道:“这次的事,闹得真的不小,不说那五湖四海的内部的人,就说这江湖上的各帮各派有头有脸的,都来了不少,就比如那个漕帮吴友光,而如您这般想要观礼的,要得一窥,着实不易啊。” 丘和在旁边补充道:“若您愿意亮出身份,那情况自然不同,到时候放出风声,不知有多少人会争着、抢着来邀请您。” “地方上的消息传的慢,这江湖好汉也不甚关心这繁琐的政务通报,所以我南下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知道我来了临海的更少,正是隐藏自身的好时候,哪里能主动暴露。”李怀摇摇头,见二人还要再说,又摆摆手,“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会乔装打扮主动去微服私访的。” 他眯起眼睛,笑道:“你们作为江湖的成名高手,应该是得了邀请的吧,不妨过去瞧瞧,有什么消息,告知于我即可。” 对面二人闻言,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视了一眼,又都点了点头。 随后,郑武又道:“还望殿下知晓,我等虽得了邀请,但着实不被对方看重,我那家中长辈也来了一两人,我自是要受到制约,至于丘兄,似乎也有不便之处。” “无妨,能见多少,就说多少,没有什么强行要求。”李怀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盖因他这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和主意。 对面的两个人又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位太子虽然这一路上有诸多古怪癖好,不是个正常人,但至少还算通情达理,也不仗势欺人,和传闻中有很大不同,也是个好人啊。 一念至此,二人都有几分真心想要辅佐的意思了。 于是那郑武更是忍不住道:“有见识,还望殿下注意一点,说是最近这临海城来了个高手,来无影、去无踪……” “哦?”李怀一下子就坐直了。 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有精神了! “详细说说。” 郑武便道:“这人轻功过人,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是知道,乃是个采花大盗!” “什么!” 李怀一下子勃然大怒:“简直一派胡言!” 第六百八十二章 太子之秘! ? “殿下,您……” 丘和与郑武对于李怀的勃然大怒,都显得有些意外,毕竟只是捎带提醒一个让他注意的消息,何以会激怒这位储君? 要知道,这一路上丘和二人仗着自己是一行人中的武力最高者,可是没少嚣张跋扈,甚至有的时候和太子的随行侍卫起了冲突,那太子往往也是一笑而过,没有怎么追究,显得脾气、涵养都不错,怎的这次莫名其妙的,就这么突然暴怒了? 除非…… 太子知道那个人并不是什么江洋大盗、采花大盗,甚至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而且双方的关系还十分亲近,才会因为这个消息,而控制不住情绪。 这般想着,两个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 李怀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所以轻咳一声,道:“这个……我亦有一些渠道,得知了这位神秘高手的部分消息,而且这人算起来,与我也有恩义,我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上,已经能猜到是当初那位与我有恩的高手,那人当初惊鸿一瞥,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也能看出其人乃是义薄云天、顶天立地、光明磊落、世之楷模的奇伟男子,所以突然之间听到他被人污蔑,这才有些情难自禁。” 丘和与郑武面面相觑。 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太子对那位所谓的有恩义之人的评价,实在是太长了,而且武林中真有这么一号人?可无论如何,二人算是勉强明白了,为何太子会突然变脸,而且也能勉强说通。 于是丘和就道:“殿下,这事也能理解,那些个人武林中人,平日里目无法纪惯了,最是见不得这种遵纪守法的侠客,还往往用鹰犬、走狗污之,这次想必也是这位无名侠客行侠仗义的时候,触了哪家的利益,所以被泼了脏水。” 他的话,立刻就得到了郑武的附和与同意。 “可不是么?这江湖武林之人,往往习惯了肆无忌惮,处处以作奸犯科而自傲,碰到了我等这样为朝廷排忧解难的,立刻就显露出恼怒与抵触!” 李怀也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但心里却思量着,你们这番作为,可不就是为了自己开脱吗?但现在他立场所限,作为朝廷这边的头领人物之一,那肯定要认同丘郑二人的这番论断,这就叫政治正确。 而且屁股立场的制约之下,李怀不光自己要认同这番说辞,未来更是要推广出去,强迫其他人同样认同,甚至未来让这天下间谁人不遵守,旁人就要唾弃他,就要在道德上鄙视他,也算是成功了。 “没有人比我更懂操弄……” 想着想着,他回忆起穿越前那位忍辱负重的大人物,不禁有些泪目。 对面,丘和、郑武又简单说了两句之后,便作势告辞。 等人一走,李怀的脸色,顿时就晴转多云。 “好嘛,这群个武林中人,着实是无法无天、无耻至极,居然将我这样的大侠、侠盗,污蔑为采花大盗,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们都不会感到羞耻吗?简直岂有此理!” 一连串的负面词汇,显示出李怀内心的愤怒和不甘心。 事实上,自从那日做出决断之后,李怀就在暗地里准备了一个身份——他一番乔装打扮,每天晚上戴上了一张京剧脸谱,穿着华丽的暗色衣衫,配合一件大氅,高来高去的行侠仗义。 不管是街头巷尾的争斗仇杀,还是那为富之人的金钱财宝,他都会涉入。 争斗被他平息,钱财被他拿来散给城中的黔首布衣。 “我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大侠,不被人敬仰、崇拜也就罢了,粉丝什么的,我也不稀罕,结果还被人黑,还有没有天理?不行,今天夜里,我得去探查探查,看到底是什么人在黑我!” 抱着这样的念头,李怀接下来都没了心思去处理其他事,熬到夜晚,他立刻找了魏振士过来,吩咐了一句:“阿福啊,今夜老爷我还是要去行侠仗义,要是有什么人来拜访,你继续帮着挡住,切记!不要露了马脚!” 魏振士顿时苦着脸道:“殿……老爷,”他被李怀一瞪,不得不改口过来,这几日他家这主上也不知是犯了什么毛病,一个劲的就让人叫他为老爷,“老爷,我不叫阿福啊!” 李怀顿时眉头一皱:“怎么?你还要用本名?咱们现在还在微服私访呢!” 魏振士一阵无奈,他本来是有化名的,结果生生被自家主子给否了,硬生生给他起了个“阿福”的名字。 这名字一听,便如同那家养之犬一般,魏振士虽说自认是太子走狗,可一把年纪了,忽然被弄个这样的名字,还是颇为不情愿的。 “你瞧瞧你,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不满,但你不知晓,这阿福的名号是何等意义,我将这名号授予给你,你本该感到荣幸才是!” “是,是,奴婢自是荣幸的。”老太监言不由衷的说着,随后终于不再纠缠,而是转而说起正事,“再过两日,那杨曲的寿宴便要召开,所以这几日城中局面越发诡秘,那官府的人来的也密切了,您千万别再向之前几日那般,又一走一夜,那奴婢便是再有本事,也难以顾忌周全。” 李怀点头称知道了,但那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还是让老太监颇为担心。 “行了,我也该走了,所以要进行这关键的一步了,你给我在外面守好!” 魏振士一听,眼皮子就是一跳,但没有说什么,速度非常快,毫不犹豫的就转身守在门边。 屋子里,李怀深吸一口气,随后浑身的真气都鼓荡起来,有如实质的真气从浑身上下的毛孔中倾泻而出,便如同一只只无形之手,朝着房屋各处抓了过去! 与此同时,李怀则是神态严肃,两手忽然快速交替,强大的精气神配合惊天动地的功力,令他的周围产生阵阵残影! 然后,便有两个冷漠的字符从他的口中蹦出—— “变身!” 下一刻,正前方的木匣子被真气引导着开启,一条漆黑的腰带飞了出来! 武林中人人见之都要骇然的隔空取物神功,便这般搬运着一条腰带,隔着几丈的距离,直接飞到李怀腰间,缠绕其上。 随后,一件件衣衫凌空飞舞,有的四散,有的朝着他的身上汇聚! 转眼之间,他身上衣衫褪去,跟着重新披挂,便瞬间从一个翩翩公子,成了个身着漆黑衣衫的肃穆身影。 李怀两条手臂一震! 他身上大氅飞舞! 然后身子一晃,便消失在屋子里,只留下窗框震动的声响。 屋外,门口的魏振士忍不住捂住了脸。 但他并不知晓,在另外一个房间,门缝中藏着一个眼睛。 “有问题。” 门缝的另一边,唐编眉头紧锁。 “太子一定藏着什么隐秘!” 第六百八十三章 武林神话? 夜晚的临海城,依旧热闹非凡。 过去,这座城市的晚上,其实也不太平,虽有宵禁之类的政策,但因为距离海岸太近,大海带来的味道和危险,并不是一二政令就能轻易阻隔的。 而最近随着那位杨曲杨老豪的寿宴临近,三教九流汇聚,更是让这座城市充满了种种躁动。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黑夜,最是滋生罪恶的土壤!” 李怀站在一座高塔上,俯视着整座城市,身上的大氅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微微眯起眼睛,真气运转之下,精气神慢慢攀升到了一个高点。 与此同时,在他的头上,淡淡的光环逐渐显现——这并非是在玄学层面上,只有李怀一人可见之光环,而是在结合了真气之后,将全身精气神,与那主角光环结合在一起,让这个本意只是概念的光环,真实的降临在了李怀的头顶上。 目光微微一转,看了一眼头上的光环,李怀顿时神采飞扬。 这还是我一路上不断与人交手、自行琢磨后,最终研究出来的! 他在心里默默说着。 “明明就是操作不熟悉,真气乱窜,误打误撞之下,激活的意外能力,居然好意思这么描述!+1槽点。” 无论如何,能增加槽点都是好的,这也是我来到南北朝世界的本意所在! 李怀又在心里对自己说着,然后握了一下拳头。 顿时,整座城市的诸多声响,便都汇聚过来,通过头上的那道光环,朝着李怀的心中渗入,让他迅速分辨起来。 实际上,李怀已然意识到,这种变化的源头,恐怕还是和气运有关,自己身为大楚太子,在大楚的地界上,与每座城市的气运都有相连,配合着冠绝当世的功力和外挂,获得一些额外的能力,也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我曾经是作者啊!” 他又在心里下了一个总结。 随后,神色微微一变,目光锁定了一个方向,身子往前一扑,两条手臂张开,大氅顺势飘荡,便在夜色中飞跃到了半空中! 不过,他这大氅乃是上等皮毛,固然被刻意弄成了黑色,但终究还是有些通透,受不住力,自然不能当做滑翔翼来使用,此刻他在半空中肆意翱翔,靠得乃是惊世骇俗的真气—— 这真气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蔓延出来,相互缠绕、渗透,形成了一个“膜”,裹着李怀这般前行,若不是他还掌握不了技巧,甚至可以短暂上扬——那就近似于飞行了。 可即便是眼下,若是让人知道了,依旧足以震惊世人。 可李怀对此并没有太过深究,因为这一身功力已经给他带来了太多的便利,就连身边的魏振士都已经震惊的近乎麻木了。 眼下,功力驱动着李怀在夜色中疾驰,转眼落到了屋顶,然后轻轻一点,就直纵十几仗,到了远处,再一动,便消失在原地。 以至于这周围的屋顶上,本来还有几组夜行高手正在奔走,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李怀从他们身边掠过! 李怀也不停留,便这般一路疾驰,宛如一道黑影一样,转眼便到了城北一片区域。 此处,正有一场斗殴进行着,交战的双方各有势力,一看就是来自两个势力不小的势力。 喊杀之中,好多个身影摔倒在地,惨叫、哀嚎。 周遭的住户纷纷紧闭房门窗口,不敢注视,远处的角落里,则是一群捕快聚集在一起,一个个如临大敌的盯着,似乎这边稍微有个什么变故,他们就要冲过去制止。 好在交战的双方多多少少还有点顾忌,没有动兵器,只是靠着拳脚厮打,所以虽然也见了血,却并不严重,至少表面上不见惨烈,最多是场面上骇人一些。 “两边的人,他们穿着的衣衫,都可以称之为制服了,这种打架斗殴的时候,确实方便辨认敌我,就是不知道,若是有哪个心思活络的,装扮成对方的衣着样子混进去,又是个什么情形。” 李怀落在旁边的屋阁顶上,看着下面激烈的打斗,思索了一下,而后便不再停留,直接扑下去,宛如黑夜中的一个大鸟。 身在半空,身上真气已经开始鼓荡起来,还没落完全落下去,周围就已经开始又阵阵热息流转,带动着周遭的空气,形成了一阵乱流,最终演变为狂风。 这狂风一落下来,交战的双方起先还没有什么反应,毕竟没有意识到这种变化,与自己有什么联系,可随后,这狂风猛然暴增,伴随着一道身影落下,交战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你们不要打了,不要乱了此城秩序!” 狂风散去,显露出李怀的身形,他压低了嗓音说出一句话来,在真气的震荡下,这声音宛如在众人耳边想起一样,不断震荡,令众人脑子一震,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就停了下来。 “这是……”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有人想起了什么。 “难道是那黑蝠大盗?!” “是黑蝠盗!” “居然是这个穷凶极恶的疯子!” “听说此人武功高绝,但是头脑混乱,见到人便肆意狂杀!” “那他在此处,莫非是要对我等动手!” 人群一下子就混乱起来,对于李怀的出现,他们显得十分意外。 但李怀对他们的话,同样感到了愤怒。 好嘛,这一连串的说法,是彻底将自己的名声污了,这谁受得了? 于是他半点都不犹豫,两手挥动之间,疾风四散,真气有如实质刀剑一样,直接刺破了两方人的衣衫、血肉,让他们一个个惨叫连连,进而尽数跌倒在地上。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停手,那我也只能被迫出手了,只是希望今日的事,能被人公正评价,不要再让我风评受害了。” 李怀摇摇头,看着满地身影,叹息了一声,他都是被逼的,实在是没办法了,但无论如何,今日又成功制止了一次暴乱事件,实在是可喜可贺,你看对面那几个捕快都高兴的快哭出来了。 “很好,你自欺欺人的本领更上一层楼了,+1槽点。” 李怀不理旁白的挖苦,稍微整理了一下因为剧烈甩动手臂,而有些凌乱的衣衫,随后对着一处阴暗的角落道:“阁下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黑蝠客果然非同寻常,”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从角落中传出,随后走出了一个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的中年男子,他满脸风霜之色,仿佛历尽沧桑,“不过,你的出手太过狠辣,又妄图要靠着一己之力,压服江南武林,这件事,某家却不能不管?” “???” 李怀满头问号,看着来人,忍不住道:“你都从哪来听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还有,你谁啊?” 那中年男子站定身子,身上散发出一股如渊似海的气息。 “你可以称呼我为莫英灵!” “莫英灵?”李怀听了这个名字,感到有些熟悉,但随即却捕捉到了远处,几个不快倒吸凉气的声音,以及他们的那一声惊呼—— “武林神话?” 第六百八十四章 利用 “即使是武林神话,只要手段得当,一样也是可以利用的。” 宽敞而明亮的厅堂中,五湖四海中东海帮的帮主尤虑淡淡的说着,在他的面前,一众帮中好手站成一排,尽数躬身听从,个个的脸上都满是恭敬和佩服之色。 为首的一人用卑微的语气问道:“盟主,那武林神话不是说不理江湖之事了吗?” “是的,一般的情况下,他自然不会理会的,只是眼下这情况又有变化,”尤虑端起茶杯,淡淡喝了一口,“那个黑蝠客不是一般人物,虽然身份不明显,不过功力惊人,不是一般人能制止的,甚至连我都与他交过手!” “什么?帮主和他交过手?” “什么时候的事?” “这……那此人为何还能活下来?难道,他能够跟帮主抗衡?” 一群人惊讶起来,纷纷表现出对帮主实力的认同。 “不算是直接交手,”尤虑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惧,但表情依旧如常,“算是简单交手,几日前的事,他当时似乎是要打压其他人,恰巧到了我隐藏的地方,这才发生了一点冲突。” “难怪您之前改变了藏身之地,便是为了防止暴露啊。” 众人连连点头。 又有人道:“既然那黑蝠客能从帮主手下逃生出去,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应对的,也只有武林神话这种层次的人物,才能确定将其压制!” “正是这个道理,”尤虑将话题拉了回来,“正好那莫英灵便隐居在这附近,因此我便亲自过去拜访,将黑蝠客的凶残与功力说给他听,更告诉了他,我最近要做的事。” “您将准备做的事说给他听了?” “那莫英灵乃是有名仁人志士,胸有苍生大义,他若是知道,难道不会来阻止您?” “是啊,当初他可是连破了十几个大门大派!” 众从属立刻便震惊起来。 “这种人,更看重的乃是秩序,”尤虑倒是主动解释起来,“在你等看来,这件事似乎十分复杂,但其实在那位神话眼中,既然大势难以扭转,就只能尽可能的保证风波起来的时候,不波及更多无辜之人,而毫无疑问,一旦我一统五湖四海,立刻就能再造武林,即使南北对峙之下,南方越发糜烂,但有我五湖四海联盟在,那情况就还能维持,那位神话,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有人惊讶的道:“这般说来,他知道了您的谋划,不光不会阻止,反而还要配合?” 尤虑笑着点头:“正是这样,所以我只是稍微将那黑蝠客出现的原因,归结为是为了组织咱们湖海合流,而因为他的存在,我不得不加大力度,用更多人去争夺,如此一来,造成的死伤和影响,和原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所以那位神话因此动摇,被我请出山来!” 这下属中就有浑人,忍不住嘀咕着:“还有这样的道理?闹了最后,咱们想要兼并他人,反而成了做好事?着实是……” 好在他说到了一半,就被旁白的同伴用眼神制止住了,总算是及时住口。 至于忧虑,却单单一笑,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这个世上,终究还是力量说得上话,面对寻常人,我等武力称雄,面对那官府之人,则可用势力作为底气,便是那武林神话,眼界也就是如此,面对力量和势力皆在他人之上的我等,只能妥协!” —————— “武林神话?” 李怀听着那几个捕快的话,再看面前那满脸沧桑的中年人,不由暗暗摇头。 逼格不够啊,一个寻常的官府捕快,都能一眼把你的身份开出来,你这过去是有多高调?市场营销做的是有多普及?一点高手的神秘感都没有,若是小说里,都不能用神秘人来形容你! 失败! 带着这般念头,李怀便直白开口道:“阁下过来,是要替这些作奸犯科之人出头?” 他指了指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斗殴者:“这群人在大楚国土上肆无忌惮,打架斗殴,丝毫没有将王法放在眼里,这样的人,你要维护?” 他心里是真的反对,毕竟自己身为大楚太子,未来是要接锅的,就这个治安环境,如何能够放心? 那中年人淡淡摇头,说道:“凡事皆有度,这些人学了武艺,算是武林中人,好勇斗狠在所难免,但他们来到这里,已经受到了制约,各大帮派各自约束,不让他们以兵器争斗,这就是给官府余地了,毕竟南朝官场如何,你应该也是知道的,这般局面下,又何必苛责?” 说着说着,他看着躺满了一地的人,眉头一皱:“而且,阁下出手未免太过狠辣,他们寻常的身子骨,如何能够抵挡?你得一身武艺不易,他们亦同,又何必将事情做绝呢?再者说来,你亦不是朝廷之人,何必这般说辞,又或者说,你其实出身六扇门?”他看着李怀被脸谱遮挡的面孔,意有所指。 我得这一身功力很易啊,有人送货上门的! 李怀在心里这么说着,但当然不能真个讲出来,于是他只是点点头,道:“明白了,你们武林中人看不起朝廷,要另立中枢,真是好魄力,好胆识!还是说,你武林中人,都归你武林神话管?朝廷摸不得?” 那中年人一下子愣住了,随后眉头越皱越紧,想着这是个什么逻辑,你这什么理解能力?便就道:“某家之言,并非此意,而是说,朝廷管不住的,江湖帮派可以管,这一套或许不是最好的,但终究已经成型多年,十几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而那个时候,大楚亦未成型,现在你这般出手……” “行了,明白了,”李怀从对方的话中品味出了反对和火药味,顿时跃跃欲试,“你的意思很明白,无非就是老一套,觉得江湖秩序既然成型,就各过各的,这样彼此运行,才会不出问题,不至于大乱,甚至觉得这套组织形式,比朝廷还要有用,但我也不和你扯这些有的没的,嘴炮没啥意思,等日后我组织下乡,再思考这些也不迟,你既然推崇江湖事,今日的事,不如就靠着江湖规矩来……” 他一伸手,道:“请了……” 中年人见状,叹了口气,道:“某家已多年不出手,但以你的功力,也确实只能某家出手……”话落,抬手一挥! 第六百八十五章 打起来了! 嗡! 随着这莫英灵挥手一指,一股锐利的剑气破空非出,直指李怀!速度快到了极点! 李怀这般空有功力的,没有什么应对经验的,根本就来不及躲闪,毕竟在这之前他所面对的对手,最高明的,也不过是催动真气,发出劈空掌力! 所以这一下来得又快又急,李怀只是来得及瞪大了眼睛,便直接被打中了胸口! 顿时,一股锐利的、有如利剑一般的真气,直接刺入了李怀的胸口,然后便梗在其中,就像是一根楔子,嵌在胸口,一下子就将李怀的真气运转给打断、阻塞了。 隐约之间,李怀仿佛见到胸口插入了一柄长剑,那剑光彩夺目,蕴含着一股强烈的意志,这意志蔓延过来,有一种滂沱大势,宛如一座大山一样,要将李怀压在下面,镇压意志和真气! 在这种镇压之下,李怀感觉手脚沉重,似乎想要移动一下,都要耗费莫大的心力和力气! 李怀顿时眯起眼睛,隐隐触摸到了什么,但并不真切。 远处,那些个捕快本来已经打算离开,见着莫英灵动手,一个个反而停下,对视一眼,然后看着一身黑衣的李怀,居然个个跃跃欲试,似乎都笃定这位武林神话只要一出手,那李怀必然无法抵挡,可以任凭他们抓捕、处置! 哪怕李怀之前表现出了非人一般的战力! “念你一身修为不易,便不破去了,你且离去吧。”而那莫英灵却停下了动作,轻轻甩袖,就要转身,“你的功力虽然惊世骇俗,但是没有自己的武道意志,你与某家便无一战之力,还是退下吧,等这次的事情过去……” 咔嚓! 他的话说到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一直淡然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意外。 对面,李怀先是运转真气,用那近乎无穷无尽的澎湃真气,直接便将胸口的剑气崩碎,连带着那股镇压意志亦随之消散,随后他抬起一只手,顺势这么一甩! 顿时,一股锋利的真气迸射出去,呼啸之间,带起狂风,将周边几个倒地不起的斗殴分子都给吹飞到一边! 见此情景,那几个捕快终于不再迟疑,直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对面的莫英灵微微诧异,但只是抬手这么一挡,顿时他脸色剧变,那抬起的手臂剧烈颤抖之下,右手的衣衫碎裂开来,整个人更是被凭空冲击得后撤了三步,然后猛然一甩。 咔嚓! 脚边的青石板骤然破碎,这才停下动作,然后抬头看向李怀,满脸的惊疑不定。 “你这功力……” 李怀则是摇了摇头,道:“模仿的似乎不像,太粗大了,不如你爆发出来的真气尖锐、锋利!” 莫英灵本来甩动右手、满脸惊疑,听到此言又摇头失笑,道:“某家这一套剑诀,虽然算不上绝学,但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号,以气为剑,无剑胜有剑,若是一时半刻便被你学去了,那也着实荒谬,须知这其中的用功之法……” 他话尚为说完,李怀又是抬起手一甩! 嗖! 又是一道真气从他的指尖迸射出来,但这一次,这声音尖锐了许多,而且速度更快,周边倒地之人没有收到半点影响,转眼那无形真气,就到了莫英灵的面前,这位武林神话神色再变,但这一次却没有托大的用手臂阻挡,而是同样伸手射出一道剑气! 叮! 空无一物之处发出清脆声响,而后李怀感到胸口一疼,不由低头看了过去。 滋啦! 他胸前的衣衫裂开了一道口子,但下面的皮肤却完好如初。 莫英灵感慨道:“未料你只是见了某家出手,便学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运劲方式不同,但这效用却已有剑诀七八分的效用。” “方才你那剑气尖锐,却未曾破了衣衫,如今显是失了掌控!”李怀抬起头,摇了摇,“但剑气对撞,还是我的被催破,你的则顺势攻来,着实是让人有些失望了,这里面莫非有什么诀窍。”说话间,他微微眯眼,心里盘算着。 “莫某的真气之中,有武道意志!”莫英灵却不愿意在这个上面多言,而是微微抬手,摆开了一个架势,“之前是莫某小看了阁下,这次要来真正讨教了!” 话落,他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李怀面前,然后一指点出! 顿时,周遭狂风涌动,李怀只感到眼皮子狂跳,眼前一个恍惚,仿佛有一尊浑身散发着金光的仙佛劈头盖脸的砸下一个金色的五指山! “呼……” 下一息,李怀深吸一口气,真气狂涌,庞大真气脱体而出! 轰隆! 巨响声中,整条街道的地面震荡,一块块青石板路都摇晃起来,那一块块石板都直接反过来。 澎湃的气流,朝着街道两旁奔涌! 地上的人们,都飞到了半空,手脚乱舞! 似乎整座城市,都在这一刻,微微震颤了一下。 —————— “好像地震了……”丘和走在街道上,微微停步,随后摇摇头,“这八成是幻觉了,今日的临海,依旧是这么平静啊。” 旁边跟着的郑武闻言却笑道:“这里可算不上平静,这几日城中武林中人的争斗,大大小小,不知道有多少,便是今天一日之内,恐怕就有不下十几起了。” “那都是小事,武林人来了,哪里有不打架的?都不算个事,毕竟换成了其他城,此刻都该要宵禁了,街道上不该有几个行人,但你看看现在?还不是此处江湖势力庞大啊。”丘和说着说着,叹息了一声。 郑武立刻知意,低语道:“可是觉得殿……主家此行,难以如愿?” 丘和正色道:“若是选个平时过来,找几个武林小帮捏捏,自是一番功劳,拿回去也可以交差了,但如今此处风起云涌,咱们这位主家的人马扔进去,怕是连个响声都没有啊!” 郑武苦笑一声,道:“此话不假,如今这城中的过江龙太多了,换成谁来,都不好使!” 二人正说着,前面忽然一阵骚乱,然后一群人奔跑过来。 郑武疑惑,拉着一人询问。 “打起来了!”那人叫着便要挣扎,但哪里能脱身,只得求饶。 “谁和谁打起来了?”丘和则上前再问。 那人推脱不过,只得道:“听说是漕帮的少当家,和那湖海的少侠打起来了,太厉害了!两边人的武功,都太厉害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后浪之战 “又有热闹可看了。” 丘和看了郑武一眼,二人相视一笑,将被他们问话那人松开,便加快脚步,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二人这一路行来,已然是有了些交情,不复之前的敌对,甚至有了几分相交莫逆的味道,今夜也是一同出来打探局面的,遇到了这样的事,当然要过去了解一下情况。 越是往前面走,这迎来的人就越多,看装扮和神态,无疑都是寻常之人,即便有功夫在身,也都粗浅得很。 不过,丘和和郑武见着这一幕,却更加来劲了,不由加快脚步。 只是走着走着,郑武忽然微微放慢了速度。 丘和见着,便问其故。 郑武就指着一个方向,道:“那位,若是我没有认错人的话,该是六扇门神捕中年龄最小的那一位。” “哦?”丘和顺势看了过去,立刻就注意到了那道身影—— 那人怀中抱着一把长剑,身着红色的袍子,在混乱的人群中逆流而行,缓步而坚定,显得遗世独立,有一种孤傲、孤高的感觉。 “只是看这人的背影,便隐隐有心神被摄的感觉!再看他这般肆无忌惮的当街持剑,配合着年龄来看,应该就是那人了,只是看他的背影,居然牵动心神,那这必然是绝顶高手,掌握了精神之秘!” 丘和感慨了两句,便赶紧收回目光,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虽然在江湖上,勉强也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但只要不掌握精神之秘,就难以登临绝顶! 而那些绝顶高手,不仅飞花摘叶皆可伤人,更有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莫说对其怒目而视、心存歹意,便是盯着时间长一点,都有可能会被第一时间感应到,继而引起变化。 “啧啧,年纪轻轻,可能都不到咱们年龄的一半,居然就掌握了这等能耐,到底是有一个好老师,就是占便宜啊,这要是发展下去,等其人” “现在先到地方再说吧,不过连这位少年神捕都吸引过去了,这次交手……”郑武话还没有说完,迎面忽然就有一块门板飞了过来! 二人到底眼疾手快,一个闪身便躲过去,随后对视一眼,又朝着前面看去。 入目的,正是两个正在街道上辗转腾挪的身影。 这两人你来我往,打得不亦乐乎! 便见二人挥舞之间,刀光剑影变幻莫测,周边更有诸多物件时而飞起,时而落下,或者干脆就当场崩解! 旁边的门店更是破破烂烂一副遭受过狂风侵袭的模样! 从有些破损的门窗、建筑来看,这两人之前该是在某个建筑里面碰面,然后不知道为何打了起来,然后又打出了真火气,从屋子里面打到了街上,但这交战的场面,着实惊人! 仔细观察之后,丘和与郑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两人,果然是那漕帮的吴友光,而五湖四海这边的人,似乎是那个叫欧阳欢的?这才多大年纪,出手之间,隐隐已经有大家风范了!甚至比之你我,都不逞多让!” 郑武看着感慨着,最后沉默下来。 丘和也和他相似。 毫无疑问,二人感到了沉重的压力,都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但他们这前一代的人,都还没有退去,这后浪就这般汹涌了?以后还怎么混? 正在二人感慨的当头,忽然听到一声冷笑—— “以为是夜晚十分,便可以肆无忌惮的交手了?简直笑话,今日既然辛某在此,那无论是谁都别想在城中放肆,任何在我眼前交战之人,都得停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这声音来的突兀,偏偏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都十分清晰! 丘和与郑武心中一动,就有猜测,看了过去,如果的果然是那个身穿红袍的少年神捕。 此刻,这位年轻的六扇门神捕正越国人群,顶着拳风、刀光,不疾不徐的前行着。 任凭这周围真气纵横,依旧难以让他的衣衫有什么变动,就好像此人行走在另外一个层面上一样,随后直接迈开步子,一下子切入到了交手二人之中,两手挥舞之间,真气元转,隐隐有缺,卡主了交战二人的攻势,顺势一甩! 顿时,那两人直接被甩飞出去,落到了两边。 而后,二人都是一愣,对视了一眼,齐齐朝着那少年神捕飞扑过去! 顿时,战况再起,只是这一次,却是那少年神捕一人,压制着方才交战的双方,三方混战,有来有回,场面更加混乱,但那少年神捕神色从容,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一点点掌握局面,真气侵袭之间,越发压住其他两人。 “这个捕头,有点意思。” 另一边的一座茶肆二楼,正有一名青年看着这街上场面,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拿着扇子,微微一笑。 这座茶肆原本也是人声鼎沸,但这会却是人去楼空,显是被街道上的两强交手波及,大部分的寻常人,都已经撤去不理,只剩下寥寥几人,个个都是武林中人打扮,那眼神、那神色,一看就都不好惹。 不过,便是这些人,此刻在观战的时候,也都是远远的离开那拿着扇子的青年。 在青年的旁边,只有一个妙龄女子,脸上蒙着轻纱,但露出来的眉宇间,依旧能看出美艳与灵动,此刻这女子也盯着外面,轻笑道:“符少侠,您与这位少年神捕比起来,孰高孰低?” “若是这位辛捕快的老师来了,那符某人自是要退避三舍,不过只是他的话,那自是无需担忧的,不过这辛井年纪不大,便领悟了武道意志,确实是难得的。”青年还是微笑,目光却落到了街对面的一座楼阁上。 那边,正有一个一身黑衣的冷冽男子站着,同样盯着这边。 双方只是用目光对视,就隐隐有气势威逼过来。 那女子第一时间感应,顺势看去,立刻便露出惊色:“居然是他,前几日晚上,你们二人曾在屋顶上追逐,动用了天下绝顶的功力,相比起来,这下面的争斗,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轰隆! 他话还没有说,整个空中,猛然一个霹雳! 然后街道骤然震动,连同这茶肆二楼,都隐隐摇晃! 女子大吃一惊。 “那三人的交战,居然有这般威势!” 边上的青年男子则是神色一变,收回与对面人对视的目光,朝着街道上看去,面露惊疑。 “有些不对劲。” 第六百八十七章 神话降落! “南人交手,居然有这等威势?这等年岁,便得了精神之秘!” 对面楼阁上,一身黑衣的冷冽男子感受着周遭变化,神色终于有了一点改变。 在他的身后,两个仆役模样的男子走进两步,但并不敢与黑衣男子并排,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这般年岁,就有这等本事,匪夷所思!” 震震震! 接连的震动,在四周荡漾开来,整条街的店肆都开始摇晃起来! 不光是建筑,便是那铺满在地上的青石板,在这一刻都开始跳动起来,似乎随时可能翻转过来! 这一幕,着实让人看得目瞪口呆! 于是,一些最初没有随着人群奔逃的武林人士,这会也不敢在自恃身份、觉得自己是武林好手,便有恃无恐了,也纷纷放下了面子,转身奔逃。 毕竟这打架打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有些超出想象的,留下来被殃及池鱼、误伤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过去总是听旁人说,高手过招,超乎想象,还以为乃是虚妄,没想到这几个年轻高手动手之间,居然就闹出了这般动静,简直匪夷所思!” “是啊,过去真是小瞧了这些年轻人,以为他们纵然厉害,也是有限得很,现在看来,怕是比之那些顶层人物,也不差多少了!” “厉害!厉害!咱们可是看不起,赶紧走!走为上!” …… 众人一边离开,一边却忍不住议论纷纷,毕竟没胆子继续留下来,可这嘴瘾总要过一过的,日后再提起来,也就是个谈资。 而且,莫说是这一般的武林人物,便是如丘和与郑武这般自诩为一流好手,此刻看着这惊人局面,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看着交战三人,都是表情阴晴不定。 太厉害了! 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果然,不得精神之秘,终究还是隔天壤之别。 何以至此! 不过,正当众人跑的跑、震惊的震惊之际,那交战着的三人,却是动作渐渐慢下来—— 本来那少年神捕,已经是占据了极大优势,开始压制其他两人打了,而且从始至终,脸上的表情都古井不波,很是从容不迫,甚至偶尔还对二人的反击露出笑容,并且摇摇头。 但现在随着周围动静越来越大,他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起来,到了最后,更是露出了震惊之色! 轰隆! 又是一声爆响! 这一次,那地面上的青石板,终于完全翻转过来! 正在奔走的人们,好些个都被翻飞起来的石板打在了身上,随后越发加快了脚步! 便是丘和、郑武他们也不得不开始后退、躲避,同时进一步的感慨,这些年轻人太猛了,实在是太猛了,江湖已经变了,崔月催人老,不服不行了! “不对劲!” 但在茶肆上,那拿着折扇的年轻人直接站起来,先是一句话安抚了身边惊慌的女子,又看了一眼作鸟兽散的其他人,眉头紧锁。 “这三人的交手,不该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才是!不,便是我与那神捕辛井的师父正面交手,应对应的攻伐,也不该有这等气势才对,这到底是……” 旁边的美艳蒙面女子,却已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闻言忍不住道:“符公子,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般动静,还能不是交手三人造成?但现在出手的,不是只有他们三人吗,还能……” 哗! 她话音未落,前面忽然有一道身影闪过,划破长空,直接砸到了旁边的屋舍之中,顿时,那屋子整个崩溃下来! “怎么搞得这是?”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了正在交手的三人——原因也很简单,那人飞来的时候,带动着空气涟漪,宛如无数细小的刀剑一样,朝着四面八方的四散! 叮叮当当! 周遭的门窗发出清脆声响,那楼阁内外之人,尽数惊骇,便是那拿扇子的青年,都不免后退两步,面露惊讶。 至于那女子,更是神色惊骇,连连后退,两手挥舞之间,真气飘荡如烟雾,却是毫无作用,最终还是那青年伸手一遮,替她挡下。 女子面上薄纱飘落,露出一张美艳面孔,但惊骇已然凝固在上面。 “这是怎么了?” 下方,丘和与郑武看着那崩塌建筑,感受着浑身上下的刺痛,脑子里已然完全空白。 但周遭的街道,却已是千疮百孔! 原本交战的三人,更是快速后退,运用各自的手段,挡住了四散的锐利真气。 同时,很多人都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难道,方才那般异象,居然不是那三位后浪交手所致,而是另有其人! “若是另有其人,那这二人方才根本便不在此处,远远地交手,便有这等威势,这和何等实力?”那楼上的女子,已是彻底震惊,喃喃低语。 边上拿扇子的青年,则是神色凝重,看着那片倒塌之地。 哗啦啦! 这时,那倒塌的建筑骤然震颤,所有的断木、砖瓦尽数崩碎,一道身影从中缓缓走出,衣衫略显凌乱,但风度依旧,带着一股淡然与凌然正气。 这人满身沧桑,正是莫英灵。 “武林神话!” 在场众人,有不少人都是一眼就认出这位的身份,继而便恍然起来。 “难怪能有这般威势和影响,原来是武林神话出手,这就说得通了……不对!” 丘和与郑武想到这里,忽然之间反应过来,随后脸色煞白。 “刚才这位武林神话,是直接飞过来的?” 二人面面相觑。 “而且这等人物,谁人能与他交手,又能将他直接打飞过来?看着样子,似乎还落入了下风?” 一念至此,二人不寒而栗! 想到这点的,当然不只是他们两个,在场的众人,这时都不约而同的朝着武林神话飞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一道身影在街头浮现,月光将他的倒影拉得很长,而后那道身影便失去了踪迹。 紧随其后的,是莫英灵抬手一抓! 顿时,无数震荡省中,周遭的刀剑同时震颤,然后汇聚过来,朝着莫英灵身前汇聚! 叮叮叮! 那无数利刃,瞬间笼罩了一道身影,但那人浑身凌空旋转,便将这些个利刃尽数甩开! 第六百八十八章 战! “以气驭剑!” 楼上的拿擅青年和黑衣男子都是神色猛然一变! 因为便是他们身边的兵刃,刚才都完全不受控制飞了出去,二人有意阻拦,却在那一瞬间从各自的长剑上感觉到了一股澎湃意志! 好浓烈的武道意志! 但随后,他们看到了那道黑衣猛然旋转,便将无数剑刃都弹开了! 不仅如此,那一道道剑刃更是在四散飞舞的时候,被澎湃真气挤压、磨碎,画作漫天的碎片,直接落了下来! 霎时间,这街道内外之人尽数震惊,纷纷后退、躲避,心中更是震惊骇然。 “这人的真气好生雄厚!” 只是在感慨过后,他们都从李怀散落的真气中品味出了一点东西。 “这个人似乎是最近几日闹腾的很厉害的黑蝠客!”持扇男子一挥手,折扇打开,微微扇动,给出了一个答案。 “这个人的真气十分雄厚,但里面并没有蕴含任何意志!”对面,那黑衣男子眯起眼睛,冷笑一声,“看来胜负已分,不过此人也有可取之处,若他能在武林神话的手下活下来,倒是可以去试着招揽。” 这交手的二人,自然就是莫英灵与李怀了。 此刻,随着剑刃弹开,李怀重新落地,两手微微一震,便有无数尖锐的真气四散开来,正是方才随着无数剑刃一同迸射、侵入体内的武道意志! 顿时,方才还在街道上交战的少年神捕辛井首当其冲,急速后退! 只是在后退的时候,这三位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这人哪里来的,真气固然澎湃,却没有掌握精神之秘,却似乎有一手借力打力的功夫,将武林神话的力量转移过来,让我等替他承担!”那漕帮的少帮主吴友光一瞬间,就对这位黑蝠客有了一点敌意。 “借力打力,却是将劲力泄过来与我等,倒是果决!”最早与吴友光交手的湖海少侠欧阳欢却是面露敬佩,“面对武林神话,还能有这等决断,最后便是败了,也虽败犹荣!” 至于之前将二人一力压制的少年神捕辛井先是用冷冽目光扫过一身黑衣的李怀,目光在那张脸谱上停留了片刻,随后就一脸跃跃欲试的盯着莫英灵。 “虽不知道为何这位武林神话会出手,但毫无疑问,这是一次机会!” 不光是这几人,其他诸如丘和、郑武等人在快速后退,一副准备远离的模样,但对于这一场交手,却一个个都表现出了莫大兴趣。 只不过,这些人同样听说过这位武林神话的名声,所以现在一个个的心里,都在想着,这位神话此番会如何胜利? 至于黑蝠客? 虽说这位方才造成了不小阵仗,最近更是名声在外,也有了种种传闻,不过自然没有人会认为,突然蹦出来的这么一个人,会是武林神话的对手。 这亦是那位湖海盟主执意要请出武林神话的原因所在。 但此刻,武林神话的表情却各位凝重,他看着重新落地的李怀,叹了口气。 “莫某本不想动用这般力量,但看来,若是不真正拼尽全力,那是无法战胜阁下的!” ??? 这番话,莫英灵说的平静无波,却是清晰无比,但落到其余众人的耳中,则是让众人一阵疑惑,因为其中所蕴含的信息,让他们一时之间都没有回过神来。 但不等他们理清楚思路,莫英灵就再次出手! 这一次,这位武林神话是直接踏步冲出去,而后那四周散落的利刃碎片顺势汇聚过去,直接在他的身边形成了一柄巨剑! 这把剑是无数碎片聚合而成,其中更是有一股浩然正气蕴含其中,宛如一只无形打手,将这无数碎片笼罩起来,捏合在一起,朝着李怀便挥舞了过去! 刹那间,整条街道都被利刃余波波及,出现无数细小的裂口! 而那少年神捕等人衣衫碎裂,同时脸色瞬间铁青,朝着后面急退! 那丘和、郑武等人更是闷哼出身,浑身出现诸多细小血痕! 楼上,持善青年挥舞擅自,在自己和女子身前布下一层真气屏障,并且感慨道:“不愧是一代神话,只是出手余波,便让我等……”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直接卡在嗓子了,然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远方,李怀却是猛然抬起双手,而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庞大的、近乎恐怖的、宛如连绵山川的真气呼啸而出,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的真气宛如咆哮的狂龙一样,直接扫过街道。 轰轰轰! 两边的店肆屋舍间裂破碎,离李怀最近的五六座屋舍被无形真气连根拔起,朝那把闪烁着寒芒的意志巨剑砸了过去! “这……这……” 看着在半空中飞舞的几座两层建筑,所有观战之人便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都是艰难的出声,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语句! 轰隆! 碰撞声中,巨剑与建筑尽数破碎,漫天飞舞的碎片中,真气与意志纵横! 两道身影破开了层层碎片,就像是在水中荡开了两道尖锐涟漪,碰撞在一起! 顿时,以二人为中间,狂暴的真气浪潮与意志涟漪荡漾开来,瞬间掠过了整条街道! “噗噗噗!” 连同那少年神捕在内,无数先前自恃武力的武者接连喷血,然后浑身上下鲜血迸射,跟着就是连连惨叫! 便是那持扇青年与黑衣男子都是直接离开了原本的位置,一个带着已然惊呆的女子急速后退,另外一个则是领着两个仆从,直接撞破了后方的窗子,翻身落下,然后在阴暗的巷子里快步后退! 在两人的脸上,已然难以维持之前的冷静或者冷漠,而是露出了惊骇,与一丝畏惧! 咔嚓!咔嚓!咔嚓! 便在这两边的动作结束,整条街道的木制门窗桌椅全数发出清脆响声,然后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痕! “这……这还是人的手段吗?” 角落里,不知道为何落在一处凹槽中躲过一劫的丘和与郑武瑟瑟发抖。 另一边,在碰撞的核心之处,莫英灵忽然怒喝一声,脸上浮现出血色,生生后退了三步,然后右手捏剑诀,快速甩动起来! 嗖嗖嗖! 一道道蕴含着坚韧意志的剑气随之爆发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的甩到了正要追击的李怀身上。 砰砰砰! 李怀身上爆发出沉闷爆响,被直接抽飞出去,瞬息间便倒飞至百丈外的另一街道,但在后飞的过程中,他猛吸一口气,两手在胸前环成一个圆圈,内里真气涌动,然后急速旋转,转眼之间就形成了一个漩涡! 恐怖的吸力爆发出来,将那一道道袭来的锋利剑气吸入其中! 不只是剑气,连同周围的石板、屋舍木料、空气都汇聚过来,挤压、压缩,转眼就在李怀的身亲形成了一个直径足有一丈的实心球。 “去!” 他的嘴中吐出这么一个字,两条手臂猛地朝着中间挤压,恐怖的真气直接砸在那球体之上,然后将这个球就这么射了出去! 轰隆隆! 顿时,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恐怖痕迹,将两边沿街店铺尽数破碎,掀起狂暴龙卷,那球体朝着紧随而来的莫英灵呼啸而去! 下一刻,球体破碎,莫英灵整个人化作真气长剑,破船球体,破开阻碍,朝着李怀激射过来。 狂风伴随其人,周遭尽数破碎,沦为土屑! 李怀二话不说,浑身真气骤然下沉,灌注双腿,最后在两个脚掌中爆发出来。 轰! 顿时,半个街道震荡起来,李怀脚下土地骤然消失——竟是被瞬间挤压下去,形成了一个半球体空洞,这恐怖的反作用力直接推动着他的身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武林神户所化长剑碎裂,其人亦消失在半空。 轰隆! 几百丈外的一段城墙骤然晃动,然后轰然倒塌! 而先前李怀所消失的那条街道上,一座座店肆的墙体上,开始浮现龟裂,那裂痕一道一道的蔓延开来,转眼便遍布各处。 碎石簌簌落下。 周围,一片寂静。 第六百八十九章 胜负 哗啦啦! 在安静过后,却是一连串的石块滚落声,直接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在那段城墙之处,崩塌、粉碎的石块之中,武林神话莫英灵身形深陷其中,浑身上下的衣衫已是破破烂烂,有的地方宛如被利刃划过,有的地方干脆就是炸裂开来,露出了下面血淋淋的皮肤,有的地方,甚至是深可见骨。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随后遍布浑身上下的反噬真气,便宛如利剑一样,扎得他浑身刺痛,若是换成了其他人,此刻怕是要惨叫起来了,但偏偏这位武林神话只是闷哼一身,跟着脸色一阵苍白。 他便知道,方才自己凝聚全身功力的一招,不仅未能建功,反而被对方以绝对霸道而又狂暴的澎湃真气,直接反推回来,而自己的真气和意志,居然没有阻挡住! 于是,对方的真气,连同自身的剑气,全部回返,刺入自身! 虽说在最后关头,他奋力将身体内外爆发的真气,都朝着身后城墙引导过去,令这座城墙直接被真气利刃切割崩溃,但因为对方爆发出来的真气实在是太过庞大、超出了一切的预料和想象,即使导出之后,依旧有庞大数目遗留体内,瞬间爆发之后,连这位武林神话的经脉,居然都难以承受! “咳咳……” 他轻轻咳嗽,嘴角留下一道鲜血,苦笑道:“按理说,未有武道意志之人,是无法对抗意志之力的,但莫某着实没有想到,这世上的人,居然能有这般程度的真气!如今某家体内真气紊乱,怕是十成功力,只剩下不到一二成了,自是没有办法再阻止阁下了,不过……” “这就对了。”上方一声轻响,李怀落在了一块翘起来的石块上面,微微一笑,“只剩下一两成功力的武林神话,才是正宗的武林神话,也是最危险的武林神话。” 话音未落,李怀耳朵微微一动,便知道正有人快速的朝这边奔来,于是也不啰嗦,伸手一抓,真气如爪,直接落在那武林神话身上,将他包裹起来,然后整个捞起来,抓在手上,然后身子一转,就离开了原地。 整个过程中,这位武林神话没有任何抵抗——他虽是功力耗损严重,更是受了不小的内伤,但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但似乎是看开了什么,任由自己被李怀抓着,快速离去。 等李怀带着神话走了之后没多久,先是两道身影落下来,正是那持扇青年与黑衣男子,二人落地之后,先是彼此戒备,保持了距离,而后又齐齐将目光锁定在了那一段倒塌的城墙上。 “这断裂城墙之上,居然处处都是碎裂痕迹!” 持扇青年青年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惊讶,他甚至忍不住靠近两步,伸手拿起一块碎石,仔细的摩挲,表情阴晴不定。 啪! 忽然,一声脆响,那石块整个的破碎了。 其中有诸多剑气四散开来,左右变化! 顿时,这青年的右手鲜血淋漓,流淌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那手上的血肉收缩起来,将伤口封住,令鲜血不再继续滴落,只是他的脸色却是越发凝重了。 “这一块碎石之中,居然都蕴含着这等程度的剑气,真要是面对那位武林神话,该是何等可怕之事?不过……” 他这边正在想着,不远处一道飘逸身影已然过来,赫然是之前与青年一同在楼上观战的女子,此刻她又重新找了一张面纱,将这面孔遮住,只是一双眼睛里,却还是惊魂未定。 “你怎么跟来了。”青年一见其人,便忍不住说着,“此处还有危险。” “符公子说笑了,方才那等交手的动静,以及这等澎湃之力之下,待在这城中哪里又算得上安全?一旦被波及,必然就是重创,倒不如跟在你符广公子身边,还算有个保障,再者说来,小女子除了轻功尚可自傲,这眼睛也算明的,见这这边平静,方才过来的。” 那青年符广听着,心中一想,觉得这话倒也很对,方才在长街之上,那两个鬼神一般的人物交战,若不是自己在旁边护持,这女子难免如旁人一般被波及伤害,现在自己过来探查,她见没有太大危险跟在自己身边,也不免是一种自我保护,于是点头默认。 女子就松了一口气,笑道:“多谢公子理解。” 符广笑道:“孙姑娘不用多心,亦无需担忧,符某既然说要还你人情,为你主持公道,便不会中途弃之不顾。” 女子笑道:“小女子自然相信公子仁义,此来只是为了自保,说起来……”她目光一转,目光扫过周围,“方才那场大战,到底是哪一边胜了?” “这个还不清楚,我亦在调查。”符广摇了摇,而后郑重道,“但无论是哪一方胜了,我都不会意外,武林神话固然恐怖,但那另外一边,亦不逞多让,功力之深,简直骇人听闻!” 忽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那无名之人胜了。” 女子转身看过去,入目的正是那冷漠的黑衣男子,此刻这人正立于一处坑洞面前,微微蹲下,伸手在地上沾起一滴鲜血。 那鲜血显是滴落了有一阵子,但并没有粘稠、干涸的迹象,依旧鲜艳,被那黑衣男子搓动之后,更是迸射出一点剑意。 “那位南朝神话,他负伤了!” 黑衣男子深吸一口气,缓缓说着,表情同样变得凝重起来。 而符广闻言,则是眯起眼睛,道:“拓跋坚,我南朝的武林神话,可不是那般简单。” “那个无名之人,更不是简单之人,”被称为拓跋坚的黑衣人抬起头,直视着符广,“他虽然没有领悟精神之谜,没有打开身体神藏,但功力之高深,乃是我生平仅见,便是那传说中的千年神话,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 咔嚓! 在等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什么新的声响之后,丘和与郑武拨开头上的断木,缓缓的从一个坑洞中爬出来,然后就看着眼前这近乎成为废墟的街道,一时之间难以回过神来。 “这……” 哒哒哒! 正在这时,众多杂乱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第六百九十章 灾后来客 听得声音,丘和与郑武本能的就要翻身出坑,离开此处,躲避开来。www.dianfeng.me 毕竟他们走动江湖有些年头了,旁的不说,这经验还是有些的,知道这种在城池之内爆发的争斗,一旦波及到一定的范围,那么在争斗过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肯定是官府一方的人。x 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同样是被波及的江湖之人,若不尽快离开的话,最后的结果,必然是十分悲剧的,说不定一个不好,要遭受二道罪。 只是他们这边刚刚翻出坑洞,那边便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刺痛,而后的身上发出几声“啪啪”的清脆声响,动作忽然就迟缓起来。 他们心中惊恐,以为是方才那二位神人交手之际,波及自身,留下了什么后遗症,不由紧张起来。x 只是他们这一耽误,很快就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正像二人最初预料的那般,包围他们的都是一副官府衙役打扮,为首之人看着他们,二话不说,一挥手,就有人要来将二人拿住。 “停下!” 眼瞧着这般局面,丘和与郑武固然担忧自身有个什么隐患,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阻挡。 “我等也是有归属来历的,你们若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便要”丘和正打算搬出太子的名头,但说到一半,又想到太子目前还没有完全挑明,固然是城中郡守知晓了,下面的吏胥未必知道,说不定适得其反,便不免犹豫了一下。 结果他这一犹豫,便失了反驳的机会,被对面那人一挥手,就给包围起来。 “有什么归属,有什么来历,咱们现在都不问,今日这事,涉及重大,便有什么想法,也都老老实实的忍着吧,便在刚才,还有几个来头更大的,一样也都被拿下来了!” 丘和与郑武本就被之前交战的余波波及,哪怕比起其他人要好很多,但此刻也着实是心神俱疲,再加上这些人来自官府,自己等人也摸不清楚太子的打算,最后无奈之下,只能是低头认下。 顿时,这周围的人一拥而上,直接将他们押送起来,半点也不客气。 不过,等两个上前的衙役,硬是要按住二人,将他们扭送押运,却是搬不动二人的时候,那为首之人才有些意外的看着两人:“你们两个身上,居然没有什么要命的伤势如此说来,倒是有些本领,在江湖上身份不一般吧难怪方才敢那般说辞,也罢,对这两位稍微客气一下。” 他嘴上说是客气,但真正客气的程度,也十分有限,但总算是让丘和与郑武心里舒坦了点,而且之前那些人一副要拿起绳子捆绑的样子,眼下倒也只是催促他们行走。 所以,两个人便拖着这一身的疲惫和疼痛,跟着一群人离开,很快就到了一处院子,被安置在里面。 进来之后,他们才骤然发现,这院子里面着实是聚集了不少的人,其中有一些还算是熟面孔不光是过去在武林中有过接触的,还有方才在那长街之上,一同惊过讶的。 而且,看到这些人身上的凄惨模样后,丘和与郑武才算是明白过来,为何方才那个领头之人,会突然客套起来,原来并不是套路,是真的在惊讶他们两个的情况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这几位,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不小的伤,即使好些个地方已经包扎起来了,却也能看到淋淋鲜血! 而且这些人里面,二人还看到了一位在功力上并不比他们二人弱多少,而在名号上还比他们要响亮得多的人物。 顿时,二人不免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 怎的自己二人就这般好运,居然没有受到太多的冲击难道真的是因为运气x 他们并不知道答案,而且周围巡查、守卫的兵卒,亦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几声催促,便带着他们来到了一间偏房之中,安置其中。 “总觉得对咱们还算可以。”走进去打量了一眼,看着这屋子里的桌椅摆设,丘和感慨了一声,“此处该是个可榨的后院,也不知怎的就被征用了,官府可是下了不小的本钱。” “这可不是下本钱的问题,若是处置不当,那位郡守也好,这临海上上下下的官场老爷们,头上的那顶帽子,怕是都要不保,他们当然着紧,相比之下,一座客栈算个什么,你难道没看到,此处守卫的都是兵卒,说明此地的驻军,都掺和进来了!”郑武说话间,却是坐下来,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然后便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你也不怕被人下了毒!”丘和这般说着,却也坐下,倒了一杯,一口气便闷了。 “官府安排的,哪里会有毒”郑武摇摇头,笑了起来,“不过你我还是得消息,最好找个法子,给殿下传个消息,不然这般枯坐,怕是要惹祸上身。” “还能惹祸你我可都只是围观!”丘和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 郑武压低了声音道:“寻常的斗殴,咱们围观自然不算什么,但这次那两位的争斗,都直接把一条街给毁了,而且我方才走过来,听那院中走廊有人嘀咕,说是连城墙都毁了一段,你说这事真要是发展下去,官府不得找几个替死鬼顶着” “城墙都给打塌了,这怎么可”丘和脸色微微一变,但说到一半,自己先就住嘴了。 因为这并非不可能,比起城墙崩塌,一条长街近乎成为废墟,似乎更加不可思议一点。 “无论如何,都得传消息出去,没有殿下相助,你我单凭武林手段,怕是难以脱身出去啊,到最后,说不定还要给殿下添麻烦,而且我等乃是他现在唯一可用的人手,面对武林神话那等人物,想来殿下也会需要有人在旁边护持的吧” 郑武话还没有说完,却倏的戛然而止。 很快,就有人敲门了。 但不等屋子里的人发出许可,那门就被推开了。 露出了一张郑武熟悉的面孔。 “哟,还真是你,郑武,”那人看着屋里的两人,咧嘴一笑,“怎么,听说你投靠太子了你既然来了,太子想必也在这城里了吧。” 郑武脸色瞬间阴沉,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名字。 “郑归田!” “有你这么跟叔父说话的吗”那人哈哈一笑,满脸得意,“以为攀上高枝了错了错了,你这是上了一艘破船啊,你可知道,为何我能知晓你的踪迹而你被人圈禁于此,我却可以长驱直入” 郑武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你投靠了永王” “永王殿下,此刻乃是黄郡守的座上宾,正商谈大事呢,”那郑归田嘿嘿一笑,“不过,他老人家倒是给了你一条路走,你听不听” “原来是来收买人心的。”丘和冷笑一声。 那郑归田似乎才刚刚发现他一样,也是冷笑一声:“丘和是吧,不用得意,找你的人,马上就到!” 丘和一听,脸色就是一变!div 第六百九十一章 这叫,当街斗殴 “关于这次冲突爆发的原因,下面的人还在调查,不过总算是没有太多伤亡,那两位交战的时候,明显都还有一定的控制力,除了沿途观看的武林之人,普通百姓几乎没有损伤的,便是被波及的几座建筑物,里面也早就人去楼空了,只是他们的东家,如今却在哭诉。www.lnwow.org” 官府后院,一座宽敞而又明亮的屋舍之内,那位临海郡守黄硕,正面色凝重的听着手下吏胥回报,然后做出了一些指示。 做完指示,黄硕揉了揉额头,满脸的愁意。 今夜突然爆发的冲突,着实是让他焦头烂额。 本来只说有人当街斗殴,还各有来历,这位府君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安排人过去处置一下,注意不要引来非议即可。 结果这边处理的人还未到,那边就突然又消息传来,说是又有人斗殴,只是这次斗殴的人里面,似乎有一位疑似武林神话! 好嘛,武林神话出手,还能有什么结果 更何况,那位武林神话隐居周围,固然颇为隐秘,但还是瞒不住世家探子和朝廷斥候的,黄硕身为郡府之首,自然知道,却也没派人过去招惹这位大神,两者相安无事。 甚至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让人去送过礼品,虽被退回来了,却也算是接了个善缘,想着方便自己在这边施政。 没想到,今日突然出手,竟是波及整个城市! 那一阵阵宛如雷鸣的声响,更是震撼了这位府君的三观,让他一阵恍惚,才惊觉一人之武力,居然能到如此地步! 只是武林神话有这般神话一般的身手也就罢了,那另外一人,又是何方神圣有什么来历在这个关头露面,莫非也和这次的江湖事件有关 一念至此,黄硕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一阵忧心忡忡。 “这些武林中人,着实是不让人省心啊!再加上还有朝廷那边来的人,唉”想着想着,他便感慨了一句:“不过,那二人交手,到底没有造成太大的百姓损伤,那就是万幸之事,就是不知道,这两日后的金盆洗手寿宴,会不会安宁了,便是现在,我也得想法子善后啊。”x 黄硕正在烦恼着,便有人走过来,对他道:“府君,永王已经等了有一阵子了,属下观其神色,已有不耐,您是不是先过去安抚一下” “这种时候,他来拜访,就该有久等的觉悟,难不成,要让本府将这手上的事尽数放下,去陪着他在那里品头论足不成”黄硕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边上就有个谋士模样的门客过来,低语道:“府君,这些话还是得少说,听闻建康那边有些变化,陛下身子骨有恙,而各方又有心思,如今太子和永王同时南下,这里面的意味值得揣摩,先前面对太子的时候,您都能忍,怎的到了这位永王这里,反而要失分呢不如过去,听他说说,便是随意附和两句,留下一点善缘,也好过不见。” “太子是储君,就算我对他有再多的不满,总不能让他在临海出了事,但那永王可是不同的,他现在只是藩王,在前朝大一统,这样的藩王理应就藩,不能随意干涉朝政!”黄硕说着说着,脸色就露出了愠色。 那门客苦笑一声,道:“主君,今时不同以往,北方为异族所据,好些个规矩,也都慢慢变了。” 叹了口气,黄硕没有再反驳什么,而是站起身,朝外面走了过去。 另一边,在会客用的厅堂中,永王李果正在品茗。x 在他的身后,站着几个人,一个个表情随意,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透露出他们武林高手的身份。 只不过,这些高手此刻都有些魂不守舍,不时的朝着外面看去,尽管表情看着与过往相似,但时而眨动的眼睛里面,却隐隐透露出一抹畏惧。 哒哒哒! 放下茶杯,永王有些不耐的用指关节敲打着桌面,发出了清脆声响。 终于,在听到外面内堂传来的脚步声后,永王抬起头,看了过去,见那位府君终于姗姗来迟,便站起来迎了上去。 别看之前黄硕心有微词,永王也很是不耐烦,可等两边真的见了面,立刻就是一副相互礼遇的样子,很是客套了一阵子后,这才相互落座。 这一坐下来,黄硕也不啰嗦,直奔主题:“永王殿下此时来找本府,想来与之前那城中之事,是有关系的吧” 永王一愣,然后点头道:“之前那动静着实是太大了,小王让人探查之后,回来一禀报,也是吓了一跳,知道涉及到厉害人物,那是怎么都坐不住了,要过来看看府君有什么需要帮衬的。” 黄硕听着听着,面露微笑,一副感谢的模样,拱拱手道:“殿下客气了,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计算伤亡,并且捉拿当街斗殴的要犯,若是殿下您愿意出手相助,那是最好不过了” 但他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却骤然一静,然后众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尤其是那几位跟随永王同来的江湖人士,更是个个露出了吃惊模样。 捉拿当街斗殴的要犯 好嘛,详细来说,那两位确实是当街斗殴,但这斗殴斗到整座城都要翻转过来了,那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这样的人你说他们是要犯,勉强没人反驳,但你说要捉拿 那可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尤其是这样的事,还要落到自己这些人头上 这万万不能够答应啊! 这般想着,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永王身上,死死盯着,生怕这位一个兴起,应下来。 顿时,永王感到浑身重压在身,宛如身负高山,也是知道好歹的,赶紧打了个哈哈,根本就不去接话,只是道:“小王倒是知道有两个人,被府君的人给抓住了,实不相瞒,这两个人,和小王有点关联,所以想请府君卖个面子,让小王带走那两人。” “哦”黄硕闻言微微一愣,招人询问了两句,点点头道,“原来是当时围观之人,这些人被带回来,也是为了问话,了解情况,从他们口中,当然不能探查多少信息,既是永王殿下的人,那自请殿下带走便是。” “如此,多谢了!”永王说着起身告辞。 黄硕也懒得挽留,顺水推舟,却不知已然是上了对方的当。 “黄硕日理万机,哪里能面面俱到,不知道我索要的那两个,乃是太子那边的人,如今落到我的手上,嘿嘿,有的是办法炮制,更能借机利用,拉拢过来,暗算太子!” 一回到自己落脚的地方,永王便忍不住冷笑,只是他的话,落到周围几个武林跟班的耳中,却让几人对视几眼,一个个表情古怪,却都没有多言。 另一边,李怀与莫英灵一战的消息,开始四处传播,终于落到了那位湖海盟主的耳中!div 第六百九十二章 等待与窥视 “这骗人的吧?那个穿黑衣服,藏头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居然能和武林神话打个平手?” “不对,按着这个说法,二人的打斗,将一条街、一节城墙都给毁了,这能是武林争斗?” “这还是从其他地方传来的消息,还是得派人过去打探一番才是,方能知道真假,盟主,您觉得呢?” 宽敞明亮的厅堂中,一个个东海帮高层面面相觑,他们对于这个结果,实在是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更难以置信! 很自然的,在这股惊讶情绪的推动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端坐着的湖海盟主身上。 “可方才那城中,似乎真有动静。” 角落里,还有人嘀咕了一句。 那位原本踌躇满志的盟主,此刻却是表情严肃,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似乎正在思索当下的局面。 但殊不知,他的心里却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为什么,那个黑蝠客居然能和武林神话打个热火朝天? 最后到底是谁赢了? 若是那黑蝠客知道了,这背后有我在推动,会不会生出什么念想?真要是找回来了? 他这边越想,心里越是没有底,眉头更是越皱越紧。 其他人一看,便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更不敢出主意——方才这一屋子的人,可都还在吹捧着自家盟主,说什么盟主高见,请东了武林神话,这神话出手,绝对无往不利。 结果神话出手了,发现对面也是神话! 这话可就没法接了,而且他们一个个的,也十分担心会被迁怒。 最后,看着这屋子里的气氛逐渐凝重,那位盟主终于坐不住了,他轻轻咳嗽一声,打破平静,然后道:“这些事,其实不用我们担心,那两位可以相互牵制,并不会影响我等的计划,更何况,现在都是传闻,到底真相如何,还需要探查之后才能明白。” 他果断的避开了关键所在,并且给出了新的命令:“总之,局势既然有了一点变化,我等也不能一成不变,还是要有所行动的,好在再过两日时候便到了,所以这两天,通知下面的人手,让他们尽数做好准备,但不要节外生枝,明白了吗!” “领命!” 等一行人离开之后,这位盟主松了一口气,然后猛然捂住了胸口,脸上露出了痛苦表情。 “为何平白无故的,要冒出这等人物,难道我付出了这么多,甚至不惜勾结那些人,所求得的机会,还要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毁于一旦不成?” 一念至此,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深深地不甘之色。 随后,又转为怨毒。 “那武林神话也是浪得虚名,既然这般无用,又何必故作姿态的隐居?如今两个人都不见了踪影,说不定是同归于尽,都落到了哪个无人的角落,过个几日,便没有都死了,也该是奄奄一息,不会来坏我大事!” —————— “殿下,您可算回来了!” 另一边,李怀所住的客栈中,守护在李怀门前的老太监魏振士听着屋子里的动静,左右打量之后,小心的打开房门,看到了出现在其中的那道身影,立刻就松了一口气,毕竟刚才城中各种异变、响声,也都远远的传了过来,让这位太监总管心中难安。 不过随后,他神色一变,注意到了被李怀摆放在旁边椅子上的那个人。 “这人是……”魏振士先是有些犹豫,跟着猛地瞪大了眼睛,而后迅速后撤两步,做出了防御姿态,而后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个条件反射一般的动作,已是毫无必要,因为此刻坐在椅子上的那个人,并不是如同记忆中那样,一副天神下凡的样子,反而浑身伤口,尽显狼狈,虽然神色平静,但只是这样子,就知道其人经历了什么事。 “原来是魏振士,”那椅子上的人,自然就是莫英灵,他倒是一点都不见外,“当初我见你的时候,你在你义父死的时候,还曾经立下了誓言,不过我听说你早就被调入东宫……” 突然,他神色一变,回忆起方才魏振士推开门的时候,所说出的那个名称,然后一脸诧异的看着李怀。 此刻的李怀,还没有将脸上的脸谱摘下来,依旧还是那副神秘打扮。 “你刚才说了一声殿下?如此说来,阁下莫非是当今太子?是大楚的储君?”想到了这个可能,哪怕是以莫英灵的见识和心智,也不免露出了惊讶之色——甚至连方才战败的时候,他都神色如常,没有明显的惊讶,但眼下,却因为识破了李怀的身份,而露出了这般神色。 “我过去的名声,看起来真的很差,连武林神话都有听闻。”李怀并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将脸谱摘下来,露出了下面的面孔,“不错,我就是这大楚的太子,李怀!” 你还别说,刚完成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之后,说出这番话,还挺舒畅的,莫非这就叫念头通达? 李怀心里嘀咕着,殊不知他的这番话,对莫英灵有着多么大的震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忽然之间,莫英灵回忆着两人交战前、交战中的对话,已然明白了许多事,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也说明了为何,你对这城中的争斗,为那般在意,甚至隐藏身份,也要竭力阻止,这种志向着实是让人佩服。” “这没什么。”经验丰富的李怀,立刻就知道武林神话误会了,但他顺势就接下来了,更是听到了意料之中的加一槽点声,“这接下来的几日,还请神话兄在这里好生修养,你放心,我并无恶意,这次也是你主动找上门来。” 莫英灵叹了口气,随后心中一动,道:“说起这个,此次我找上门来,其实还有缘由……” “哦?”李怀立刻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待半个时辰之后,他让魏振士出去安排了一间房,亲自将莫英灵请了过去——自然,这位武林神话做了一些乔装改扮。 等回到屋子里,李怀忽然笑道:“湖海盟主?有意思,倒是很期待与之相见。”不过,不等他重新睡下,就有消息传来,说是丘和与郑武失踪了。 “八成在什么地方疗伤吧。”李怀并不意外,之前交战的时候,他虽然刻意护佑两人,但当时交战激烈,有些地方还是难以完全顾及,因此那两人还是被波及了,难免受伤。 另一边,在对面的房间里,一脸疑惑的唐编,正在小心窥视,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在那窗外,远处的屋地上,也有人正在远远地窥视着他的背影。 “唐右使,这次倒要看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以大赵威名起誓,必让你付出代价!” 第六百九十三章 机缘巧合入军中 时光流逝,毫不停留。 转眼之间,便到了那位湖海长老大寿的日子了。 不过,一大清早,那寻常百姓便走出家门,然后自然自觉的绕行,因为经过这么多天的熏陶和教训,他们已经知道了,如今这城里城外的众多江湖人士,很多都不好惹,而且个个好勇斗狠,其中有一些,连官府都不怕,犯不着和这些人怄气。 更不要说,在这之前,连官府都隐隐配合,将几条最为繁华的街道都被封锁了,更是让寻常百姓对这些人敬而远之。 只不过,有些人畏惧,有些人就会好奇。 徐泽与沃忠便是一对代表,这两个人乃是本地帮派抿江帮的帮众,年岁不大,只是十几岁出头,但自幼便没了爹娘,从远处一路乞讨、逃难过来,最后结为异性兄弟,又一起加入了当地帮派,正是憧憬江湖豪情的时候,自然对这突然之间的群雄汇聚,十分感兴趣。 “这街上好些个人,都是拿着刀剑的,真是威风!”虽然顶着一头杂乱的、干枯的头发,但那徐泽的面孔上,依旧能透露出一点俊秀,此刻这张脸上满是羡慕之色,眼珠子盯着来来往往的人,哈喇子都差点流出来了。 旁边皮肤略显黝黑的沃忠笑道:“徐少,别担心,总有一天,你我也会如此!而且说不定今日就是个契机,等会拦着几位豪侠,去讨教一二……” 徐泽听了,立刻吓了一跳,赶紧阻止道:“沃少,你可不要瞎说,别忘了十七当家吩咐咱们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这几日咱们连街都不能寻,便是因为这些江湖客,都是凶悍人物,你要去拦住他们,说不定对方二话不说,先就一刀劈砍过来了!” “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我是觉得,这次是个机会,尤其是咱们正好被分到了这条街上,就更是个机会了!”沃忠说话之间,朝着左右小心的瞥了两眼,随后收回目光,神秘兮兮的对好兄弟低声说道,“你没发现,这两天这些江湖之人,都老实了很多吗?” “你这么一说……”徐泽游目四望,随后点了点头,“街上的斗殴是少了很多,前些天,每天一大早起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争斗,但今天这一个个的都很老实,不过也是自然,那位老先生的寿宴,不是要开始了吗?”说到这里,他忽然拍了拍额头,“光顾着和你说话了,赶紧赶路,若是误了时辰,那可就太不应该了,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打动了十七当家,陪着军师去拜寿,若是错过了……” “你这话说的是对的,这是咱们的机会,万万不可错过!”沃忠也是连连点头,“走,咱们赶紧走!” 二人一下子达成共识,其他的话也不多说了,便迈步火急火燎的跑着,只是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这条街也给封了?” 看着前面安一个个拿着兵器的兵卒,在街头站着,对每一个路过之人、或者试图走过去的人都怒目而视,两个年轻帮派人士,自然而然的停下了脚步。 “咋回事?这条街不是最受武林之人青睐的吗?怎的好像被彻底封住了?”徐泽满脑子问号,无意间瞥了好兄弟沃忠一眼,却见后者一副挤眉弄眼的模样,明显是肚子里有话硬是憋着。 “你知道?”徐泽问了这么一句,但紧跟着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脸色突变,“不好,时间不早了,这条路还被封堵,咱们怕是要赶不上汇合了!” “这有何难?”沃忠眨了眨眼,“咱们从那边绕过去,不就成了?” 徐泽顺势一看,眉头就是一皱:“那可是要翻墙的,那一片住着的都是有些资财的,若是被他们的人发现、抓住……” “你到底想不想赶上?”沃忠哈哈一笑,已然是迈开步子冲了出去。 徐泽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这好兄弟说的不错,于是迅速跟了过去。 随后他们快速绕到了旁边的街道上,一前一后的翻身上墙! 二人自幼孤苦,自然没有谁传授他们高深武功,不过身子骨还算硬朗,手脚也灵活,加入了帮派后,更是凭借着几次出色的表现,得到了小头目的赏识,传授了一些拳脚功夫,此刻二人施展起来,配合着本身的灵活身手,在墙壁上快速奔走,倒也有几分飞檐走壁的意思。 “如何?你看咱们日后也做个大侠,在那屋顶上奔跑,行侠仗义,如何?是否有那么几分味道了?” 沃忠一边在墙顶上跑着,一边做出几个动作,宛如武林高手一样,很是兴奋。 徐泽赶紧提醒他道:“别乱闹,小心掉下去……” 但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就顿住了,然后脚步也慢了下来,便那么怔怔的看着远方。 沃忠本来还跑出去一段距离,但察觉到身边没有兄弟的声音,才停下来,顺势一看,便问了一句:“怎的了你?为何停下来了?不怕迟到了?”说话的同时,他也满脸好奇的朝着自家兄弟看着的方向看了过去,而后就瞪大了眼睛。 远方,乃是一片破破烂烂的景象,那一座座楼阁就像是被台风刮过了一样,处处皆是破损之处,更有几处露出了崩塌的地方,甚至因为眼尖儿,沃忠还看到有一片满是瓦砾的区域,似乎有一块地方是个睡倒的楼体。 “原来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他喃喃自语。 “谁?你果然知道些什么!”徐泽瞪了他一眼,“赶紧给我说说,我倒是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时间再跟你说,咱们先过去,今天的寿宴上,肯定有好戏看!”他说话间,居然迈开步子,加快了速度,直接往前面奔跑! “小心!” 结果徐泽却是神色一变,喊了一声。 但已经晚了。 沃忠这一脚落下去,却是直接踩到了一块满是裂痕的墙壁上,那墙壁吃不住力,直接崩塌! 沃忠一声惊呼,便摔落下去,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抓,却什么都没抓住,砸到了一片草棚子上,一阵翻滚,又撞到了旁边的一座墙,那墙摇晃起来。 沃忠心中一惊,赶紧朝着旁边一冲,这就撞进了边上的窗子里。 咔嚓。 窗子一裂,沃忠落到屋子里。 他“哎呦哎呦”的叫喊两声,挣扎着起来,正要招呼兄弟,但随即就愣住了—— 就见这周围前后,慢慢的都是人,一个个都是那种一看就是武林高手的打扮,此刻这些人却都盯着他。 “这……”沃忠心道不妙,“诸位好汉,你们继续,继续,我就是路过,路过,这就走开!” “撞破了我等忠储军的密会还想走?”为首那人书生模样,闻言一笑,便伸手抓来! 第六百九十四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这下子,咱们是彻底赶不上了。” 坐在院子的角落里,徐泽唉声叹气,脸上满是抑郁与无奈,更是不时转头朝着旁边的屋子看过去,露出了恐惧之色。 倒是坐在旁边的沃忠,满脸无所谓的态度,笑道:“我到不这么觉得,我觉得这也是机会。” “机会?”徐泽一愣,摇了摇头,“你也不看看咱们的处境……”他铆足了劲,勉强抬起一只手来,指了指自己和沃忠,“咱们现在明显是被点了穴道,连一点劲力都没有,连抬手都费劲,更不要说逃跑了!而且我可是听十七当家说过,能够举手投足之间,就截断气血,给人点穴,那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是啊,说明这些人都是高手。”沃忠一副我懂的样子,看着焦急的同伴,笑道:“你瞧,这么些个高手聚集在一起,又是在今天的这个日子中,肯定是要有事发生的,咱们能参与进去,那就是机会!” “你不要命了!”徐泽只感到头皮发麻,对自家同伴的胆子,是彻底的惊了,“你掺和到这种事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富贵险中求!”沃忠倒是一脸的兴奋,“这种事固然是凶险,但你要想想,其他人连参与进去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我还有你在身边,一世人两兄弟,咱们相互帮衬,只要不死,肯定有收获!” “你呀你呀!”徐泽摇了摇,叹息了一声,正想要受什么,结果边上的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之前出手制服他们的男子走出来,然后径直就朝着二人过来。 后面还跟着一个凶恶汉子,看着二人冷笑。 二人来到徐泽、沃忠身前,便打量起来。 那凶恶汉子冷笑一声,就道:“两个小毛贼而已,杀了便是,何必要有恻隐之心?你若是这般手软,便是连那妹子都不如了。” 徐泽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感到那阎王府似乎出现在了眼前,正在对自己招手。 “没有必要,”那前行青年摇摇头,“今日,不该擅开杀戒,毕竟殿下今日,必然会震惊天下,乃是大喜的日子,见血不祥!” 那凶恶汉子愣了一下,随后微微迟疑,道:“那就让这两个人这般在此?他们可是听了不少内容,一旦去外面传播……” “他们传播了,又如何?”青年摇摇头,然后指了指周围,“你且看着周边,看这街道,看那城墙,这等手臂,寻常之人如何能比?他们便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再者说来,从殿下这几日的行动来看,今日这寿宴,必是他展露锋芒的时候,咱们要做的,无非就是摇旗呐喊,以壮声势!” 凶恶汉子一阵无奈,指着徐泽二人,道:“那这两个人就扔在这里?” “便扔在这里吧,总不能带着他们去吧,那一下子就要暴露了。”青年说着,抬起手指,在徐泽和沃忠复杂目光的注视中,再次点在两人身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走了之后,那凶恶大汉又打量了两人一会,最后也转身离去。 紧接着,便是一声声开门关门的声响,显是方才那屋子里的其他人,也接连离开了。 很快,院子里陷入了彻底的安静。 这下子,两个人彻底无奈,他们的身子僵硬如岩石,一动都动不了,只能用眼神相互示意—— “之前还能抬个手,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你不是这是机会吗?” 这无声的言语,从徐泽的眼中迸射出来,落到沃忠的眼中,让他一阵无奈。 我如何能料到这般局面? 这么想着,两个人都垂头丧气起来。 这下倒好了,不光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在帮派中露面的机会没了,甚至连所谓的跟着高手们一起行动、参加武林迷辛的机会,也顺势溜走了。 最后,他们两人只能是无声叹息。 “两个可怜虫。”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冽的女子声,忽然在他们头顶上响起。 二人心头一惊,继而便惊恐起来。 他们此刻一动难动,别说举手投足,便是抬抬头、张张嘴都做不到,便是一个三五岁的小孩子过来,拿着一块石头都能伤了他们,更何况二人也有经验,知道方才一群武林中人神神秘秘的在这里聚集,结果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过来,用脚脖子想都知道不简单。 不等他们想清楚,忽然眼前一花,一个冷清身影落了下来,冷艳而美丽,她身穿白衣,手拿长剑,居高临下的看着二人。 那股子冷意和美艳,宛如冰与火一样在二人眼前炸裂开来,一下子就让他们呆住了。 那女子见状,更是冷哼一声,随后道:“你们两个,方才听到了那群人的密谋,可愿意将内容告诉我?”随后,她见二人呆呆的没有反应,更加气恼,正要出手。 忽然,又有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后。 这人面容冷漠,穿着黑衣,轻声道:“他们被人点了穴道,截断了气血,连自身筋骨都舒展不开,又如何能回答你的问题?” 女子立刻做出戒备之色,转头一看,便道:“拓跋坚,你不去和符广一争高低,来这里做什么?” 那黑衣人赫然就是神话之战那晚,与持扇青年符广隔着长街观战之人。 他淡淡说道:“南方卧虎藏龙,一个符广,根本不算什么,我此番要寻的,乃是在真气之道上,真正走到了极限的人物!” “哦?听你这口气,有些不对啊。”那女子眯起眼睛,“你不是一直视南方于无物么?还说这南方武林年轻一代,只有符广能入你眼中?” “符广也是北方后裔,但过去是我坐井观天了。”拓跋坚说话间,脚下一动,身如鬼魅,直接越过了女子,来到了徐泽、沃忠二人的面前,一伸手,抓住两人,再一转身,人已经在了几丈外的屋顶上。 “拓跋坚,你做什么!”那女子面露怒意,“这二人乃是我的猎物!” “现在是我的了!”说完,身子一转,就朝着远方急掠而去! 女子也不迟疑,翻身上屋,疾驰而去。 让人一前一后,跑过一片屋顶。 不远处,乔装打扮的李怀走在前往寿宴的路上,看着这一幕,摇摇头。 “这里的人,还真是活泼。” 第六百九十五章 人生第一场武林大会? “这里已经十分靠近城中官眷的府邸驻地了吧” 收回目光,又走了一会,李怀看着前面的道路,问了身边人一句。www.8wav.net 在他身边走着的,赫然是两位武林龙套和唐编。 现在得了询问,那其中一个龙套,赶紧就过去回报说:“听说杨曲的寿宴,就是在他的家中举行的,他如今捐了官,也是有身份的人了,自然要搬到这里来。” 李怀先是点头,继而又道:“话是这么说,不过这次他寿宴也在自家里面举办,那诸多江湖之人,岂不是也要聚集在这里此处多官宦家眷,这来来往往的,看着武林中人,就没有一点意见”说话间,他还朝着周围看了几眼,见这道路上人少了很多。 而且从这个角度往前看,他们的目的地,似乎是一片颇为广阔的、有些郁郁葱葱的地方,他立刻就意识到,这怕是与大宁、大周那边一样,那些权贵人家,都是住在园林官邸里面的,而这样的地方,当然是开得起武林大会的。x 一个金盆洗手的寿宴,更是不在话下。 只不过,在官宦聚集区搞这种活动,终归是让人觉得有些古怪,若说不是地方官府有意放纵,或者是被收买、疏通了,那就必然还有其他什么隐秘。 考虑到那位黄府君的城府,李怀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这就不是咱们能知道的了。”龙套则在回答着李怀的询问,只是他说着说着,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就敞开了说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还不知道我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李怀一副很是开明的样子。 那两个龙套闻言,对视了一眼。 一个就道:“等会到了地方,还请公子主要言辞,咱们这次是好不容易托了关系,才能得以观礼,若是因为言语上有不敬,触怒了人,怕是下次就都没有这般机会了。” 另一个听着听着,又赶紧慌忙的解释道:“这不是咱们觉得公子您有啥,而是现在咱们不是在乔装打扮吗总要低调一下,不然一个不好,被那些江湖之人看出了您的身份,那可就是祸事了!唐兄弟,你说对不对” “不错。”唐编点点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其他两人不去管他,本来就是拉过来迎合一下,在他们看来,这唐编就是个凑数的龙套,有他没他一个样子,一路上真正发挥作用的,并非此人,只是 “唉,也不知道丘先生和郑先生去了哪里,若是他们在这里,只是靠着他们的面子,咱们也能得到请帖的,哪里需要像现在这般,还要托关系去寻找。” “是啊,公子您是不知道,为了今日这事,我等这两天可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更是得了诸多屈辱!” 二人说着说着,便忍不住抱怨起来,言语之间,满是心酸。 李怀立刻就表示理解,也认可这两位的功劳。 实际上,他本意是用自己这几日养出来的那个小号来参加的,却是被忠心太监魏振士给死命拦下来了,这才不得不启动备用方案,通过其他途径混进去。 只不过,在原来的计划中,李怀需要的是丘和与郑武出力,靠着这两位在江湖上也有头有脸的一流高手,混入那寿宴之中,想来去了之后,也能受到优待,没想到这二人在那一夜后便就失踪,即使李怀外出搜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什么踪迹。 无奈之下,他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让自己麾下的其他武林人士出面联络。 他这手下的人,除了丘和与郑武之外,就只有唐编这个消极怠工的,这人肯定是不能指望了,但其他两个人 于是,在魏振士的催促下,李怀还是给两个人提出了要求,没想到的是,这两位居然给他带来了意外的惊喜,以至于李怀都忍不住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一个叫江上,另外一个叫何夏。 只不过,等一行人来到了那所谓的寿宴所在之地,情况就立刻急转直下。 “怎么就不能进去了”被挡在那高悬着的“杨府”牌匾之下,李怀看着麾下二人过去交涉,最后垂头丧气的回来,不由询问起来。 江上道:“说是里面人数太多,咱们这些寻常之人,就在外面观礼就可以了。” 何夏愤愤不平:“简直岂有此理!这不是瞧不起人吗!在外面还隔着高墙,怎么看啊!” 李怀听着,默默点头,他凝心静神的这么一扫,便将这门前的诸多声响都收入耳中,然后在脑海中构建起了一张众生相x 那些得了邀请函,或者跟随着过来,报了名号之后,立刻就被几声久仰引入门中的,正趾高气昂的走进去,余下的众人被拦在外面,却是表情各异,有的如两龙套一样愤愤不平,有的则是惴惴不安,还有些居然生出窃喜,似乎能站在门外便已是莫大荣耀,回去之后,足以拿出去吹嘘一样。 “如此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哪个时代,人总归还是不变啊。” 在这般感应中,时间慢慢流逝。 没有什么意外出现,李怀的第一次武林聚会,居然没有他想象中的混入群雄之中,看那些个风云人物在会场的中央谈笑风生,而是在这门外度过的。 甚至当正午时分,肚子有些饿的时候,都差点没吃上东西这周围的茶肆、酒楼,乃至寻常的小店,都十分有限,毕竟是官邸园林范围,哪是一般的商户能驻足的,便是能突破市坊限制,来到此处开设店家,卖的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好在李怀手下有诸多跑腿的,再加上有钱,来来回回几趟,就给他带来了不少的饭食,满满当当的摆在身前面,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顿时,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到了他的身上那其他人还有好些个是饿着肚子的,甚至是没有吃午饭的习惯的,此刻闻着饭菜香味,忍不住便投注目光过来。 李怀注意到众人目光,哈哈一笑,招呼道:“相见便是有缘,诸位不妨过来一同用餐!” 旁人一愣,继而大喜,纷纷汇聚过来,不一会便都开怀畅饮、大口朵颐,对李怀更是赞不绝口,有些人更是问起李怀的江湖名号。 “无名小卒,初出茅庐,不足挂齿!” 他这么一说,众人便觉得,该是那个世家出身,外出历练的,你看看这跟班、这排场! “这里倒是热闹!” 正当众人欢饮正酣的时候,忽然有一群人远远走来,个个神色冷峻,而且每一个都散发出生人勿进的味道。 “东海来人,闲散退避!”div 第六百九十六章 武林在耳,坐而吃瓜 “是东海帮的人!” “刚才还有人说,今日不见东海来人,结果突然之间,就来了这么多!” “怎么样这赌注还是我赢了吧!我早就说过了,那湖海本是一体,那东海帮的帮主,更是整个湖海联盟的大盟主,他们怎么可能不派人来” 在被驱赶之中,众人脸色接连变化,便议论起来。www.wallvo.com 人群一阵阵嗡嗡嗡。 围着李怀的这一群人也是深色紧张起来。 尤其是众人看着这忽然出现的一群人,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为首的那人更是气度深沉,不怒自威!x “是那尤虑!湖海盟主!” “他亲自过来了,对那位青海帮的长老还真是看重啊!” “是啊,那府中肯定是个热闹局面,可惜咱们不得见,憾事,憾事!” 在众人的注视中,这东海帮的一群人就这么嚣张的走了进去。 “哎,兄弟,你说他们这一进去,肯定是要挽留那位杨长老的吧”坐在李怀身边的粗犷男子忽然叹息起来,对着李怀说话。 旁边又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笑道:“可不是么听说这位尤盟主雄才大略,自从上位以来,一直都致力于扩大湖海联盟的影响力,凝结几帮的凝聚力和实力,而这位杨曲杨长老,在青海帮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他突然要金盆洗手,不光是让青海帮的势力衰减,也让整个湖海联盟的力量有损,尤盟主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出动大阵仗来阻止、劝说,也是理所当然的。”x “是这个道理,”一个乞丐打扮的跛脚老人点点头,笑呵呵的同意道:“依小老儿我的见识,今日杨长老的金盆洗手未必能如愿以偿啊,说不定就要被留下来” 他们几个人一开口,旁人也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纷纷参与进来。 这些人坐在李怀的周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很是开怀。 而且,李怀注意到,最早开口的三个人,明显是在武林中颇有地位,因为其他人在他们话的时候,不会随意插嘴,而且所有附和。 遍数这三人的造型,除了第一个大汉看着有几分杀猪匠的味道,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武林中人,后面两个,一个书生,一个老跛子,都有些兼职的意思。 这样的人在武林中,自是让人觉得不好惹,背后必然有什么依仗。 当然,在其他人的眼中,李怀这架势一看也是不好惹的,带着几个护卫,个个都有身手,同时出手阔绰,一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因此在众人议论闲聊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征求一下李怀的意见。 对此,李怀多数都是点点头,表示同意,但心里却不以为然,按照他对这个世界的剧情了解,眼前这分明就是金盆洗手的大戏,其模型脱胎于一个著名情节,虽然为了规避版权问题,他并不想说的太明白,但想来知晓的心里都明白。 “就看刚才那东海帮的架势,活脱脱一个五岳盟主的范儿,甚至盟主亲自降临,他们这一进去,十有八九是个逼宫戏码,然后闹出一点人命,期间再冒出几个主角,搅动诸多风云,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只是我该如何介入,才更威风这个时机的把握,还是十分重要的。” 这般想着,他不由竖起耳朵,真气全力运转聚集在双耳,那周遭的声音快速汇聚过来,然后被他抽丝剥茧的剔除了一部分,只留下来院子里的那部分。 此刻,那院子里是有些安静的,像是整个场面被什么人、什么事给镇住了。 “里面应该已经开始了。”李怀顿时来了兴致,然后朝着旁边的江上道:“江兄,你去买几个瓜来,让我们大家吃吃瓜。” “嗯”江上闻言一愣,想着这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来吃瓜了。 倒是那何夏反应快,知道这位爷的命令,不管多么离谱,都不该违逆,于是马上就附和道:“应该的,应该的,咱们在这外面候着,也没有多少遮挡,吃吃瓜,解解暑,也是应该的,江兄快去吧。” 那江上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安的道:“那万一张叔过来询问” “我自会和张公说的。”何夏这般回复着。 他们口中的那位张公、张叔,就是他们所走的关系,拿到了所谓的邀请。 李怀现在已经知道,这个邀请实际上是门外席。 好在,他也不纠结这些问题,因为那位张叔这会还不知道在哪窝着呢,肯定是顾不上自己这几个走后门的,因此并不置喙,等江上跑过去买瓜,自己便在此处凝神静听。 院子里的情况,又有了变化,经过了刚才的冷场,紧随其后的,就是一连串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尖锐、高亢,有一种走狗龙套的味道,李怀轻而易举的就分析出来,这该是那位湖海盟主的马前卒,正在那边狂吠。 说什么“没有将盟主放在眼里”、“心里没有湖海联盟”、“你今日金盆洗手分明是心中有愧”云云的标准反派精英怪台词。 另外一边则是个稳重的声音,有几分沧桑,只是此刻这沧桑中,又有几分悲愤和无奈 “杨某着实没有这般心思,只是希望能远离江湖纷争,给妻儿、儿孙一个前程,还望盟主能高抬贵手,日后若有需要的地方,杨某一样责无旁贷” 这话一说,两边的对立势头,立刻就呈现出来了呢! 李怀心中暗暗说着,正好这时候江上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捧着几个瓜。 李怀称谢一声,抬手轻轻一挥,这面前的几个西瓜纷纷裂开,成了一片片的,就像是被刀子切开了一样,而且几乎个个都一样大小。 边上几人见着这一幕,都是心中一凛。 那老跛子更是笑道:“公子好俊的身手!” 李怀摆摆手道:“雕虫小技,雕虫小技!”但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暴露,只是一门心思的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因为此刻,那院子里也有大瓜揭露,逐渐精彩 “杨长老说得好,但恐怕你为了妻小是假,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人耳目,从而给那朝廷妖人遮掩,是为了日后助纣为虐,协助大楚,欺压武林做准备吧!”div 第六百九十七章 到我登场的时候了? 来了!来了! 李怀顿时来了精神,终于有几分坐在现场看名场景的感觉了,于是这精神也就越发集中起来,连身边之人所谈论的事,也渐渐的不再关注了。www.xs8.la 不过,这周边的人此刻也是说了头、说出了瘾,便就顾不李怀是否听了什么,只是在那边说着。 变这样,李怀就坐在这院外,于众多江湖草莽之中,进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现场直播,虽说这场直播的方式,主要是通过声音来进行院内捕捉。 但渐渐地,随着他不断的凝聚心神,汇聚真气到双眼和双耳,那真气对身体的影响也开始一步步的浮现出来—— 至少在声音的反馈中,增加了更多的内容,甚至能够让李怀分辨出说话之人的位置,乃至通过一些玄妙的细节,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个人物形象,虽然面孔依旧模糊,身的衣衫也是黑白线条,但却依然能够分出他们的身份差别。 尤其是那些说了足够多话的人,更是能快速的分辨出其人身份,说的越多,构建的就越是详细。 这般局面下,李怀第一个确定的,就是那位湖海盟主尤虑—— 原因太简单了,那位盟主刚刚才前呼后拥的从他面前走过去,自然是印象深刻,同样的道理,之前跟在这位盟主身边的那些个威风八面之人,此刻随着他们接连开口,也在李怀的脑海中呈现出一些形象。 眼下,之前簇拥着那位尤虑盟主的几位,就正轮番阵,对着场中的老人发出了攻击。 那位老人,李怀并没有见过,但从声音不难判断出,其年龄该是五六十的样子,或许因为习武多年的关系,加内力真气的滋养、蕴养,因此其身体状态或许不错,声音应该比真实年龄要年轻不少。 考虑到今日这场面的原因,李怀自是猜出了这位被围着喷的老人,应该就是此番寿宴的主角了,而且事情发展道目前这个局面,几乎已经印证了李怀的种种猜测—— “果然是复刻版的金盆洗手啊,这老头也勾结了魔教,说勾结也不对,若是局面和那书中差不多,就该是他和魔教中的高层有私教,双方算是知己,而不是有意要出卖,更何况现在也搞了金盆洗手,这就是要两不相帮了,只不过从湖海这边来看,确实不够意思,再碰一个野心勃勃的盟主,那就更不能善了了,目前唯一还不能确定的,就是不知道,这魔教是哪个。” 在这个世界也待了一阵子,更是翻看了不少的资料和文献,如今李怀在武林这方面的了解,固然不够深入,但在某些方面的认知,还是十分到位的,就比如说眼下,他就清楚的知道,这南北朝武林中的魔教,着实不少。 不说旁的,就说自己曾经邀请过的张寡断,就是前任拜火教的教主,而这拜火教因为源自波斯,并且在一段时间内很是喜欢搞事,甚至插手外交事务,因此早就被打了邪教的烙印。 除此之外,还有两家魔教,其中之一,其本名该叫做器材莲花教,根据李怀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属于从起义组织堕落而成的教派类帮派,当初是用来召集人手,起义搏杀的,但败落之后,化整为零,然后为了维持对教众的控制,吸收了很多封建糟粕,如今已彻底蜕变成了邪教组织。 另外一个,其人自称圣教,而按照李怀的理解,以及手拿到的部分信息来看,这个所谓圣教,其实更像是一些教派、帮派的集合体,只不过因为出身的关系,曾经被当政者各种打压——据说是诸子百家被罢黜之后,遗留下来的道统,再加他们作为江湖门派,并不安于现状,还有自己的政治主张和纲领,自是被各种针对。 这三家之外,历史还有不少被成为魔教的,但大多数都已经销声匿迹,在诸多势力的绞杀或者自己的作死中,持续的消失着。 “但就算是剩下来的这三个,哪一个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几乎个个都和政治脱不开关系,都不老实,或许这也是他们被黑成魔教的原因之一,但另一方面,不知道这南北朝世界,是否也有类似于某斋那样的组织,要是有的话,等我登基,得把她们也给黑成魔教,才能念头通达啊!” 他在这边念叨着,那边院子里的局势再次发生了变化。 随着湖海盟主一方的质问也越来越激烈,终于有了火药味,最明显的就是一个因为承受不住压力,想要逃离出去的杨府子弟,被湖海盟主一方的一个高手,一下子打断了一条腿,在地哀嚎起来! “探月手!你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几乎是直接撕破脸皮的表现,那位杨曲杨长老也是怒了,直接便亮出了招式——从一些细微的声响中,足以让李怀判断出来。 相对的,那胡海联盟的一方,自然也有所反应,纷纷亮起架势。 随着两边领头的这么一动,那些追随之人自然也不甘示弱,那杨府之中的护院,还有青海帮的一众帮众,立刻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兵器,一副要随时都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而这一幕,立刻就让今日过来观礼的其他门派,还有那诸多武林名宿纷纷惊讶起来,而后便忍不住劝阻! 顿时,那位盟主尤虑就站出来,一番慷慨陈词:“诸位,今日不是我尤某人欺人太甚,而是要斩断这种勾结魔教的苗头,否则长此以往,我南方武林岂不是如同那北方一样乌烟瘴气了?须知……” “这位盟主的口才不错,难怪能当盟主,是个搞活动的料!” 李怀在外面听得津津有味,而且也慢慢发现,随着这位盟主的说辞,人群的态度开始有了转变,开始有人去质问那位杨长老了。 “下面的剧情,就该是这位杨长老被逼的没办法,然后家破人亡了吧,这可不行,这人捐了官,那就是我大楚的人,这武林门派欺负其他人也就罢了,欺负我大楚的官员,我这个做太子的不出马,如何能建立威望?而且我这一路低调,来到地方又做好事不留名,甚至被人处处误会,为的就是一个一鸣惊人的机会,这个机会,就在眼前了!该是时候到我登场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整了整衣衫,正打算招呼两声,就来个高来高去,直接空降院内,横扫当场。 没想到,这个时候,却有一个老者匆匆赶来,他在人群中扫视了几眼之后,终于看到了李怀……身边的两位武林龙套,然后快步走来。 “江,何夏,你们在这!我可是一番好找!别磨蹭了,赶紧跟我进去,有事要让你们帮忙,还有你们带来的几个小弟,也都叫,快!别磨蹭!” 两位龙套闻言一愣,正要说什么,倒是被李怀一推。 “答应他,咱们跟着进去!”div 第六百九十八章 点出根底,岂不快哉? 这个突然寻来的人,不消说,就该是江上和何夏所托的那人,是靠着这人的关系,他们才得以过来,在这院子外面跟着一群三教九流一起聊天吹牛,好不快活。www.bookeast.co 你还别不信,方才吃酒的时候,李怀就曾经旁敲侧击,从其他人的口中得到了不少的信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个,就是这群人里里外外都透露出能在门外坐着,自己十分骄傲的心情。 本来,李怀还感到诧异,怎么大老远的赶过来,结果就在门口这么一坐,正主的面见不到这就不说了,连这正主身边人的声音也没听到几声,有什么好骄傲的 结果听众人这么一解释,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杨府所在之处,本就是官宦云集的地方,江湖之人与之相比,有如流民盲流,便是平日里进城,这左右里都要被不少人盯着,稍微有个什么举动,不用官府吭声,这周围的百姓就会自发举报。 然后一堆人就会过去问话缉拿,各种骚扰。 所以,如今日这般堂而皇之的过来,再在外面一番高谈阔论的,可不就是值得大书特书 更不要说,在场的众人在江湖中其实地位边缘,现在这一下子过来,便直接和各方势力都扯上了一点关系,尤其是如这湖海联盟的,还有那传闻中的几大山门大派,传出去可都是不得了的谈资! 只是这大家都坐在这里一起吹牛打屁也就罢了,突然之间,就有那么几个人,忽然能进去了,难免就引起诸多波澜,就连先前与李怀吃喝在一起的几个人物,此刻也免不了有些吃味的意思了。 “真是恭喜李兄弟了,你们能进去瞧瞧,着实是羡煞旁人!” “是啊,到时候记得和我等说说这里面的场面,相信必是不错的。” “听说各大门派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里面,刚才连那湖海盟主都在其中了,若是我等也能一见,那也是此生无憾了” 先前的粗犷汉子、那书生男子,还有跛脚老者接连感慨,旁人顿时就是一阵附和,声浪阵阵,隐约就成了压力,落在江上等人肩头,让他们忍不住深吸一口气。x 李怀却是神色如常,根本不放在心上,闻言只是笑道:“这话说得,咱们就算是进去了,也就是个帮杂的小人物,能有个什么见闻,诸位是多心了。”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却收效甚微,众人该是不快,依旧还是不快,因此这一个个的语气,还是酸溜溜的。 只是李怀等人却在那来者的催促声中,直接走入了院中。 但进入院子没过多久,前面带路的那位就忽然被人叫了过去,甚至都没时间给李怀他们交代一下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将我们带到了这里,他却走了” 江上与何夏面面相觑,好一阵手足无措。 倒是李怀神色轻松的游目四望。 “这个院子还挺大的,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应该只是外庭,结果就有了这般场面,可见这个杨曲本质还是个封建地主啊,不过目前我作为最大的封建头子继承人,理应维护借机立场啊” 他这般思索着,不言不语,让江上与何夏误会他也有些无措,便越发没了主意。 而在几人的身边,还有其他几个被领进来的,这时也没头苍蝇一样的,在那里左顾右盼,只是不敢声张,更不敢大声言语,只是小声嘀咕着,内容也无非是疑惑,自己这群人被叫过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真是有意思,那边都快打上了,这边却叫上我们这一群人进来,难道是要做替死鬼”想着想着,李怀心里忽然蹦出了一个念头,跟着他目光一转,在庭院的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走过。 “李果他果然在这里,之前我凝神倾听的时候,感觉有几个熟悉的声音,肯定就是这李果和他的那些追随者,就是不知道,之前那些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说效忠的,是不是回去之后,立刻就变节回去了。” 对于其中结果,李怀并不十分关心,他之前那些,不过是闲时落子,成固可喜,败亦无忧,无他,底气足,大不了拿出拳头,通通打死。 “难怪啊,过去老是有人说以和为贵,关键是拳头不够大,拳头一大,连我这样善良的人,都开始有暴力倾向了。” “1槽点。” 不说李怀这边的心理活动,却说另一边,还有一人随着李怀他们一起进来,而且名义上,还是李怀的从属、同伴,但其人这会所关注的,却又不一样 唐编自从走进院子,便屏息静气,这会更是眯起眼睛,朝着一个方向看了过去,眼睛里流露出警惕之色。 在远处,正有两道身影坐在屋顶上,远远地打量着这座庭院,嘴角带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其中一人似乎注意到了唐编的注视,露出了一个夸张的笑容之后,对身边另一人道:“你瞧,似乎那姓唐的已经意识到凶险了,但还是敢这般露面,兴许就是仗着今日有个大事,我等无暇顾及他。”x 另一人却没有多少明显消息,反而提醒道:“你当思索清楚其中关联,那尤虑此番找过来,主动合作,甚至透露出南楚太子的踪迹,可不是有心投靠咱们,而是要利用你我,而且他今日所为,到底能有几分成效,还不好说,真要是再这样的场合出手,真的还是那南楚太子,情况会十分复杂,一个不小心,你我可能今后在南朝寸步难行!” “我们针对的是姓唐的,和南朝太子有什么关系”头一个人不以为然,“那太子招揽姓唐的,无非就是缺少打手装点门面,你我在前来的途中,可是都算好了的,那南朝太子从过往来看,也就是个酒囊饭袋,今日他那对手李果也在场,正是好时机!” 另一个人当即转过头,有些警惕的道:“你该不会,还想着之前那个谋划吧” “我这谋划,其实万无一失!”头一个人嘿嘿一笑,“尤虑有心要利用你我,我等也能利用他,等会在他动手时候,我等直接出场,点破那太子身份,直接拿他做文章,顺势收拾了姓唐的,那姓唐的不是要隐藏身份吗我等就让他以一个太子小喽啰的身份死去,岂不快哉!”div 第六百九十九章 开打了!给我冲! 李怀他们这一群人,站在院子里好一会,以至于李怀已然再次开始倾听,宛如继续追剧一样,而且这剧集的内容,一点都不让他失望,已经发展到了颇为激烈的阶段。www.taiwanvod.com 双方已经不满足于隔空对峙这样的程度,开始一步步逼近,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等他们真要动手,我就从天而降,然后一鼓作气,先把所有人都甩飞了,然后” 李怀在心里默默盘算着,在与那位武林神话交战之后,他对自身的武力,就有了很大的信心,让他明白,即使自己没有掌握神话兄口中的精神之秘,但靠着惊天动地的功力,依旧足以应对武林中的顶尖高手。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那种活了几千年的老不死,虽说不是修仙世界,但在高武世界中,那些天才地宝、瑞兽神兽的,也足以造就一些匪夷所思的存在,至少是寿命上匪夷所思,这样的话,还真的小心一点” 他这边还在想着,那边忽然就来了一个人。 这人看着只是府中仆从打扮,但趾高气扬,看着在院子里等待的众人,先是目光扫过几人,在李怀和唐编的身上微微停留,随后收回目光,满意点头,说道:“虽说是临时拉来的壮丁,但也有几个像样的,这下面办事的人,还是有点能耐的。” 这话似是自语,但又好像是某种鞭策,至少李怀注意到,除了自己和唐编之外,其他人,包括自己的那个两个龙套追随者,都是精神一振,一副终于等到你的表情。 那人倒也没有啰嗦,一番说辞过后,直接切入主题:“等会你们跟着我进去,便站在旁边,什么都不要做,一旦有个什么动静,我下令让你们往前冲,你们就往前冲,知道了吗” “知道了!” 众人都是铆足了劲回复。 那下令之人满意的点头,也没有再进一步介绍自己的意思,就要转身领着众人一起走。 这时,有个人小声问道:“那我等进去之后,能否出声说话” 这语气何等卑微,李怀听得不由摇头。 那领头之人转过脸来,意有所指的道:“我等自是不会限制你们说话,不过,后面那个院里面,眼下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随便一句话,可能就会改变尔等运势,所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自己思量,当然,小声一点,问题都不大。” “多谢阁下告知” 虽然问话的是一个人,但此刻致谢的,却是除了李怀之外的所有人。 那领头人有些诧异的看了李怀一眼,然后又是意有所指的道:“年轻人,看你的样子,也有些出身,但江湖之上藏龙卧虎,说不定那看着寻常的一人,便能摇身一变,成为顶尖高手,有的时候,还是得注意一些的。” “你说得对!”李怀点点头,觉得眼前这人很有眼光和见识,他说的可不就是自己这种人吗 那人见状,不复多言,领着一群人朝里面走去。x 越是往前面,沿途的人就越多,而且其中一部分,看着便气势非凡,李怀便知道,这些人在江湖上,定然有不弱的声势和名望。 果然,很快就听着周边同行之人,小心翼翼的惊叹起来 “那是梁山三剑!” “居然是他们,这可是顶尖高手啊,还有那几位,都是正山门的高徒!” “还有门派长老,那边几位是峨眉派的,以及那边的岭南剑宗!都是大门派啊,不愧是湖海长老的大寿庆典!” “怕是连前几年那个沸沸扬扬的武林大会,都没办法凑齐这么多大门派啊!” “之前我等怎么没有在前门见到他们过来” “这你都不知道有些人是被直接邀请的,有些人是住在城外杨家庄,有专人接送的,咱们进来的时候,这些真正的宾客,早就都入内过后了。” “原来如此,唉既然是这样,那为何那位湖海盟主,反而是后来的呢” “这谁知道”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众人一步步的走入了另外一处院子。 或者称为园子更为妥帖。 这也让李怀意识到,在古代高武环境中,一处有着城墙的城池之内,到底能有多大的地方给权贵立园子。 “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公园了!” 他不由暗暗心惊,但同时也明白,这也是杨曲身份特殊,本就是本地的豪族,加上又是武林大派的长老,更是捐了官,可以说是黑道、白道和官道都占了个,自然非同凡响。 而随着一步步走进来,身边众人的惊叹就越来越多了,他们嘴里蹦出来的名字,也是越发霸气起来,以至于这些人说话的时候,都是一个名字一个大喘气。 什么南海师太、十三连环手、双刀横枪、一剑西来 “这名字,真是一个比一个中二,吐出的就是一个逼格啊!相比之下,我的那个化身,名字也差劲了一点,不过没关系,今日一战之后,我亮明了身份,必然会获得一个震惊天下的称号,什么鬼手太子、镇国储君、南天第一子之类的!” 这般想着,他不由露出了一点憧憬之色。 但领头的那人立刻便转头说话,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 “等会切记,没有命令,不得上前,现在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哦!好好!” “我等明白了!” “这就停下,停下” 众人闻言马上停驻,但从这个角度和位置,已经能够看到众人围绕的中间,那个剑拔弩张的局面了!x 甚至他们会被叫过来,本来就是因为局势已经到了间不容发之际! “果然是被叫过来做炮灰!” 李怀这心里却格外明白,知道自己登场的时机,已经近在眼前! 果然,那人群之中,随着一声惊呼,然后双方各自冲锋,刀剑出鞘,便有碰撞声响起来! “不要打!不要打!” “杨长老!你这是要造反!” “盟主,杨某人绝无此意,都给我住手!” “两位,还望看在在下的面子上,都能各让一步!” “还有什么好说的,对这等勾结魔教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什么勾结魔教,分明是你们给祖父泼脏水!” 吵闹声彻底爆发,让李怀身边的这些人彻底懵了。 “这什么情况” 他们本以为自己过来,是能旁观盛会,回去一番吹嘘,但现在这局面,似乎比之盛会,还要激烈几分,那对他们来说,就不是幸事,而是灾祸了! “都给我往前冲!” 恰好这时候,那领头之人一声暴喝,便要冲出,但不等他有动作,身边已经有一道快若鬼魅的身影直接冲锋! 李怀,他终于要登场了!div 第七百章 请太子出! “要是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这个登场的铺垫不够足。” 在冲刺的过程中,李怀这心里又闪过一道遗憾,因为在他原本的谋划中,自己登场的时候,至少也要有个翻转什么的,这样才符合身份。 “现在这样,也算差强人意……” 他这边正在想着,忽然心中一动,然后动作稍稍放慢了一些。 另一边,那院子中央,两方人叫喊着爆发冲突,最前排的几个人已经短兵相接,但突然之间,这喊杀声有了一瞬间的停顿,跟着便见两人从屋顶上翻身落下,直接落到了交战双方之间!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你们是谁?” 站在湖海盟主前面的几个师弟,第一时间做出防备姿态,谨慎问道。 “我们是谁?” 来的这两个,自然是先前在屋顶上远远看着那两位,其中一人微微一笑道:“你们不需要知道,只需要明白,我等不是你们的敌人,恰恰相反,我们过来,是为了让你们免除祸事!” 另外一人点点头,语气真诚的说道:“我们是来帮助诸位,是来救你们的。” “让我们免除祸事?笑话!”湖海盟主的狗腿子立刻叫嚣起来,“我们湖海联盟什么阵仗没有见过,需要你们来救?” 但他这边声音落下,忽然就有一个年轻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这两位可不是一般人物,在北方武林赫赫有名!” 然后,一名身穿公服的少年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少年神捕,辛井!” 见到来人,人群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他怎的过来了?” “难道是为了支援杨曲?” “杨曲虽然是青海长老,但如今捐了官,听说是个什么游击将军,和朝廷那是穿一条裤子的了,他来,兴许就是要来保这一家!” …… 诸多议论在人群中响起,都是有见识的、有身份的,但同样也是爱好八卦的。 李怀已经停下脚步,听着周围的人这般说着,想着自己现在过去,是不是功能上和这个少年神捕有所重叠? 结果,不等他做出判断,身后已经传来了斥责声:“怎么跑到一半不跑了?” 却是那个领着他们进来的人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李怀的目光有些惊疑不定,但在李怀看回去的时候,这人又道:“不过现在情况有变,你们也都别急着过去,看看情况。” 是要看看情况,因为局面的变化,着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铁掌韩林、快腿商塞,听说你们在北边已经投靠了异族,怎么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跑到了我大楚地界来搅动风云?难道,连江南武林的事,你们也要插手?” 人群中,唐编看着这突然到来的二人,神色微微变化,而后快步后撤,到了李怀的身后,不过倒是神色如常。 有了神捕辛井的这一番话,人群中不由一阵骚动,不少人连连惊呼,说的便是这两人的威名与事迹。 不过听在李怀耳中,也就是那么回事,似乎武林中人的事迹,来来去去很是单一。 “我们可不是无事而来,”对面两人之中,当先开口的甩动双手,那两只手有如烧红的铁块一样,发出“嗤嗤”声响,让旁人观之心惊,显然便是那位铁掌韩林,“不似你,特地跑过来救助这位江湖败类,莫非真是因为他入了这南朝兵马之列,就要受到保护了?若是如此,也难怪你们的朝廷里面,养了许多的鹰犬!” 他这话一说,众人纷纷怒目而视,只是这表情中却露出了一点愧疚。 你们愧疚了毛啊! 李怀看了,眉头一皱,顿感不爽。 为朝廷分忧,不是你们这些纳税人……不对,这些武林中人好些个根本就是逃税专业户,就连这个杨曲都是一方地主豪强!按着制度规矩,好像麾下的仆役、佃户,有好些个免税名额可以操作! 这么一想,李怀看着这满院子的武林中人,就更不满了。 “逃税漏税也就罢了,现在朝廷有籍的将领官员过生日,他们都敢来威胁,甚至还要动手杀戮,简直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这么想着,他原本的一点玩闹之心淡化了不少。 另一边,那位少年神捕又道:“你误会了,这朝廷的事,与我无关,我所求的,乃是行自之道,澄清宇内!至于这位杨长老……”他看着满脸惊疑不定的杨曲,似笑非笑的道,“他是青海帮的长老也好,是魔教的暗子也好,又或者是朝廷的游击将军也罢,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今日来此,自然不是给他撑腰、张目,而是要维持秩序,今日在这里,只能诛首恶,不能波及无辜!” 他这话说的大义凛然,居然一下子镇住了全场,让不少人的心里一下子安稳下来。 但李怀却是脸色阴沉。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位湖海盟主,此刻忽然开口,“既然如此,那也请神捕做个见证,让我们除掉这个江湖败类!”说罢,他没有看向杨曲,而是看向那北方二人组,“两位,还请行个方便,你们是北地英雄,按理说来了此处,我该做东,请你们吃酒,但今日要先清理门户,等事情了解,再请二位吧!” “别这样客气。”那铁掌韩林哈哈一笑,“我等刚才说了,是来救你们的,你们要围杀一个朝廷的游击将军,他一个六扇门的捕快不理会,这也不算什么,但若是南楚的储君呢?你们在他的面前杀一将军,他若是日后不有所表示,如何还有脸登基?又如何能坐稳那个位置?” 此言一出,宛如石破天惊,整个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呆住了。 “他什么意思?储君太子?” “大楚太子在这里?” “不会吧?” 安静过后,人群中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更有不少人游目四望,寻找着可疑人选。 李怀身后的江上、何夏,更是忍不住发抖起来,他们的异样,自然是引起了有心人的关注,比如那个带队之人,他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到了李怀的身上。 看来是难以伪装了。 李怀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难以隐藏! “哦?”湖海盟主则是眯起眼睛,“照两位的说法来看,咱们大楚的储君,今日也在此处?” “尤虑!”对面,杨曲却是脸色大变,“你莫要胡言乱语,今日只是江湖事,有什么冲着杨某来就是了!” “你怕殃及家人?”尤虑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这就不对了,咱们又不是对太子不敬,有什么好担忧的?”话落,他忽然提高声音,对着人群道:“太子殿下,若您在场,还请出列,也好让我等拜见!正好,今日我等为朝廷除一害群之马,好让殿下见证!” 李怀点点头,知道这舞台已经搭建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出马了。 结果他这边还没有动作,那边忽然有一个声音响起—— “李怀这等胆小如鼠之人,如何敢出面,不过本王在此,也由不得他不露面了。” 第七百零一章 又来?强行登场! 这般叫嚣之人,自然除了那位永王李果,不做他人之想。 不过,此刻他一出面,这院子里的人,一部分表现出惊讶,一部分却并未有多少意外之色。 在一群江湖人士的簇拥着,永王李果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身边更是簇拥着不少江湖人士,一个一个的看着就不是善茬。 这一点,在周围众多围观者议论中,也足以证明,几乎每一个都有响亮名字,而且也多数都是李怀的熟人。 “这么一算,这几个围着他永王的,之前在路上,可是都和我碰过面,好些个都亲口说要投奔我了,现在听周围人这么一说,好像这几个,也不是在吹牛皮,一个个在江湖上,还真的挺有名声的。” 李怀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因为他知道,接下来…… “这李果出来之后,怎么的都要指认我的身份了吧?” 他默默想着,正打算再次迈开脚步,毕竟他这准备都做好了几次,结果这边心理建设都完成了,就等着上去来一场了,结果还没舒展开来,忽然便被人打断了,一连几下,这谁受得了啊! “但无论如何,李果这小子必不会落下这个机会,肯定是要当面戳穿我的身份,然后大肆打压一番,这真是太棒了!”霎时间,李怀看着李果那张脸,都觉得对方眉清目秀起来,“配角来的越整齐,等会登场也就越有气场!” “见过永王殿下!” 湖海盟主见着李果过来,哈哈一笑,丝毫也没有意外的表情,反而主动迎了上去。 显然,这两边是有联系的。 李怀看的又是一阵点头,这样的情况对他来说,并不算坏事,正好一并收拾了,逞逞威风,不过…… “从这湖海盟主之前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道我到来的消息,说明这两边就算有联系,说的也不多,大概率是在相互利用……” 他这边心里想着,那边还看着不远处的几人,看着那李果与湖海盟主说说笑笑,看着那少年神捕面露不快,又看到了那位杨曲杨长老的脸色,越发凝重起来。 “那个,小辛是吧。” 在和那位盟主寒暄了两句之后,李果便朝着那位少年神捕看了过去:“你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很精彩,也很有意思,不过大局观不行啊,有些事,你没有考虑到,不过这也不怪你,年轻人嘛,终归是有一些冲劲的,能够理解,能够理解,不过今日这个局面,你作为朝廷的人……” “朝廷若是有人能胜过我,”那少年神捕辛井,方才便是一脸不快的在旁边,这会得了询问,似乎是正好合意,顺势就出口说着:“当然,我是说在场之人中,若有朝廷的人能胜过我,我自当遵从,否则的话,除非你们将我那位师尊请过来,否则,今日我该怎么做,便怎么做,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什么朝廷之令,而是我心中之法度!” “荒唐!” 被当众拒绝,还是这般毫不留情的反驳,李果哪里下的来台,当即脸色就变了,这原本的诸多谋划先被扔到了一旁,直接便冷哼道:“今日我这手下的诸多好手,拿到还拿捏不了你?辛井,我让你出面,是看重你,你不要自误!” “你可还没坐到那个位置!”辛井却是心高气傲,半点亏都不愿意吃,直接便笑道:“更何况,便是你坐到了那个位置,莫非就以为能指挥的了我们六扇门?就算是那位正牌储君,见了我家师尊,也要以礼相待,难道还能强令不成?”说话间,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虽无挑衅之态,却还是露出了一丝傲然。 显然,之前人群之中所言之事,他也是听到的。 李怀这心里顿时就不乐意了。 “吃着皇粮,拿着工资,享受着待遇和名声,更有种种特权,结果到了这里,反而还觉得自己是了不得的,这是要搞自治?看来这六扇门相关机构,得好生整顿一番,搞搞整风运动才行啊!” 这般想着,李怀不由走上前面一步,有些埋怨的看着李果,心道:“得我亲自上场给这个小捕快长长见识了,李果,你倒是赶紧挑明我的身份啊,在那边耽误什么的啊,重点都搞不清?就这还想篡位?” 他这么一突出,果然是引起了那边的注意力,李果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此番过来的目的,尽管这心里还有不快,却也暂时压下,一转身,就要发难,但就在这时! 哗啦啦! 一片屋舍忽然崩塌,继而整个院子都震荡起来! 又来? 李怀顿时恼怒了。 随后,便见有两人一路交战过来,一人如书生,一人穿黑衣,忽高忽低,神性飘忽不定,拳脚之间劲风震荡,隐隐有诸多虚影相随! 诸多声响,有如贯脑魔音,令在场的大部分,都感到脑子里一阵轰鸣! “这是?” 一下子,大部分的人都震惊了,包括了那位湖海盟主,看着这突然交手降临的二人,满脑子的疑惑! “这两位,分明是掌握了精神之秘的高手啊!” 人群中,那见识广博之辈,更是一下子就认出了缘由! “拓跋坚?” 自北方而来的铁掌韩林看到这交战的二人,眼皮子一跳,认出了其中一个。 “那人不是符广吗?” 同时,湖海联盟中,也有人认出了一位,表情也是大变。 “拓跋坚?符广?这两位名号也不小啊,据说是有直逼武林神话的实力啊,他们也来到这里,怎么还打上了?” “这等威势!莫非前几日,那长街之战,其实就是他们的杰作?” “今日可是有热闹看了,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这下子,事情越发复杂了,难办了啊!” …… 随着众人的一声声议论,交战的二人却陡然间分开,然后各自占据一边,对峙不语,与之对应的,却是隐隐有诸多光影气息在二人身边聚散飘荡,让不少人啧啧称奇。 但那些知道厉害的,却是满脸忧愁。 就连之前已经准备指认李怀的李果,都被震慑住了,以至于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真是无用!” 李怀看着永王这幅模样,把好不容易心里升起来的一点欣赏,再次抛之脑后,随后他意识到,若是继续这么下去,恐怕自己想要登场,就要继续后退了,可他这边心气都被调动起来了,实在是没有心思再等下去了,于是也不管那对峙二人是个什么情况,干脆的就越众而出,走到了场子中央—— 这地方,目前是被那杨曲一行人、少年神捕辛井、湖海联盟一批人,以及李果等人占据的,而且还就在那对峙中的符广和拓跋坚中间。 所以李怀这一动,立刻就将院子里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过去了。 “这人是谁啊?” “不认识,没听说过,难道是想出名想疯了的那种?” “不分场合的登台?” ……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但好些个都是看好戏的表情。 李怀却不管这些,抬手指着湖海联盟一群人就道:“你们这群江湖匪类,威胁朝廷命官,其罪不小,还有你们……”他又指了指对峙中的两人,“当街斗殴,也不是小罪,今日既然被我碰上了,说不得,只能管管了!” 他话音一落,满场安静。 第七百零二章 行礼! “这人是哪里蹦出来的?这口气也忒大了点?他这什么意思?难道还要替朝廷出面?” “哪里出来的毛头小子,看着装扮,也不似朝廷的人啊,怎么跑出来这般吵闹,莫非是读书读傻了的那种?” “有可能是那隐秘机构的人吧?只是这隐秘机构的人,往往低调行事,他在这样的场合蹦出来,莫非是有所依仗?难道朝廷在这周围,布置了什么后手安排,要将今日的武林之人一网打尽?” “这不可能啊!你也得看看今日聚集在这里的,是什么人!这诸多大门大派的掌门、长老就不说了,就说这湖海联盟,还有这几位绝顶高手,这是朝廷的人能制止的?他们连一个少年神捕都掌控不了,若是能够,怕是早就统一江湖,反攻北朝了,还能落到如今这部田地?” …… 众人的议论,体现出了个各自截然不同的态度,但大部分还是看戏心态,一副乐见热闹的架势。 但那些对此事有着直接牵扯的人,这心思和态度,可就不是这般了—— 几乎就在李怀走出人群的那一瞬间,原本紧跟在他身边的江上与何夏二人便是脸色大变,那眼珠子一翻,身子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显然是被惊吓过度了,甚至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光是他们,那个领头的人也是吓了一跳,但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再加上越发确定不了李怀的身份,以至于这会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要知道,他领着这些人过来,可不是为了强出头,而是打算让这些人做替罪羊,最后给朝廷、给官府一个交代的,结果出了这档子事,事后追究起来,他一个失职的名头,那是不跑不了的。 所以眼前的这个场面,他也只能是在惊讶过后,本能的后退几步,一副要撇清关系的样子。 更有甚至,便是那被走通了关系、放江上与何夏二人进来之人,在认出李怀正是因自己而入的时候,便瘫倒在地上,知道一旦事后追究,自己是难辞其咎,下场凄惨! 至于那对峙中的二人,则是干脆看都没看,各自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彼此,气机牵引,随时都有再次爆发的迹象。 毕竟,在他们二人的精神感知中,李怀并无精神之秘散发出来,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突然蹦出来的家伙,最多只是真气有成,并无武道意志。 没有武道意志,对他们而言就没有意义,更不是对手,那当然是不足以关注的。 唯独李果却是一愣之后,面露喜色,对着左右之人笑道:“这李怀当真是不知好歹,不抓住这机会老老实实的待着,反倒要主动出来闹腾,这是嫌命长耶?正是给我机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但他左右之人闻言,纷纷面露无奈之色,在彼此对视后,都是轻轻摇头。 可惜,沉浸在喜悦情绪中的永王殿下,并没有注意到部属们的异样,反而是一门心思的要“乘胜追击”,抓住竞争对手犯浑的机会,于是他哈哈一笑,将众人的注意力,就都给吸引了过去—— 在李怀出言之后,众人便都在震惊中低语着,在这样的环境中,忽然冒出李果之言,自是格外引人注目。 更不用说,李怀在李果出言之后,便一副十分配合的样子,叉腰站在场中,一副等你介绍的样子,更是让人好奇这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关联? “哦?永王殿下,莫非认识此人?”湖海盟主尤虑立刻就猜出了一点东西,继而眯起眼睛,看着李怀,眼底露出了一点惊疑不定的味道,在他看来,李怀现在透露出来的,分明就是有恃无恐。 他不得不防,这是什么人的棋子,甚至是下棋人本事! “见过南国太子!” 结果,不等李果喘口气,给李怀来个大揭底,那边就有两个人先叫开了—— 自然是那来自北方的韩林和商塞,他们二人本意就是要来搅浑水,顺便诛杀了李怀身边的唐编,结果出现意外,自己的流量被人抢走,以至于都不成场面焦点了,自是觉得亏本,现在见着李怀主动蹦出来,哪里还不抓住机会! 结果,自然是满院子的哗然! “太子?” “南国太子?” “他就是那位大楚太子?那位荒唐储君!” “这着实有些匪夷所思,以储君之尊,居然亲历今日这般武林聚会,而且看他的样子,还是乔装打扮进来,若是没人叫破,怕是难有人认出!” “说不定是假的!” “怎么会是假的?你没听到那几位之前所言?还有那个永王,他本就说太子在此,再看他此时的表情,几乎就将答案给写在了脸上!” “问题是,这时候太子蹦出来做什么?” “想想他的那些传闻,似乎他会出现在此处,也不算什么怪事。” “若他真是太子,最起码他方才所言之事,就不显得那般突兀和不可思议了。” …… 众人的议论,彻底爆发开来,那狂暴的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与之对应的,便是对峙中的符广和拓跋坚也微微转移目光,扫过李怀,但并未停留多久,就将目光收回,继续对视对峙。 但湖海盟主却无法这般平静,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了狂喜之色,继而收敛起来,满脸沉稳,一挥手,那诸多从属手下心领神会,原本还和杨府的护院对峙,但转眼就分出诸多人手,分散开来,将李怀给为主了。 不过,湖海联盟,尤其是东海帮这次来的人手,本就占据优势,哪怕现在分兵两处,在与杨府力量的对比中,依旧占据优势。 李果这时终于回过神来,正要说话呢,结果却被那位湖海盟主给抢了先。 “太子殿下,难得您亲自莅临,为何不通报身份?”尤虑一脸的恭敬,也不管什么杨曲在侧了,直接转过身来,却也不行礼,只是微笑着说话,“若是知道太子您亲自过来,我等怎么也要郑重迎接才是,不过好在现在也不晚。” 他又一挥手,立刻又有两人逼近李怀,只是这次靠得更近。 那位盟主嘴里还说着:“当下这里局面复杂,有我帮败类与魔教勾结,您千金之躯留在这里,着实危险,真有个意外,我等百死难书其咎,不如先去在下的院中修养,待此间事了,尤某再行拜访!您看如何?” 他嘴里是询问的语气,但命令下达,却没有半点折扣,一副李怀不同意也得同意的架势,着实是惊住了周边众人,却碍于复杂局面,加上拿捏不住轻重,都不敢轻易开口,更无人有动作,似乎只等着李怀落入其人手中。 这太子若真被挟持,福祸难料,但对于野心家而言,机会摆在眼前,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丢掉的。 可就在这时,被视为瓮中鳖的李怀,却是摇摇头,吐出两个字来:“行礼!” “什么?”尤虑一愣。 李怀的目光扫过他和那韩林等人,缓缓说道:“你等,见了本太子,居然这般随意,没有一个行礼的,太没有规矩了,有必要给你们上一堂礼仪课了!”言语间,还有一股遗憾之意。 第七百零三章 出手! 面对李怀的遗憾告诫,在场之人没有人将之视为什么警告,反而生出一丝好笑之意。 就连被湖海联盟方面逼迫,如今渐渐落入完全下风的杨家,在听了李怀的话之后,都有人忍不住低语道:“这位朝廷的储君,恐怕是在朝中被人惯坏了,习惯了一言堂的情况,以至于居然在这里,说出了这般不切实际的话,妄图在这里讲礼仪?咱们江湖儿女的礼数,和朝廷的可不一样!” 其他人也是相似的态度,都觉得李怀所言之事,着实是异想天开。 “太子言重了,江湖之人随意惯了,有些个失礼的地方,又算得了什么?依本王看来,这些倒是率真、随性!”永王李果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不疾不徐的开口,丝毫也看不出之前计划被连连打乱的恼怒。 不过,从他的目光中,还是能看出一点急切的,毕竟本意是由他来指认李怀,然后顺势带一波节奏,最好让李怀当众出丑,再由他来解围,结果现在接连的意外,让他话都没有说说全,李怀反倒是主动跳出来的。 而且眼看着那湖海联盟的人都把李怀包围了,自己的谋划成不成先不说,真要是让太子出了个什么事,那未必就是好事,当然,靠着自己在朝中的人脉背景,虽然也有机会借题发挥,但总归有风险。 可现在,事情有些失控了。 湖海盟主也笑道:“太子殿下,你对我等还是有些误会的,不过这也难怪,之前朝廷那边对我等多有污蔑,您高居庙堂,在判断上有些许误会,等您去了咱们那边,细细解释之后,总归能纾解疑惑的,你们请太子先去休息吧。”最后这一句,毫无疑问是对着那些手下吩咐的。 于是,这些人立刻就要动手上去! 见此情景,江上、何夏哪怕心中再如何惊慌,也知道不能退避,否则躲得过眼下,事后也免不了抄家灭门! 便是唐编都是心中犹豫了一下,朝那韩林、商塞二人看了一眼,一时之间拿捏不住情绪。 反倒是李果,眉头一皱,忍不住道:“尤盟主,让你的人……” 他一番话没有说完,那些靠近李怀的人,就纷纷倒地,毫无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周围又都为之一静。 “谁出手了?” 湖海盟主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眉头紧锁,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审视的目光落到了李怀的身上,但在众人眼中,他方才可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站在原地,那围上去的湖海帮众,不管武功高低,就纷纷倒地。 便是对峙中的符广和拓跋坚都不由再次将目光投注过来,有些惊疑不定的扫视着李怀,但很快,他们再次收回了目光,眼中依旧只有彼此。 “有高手护持在旁边?” 很快,众人就有了个猜测。 “毕竟是太子出巡,没有人在旁边护持,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不过看来殿下身边的几个人,却是无用的紧!”那铁掌韩林忽然开口挑拨,目光扫过唐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在我看来……” “看你个头!”李怀却不等对方将话说完,便直接打断,随后身子一动,瞬间消失在原地! 他方才以真气离体,纯粹用真气在身边徘徊,将围过来的众人直接击倒,自觉是高深莫测的手段,足以让其他人投鼠忌器,进而生出畏惧。 但最后从结果来看,这些人居然没谁真的看出了其中奥秘,反倒是一个个毫无畏惧之意,李怀一想,这哪成啊! 于是,他果断转变了策略,也不想着搞什么高深人设了,干脆就用人人都看得懂的以势压人之策,来表明势力,震慑群雄! 对面,那韩林毕竟是北地高手,虽然没有完全掌握精神之秘,但能被派出来追杀拜火右使,亦有惊人身手,几乎就在李怀失去踪迹的瞬间,他便心头一震,危机感遍布全身,然后本能的便后退两步,并且鬼使神差一样的抬手,朝着身前印出! “嗯?” “咦?” 在意外和疑惑中,对峙中的两人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之色。 轰! 下一刻,韩林整个人在暴响声中,被直接砸到了地面之中——这地上铺着石板,但眼下尽数破碎,这位北地高手半截身子直接入土。 在他的面前,李怀一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则做着下砸的动作。 韩林脸色苍白,然后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吐血! 尘土微微飘散,李怀收回手,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快腿商塞一眼,后者顿时浑身汗毛炸起,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但他到底是武林好手,在这一刻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居然是二话不说,直接一腿便朝着李怀踢了出去,只是在踢出去的同时,他却也留着三分劲,维持平衡,打算借着这一踢之力,顺势后退,离开! 面前的这位南朝太子,在这一刻给了他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感! 只是随后李怀伸手一抓,那手掌中心宛如旋涡爆发,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吸扯力,将那商塞的架势直接拉扯的失了形,然后他忍不住惊呼一声,劲力灌注双腿,挣扎着想要重新摆起架势,奈何这劲力宛如石沉大海,不仅没有回应,整个人更仿佛失了劲力,被李怀那手中吸力直接扯了过去,随后便被他随意的抓住了脚脖子,顺势这么一甩,直接砸在地上。 “噗!” 落地了的商塞,口中喷血,随后蜷曲了身体。 李怀则是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淡淡一笑,道:“给他们一点教训,下次就该记得礼仪了,你说对吗,尤盟主?”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湖海盟主的脸上。 但此刻,这周围所有的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大楚太子,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着实是颠覆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都有些无法理解了。 进而,就有了一股危机感。 “这位太子,居然还是一位高手?武林高手?” 对峙中的二人神色一变,终于不再将彼此看做主要目标,反而是仔细的打量起李怀,眼睛里流露出一股疑惑和探究之色。 另一边。 湖海盟主眯起眼睛,原本从容的表情,已经被凝重和阴沉所取代,看向李怀的目光中,更是夹杂了一点凶狠。 “太子,未料到您居然有这般身手……”他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李怀迈步走来,同时一抬手,便直接压了过来! 顿时,尤虑惊怒交加! “盟主,你这边规矩最差,也该让本太子教教你礼数了!” 说话间,李怀已经逼近身前! 另一边,原本在院落一角检查的几个差役,却是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直奔城中官府与城外兵营! 第七百零四章 群嘲 李怀欺身而来,人还没有到,那狂暴的劲风,就已经当先降临,距离尤虑最近的几个人,第一时间就感到了一股凌冽气势! 在这些人的惊呼声中,盟主尤虑当机立断,两手一抓,真气爆发,用隔空擒龙之劲,将就近的两个人拉到身前这么一挡,整个人快速后退。 啪!啪! 两声轻响过后,被他拉到了前面的两人应声落地,声息全无。 李怀则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正在后撤步的湖海盟主,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方才他这一下子,若是再加点力气,莫说是被临时拉过来挡路的两人,就算是在二人后面的尤虑,也是一下就能击倒。 不过,这样就太没有戏剧性了,也显得太过平淡,不符合原本的计划和预设。 毕竟这位盟主计划了许久,各种筹谋,才营造出今日这样的舞台,刚才又有那么多的表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给拉过来了,真被一下子击倒,虽然是震撼了点,却无法让李怀将自身主张宣扬出去。 因此,李怀这一下攻击过后,有意要让对方有个发挥的空间。 果然,那尤虑后退几步之后,长舒一口气,微微放下了心。 方才他看李怀一下子出手,就把北地两个高手直接拿下,着实是吃了一惊。 那韩林和商塞二人,其实与尤虑没有多少交集,因此这身手具体如何,尤虑心里并不清楚,只是有个大概印象,并且从二人之前的出手中,得出个大概,知道二人并不简单。 只是毕竟没有直接交手,终究还是不直观,现在见自己在情急之下,还是挡住了一波攻势,终究是放下心来,觉得李怀固然是厉害,但尚在可以抵挡的层次之中。 “太子!你怕是在那朝堂之上,已经享受过太多的奉承,有些事,反而是看不明白了。” 心中有底,这湖海盟主的口气又回到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味道中,不过却是不再让人“邀请”李怀去一旁休息了。 这尤虑从李怀的身手中看出,想要以太子做文章,难度不小,对方也不是传闻中的酒囊饭袋,隐忍伪装,城府甚深,此次自己统合湖海,继而称霸南方武林的计划,不宜节外生枝,因此这心里便起了将这位太子逼退,防止他插手杨府之事的念头。 一念至此,他看着李怀,表情严肃的说着:“太子,您有这般身手,却一直隐匿而不显露,必是有所图谋的,但选在今日却不明智,需知,这江湖上的事,终究是要用江湖方法解决的,他杨曲……”他重新指了指杨曲,后者本是今日主角,结果在一连串的变化下,倒是有几分退居二线的味道了。 杨曲本来惊疑不定,听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接出言打断,对着李怀道:“太子明鉴,老夫……下官如今乃是朝廷的游击将军,有印亦有敕令,岂能任由江湖之人来刑罚,这尤虑今日来此,以私行而威逼,更威胁下官家中老小,分明是没有将朝廷的威严放在眼中!” “你休得胡言!”尤虑冷哼一声,然后也抱拳对李怀道:“他杨曲,终究是我湖海联盟的人,今日他要退隐江湖,本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更何况,他勾结魔教……” “之前说过的话,就不用再说了。”李怀摇了摇头,“本太子也说的很清楚了,他既已经是朝廷的将领,那就是朝廷的人,若是有错,自然有朝廷的法度来管制、惩戒,其他人不得滥用私刑!” 顿时,尤虑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沉声问道:“听您这意思,今日这件事,您是一定要管了?” 李怀笑而不语,管不管都是次要的,找个借口介入武林,才是最主要的目的,更何况还能立威,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角落里,李果之前满脸震惊,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 先是急于揭露李怀身份,要享受掌握局势的快感,结果未能如愿不说,还让李怀自己跳出来,让局面有失控的趋势和倾向,心中难免焦急。 但不等他有所行动,李怀忽然爆发身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出手,震慑周边! 这让他满心的困惑,怎么突然之间,那个废物储君,居然成了武林高手?而且看着架势,功力还很深!莫非他过去一直在隐藏?伪装? 这……这么深的城府? 一念至此,李果这心里对李怀的蔑视和轻视,顷刻间居然就转变成了担忧和畏惧,更是生出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这等城府的储君,既有心性,又不缺手段,自己已然与之撕破脸,乃是明面上的政敌,日后还能有好?必须要置之于死地,才能安心啊! 顿时,他就生出了念头,要借助今日局势,借助在场的武林中人,甚至自己统领的这一批人,将太子将死! 所以,眼瞅着那破具威势,更有诸多人手的湖海盟主,明显与李怀有了敌意,立刻便跳出来,挑拨道:“太子殿下,劝你一句,这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的法度,最好不要越俎代庖,否则真若是让这武林好汉与朝廷离心,怕是要动摇东南稳定,这个罪名,便是你,也承担不起!” 一句话,说的那尤虑眼中一亮,立刻转身说道:“永王殿下说的是,我江湖之中也不乏仁义之士,那北方胡人来犯的时候,也曾挺身而出,与之交战,我等与朝廷是友非敌,也是尊重朝廷之法度,处处忍让、礼让,今日我江湖处置自家之事,若是太子横加阻挠,这手伸得未免太长了点!”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也激起了围观武林中人的心气,一个个看着太子的目光,都泛起异样。 那杨曲一见,暗道不好,想着今日尤虑一行人有备而来,合纵连横,本就将自己逼得没了退路,好不容易有了个太子变数,若这太子又被威逼着后退,那今日这杨府上下,恐怕真的难以善了! 他可是看出来了,尤虑野心勃勃,要一统湖海,进而称霸江湖,为此,怕是不会介意拿自己这一家老小的性命立威! 其他杨府之人,以及被杨府邀请过来的交善之人,亦看出趋势,心中焦急,但心中自问,若是易地而处,自己在太子的位子上,在这般局面下,以寡敌众,以一面百,恐怕也要投鼠忌器。 除非是那武林神话,方能一笑置之,但一个朝廷储君,便是再有城府,隐匿多年,又怎么可能比得上神话?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本来对峙着的符广与拓跋坚,此刻却已是放下了敌对之意,死死的盯着李怀,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笑话!” 便在凝重气氛之中,李怀摇头失笑,看着尤虑、李果,说道:“这南朝地界,编户齐民,分府郡与县,朝廷调理阴阳,官员统领百姓,乃事生产,促农耕,练兵卒,行祭祀,堂堂正正立于世间,才得百姓繁衍安宁,与你们这些行走江湖,不事生产、好勇斗狠,甚至视国法于无物,动辄损人肢体、害人性命的暴徒,那是不同的!今日居然还要恃暴而威吾不成?” 此言一出,那尤虑先是一愣,继而变作喜色。 与之对应的,却是杨曲脸色大变,一下子便是满面惨白! 便是那李果,在疑惑之后,都马上明白过来,心中狂喜,想着这太子,终究还是狂傲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在满院子的武林中人面前开群嘲,岂不是找死? 这下,都不用自己动手了吧! 第七百零五章 立威开刀,正当其时! 事情的发展,似乎与李果所想的相同。 这番话,果然是激起了众怒,令在场的武林中人投向太子的目光,都带有了明显的不快与敌意,就连杨府众人也不例外。 别说杨家隐约和太子站成了一条线,那杨曲更是表明自己乃是朝廷将领,但这府中上上下下,骨子里还是将自己视为江湖的一份子的,现在被李怀的一番话,将这江湖之人说的一文不值,换成是谁,都难以淡然处之。 也正因如此,立刻就有几个江湖人士出列,对李怀反唇相讥。 “朝廷何等腐败,那些个贪官污吏数不胜数,治下的百姓,有多少是被朝廷的人给逼死的,你这昏庸太子,居然还在这里指责我等?” “可不是么?我等之中,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好汉,行那劫富济贫之事,活命百姓!” “说得对,若不是我等,不知道多少百姓的冤屈无从展,多少百姓的仇怨不得报!” …… “居然还用排比句!”李怀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本以为你这些以武勇而驰骋斗狠之人,多数都是没有读过书,不识得秩序之重的,才会肆意妄为,没想到还有会用排比的,那就更不应该了,不过我今日来这里,可不是和你们斗嘴的,方才说的那些话,也不只是说给你们听得,我等立场不同,也没有什么可以多说的,你们若是不服气,那咱们就用你们江湖人的手段来解决吧!” “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尤虑从李怀的话中,品味出了一点可供利用的信息,“你说不光是说给我们的,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子殿下出现在杨府,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行那白龙鱼服之事,而是有目的而来?”说话间,他斜眼瞅了永王李果一眼。 李果马上会意,跟着却有些不情愿的出声道:“不错,江湖人的事,就该用江湖人的手段,但太子殿下,您可不是江湖人,难道还要自降身份,和他们一般见识?这要是传入朝中,要让那诸公怎么看?” 李怀摇摇头,道:“你忘了你我来此是做什么的?” “太子来此,是做什么的?”尤虑心中一颤,生出一点担忧。 李怀却根本不给他再多问的机会,已然迈开步走,缓缓地走了过去。 尤虑见状,立刻如临大敌,却没有顶上去,反而是朝着那正在与拓跋坚对峙的符广喊了一声:“符公子,昔年令祖曾经欠我湖海联盟一个人情,不知,符家还认不认?”说着,他居然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玉佩来。 那符广见之,眉头微微一皱,随后点点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先被李怀给抢先打断了—— 李怀见状,也不阻止,反而笑道:“你难道整天都带着这个玉佩?不对,你们湖海联盟也算是大门大派,尤其是擅长沟通南北,怕是不只有一家与你们有瓜葛,欠下人情的人,更该有不少,按着这门派做法,应该都留下了日后方便讨要人情的信物,莫非……你这位教主,都带在身上了?” 他此言一出,便是对他含有敌意的那些人听闻回想,再看向尤虑的目光,也都变得怪异起来,有些人更是目光炯炯,宛如透视,似乎在他们的眼中,那位湖海盟主满身的衣衫下面,挂着一个又一个的信物,如玉佩、令牌等等。 尤虑脸色越发难看,他如今地位遵从,又有大志向,几时受过这般羞辱?但他也知道好歹,看着李怀步步走来,居然有无形压力笼罩过来,让他忍不住想要后退,就知道这个对手,其功力定是高深莫测,最次也要和自己旗鼓相当,自己一个人出面,恐非其敌手,至于其他人…… 尤虑游目四望,见跟着自己过来的几人,个个都是惊疑不定,看着李怀不疾不徐的进逼过来,这群手下没有哪个人主动上前,反而纷纷后退,就知道前面几个人接连倒地,还有自己关键时刻,拿人挡灾,已让这些人摇摆丧胆,今日已然不能指望,而且若接下来不能压下太子气焰,那自己的威望必然大损,莫说大志向,就是已经统合的局面,都有动摇可能! 一念至此,他立刻拿着玉佩,对符广道:“符公子……” 只是话未说完,手中玉佩忽而震动,随后一股大力在其中爆发,居然令这位湖海盟主拿捏不住,直接飞了出去,而后落到了那书生打扮的符广身上——后者不知何时,已经从对峙之地,来到了尤虑的身后。 而对视的另一边,那黑衣拓跋坚,则是立于墙头,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局面,目光主要还是落到李怀身上,眼中流露出思索和怀疑之色。 但见此情景,尤虑不惊反喜,他知自己连符广的隔空摄取之力都无法抵御,说明远逊色于对方,若是其他时候,这心里难免生出顾忌,可眼下其人越强,尤虑便越发欢喜,越可以加以利用。 “今日过后,我符家与湖海,再无瓜葛!” 符广淡淡的留下来一句,却是看也不看尤虑,转而冲着正在走过来的李怀说道:“太子殿下,你为一国储君,千金之子,不该立于危墙之下,今日这件事,还望您适可而止,不如便在旁边观礼吧。” “我今天过来,就是要为朝廷将领主持公道,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李怀摇了摇头,脚步不变。 符广闻言,满脸遗憾之色,他叹息道:“太子,您隐忍至今,展露惊人功力,其实符某很是佩服,但不得精神之秘,终究是虚妄,在我等面前……”他一边说着,一边也迈开步子,身形如电,居然留下阵阵虚影,便朝着李怀冲了过去! “这话,还真就有人这么和我说过,只是那人现在的下场,可不怎么好!”李怀咧嘴一笑,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面对疾驰而来的虚幻人影,猛地伸手一抓! 轰! 狂暴的真气蜂拥而出! 这一次,他将先前的伪装尽数撕掉,拿出了五成功力! 这一爆发,对面的虚幻人影直接凝结成实质,而后惨叫一声,整个人瞬间被冲击的向后飞去,“轰隆”一声,撞塌了一面墙壁,在飞扬的尘土中,被埋在碎石之中。 而另一边,那正在远远观察的拓跋坚则是脸色大变,跟着脚下一点,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只是这边还没有走出几步,就感到一股澎湃的吸扯之力笼罩过来,有如狂风巨浪,更如自然伟力,让他根本无从抵挡! 霎时间,拓跋坚怒吼一声,浑身青筋浮现,整个人被真气包裹,宛如形成真气屏障,就要挣脱出去! 但转眼间,那真气屏障便就破碎,其人更如同风筝一样,被无形之线拉扯着朝着地面坠落! “你们两个,一看就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乃是立威的好选择,本太子要梳理武林,为朝廷建立江湖秩序,正要拿你等开刀!还是给我下来吧!” 第七百零六章 武林神话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拓跋坚,可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 眼看着跌落地面,那黑衣拓跋坚却是怒吼一声,浑身荡漾起阵阵波纹! 而后,这拓跋坚在落地的瞬间,便猛地一蹬地,整个人就像是从地上弹起来一样,直接朝着李怀疾冲过去,几乎是转眼之间,就到了李怀的跟前! 但随后,便见李怀抬手一砸,便听“轰隆”一声,李怀面前的地面骤然凹陷,纷飞的尘土之间,石板与泥土尽数碎裂,将那气势汹汹的拓跋坚直接砸入其中! 这般变化,自然引得人群惊呼连连,又或者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尤虑因为距离最近,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至于那位杨家长老,更是表情复杂,和诸多杨家人一样,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在后怕与庆幸中反复交替,但却无人再敢低声议论了。 至于李果,则长大了嘴巴,脖子下意识的伸出来,就像是被人抓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嘴里想要说些什么,偏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些个从属武林之人,多数都不见太多经验,反而相互目视,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继而看向李果的目光,就变得不善起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机会。 至于那些被邀请过来的各门各派的顶层人物,一个个更是冷汗连连、慢慢凝重与惊恐! 他们这些江湖好手,大部分都是练有内功的,尤其是能走入这个院子里的,更是见多识广,所以知道,这寻常真气只是能在体内运转,加持血肉之身,那修为高深的,能隔空发力,甚至以真气吸摄外物,但似这般显露异象,那就近乎传说手段了! 当然,这拓跋坚与符广对峙的时候,隐隐就有异象,只是不如眼下明显。 但另一方面,这些人更是惊讶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太子! 没想到其人只是挥手之间,便将这两位新晋绝顶、触摸了精神之秘,甚至举手投足见能显露异象的年请高手,给轻易摆平了! “这两个人,出手之间都有异象,显然都是掌握了精神之秘的,说明有着武道意志,这要是再过几年,都足以问鼎武林神话之位的,结果连一招都撑不住?” “简直不可思议啊!这位太子……这位太子,难道是神圣降世?是大楚气运催生出来的绝顶高手不成?” “你看他做了这些,似乎丝毫也不费劲,依旧还在前行!他方才就是行走之间出手,那两个能展现武道意志的接连攻击,都没有让他停步!” “何止是没有停步,分明是连步伐都没有混乱!” “那这等人物,如何抵挡?他今日既然现身,必是有备而来,甚至有可能是朝廷,真的要对武林动手了!” …… 人群中,少年神捕辛井脸色凝重,看着李怀的背影,眉头紧锁,眼底更是闪过一丝忧色。 议论省中,唐编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那脸色难看、样子狼狈的韩林与商塞,忽而苦笑摇头,意识到自己这一次,居然一反常态,选边站队成功了! “过去都是选边失败,以至于越混越差,如今更是被人追杀,谁曾想,无意中的一次举动,居然跟上了这么一个人物,不说旁的,就是他现在展露出来能耐,别说是太子,就算没有这一层身份,只要登高一呼,很快就能聚集一方势力,甚至横扫武林都未必不行!只是如此一来,当初我那位老教主拒绝之举,可就显得有些不智了……” 一念至此,他不由叹了口气。 相比之下,那韩林与商塞,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心中惴惴不安不说,更多了一抹恐惧。 “这南朝的太子,居然有这等修为?简直匪夷所思!” “我等居然挑衅这等人物,而那唐编竟然投靠了这等人物?” 对视之间,二人脸色越发难看。 其他人的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两个准武林神话,一一波带走,再看李怀,依旧是气定神闲,绕过那个坑洞,就宛如无事发生一样, 哗啦啦! 这时,远处那段崩塌的院墙忽而散落,一道人影自其中激射而出,赫然就是那符广! 此人衣衫破损,有几分狼狈,但神色气度不见多少混乱,行进间竟然还有几分宗师味道,他手中折扇打开,那扇骨乃是精钢铸就,甩动间迸射出真气光辉,更是引动四周土地汇聚过去,有一种厚重、博大的味道。 本来灵动的扇法,被这符广挥动之间,居然爆发出一点山川河流的气韵,连绵不绝,层出不穷,便这般前赴后继的朝着李怀扑了过去! “厚重如山?”李怀挑了挑眉毛,“好意境!”但他前行的脚步,却没有半点迟疑,依旧前行!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那凹陷下去的地面骤然震动,泥沙碎石四溅之间,一股狠辣、猛烈的气息升腾起来,随后一道身影从中越出,就像是月下恶狼一样,朝着李怀冲了过去! 血色光辉,在拓跋坚的身上泛起,就如同阵阵水波涟漪! 那涟漪波及所在之处,泥土碎石都隐隐震颤,然后有被腐蚀、腐化的迹象! 转眼之间,这先前对峙的二人,一前一后,一个厚重,一个狠辣,都朝着李怀攻了过去! 二人的气势甚至还隐隐有所联动,一前一后、一厚一锐,就像是一个罩子,将李怀笼罩在里面! 霎时间,飞沙走石,平地起狂风,将这院中之人都吹得东倒西歪,但他们都努力的瞪大眼睛,不愿意错过半点,尤其是渴望知晓胜负所属。 “太子腹背受敌!” “那两人单个看,都不是太子对手,但也没有真的被太子一击拿下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现在他们双方居然被逼的联手,到时要看看,最终鹿死谁手!” 尤虑、杨曲、韩林、商塞、唐编、辛井,以及江湖众人,心思各异,但都渴望看到一场龙争虎斗,他们畏惧三人战力,又渴望看到悟道高峰,哪怕自己无从触摸,但只要能一观,似乎也是值的。 但紧跟着这些人便倏的瞪大了眼睛,随后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便见李怀脚步不停,两手骤然一划,就像是徒手画圆,随后澎湃真气在内中浮现,压缩、膨胀、压缩、膨胀,不断有新的真气汇入其中,被李怀生生压住、抓住! 然后李怀浑身上下的毛孔中真气流转,形成护罩,两手则是猛然向内一压,手中真气瞬间炸裂,狂暴释放! 轰! 狂暴真气咆哮,整个院落都震荡起来,首当其冲的二人,他们的山川河流意境,以及孤狼之心意志,瞬间就被澎湃的真气洪流破碎、吞噬,而其人更是各自闷哼一声,便直接淹没在真气海洋之内。 轰轰轰! 整座杨府庭院,都摇晃起来,距离最近的几座屋舍,更是在震荡中,直接有了歪斜倒塌的趋势。 聚集在院子里面的人群接连惊呼,想要逃跑,却已经被散佚的真气波及,个个闷哼,脸色惨白。 院外,正在欢声笑语的外围武林中人纷纷住嘴,朝着那庭院之内看了过去,眼睛里满是震撼与疑惑,最后都化为浓浓的敬佩! “不愧是武林的顶尖高手聚会,这声势、这动静!武林神话也不过如此了吧!” 第七百零七章 这能骗得了我们? 几乎就在杨府震荡的同时,那些提前离开的几个差役,也已经急急慌慌的来到了城中郡府之中。 此刻,这座衙门之中,亦如那杨府一般,处处皆有人影,来往可见忙碌,进进出出之间,都是行色匆匆之人,他们带着各种消息,不断的汇聚到了这府衙之内。 在衙门的最里面,府君黄硕领着一群人正在研究着局面,但越是研究,他们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几人手中拿着的书信、情报中,最常见的一个名字,便是莫英灵。 与之伴随着的语句,往往都是在描述其人如何如何强大,以及过去留下了多少“丰功伟绩”,其中的一些,让这些观看者们忍不住在那感慨惊叹,只是随后,他们就沉默了起来。 黄硕也不例外。 他满脸疲惫之色,翻看着手上的卷宗,目光扫过那位武林神话过去战胜过的对手、曾经做过的惊人之举,无不让他发自内心的惊叹,但随即就变成了深深地叹息。 随后,他将卷宗翻到了最后一页。 相比于前面页面上,那些古旧的墨迹,这最后一页上的墨迹还很新,纪录的正是不久前发生的事。 但和莫英灵前面的事迹相比,这个最新部分的内容,却没有延续他过去的风格,不是那种神话一到,就摧枯拉朽的局面,反而是他这个神话与强敌交手,最后生死不知的结局。 在这一页的最后,写着的是几列分析,其核心思想,是分析莫英灵可能去的地方,以及其人的生死安危。 但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都没有明确的答案,乃是一个悬案。 “这般来看,那位武林神话,真的有可能已经败亡了?”看完最后一页,黄硕抬起头,对着身边的黑衣男子问了一句。 这男子面容冷峻,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冷峻男子闻言,语气浓重的说道:“有这种可能,那交战之地,我已经过去看过了,非常惊人,即使是过去了一阵子,残留的武道意志和浓郁真气,依旧是寻常人难以深入的,一旦接近,即使不被那武道意志扰乱心智,也要被散乱的真气引得走火入魔!这足以证明,与武林神话交手的那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一直在调查的,那个千年传说!” “那现在的关键,是找到了个疑似千年传说的踪迹!”黄硕斩钉截铁,“这般一个人隐藏在暗处,偏偏挑选在眼下这个阶段冒头,想要借机搞事的机会太大了,由此推断,他之前出手,就是为了排除阻碍,那他今天说不定会亮出身份!”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冷峻男子点点头,“但据我所知,武林神话之所以出山,还是受到了那东海帮主的怂恿,这般想来,那东海帮主尤虑,说不定还和千年传说有关联,那么今日……” 黄硕眉头一皱,就道:“今日便是他显露踪迹,但如果没有武林神话坐镇,局面着实难料!”说话间,他伸手拿起旁边的几叠信件,翻看了几眼过后,表情凝重。 这里面纪录的,乃是这次杨家寿宴引来的武林中人,不仅有其人名姓和来历,甚至还有过往事迹,以及所属门派的简介。 门外,不停的有新的情况,被写成字条送进来。 那黄硕大多数字条都会接过来,扫一眼看看情况,忽然,他愣住了。 “太子?太子居然主动出列?他在想什么!” 冷峻男子听闻此言,则挑了挑眉毛,没有多说什么。 黄硕跟着便又顺着那字条,看了下面的几个,却是越看表情越难看,然后摇摇头:“他毕竟是大楚储君,若在我这里出了事,那之后什么都不用做了!必须要确保他的安危!只是在那湖海盟主的面前,想要保其人,恐怕并不容易,还要有劳你出手了。” 那冷峻男子点点头,冷声道:“希望不要因为这位储君,而真让那隐匿千年的传说得逞,那怕是大楚都有被颠覆的危险,不知道那时候,这位储君会是个什么下场。” 黄硕叹了口气,道:“我知你不情愿,但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总不能因小失大!” “但愿如此,那我就去走一遭。”冷峻男子说着,迈步转身,作势欲走。 黄硕张开嘴正要说什么,忽然就有人急匆匆冲进来,打断了他的话,也打乱了他的思绪。 这赶来的其中一人,正是方才从杨府离开的其人,手中拿着一块令牌。 见着这块令牌,冷峻男子也停下了脚步,他认出来,这块令牌是黄硕特意交代过的,万一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变化,可以直接持着前来禀报,并且特地交给了几个擅长飞檐走壁的差役。 于是他定睛一看,认出正是此人,便知道那杨府情况有了变化。 “怎么回事?”黄硕急切问道,“可是事关太子?” “正是!太子出手了!”那人急匆匆的说着,“太子乃是武林高手!” “什么?” 黄硕和冷峻男子具是一愣,但后者却很快恢复过来。 黄硕则是追问道:“太子与谁交手?” “先是北方武林来的高手,属下并不认得,但似乎有些威名,在场不少人都听说过他的名号,但不是太子一合之将!”那人气喘吁吁的、却还是连珠炮一样的说着,“跟着是湖海联盟的几个高手,有那摧玉手、补天刀等人,都是一流高手,都难以抵挡,连那湖海盟主都被逼着,拿着旁人挡灾,才勉强逃脱!” “……” 黄硕沉默下来,而冷峻男子也是神色漠然,二人盯着那报信之人,表情冷漠。 那人还要再说,忽然意识到情况不对,抬头一看,诧异问道:“府君,您这是怎么了?” “左右,与本府将这人拿下!”黄硕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一挥手,早就被安排过来,防备意外事件的武士就从屏风后面走出,一拥而上! 那人虽然身手灵活,但一路疾驰,早就疲惫不堪,再加上变生肘腋,想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变化,哪里反映的过来,一下子就被擒拿,反手按在地上。 但他满心的疑惑与委屈,愤愤不平的道:“府君,您这是何意?这是何意啊!” “太子是个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黄硕摇摇头,“他纵然有些隐秘,但按着你的说法,岂不是一出手,就成了风云人物、武林顶尖?若真有这般本事,他今日又怎么会沦落到来南方谋划?还被那永王逼迫?说吧,你什么时候投靠的对方?” “府君,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属下不懂啊!” “你背后的那个人,是千年传说吧?”冷峻男子冷冷一笑,“他将你收拢为棋子,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用在今日,也是理所应当,只是这运用的手法却着实可笑,难道以为这样就能蒙骗我等?然后任意施为?说!你都知道什么!别逼我用手段!” 第七百零八章 征伐自此而始 那报信之人听到这里,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色憋得通红,快要疯了,对自家主上的感官,更是断崖式的下跌! 但对面的两位,见着他的模样,却是一致认为,该是自己猜对了,这个人果然有问题! 于是,黄硕都忍不住开口循循善诱的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便是,你的情况本官大概是知道,你亦不想无故背叛,想必是受了威胁,也有苦衷,你直说出来,那就是立功,是拨乱反正,不仅无罪,还有功劳,所以放心大胆的说,本官的话,相信你还是相信的吧!” 这本就是恩威并施,一个白脸、一个黑脸的套路,加上黄硕用上了往日的威信作保,如果是换个人,说不定真的就招了。 可问题是,这个报信的人,本就不是被人收买,而是恪尽职守的过来第一时间传报,却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谁受得了? 不光受不了,还没有什么可说的,焦急与悲愤之下,其人连眼泪都流出来了,只感到了自己实在是受了不白之冤,再看周围同僚在主官的影响下,看向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一丝鄙夷,便更感到难言的委屈,仿佛这天地间没有谁能理解自己,能换自己以清白! 只不过,他的泪光落到了黄硕与那冷峻男子的眼中,却是让二人对视一眼,更加肯定心中猜测,想着这或许是悔恨交加之泪水。 更是增加了二人要尽快审问的心思,因为他们很清楚,若幕后那人真的在传递错误信息,那这等消息根本隐瞒不了多久,只有很短的时效性,这也就意味着,幕后之人是要在短时间内完成某种布局,或者目的。 时不我待! “快说!”冷峻男子立刻趁热打铁,又是一发质问送出! 那报信之人的眼泪,终于是落了下来,啪嗒啪嗒的,接连不断,心中的愤怒和委屈爆发出来,就打算直接以死明志了! 可就在这时! 哒哒哒! 又是一阵脚步传来,紧跟着,便有两人接连入内。 眼下这个时候,黄硕已经动用了预警用的武士,按着他之前的吩咐,除非是心腹之人其他是不能轻易再来的,可看这两个赶来之人的装扮,分明与被反手按在地上的那个相同,都是负责外勤事务的差役,而且从那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状态来看,也和先前报信的那人一样,都是匆忙赶来的。 也只有这些通报情报的人,才被特许在这个时候可以进入。 只是当他们看到屋子里的情景,都不由一愣。 倒是黄硕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挥挥手,先让人把最早那人押送下去,随后便询问其他两人此来何因。 那两人惊疑不定,有心要问问前面那位出了啥事,但看着当下场面又不敢随意多言,只能是先将此来的主要目的和盘托出—— “太子大展神威,将两个年轻的高手都给击败了。” “是的,听围观之人的意思,那两人名头不小,影响力颇大,还掌握了什么精神之秘!” “什么!” 一连两声,分别从黄硕与那冷峻男子的口中说出,只是传达出来的意思却大相径庭。 黄硕问的是:“你说太子又胜了两人?是真胜还是,不对,那两人到底是何人?难道太子胜了他们,就能引起江湖之人的惊讶?” 那冷峻男子则是急切问道:“你们说的是精神之秘?你确定是这个词?没有听错?” “没有,绝对没有,反复询问!”那两人争着回答,“不过这个精神之秘,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着实是让人费解。” “你们无需了解许多,只需要告诉我,你们所知道的全部情报即可,比如说,那两人的名姓为何,是何方人士,出自何方!”冷峻男子这般说着,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和人选。 他毕竟是依托于临海官府,对地方上发生的事,理所当然的能第一时间知晓,城中的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他,对于最近抵达的年轻高手,尤其是顶尖高手,都是心中有数的。 果然,接下来,他就从两个人的口中得到了名姓—— “符广。” “拓跋坚。” 黄硕也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凝重,反复询问:“你们确定是这两个人?而且,你们说太子?” “真的是太子!”二人争相恐后的汇报。 黄硕与冷峻男子面面相觑,二人一时之间都有些将信将疑,毕竟刚才已经有一个传播“假消息”的人,已经被直接拿下来了,可那一个人被收买,过来传递假消息也就罢了,现在有来了两个,那这个事看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 或许,自己二人真的误会了之前那人? 可若是如此,岂不是说,那位素来风评不佳的太子,还真就是个深藏不露的主? 想到这里,黄硕一下子有些踌躇了,甚至有几分乱了方寸,因为若此事为真,冤枉了之前那人都还好说,可今后要如何面对太子,着实需要思量。 只是不等他想个通透,就又有人过来,但这一次来得人,就将那慌乱浮于表面,甚至有几分惊恐了! “府君!不好了,那杨府……” “杨府又出了什么事?”黄硕一下就上心起来,赶忙问道。 “那杨府的后院,塌了!” ……………… 得了惊人消息,黄硕再也顾不得其他,领着一群人便急匆匆的赶来。 本来他碍于身份,同时又是被局势所迫,虽然默许了杨府今日事,却没有真个现身过去,甚至都不愿意提及,若非那场长街之战,恐怕他都不会真个这般着紧,但现在却已经顾不上其他。 连那位冷峻男子,平日里都是在暗中保护黄硕,今日也是直接现身在一侧,与这位府君一同急匆匆的赶过去。 只是他们这般急赶慢赶,真正到了那街头的时候,入目的还是一片混乱,大批大批的武林中人正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四散奔跑! 从这些人的模样和叫喊声中,黄硕轻易就判断出,这些慌乱逃遁的,正是那些江湖外围,并非核心,但他们这般模样,依旧可见一斑。 “快!进入杨府!” 不管其他,黄硕只是领着一群人往里面逆流而进,在人群中开辟了一条道路,终于抵达了杨府。 可等他们撞开杨府大门,走进去一看,顿时个个愣住,那冷峻男子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方,是躺倒一地的身影,其中有小门派的掌门、大门派的长老,湖海联盟的顶尖高手,甚至还有东海帮的帮主、湖海联盟的盟主尤虑! 在一群倒地人的最深处中央,李怀站在一片假山旁边,一手提着一个人。 七百零九章 岂能锦衣夜行! “太子?” 黄硕同样注意到了李怀,他甚至比那个冷峻男子更早留意到李怀,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他对于这躺了一地的人,并没有一个比较直观的认识,最多是在卷宗上看过名字和描述,所以尽管震惊,但在强烈的冲击下,依旧保存着一点完好的理智。 相比之下,那个冷峻男子的情况就不同了,他的目光在一个又一个倒地之人的脸上闪过,眼珠子不断的震颤着,透露出心底的不平静。 不过随后这两人的目光,就被这周围的地貌给吸引过去了。 此处本是杨府院内,地上该是铺着石板,旁边是假山楼阁、水榭雨亭,但现在石板四散,那土地像是被几头牛犁过了一样,一道一道的沟壑纵横交错,至于那旁边小水池中,也是荷叶断裂,便是李怀身边的这座假山,此刻也是崩碎了大伴。 看着这般情景,在看着假山前面的李怀,无论是黄硕,还是那冷峻男子,又或者是跟随过来的武士、兵卒、差役、吏胥,统统都沉默下来,看着李怀的目光中,戴上了明显的敬畏。 “黄君,你们来了,我猜你们也差不多该来了。” 李怀在一群人走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不过并没有动,主要就是为了凸造型。 毕竟他这次闹了不小的阵仗,前前后后更是打了不少人,其中更是不乏在江湖上,甚至在朝堂上有着不小名声的,甚至最后还有两个接近那位武林神话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舞台!这样的场面! “换在我的书里面,那就是一次大事件,是一次冲突的终结啊!那得惊破多少双眼睛,震惊多少人,让多少路人为之喋喋不休,多少势力为此夜不能寐啊!结果,因为我一时冲动,没控制住,至少一大半都化作泡影!” 一念至此,他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心中不住的埋怨与遗憾,就像是毒蛇一样,在他的心头缠绕,挥之不去。 正常的情况应该是,他轻而易举的压服在场的绝顶高手,然后更加绝顶的高手跳出来,却还是被摧枯拉朽的击败,最终震惊全场,所有的人不是畏惧,就是心悦诚服。 这个套路,李怀作为作者,那是十分清楚的,但坏就坏在,他对自身的了解,却着实有些不够,所以刚才为了表现出强势,追求一个速战速决,又因为见到那符广与拓跋坚气势汹汹的,还掌握了武道意志,通过收集其他人的议论,让李怀错估了两人的战力。 更准确的说,是李怀用错了对比组,他又看了看手上的两人,暗自悲伤。 “我该想到的,即使都掌握了武道意志,但这两个人终究只是接近武林神话,不是武林神话,有一个关键的点没有跨越过去,那就是质的区别,所以我以为他们合在一起,能有武林神话七成的实力,结果他们可能连五成都不到,一下子就被我给秒了,但问题是,我用力过猛,连周围的围观群众都给一并秒了!你说,这后面演给谁看?连外面那群人都给第一时间吓跑了!甚至都没有哪个有胆子过来探查!” 正因为有这么一个前提,所以迅速确定了下一步的方针,保持了好一会造型,就等着有人过来,而黄硕一行人不负众望的快速抵达,让李怀松了一口气,掐着两人脖子的手,微微松了一点。 至于那已经浑身无力,只能勉强维持神志清醒的符广和拓跋坚,固然是满肚子的疑惑与不解,但在李怀的淫威之下,以及自己依然战败的事实面前,也不得不吞下失败的苦果,没有真个出声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掐着我们站在这里半天,是思考怎么折磨我们吗? 相对的,对面的黄硕、冷峻男子眼中,则是另外一番情况,他们只是看到自己等人过来的时候,李怀脸上的表情露出了一丝悲怆,居然有几分悲天悯人的气度,这心里便不由多想几分。 “见过太子!” 甭管心里如何思量,至少眼下,黄硕是不敢再次拿着之前见面的腔调了,快步迎上去之后,恭恭敬敬的行礼。 李怀扯着手上的人,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些虚礼,咱们也不是什么陌生人,你们既然来了,也正好,先安排人过来将这满地的人处理一下,这群人可都是危险分子,今天这是聚众闹事,是一个江湖匪类的头子,要来威胁咱们朝廷的将领!” “……” 众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就连被掐着脖子的两个人,都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心里一阵混乱。 恐怕也只有系统旁白的话,能引起他们的共鸣了—— “你这一本正经扯淡的功夫又见长了啊,+1槽点。” 可惜,他们根本就听不到。 所以,最后黄硕也只能斟酌之后,试探性的道:“那杨曲……与太子,莫非还有什么交情?” 李怀则是干脆说道:“我与他能有什么交情?我在来这临海城之前,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就连这五湖四海联盟,都是最近才听人提起来的。” “那这……”黄硕指了指这满院子的人。 虽说他已经大致判断出来了,这些地上躺着的人,似乎都是昏厥,并非出了性命之事,可眼前这位储君,为了今日这事,闹出这种阵仗,一个院子的人都给放倒了,甚至不惜撕破一直以来的伪装,那这该是什么关系? 一念至此,黄硕甚至开始回想起,这位武林宿老家中的女儿、孙女中,是否有艳名远扬的了,否则焉能令太子如此? 你还别说,他还真就记起来,那杨曲好像有个孙女,素有美名。 那边,李怀见黄硕表情越发变化,隐约猜测其人想法,便道:“黄君,不用瞎猜,我说的都是实话,杨曲为朝廷将领,是入了籍的,几个江湖莽汉就能威胁他,还要灭他满门,简直无法无天!我若是没有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说什么都不能不管,更何况……” 这话一说,果然是大义凛然。 只是黄硕表面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毕竟…… 你说这个,谁信啊! 李怀却也不怕他不信,因为他说这番话的目的,另有所在。 “……毕竟,我此番过来,就是要整顿武林的,要重新塑造秩序,不能任由江湖侠客胡作非为,今日正好作为开端,你先让人将这院子里的人都带走,严加看管,明日开始,我便要给他们上课。” “这……”黄硕这次真的有几分摸不清李怀的心思了,“那您现在还要做什么?” “还要做什么?”李怀挑了挑眉毛,“我这边又两个武林从属来到临海城就走丢了,本以为他们是去探视故人,但今天这件事让我意识到,武林中人无法无天,没有什么是不敢干的,我那两个人从属,十有八九使被劫持了!” 黄硕却听得心惊胆战,心里默道不妙,正要说两句话,但李怀却是两手一甩,将手上二人扔给了那个冷峻男子,自己则是一转身,便消失原地,再看已在院子边缘。 “江湖人目无法纪,连太子身边的人都敢劫持,图谋甚大,不可不防,今日我破了他们的团伙大头,其他人一旦得到消息,必然作鸟兽散,好不容易聚集起来,总不能让他们走脱了,趁着这个机会,正好巡视城中,一锅端了!” 话落,人已经不见。 黄硕却已是脸色苍白,他猛然想到一件事。 “不好!我之所以默不作声,默认今日之事,便是受那位将军所托,今日的事,一旦传开,他首当其冲,现在太子出马,他却不知其中关键,万一有个冲突,这江湖事岂不是要牵扯兵灾!” 第七百一十章 震郡守,扫坚城 “没想到是真的,居然不是所谓千年传说的谋划!” 李怀人已经走了,但黄硕依旧看着空荡荡的墙头,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精神恍惚之间,他不由想到了那位通报之人,知道自己还真就冤枉了人家,只是如此一来,一个本来头疼的事,却变得更加复杂而难以梳理了。 “人已经走了,你就算是担心,又能如何?难道还能让人过去,将那位太子给拉回来?” 在黄硕的身后,那位冷峻男子摇了摇头,说出了一番话:“而且,也没有谁能追的上,那位太子的轻身功法,着实是太过惊人,已经有违常理了,恐怕只有那些掌握了精神之秘的绝顶人物,才能……” 他说到这里,忽然便说不下去了,目光落到了符广与拓跋坚的身上。 黄硕一愣,就明白了其人的意思,但这会却没有多少心思去评判,而是依旧有摇摇头,道:“追之不及,亦无从追之,若是从前,或许我还有几分底气,但今日这局面,”他指了指周围,“莫说我有没有这个魄力,便是真的下了命令,又有谁人敢去?去了,又真的能追回来吗?” 话落,他的目光扫过周边几人,落入眼中的,是跟随自己同来的这些人,看着李怀离去的方向,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有着明显的敬畏表情。 这人都这样了,又如何能拦得住? 叹了口气,黄硕问道:“依你之见,太子的功力,他的身手到了什么地步,在武林中,又该有个什么评判和地位?” “大楚的储君,怎么会去武林中厮混?” “我是说,若他去往武林,会有何等成就,堪比今日的谁人?”黄硕说话的时候,表情郑重无比,“你也知道,我对武林固然有所了解,但毕竟是局外人,需要一个参考,才能把握。”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恐怕此刻这临海城中,只有一个人能与之相提并论……”那冷峻男子说着说着,忽然就沉默下去。 黄硕这心里也是猛然一跳,却还是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句:“你的意思,莫非是说……” “不错!”冷峻男子点点头,“之前与武林神话交战之人,应该就是这位太子了,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将之前的诸多疑点解开!” “可若他都能和武林神话硬碰硬,那岂不是无人能制?”黄硕眉头一皱,话语声都降低了几分,“而且过去历史上,也有一些仗着个人武力,在天下间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之辈,却还是要面对朝廷兵马的围剿,可若是当今太子就是这么一个人,那就真的是无人能制了。” “现在讨论这些都是没用的,那不是我等能掌控的人,这局势也非我等能掌控。”冷峻男子倒是十分清醒,“甚至连天子吩咐下来的事,我等也没有办法拒绝。”他指了指这满地的人。 黄硕已然会意,按着朝廷的法度,自己这个郡守,在位格和等级上,是肯定不如太子这位国之储君的,但后者并没有直接下达命令的资格,但现在真有个命令,他还能不遵从? 只是,在召集人手之后,黄硕还是道:“还是得派个人去城外通报的,否则真造成了误会,就不好收场了。” 在吩咐了一句之后,他终于开始带着人,将这满地的人收拢起来。 当然,由于人数太多,再加上波及的范围太广,跟过来的这点人手根本不够,不得不派人回去再召集人手。 在大量人手到来之前,黄硕只能领着一众人,先将要紧的那些个人给带起来。 比较典型的,自然就是刚才被李怀掐着脖子的两个,这两位的身份十分复杂,换成其他时候,黄硕根本不会去招惹,但现在被李怀亲手扔过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安排。 好在两人虽然神智尚在,但受到的冲击太严重,便是李怀离开了,二人也是难以动弹。 “二人,还请先去修养一下,有什么话,我等事后在交流。”淡淡的说了一句,黄硕便让人先带着两人离开,自己则与剩下的人,继续收拢在场之人。 等翻看了几眼之后,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冷峻男子更是在检查了几个人后,低语道:“都是被真气震晕!而且,该是同一时间倒地的!这该是多么雄厚的真气!到底如何做到,委实不可想象!” 李怀当时真气爆发,澎湃真气太过狂暴,四散开来,变成了无差别的进攻,以至于满院子的人因为距离和聚集,瞬间波及,连与李怀一同过来的人都不能幸免,否则他也不至于这般后悔,觉得是锦衣夜行。 这会,莫说是那些武林中人,就连那永王一行人、唐编等人,也都一并趴在地上,毫无声息。 李怀本来是想要将自己的几个跟班带走的,但为了维持人设,总不好这边扔出去两个绝顶高手,那边背起来两个武林龙套吧?于是就直接交给了黄硕,让他来统筹照料,想来以方才的那番震慑,黄硕无论做什么,都要思量一下,不会真个闹出人命来。 结果也正像李怀所预料的那样,尽管知道好些人身份不同,可黄硕还是让人将他们尽数带了回去,尤其是跟在李怀身边的那几个人——太子身边跟着谁,这是他第一时间就搞清楚的事。 除此之外,还有昏迷不醒的永王一行人,也被特别安顿起来。 随行之人还询问了一下,等永王醒来,是否要放任离开。 黄硕沉吟片刻,摇摇头道:“都先拦住,不要让人走了,他与太子有嫌隙,双方此番南下,更是存着矛盾,现在被太子震慑昏厥,落在我等手上,放走之后,如何交代?” 那人却提醒道:“这永王在朝中也有人脉,万一得罪了……” “事到如今,莫非你觉得此人还能有什么机会不成?”黄硕回看了一眼,淡淡点明。 那人猛然惊醒,连连点头,迅速过去安排了。 其人一走,冷峻男子走过来,道:“如今局面清晰,那位太子可能真有心要统合武林,这等野心之辈,又有这等功力,过去便有成功可能,而今他还是大楚储君,真若是做成了……” “那就不是我等能问的了的。”黄硕摇摇头,不复多言,只是领着人搬运昏厥之人。 冷峻男子点点头,低语道:“这般看来,那黑蝠客就是太子乔装的,难怪是在他抵达城池后出现。” 黄硕叹息一声,道:“把通缉都撤了吧。” 另一边。 李怀的身影,快速划过天空,不断落到一座座屋舍之中,他循着真气联系,感应城中,但凡有一点较为浓烈的真气波动,便会直接冲过去,将里面的人打晕,然后提着扔到旁边,再留下记号,让黄硕的人来收拾。 这般持续下去,只是半日,城中便人心惶惶,无论是高手,还是寻常帮派人物,都是人人自危,却偏偏不敢独自行动,稍微有些胆量的,最多是朝着城外逃遁。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杨府的消息也逐渐走露出来,让众人越发惊恐、惊叹,只是不得全貌,有如雾里看花,暂时还不知李怀名号。 但那城外军营,却是迅速得知了大概局面,由此又引出事端。 第七百一十一章 一日轮转 嘿! 哈! 杀! 尘土飞扬的沙场上,诸多士兵排列成歪扭七八的队列,挥舞着手上的长枪,在那边大呼小叫,一副操练的热火朝天的架势。 在这些兵卒的最里面,驻守东南的将军之一,掌握了临海城以及周边郡县防务的将领张一景,则在副将的陪同下,远远地观望着,不时对其中几个兵卒的表现指点评价。 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随从的副将,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表面上是在评判操练兵卒,但双眼却是不是的飘向大门所在之处。 终于,随着两个报信的人快马加鞭赶来,张一景将军终于来了精神。 “将军,城中有消息传来!” 随着那声呼呵传来,张一景整了整衣衫,指了指旁边的屋舍,道:“去里面汇报给我。” 而后,他志得意满的走了进去,显然是等待听到一些好消息的,因为他和那位湖海盟主已经约定好了,日后那些江湖武林之人,都应该可以轻易调度了,如此一来,妙处之多,数不胜数。 只不过,等过来报信的兵卒,也走进去之后没过多久,那屋子里就传来了将军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传出,而后没过多久,两个报信的兵卒就狼狈逃出,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冲出营地,一副继续探查的样子。 而这两个人一走,张一景也走出了营帐,他看了一眼营帐外面,脸上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跟在他身边的副将,则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 另一边,大致安排好了诸多倒地之人后,黄硕也没有停下来,尤其是出去城外,给驻军送消息的人回来之后,他就更坐不住了。 直接带着一群人,便奔着李怀下榻的客栈而去。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到来,那位客栈的掌柜固然是惊讶,却不再手忙脚乱,快速安排好了之后,便让人去通报东家,自己心里则思量着,自家这客栈,果然是住进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连府君老爷都反复过来拜访,而且还十分郑重! 黄硕自是不会在意这掌柜的想什么,也没有心思思量,满脑子都是等会见着李怀,要如何应对。 只是这一会,他可不光收到了城外驻军反馈过来的信息,还有城里“飞贼”处处伤人的报告,但黄硕很清楚后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于是也没有组织什么抓捕行动,干脆了当的表示,飞贼不能抓,飞贼上的人,给我抓回来! 这个名下一下,下面的人都懵了,反复确认无误后,也只能捏着鼻子去执行,只是这心里却免不了一阵嘀咕,自家府君最近这是怎么了,处处都透露出古怪。 也只有跟在黄硕身边,最为心腹的一群人才知道,自家上峰这也是迫不得已啊! 这样的想法,在这些人随着黄硕,见到了那个在客栈“做客”的武林神话之后,一度达到了高潮。 “既然是我家太子让你过来安置的,那咱家就把此人移交给你好了,”走在旁边的魏振士则是微笑着介绍,一副神色从容的样子,“只是他还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便是我家太子,对他也颇为客气,等会你们带他离开后,理应妥善安排。” “这个自然。”黄硕点点头,脸上一副理应如此的样子,但转头再看那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武林神话,立刻就是以一阵无语。 敢情把人捆绑成这样,就是太子的客气待客之道?那回去之后,稍微客气一点,也比现在这待遇强啊! 不过,想是这么想,但无论是出于对李怀的顾忌,还是那位武林神话自身的地位,都让黄硕不敢随意对待,是要真的客客气气招待的。 只是想到这般有如鬼神一样的人物,也已经成为了太子的手下败将,甚至被生擒活捉成了俘虏,令黄硕越发恍惚起来。 一直到现在,他都有一点不真实的感觉,完全无法想通,怎么原来一个吃喝嫖赌、扶不上墙的大楚储君,居然是一个深谋远虑、隐匿甚深的城府高手! 别说是他了,就连在旁边微笑着的魏振士,这心里也免不了震撼。 不说旁的,他可是知道自家主子习武时间,才有多久,全靠速成,却未料到,这速成之后,竟然又这般威势,自己还在担心今日寿宴,会不会节外生枝,那边过去从未给自己好脸的黄府君便亲自上门,甚至对自己颇为礼遇! 而这一切原因何在,这位大太监心里是很清楚的。 “跟对了主子,就是好啊!” ———————— “今日可真够忙碌的。” 入夜,李怀的身影划过半空,然后熟门熟路的落到一座院子里。 似乎是前几日都是黑夜换装行动,以至于让他在夜里更感自在,连行进速度都增快了几分。 “什么人!” 院子中的那座屋子里,本来灯火通明,但忽然间便被熄灭,一声满是迟疑的声音响起。 李怀二话不说,脚下一动,人已经撞开了房门,然后一手一个的拖住门扇,顺势这么一扫! 两声惨叫过后,原本在大门后面摆好架势的两个二流好手,便被这大门板子直接拍倒在地上! 这门板本身便十分坚硬,都是实木结构,再加上真气加持,直接盖在屋子里二人的身上,一瞬间就瓦解了他们的战力。 随后,李怀驾轻就熟的运转真气,透过门板,直接印入其中,那两个人只是闷哼一声,便失去了踪迹。 做完这些,李怀将门板一扔,看着已经昏厥的二人,拍了拍手,出去便留下一个记号,又将这院子的大门打开,便大摇大摆的离开。 很快,就有巡查的差役发现这里的动静,进去确认过后,便慌慌张张的跑出来,很快就喊了人过来,将那昏迷二人搬运出去,放到平板车上推走。 毕竟,类似的事,他们已经做了一天了。 而弄昏了这两个人之后,李怀伸了一个懒腰,看了看天色,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一个转身,很快就重归自己所住的客栈。 一推开门,就见到了满脸堆笑的太监魏振士。 其人一见李怀,就迎上来要恭维、问候,顺便关心一下主子可有损伤。 李怀摆摆手,问道:“黄硕的人来过了么?怎么说的?” 魏振士就道:“来了,说是都按着您的要求安置好了,不过奴婢知道您喜好清净,所以让人都走了。” 李怀眉头一皱,想着人都走了,可就听不到花式称赞和恭维了,但想到既然都安排好了,那明天过去也就能听到了,这眉头又舒展开来。 魏振士见状,不由松了口气,想着自己莫非是什么地方没有揣摩清楚?正想要旁敲侧击一番,未曾想,却忽然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城外驻军的游击将军郑楚,过来拜见太子。 “他们如何知道太子的?”魏振士眉头一皱,“这都什么时候了,让他们明日再来,把人劝退吧。” 那人拱手转身,就要离去,却被李怀兴致勃勃的喊住了。 他直接就道:“既然是来拜见的,也是朝廷的人,怎么能拒之门外,让人过来吧,我也有话要问他。” 第七百一十二章 没错,正是在下 “见过太子。” 那郑楚很快被带过来,然后拱拱手,便算是给李怀行礼,看得旁边的魏振士一阵皱眉,但李怀不说话,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李怀换上了一身宽松的衣袍。 他奔波劳碌了一天,哪怕在真气的加持下,身子骨依旧是精力充沛,但精神上却有些倦怠,因此需要休息、放松一下,若不是还要见这位驻军代表,此刻李怀怕是已经入浴解乏了。 “郑楚是吧,坐下说话。”自己坐下来之后,李怀抬手一指,示意郑楚坐下。 这位游击将军也不矫情、更不客气,不见半点迟疑的便顺势坐下,看得魏振士额头上有一根青筋忍不住跳动,却还是忍耐住了。 等人坐定,李怀随口问了一句:“现在驻守的那位将军,乃是张一景吧,他怎么没有过来?” 魏振士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心中不由暗暗点头,夸赞咱家主子过去果然是藏拙之人,你瞅瞅,今日这兵家之人一来,主子的一句话,就说到了关键! “太子,我家将军早就听闻您来,”那郑楚倒是神色如常,“只是他最近军务缠身,着实是没办法亲自过来,您是不知道,最近这临海城周围,又有倭寇的踪迹,其中更有倭国浪人的踪影,这些浪人很是凶恶,而且个个身手不凡,但凡能够……” “哦?倭寇!”李怀顿时眼睛一亮,心里的那点疲倦,居然不翼而飞了,“你说的倭寇,有多少人,在什么地方?” “这……”郑楚终于露出了一点意外之色,他自是看得出来,李怀表露出的兴趣并不是作伪,而是实实在在的感兴趣,但他这次过来,可不是来谈论这个的! 他是得了消息,说是这位太子本身战力惊人,带着几个人就压服了今日的杨府寿宴,所以他那位顶头上官便就命令他过来探查清楚。 结果,这正事还没开始说呢,对方反而对自己话中的一些个推脱之词询问起来了? 这什么节奏? 但终究是要回答的,那郑楚便敷衍说道:“都是一些琐碎之事,自然有我等驻守边疆,为国朝分忧,太子无需担心。” 李怀有些不满意的皱起眉头。 “大胆!”魏振士终于忍不住了,“太子问你话来,你就该老老实实的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倭寇,是什么浪人,你现在这些话,是不愿意太子过问?” 郑楚一听阉人发话,也是有些不满的,再加上对那位太子固然是心存疑虑,却多多少少有些看清的—— 他这心里看不看得上这位太子——郑楚并没有在京城当过差,但却去过建康城,而只要去过建康城,就没有不知道这位太子爷胡作非为的事迹的,甚至还有人亲眼见过。 因此多多少少对太子的评价都很低,否则也不会有郑楚过来试探。 实际上,无论是他那位上司张一景,还是郑楚自己,都对探查来的消息、以及那位郡守的告诫,存着疑惑和不信,只不过考虑到寿宴那边真的出了事,有过默契的湖海盟主也没了音信,便觉得真正压服寿宴的,应该就是被李怀领着过去的几人,那里面说不定就有大内招揽的顶尖高手! 这也才是郑楚过来试探、想要验证的关键所在。 结果现在还没说开话题,先就被一个阉人斥责,又被风评不佳的太子表达不满,这心里也有一股气了,就道:“那倭寇的事,其实无足挂齿,不过只是小事,我今日过来拜访太子,除了要表达我家将军……” “既然是小事,为什么张一景不亲自来见我?”李怀眉头一皱,直接催问起来,他也不傻,看得出对方心思,“无非是过来试探,兴许是杨家寿宴的事,惊住了张一景?那既然如此,他还派人过来试探,那就是心里还存着疑惑,这样吧,你有什么问题,都干脆的问出来,我一个一个回答,等回答完了,就该你来回答我的问题了,如何?” 既然对方摆明了又其他心思,李怀也不打算虚与委蛇,体会过以势压人、以拳服人之后,他的耐心似乎也缩减了许多。 郑楚却是一下子有些懵,但最后还是定了定神,想起了上峰安排的任务,所以尽管心里有着一丝不安,却还是如实询问。 这话虽然用语十分客气,但内里的探究和审问却怎么都挥之不去,因为内容就是问寿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干的,干到了什么程度。 听得魏振士是一脑子的青筋跳动,眼睛更是喷火,显是觉得面前这将领不知尊卑,以下犯上不说,还一副审问的架势,简直是岂有此理,若非有李怀在前面坐镇,恐怕这会老太监已经忍不住出手拍脑袋了! “没错,正是在下,我就是这么的强大!”李怀却是一副快刀斩乱麻的架势,“这事还就真是我做的,你也别多想了,湖海联盟一堆人,加上什么南北高手,都已经折在我手上了,也不会有什么其他势力会影响本地治安,你回去让张将军安心,目前的紧要任务,毫无疑问还是倭寇,在南下之前,我便听说,这倭寇经常扰乱地方,还勾结一些武林败类,这是我绝对不能允许的,既然现在有倭寇作乱,又正好被我遇到了,那说不得,必须要协助张将军,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 李怀回答的太过干脆,说的话剪短有利,直接表达意见,郑楚纵然是想要再绕圈子,也无从下口,更何况这倭寇的事,是决计不能让太子插手的,里面牵扯太大了,眼看着话题要朝这个方向变化,他心里也不由果决起来。 “倭寇的事,涉及到军中机密,太子您固然是天潢贵胄,但毕竟没有军职,总不好说个清楚,真要是透露了,那我回去,还要被军法处置。” “你这话就不够意思了,若是涉及军法,刚才你怎么不说清楚?是要先骗我把话说出来不成?”李怀顿时不快,体内真气流转,顺着情绪散发出来,整个屋子都凝重了许多。 郑楚的呼吸,不由自主的急促起来,心中越发不安,更多了一点心悸,连忙起身,道:“这件事,必须禀报我家将军,请他定夺,还望太子不要为难在下,在下这就过去禀报!” 李怀摆摆手,并不阻拦,只是道:“去吧,去吧,若是你明日不来回话,我晚间自会去拜访张将军!” 等郑楚离开之后,魏振士又是一阵抱怨,说是兵汉粗俗无状,冒犯了太子。 李怀却笑道:“我倒是觉得这群人有些问题,否则区区倭寇之事,何以吞吞吐吐!”他却是想到了自己当初了一些设定,配合其人表现,有所推断。 魏振士则是狐疑道:“殿下的意思是?” “先不忙,等我去见过那位张将军再说,在这之前,倒是要先把那些个武林人士改造改造,说不定梳理武林、驱逐倭寇的时候,还能多一些助力。” 第七百一十三章 暗处之影 “怎么样了,上面怎么突然就都安静了?” 阴暗潮湿的地窖中,被捆住了的沃忠艰难的挪动着身子,不过他的精神却不错,即使是在幽暗环境中,一双眸子依旧炯炯有神,盯着上方的门板,时刻期待着有人打开。 在那门板的旁边,是同样被五花大绑的徐泽,这会他正尽可能的舒展身子,将一边的耳朵,尽量贴在那木板门上,想要听听外面的动静。 只是听了好半天,却只是摇了摇头,对沃忠道:“没有什么动静了,而且好半天都没人来了,甚至连之前听到的脚步声,这会也都听不到了。” “这可真新鲜,难道外面的人,突然之间就都没了?这可是杨府啊,汇聚了小半个武林的好手了,连咱们帮派都派了不少人过来,刚才可是热热闹闹的,怎么一转脸,人就没了?这肯定不现实,那就只能是一点,就是你教给徐少的这个天耳通,失灵了,没用了!” 最后这一句话,他并不是对着门板边上的徐泽说,而是转头对着深处一团黑影说着的。 这个地牢,处处都有潮腐之味,但因为上方就是地板,还有不少地方有着缝隙,能透出一点光线,落在这地窖中,还是带来了一些个光亮的。 但那一团黑影却待在最为黑暗的角落,缓缓的蠕动,似乎十分畏惧光线的照耀。 在听到了沃忠的话后,这黑影微微移动,随后一个沙哑的、苍老的声音在这个阴冷的地窖中响起来:“老夫的这套六神通,可不是那般简单就能学会的,你们二人虽有慧根,但论天资也不是出类拔萃,更过了练武打根基的最好时候,刚刚运转的时候效用不凡,那是因为心志集中,但时间长了,这心念分散开啦,自是没了效用。” “那不还是你老人家教得不好,”沃忠眨了眨眼,“不过我们两个小卒子,本来也没什么根基,学了您的功法,立刻就有了变化,说明这功法还是厉害的,既然您也出不去,这会又不顶用,为何不多教咱们两手呢?说不定,咱们这一出去,就给您老人家发扬光大,等学有所成,还能过来救您!” “老夫可不用人来救!”那黑影微微震颤,发出一点嗤笑,“更何况,老夫在这里,可不是被他杨曲关押,而是来这里避难,他杨曲还没有本事关押老夫,至于说你们想要学全?那也好说,只需要跪拜老夫,拜为义父,那这六神通自是会传给你们二人。” “还有这样的好事?”沃忠却是没有半点迟疑,哈哈一笑,“我们二人自幼孤苦,无父无母,了无牵挂,若是拜了您老人家为义父便能得学绝世武功,还能多个亲人长辈,这不是好事成双吗?你说对吗,徐少!” 门边的徐泽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倒是那团黑影忍不住笑道:“好小子,有一套,不过你倒是说对了,这六神通是绝世武功!这套功法,可是历经千年,不断完善而成!” “这么厉害!”沃忠很是配合的嘀咕了一声,继而就道:“那能不能请您给咱们再传授一些,毕竟我们,嘿嘿,这不是要拜您为义父吗?被捆着可没法拜不是?” “不用试探老夫了!”那黑影嘀咕了一声,忽然便伸出一只手,这手从黑暗中探出来,这手苍白、有力,凌空一抓,居然就隔空将两个小子给摄取过去! “厉害!” 沃忠先是一惊,继而大喜! 这等神奇的手段,他何曾见到过?简直就是话本评书里面的神通啊! 能施展出这等能耐的人,那肯定是个了不得的高手啊! 徐泽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只是他兴趣内敛,没有完全表露出来,但那通红的脸庞,还是透露出了其心底的心思。 “相见即是有缘,你们既然愿意拜老夫为父,那老夫便给你们一点见面礼吧!” 话落,二人被直接摄取到了那黑影的跟前,这才惊骇的发现,并非是此处没有光线照耀,而是照射过来的光线,似乎都产生了扭曲,被那黑影直接拉扯进去,便如同入了深渊的石块一样,不见了踪影。 “这也太厉害了吧!”沃忠只是来得及感慨一声,跟着便天旋地转,感到自己整个人都凌空旋转,随后便和徐泽一左一右的凌空倒旋,分辨被一只手掌顶着头顶! “这是做什么?” 沃忠只来得及思索这么一个道理,随后便是脑袋一疼,感到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进而便感到一阵阵的、火辣辣的疼痛,开始从头顶生出,朝着全身各处蔓延! “啊啊啊!” 顿时,沃忠与徐泽都忍不住嚎叫起来,他们体会到了一种抽筋剥皮般的痛苦! 那沃忠更是后悔不已,觉得是自己误认了恶人,才会落到这般田地,那心里将这黑影中的人,连同之前将自己捆绑过来,又扔到地窖里的那群人都给咒骂起来。 只是此刻太过疼痛,这嘴里除了嚎叫,没有其他声音能够发出,否则他必然将眼前这个老头,给骂的狗血淋头! 这股钻心疼痛不断蔓延,很快遍及全身,而且让他度日如年,最后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耗费在其中,沃忠感到眼皮子发沉,最终昏迷过去。 等他醒来,却发现自己和徐泽依旧躺在冰冷的地窖中,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为何断开了,只是黑暗中,却已经没有了那道黑影。 “那老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他咬牙切齿,狠狠的砸了一下地面,“若是让我看到了他……” 轰隆! 那地面忽然碎裂! 沃忠骤然愣住,随后他看了一眼同样醒来的徐泽,二人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徐泽忽然起身一跳,一下就窜了起来,两手一推,就将地窖的楼板崩开,落到了上面,随后他朝下面探头,试探性的道:“莫非是话本评书中的,功力灌顶?” “那老家……”沃忠满脸的惊骇,“不对,咱们义父到底是什么人?不是说在这杨府里面寄住吗?怎么说走就走?” “咱们出去找找吧。”徐泽招招手,沃忠有是一跃而出。 他这时候只感到身轻如燕,整个人仿佛都没有了重量,随时能飞起来一样,不禁心中大喜。 “你我都成了武功高手!” “还是先找找那位老先生再说!”徐泽提醒了一句。 沃忠赶紧称是,只是他们这一起来,却发现整个杨府空空荡荡,大部分宅院已然破损,就像是发生过地震一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沃忠满心的疑惑。 但不等他有多少问题,忽然听到有一点声响。 沃忠、徐泽此刻也算是耳聪目明,立刻便寻声看了过去。 就见两个差役打扮的男子正快步走来,他们发现了二人,便立刻叫喊道:“你们两个武林人士,速速随我们前去听课,迟了,可不要怪太子斥责!” 第七百一十四章 双龙的第一堂课 “太子!” 沃忠和徐泽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与震惊。 要知道,在今日之前,他们二人只是两个孤儿,哪怕现在得了常人难有的功力、武力,但毕竟时间太短,加上他们之前才被人教训过,现在是无论如何,都还没有获得应有的心态,更不要说,对于两个无父无母的帮派小喽啰来说,寻常的官府差役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见到就要紧张。 这样的心态,并没有因为突然到来的力量而改变,至少眼下还是如此。 更不要说,这两位的口中,还直接就提到了太子! 太子那是什么人物? 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和他们俩这样的小老百姓,可是一点交集都没有,便是平日里聊天吹牛的时候,沃忠和徐泽最多也就是畅想一下自己成为大侠,然后劫富济贫、行走天下的桥段,至于说那朝堂之上的皇帝、太子、文武百官是个什么样,二人是想都想不到的。 若说和朝廷官府有什么联系,那大概就是几个狐朋狗友聚会的时候,骂骂贪官污吏,说说自身遭遇,而且还不敢骂临海现管的官吏,还得是离着远的、县城或者乡里中的。 正因如此,一听说涉及到太子,二人这腿都有些发颤,马上就表示配合配合,一定配合两位的工作。 那两个兵卒倒是没有想太多,他看着二人的样子,年龄不大、衣衫不整,脸上还满是泥污,便猜测可能是来打秋风、捡便宜的小混子,倒是没有太过苛责,毕竟此处因为人员都转移的差不多了,又涉及到豪族士绅,也不敢当做什么犯案的地方处置,人手不多,被偷偷溜进来两个小毛贼,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话说回来,这个时候还能溜进来的,也肯定有点身手在身上,按着上面的命令,都要被带走的,甚至如果拘捕、反抗,还能动用武力! 所以两个差役方才靠近的时候,还是绷紧了心弦的,但既然沃忠二人配合,两个差役也放松下来,领着二人往外面走。 其中一个还貌似随意的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人,能在这个时候溜进来,本事也算不小了,过去没有听闻江湖上有你们这一号啊,叫什么?” “我叫沃忠,这是我兄弟徐泽!”沃忠嬉皮笑脸的回答,“咱们也不是刻意过来的,这不是……这不是情况特殊吗?倒是两位官差老爷,看两位也不是简单人物,能被安排在这里……”后面自是一顿恭维,顺势便就套话。 他们二人之前被丢到地窖,便看不到上面的情形,根本不知道这地面上发生了什么,当然想要打探一番。 徐泽也懂这个道理,赶紧就配合起来,给那差役戴上几顶高帽,说了些好听的话。 他们年纪轻轻,混迹帮派,还能被小头目看重,本来就是有一定见风使舵的本事,再加上他们现在在那差役的心中,也有几分高深莫测,于是几句话下来,就把局面给了解的差不多了,随后便是面面相觑的满脸震惊。 等走了几步,和之前的差役告别,跟上了专门领路的队伍、混入了其他几个衣着粗糙的江湖人队伍之中,兄弟二人才又碰头低语。 “太子这么厉害?居然带着人,将整个杨府都给震慑下去了?那么多的江湖好汉,就都给一股脑的抓起来,按着刚才两个官差的说法,是要进行什么再教育?这也就是训斥吧?”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毕竟是太子,手底下肯定是有能人的,听说大内高手如云,不是寻常江湖门票能比的,”徐泽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点忧色,“但现在咱们这样,也算是自投罗网吧,毕竟那么多武林大人物都顶不住,咱们过去……” “你试试逃跑?”沃忠低语道,“那些大人物都跑不了,何况你我?别看咱们现在好像厉害了,但到底是什么程度,还不好说呢,毕竟那位传功的老先生,他也待在地窖中,不一定就真的厉害,不然还用待在那里?” 徐泽跟着却道:“说到这个,我倒是有些奇怪,老先生不是说自己待在地窖好些年了吗,还说不会出去,怎么一转脸,人就没了?” “谁知道!”沃忠摇摇头,“说不定也被带走了,又或者看着杨府出了这档子事,因此避难去了,再说了,他说待了几年,你就信啊,说不定就是特意过来的,正好碰到咱们两个有天赋的,传了功法,用言语诓骗,现在目的达成,人就走了。” “这……不会吧。”徐泽盘算了一下,却也得不到头绪。 便在这种交谈中,他们这一行人被带到了一座大院子的外面。 因为提到了太子,所以他们的这些行列中,虽然有几个看起来便是凶悍、粗犷之人,一路上也都老老实实的,明显是被名头给镇住了,自然也就没有人来找两个小混混的麻烦。 沃忠与徐泽就这么一路无惊无险的来到了这里,抬头一看,不由惊讶。 他们是认得此处的,知道乃是城中的一出书院,听说本事一位江南大儒建造,占地很广,内里有园林假山,楼阁小溪,那位大儒去世之后传于后人,其族人经营多年,明传各处,能在里面读书的非富即贵,平日里沃忠、徐泽便是靠近两步,都要被护院斥责离开,没想到进入居然被人领着进去了。 走进来之后,他们自是要惊叹于里面的精心布局和美妙精致,包括了远处楼阁透露出来的典雅气息,只是最后就被那园林草坪中,坐着的一群人给吸引了注意力。 尽管距离还有些远,但也足以让两人看出来,这一个个的,可都是大人物,你看看这装扮,看看这衣衫,看看这架势! 有排面! 尤其是最前头的几个人,那一个个不管男女老少,都是不怒自威,只是城府复杂了些。 以沃忠和徐泽的眼力,也看得出来,这里面既有江湖大佬,也有朝廷捕快,甚至还有富家翁打扮的。 只是眼下,这一个个的,都是正襟危坐,看着最前面的那位青年。 这人穿着看着普通,却散发出一股难言的气质,其人神色如常的坐在最里面,与众人相对而坐,正在笑呵呵的说着什么。 “你们也过去听听。”身后,一路上给他们领路的差役提醒了一句,指了指远方,“太子正在给你们这些个江湖人讲道,能听此言,还真是尔等的造化!” “那人是太子?” 带着这一丝好奇和敬畏,沃忠与徐泽也顺势落座,跟着就听到了那位太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所以,诸君,你等既有这一身本事,便该利用起来,我也不是说要让你们加入朝廷,这方面别说你们心里抵触,就说这该有的审核、考核,你们八成也难以度过,只是说你们有着诸多神奇手段,便该投入到建设中去,只有提升各地建设,才是真正造福百姓,比你们哪天心血来潮,抢了哪家富户,再把钱粮散给百姓,要有用的,因为建设出来的东西,是可以持续的,也是人人都有机会用的!” 第七百一十五章 他不懂 “听不太懂。” 听了好一会后,沃忠忽然转头对一脸若有所思的徐泽说道。 徐泽有些诧异的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道:“沃少你最是激灵,怎的会听不懂这些?” 沃忠闻言一惊,道:“徐少你居然是听懂了不成?” “这位太子说的,都是浅显的道理,我觉得颇有用处,”说话间,徐泽又忍不住低语感慨起来,“说来也怪,不知是否错觉,总感觉今日我这脑袋似乎是清明了许多,不仅思路更加敏捷,便是疾行亦增加了许多,方才听太子说过的许多话,回忆起来,竟是半点也未忘记。” “原来你也有这般感觉!”沃忠听到了,却是来了精神,“我也有这般感觉呢,但我却是知晓其中缘故,无非就是你我与往日不同了。” 徐泽也是一下明白过来,低语道:“你是说……那位老先生……” “嘘!”沃忠微微摇头,用目光示意周遭,“这里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徐泽点点头。 沃忠跟着却又道:“说起来,虽然我亦记忆深刻,半点也不曾忘,却是不能抓住太子爷所言之事的关键,你说你听懂了,不妨说说。” 徐泽这会说话的时候,也一样在分心听讲,闻言便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宣讲的太子,一边点头道:“这没什么,其实主要就是一个意思,便是武林中人平日里好勇斗狠,着实是没多大用处,只是平白彼此消耗,用太子的话说,就是‘内卷’,倒不如去帮农家耕种,或者是去帮人开垦,又或者去开辟道路……” “那不就成了苦力?而且不过就是徭役!”沃忠摇了摇头,颇为不以为然,“再者说来,这学了武功,去惩恶扬善也是为百姓伸张正义!” 徐泽却道:“武林中人的惩恶扬善,是由自己控制的,而且并不是所有的人在学成武艺之后,都是为善,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利用武力去欺压旁人,从而获得优势。” 他正在说着,旁边忽然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转头过来,咧嘴一笑,低语道:“这位小哥,我听你的话中之意,是有意疏离于我等江湖中人啊。” 徐泽立刻被吓了一跳,他赶紧解释道:“这不是我说的,是太子方才言语中的意思。” “原来是太子的意思,”那大汉脸色稍霁,“他不懂,他固然武功盖世,但他不是江湖人,他不懂得江湖事,说的都是些脱离了江湖的话,咱们现在是碍于他的淫威,不敢多言罢了。” 徐泽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尚未说出口,就先被沃忠给抢了先。 “这位兄台说得对,我也觉得这些个话语,太过高深,云里雾里的不甚爽利,”沃忠笑嘻嘻的,一副还是大哥你通透的模样,“但是咱们先听听,哟?又有人来了……” 边上两人听他这般言语,就都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入目的,赫然是一个身着军中服装的男子,在几名兵卒的护持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这个是军中之人啊。” 众多江湖之人见到这一幕,都是心中一紧,继而警惕起来。 便是那最前面的几位,原本仗着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哪怕对面前太子十分敬畏,却也能拿住面色,看着从容的,在见到这个将领模样的男子后,也不由神色剧变。 无他,对于江湖之人而言,官府的官差、差役、捕快其实都不算什么,便是在最坏的情况下,还能脱逃,甚至还有主动去劫掠的。 可遇到了军中兵卒布下阵势来绞杀,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便是一些好手,一旦被围困起来,那也只能饮恨。 有鉴于此,一见兵卒,这些人难免有些心思。 只是人群中,却也有松了一口气的,正是那位湖海盟主尤虑,只是此刻这位盟主已然没了最初的威风,但和其他门派领头人一样坐在前排,倒也是似模似样,只是他总觉得其他人看自己的目光中,带有一丝嘲讽和怜悯。 这也难怪,换成其他人,大张旗鼓的搞了一次事端,想要借此大展宏图,甚至暴露了最终目的——要一统湖海,更是有气吞山河之势! 他的这股气势,当时在杨府那出来,一下子就震慑住了旁人。 毕竟在这之前,这位盟主就已经布局、蓄势很久,很多人隐隐都看出了他的志向,也看出了他的手段,甚至当时去往杨府的众人里面,就有不少人是与之有默契的。 至于其他人之中,不乏有特意跑过去看看风向,也好为日后的应对有个根据。 结果这势头都上来了,眼看着就要成了,结果剧情峰回路转,面前这位太子突然从角落蹦出来。 你说蹦出来也就蹦了,本来也就石块肥肉,还是送到嘴边的,吃了虽有麻烦,但必然也有好处,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一块铁秤砣,直接把自己给压死了! 一直到现在,回想起李怀轻描淡写的对抗两位掌握了精神之秘、武道意志的绝顶高手,挥手之间,天崩地裂、乾坤翻转的场面,哪怕尤虑这心里还存着谋略和野心,可一想到这位的手段,也不免头皮发麻。 而且他也隐隐猜测到,为何自己好不容易说动了出山的武林神话会失陷此城,失去踪迹。 “恐怕那位黑蝠客,便是这位太子的化身了!” 带着这样的念想,尤虑收回目光,然后用敬畏的眼神,看向了李怀,随后就看到太子李怀朝着那位将领迎了上去。 “郑将军又来了,此番是因为何事啊?”李怀看着那位将领,满脸带笑,“是不是听说了我这个讲坛,也想过来听听?我是欢迎的,因为咱们兵卒能做的事,其实更多,若是运用起来,对地方经济的贡献,是更大的。” “太子,您误会了。”郑楚这次露面,丝毫没有了上次的客套面庞,而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我等今日过来,是因为将军的幕僚被您带过来了,因此是来领着他回去的。” “哦?”李怀停下脚步,脸上笑容不变,“不知道这个幕僚,是何人啊?” 那郑楚的目光扫过院中众人,最后停留在一个人的脸上,吐出了一个名字。 “东海帮的帮主,尤虑!” 尤虑一听,脸色就绿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不妙啊 “这就要将人带走?”李怀还是保持着笑容,看着郑楚的目光像是看着老友,“这不太好吧,此人乃是我的俘虏,你直接过来要人,还没有一点表示,传出去,我不要面子的?” 郑楚一愣,他着实没有料到太子会这么回应。 不过,他到底是仗着兵马威风横行惯了的,哪怕是面对国之储君,但这位储君毕竟没有真正的官职,也不能节制兵马,因此也不怎么真的畏惧,就道:“这件事,是兵家之事,涉及到军情机密,这尤虑牵扯其中,实在是不能明言,并非是有意要针对太子。” 他话是这么说,还拿出了一副客套的意思,但语气却没半点可供商讨的意思。 顿时,现场的气氛凝重起来。 那与会的众人顿时一副紧张模样,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毕竟都亲眼见过李怀大展神威,或者被李怀揪出来的,都觉得这位降临怕是来捋虎须了。 不过,同样的,在场也有如沃忠、徐泽这般,是事后被搜刮过来,他们并没有见过李怀真正的手段,只是听旁边的人反复渲染,说这位太子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不可思议,这时也不免期待起来,希望能看到朝廷狗咬狗! 被众人注目着,李怀与那郑楚对视了半晌,忽然展颜一笑,点头道:“好!可以,你把人带走吧。” 哗! 人群顿时有些喧哗。 而那郑楚则是露出笑容,点点头道:“太子果然深明大义,我必然回禀将军,改日将军定然设宴款待太子!” “改日?”李怀笑了笑,没有多说,就看着那郑楚带着一堆人,将有些不情愿的尤虑给拉了起来。 这位湖海盟主叹了口气,对李怀躬身道:“今日听太子讲学,收获颇多,只是那军中相邀,我着实是得罪不起,只能去了。” “去,去,正好去看看。”李怀摆摆手,一副丝毫也不在意的样子。 跟着,郑楚行了一礼,便丝毫也不顾及的带着尤虑离开了。 “怎么这样!” 人群中,沃忠忍不住道:“本以为这太子很厉害,所以听他说了半天,还试图理解,结果人家将军的人一来,他就退让了?怂了?”他摇了摇头。 “毕竟个人武力,还是不能与这兵马相比啊。”旁边的那个大汉,倒是一副理解的模样。 沃忠看了他一眼,道:“旁人做不到,他太子也做不到吗?你怎么看,徐少?” 徐泽也有些失望的摇头道:“恐怕,这天下间,总还是有不尽如人意的事事情吧,我等还是再听听太子怎么说吧。” “还听什么,我本以为……”沃忠正在说着,往前一看,忽然愣住了,“咦?太子去哪了?” 徐泽闻言一惊,也顺势看去,却见本来站在前面的太子,居然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了。 而后,接连的惊讶声响起来,众人面面相觑,居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太子如何离去! 顿时,所有人都惊恐起来。 就连沃忠,都不由缩了缩脖子,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 “尤兄,我看你的脸色,怎么有些不好?” 回去的路上,坐在马车中,郑楚便对着满脸阴沉的尤虑说着话:“这次将你摘出来,便是我家将军看在之前约定的份上,冒着得罪太子的风险,把你给救出来的!” 尤虑眉毛一挑,道:“那何不将在下那些师兄弟也一并带出来,还要让他们留在那里?方才,我看太子可是很给你们面子,笑容不变,就答应下来。” “人家总归是大楚的储君,还是要留一点面子的吗!”郑楚哈哈一笑,很是不以为意。 尤虑则是冷声道:“这是因为,你们也知道,要从太子手上要出太多人,是要触怒他的,所以才只是要了我一个人,让我一人独自面对太子怒火,不得不和你们进一步合作!” “此话怎讲?”郑楚面露诧异,“我等可没有这般念头,是将军记得你的承诺,这才将你带出来,至于太子的怒火……”他微微昂首,面露不屑之色,“莫说太子的名声,便是那传言是真的,太子果然是深藏不露,但咱们立足军中,有兵家阵法,难道还会担忧武林手段?” “你们还敢和太子动兵?”尤虑嗤笑一声,“而且,你们也太小看武功之道了,须知,这功力到了一定程度,可就不是几十个兵卒,甚至军阵能够对付的了。” “这江湖之人畏惧军阵,乃是亘古不变之理,寻常的汉子聚集在一起,那也只是乌合之众,便是手段再高,也能被江湖之人各个击破,但兵家阵法可不同!”郑楚强调起来,表情都严肃了几分,近乎强调一般,“再者说来,这些话,你来说也不合适,这次若不是我家将军出马,你如何能脱身出来?” “我猜想,你们必然是觉得,我居然会失陷在太子手上,因此有些看清于我了吧。”尤虑的脸色却更加难看,“只是你们这班擅作主张,就将我摘出来,却不知道此举却要让我有多大麻烦!” “太子今非昔比,我等也是知道的,不会因此看轻你,恰恰相反,还会因此更加看重你,更何况……”郑楚露出冷笑,意有所指,“你方才完全可以拒绝,这样岂不是就不用怕得罪太子了。” “可如此一来,我岂不是反而要得罪了张大将军?”尤虑也冷笑起来,“太子不怕军阵,我可是怕的,更何况,如今我手下羽翼尽失,已然是没有多少资本,与大将军谈条件了,自然要老实一点。” “你知道这些就好。” 郑楚冷哼一声,不再与对方多言。 正好马车这时也到了地方,一行人顺势下车。 走下来之后,看着空荡荡的营门,尤虑又忍不住冷笑,他可是记得,自己只是拍了个使者过来,那位将军便亲自迎了出来,结果自己现在现在亲自过来。 “恐怕还要吃一顿下马威。” 果然,走进了营地之中,他立刻就看到了那列于沙场上的兵马。 这些兵马一列列的站好,虽然没有动、没有声音,也没有做什么操练,但一个个只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肃杀之气。 “果然是下马威!” 深吸了一口气,尤虑挺直了腰杆。 就算心里早有猜测,但真正遇到的时候,这心里难免还是打鼓,毕竟这些个兵卒如果真的冲过来,那他这位湖海盟主,今日必然会交待在这里。 “不妙啊!看这架势,这是要先给你一个下马威,然后收服了你啊,眼下这个局势,你被我的吓破了胆子,这身边的羽翼也都丢了,还失了威望,那可是很容易直接恐吓住你的,恐吓之后,你若是不服,那就要斩首,你若是畏惧,那就会被那张一景收下当狗,怎么都跑不了,不妙,非常的不妙!” 一个声音在尤虑的耳边响起! 他悚然一惊,转头一看,却见太子李怀正笑吟吟的站在一旁。 第七百一十七章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 “太子!” 莫说是那尤虑,便是跟在尤虑后面的郑楚,也仿佛是突然才发现了李怀一样,一样是悚然一惊,继而便条件反射一般的摸向了腰间的长刀,继而便拔了出来。 但转眼之间,李怀就一伸手,抓住了那刀刃,然后五指收缩! 就听“嘎嘣、嘎嘣”的声音中,那刀刃和刀身,居然生生的被李怀给捏的变了形! 这一幕,看得郑楚头皮发麻,这才猛然惊醒,直接撒手,也不管那长刀了,拱手对李怀道:“太子,您若是要来,该是提前说一声,又或者与我等同乘一车便是,何必要这般隐秘跟来?” 李怀点点头,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将手上长刀一扔,索性也不装了,直抒胸臆:“果然是人善被人欺,我之前对你和颜悦色,想的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咱们都是体制内的,可不得商业互吹,共同扬名,结果你没有投桃报李也就罢了,反而变本加厉的咄咄相逼,这就有些太不上道了,一点面子都给不我留,甚至都不做表面工作,这是要当我的仇人啊!” 他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更是有一缕真气缠绕在唇齿舌尖,以至于说出来的话,都有一种贯脑魔音的效果,让郑楚、尤虑等人都是神色猛然变化。 不光是他们,那些列队的兵卒,似乎也终于发现了李怀一样,原本肃穆、肃杀的气氛骤然消失,反而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场面一时间有些混乱。 “这才对嘛,刚才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个个都是精兵一样,现在这种全校大会的味道,才对味!”李怀转过头,看着这漫长兵卒,满意的点了点头! “太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郑楚也终于回过神来,他脸色阴沉起来,虽然眼底还有一点畏惧,但在场的众多兵卒却给了他一点底气,不过在说话的同时,这位副将还是理智的后退了两步,并且看了一眼尤虑,却见后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言不语,不由皱起眉头。 李怀则道:“你还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那张一景作为地方将领,执掌兵马,镇压一方,我也算是认可他的位格,所以他不亲自过来拜访我,也没什么,谁还没有个急事,而且我不告而来,没有事先通报,那他不来,完全可以,派个人来,也算是给我面子了,那我也就给你面子,好吃好喝的接待,但今日你做了什么?” 李怀说话间,迈开步子,朝郑楚走了过去,速度不疾不徐。 这个动作,却仿佛是一下子激活了尤虑心头的恐惧,让这位湖海盟主浑身一颤,继而条件反射一般的又后退了几步,这次甚至用上了轻功,一下子就到了军营的边缘处,以至于,都有几个兵卒下意识的戒备。 至于那郑楚则是感受到了一点压力,也是后退了两步,然后跟随者的兵卒、武士则是逆风上前,挡在了郑楚的身前。 “太子此话,难道是说,我等应该不管不问,任凭你胡作非为不成?” 似乎是前面有人阻挡了,这郑楚了有了一点底气,只是这音量却小了很多。 “你这台词重复度也太高了点,算了,这是小事,还是说回正题,在那院中,我正上课呢,结果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没有给我面子,我自然也要挡着你的人的面,不给你面子了。”李怀说话间,身子骤然加速,在身后留下了一道道残影,转眼之间便越过了阻拦的众人,径直来了郑楚的面前,然后在对方的惊呼声中,一手抓住,像是提猴子一样将其人提起来,然后顺势就这么一甩,直接掷了出去! “啊!!!” 一声惊呼过后,那郑楚便在众目睽睽之中,被直接扔进去军营深处。 其人宛如腾云驾雾一样,心头满是惊恐,惨叫连连的跌落下去! —————— “等尤虑一到,应该是会老实一阵子了,正好收拢过来,为我一棋子,配合着诸位先生,一起将这江南武林收服下来,将为一臂膀!” 军营深处的屋舍中,那位张一景将军正坐在主座上,与面前的几个男子说着话。 他对面的这几个人,装扮破有几分古怪。 乍看之下,与寻常人没有多少区别,但胸口的衣襟却敞得很开,露出了大片的胸口皮肤。 同时,这些人最为古怪的地方,还是他们的发型,大部分都披散着头发,但还有几个却是将头顶一圈都削掉了,露出了一般光溜溜、一般长发的古怪发型。 此刻,听得张一景之言,就有一个长发男子道:“这个尤虑,可信吗?此人,也曾经杀过我等同胞。” 他的口音很是古怪、别扭,舌头像是捋不直一样。 张一景微微一笑,道:“这件事,已经不是他可不可信的问题,而是他没有其他选择,须知……” 只是这话尚未说完,就听到外面一阵凄惨的嚎叫声! 顿时,这屋子里的人都警惕起来,以为是有人来袭,紧跟着这屋子的屋顶上一阵破碎声,砖瓦碎裂落下,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道人影! 刷! 寒芒一闪,方才说话的那个长发男子骤然从腰间拔出一把细长弯刀,朝着那个落下来的人影看了过去! 慌乱中,张一景定睛一看,随后惊呼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那男子本来已经一刀看了出去,闻言手腕微微一动,便从那人影的身边划过,落到了旁边的木头柱子上,直接将之削断! 这屋子顿时又有了几分摇晃和震动。 那长发男子还淡淡说道:“刀出必斩物,你真是幸运,若是换成一年前的我,你已经被斩杀成两段了。” 随后,一阵尘土过后,局面终于平静下来。 张一景看了一眼在地上痛苦翻滚的郑楚,面如寒霜。 哒哒哒。 这时正好有几个人跑进来,在张一景的耳边低语了一句。 顿时,这位诸君将军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太子不辨敌友,自恃武力胡作非为,那说不定,我也得替陛下好生管教一番,也好让他知道,个人的武力,是有极限的!传令下去,布囚武阵!” “喏!” 命令中加持着将军意志,直接传递出去,带来的是早已列队完毕的兵卒的冲杀之念!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的对手却只有一个人。 其人的身份,却不免让一些人产生了迟疑。 便在此时,人群中响起诸多声音,一个个气势十足,更散发出一往无前的气势—— “我等平日里吃将军的!喝将军的!军饷也都是将军发给你们的!而眼下,正是报效将军的时候!冲啊!” 强烈的意念伴随着话语,迅速在队列中传开,驱散了众人的疑虑,最终让他们坚定了意志,拿起了长枪与刀剑,指向了那位太子! 第七百一十八章 吞血气 迎着这冲杀过来的兵卒,李怀却是咧嘴一笑,不仅没有半点畏惧,眼睛里反而透露出一股浓烈的兴奋之意。 “就喜欢打群架!正好让我验证一番想法,等去了那大周乱世,也好让我看看,能否给麾下儿郎一点甜头迟迟!” 这般想着,李怀浑身上下真气涌动,贯穿内外,但与此同时,他的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光辉。 顿时,在他的视野之中,眼前的景象骤然一变—— 便见这这个兵营,充斥着血勇之气,这气如雾如云,聚散之间,朝着最中央的那座屋舍汇聚。 “那里,应该就是那张一景所在之处了吧。” 转念之间,李怀两手挥动,澎湃的真气有如实质一般,随着的双手摆动,狂风卷动起来,将前面的诸多兵卒直接掀起来,抛飞到远处。 一时之间,这兵营上空满是人影,个个惊呼惨叫! 李怀却是毫不手软,丝毫也没有因为对方只是寻常兵卒而有恻隐之心,毕竟从他的双眼视野中,是可以明明白白的看出来,这些兵卒之中蕴藏着的杀意! 兵,凶也! 这兵卒还握着利刃,得了上峰之令冲杀,那就是不留余地,便是要收手,自己最起码也要退一层皮,没有什么好姑息的,更何况…… “这些兵卒明明知道我乃太子,国之储君,而他们背后的那个不过一方将领,乃是人臣,结果一个命令下来,被人一鼓动,便毫不犹豫的冲杀了,这说明这些人已经是私兵,不足为信,更无需可惜,因为这国朝上下,还不知道有多少兵卒,与眼前这些一样!” 念头落下,他脚下猛然一踏,人便直接往前冲了过去,转瞬之间,就来到人群中央,身子顺势旋转,那真气横扫出去,直接化作了龙卷,将成百涌来的兵卒直接扫了出去! 于此同时,李怀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金光越发强盛起来。 周围,那一个个兵卒的身影开始变得迟疑、缓慢起来,他们看向李怀的目光中,带有了一丝惊恐和畏惧,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这人是人是鬼?” “咱们过去也曾经围杀过江湖之人,往往是阵势一布下,这武林之人便插翅难飞,怎么今日连冲过去站定都难以做到?” “这根本围不住,也近不了身,能有什么作用啊!” 一时之间,众多兵卒越发畏惧,方才那股子冲杀的势头便缓了许多。 李怀第一时间发现,不光是能从周围人的攻势压力中感觉到,更是自眼中那升腾汇聚的血勇云雾中看出了端倪。 他注意到,那原本虽然也是聚合不定的血勇之气,在这一刻居然有了分散开来的趋势,这心里顿时就有了猜测。 同时,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因为众多兵卒的退缩,就收力,更没有收拢真气,反而是更进一步的将体内真气散布出去,与此同时,还暗暗运转起那吸摄功法的心法诀窍,顺着眼中视野里,那一道一道朝着后方汇聚的血勇之气,便蔓延过去! 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气息,顺着真气传导回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股股血腥味,李怀的耳边隐约有金戈铁马之声。 但李怀并未因此意外,反而露出了欣喜之意,因为他印证了心底的一个猜测。 “果然如此!果然是这般!如此一来,魔教教主那次的异状,也几乎能够解释了……” 带着这般念头,他心头念一转,便猛然虚抓,便听着周边的兵卒一个个闷哼起来,跟着他们就惊恐的感觉到,原本还充盈的体力开始迅速衰落,不仅如此,连身上的力气似乎都快速的变小了,连手上的兵刃,都有些要拿不住、拿不稳了! “好累!好累!腿都迈不动了!” “你也是吗?我也是这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是什么妖法啊!” …… 人群中越发惊恐,一个个前冲的脚步彻底止住,有人开始后退了! 莫说是他们,便是在旁边观看局势的尤虑,眼下也是看的满头都是冷汗。 发生在他眼前的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人,仅仅只是一个人,面对着成百上千冲锋过来的、全副武装的兵卒,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是一进再进,不断的击破对方的防守,现在其人站在那里,对面的上千人居然开始后撤! “武功练到这个份上,已然是神话了!”尤虑叹息了一句,知道自己的图谋,若是与眼前这位太子相违,恐怕是根本难以如愿,毕竟…… “这已经是一个新的武林神话了!” 跟着,他眼中一动,心里忽然热切起来,不由上前两步,想要靠近李怀! 只是被周围的真气一卷,忽然感到体内的劲力开始迅速流逝,顿时大惊失色,又快速后退回去。 他这一退,一连七八丈才重新站定,感到体内的真气重新稳固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脸上还是惊魂未定,看着李怀的目光,有如直视鬼神一般! “这是什么手段?真是有如鬼神一般了,再加上还是国之储君,这未来的大楚,必然雄踞南天啊!我虽然原本的图谋,怕是难以如愿了,可眼下太子却是显露真实面貌,旁人并不知晓,正是我投靠的绝佳时机,现在只要过去了,立刻就是从龙之功啊!相信,还没有其他什么武林人物抓住了机会!” 按着他的想法,这太子过去名声不好,明显是在藏拙,是城府深的表现,现在表露出来了,自己正好抓住机会,做第一个投靠的武林一流高手,还自带帮派,肯定能占个先机。 一念至此,这尤虑看向李怀的目光,便更加热切了! 李怀自是不知道他的这些个心思,眼下猛然收拢真气,运转吸收的口诀,居然将那虚无缥缈一般的血勇之气,直接从半空中拉扯过来! 这些个如雾如云之气,有些联系着众多兵卒,另外一头则连接着兵营深处的屋舍。 现在,随着李怀的拉扯,一大部分居然生生的从众多兵卒体内扯了出来,然后汇聚过来,让李怀感觉到了,自身的功力又开始快速的升腾、增加! “我猜对了!” 心中欣喜之下,他又注意到,这股拉扯、吸收的速度并不快,因为一个主要原因在于,那血勇之气的另外一头,连接着的那座屋舍,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将一部分云雾烟气顶住,让李怀拉起来有些费劲。 “这血勇之气,实际上也算是这个兵营的气运,被那位将军镇压着,难竟全功,果然,还是得釜底抽薪啊!” 第七百一十九章 先躺下再说 “前锋后退,上弓弩!” 伴随着李怀念头落下,这面前的兵卒队伍也有了变化,伴随着一阵命令下达,那原本就呈现出后退趋势的兵卒队列,忽然就朝着两边快速退去,就像是退潮的海水一般。 但随着他们退去,空出来的一片土地上,立刻就迎来了一道道箭矢! 嗖嗖嗖! 这些箭矢破空而来,杂乱无序,明显是匆忙之间射出来的,但因为数目不少,笼罩了好大一片地方,这样就将李怀的所在之处笼罩其中。 但面对这些箭矢,李怀并无畏惧,他甚至做出了之前都未曾做出的举动—— 他收敛了汹涌澎湃的真气。 那滚滚真气本来被肆意铺开,汹涌而持续,充斥了周围广阔的空间,但忽然之间,又同样如同海水退潮一般,迅速的收敛,聚集在一点,也就是李怀的身上。 随后,这一点消失不见。 啪啪啪! 一根根长箭钉在地上,甚至彼此之间相撞,然后东倒西斜的插满在地,但原本的目标则已经消失不见了。 “人呢?” 发出命令的人大吃一惊,继而便是心中惊恐。 “突然就消失了,莫非真的是妖法?这人也太邪门了……呼,呼……” 边上几个兵卒气喘吁吁的说着,他们看着龙精虎猛的,但似乎格外虚弱,额头上不住地流汗下来。 —————— “怎么的兵卒,不知怎的,忽然都很是疲惫,而且那位也太过凶猛,挡都挡不住,将军,依属下的意思,不如……您先去往后面……” “岂有此理!”急忙报信之人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张一景打断了,他满脸疑惑与怒意,“你是说,我要被他一个声名狼藉的太子吓得躲到后面?他可是只有一人!一人!还有,我养的那些兵卒,平日里吃好喝好,为了给尤虑一点颜色看,还让他们好生修养,现在居然给我说疲惫?这才多久?他们可还没有上阵冲杀呢!” 这边,张一景的话音刚落,那边,那长发男子又道:“将军,我等可以为你解忧!只要您信守承诺!”他的话,依旧显得硬邦邦的,但这次却透露出一点迫切与期待。 张一景则是一愣,继而眯起眼睛,摇头道:“小太郎,这是中原的事,你不宜插手!而且,太子不能在我这里出事……” “那不更要我等代劳?”那小太郎冷冷说这,还笔画了一下手上的细长弯刀。 张一景眉头一挑,却是沉思起来,过了一会才道:“这件事,还是可以商量的,但是有几个要点,你们听清楚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在屋子里,在众人耳边响起—— “什么要点啊?张将军,你让我很失望啊,我本以为你只是好面子的地方割据势力,是个一般意义上的坏人,没想到你居然勾结异族,勾结倭寇,那这可就是吃里扒外了,不对,还可以说是养寇自重!那就是野心家了。” 张一景猛然一惊。 “什么人!” 然后顺着声音,就看了过去,映入眼中的,乃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说熟悉,是因为当年他在建康城履职的时候,曾经远远有过接触,至少他曾经见过对方,至于说陌生,那就是他这几年大权在握,经营一方兵马,并且联合了沿海的诸多势力之后,就没怎么把这个人,以及其人背后所代表的势力放在心上了。 发展到如今,对于其人更是没有半分尊重了。 深吸一口气,张一景站起身,后退了两步,来到了那小太郎等人的身边,然后吐出了一个词—— “太子?” 顿时,那小太郎等人眼中一亮,嘴角露出了一点笑意,看着来人的目光,宛如看着一头猎物。 这个人,当然就是李怀了。 “怎么?我出现在这里,不是很符合故事剧情吗?这个都是次要,还是来说说你这小子,野心也就罢了,你勾结倭寇,还要对我这个储君动手,莫非是心存反意?你这是勾结外部势力,要颠覆国朝啊,好家伙!你这是汉奸啊!” 说到这里,李怀面露厌恶之色,目光扫过了小太郎等人。 虽然他在这个世界中,并没有接触过倭人,但他穿越前却了解很多,更何况这个世界毕竟衍生自自己的故事,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小太郎等人的装扮,就基本上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太子,您可能有些误会……”张一景则是神色自如,“他们并非倭寇,而是我的贵客,而且这也不是重点,咱们是不是应该说一说,为何您无缘无故的,就硬闯军营?即便您是大楚储君,但毕竟还没有坐上龙椅呢,忽然就要威逼兵家,这传到了朝廷上,对您怕是很不利吧?” “还在这颠倒黑白呢!”李怀对此番言论嗤之以鼻,“你也不用在这里玩这一套,你这一套,谁还不懂啊?无非就是老一套的,但现在我和你可不是玩权术,我是来砸场子的,你有什么话,还是等躺下之后再说吧!” 说话间,他猛然挥手,便要以真气强行攻破四周。 但他这边刚有动作,那边却有一个人动作更快! 那小太郎手上一动,弯刀再次出鞘——为什么要加个“再”字?因为这位倭寇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那长刀给插进了剑鞘,这时候猛然拔出来,速度居然比李怀还要快上几分! 以至于李怀便感到眼前寒芒一闪,那挥动出去的右手,便被长刀看中! “哼哼……”那小太郎冷笑一声,并不多言,劲力涌动之下,就要让刀刃继续下切,要将李怀这整条手臂都给切下来! 可随后,却听“咣当”一声,这位浪人脸色一怔,继而木然的看了李怀一眼。 其他人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看着那与李怀接触的刀刃处,居然响起了金铁交鸣的脆响! 那小太郎用力之下,居然是纹丝不动,别说下切了,就是抽刀回砍,居然都难以收回来,那刀刃就像是长在了李怀手臂上一样。 “你倒是急切,生怕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一样,别急,别急,一个个都跑不了……” 李怀这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对面那小太郎就茫然松开握刀的手,然后身形如电,如鬼魅一般后退,目标直指那扇大门! 不只是他,原本聚集在一切的一众倭人浪客,这一瞬间也都作鸟兽散,都是身如鬼魅,朝着那门外、窗外、甚至是屋子里的烟囱冲过去! 这一幕看的那张一景瞠目结舌,继而便是大怒! 好家伙,老子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们,就是指望着能派上用场,结果这大事都还没来呢,眼下这么一点变故之下,你们一个个就都跑了? 简直岂有此理! 气急之下,他便要出言呵斥。 结果话未出口,就见到李怀身影一阵模糊,随后留下一道道残影。 而后就是一连串的闷哼声中,那些四散奔逃的倭人浪客便都快速反弹回来,落在地上,呼痛翻滚,已然是躺下了。 “说话算话吧,说让你们躺下,就不让你们站着。” 李怀则回到了原地,笑吟吟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随后转头,对张一景道:“将军有什么要斥责的,尽管对他们说就是,他们跑不了。” 张一景张张嘴,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后背衣衫则是瞬间湿透。 第七百二十章 你别怕,我是好人 “休矣!” 只是看李怀显露出来的这一手能耐,张一景就十分清楚,自己决计不会是对手,别说自己了,就连家将之中功力最高的那两人,恐怕也只是一个照面就要躺下。 毕竟,他招募的这一队倭人,其中看重的一个点,就是这群人的身手,要普遍比自己身边的人要强得多。 但即便如此,在李怀面前,这群人依旧是连分开逃离都做不到,甚至看李怀制服他们,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旁人说太子是吹口气就制服了诸多倭寇,他张一景也会信。 有鉴于此,张一景这心里也十分清楚,真要是对自己出手,那哪里能够抵挡? 果然,跟着就见李怀抬手朝着自己虚抓! 张一景顿时大惊失色,惊呼之中便朝着后面仰倒,直接摔倒在地上。 “你瞧瞧,我这只是抬抬手,”李怀的手在虚抓之后迅速上扬,挠了挠额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看着倒地的将军,“怎么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张一景顿时面红耳赤,但形势所迫偏偏又不敢如何反驳,只能是呐呐言语道:“某家慑于太子威仪,是以真心俯首。” “啧啧,会说话你就多说点,不过……”李怀微微挑眉,“你不要以为说了这些话,我就能放过你了,关于这些倭寇,还有你其他的谋划,都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别忘了,方才你可是纠集了众多兵卒,试图谋划储君性命!” 张一景脸色苍白,豆大的冷汗不住的从额头滴落下来,却是闭着嘴,没有说话。 而这个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随后一个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 “将军,您如何了?我等听到此处有动静,还有前面围攻之时,那人忽然就不见了踪影,您……” 话还没有说完,这屋子的门就被一下子推开,而后那声音就戛然而止。 一众副将看着屋子里躺满了一地的人,先是失了言语,继而就是猛然暴喝,一部分人直接抽出刀剑,冲了进来,一部分则是转身离去,竟然是瞬间便决定逃离! “你这些部下真有意思!” 李怀嘀咕着,也没有闲着,真气涌动之间,甚至不用挪动双脚,这众人便纷纷倒地,某几个跑得快的,也都被凌空摄取回来,落在地上。 而这时候,张一景则战战兢兢的重新站了起来,可面对李怀的时候,已是没有半点倨傲之色了,甚至带上了一点谦卑和讨好的意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抬头时候,似乎隐约见到李怀的眼底有金光闪烁,不过等其人定睛一看,却又不见了踪影,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只是这心底的敬畏,不知不觉又增加了几分。 这位诸君将军的心思和态度变化,李怀立刻就有感应,这感应不光只是感官上的发现,同时还有在他视野中,那一道一道的血勇之气,已然是有了剧烈变化! 这气,原本是一头连着外面的兵卒军马,一头则连着这边,兵卒那边远远不断的产生,而这边就好似定海神针一样,将血勇之气牢牢地钉在此处,镇压当下。 但眼下,这定海神针已然破碎,源源不断的血勇之气,仿佛成了无根浮萍、无主之物,开始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这也许就是一旦主将没了、逃了,或者失去了威严之后,一支兵马便瞬间没了主心骨,成了游兵散将作鸟兽散,甚至直接沦为盗匪、兵匪的玄学解释吧?总之,这会倒是方便作为了!” 一念至此,他自然不会客气,真气运转之间,全力开始收拢、吸纳! 呼呼呼! 真气鼓胀,热浪袭人! 李怀的身上,仿佛凝聚出了一支无形的大手,朝着天上伸展、延伸过去,一把就将那朝着四面散发出去的血勇之气抓住,然后往回拉扯,尽数都灌注到了李怀的身上! 顿时,李怀感到本就澎湃、充盈、厚重、精纯的真气,又开始缓慢而又坚定的增长起来,心中不由满意和欣喜。 这不光是他找到了更进一步的途径,还证明了自身的一个猜想,未来更是有办法在大周乱世,增加自己的底牌和所属力量,毫无疑问是一举多得。 不过,他这边只是感受着自身真气的不断增强,同时观察着连续汇聚过来的血勇之气,浑身上下真去澎湃,而在张一景的眼中和感受中,却是觉得面前的这位太子忽然闭口不言,却是高深莫测,身上不断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气息,生杀予夺似乎皆在挥手之中,这心里的敬畏竟然又增加了几分! 很快,李怀深吸了一口气,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意思,微微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真气,估算了一下,然后默默道:“这般感觉下来,似乎至少增加了二十年的功力了吧?这效果,有些出乎意料的好啊,但为了做好比对,还是要确认一下的。” 一念至此,他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张一景,问道:“张将军,你不要害怕,其实我是个好人,只要你用心与国朝,哪怕过去走过歪路,还是可以戴罪立功的嘛,不要绝望。” “太子教训的是,不过属下其实一直忠心于朝廷,忠心于储君您!”张一景一个激灵,听着李怀的话,嘴唇子都有几分哆嗦了,“自从几年前见过诸君您一面之后,属下就知道,您必是一代明君,自此便有心要追随……” “这一套别来了,听着膈应。”李怀摆摆手,心说你可真能吹,你几年前见过我,那时候我还不是我,连我都看不上我,你能看上我?简直笑话! 不过,随后便见对面的张一景嘴唇都紫了,李怀便摇摇头,想着这人可真是胆浅,便道:“好了,来说正事吧。” 张一景一听,立刻正色起来,道:“请太子垂问,属下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怀满意的点点头,他十分欣赏张一景现在的配合态度,心说果然还是要用真理才能说服他人,提高办事效率,于是也不客气,就问道:“你这营中,大概又多少人?我是说兵卒数目。” 张一景一愣,但随后也不问缘由,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前前后后加起来,约莫两千多兵卒,若是算上配套的杂役、仆从,可能要接近三千。” 李怀点点头,心里已经有数了,而后又问道:“那么现在是第二个问题,关于倭寇你知道些什么?当然,如果你认识他们的窝点,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七百二十章 吃干抹净 “你瞧瞧,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高级将领,在关键时刻能够起到的作用是多大!” 跟随着张一景来到了一片小树林之外,李怀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感慨了一句,难怪皇军喜欢用汉奸,这个物种确实好用,自己在彻底榨干对方价值之前,最好是先留着不动。 在心里默默强调了一句之后,李怀迈步朝着林中走去。 虽然没有什么佐证,但随着真气增强,李怀已然注意到,运转真气的时候,自己仿佛能够感应到,冥冥之中的某种奇特联系,这也就意味着,他哪怕没有真的走入林中,却已然感受到了聚集在里面的那群凶悍之徒—— 一种凶悍的、带着轻微血腥味,以及一点疯狂之念的奇妙波动,仿佛正顺着空气的流动,与李怀的感知联系在一起。 “这些人丝毫也不像是在这里躲避,而只是将这里作为落脚点吧?” 从那些个感应反馈中,李怀做出了初步判断,表情也不由严肃起来。 因为他很清楚,倭寇的凶残,很多时候就体现在凶狠上,对其他人凶狠,对自己同样凶狠,而这样的人对于地方治安的破坏,是非常恐怖的。 一念至此,他也没心思在那边继续调侃了,身子一转,便在那林中快速穿梭。 另一边,李怀这一走,看着就像是突兀的从身边消失一样,那张一景见了,固然是一惊,随后犹豫了一下,最后一挥手,带着跟随过来的武士、兵卒,也朝着林中走去。 他这心里则是矛盾不已,知道一旦找到倭寇,自己的罪名无疑又增加了几分,但同时又想着太子冲动,也不问清楚地点就去,或许还有一点机会。 “这勾结外族,本就是大罪名,再加上我之前对太子不敬,这也是个仇怨,他现在不动我,日后怎么说,着实难料,偏偏他有这等身手,想要动歪门邪道,也着实不利,就算是拉拢了那尤虑,可尤虑又怎么会是对手?更何况,之前看尤虑的样子,分明也是被吓破了胆,或许该从永王那边想办法,但若是再行挑衅,那就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了,说不定就是找死……” 他一边想着,一边前行,盘算着到底该如何处置眼下的局面。 不过,等张一景带着一群人赶到地方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躺满了一地的倭人浪客,以及背负着双手的李怀——太子殿下背对着他,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意境,让人观之如高山仰止,说不出的肃穆! 一瞬间,张一景等人甚至连震惊都顾不上了,当然,从他们自身的经历来看,这似乎也不值得惊讶,毕竟千人兵马都不能阻挡储君前进的脚步,几个倭国浪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至于说这几个人的个人武力…… “恐怕旁人的武功,在咱们这位太子的眼中,有和没有,并无太大的区别啊。” 后面人的谈话声,传入了张一景的耳中,却让他叹息一声,然后深以为然。 可不就是有跟没有没区别么? “这般局面下,一旦这位登基,那这大楚,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而且……”他正在想着,忽然便感到一阵狂风自周围传来,而后那些倒地的倭国浪人,忽然都在地上震颤起来,一个一个抽搐不止,然后他们的身上似乎就有阵阵力气的气流升起,似乎还是汩汩热息,以至于透过这些热息去看,光线和景象似乎都有些许的扭曲,最后又都汇聚到了李怀的身上。 张一景眼皮子一跳,同时听到了身后的惊呼声。 显然,看到了这一幕的,并不是只有他,只是出于理智,没有人真的惊呼出声,以至于现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很快,李怀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歪头,长舒一口气,仿佛十分满足,然后转过身来,对着众人道:“你们来了?来得正好,那就搬一下吧,把人都带回去,正好还能赶上第二节课。” 他当然不是现在才知道众人过来,只是方才正试着隔空吸摄,是以并未有回应,再加上,他也有心借着这个机会,震慑一下这几个人。 “什么第二节课?” 张一景听到此言,则是有些诧异。 李怀则笑道:“你让人去叫那尤虑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形,看来并不知晓,居然还在这里奇怪,也罢,你也跟着一起来吧,这多几个人讲,也是有用处的,更何况你手边诸多兵卒,这平日里剿匪之余,也可以拉出来操练、团练,通过一些工程来提升组织度,但前提是军饷、军粮不能欠缺……” “啊?”张一景还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不由大喜! 这是要收编我?继续让我在现在的位置上待着? 李怀则是看着他,眼底闪烁着寒意,一个出卖了族群,勾结外敌之人,自是不能轻易放过,若是这人日后能够悔过,那最多只是受些惩罚,但若还是冥顽不灵,那留着性命也是祸害,那就该除害了。 只不过这张一景无论怎么说,也是顶着一个驻守将军的名头的,再加上此人明显有着谋划,很多东西还没有如实说出来,直接送上路也太便宜其人了,不如像这地上的倭寇一样,吃干抹净再说。 “不过,我也不能掉以轻心,做出养虎为患的事来,平白生出波澜,所以在这期间,就把这小子带在身边好了,正好他还知道不少贼窝窝点,而且这人的气运……” 想着想着,他的眼睛里金光一闪,看着身边的张一景。 在他的眼中,张一景头上气运衰败,已然是由盛转衰,甚至又如风中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这个技能用起来越发得心应手了。” 一念至此,他收敛目光,跟着就道:“你让人把他们都搬运到我之前讲课的地方,和前面那一批,也就是在你兵营中的那些关在一起,严加看管!” 听到这句话,张一景却是猛然惊醒,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把柄,是正儿八经的落在了太子手上! 脸上一阵纠结之后,他低下头,道:“喏!” —————— 与此同时,李怀在城外兵营之中所做之事,虽然被张一景下令封锁了消息,但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次是兵营几千兵卒吃了个亏,涉及的人数众多,场面更加混乱,指挥层都被一锅端了,秩序崩溃之下,哪里能真正拦得住? 因此,这消息开始朝着城中传去。 这第一时间传入的,自然就是城中官府所属,那内里的消息,直接震撼的府君黄硕等人半晌回不过神来,只是震惊过后,并无人去质疑真假,因为他们联想前后,居然有些习惯了! 而第二时间得知的,却是被聚集起来的武林中人,以及被软禁在其中的永王,李果。 “这消息,可靠吗?” 听着手下的汇报,李果已是脸色惨白。 外面,一众武林众人才刚刚知晓,那位给他们讲学的太子,居然跑到城外兵营去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 诸君,随我一统武林 “为何太子都离去了,我等还是不能离开?” 稍显简陋的厢房中,沃忠有些不耐烦的对着身边那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说着。 那凶神恶煞的汉子,似乎便是之前在那院中听讲的时候,与沃忠、徐泽交谈过的男子,其人明唤做拓跋迥。 只是这个名字,便足以说明来历,让人一听,就知道该是从北方过来的族群后裔。 只不过,这天下间因为多年的南北对峙,最不缺乏的就是左右横跳之人,再加上有了其他选择,那些在其他国家中遭受迫害的、或者犯下罪案的,往往是朝着南方或者北方的敌对国度一跑,便就能避祸了,久而久之,也就有后人和族人传承,甚至家族开枝散叶。 所以,这汉子的姓氏并未让两人有什么诧异的地方,甚至随后与之交谈,才发现这位并不如表现的那般凶恶,反倒有几分热心,更是亲近了许多。 这时候,听着沃忠的抱怨,这拓跋迥笑了笑,就道:“你们是刚才被带进来的,所以不知道,咱们在这里,可不是做客,更不是真的上学堂,咱们是被抓过来做俘虏的,哪里还有这么些个事!” “那消息都是真的?”徐泽也坐在一侧,“我听方才有不少人提及,说是太子一口气,便震慑当场,几大门派的人都挡不住!” “那都是轻的,嘿嘿,详细情形,没人能说出口,”拓跋迥见着二人表情,摆摆手道,“别追问于我,我也说不了,我说了,你们听了,咱们就坏了人家大人物的形象,都没有好果子吃,尤其是在这里,隔墙有耳啊,说不定隔壁就坐着那位大门的长老!” 他指了指旁边的墙壁。 这屋子各处,都显得十分简陋,连墙壁都只是简单地一层木板,但凡仔细看一看,就不难发现,这房间其实是被临时隔出来的。 事实上,因为被带过的人太多,加上又有李怀的命令,这临海府上上下下都动员起来,挑选了这么一处安置,但因为被抓的人,各自有身份和影响力,又牵扯到诸多江湖门徒,这官府也不能真的得罪,所以不能真关到了牢房之中,要稍微有些待遇。 “但我看太子……”那沃忠收回目光,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但言语中,还是有些不解,“之前那个兵家将领过来,也没有给太子多少面子,说起来,那尤大侠不愧是湖海盟主啊,路子就是野,即使被太子给拘了,也能被人摘出去,这朋友多了,果然是多了一条路,而且若是那厉害的朋友,简直是一条通天路啊!” “这就是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事,咱们还是不要掺和,防止引火烧身!”拓跋迥正在说着,忽然被人敲了敲房门。 那人敲的很急,但却很有节奏。 拓跋迥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起身过去打开房门,便看到了门外的那个好友。 沃忠与徐泽也来了精神,他们与这拓跋迥也算有了交情,知道这人有不少有人,眼前这人就是个消息灵通的,这番急匆匆过来,必有重要情报要说。 “慢慢说。”拓跋迥让开身子,便要请人进来。 那人却苦笑一声,道:“你们也别让我进去了,不光我不用进去,你们还得跟我走。” “什么事?”拓跋迥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夜色已经降临,外面华灯初上。 “太子殿下,他回来了。” “太子之前去了哪里?”徐泽很是好奇。 沃忠也凑过来,小声问道:“莫非是之前被兵家之人顶撞,觉得下不来台,去搬什么救兵了?” 徐泽瞪了沃忠一眼,责备道:“在这里可不能乱说话。” “可不是去搬救兵,而是去破贼兵!”那报信之人苦笑着摇头,“听说这位太子方才去那城外兵营走了一糟,把人家主将都给带回来了。” “什么情况?”拓跋迥眉头一皱,“张一景被请过来了?” 那人就道:“按着我的消息来看,不是被请过来的,更像是被擒过来的,至少是对太子服软了,这会正跟在那位太子身边。” “那张一景居然会服软?”拓跋迥满脸不信。 徐泽就建议道:“我等且去看看,便知分晓。” 拓跋迥点点头,便与沃忠、徐泽二人一同前往。 这路上,就见到诸多武林中人也都一样前往。 很快,他们就到了白天听讲的地方,果然看到李怀已经站在最里面,在他的旁边,还跟着几个人,其中有一个,他们还很熟悉。 “那个不就是白日里被人摘走了的尤盟主吗?”沃忠指着李怀身后一人,小心问道。 徐泽左右看了看,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看模样应该是的,但看他的态度、架势,似乎……似乎是太子跟班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怨不得徐泽会疑惑,因为此刻那尤虑亦步亦趋的跟在李怀身后,模样小心翼翼到了极点,从几个细节便能清楚看出—— 比如李怀但凡停下脚步,这位盟主一定是第一时间效仿;而李怀只要转头说两句,那尤虑必然躬身弯腰的过去,一副小心解释、讲解的模样。 这等模样,像极了那些个跟班狗腿子,而且没有半点遮掩的意思。 甚至在很多武林名宿的面前,尤虑都没有半点迟疑和遮掩,似乎生怕旁人看不到一样。 “真是古怪!”沃忠也不由嘀咕起来。 说话间,两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拓跋迥的身上。 “我怎么知道啊!”拓跋迥摇摇头,“但有一点十分清楚,这尤虑在武林中可是有头有脸的一方霸主,他不会轻易做这等事的,更何况,比起他来,旁边那位张将军,可也好不到那里去!”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指着一人。 那人也跟在李怀身后,还就在尤虑身旁,虽不如尤虑表现的那般明显,但观其模样与神态,赫然也是个跟班一样的人物,居然会是那位张将军? 要知道,沃忠与徐泽多年生活在临海城,对于城外的驻军还是有所了解的。 平日里便是普通的军汉,往往都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吃饭不给钱那都是小事,打架斗殴更是家常便饭,旁人质问,往往会换来一个你去城外问我们家将军去的回答来。 而那位将军,更是个霸道人物,听说连城中府君都要让他三分,寻常的官吏更是见了就要绕道走! 而这般一个狠辣角色,现在就是这幅模样?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慢慢转移到了李怀身上,露出了敬畏之色。 不光是他们,就连诸多名宿,包括那位杨曲杨长老,见着这一幕,也不由瞪大了眼睛,心头的惊骇越发浓烈起来。 而李怀似乎是看众人来的差不多了,也不再和身边的几人闲聊,而是让人过去维持秩序,安排众人落座。 等众人落定之后,他来到众人面前,环视一圈后,咧嘴一笑,直白说道:“诸君,再次让你们聚在一起,是要给你们上第二堂课,只不过这堂课不是用说的,而是要做的,简单来说……” 他舒展双臂,冲着众人道:“咱们先来完成第一个课业目标,随我一起,一统南方武林。” 第七百二十三章 快!咱们也去! “一统武林?这也太过于狂妄了吧!”坐于厢房之中的李果听着属下的汇报,冷笑了一声,“不自量力!” 他所在的这间厢房,对比起沃忠他们之前所处的那间,可是要好多了,只不过比起永王殿下过去下榻之处,差距还是很大的,因此在他说完话,拿起那茶杯想要喝一口的时候,还未沾着嘴唇,便就重新放下,并且满脸的嫌弃之色。 在他的对面,那过来通报消息之人,则是面露迟疑之色的说道:“主君,太子如今淫威甚重,保不齐那些江湖武林之人,真的被他震慑住了,以至于归顺遵从……” “不可能!”李果放下茶杯,一脸笃定,“那些江湖之人虽然都是江湖草莽,算是乌合之众,但还是有些傲气的,并且自视甚高,一个一个的,那脖子硬着呢,哪怕是心里担忧着、畏惧着,但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那是怎么都说不出归顺、认怂的话的,这一点我可是深有体会!”说到这里,他自信的看着那人,抬了抬下巴,“你说说那些人听到这话之后的反应?是不是很多人当即表示了嘲笑,甚至说他狂妄?” “但是……”那回报之刃迟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说道:“他们已经都认了!” “是吧,所以我就说吧……”永王还待再说,可这话说到一半才猛然回过神来,倏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小的说,那些人虽然迟疑了一会,但在太子反复询问,让他们表态之后,都纷纷表示愿意遵从太子差遣,会协助太子征战江南武林,一统江湖,塑造乾坤秩序。” “这不可能!说不通!说不通!”永王满脸不信的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的一样的低头说了两句,便猛地抬起头来,“你说他们都顺从了?那些江湖大派的掌门和长老,他们也没有表示反对?就算他们没有表态,那位湖海盟主呢?哦,对了!”他猛然想起来一事,点点头,“临海的张将军让人将那尤虑给领走了,若是他人在这里,以他的野心,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而有他领头,情况自然不同了,唉……” “这……”报信那人犹豫了一下,几次张口欲言,但见自家主上说的兴起,便也不好意思打断,只能是等其人一番话说得差不多了,才插嘴了一句,“那位湖海盟主回来了。” “回来了?”李果骤然一呆,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像是吃饭被噎着了一样,好半天才恢复过来,然后有些茫然的问道:“尤虑回来了?他不是白天才离开?而且,既然他人在这里,又怎么会放任李怀那厮这般说辞,还眼睁睁的看着其他人臣服?他不是还领着一帮子人吗?” “就是他带头臣服的!”那报信之人唏嘘起来,“也不知太子是给那湖海盟主灌了什么汤,这位盟主一回来,便对太子毕恭毕敬,这也就不说了,这边太子刚说一句要一统武林,其他门派的大佬们还在迟疑、观望,这位盟主就当即跑到太子面前,还将跟随自己的一众人马给叫过去,就这么当面跪下,表示太子英明神武,就该一统武林,做那武林共主,他愿意率领湖海几帮一同归顺,为什么马前卒之类的,哎呀,后面那些话太肉麻了,小的、小的都说不出口!” 嘴里说着说不出口,结果最后他又补充了一句:“您是没看到那场面,那位盟主真是没脸看了,那跪下来的速度,着实是出人意料,甚至还有几分怕别人跟他抢第一的味道,以至于因为冲得太快,跪下来的时候还在地上滑了几寸!” “竟有此事!”李果闻言一呆,过了好半天,才摇摇头道,“此人莫非是被胁迫了?” “无论如何,不管是因为什么,那盟主这么一表态,他带着的一群人就都纷纷跟随,”报信人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本来那些个门派大佬,还都在观望,结果这位盟主这般迅速滑跪,又一下子带上了一群湖海高手,随后转过头就挤兑和挑拨其他门派,因此其他门派在思前想后之后,也都纷纷低头了,唉!” “居然是他尤虑带的头!着实没有想到!”李果沉默半天,叹了口气,但忽然念头一动,又道:“那尤虑这次和青海的杨曲针锋相对,现在那尤虑臣服太子,想必杨曲心里是有想法的,他们已然撕破脸敌对,如果利用起来,说不定能将这局面搅浑,总不能将他李怀真的统领了一众武林众人,毕竟眼下聚集临海的众多武林之人,很多来头很大,人数众多,甚至可以说一部分南方武林的精华,所以……” “来不及了!”报信之人又是叹气,“那杨曲也臣服了。” “什么!”李果又是一呆,“他……他不是与尤虑敌对,还素有忠贞之名吗,居然也臣服于太子淫威之下?” “他不是朝廷的游击将军了吗?”报信之人立马一个情报汇报上去,“所以那边一看尤虑低头,便立刻顺水推舟的也表示了遵从太子之令,还说太子是他们家的恩人,恩同再造,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什么的,那书袋掉的啊,到底是读书人,比尤虑说的有水平多了,至少听着不怎么肉麻,还有几分凛然与感动。” “……” 李果当场就是再呆,过了半晌,嘴里念叨着:“游击将军,游击将军……” 跟着压低声音,有几分恼怒的道:“简直荒唐!他李怀不过就是有个太子名头,又不是军中将领,怎么就管得了他一个游击将军了?就算这名头乃是捐官所得,可也是个军职,他的这般说辞,分明就是为了胡乱攀附,无耻!” “无耻!”那报信之人立刻附和了一声。 “说到底,这江湖之人不可信啊!”李果满嘴恨铁不成钢,“要是换成了咱们正牌的朝廷将领,决计不会有此事!比如那城外的张将军!对!” 说到这里,他眼中一亮,宛如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妙计:“眼下当务之急就是阻止太子,这就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那位张将军野心是大了点,但面对太子崛起,这些都能谈,当务之急是和他取得联系,我听说这次尤虑的事,就有他在背后推动,甚至之前还试图营救尤虑,只可惜后者自己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啊,有鉴于此,咱们得自己去联络,只是眼下我被那李怀无力扣押,黄硕那小人又与之狼狈为奸,将我软禁于此……” “这个,怕是不用了。”报信之人满头冷汗,“您万万不可以与之联系,不然就落了口实!” 李果又呆了,但这次他明显是有经验了,很快就恢复过来,更是脑子一转,就靠着之前丰富的经验做出了判断:“连他都跪下了?” “可不是嘛!”报信之人还是叹气,“那位湖海盟主怎么回来的?我看就是被这位将军直接带回来的,所以这位将军最初与之一起,那胡海盟主这边跪下,他那边也抱拳表态,刚才小的不是说,那尤虑生怕被人抢了先吗?应该就是怕这位将军!” “这……”李果头上也冒汗了,“临海的府君、将军,内外武林之人,乃至江南武林的半个盟主,都已经臣服李怀了?” “是啊,殿下,您可得重新谋划了……”报信之人再次说着,“若不然的话,还是非常凶险的。” “这……至少我手下还有一伙忠心的武林之人,若是发动他们,眼下逃出临海,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李果这边说完,那边忽然房门就被人直接推开,一个焦急之声传了进来—— “不好了!殿下,那群江湖之人都反了,把咱们的护卫都给绑了不说,还当众说要去追随太子!” 啪嗒! 李果再次呆住了,重新拿起来的茶杯落在桌上,浑身的力气瞬间消失。 “殿下!殿下!”那之前的报信之人也急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话终于将李果的心神给唤了回来,之间这位永王猛然站起来,喊道:“快!快!咱们也去投降!”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一台戏 “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之前永王的诸多谋划,我等也已经一一记录下来,若是主上有需要,随时都能奉上!”书生打扮的丁永善在李怀面前拱手,恭恭敬敬的说着。 在他的身后,永王立于不远处,正咬牙切齿。 “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些个人,居然这般无耻!竟然拿着我的一些个话,来太子面前告状!而且这群无耻之徒,居然在之前就已经勾……不对,是投靠了太子殿下,难怪本王处处不顺,原来是因为有他们这群白眼狼!” 李果的双目中仿佛能喷出火来,奈何之前过来投诚、认怂的时候,已经被李怀一句话警告过了,因此这会已经不敢轻易开口了,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李怀给斥责了。 而在这位永王殿下的不远处,那位湖海盟主则是表情严肃,用冷若冰霜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丁永善,宛如一条毒蛇一般,似乎只要对方一个不小心,他就会直扑过去,将之生吞活剥! “这丁永善与他那姊妹不过江湖散人,纵然有些威名,但如何能够比得上我这等一方霸主!结果就因为机缘巧合,居然让他先一步结交了太子殿下,如今更是试图成为太子殿下眼前的江湖头人,简直岂有此理!他算个什么东西!” 奈何之前冷哼打压丁永善的时候,被李怀同样冷哼一声,顿时这心气就软了、散了,转眼都不见了踪影,这会也就只能强自忍着。 似乎是感应到了两个人心中的念头,那丁永善这边和李怀说了一段后,居然还转过头,冲着永王和湖海盟主笑了笑,一脸和善。 顿时,永王和盟主的心头都是一跳,额头浮现青筋。这青筋一跳一跳的,显然是两人正在竭力忍耐。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那丁永善接下来所说的话,着实是太过无耻,让他们差点气炸了肺! “虽说永王殿下走了不少歧途,但到底还是被我等劝住了,迷途知返,这也是好的,”丁永善回过头去,再次冲着李怀恭敬说道,“至于说尤盟主,过去在江湖上是兴风作浪了一点,不过现在既然弃恶从善,遵从太子之令,那今后江湖上不仅能平静许多,还能更进一步的帮助太子梳理江南武林,也是喜事一件,在下不才,这见识还是稍有一些的,也愿意给太子参谋,日后方便尤盟主行事!” 李怀点点头,正要说什么,但那边两位是彻底忍耐不住了! “岂有此理!”最先爆发的乃是永王,“我与太子乃是手足,为一族堂亲,乃是至亲!你居然在这里挑拨!明明是我自己看破了后宫与朝中权臣的挑拨奸计,直接过来认错,与你有什么干系!居然敢在这里揽功!” 他固然是气极,但到底还记得李怀方才的警告,不敢多言这丁永善等一群江湖二五仔的背叛行径,只是这语气却已是有些声嘶力竭了,那心中的悲愤几乎化作实质! 而有了这位永王开道,那位尤盟主索性也豁出去了,亦是毫不客气的开口道:“太子殿下明鉴,小人此番亦是感觉到了太子您的王者之气,愿效犬马之劳,小人麾下之湖海联盟根基不浅,莫说在这江南武林,便是在天下武林之中,亦是排的上号的,便是没有其他武林之人插手,亦足以辅佐太子您一扫武林沉疴!” 他亦是知道分寸,没有提及丁永善提前投效之事,因是知晓此乃太子谋划,自己若是置喙,难保不弄巧成拙,是以才避重就轻,可那话中的不甘,亦是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 另一边,被二人当面指责,尤其是当着太子的面,丁永善这心里也难免有些打鼓,于是立刻后退两步,拱手正色道:“太子殿下,我等自从见了您的风采之后,便就纷纷心折,是以全心辅佐,不敢有二心,潜伏之中固有风险,却不曾又半点动摇!虽为江湖草莽,亦受太子之风感化,有万死以报效大楚之心!此心,日月可鉴!若是因此而遭他人误解,只要太子于太子有利,我等粉身碎骨亦无憾!” 此言一出,李怀顿时心神震动,看着面前的三个人正相表态,不由心中感慨起来—— “果然,我就是这么有人格魅力啊,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居然就让人死心塌地,莫非这就是虎躯一震,纳头便拜?” 一时之间,他觉得应该对自己重新评估一下。 “……,我求求你了,别给自己洗脑了,+1槽点。” 李怀丝毫也不理会旁白君之言,反倒是摆摆手:“你们不要争吵,都先冷静一下。” 他这边是感怀连连,而对面的永王与湖海盟主亦是心神震荡,目瞪口呆之间,却是各有感慨。 “无耻啊!何等无耻!” 此乃永王心声。 他只觉得自己过去生于皇家,又有贵人相助,实在是顺风顺水,便是曲艺讨好那位贵妃娘娘,和这个丁永善的无耻作风比起来,都显得正气凛然起来。 “我这般正直之人,与这等小人同处一个屋檐下,过去还有瓜葛牵扯,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他陷害,而自己还不知,着实是太过凶险了,一定要远离他,远离!” 想到这里,李果倒是谨慎起来,这怒火平息了不少,也不想着再发言了。 “高手啊!果然是高手!这么一比,我过去的身份地位,反而成了阻碍!” 此乃湖海盟主心声。 他倒是一下子惊醒起来,意识到自己身为一方盟主、霸主,过去都是被人巴结、讨好,处处霸道、冷酷,固然是吸引了一群拥趸,但眼下自己反过来要去抱其他人的大腿,倒是有些不熟练、业务不够纯熟,若是不能尽快转变心态,日后是要吃亏的! “这个丁永善固然无耻,但他过去作为江湖散人,没有太多拖累,倒是练出了一手察言观色、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无论何等无耻之言,说出来都是脸不红心不跳,吾不如也,也许现在不该太过敌对,反而应该结交,吸取经验,毕竟当初我初入师门的时候,也是艰难上进,眼下应该借此人经历,回忆起来,重新振作!” 一念至此,这尤虑倒是精神一振,斗志昂扬,期待挑战! 李怀一看三人样子,立刻便觉得自己果然是魅力高了,这一句话下去,就将三人之间的矛盾消弭了大半,日后只要恩威并施,保持平衡,自是能够制衡三人,收为己用! “果然,我过去也不是瞎写的,是真的有手段!” 那边丁永善也在思索着,日后该是如何在太子麾下谋划,才能独占鳌头,而后也想起来,之前潜伏的时候,在那杨府寿宴之前,曾经聚在一起谋划了一番,结果却是碰到了两人,为了防止消息走漏,便将二人留下,那两人明显是本地武林之人,看着也挺机灵的,或许可以借助本地武林之力…… 他这边想着,却不知道,被他顺带着想起来的那两人,此刻便在距离不远的院落中交谈着。 “不愧是太子,着实是太威风了!今日才知大丈夫,当如此!之前,真是我鼠目寸光,居然还怀疑太子之能,着实是不该啊,也不知道,咱们是否也有机会投效于太子!”沃忠正在激动直言,但对面的徐泽却是神色微动,朝着房间角落看去。 沃忠立刻也心有所感,同样将目光投了过去。 “你们二人对功力消化的不错,不枉费老夫传功一场!”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房间角落响起! 第七百二十五章 影中人 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低沉、沙哑,更带有震荡,让屋子里的桌椅都隐隐震颤,让屋子里的两个人悚然一惊! 体内澎湃的真气,驱动着他们的惊讶,让他们的身子一下子原地蹦起,这脑袋都差点撞到了屋顶,但紧跟着却是真气一转,重新落了下来,然后才定睛看去。 却见那屋子角落多了一道人影。 只是这人虽然便在那边,偏偏周身被一股难言的黑影笼罩,看不清、瞅不明,充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森与黑暗。 要知道,眼下这屋子里已是点了灯火,光亮照耀之处,固是有遮挡阴影之处,但那人所在的角落,乃是向光之处,本不该有阴影。 这感觉,并非是这人身上缠绕着什么黑雾、黑云,而是这屋子里的光线到了其人身边,便就扭曲、偏转了一样,让人感到说不出的诡异和荒谬! 沃忠和徐泽何曾见过这般景象,一时之间都是精神紧绷,忍不住戒备起来,那体内的真气流转之间,让两个人充斥着爆发力,一个像是蓄势的猛虎,一个像是蛰伏的毒蛇! “怎么?不认得老夫了?又或者是,你等得了想要之物,所以便不认老夫了?”那黑影中的人,发出了一声冷笑。 “莫非是……地窖中的老先生?”沃忠一边戒备,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叫我老先生?”那人嗤笑一声,“传功之前所言,莫非都忘记了?” 沃忠一惊,回忆了一番后,便有些生涩的道:“义……义父。” 他话音落下,徐泽立刻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一片,就像是被几根钉子刺在上面一样,心中一凛,隐隐猜到了,或是对面那人在看自己,只是其人浑身被黑暗笼罩,丝毫也看不清,但心里却越发惊骇,觉得简直是鬼神手段! 于是,在迟疑了片刻后,徐泽也不免硬着头皮,叫了一声:“义父大人。” “嗯,不错,乖儿子!不枉费老夫成就你们一场!”那黑影中的人用沙哑的嗓音轻笑一声,“如何,对这一身功力,感想如何?之前不过是两个小混混,眼下却是一跃成为绝顶高手,这等反差之下,不知你们这心里是否有了什么念想?” 沃忠一听这个,就兴奋起来:“简直是匪夷所思!义父您老人家真是神通广大!”兴奋之下,他这称谓也说的顺口了几分,“只可惜,咱们刚出来,就被带到这里,里里外外都是高手,还有那位高深莫测的太子殿下,还未曾真正施展本领,不知道威力几何。” 徐泽却是问道:“您老人家之前去了哪里?您之前不是说过,不会离开那座地窖吗?为何……” “这里面自然有着缘由,眼下还不是告诉你们的时候。” 那黑影中的人这么一说,徐泽理智的选择了闭嘴,没有追问。 跟着,就听那人话锋一转:“不过,老夫此番过来,是有些话要问你们。” “义父请问!”沃忠一副知无不言的样子。 “你们今日于是见了太子,听他说了什么,都叙述与老夫一遍,”那黑影中的人说话间忽的冷笑一声,“你们二人如今被洗精伐髓,六贼尽去,该是过目不忘了才是,是以该一字不落的说与老夫听!” 徐泽听闻此言,心中忽生不安,正想着是否要敷衍一番,却是再次感到了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不由畏惧起来。 沃忠则是微微迟疑,便开口将今日在院中听过的话语尽数叙述了一遍。 正像黑影之人所说的那般,他固然是没有理解多少李怀之言,但因为体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是以尽数都已记下来,此刻叙述出来,果然是半点不落,甚至连最后李怀再次召集众人,宣告要一统南方武林也不例外,全部都说了出来。 “哦?居然号召这江湖之人利用过人之力、之速、之感,去行那生产之事?倒是有几分知行论的影子,可到底是太过浅薄,他一个深宫中长大的龙裔能有多少见识?若非有一身惊人功力,不过只是痴人妄语罢了!不过这最后一统武林之言,到底还是泄露出了皇族本色,终究还是以霸而行,只是他到底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一身功力?委实是太过古怪了!” 这人低语着,分明是丝毫也不担心被沃忠、徐泽听到,而二人听着,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最后,那沃忠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义父,莫非您老人家与太子有仇怨?” “仇怨?”阴影之人闻言轻笑,“我与他能有什么仇怨,他一个后辈,不过也是历史过客,虽然有些古怪,但终究还是长河中的一块石子。” 沃忠见状,胆子又大了几分,继续问道:“那您为何要那般言语?似乎并不看好太子之事?” “我是不喜好不容易下出来的棋局,被人搞乱,”那黑影之人冷笑一声,“想要一统武林?嘿嘿,莫非以为那皇位真的是至尊之位?调理庙堂阴阳也就罢了,连这江湖人的心思都要插手?想得是太过了点,这天下的事,不是功力高,就能随心所欲的,除非他真能到这等程度,说不得,还要稍微作为一下,让他知晓厉害,以后才能老老实实的,不然这一颗棋子跳出来,也着实是有些混乱。” 沃忠和徐泽却是越听越心惊,正想着是否再问上一两句,却是被对方先打断了思路—— “好了,多的你们就不用问了,只管好生跟在太子身边,替老夫纪录其人言行,老夫不时会来了解,知道了吗?”黑影之人说罢,那角落中的黑暗渐渐散去,原本扭曲的光线重新蔓延过去,最终驱散了角落黑暗。 原本在那里的人,已然是不见了踪影。 沃忠与徐泽见状,先是瞪大了眼睛探查了一番,继而对视一眼,若不是看着对方的反应,他们都要以为之前乃是各自的幻觉一般,只是满背的冷汗,却是做不得假。 最后,沃忠站起来,绕着屋子里里外外的走了一圈,仔仔细细的探查,最终松了一口气,道:“咱们这位义父,实在是太厉害、太古怪了,也不知他与太子,哪个更厉害,都是神鬼一般的手段!” 徐泽则是忧心忡忡,他道:“总觉得这位老先生更加恐怖一些,只是他似是对太子有些敌意,让咱们在这里潜伏,这有个万一,你我怕是要被殃及池鱼啊!” “你我可是没得选!”沃忠倒是看得开,“若非这位义父,你我根本没资格立于此处,你说呢?” “唉,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徐泽哀叹一声,却也不敢说太多,生怕那位有什么手段探查,“还是不知道,太子殿下接下来到底要做什么,你我又如何能跟在身边?” “若是不得信任,不得亲近,岂不是更好?”沃忠却笑了起来,“如此一来,查不到什么,义父也没理由责怪!” 第七百二十六章 这也太快了! 便在忐忑不安中,沃忠和徐泽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日子里,要低调行事,掩饰自身已经有了高深武功的事实。 这对他们二人来说还是比较艰难的,毕竟是过了那么多年的艰难日子,好不容易一朝一步登天,本可以扬眉吐气,却不得不锦衣夜行,甚至因为过去的名声,还有可能被过去的故人呼来喝去,那是何等难受? 可出于对太子和那位义父的畏惧,他们还是决定忍耐住,反正太子迟早要去做皇帝,还能在武林搅风搅雨一辈子不成?等事情过去,也就解脱了。 打定了主意后,这两人便等着看,太子什么时候会有具体行动了。 不过,在他们想来,这杨府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那位太子出人意料的将搞事的各方都给一并收服了,固然是厉害得不讲道理,可毕竟手底下有了这么多立场各异、甚至彼此之间还有仇怨矛盾的势力派系,怎么也要好生整顿一下,消化一下刚刚收拢的人手,才是正选、正道。 这一点,就连沃忠这样过去只做过小混混的少年都懂得。 “过去帮派争斗,那些火并、争锋之后吞并了其他帮派的,也都要安稳一阵子,把新得的地盘巩固下来,换成自己的人手,最重要的,是将新得的人手打散,重新安排起来之后,才会继续扩张或者恢复原本的态势,这小帮派尚且如此,更何况太子这次,一口气将几个厉害大佬都给一网打尽了,而且本身也是刚到临海,那是肯定要修整一番的,咱们也有一阵子安稳时候,放心吧!” 这个分析,徐泽也觉得没毛病,是这个道理。 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第二天一早,太子就忽然让人过来召集人马。 等一夜辗转反侧、虽然因为内功精湛精神饱满、却也难免因为担忧而睡不了一个好觉的沃忠和徐泽赶到地方,才恍然惊觉,这次居然不是太子召集他们训话、拉练,而是要直接出征了! “诸君,不知道昨晚睡得如何?想来,我昨日的话,你们也都听过了,回去也思索了,正所谓时不我待,消息迟早传出去,到时候各方说不定要泛起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徒增伤亡不说,还会拖慢武林和平的进度,这是对整个武林都不利的事,因此事不宜迟,应当及早行动!” “???” 面对李怀的这一番话,上到张一景、尤虑,下到沃忠、徐泽,都是一头雾水,等他们品味出李怀话中的意思后,都是勃然色变! 怎么回事?这就要动手了? 不是昨天才刚把我们摆平吗?也不来几场晚宴联络一下感情,这就急着要出征了? 没有这个道理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众人的疑惑,李怀也就顺带着解释了一句:“兵贵神速,是以不该拖延。”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 这也太快了吧! 兵贵神速是不错,但问题是咱们这也不是出征啊,您老人家到底是要干什么? 尽管心中都在呐喊咆哮,偏偏碍于李怀淫威,没有一个人敢出言询问,毕竟站在身边的,可不都是一个阵营的,其中有些还和自己有仇,又个个都像在李怀面前独占鳌头,尤其是连基本的相互信任这个前提都不存在,甚至说不定自己这边刚站出来说两句,其他人马上就调转枪口落井下石,打压自己! 有鉴于此,谁人还敢冒头? “大家都没有意见?嗯?很好,那就通过这个提议!”李怀环视一圈,满意的点点头,“诸位回去收拾一下行礼,然后咱们就上路了,这路上继续讲课!” 众人一听,立刻就一哄而散,似乎是去准备了。 “众人的兴致都很高啊,这是个好现象!” 李怀看着这一幕,欣慰的点了点头,但心里也很清楚,眼前这群人,到底有几个是真心要跟随自己的,又有几个是想要借机攀附的,或者是借机要逃跑的,其实很难分辨。 “不过,正像那句话说得好,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吃起来像鸭子,那这个东西无疑就是鸭子了,所以一样的,眼下这群人不管存着什么心思,最后只要结果一定,对他们的评价,就不会有什么出入……” 这般想着,李怀微微一笑,招招手,那张一景和尤虑立刻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然后听着李怀的吩咐,不住的点头,何况便转身过去安排了。 与此同时,这边峰回路转的消息,也在最快的时间里,就传到了临海的官府衙门之中。 那位郡守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吓了一跳,继而就是心累。 一身黑衣的冷峻男子站在他的对面,脸上略带苦笑,他问道:“府君准备如何应对?是去阻止,还是给予支援。” “这不是我能置喙的了,”黄硕摇了摇头,“之前几日的事,已然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我等手上所拥有的筹码,已然不足以对太子造成多大影响,至少他想要做的事,是做不成的,而且也不能抵挡其人的要求,若是他现在派人过来,让我给予钱财人手支援,我是不能拒绝的,最多是尽可能的减少支援力度。” “听您的意思,似乎已经有了什么打算。” “不错,”黄硕点点头,“我等府衙固然难以制衡,但并不代表大楚之地,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平衡太子之威,他既是储君,得大楚之加持,自然也要受到大楚的压制,因此这件事,必须要上报朝廷,让朝堂知晓太子之举,方能定夺。” 那男子却道:“但我听说,太子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整顿武林,甚至逼退倭寇,梳理地方上的关系。” 黄硕就道:“话虽如此,但朝堂上的诸公,必然不知晓太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忽然,他话锋一转,“你是否也有什么对策?” 那人就道:“对策没有,但在我想来,太子虽然功参造化,但毕竟一人之力有时而穷,否则他也不用这般费心的将众人收拢起来,找着由头讲学,无非就是要拉拢各方力量罢了。” 黄硕沉思起来,缓缓点头。 —————— 另一边。 “殿下,莫某自是没有选择,只能跟着你走,不过……”房间中,已经恢复了自有的武林神话,看着对面满脸笑意的太子,无奈说道:“某家着实不懂,明明靠着你一人之力,应足以横扫江南,为何还要拉上那么许多人来?” “若是我一人横扫,旁边无人摇旗呐喊、纪录惊叹,那该是何等无趣?”李怀理所当然的说道:“更何况,此番我去,要深耕武林,那武林中人多数都不愿意臣服,抵抗之下,不知道会闹成何等局面,我让他们跟着,就是为了防止误伤,要确保犁庭扫穴过后,武林还有人,不然不就变成了历史小说了?” 第七百二十七章 宫心朝计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建康城。m.hxzw.me 毕竟,当地方上无法限制太子,而对于限制其人行事又有迫切需求的时候,总要寻求一个解决办法的,目前来看,这个解决的方法,毫无疑问就在朝中,在宫中。 啪! 郑贵妃将刚刚收到的信报,直接仍在了桌上,那白皙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幕担忧与迟疑。 正好这时候,外面有人过来禀报,说是魏忠忠魏公公来了。 “公公你来得正好。”一见到人,郑贵妃就将手上新得的消息送了过去,让如今那位跟随在皇帝身边的老太监看看,“你说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怎么他太子出去一趟,就从烂泥扶不上墙,变成了英明神武,甚至都有了一身盖世武功”x “无他,小伎俩尔。”魏忠忠微微一笑,却是神色自如,俨然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因为离得远了,所以这话也就能说得多了。” 郑贵妃眼中一亮,道:“你是说,那小子离开了建康城,便觉得陛下看不到他了,因此拿了一些个虚假的消息过来,想要蒙蔽比下这是欺君啊,他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说道后来,她自己先摇了摇头,道:“他虽然过去胆子也大,但那不过是面对旁人,面对陛下的时候,他是胆子很小的,而且也不敢在这个上面做文章,他若是有这样的胆魄,恐怕也早就没有我等的机会了。” “太子或许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架不住他身边有人啊。”魏公公意有所指,但话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跟着就说起了此来的目的,“娘娘先梳妆一番,等会还要去见陛下。” “多谢公公。”郑贵妃点点头,站起身来,但在转身之间,忽然问道:“听您这意思,莫非是已经知道了太子那边的消息所以一点都不意外,这心里更是有了先见” “正是。” “那陛下也知道了”郑贵妃的表情忽然紧绷起来。 魏忠忠就道:“只不过,陛下手中的消息,是太子殿下派人送来的,也说了后续打算。” 郑贵妃却急切道:“陛下怎么看这件事是怎么说的是否与公公意见一致” “我等奴婢,如何敢在天家之事上置喙”魏忠忠摇摇头,“陛下看了消息,十分欣喜,与左右夸赞太子之能。” “什么”郑贵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居然显露出几分惊慌来,但随后她又镇定下来,“等会见了陛下,我当将这事说与他听,防止圣人被蒙蔽。” “娘娘,您心乱了。”魏忠忠却微微一笑,“陛下此刻正在兴头上,岂能扫了他的兴致更何况,这些话,也不事宜您去说,自有人会说的。” 郑贵妃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下,便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随后,她很快便做好了准备,便去了皇帝寝宫。 与之前相比,皇帝的精神头有了很大的改善,虽然因为之前病重,还能看出一些个憔悴的痕迹,但有着整个南方最好的御医、药膳、药材滋补,显然是恢复了元气。 尤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帝此刻看着手上的情报,正是开怀之时。 “怀儿还是有些年轻,这传递过来的消息,一点都不知道修饰,还说自己有了盖世武学,真是的,肯定是学了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就自傲了,还是过去被保护的太好了啊!” 皇帝这话中虽然是指责的意思,甚至还点明了上报过来的消息里,有虚假成分,但不以为意,反而有几分沾沾自喜。 听得郑贵妃在旁边暗自咬牙,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太子说到底乃是皇帝的独子,其他人有个什么过线举动,那就是欺君之罪没跑了,不死也要脱层皮,甚至就是皇帝拿出来敲打、警告的,但人家太子这般作为,就有几分哄老父亲开心的意思了。 “不过,他虽然弄虚作假,但必然不敢太过,至少从其他渠道反应过来的消息来看,他还是做出了一些成绩的,在临海,他是整顿了一些武林之人的,甚至连当地的将领都夸赞他,朕倒是好奇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说着说着,皇帝兴致逐渐起来,甚至还让魏忠忠出去传令,叫了几个熟知东南沿海事务的官员进来问询,了解东南局面。 这一幕幕,自是让那郑贵妃越发的恼怒和不安,偏偏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是带着笑容,替皇帝揉着额头,或者递上去一颗葡萄。 这等处境,堪称煎熬。 等事情作罢,又侍寝了一番过后,郑贵妃回到自家寝宫,颇有几分心力交瘁的味道,这心里也是不满了起来,恼怒之下,砸了手边的物件。 “娘娘莫担心,”忽然就有一个小宦官过来,“义父让我来告诉娘娘,说那消息已经传入外庭,很快就会有议论,说不得,就是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局面。” 郑贵妃听完大喜。 谁搬起石头 还不是那太子无事生非,非要拼凑个假的功劳出来,张冠李戴之下,一旦被外庭那群疯狗拿住了理由攻讦,必然就是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局面!x 所以,得了消息的郑贵妃自是安定下来,只是多少还有些担忧,所以等那小宦官离去,她便招呼了自家心腹过来。x “这里距离南方还有距离,消息传递不便,难免给太子操作空间,还是要防备一二的,你拿了我的信物和手书出去,让家中派人南下,交给我那义子,他与太子对垒,必然懂得我的意思。” 郑贵妃的义子,自然就是那位永王。 永王觊觎那个位置,如今已经不是秘密,他南下与太子针锋相对,亦是人所众知,因此此刻太子有风光消息传来,无论是宫里还是外庭,在得知消息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这位皇室子弟。 就比如此刻在那外面,主张北伐的将军高鸣,就在和自家的连襟徐进,说着相似的话。 “太子在南方招揽了厉害人物,搅风搅雨,真要是让他办成了事,对我等都不是好事,毕竟太子那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让他当政了,莫说北伐,便是现有的格局,估计都难以维持!”高鸣说起这话,就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反倒是他的连襟徐进,摇头笑道:“消息离奇,必不可靠,兄长还是先观望一番,不要急着动手,小弟先去给永王去信一封,先行这兵家中的借刀杀人之策。” 高鸣点点头,道:“也好,正该如此,这一点,我倒是没有你有定力了。” :。:xdiv 第七百二十八章 武林地主,避税免役 “阿嚏!” 行走在林间,李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心里生出几分不安来,觉得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又或者,是因为这里太过阴森、潮湿,让我受凉了?” 这般想着,他不由抬起头,朝着前方看了过去。 这里是一条山路,道路上铺着几个石板,但两边却都是幽暗的密林,参天巨木在头上参差遮挡,阳光很难照射下来。 周边,都是潮湿的味道,更不时有阵阵冷风吹过来,在后颈处那么一转,就让李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等地方,若是过去,身边有一众武林之人簇拥着,他或许可以抱着游览的心态过来,边走边看风景。 但现在,众多武林从属一夜之间全部叛变,自己成了孤家寡人不说,还要寄人篱下,给人赔笑,这也就罢了,现在更是要陪同着一起在这里前行,这心里面是一点底都没有,颇有几分无根浮萍的彷徨。 “李果,走快点,掉队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怀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李果悚然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太过于投入感怀,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有些落在后面了。 于是他应了一声,快步跟了上去,脸上更是堆起了笑容,对着前方的几人问道:“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那血煞楼。” “快了。”那位湖海盟主尤虑做出了回答,“绕过前面,应该就能看到了。” 此刻,他们这一行人,一共就是七人,其中就包括了李怀、尤虑和李果,余下的,也都是这次聚在临海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在武林中威望高,武功也不弱。 相比较而言,就只有李果一个人算是个武林低手,若不是他耗费了一番唇舌,恐怕根本不会被李怀带在身边。 说实话,跟在李怀身边,李果一点都不乐意,甚至还有着抵触和畏惧,但同样的,若是留在那临时搭建的营地里面,李果就更加不自在了,甚至觉得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毕竟他已经失势了,手上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旁边还都是粗俗的武林中人,其中不乏高手,更不缺对他虎视眈眈,随时想要拿他作为讨好李怀的晋身礼的。 深谙陷害技巧的李果很清楚,继续留在那里,等待自己的绝对不是什么好结果,于是自告奋勇,说是要跟随李怀一同入山。 入山做什么? “这血煞楼乃是南方最有名的刺客组织,之前对殿下的几次刺杀,明显就是出自他们手中,永王殿下,您说对不对?我记得您也联系过他们!” 李果正在回忆着之前的坎坷经历,忽然就听到了尤虑的呼喊,其中内容更是让他心惊胆战,偏偏不好发作,因为他这次能被允许跟来,甚至成为了这支队伍中唯一的拖油瓶,也是因为可以作为人证的关系。 有鉴于此,他心里咬牙切齿,表面还要恭敬点头,道:“不错,这群人很是阴险,怂恿挑拨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为了伤了咱们兄弟敢情,殿下,您一定要明鉴啊!” “行,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是去讲道理的,之前那两个门派,不就很配合的归顺大势了?不对,应该是拨乱反正!”李怀摆摆手,面带笑容,“你们要知道啊,这江湖门派一个个的,都是无序经营,占着一片土地,结果自己不事生产也就罢了,往往还涸泽而渔,往往还借助宗教名义,领着一群佃农,让他们不纳税、不服徭役,往往引得周围人口混乱,编户齐民形同虚设,长此以往,这是要国将不国的!相比较而言,这个血煞楼反而是个较好的例子。” 这旁边的尤虑等人听得是脸一阵青一阵白。 在场的除了那忐忑不安的李果,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南方门派的上层人物,自是知道太子这番话的意思。 说白了,他们这些帮派,为何总喜欢标榜为道教传承,或者佛家圣地,为什么那几座寺庙、道观发展的最大、最好、最快,甚至有一定的财力去江湖上做宣传,弄出几个“天下武功出某某”、“南某派、北某门”、“天下武林之首”之类的民间传言来? 还不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一个个大地主! 同时,靠着朝廷的宗教政策,他们得以获得了不纳税、不服徭役的特权,进而在封建土地所有上,一再的扩张! 这些,本来是各门各派心照不宣的内容,结果现在却都被李怀拿出来当面议论,这无意于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子,偏偏他们这群人已经被打断了脊梁,不仅不敢反驳,甚至还面面相觑,犹豫着是不是要应和一两句。 问题是,你应和容易,那是因为这只需要动嘴,但要是眼前这位还要求各门派有表现,做表率,那该如何?那可就涉及到真金白银了! 好在,李怀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入,因为前面的道路骤然一变,密林退去,参天巨木的遮挡不复存在,露出了远处的一片景象—— 层层梯田,宛如一片世外桃源,其中有农夫忙碌的身影。 更远的地方,是一片聚集在一起的村镇,簇拥着一片楼阁,楼阁中央立着一座高塔。 “居然在这深山老林中,构建起了这么一片地方,开发了土地,组织了生产,这个血煞楼不简单,至少在政治上是加分的!”李怀点点头,居然给出了积极评价! 旁边的几个人一听,就是一愣。 要知道,从李怀自临海城开拔出发,已经过去了几日,已经先后有两个大门派,若干的小门派和武林世家因为拒绝了招揽,而被李怀直接征伐、征服——真就是一个人过去征服的。 而随着他们的前进路线——基本上是沿着海岸线南下,沿途的帮派、世家,几乎都跑不了。 尤其是这个血煞楼,严格来说,与李怀还有过节——也就是曾经刺杀过太子。 本以为该是一场血腥征伐,但现在听着太子的这番话,居然还比较欣赏这个组织? 不过,在其他人疑惑之际,尤虑却是神色有异,暗暗思量着,莫非这开拓土地、劝课农桑,就是太子的主张和心意,那未来他一旦登基大宝,继承帝位,是否也会变成政见? 这般想着,他不由暗暗记忆,并想着自己是否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 另一边,几个人走出密林之后,第一时间就被对面几个猎人模样的男子发现,但这些人也不靠近询问,反倒是转身就跑,身手矫健。 “他们八成是去通知了,这样也好,可以把人都集中起来,”李怀摆摆手,直接走了过去,“我等也加快脚步去拜访吧。” 第七百二十九章 巧了,我也是楼主 迎接李怀等人的,并非是友好的问候。 等他们一行人走下小山坡,来到了那片梯田的前方,对面已经有一队明显是护卫武士模样的,快速奔来,在李怀等人的前方直接站成一排。 “并无兵家章法。” 李怀看着面前这一排人,微微摇头。 远处,诸多农夫已然退去,但并没有走得太远,而是在一处高顶上站定,朝着此处打量,不时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说话间,这对面的武士之中已经走出来一人。 这人四十岁许,光着脑袋,看着精神饱满,一开口,更是中气十足:“你等是什么人?是何来历?” 听着此人之声,看着他龙行虎步,尤虑等人不由微微诧异,他们看出这人功力不低,就算是比起他们这几位门派顶层,也差不了多少,立刻便意识到,这血煞楼的底蕴,果然非同一般,随便一个负责巡查、守卫的首领,竟然就有江湖一流好手的修为。 众人思量之际,李怀则是看着那光头男子,直接开口道:“我等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方拜佛求经的,途径贵地,想要讨个斋饭,不知施主是否能行个方便。” “……” “+1槽点。” “你们是来讨饭的?”对面那光头男子的额头上明显浮现出青筋,似乎是在强忍怒气,“我们这里不收闲人,乃是我等村镇之地,禁止外来人进入!你们速速退去,迟了,追悔莫及!” 他连说拿出一点饭食来打发李怀一行人的意思都没有。 这也难怪,就看李怀等人这一身装扮和气度,再加上那满头的发丝,换成谁过来,都能看出来,李怀这是在信口胡言,分明是消遣自己等人。 李怀则收起了嬉笑,正色道:“你们说这里是自家地盘,不知可有地契?是否给官府备案了?编户齐民了吗?每年纳税几何?几位服徭役?” 那光头男子一下子被他问得懵住了,但旋即便是恼怒,以为又是借机消遣,于是咬牙道:“速速退去!休得胡言乱语!此处乃是祖辈之地,与官府何干?” “那就是没有了!”李怀摇了摇头,“那说不得,就要让你等村中的宿老、长者,又或者族长和话事人出来,让我带着去官府递上名录,也好编户齐民!” “原来你们是诚心来捣乱的!”那光头男子似是终于下来决定,一挥手,“给我将这几个人绑起来!押送回去!好生审问,看到底是哪里来的人,要与我等为难!” “明白!”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众多武士就行动起来,一个个举起了武器,便直接冲杀过来! 那凶神恶煞的劲头,没有半点收手的意思! “来得好!” 李怀也不啰嗦,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冲过去,速度也不快,但每一步踩在地上,就是一声闷响,地面更是随之摇晃,然后留下一行深深地脚印! 这声音听得那光头男子眼皮子直跳,立刻就意识到不妙,只是不等他再发出命令,李怀却已经到了身前,一手甩出来,直接打在胸口! 嗡! 霎时间,这光头男子只感到五感尽鸣,胸口仿佛炸裂开来,而后身子一转,就跌倒在地上,一身技巧和功力,根本就无从施展! 这也就罢了,疼痛之下,嘴里也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勉强抬起头来看过去,入目的是李怀冲入武士人群,也不见如何动作,单纯就是横冲直撞,那拦路的武士就一个个都被撞飞、撞倒在地上,干本就是虎入羊群,随心所欲! “这……” 他勉强张开嘴,艰难的吐出了一个字,但那边李怀已是瓦解了攻势,领着一群人远去了,竟是看也不看这躺倒满地的护卫们。 顿时,光头男子的心往下面一沉,知道这次的事,怕是非常不妙! 本来他们过来,就是觉得这一行人必有古怪,这才没有直接动手,而是一个劲的驱离,现在证明了此番判断并无错误,只是低估了对方的身手,尤其是这个为首的、宛如纨绔子弟一般的头人,功力高深莫测,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希望后方之人,能够拦住他们,搞清楚来意……” 脑子里转过这个念头,这光头男子顿觉眼前一黑,最终昏睡过去。 另一边,原本在那看热闹的一众民夫,终于是知晓厉害,已是一哄而散,不敢停留。 李怀也不理会这些,只是一味前行,他的速度不快,因为哪怕是永王李果都能跟上,只是越是往里面走,他们难免紧张起来—— 越过提前,走入那一片村寨之后,如同之前那些拦路武士模样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却也不动手,一个一个只是沿途冷眼旁观,偏偏被他们这般盯着,李果心头难免泛起惊恐和担忧。 “都是杀手!”尤虑低语了一句,“能在这里聚集的,几乎都是被血煞楼培养出来的,而杀手刺客的本事,有一半是在眼睛、手上和定力之上,因此被他们这般盯着,其实就是被目击,若没有一定的底子,心思会乱的。” 他这话说的是李果,其实是在提醒李怀。 李怀放慢了脚步,转头看了身后几人一眼,道:“你们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这般冲过去,沿途的人都知道了,消息肯定也传过去了,那血煞楼的楼主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就跑了,也罢,你们先等在这里,我先去一步,将人带过来对峙……” 话落,不等尤虑等人回话表示,李怀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在原地! “兄长……” 至于那李果,本来就是心惊胆战,全靠有李怀在前面给他提气,自然不愿意其人离去,但话还未出口,李怀人已经不在了。 现在,尤虑等人也已放慢脚步,李果再看着周围众人,这心里却越发惧怕了。 —————— “这几人的来历,搞清楚了吗?” 远处,那高塔之上,血煞楼主立在高处,看着街上几人,正在与旁边之人说着,同时从对方手中接过一份简报,正要低头看着,忽然眼前人影一闪,一部分光线便被遮挡了。 他心中一惊,本能的后撤,同时两手一甩,就是一连串细密如雨的银针爆射出去。 叮叮叮! 前面那突然凭空出现的人影骤然旋转,那攻击出去的细针尽数被弹开,还有好一部分原路返回! 血煞楼主运转真气,两手摆动,将这细针拦住,定睛看去,却见那栏杆上已经站着一名青年,正冲着自己微笑。 “你就是血煞楼主?巧了,我也是楼主,我是还债楼主,不如咱们两个聊一聊?” 第七百三十章 怂 “狂妄!某家没有什么好跟你聊得!” 血煞楼主冷哼一声,毫不迟疑的再次发动了攻势! 李怀摇摇头,一挥手,真气有如匹练,直接环绕四周,一下子就打破了那血煞楼主的攻击! 血煞楼主一愣,却还是丝毫也不停手,两手一挥,无数的毒物、暗器蜂拥而出,就朝着李怀招呼! 李怀眉头皱了皱,再次按下这些个暗器,然后说道:“不把你彻底打趴下,看来是没有办法好生交流了,既然如此……” 话音落下,那血煞楼主只感到浑身一沉,就像是一座高山压在身上,而后整个人往前面一趴,便倒在了地上。 他运转真气,劲力在浑身各处激荡,想要挣脱束缚,重新站起来,但却是徒劳无功,身子纹丝不动的被压在地上。 咕噜噜…… 倒是他的怀中和袖子里,诸多奇形怪状的暗器滚了出来,看得李怀啧啧称奇。 “你这身上是百宝箱不成?居然装了这么多的暗器,真是神奇,”李怀说话间,伸手虚抓,便将地上的血煞楼主摄取到了手上,然后一转身,便一跃而出,“不过我这会可不是来看你的小物件的,还是请你随我走一趟,先认了罪名,才好说其他!” “大胆狂徒,居然敢劫掠楼主!” 后面,却是一连串的叫喊声从那塔楼中传出来,更是伴随着诸多有如雨点一样密集的脚步声落入李怀耳中。 他却头也不回,只是挥手,一掌扇出去,令整座高塔摇晃震动! 高耸的塔身摇晃着,连带着里面的人也都站不稳了,那簌簌而落的灰尘,震撼了塔里塔外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在惊呼和惨叫中停下了动作,只留下瞠目结舌! 便是被李怀拿在手中动弹不得的血煞楼主,也是瞪大了眼睛,心头震撼的无以复加,而后也不试图挣扎、挣脱了,老老实实的被提着。 李怀快步如飞,转眼便带着手上的这位楼主先生,来到了街道中央——被他留在这里的尤虑等人,还几乎待在原地,被周围一圈一圈不怀好意之人的目光盯着,深感压力重大。 但这时,李怀忽然出现,立于众人之间,不管是尤虑等人,亦或是那些围困在周围的,一个个都是心头一跳,然后感觉却各自不同。 尤虑等人在惊讶过后,立刻就镇定下来,原本忐忑的心情也随之平复,有了底气。 至于周围那些人,在意外之后,一个个却是脸色大变,随后这态度就越发激进起来,似乎是马上就要逼近到几人身边,将他们包围起来! 这等变化,自然是引起了尤虑、李果等人的注意,他们先是奇怪,为何这些人突然之间像是吃了炸药一样,有些定不住了,跟着就明白过来,朝着李怀拎着的那个人看了过去。 而后,他们又相互对视,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不用说,被抓住的这位,必然是身份非同小可! “楼主!” 终于,人群中有人喊出了声来。 “放下楼主!”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袭击楼主!” “楼主神功盖世,怎么会被此人擒拿?我估计,这人不是用了奸计,就是在弄虚作假,来扰乱我等之心!” …… 听着众人一番话来,尤虑等人终于算是明白了。 好嘛,您老人家又给人家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但即使如此,即使周遭一片群情激奋,似乎转眼就要一哄而散了,但尤虑等人也是半点不慌,甚至还有心思去分析,方才这一个个叫喊的人里面,有几个是真的惊讶,有几个是幸灾乐祸,有几个是包藏祸心,又有几个是为了安抚人心。 能让他们这般安定的原因不是旁的,甚至不是李怀手中那人足以作为人质,完全就是靠着对李怀盲目的信任,觉得无论是何等局面,都无法抵挡这位太子的威势! 事实,也是如此。 “安静一下……” 李怀开口说了一句,那声音并不响亮,但瞬间掠过四周,带有阵阵奇异震荡与波纹,让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是脑子一震,而后心头混乱,似乎是心中的思绪都被打散了、搅碎了,以至于脑子里都没有个完整的思路。 思路都没有了,言语自然也就组织不起来了,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样才好嘛,其实我等今日过来,也不是要和你们全部人为敌,为的其实就是一句话,”李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一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那位血煞楼主,“这位楼主,你可愿意归顺?” 此言一出,那些安静下来的众人再次勃然色变。 “大胆!太狂妄了!” “这人到底是何人,他到底知不知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敢这般造次!” “他必然是知道的,知道却还这般行事,从一开始就是来挑事的!” …… 听着耳边众人的议论,那永王李果是心惊胆战,只是惊恐之余,却还忍不住嘀咕着。 “摆明了过来挑事的,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怎么这群人现在才明白过来?” “不是他们现在才明白,而是咱们人太少了,”那尤虑似乎是看出了永王的心思,居然低语起来,“他们人多,咱们人少,人少主动深入过来,找人多之人的麻烦,自是让人难以决断,只不过殿……先生已经展现出惊人手段,连他们的老大都擒拿在手上为人质,这群人现在再说,就有几分要免责的意思,担心真有个什么意外,会被旁人迁怒、扣帽子!” 李果点点头,想着还是这位盟主心里弯弯绕绕多。 但另一边,李怀这一问话,那血煞楼主居然是一声不吭,既不表态,也不反对。 “你怎么不说话?”李怀眉头一皱,但忽然明白过来,“是了,你现在还无从开口!” 原来他之前用真气重压,压迫在其人身上,就像是真气凝固而成的山脉,直接将这位血煞楼主压在山底下一样,这人体内的真气都因此凝固,全身的血液都流淌缓慢,别行动,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等李怀将那真气撤去,这血煞楼主一下子就像是从水里刚被捞出来一样,瞬间汗流如注,将浑身上下的衣衫都给浸透了,整个人更是大口的喘息着,一副快要喘不过来气的模样。 只是他尚且顾不上再大口喘上几下,注意到李怀还要开口,便先一步道:“这位……这位先生,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说清楚,若是我血煞楼过去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说出来,我们可以试着去改,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可以慢慢解释清楚嘛……” 此言一出,周围忽然就一片安静。 第七百三十一章 老父喜儿有人算 周围的众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以至于彼此之间面面相觑,甚至还有人反复询问身边之人,在确认了之后,又露出了惊讶表情! 他们的这位楼主,似乎是认怂了! 这…… 要知道,这位血煞楼主往日里,都是依靠着强硬、铁血、不近人情的形象示人,才能坐稳这个位置的! 须知,血煞楼作为一个杀手、刺客组织,在其演变过程中,虽然有许多改变和反复,但激进与凶狠却几乎是刻印在骨子里的。 哪怕当初那个门派为了躲祸,最终迁徙到了这深山老林、未曾开发的土地之中,慢慢发展成了如今的群居之地,但骨子里的信仰没有改变,只有最为极端和强硬的人,才能带领他们前行。 历任血煞楼主,无不如此,如今这位也不该例外。 结果,他现在当众说出这般话来,威望一下子就大打折扣。 哪怕有些人考虑到,楼主兴许是被人抓在手上,明显是受制于人,无从反击,但众人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视死如归的领袖,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软弱的头领。 顿时,这人群意志就有了反噬,之前有人是真心要不顾安危,冲过去找机会解救头领的,但刚才有多么迫切,如今便有多么痛恨,甚至将恶狠狠的目光,从李怀、尤虑等人的身上,转移到了他们的这位楼主身上。 便是没有自白表现出来的,也往往透露出失望之意。 对于这些变化,血煞楼主已然没有余力去感应,但他猜得出来众人心思,却是有口难言,因为之前面前这个入侵者挥掌震高塔的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撼人心,那等能耐,已然不是常人可以想象,近乎神话! 这无疑也表现出来,面前这人的实际手段! 要和这等人交战,必须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奈何,眼下却是在他血煞楼的大本营中,一个不好,不说根基断裂,便是千年传承,可能都要毁于一旦,更不要说,对方并没有做出要赶尽杀绝的态度,透露出可以谈判、交流的意思。 这种局面下,血煞楼主作为领袖、首领,无论如何都要有所作为,要能屈能伸,这个道理,其他人现在不懂,未来……希望能懂。 好在在这位楼主忍辱负重之后没过多久,那些追踪过来的血煞长老、村寨长者也过来了。 只是和之前在高塔之内气势汹汹的势头比起来,现在他们的态度要好很多,甚至称得上是客气和恭敬,面对挟持了自家头领的李怀,不仅没有追问、逼迫,甚至都没有什么责备的话,反倒是邀请他进去一坐,商讨一下双方是否存在什么误会! 这一幕,让尤虑等人微微惊讶,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虽然不知道李怀到底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如此发展,他们还是很熟悉的,和自己这边的进度差不多,不足为奇。 相比之下,那些原本围观的众人,冲到的三观冲击,无疑更加强烈,以至于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为此失声。 原本只是一个首领说了怂话,无疑有人指望着上头有人站出来拨乱反正,结果现在一看,统治阶层全员软了,这还得了? 只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哪怕众人再怎么义愤填膺,此刻也是无从应对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长者们,客客气气的将几个外来的入侵者请了进去,他们却无可奈何! 当场,就有几个年轻人按耐不住火爆的脾气,要立刻出言,甚至动手,但好在被眼疾手快、老成持重之人给拦住了。 这稍微有些见识的,固然也是心中疑惑,但多多少少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情况说不定有着深层次的原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局面。 只是面对群情,他们最后也只能说一句“静观其变”。 —————— “静观其变?好,朕可以等等看,不过你们无缘无故的,就说怀儿传了虚事,也得有个准信,不能拿捕风捉影的东西来说事!” 御书房中,皇帝看着面前的几位重臣,淡淡说着,表情不喜不怒,显得高深莫测。 在他的对面,几位重臣则是神色不定。 御书房,是皇帝与中枢掌权的核心重臣们商讨国事,甚至制定政策的地方,很多军国大事都出自于此,今日也是一般,是因为北方两朝分裂之后,各种动静的波及面越来越广,而大楚派出去扰乱局势的兵马也遭遇了劣势,因此这次御前会议,不仅有文臣,也有武将。 结果,一番争吵之下,没有得到太多的成效,只是文武两边扯皮了。 皇帝不胜其扰,却还是强打精神居中平衡,最后看着双方气氛越发针锋相对,于是皇帝为了缓和气氛,便拿出了太子在南方武林的逸事出来,想要调剂一下。 此刻,距离皇帝第一次得到太子驰骋武林的消息,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皇帝对此都很是欣慰,同时这消息也在外庭发酵,为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现在拿出来说,无疑就是一个老父亲,炫耀儿子的功绩。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话一出来,司徒王许、太尉罗明便出言道,说是武林之事本就是琐碎小道,其实不足道哉,太子乃是储君、大楚未来,不该将精力耗费在这无关之事上,平白落了位格。 皇帝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结果那两位还不依不饶,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又提到太子的战绩水分很大,而且有惹是生非、结交匪类的嫌疑,最好是彻查一番,若是情况属实,应该立刻召回来,不然的话,继续留在南边肆意妄为,说不定反倒是给皇室蒙羞! 这一番话说出来,直接就让皇帝变了颜色,原本还是乐呵呵的想要拿着儿子的一点成绩,让几个老伙计变着花样夸夸,既调解气氛,又满足自家心思,结果倒好,被人一顿喷。 到了最后,皇帝一摆手,说是身体不适,直接就散会了。 “两位,有些过了。”众臣散去,那司徒冯僧辩留下了这一句,表情意味深长,“太子毕竟是储君,而且此番也算是振作,便是有些弄虚作假,至少也好过曾经,何必这般苛待?” 跟着,也不与两位同僚多言,就当先离去。 看着冯僧辩远去背影,太尉罗明呵呵一笑,道:“冯老毕竟担这一个太子太傅的名头,有些话放不开。” 司徒王许则道:“眼下大事,还是北方,太子久在外不归,其实不妥,无论如何,也该尽快召回来,而且以太子性子,在外其实隐患实大!” 罗明点点头,又和对方说了些军国大事,这才转身回去,等他一到府中,就招了人来,吩咐道:“去将高鸣、徐进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们。” “喏!” 命令下达,很快,两位将军便联袂而来。 第七百三十二章 这太子,可真能惹祸! “见过太尉。” “见过老师。” 等见到了太尉罗明,高鸣与徐进便恭敬拱手。 他们应该是早就在附近等候,所以那边刚有人出去召唤,没过多久便站在这里问候了。 “坐。” 罗明摆摆手,语气平和。 此刻,这位太尉已经换上了常服,神色从容、潇洒,半点也没有兵家气息,他一挥手,就有人过来上茶水、上瓜果。 高鸣与徐进也没有什么受宠若惊的样子,一样是神色如常的接受,甚至期间还和那送茶的仆从说笑了一句,显得与罗明府上十分熟稔。 “你们预料的不错,陛下确实是提到了太子之事。”喝了一口茶后,罗明淡淡说着,“对此,你们有什么看法?” “不知……”高鸣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你们说的那些,都已经说给陛下听了,”罗明放下茶杯,“不用担心,用的是老夫的名义,即便真有个什么出入,陛下也不会怪罪什么,毕竟太子的名声摆在那里,老夫的功劳也摆在那里,不妨事,倒是你们,现在手上有什么新的情报消息?” “回禀太尉,”高鸣顿时来了精神,“具体的新消息还没有,但我们有些朋友,是在更南边驻守的,他们和临海张将军麾下的兵马,还是有一些联系的,我等已经派人过去传递消息,希望能得这些人的相助,第一时间传递消息过来,想来问题是不大的。” “临海的是……”“张一景吧,嗯,他这个人可不好打交道,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按着目前太子的做法,等于是在他的头上动土,迟早是要惹恼这个人的,所以说,现在尽快让太子回来,也是对他好,防止他惹恼了地方上的实力派!” 高鸣与徐进自然是连连点头。 不过,点过之后,徐进有些担忧的道:“问题是,太子如今应该是纠集了一批武林人士,这些人围在中间,太子难保不做出一些出格之事啊,毕竟这江湖之人,多数都是无君无父,无法无天!” “是这个道理,但张一景应该还是有分寸的,就算是有冒犯太子的地方,也不至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罗明淡淡一笑,“这也是我今日让你们二人过来的缘故,南边的事,你们要好好盯着,太子那边看着是微末枝节,其实影响不小,尤其是牵扯到北伐。” “此话怎讲?” 一说到这个,高鸣与徐进都立刻着紧起来。 “太子身边的人,不想要北伐,”罗明直白说着,“你们都不是外人,咱们关上门说事,也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关于北伐,一方面是名声问题,一方面是利益,你们想要建功立业,想要养出一支精兵,未来扫除朝中奸佞,但有些人却只看到眼前,比如那冯僧辩,他名为太子师,太子登基之后,对他的好处太大了,而且他背后的势力,在南北边贸上赚了个盆满钵满,如何肯轻启战端?这次能趁着北方分裂日益严重,派出一支兵马北上,他就百般阻挠,甚至如今的不利局面,也是他刻意阻挠补给北上的缘故……” 一说到这个,三人的神色逐渐凝重,甚至还露出了几分痛恨和恼怒,而后话题便围绕着“北伐”快速展开。 说了好一会,三个人的情绪又慢慢平复下来,这话题又重新落到了太子身上。 “有鉴于此,太子这边也不能太过放任,哪怕未来这储君之位有变,但至少眼下,圣人对他尚有期待,那咱们便要撕裂这个期待,将虚假之物抛开,让陛下看清楚太子的真面目!如此一来,那冯僧辩一党也就失了一处根基和未来抓手,北伐之事才能重新被提上议程!” “太尉放心,我等已然明白。” “好了,既然明白了,你们这就回去吧,眼下正是关键时刻,要与地方上多联系。” “喏!” 二人得了命令之后,便就回转,却也没有各自回府,而是一起到了高鸣住处。 然后,二人也不啰嗦,第一步就是招来家丁,让人去将最近的消息整理出来,再更进一步的联络南方,搞清楚最新消息。 他们二人虽然各有出身,但无论是本身,还是通过联姻,最终都和世家大族紧密联系,归入体系,如今更是身居高位,在朝中为将,手下兵马众多,所以亲兵是不少的,便是家丁,也非一般意义上的家中仆役,本身便有诸多公用。 现在,随着命令下达,家丁行动起来,很快就将最新的一份情报整理出来。 “目前这个情况,太子大概是越过了张一景,在整合临海城周围的武林,这就有许多可供操作的地方了,第一个,张一景肯定不乐意看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有这么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而第二个,就是当地的武林门派,不可能那般容易的就归顺……” 在等待消息的时候,高鸣说出了自己的最新判断。 徐进也道:“以目前的情报来看,太子之所以能收服临海的众多武林人物,很有可能是借助了那位湖海盟主的帮助,此人野心勃勃,刻意归附,必有图谋,可惜太子太过年轻,轻信了此人。” 高鸣点头道:“不仅如此,从目前的情报来判断,这些武林之人,也不能说是被太子收服,他们很有可能是由于武林神话与未知人物交战,产生了一定的焦虑,所以找到了太子,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湖海盟主在其中穿针引线,想要得到朝廷的庇护!” “地方官府与所谓的江湖人士本就不对付,甚至很多所谓武林高手,都是江洋大盗之流,是被朝廷通缉的!”徐进摇了摇头,满脸的恨铁不成钢,“这等人物,平日里见到官府都要绕道,就算是想要攀附,也没资格,结果太子却是不辨众丑,直接都收了,这下子等于是给那群江湖匪类开了个口子,简直,唉,简直没法说!” 一时之间,二人相互对视,都是一副哀叹。 这时,最新整理出来的消息,正好被送了过来。 高鸣拿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之后,眼中一亮,但脸上却是越发沉重。 “怎么了?又有什么不妥和变化?”徐进恰到好处的询问起来。 “说是张一景并未表态,但那南方武林中已经有了诸多传闻,至少有五个门派联名,要反对太子倒行逆施!”高鸣摇摇头,“不仅如此,还有诸多倭寇集结,听说也是被太子挑衅,正要朝着几个大城寇边!” 徐进倒吸了一口凉气,最后感慨道:“这太子,可真能惹祸!” 第七百三十三章 偏差 “他能不能惹祸,这个其实与我等无关,不过他既是阻挡北伐,如今又做出这事,那就需要又一番计较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m.999wenxue.com” 高鸣显是对此有些见解的,这边说着,见着徐进看过来,便直白道:“只需要将手上这些情报,交给陛下,则必有公论,到时便是那位太子太傅再有什么说法,陛下也不至于因父子之情,而过度偏袒了。”x 二人说到做到,更不啰嗦和耽搁,第一时间就将得到的情报再一次整理出来,将那重点标注出来,然后更不停留,找了最为信得过的心腹,让他们带着情报与书信,送去了太尉府。 太尉罗明则是在看过之后,也立刻做出了决定,在看过内容之后,微微一笑,很是满意,然后就开始整理明日的奏章,以及准备上给皇帝的私条。 太子的事,自然是不便于在朝会上的谈及的,但是在朝会过后,在那御书房中却是个上交的好时候。 “有了这些个陈情,便是陛下再怎么有心偏袒,也总要有所表示了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罗明不疾不徐的行卧,不见半点异样,显露出过人一等的定力,更有一种成竹在胸的运筹之感。x 事情的发展,也和他预料的一样,次日的朝会上,对于北方的局势,又是一番争论,各路派系、重臣、名将接连露头登场,但是一番吵闹过后,却几乎没有什么实际的收获,不过又是一场空转。 “这般争论,几时能有真正结论等这结论真个出现,恐怕北边的局面已经彻底平息了,眼下机会稍纵即逝,可惜这些人丝毫也不知道珍惜啊,只是为了自家的一点利益,便在这里扯皮、争吵,生生拖累了局势啊!” 摇了摇头,这位大楚太尉没有半点出面的意思,保持了沉默。 而他这位主战派的头子保持安静,底下的那些个官员、将领一个个也有些惊疑不定,以至于不好完全舒展,是以这争吵的烈度迅速降温,很快就有了平息的趋势。 高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本就头疼于这仿佛没有尽头的争吵,每日里最希望的就是尽快平息,所以这时候一看争吵了平息的趋势,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当即就出声干预,这争吵彻底掐断,宣布今日的朝会若是没有什么其他大事,就先到此为止,若是还有争论,各自回去梳理情况和思路,写成奏疏呈上来便是。 这也是与往日一般的路数,众人听着、看着,都没有什么反驳之言,驾轻就熟的顺着楼梯下来,平息了争论。 等朝会散去,已经走到后面的皇帝不由松了口气,知道总算是过了一场煎熬,但旋即这心弦又紧绷起来,因为接下来那御书房中的争论,恐怕又要开始,而且双方都是国之重臣,一个个都是拉帮结派、党羽众多,更有实际权柄,本就要靠着他们争吵才能平衡派系。 只是比起往日的居中调节、异论相搅,如今大病初愈的皇帝却已经有些心累了,没有了过往的精神,亦没有了过往的精力。 “或许朕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且过往太过操劳国事,着实是错过了很多事端,只是怀儿不成器,朕不得不在前面给他顶着,尽量塑造一个安宁天下,好交给他手上,以至于无论是靖平南方,还是北伐出军,都不敢有实际动作,生怕一个不小心闹出不可收拾的局面,最后怀儿难以接手,但如今他似乎已有起色,在南方做的也算是有声有色,也有手段和人手,说不得考察考察,甚至可以提前让他接手国事,为朕分忧,也好让朕能解脱一番” 这般想着,皇帝如同往日一般,轻车熟路的到了御书房坐下,而后变如同往日一般的,听着两派大臣相互攻讦、争吵,阐述自身主张,一如往昔。 只不过,一心存着要交给太子一个安稳江山的皇帝,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这北伐的提议固然有很多道理,对于国朝而言却有好处,眼下也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比起自家王朝的传继,终究还是次要的。 当然,为了平衡派系,同时不至于寒了主战派一方的心,这些话是不能真个说出口的,在外还是要表现出一个平衡、评判,思考各方局面的样子。 只是让皇帝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如同往日一般,想着故作姿态的、将时间熬过去的时候,那太尉罗明却忽然出列,说是自己有些个情报,是自地方驻军而来,要呈上来给皇帝做参考。 皇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拿过来还想着装模作样的点评一番,没想到只是一看,就当场愣住,继而皱起眉头来,看着看着,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看着皇帝的脸色,罗明不由露出了自信笑容,知道自家的谋划开始步入正轨了。 边上,司徒冯僧辩见之,心头一动,暗生不妙之感。 而那司空王许则是看得好奇,实际上事到如今,他已经猜出了皇帝的真心想法,知道北伐怕是没有指望了,之所以还配合罗明行事,无非是因为和冯僧辩有利益之争,再加上想要拉拢罗明,做出这个不见得有损失的姿态,总不算难事。 可现在,看着罗明和皇帝的样子,事情难道还能有转机不成 难道这事还真能成那太子要怎么处置 他这边正在想着,那边皇帝已经放下了手中册子,看着太尉,脸色铁青的道:“此事为真” 罗明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道:“都是地方上兵马传来的消息,算是军情,该是没有太多出入的。” “哼!”皇帝冷哼一声,“若是这样,那这小子的胆子着实不小,为了些许名头,难道还敢扰乱地方不成也罢,魏忠忠” “老奴在!”听到皇帝呼唤,静立于书房一角,存在感十分稀缺的老太监应了一声,缓步走过来,“请圣人吩咐。” “派个人去太子那边,了解清楚全部情况,汇报过来,”皇帝斟酌了一下,“若是若是太子只顾着收拢江湖人手,不便好坏,更与地方上的官府、驻军有冲突和矛盾,就立刻将人给带回来!” “喏!”魏忠忠心中欣喜,但面上却还是一切如常,跟无半点询问,转身就要去布置和安排人手。 那边冯僧辩却是暗道不好,也顾不上其他了,直接出面道:“陛下,太子此番南下,本就是奉命而行,这凡事要成,总要有个过程,既是做事,些许非议总是在所难免,只是不知” “你确实不知!”皇帝摇摇头,也不解释和多说,倒是对那老太监道:“等等!” 魏忠忠立刻转身等候聆听:“请圣人示下。” “到时候将那李果也给朕一并叫回来,朕也要询问他一些个事来!” “喏!”div 第七百三十四章 江山定不定 “娘娘大喜啊!” 当夜,魏忠忠奉皇帝之令去传唤郑贵妃的时候,一见到这位贵妃的面,便立刻道喜。 “喜从何来?”郑贵妃一听这话,心里就是一喜,最近几日前庭的消息,更是隐隐看出皇帝心思,这心里自是忐忑担忧,偏生不敢表现出来,更不敢询问太子之事,好生憋闷,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件事,现在一听到魏忠忠道喜,自然就猜测与此事有关,但还拿捏着架子。 魏忠忠看破并不说破,语气寻常的将御书房中发生的事,简要的叙述了一番。 郑贵妃听过之后,忍不住称赞道:“姜还是老的辣,本以为那小子这次要咸鱼翻身,没想到太尉不声不响的,却是中途阻挡住了,只是不知道那册子上到底写的什么。” “目下除了陛下,只有太尉知晓,便是司空、司徒都不知全貌,但大致的消息还是有的,说是太子在地方上,为了能立下功劳,很是得罪了一些人,更是刻意结交匪类、聚拢人手,留下了不少的祸患。” “好好好!”郑贵妃听着越发舒心,“这小崽子是得意忘形了,结交匪类、聚拢人手,这可是犯忌讳的,不是找死吗!” “这件事,其实就看陛下的心情!”魏忠忠却点明道,“若是陛下心中觉得太子好,那这些就表现出了太子的手段,更说明他能聚人心,未来于国有利,但若是陛下心有厌恶,那反过来,就无意于是觉得太子居心叵测了,关键还在一心!” “说得对!说得对!”郑贵妃连连点头,“终究还是太尉棋高一着,一封册子就改了陛下心意,你说本宫要不要与之讨教一二?” “万万不可!”魏忠忠连连摇头,“太尉终究是外臣,您居于后宫,又涉及到太子储君,若是内外结交,被有心人在陛下面前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说不定就要引来祸患,反倒是给太子引去了灾祸,不当为之。” 郑贵妃连连头,却还有些不甘心道:“之前心很不安,这好不容易能够反击了,若是什么都不做,这心里终究有些不甘,公公可有教我?” 魏忠忠笑道:“娘娘便不是问,老奴也要如实相告,眼下就有一个机会。” 郑贵妃喜道:“公公请说!” “陛下下令之时,还提了永王殿下,这就是预兆,”这老太监见郑贵妃面露疑惑,也不卖关子,“说明陛下这心里,对太子还是有几分失望的,甚至动了其他念头,这次会问询其他宗室!” “你是说!”郑贵妃差点从位子上跳起来,而后便知道不妥,赶紧按耐住心思,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道:“魏公公,你最是擅长揣摩圣上心思,你且说,莫非本宫义子真有机会!” “圣人之心如天威,不可测度,老奴哪里能够揣摩?不过是心有一点他念罢了。”魏忠忠说着,终于一副摊牌模样,“只是这终究是个开端,至于结局如何,还看这次的事情,太子到底能在陛下心中失分多少!” “明白了!”郑贵妃点点头,起身道,“不好让圣人长等,我等速速前去。” 魏忠忠又道:“娘娘乃是圣人的贴心人,这些话最好莫说,防止陛下……” 郑贵妃笑道:“本宫懂得,有些话,得从本宫那义子口中说出,才算有用。” 老太监微微一笑,轻轻点头,笑道:“如此,事可成,江山可定。” —————— “若是按照诸君过往所为,那这江山可就不定了。” 宽敞的厅堂中,李怀坐于主座上,看着坐于两侧的众人,侃侃而谈,神色如常。 这厅堂布置古朴,有几分古贤气息,更兼宽广、通透,因此两边各自摆放着二三十张椅子,丝毫也不显得拥挤。 眼下,这一张张椅子上,都坐了人,粗略一算,约莫五六十人,打扮不同、神色各异,但几乎每一个眉宇间都带着敬畏与一点气度,从一些有限的言行举止中,也能看出来,都不是居于人下之辈,个个都有颐指气使、统领旁人养出来的一点气度。 那尤虑等曾经聚集在临海的大派高层赫然也在其中,除此之外,曾经被李怀生擒的血煞楼主亦在里面。 此刻,这些人不见了过去一方枭雄、一方霸主的狂傲模样,都显得恭敬、顺从,面对李怀之言,做出了恭听姿态。 除此之外,在人群的尾部,靠近角落的地方,永王李果小心翼翼的坐在那里,如履薄冰,便是连大口喘气都不敢。 也不怪他这般谨小慎微,实在是李怀所谓太过骇人听闻,原本他便预料到李怀此行,或是要闹出不小动静,但任凭他如何猜测,也着实是想不到,李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么广阔的地域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举动来! 距离李怀拿下血煞楼主、威压整个血煞村镇,又过去了七天时间。 短短七天,李怀没有和大部队汇合,只是带着几个人,借助江舟海船便捷,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东南沿海一带的大小门派、世家都拜访了一遍不说,连带着各地的兵营,也几乎都被一一造访—— 这个道理,其实李果也懂,别看这各地的武林门派兴旺,似乎都可以独霸一方,但这些门派和当地官府以及兵家驻军比起来,还是欠缺不少底气的,往往是通过相互勾结、输送利益保持相安无事,甚至逐渐结成了利益共同体,这才能安宁下来。 实际上,东南沿海因为海贸的关系,本就形成了一个盘根交错的利益网络和团体,在朝中都有很大的影响力,便是皇室都不敢轻易触动,而东南沿海的武林,往往也是这个利益团体的附庸和延伸,至少可以看做是爪牙和打手。 有鉴于此,李怀这次快速扫荡武林,其实等于是触动了这个利益团体的边缘利益,难免引起利益团体的本能反击,这首当其冲的,就是各地驻军的直接插手。 若是其他人碰到这样的局面,选择不多,最多是退却妥协,或者靠着长袖善舞和自身地位、人脉,去维系平衡,徐徐图之,但李怀却是不管不问,一概硬撼,那真是一路莽到底,着实是让李果大开了眼界。 “太子个人武力简直匪夷所思,怕是可以无敌天下了,只是他这般对抗沿海党,后续必有反噬,我固然是对付不了他,但只要静观其变,说不定还有机会。” 这位永王固然是还存着心思,可让他再跳出来与李怀为敌,却是万万不肯了,毕竟是亲眼见着李怀是如何一路犁庭扫穴的,哪里还有胆子为敌?真要是为敌,按着这位的性子,那是不管不顾,先打死了再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后续? 这般想着,李果暗暗叹息,跟着就听李怀说道—— “今日便要与各位讨论一下,这国有门派的可能性……”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一人之武勇 面对李怀的这番问询,在场的众人都是一脸疑惑与不解,只是听着那“国有”两字,这心里却本能的有些不安。 “诸位不用担心,这可不是什么强行没收,而是说,要让你们真正承担起各自的责任来,”李怀看着众人的目前,敏锐的感知已然捕捉到了众人心里的不安,于是便想着先安抚众人,“诸位,你们享受了诸多待遇,却没有承担相应的义务,这是非常不好的现象,长此以往,发展下去,说不定不光要成为反面典型,更是容易造成恶劣后果,令咱们大楚走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的本意是要暂时安抚众人,但不说还好,这些话一说出来之后,众人却是更加不安了,只是碍于李怀淫威,实在是不敢发作出来,甚至都不敢仔细询问。 而这个时候,已然画作忠心狗腿子的湖海盟主,其作用就真正体现出现来了—— “难得诸位因佩服殿下风姿卓越,聚集于此,还请殿下示下!”尤虑从座位上站起,前行两步,来到了大厅偏中央的位置,朝着李怀拱手,恭恭敬敬的说着,“我等有些事着实是看得不够通畅,只顾眼前,不谋全局,不如殿下您高屋建瓴,是站在整个天下的角度看待问题,难免有偏颇,如今既然有机会能聆听您的教诲,您千万不要吝啬!” 众人听得都是纷纷侧目,甚至有些人都忍不住露出了不齿之色来。 好些个人想着,你尤虑为湖海盟主,好歹也是一方人物,勉强也算是一处枭雄,怎的现在居然能这般不要面皮? 殊不知,尤虑却在心里暗暗冷笑,对于众人的鄙夷倒是甘之如饴,甚至还希望他们来得更猛烈一些! “你们这群目光短浅之辈,还没有真正见识到太子有如鬼神一般的施为,只是以为太子武功盖世!却也没有想过,太子本就有了这等功力,还是大楚储君,有这等底子,他若是真想要做什么,难道你们还能地当不成?现在你们这班鄙夷我,最好是孤立我,让我成了一孤臣,那在太子看来,我便更加可信,说不定很快就能成为心腹!到时候,难道还能少了好处?说不定,成就还要超过我过去的谋划!” 想到这里,他心里暗暗冷笑。 另一边,李怀听着却是心里舒坦,不由朝尤虑投去欣赏的目光,微微点头,然后才对众人继续道:“其实也说不上什么教诲,只是想说,如今这天下并不平静,北方还有大敌,诸君该是都知道的,而且我还听说,好些个壮士忧国忧民,甚至还组织过义士北上,狙杀北地的奸佞,对于这些,我都是十分佩服的。” 人群中立刻就有了低语喧哗,好些个人都朝着一人看去,那人却是个光头,宝相庄严。 李怀也好奇的看了过去,认出来,那人正是昨日被自己暴打了一顿的普陀山方丈,听说乃是南方武林的泰山北斗之一,更是佛法大家,好像还师承什么宗来着。 武功确实是很高,毕竟在自己手上走了两招,虽说第一招是自己轻敌了,不过即便如此,之前可都没有哪个真正能在自己轻敌的前提下有所做作为的。 “看诸君这样子,莫非当时纠结诸位壮士的,就是这位……方丈?” 李怀说着说着,却是感到有些不对劲了,这纠结武林豪杰北上打异族高手的是个大和尚?这剧情怎么感觉有些耳熟啊! “算了,反正这个世界的各种剧情既视感都非常浓烈,也不缺这个了。” 他在心里嘀咕着,嘴里却直接对那和尚道:“方丈,您便是当年的带头大哥?” “阿弥陀佛,”那和尚见众人看过来,不得不硬着头皮站起来,顶着脸上的青肿,站起身来,双手合十道:“贫僧怎么能算是带头大哥?无非是得了好友消息,知道北地有阴谋,所以与诸多通道一起过去除魔卫道罢了!” “除魔卫道,说得好!”李怀点点头,暗道这沙门就是不一般,果然会包装,果然是讲究一个名正言顺,是要好生学一学的,未来也好树立灯塔,只是这佛教的教义,却是不能拿过来,防止去了族人血性,“既然当年的事,有人现身说法,那是最好的,还望大师讲述一下当年的经历,也好让我等知晓过程。” 那老和尚有些为难,明显是不想深言,于是支支吾吾的敷衍着。 李怀眉头微微一皱,想着莫非里面还真有隐情? 于是他就忍不住,想要问一句,当年除魔卫道之后,是不是还留下来一个婴儿什么的,被送到普陀山下的哪家农户养育,后来又被少林……不对,是被寺中高僧传授了武艺。 好在他也知道,这时候要是问出来,真有这么一个人,等于是提前曝光了,必会节外生枝,于是不得不强行忍住。 只是旁人看着他这幅模样,却是误会了其意,以为是不满意老和尚的态度,立刻焦急起来。 要知道,他们之所以聚集在这里,哪里是因为尤虑所言的太子威望?而是生生被太子的拳头给捶过来的,个个都吃了打,一见太子皱眉,这皮儿就有几分颤抖! 于是,立刻就有一个大汉站起来,拱手道:“殿下,当年的事,在下也有参与,便由在下来说吧。” 李怀也记得此人,知道是岭南那边的虎门门主,这次是接到普陀山求助过来助拳的,被一并打趴下了后,一起擒拿过来,想来两边确实联系紧密,不如就让其人来说说吧。 而后这虎门门主就讲述起来。 这人不是个擅长演讲的,说的磕磕绊绊、平铺直叙,不光没有什么悬念,也不见多少抖包袱的桥段,甚至好些个在李怀看来,可以作为爽点发挥的地方,都没有深入挖掘,但好在他到底是亲身经历了,因此倒也将当年的事说了个清楚。 和李怀猜测的一样,内容和他知道的相似故事一样,都是老和尚接了个好友传讯,说是北地谋划入侵南朝,于是组织人马过去截杀,但不同的是,对方确实是有些动作的,不算是杀错了人,只是一方交战下来,两边损伤不少,最后各自惨淡,这才退去,至于里面有什么那个孤儿被收养,那虎门门主没有提及。 当然,李怀让他们讲述,也并非是出自好奇,而是有着自己的用意的,于是等话音一落,他就直接开腔道:“诸位的所为,确实令人敬佩……” 他先是大肆褒奖,给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众人听着不由心中稍安。 不光李怀本意如何,他到底是朝廷储君,现在开口夸赞,等于是官方给了当年行动的一个评价,盖棺定论了。 只是李怀随后却话锋一转:“只是诸位,诸位当年这般奋进,甚至不顾安危,潜入敌境与人厮杀,不知自那以后是否便绝了后患,南北两边是否就止了干戈?我大楚的国力,是不是就此增长了?”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有些人忍不住想提醒,当年那南朝还不是你家大楚,却理智的生生忍住,知道这话不仅得罪人,而且还不是重点。 第七百三十六章 太子这野心,太大了! “个人的奋斗,如何不能结合历史的进程,难免事倍功半,甚至无法真正有成效!” 见众人都沉默下去,李怀以为是自己的问话,震撼了他们的身心,不由就觉得加把劲,多说几句振聋发聩的话来,给面前的众多江湖地主开蒙! “这一时的争斗,终究只是杯水车薪,是无法真正改变双方力量对比的,甚至因为这一次一次的厮杀,反倒是平添了死伤和仇怨,闹到最后,说不定反而要牵扯和连累两边的无故百姓!”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郑重起来:“要知道,那北地本来也是我汉家之地,那里的百姓算起来,也是大楚子民,是我等的同胞族人,真要是闹出连绵厮杀,他胡人便要驱使着我等的族人,来与我大楚交战,让我们相互消耗,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众多武林人士听着听着,心里也有几分感触,只不过他们到底不是真心聚集在这里听讲的,心有抵触,更是防备着太子后续举动,因此不可能真正深入本心,最多表面迎合,点点头,表示是这么一个道理。 李怀却不疑有他,继续发表着暴论:“所以说,真正想要扭转局势,还要看南北两边,整体国力的改变才行!而一个国家的国力,要如何体现?眼下无非就是双方兵力、战力的对比,毕竟严格说起来,咱们大楚的文化、学术、道统、学说,本就是强势,相比较于北地那些异族所建国家,不知道要强到哪里去了,以至于他们都要模仿我等的制度,学习我等的学说道统,甚至为了对抗,还不得不引入沙门之说,来进行平衡,妄想替代我中土正统之学!” 说到后来,他仿佛穿越回现代社会,再次化身键盘争执局常委,暴论一时爽,一直暴论一直爽! 却没有注意到,那在场众人里面,不少和尚听到这里,都不由有些尴尬起来,尤其是那普陀山老和尚,隐约是在场佛门之人的头领,这会更是手足无措,脸憋得通红,显然是有心要反驳,偏偏又不敢随意开口,颇有几分进退维谷的意思。 但人群中,也有不少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比如那血煞楼主,还有就是本是与李怀随行,将自身定位为幕僚而不是打手的宫锵、聂不下、华作父等人。 “引入佛门学说,是为了……替代和平衡中土学说平衡?” 这个角度,过去显然没有人真正提出过,至少不是举世皆知的阴谋论。 但李怀穿越之前阴谋论看得那真是足够多,在加上好些个分析,都是立足于千年视角,结合前后朝代和后续影响,更涉及到社会形态等不同参数,给出了一个结论,哪怕他并不精通,但只要开了个头,就足够给人以警示。 现在,他见众人对这方面似乎颇为在意,便暂时按住了节奏,在这个上面多数了两句:“须知咱们中土之学,往往讲究一个经世致用,或者陶冶情操、修养身心,也就是说,往往是先要管好自己,才去管理旁人,可这沙门之说不同,讲究让人指望来生,立足点与我等不同,其中固有可取之处,但到底是外来的经文,等于是来做客的,那就该因地制宜,试着来适应咱们中土,哪里有强行扭曲我等意志,去适配他们的?说到底,中土学说,立足中土,是前人体会了中土方方面面,才总结出来的,该是最适合我等的……” 而后他洋洋洒洒一顿话说下来,引人深思的地方越来越多,让好些个本来心存警惕和抵触的人——主要是世家出身有一定的学说基础的——开始思考起来。 连带着,不少人对太子的看法,也都有了改观。 本以为这位过去名声不佳,是在隐忍、伪装,其实是个拳头很大、城府很深的未来储君,现在看来,居然还有一番政见?而且听着虽然有几分匪夷所思,但居然还有一点道理?! 不过,不管众人心里是怎么想的,李怀的本意可不是将南北思想史,而是借此为跳板,一步一步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因此在绕了一圈子后,他终于旧事重提—— “……说到底,那北地胡人的国度,目的是要转化,和谐演化,将中土之人的认知扭曲,转化为认贼作父,以为贼为荣的地步,而这一步的目的,正是要聚集民意、人力,有了民意、人力,他们无论是征兵,还是征税,都会事半功倍,真正将北地人口的优势体现出来!一旦到了那一步,局面对咱们可就非常不利了!” “……国之力,在祀与戎,这祭祀代表的就是人心和正统,统一了人心,得了正统,有了人力和钱财,这人力可以编为兵卒,而钱财可以运作朝廷官府,进而塑造工程、城墙、兵刃铠甲,结合起来,便有了武力,有了戎,能够南侵,能够阻挡北伐,长此以往,南北便成了两个局面,有不同的风土,不同的学术,不同的认知,最后真正成了不同的两边,再也难以一统!” “到了那个时候!便是各位,再怎么组织人马去刺杀、去厮杀,也是于事无补了!” 李怀的表情严肃起来,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然后用坚定的语气,问道:“你们能杀一个奸佞,能杀一个凶将,能杀一个豪强,甚至能杀一个汉奸,但能杀光北地千万百姓吗?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发自内心的拥护北地胡国,以胡为荣,崇胡媚虏,以汉家为耻,甚至和胡人一起贬我汉家为两脚羊,你们该当如何?还是靠着手中刀剑,去与之厮杀吗?” 他这一番话说完,现场再次陷入寂静,哪怕是那几位佛门中人,都不由面色剧变,陷入深思,甚至有些年纪较轻的,脸上都流下了冷汗! 哪怕是对太子再怎么抵触,但真的听到这一番推演、描述,他们都不由感到一阵心寒。 毕竟,李怀所说的,可不光是推演和暴论,而是在他穿越前,已经被验证过的话! 见着震住了众人,李怀暗暗点头,觉得是时候转进下一个篇章了,只是他心底还是有几分遗憾,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人配合着请教,那可就十分完美了,但现在只能靠着自己强行转进…… 他正遗憾,那边尤虑忽然再次起身,越众而出,满脸惊恐的道:“若是如此,则神州沉沦之日不远,还望殿下指点,该如何避免!我等又能做些什么!”说到后来,言语铿锵有力。 李怀眼中一亮,对这位湖海盟主的好感蹭蹭蹭的上涨,不由微笑点头,然后顺势说道:“这对比之法,也不能行奇诡,而是要靠着堂堂正正,与之比拼,依旧也在祀与戎,在人心正统与钱财兵马,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由朝廷来收拢地方之力,梳理各地人心,也就是去掉兼并土地的威胁,再汇聚豪杰之力,聚拢南地钱财,具体道诸位,便是我之前提到的,国有门派之说,具体来做,就是诸位让渡一部分利益,我知道这很难……” 在这之后,李怀逐步言语,说出来的,其实就是穿越之前,大部分人都知晓的要点,但听在这些武林地主的耳中,却让他们的脸色,从原本的忧国忧民、群情激奋,慢慢变得阴沉难看、忧心忡忡起来。 就连那十分配合的湖海盟主尤虑,都听得暗暗咂舌,惊讶于这位太子的野心之大,着实是自己不能比的! 第七百三十七章 千年于身乃当归 “太子的野心,着实是惊人啊!” 阴影之中,苍老的声音感慨起来。 在这人的对面,沃忠与徐泽这两兄弟则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是这眼中,却是透露出疑惑与不解。 “怎么?你们看不明白?”那阴影之中的人呵呵一笑,“也对,你们过去不过是两个小混混,如何能明白,太子白日里这一场论道中,谈及的野心与愿望?” 沃忠、徐泽这两个如今若是算武力、功力,在整个武林中都是数得上号的,便是在被太子“聚集”起来的这伙人里面,这兄弟两人也足以称之为顶尖人物。 不过,他们过去只是两个小混混,没有身份地位,突然之间脱胎换骨,也没有被多少人发现,在这武林集群中,根本算不上拔尖人物,根本没有资格参与白天李怀所召集的会议,能够参与的,无不是武林大佬、门派高层! 只是,他们在这队伍里面混的时间长了,隐藏的功力逐步被几个亲近之人知晓,自是被人推崇,然后靠着这种联系,结交了不少能人,于是在会议过后,靠着人脉联系,在会议之后,将那会议中发生的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结果不等他们有什么讨论,当天夜里,那位神秘的“义父”便出现在角落阴影,并且向他们询问。 二人本来便知道其中凶险,并不愿意作这位神秘老者的探子,有心要敷衍、拖延,奈何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居然被动的成为探子,面对老者的询问,他们如何能够反抗、拒绝?只能是在无奈中,如实禀报。 等一番话说完,听着那阴影中老者的论断,二人却又忍不住疑问。 “老……义父,”徐泽硬着头皮问道,“太子之言,如那沙门东来、百姓之心扭曲等,听起来乃是忧虑北地局势,担忧天下翻转,似乎是出自公心,您为何要说他乃是野心过人?” “是啊!”沃忠也在旁边点头,“太子本来就是储君,只等着未来继承皇位,旁人有野心,无非是要坐在那个位置,但他没有这个必要啊,顺风顺水,顺其自然,便能得偿所愿啊!” “嘿嘿嘿!”那阴影老人笑了起来,“寻常之人的野心,得到龙椅乃是终结,但这位太子的野心,坐在龙椅上才是开始!他看着是说北地局势,但真正剑锋所指的,其实是南边这些个世家豪族!是看上了他们的土地钱财,是要刨他的根!简直是胆大包天,是野心大得没了边!不,不仅如此,他说北地,不光只是说辞,怕是真的有心北地,想要以南统北,重新混元!这等欲想,用一个欲壑难填都不足以形容!着实是让人叹为观止,叹为观止!也难怪,他年纪轻轻,便能有这等功力,都快要赶上老夫了!” 这话一说,对面两人又是一阵诧异愕然,越发不知其中缘由。 只是沃忠还是忍不住道:“义父,太子那本事通天彻地,我等也都是见识过了一些,自问是比不上的,您老人家不知道是否见过?毕竟,您之前是待在地窖里的……” 言下之意,太子的厉害,他们看在眼里,你这老人过去躲在地窖,大言不惭的说太子都快赶上你了,也太是满嘴跑火车了吧? 那阴影之人嘿嘿冷笑,然后道:“是否如此,你们两个不必知晓,但老夫能轻而易举的造就你们,这本事他太子就没有,没有千年道行,他就还差得远,至于其他,你们也不用多问,只管继续探查便是!” “义父,您总要让咱们两个清楚一下您的目的,未来也好有针对性的探查,还望能够说明!”沃忠小心翼翼的试探,希望能摸清楚这老儿的一点脉络。 只是这话问出去,却已是得不到回应,疑惑之中,二人定睛看去,却见那角落之中,已经没了模糊人影,不知道何时,那老人已经离开! “这可真是来无影、去无踪了,就这一点,怕是太子还真赶不上。”沃忠叹息起来。 徐泽则道:“咱们这位义父,实在是高深莫测,宛如深潭,隐藏了什么,咱们半点也不知,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甚清楚,如此一来,就算白日里他就在咱们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来!” “难道你觉得,他其实隐藏在太子召集的人手之中?”沃忠一下子就感到毛骨悚然。 “未必没有这个可能!”徐泽低语起来,同时看向角落,他人一离开,就说这些,本意就是试探,但角落已经空无一人,“只是那些江湖名宿都是成名很久,很难被替代、伪装,所以这位便是有心隐藏人群中,应该也只是寻常人,而且他虽然嘴里看轻太子,但应该还是顾忌的,否则就无需咱们探查消息了!” “不错!”沃忠眼中一亮,“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若他真的神通广大,自然能隐藏在太子身边探查,何必在哪买传话!” 徐泽又道:“但也不排除是在试探我等。” “……” 沃忠无语半天,才道:“你这来来去去的,话都让你说完了,没一句有用的,和没说一样!” 徐泽苦笑道:“这有什么办法,咱们不知道的还是太多了,而且看着现在厉害了,其实是借助外力,对于真正的顶尖人物的本事,还是一概不知!” 沃忠点头道:“这倒是,最起码方才老义父说的那句千年道行,就着实骇人了,难道他有千年功力?若是这般说来,太子确实比不上他,毕竟太子才多大年纪,岂能有千年功力?能有个百年就不错了!” —————— “呼……” 李怀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后,缠绕在他周身的澎湃气血红光慢慢收敛,融入浑身上下的毛孔中。 顿时,李怀精神一振!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夜色,颇有几分无奈。 “大半夜的,我却是越来越精神了,今夜难道又要失眠?” 一念至此,不由摇头失笑。 “不过,失眠换来的收获,着实不小,这些天来扫荡沿海,那些门派和不少驻军有牵扯,让我不得不过去一一拜访诸多将军,与他们的军阵对决,吸纳血勇之气,转化为功力,聚少成多,现在和原本功力加起来,怕是早就破了千年功力,现在不知道该算多少,一千三?还是一千四百年?” 这般想着,他耳朵微微一动,然后站起身来,走到桌边坐下。 屋外,很快就有翅膀的声音,而后信鸽落下来。 李怀从那鸽子腿上取下一张纸条后,又颇为情不自禁的抚摸了一下鸽子头,觉得这鸽子真是可爱。 那鸽子缩了缩脖子,很快飞走。 李怀则是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笑了起来。 “张一景倒是给我带来个有趣的消息来。” 这时候,又有人进来禀报,说是永王李果求见,说其人得了些许朝中消息要禀报。 李怀挥挥手,让人将永王领过来,同时微微一笑。 “是时候回朝了呢,只是这次要一并带回去的人,着实有些多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怒与愁 “把那个混账给朕叫回来!” 气急的九五之尊看着手上的消息,依然是满脸怒意,更是丝毫也掩饰自己的恼怒。 在皇帝的对面,几个朝中重臣则都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沉默,只是这沉默与沉默之间,依旧还是存着些许的不同。 比如那太尉罗明的沉默中,就带有一丝意气风发,这一点从他飞扬的眉宇间就能看得出来,至于那司空王许则是有着可有可无的神色,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 相比之下,司徒冯僧辩的沉默中就带着一丝沉重。 他的这股沉重,一直持续到了离开御书房、离开皇宫,抵达自家的府邸时。 等回到了府上,冯僧辩先是叫来了几个儿子。 “叫你等过来,是要提醒一句,最近这段时间,最好是不要和之前来往的那些人接触了。” 听着其父的吩咐,冯僧辩的几个儿子都露出了疑惑之色,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个忍不住就道:“大人,我等之前接触的人,都是有意辅佐殿下的人,是您不便直接联系的,现在突然让我等不再接触,莫非是太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具体是不是出了事,还不能确定,”冯僧辩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毕竟太子人在外地,并不在建康城中,关于他的消息,都要从其他渠道了解,问题是咱们这边的渠道,终究是比不上兵家那边的迅疾,因此那边拿出诸多消息,咱们这边是难辨真假的。” 另外一个儿子直接问道:“那父亲,到底有什么不利于太子的消息?”他留着一撇小胡子,表情中有着一股恼怒。 冯僧辩看了这个儿子一眼,说道:“说太子在地方上作威作福,得罪了不少兵家将领,更是刻意结交江湖人手,给他们许诺土地,说是未来会在各地划分出一些土地,交给武林门派,让他们经营!” “这是僭越了,”那小胡子眉头一皱,“他只是储君,是未来能掌握权力,并不意味着眼下就有权柄,居然敢得罪实权将领!这沿海之地的将领,如今隐隐自成一派,而且实力雄厚,就是朝中要下令,都不敢太过随意,多数都是拉拢,他居然仗着一个名头去得罪?更不要说妄自划分土地,莫说他只是储君,便是……便是有了变化,也不能随意拿土地出去划分!” 说着说着,他脸上的恼怒之色越发浓烈、明显,颇为直白的道:“大人,当初您说要辅佐太子的时候,孩儿就曾经劝过,太子太过无状,便有大义名分,也是不可持久……” “好了!”冯僧辩摇摇头,语气郑重森严,“这个不容讨论!” 话落,他见不止一个儿子有这般神色,又叹了口气,道:“为父身为太子太傅,本来就该辅佐太子,莫非冠着太子师的名头,反倒去反对太子不成?” 见那小胡子儿子还待再说,冯僧辩摆摆手,道:“你不要做那随意之言,你以为陛下为何给老夫这个名头?无非就是知道太子无状,又担忧未来局面,这才让为父得此位置,辅佐太子,若是为父不遵,哪里还有如今的权势!这想要有得,必然要有失。” “那如今又是何故?”年龄最大的那个儿子追问了一句。 冯僧辩还是叹气,说道:“陛下的心思可能有变,这一点还不确定,因此要观望,是以先前的行动,要暂缓施行。” “孩儿等明白了!” 一众儿子离开的时候,多多少少都带着忧愁。 而等人一走,冯僧辩也是长出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腰杆弯曲下来,仿佛又苍老的几岁,揉了揉鼻梁,闭目思量起来。 这个时候,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太子少傅萧庭过来求见。 “让他进来。” 等人一来,冯僧辩看着来人,笑道:“你可是不常来。” 他们二人,一个是名义上的太子老师,一个则是实际上的太子老师,但双方在理念上却存在着一些出入和分歧,在加上地位都比较敏感,除了官方组织的交流之外,私底下是很少走动的。 不过眼下这个时候,冯僧辩自觉是危机时刻,两边走动的勤点,倒也不算什么不可接受的事,传出去,也有说辞。 “你这次过来,是因为太子的这次危机吧?”等萧庭坐定,冯僧辩又问了一句。 未料萧庭则是摇头道:“如今传入陛下耳中的些许,不过都是谣言罢了,殿下何曾有危机?” 冯僧辩立刻皱起眉头,以为萧庭是要以这等言语开局,来阐述自身的观点,就摇摇头,想着都这个时候了,哪里还能有这些个手段,还是开诚布公的比较好。 却没有料到,萧庭却是从衣袖里面取出一封信封,递交上去。 “这是什么?”冯僧辩没有立刻接过来,而是打量着信封。 这信封看着十分厚重,里面封存着的书册必然众多,而封面上却是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笔迹、字迹。 “这是太子让人送来的名单和陈列,里面详细记录着太子南下之后的诸多成果,特地送过来给您过目。”萧庭见冯僧辩要出言,就直接说道,“我亦知道如今的诸多传闻,对太子很是不利,但那不过是些许人不知深浅的胡乱揣测,目的就是混淆视听,为的就是坏了殿下的名声,您看过了这个之后,自然知晓。” 冯僧辩点点头,也不多说了,准备看过再言,于是他接过来,只是想到一件事,还是忍不住道:“太子是通过什么途径送来的消息?要知道,当下那罗明很是联络了一些人,这传驿之间,怕是难免有些隐患。” “太傅放心,”萧庭笑了起来,“这是通过兵家渠道传来的。” “兵家!”冯僧辩挑了挑眉毛,“那可是更要担忧一番了!” “传闻之中,太子得罪了不少地方将领,”萧庭笑容不变,“但实际上情况截然不同,是以在下才说,那些多是误传,或者刻意污蔑,只是担忧陛下会先入为主,是以太子才会先传来这么一封信件。” 冯僧辩将信将疑,但却没有继续提问,而是点点头,撕开了那封信,直接看了起来。 不过,等他看过激烈之后,脸色便猛然变化,愕然抬头:“这上面所言为真?” 萧庭点点头,知道面前这位长者为何诧异,直接道:“自然为真!在下已经确认过了!” 冯僧辩深吸一口气,又低头看了几眼,过后点头道:“说得通,说得通,应该是出入不大的,如此一来……”看到最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沉思之色,“这些内容若为真,可见太子胸中丘壑,而且明显是有一番打算的,不过里面也有犯忌讳的地方,只是说起来,给人的感受却不同,陛下必然不会深究、追究。” 萧庭则问:“太傅是否现在便要将消息,提交给陛下?” 冯僧辩再次沉思,最后缓缓点头,笑道:“这个时候反倒不急了,可以先留存下来,等一个合适的机会,甚至等太子归来的时候,由他亲自交托,毕竟……” 他眨了眨眼睛:“眼下可是一个难得的,能一窥敌我的机会!” 二人这次等待的时间不长不短,约莫半个月后,太子归来的消息,就在建康城中传开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风雨欲来 太子将要归来! 这个消息在各方势力的共同推动之下,可谓不胫而走,很快便传得建康城人尽皆知,无论朝野,都有了准备。 “没想到殿下在建康城,竟有这般影响力,人还没到,就已经是街巷可闻了,而且无论是老幼,皆关心呢!” 走进了建康城的城门之后,看着繁华街道,沃忠忍不住感慨起来,对身边的几个同伴低语着,因为他刻意用很气约束声音,因此这句话只有周围的几人才能听个清楚。 他的一众同伴里,除了徐泽之外,还有这段时间结交的些许武士,其中便包括了那面色凶恶的拓跋迥,因此他们这一群人这么一入城,立刻就被人留意起来,但却没有什么太过明显的反应。 徐泽看到这一幕,也不由感慨起来:“到底是都城,便是寻常百姓也都是见多识广,见着咱们,不见半点反应。” 那拓跋迥笑道:“这个自然,此处本就是南北要冲,更是天下繁华所在,不知道多少商贾、豪侠、墨客来此游历,此处的百姓,一年四季不知道见过多少奇人异士,早就见怪不怪了。” 几人说着换过文书,便朝着城里走去。 徐泽这时便道:“咱们也别光顾着看此处繁华,莫要忘了正事,还是要探查一番的,虽说殿下万邪不侵,但总要防止宵小算计!” “哪里是我们在看,分明就是你们没有开眼呢!”拓跋迥笑骂起来,“你们两个长这么大,怕是都没有看过这般场景吧?” 沃忠和徐泽闻言,不免尴尬而笑。 他们这一行人,自然不是平白无故过来的,而是奉了魏振士的命令,先过来打探一番的。 眼下,随着李怀强行搜刮南方武林,收拢了大量人手,魏振士也是水涨船高,手底下有了不少可用之人,只是在魏振士眼中,手下的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有些人能用做打手,却不可轻信,但有一些却是可以培养的。 那些大门派出身的,哪怕身手再好,表现的再顺从,魏振士也不会真个信任,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有着自身利益,再加上其背后门派根基,其实已经被自家主子动摇了,若不是主子用盖世功力镇压着,怕是早就一个个反了,便是现在,也难保这群人背地里不做一些谋划。 相比之下,倒是沃忠、徐泽这样的江湖散人、没有什么根基的,可以培养利用,未来发展成太子的鹰爪,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而这一次的探查,其实就是一次考察和培养。 当然了,若是按着李怀的意思,根本不需要什么探查,自己回去便回去了,真有什么情况,直接碾压过去也就够了,要是还不够,那就倒带读档,外挂这么多,都快用不过来了,怕的就是风平浪静没有意外。 但魏振士却不这么认为,坚持要先探查,然后总结情报进行分析。 “魏公公为怎么争取了这个机会来,可一定不能浪费掉,不然下次再有,可就不容易了。” 等找到了一个安顿的客栈后,几个人再次碰头,徐泽便忍不住叮嘱起来。 沃忠却不以为然。 看着自家兄弟的模样,徐泽不由叹了口气,再次强调道:“我等该知道,殿下其实并不怎么乐意探查,毕竟殿下热衷的乃是堂皇正道,讲究一个堂堂正正,不以奇胜,亦不纠结些许小道,若非魏公公争取,咱们根本便不会被选出来!” 沃忠点点头,却有些不解的道:“但是魏公公为何要这般坚持?他不是最为听从殿下吩咐的吗?” 不等徐泽回答,拓跋迥就当先小道:“这还看不懂?魏公公固然对殿下忠心耿耿,但也知道,唯有表现出有用之身,才能长久,若事事都是殿下前行,那要我等何用?” “原来如此!”沃忠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那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出去探查吧?刚才在路上,咱们就听有人谈论太子归来,似乎众望所归,但毕竟还不详细!” 拓跋迥笑道:“正该如此!” 有了决定后,一行人也不啰嗦,便就行动起来,并且立刻分头行动,各找渠道、门路。 他们这些人多数都是江湖老手,自然知道什么地方便于打探消息,便是徐泽、沃忠,过去为帮派小混混,也有自己的经验,是以很快就都选定了地方。 这两兄弟挑选的,乃是一处茶肆,最里面有人说评书,外围则围着一个个无所事事的男子,多数是大腹便便、提着鸟笼,神色从容。 徐泽、沃忠找了个桌子坐下,立刻运功于耳,开始搜捕周围人的谈论。 他们很清楚,这个地方真是那些有些小钱、亲戚众多、闲暇时间也多的人聚集之地。 这群人本事不大,但却喜欢彰显见识和人脉,往往以知晓内幕、时事为容,最喜高谈阔论,往日里他们打探消息,就喜欢这种地方,即使不刻意倾听,也能得到不少,如今功力在身,凝聚在耳,更是近乎过目不忘,更是得心应手。 果然,很快诸多消息便入二人耳中,可听着听着,他们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劲起来—— “知道了吗,说是圣人最近对储君很是不满,可能动用了某些念头。” “禁声!找死么你!若是被人听了去,说你妄议朝政,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这有什么,如今还有哪个不知道,真要是抓,抓得过来吗?再者说来,太子在南边闯了祸,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了,他现在要回来,早就成了议论焦点!” “你们俩说什么呢?嗨!若是按着我的看法,当初就不该将太子放出去,你们想啊,当初太子在建康的时候,可就不干正事,整日里闯祸,但到底还有圣人压着,文武百官也没有一个善茬,但就是如此,还闹出了那般局面,现在放出去了,没了约束,肯定要反了天啊!” “你这话说得,若是不放出去,还不是在建康城祸害我等?正事要他出去才好,这不,最近几个月,咱们建康城是不是安稳了许多?” “这话不假!” “其实你们也不用多想了,这次太子出去,闯了大祸,回来之后地位不保,以后也没有什么嚣张的资本了,说不定以后的殿下,就是那位永王了!” “真的假的?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自然有自己的渠道,但是不便告诉你们!” …… 沃忠与徐泽听着听着,最后面面相觑,等听到最后,都不免有些感知错位,觉得这群人所说的那位太子殿下,似乎和自己认识的不是一个人一般! “难怪时常听几个大派掌门说殿下城府深,过去果然是在蛰伏啊!如今才是蛟龙出海!” 最后,徐泽忍不住用传音入秘的法门,与同伴交谈着。 沃忠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也回了一句:“除此之外,还能看出来,那永王是包藏祸心啊!他肯定是刻意接近殿下,咱们算是得了有用消息!”说着,不免兴奋。 等当日晚上和拓跋迥等人汇合,交换了情报之后,沃忠不由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便急切着要回禀。 徐泽却拦住他,道:“殿下最多还有三日归来,在这之前,还该多探查一些消息,看看那永王到底有什么图谋,最好能探查到,他是和什么人联手在一起的!” 拓跋迥笑道:“这个,我倒是知道。”见众人都看过来,他得意一笑,“你们只是听了关于殿下和永王的消息,我却还听了一些关于太尉、司空的消息!” 第七百四十章 故人 “太尉和司空?那可都是朝中的大人物啊!” 沃忠眼中一亮,立刻便追问起来,他原本就是个江湖混混,能接触到的官吏都十分有限,对大楚整个官场的结构体系不清不楚,可但凡能让他知道的官职,那必然都是一顶一的高官。 徐泽则是脸色凝重,忍不住就问:“你说太尉与司空也有消息,莫非是不利于殿下的消息?” 他们这些个人聚集于此,本来就是因着打探消息。 而一天下来,所谓消息的内容分析起来,就没有几个是说太子好、对太子有利的,这基本上算是奠定了基调,这时一听说太尉和司空这样的大人物,徐泽这心里自然有些不安。 拓跋迥没有绕圈子,点点头,脸上居然还带着笑意,道:“不错,说是这两位对太子颇为敌视,最近放出风声来,说是要参太子一本!” “他们好大的胆子!” 沃忠立刻摇摇头。 甭管这两位在他心中是多大的官,但那终究只是官。 在沃忠看来,只要是官,那就有下台的一天,但太子可不同,那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天家血脉、未来至尊,哪里是两个迟早要告老还乡的大官比得了的?就这样还敢说大话? “有道是人言可畏啊!”徐泽却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今日一天下来,得到的消息都对太子不利,明明太子在南方可谓所向披靡,怎的到了这京城,居然被这般说道?着实是让人想不明白!” “这些该是都在太子的谋划之中,”拓跋迥却是神色如常,居然半点都不意外,“再者说来,太子这次裹挟了众人归来,又有诸多战绩,甚至连倭寇都端了几个,更是与各地驻军都有了约定,让他们一同上书,为的是什么,你们可曾想过?” 沃忠有些疑惑的看着这个粗犷男子,觉得他与过去的样子,有了很大不同,那貌似凶恶的面孔上,过去显得憨厚的目光,此刻却是精芒闪烁。 不由得,沃忠居然想到了自己那位义父,这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触。 “你们也不用担忧,这些本不该我等操心,只要将消息回报过去,那就足够了,不是么?” 拓跋迥说话间,便招呼了两个人过来。 他们这一行人过来,固然是各有千秋,但真正能写出一手文章的终究还是少数,眼前这两个,便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接下来,便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然后让两人草草纪录,最后再总结、归纳一番,把个今日的所见所闻,都给分说了清楚。 只是他们两人写出来的书信,并没有被立刻发出去,也无需寄出,而是被装了起来,藏好、放好。 而接下来的两人,这群人依旧还是这般施为,一边刺探、打探消息,一边则是记录下来,封装好、隐藏好。 等到了第三日的凌晨,终于有人抵达。 那人赫然便是最早跟在李怀身边的唐编! 这唐编来到之后,左右之人都向他行礼,态度恭恭敬敬,如那拓跋迥等人,更是隐隐透露出讨好的味道。 这投靠之人之间,却还是不同的,比如这拓跋迥等人,算是跟着一群大佬投奔太子,乃是边缘人物,想要好出头,必须要如眼下这般深入陷阱,又或者是在与那倭寇对峙的时候出生入死打探消息,才能被逐渐吸纳—— 以太子的实力,自然是能够直捣黄龙,不需要这般复杂,不过倭寇毕竟零散,隐藏各处,一个不小心打草惊蛇,后续想要捉拿就不容易了,而同时,如魏振士等人,也要靠着这些行为筛选人手、心腹,否则不敢轻易信任。 相比之下,如唐编这样,在太子离开建康城之时,就跟随在身边的,毫无疑问就占了老大便宜,莫说是他,就连那江上、何夏这般武林龙套,现在也是水涨船高。 是以这时他一露面,众人纷纷表现出恭敬与听从的模样。 唐编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和不习惯,毕竟当年他为拜火教右使的时候,亦是见过这等阵仗。 “殿下下午便会抵达,在这之前,你们还是先潜伏起来,但也无需太过小心谨慎,因为殿下的意思很清楚,也不怕旁人说道,只是想省去麻烦,若真有人给你们找茬,那也无需客气,只管对抗便是!真有什么事,自然有殿下为你们撑腰,无需担忧!” “这可是太好了!”沃忠一听顿时大喜,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简直是将心头的欣喜都给表现在了脸上,“这几日我已然是看了几个人很是不顺眼了。” 徐泽则道:“我等固然是有殿下撑腰的,但反过来,我等也代表着殿下的脸面,也是不该给殿下丢脸的,所以刻意不怕事,但也不能惹事!”说到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沃忠一眼,后者顿时讪讪。 倒是那拓跋迥哈哈一笑,道:“有了唐兄这句话,我等心里可就有数了,知道自己也不是那无根浮萍了,是有人撑腰、有靠山的了!过去咱们在江湖中刀头舔血,这心里多多少少都有担忧的,可今后便不同了,会约束自己的!” “对对对,正是这个理!” 旁人也忍不住点头附和。 唐编默默点头,看着徐泽与拓跋迥这心里颇为满意,暗道这两个人都是有眼色、知道进退的,其实是可造之材。 他过去为大教高层,也是见多识广的,见着几人表现,心里自然有一番计较和评判。 而后,他又简单吩咐几句,有些是李怀的命令,有些则是根据过往经验,给予的提醒,而后又将几人手上总结的情报、信息收拢过来。 随后,他告别几人,将那情报整理一下,就交给了特别安排的人手,让他们快步送回去。 这几人都是特殊挑选出来的,经过魏振士的考验不说,本身还擅长轻身功法,这时各自携带一部分书信离开,就迎着李怀一行人而去。 但唐编却没有离去,而是在城中行走。 这倒不是李怀给他的命令,恰恰相反,这一步是唐编在李怀面前请求,这才能得来的机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要在城中露面,很快就能有人发现,然后就会有人过来邀请。 果然,不出他之所料,这边走了一小会,他就发现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身后跟随,但唐编不动声色,在走了几个街区之后,他才猛然一转身,走入了一条无人小巷。 身后跟随的几个幼小身影见状,在左右探查之后,见没有什么危险,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等他们一转身,到了那条小巷,往里面一看,却见是一条死胡同,只有唐编一人站在尽头,正在缓缓转身,目光落到几个小儿身上。 几个小儿先是一惊,随后便回过神来,纷纷拱手,用还待稚嫩的声音道:“给右使见礼。” “走吧,带我去见教主。”唐编淡淡说着。 第七百四十一章 言尽于此,自思量 “唐兄,未料到你我这般快,就能再次见面。” 还是那一间厅堂中,前拜火教教主张寡断放下茶杯,淡淡一笑。 唐编坐在堂中一侧,闻言也放下茶水,点头道:“是的,某家亦没有料到,会这么快便再次见到教主。” “这次该是你主动回来的吧?而且你在街上行走,也该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让我派人过去寻你吧?”张寡断语气中的淡然气息逐渐消失,“只是这般行走,不光能引起我的注意,也能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唐兄,你该是知道,目前还是有些人并不愿意放过你。” “这个某家自是清楚的,”唐编点点头,“之所以这般行事,就是为了引出教主之外的一些人,只是没想到最小找到我的,居然是教主的人。” “是我先找到了你?”张寡断露出了意外之色,“原来如此,难怪你没有亲自过来,而是在街上游荡,本来我还道是有什么隐秘之事,或者有什么难言之隐,以至于你不得不如此作为,但现在听你的意思,乃是刻意为之?” “正是!”唐编点点头,并不遮掩。 但张寡断露出思索之色,没有继续接话,堂中一时之间陷入了安静之中。 最后打破了这安静的,乃是张寡断的那位夫人白杜。 “唐右使,妾身记得,你之前是跟随太子南下了吧?”白杜说话的时候,微微挑起眉毛。 唐编闻言,点点头,正色道:“正是追随了太子殿下。” 张寡断神色微变,他听出了唐编话语中的恭敬之意,而这股态度先前离开的时候,并不曾出现在唐编身上。 白杜自也注意到了端倪,就道:“妾身记得,当时唐兄弟提到过,南下也是迫于无奈,与太子同行,是为了以太子为挡箭牌,用以挡灾祸,可不是为了真心归顺,是也不是?” 唐编又点点头,说道:“当时是有这个打算。” 白杜这时表情严肃了几分,道:“但现在听唐兄弟话中的意思,已失了几分托避之意,倒是有了些真正的追随的意味,莫非已是被太子权势蒙蔽了眼睛,要背叛我家张郎了?” “非也!”唐编摇摇头,“我并非背叛教主,但却是真正归顺了太子殿下。” 白杜的脸色登时变了,很是难看,那双目露出了严厉之色,张口就要斥责。 但张寡断抢在自家夫人之前开口打断,道:“唐兄弟能够想通,本是好事,我一直也劝着几位老兄弟能放下成见,不必再强求过往,毕竟张某本就没有什么争霸之心,亦无心权势,本就不该有人继续追随……” “张郎!”白杜闻言气恼,一副焦急模样。 张寡断却只是摇摇头,对唐编继续道:“不过,那太子并非人君之相,之前他也曾经让人邀请于我,你也是知道的,但我并没有答应。” “你拒绝之后,本该去寻那永王的!”白杜在旁边有几分阴阳怪气的说着。 张寡断笑了笑,对自家夫人道:“夫人莫怪了,那永王固然得势了,但我本就无心仕途,也不愿意沦为旁人打手,这一身武功难道还要成他人之尖刀?那我自北方来,又有什么意义?怕是一样不得善终。” 白杜苦恼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一幕落在唐编眼中,却是引得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白杜这时对他已有成见,处处皆有不满,听闻此声,立刻冷冷看过去,问:“你笑什么?莫非还以为那太子能为后台?你大概不知道,最近这建康城里,对那太子有诸多不利言论,说他此番在南方一番胡作非为,其实不利……” “我笑的是,当初教主没有听从你的建议!”这次,唐编没有等白杜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若是听了你的话,真要去投奔什么劳什子永王,那可就是弄巧成拙,不知是个什么下场了!毕竟……”他看了张寡断一眼,“教主必然是拉不下脸面,来随意改换门庭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杜不等张寡断回应,就当下喝问,“莫非跟着那永王还得改换门庭?若是按着你的说法,岂不是永王门下都得作鸟兽散?但据我所知,当初太子离京的时候,想要招募江湖人手,却几乎未能如愿,相反,永王倒是收获颇丰,手上聚集了一大帮人物,连那位漕帮帮主都表现出了倾向,派人跟随!” 张寡断叹了口气,也忍不住顺势劝道:“最近城中有不少对太子的议论,也传来了一些太子在南方的功绩,只是多数都不信,就是考虑到他当初招揽人手很是不顺,觉得这诸多战绩,肯定是水分太多,不足为信啊!你跟在太子身边……” “永王已然投靠太子,如今在太子麾下奔走!” 面对众多劝说,唐编也不多言,直接甩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 张寡断顿时愕然。 “这怎么可能!”白杜亦忍不住出言,眼中满是不信。 “这件事有什么可作假的?”唐编摇摇头,站起身来,“我这次过来,主要就是要通报此事。” 张寡断也忍不住站起身来,追问道:“难道这是真的?但这怎么可能?” 唐编站定脚步,转头问道:“教主,你方才提到了城中有关于太子的传闻,还涉及到战绩、成绩,不知里面内容为何?” 张寡断迟疑了一下,最后道:“这……说的是太子本身便有不错的武功,压服了南边的武林盟主,更是横扫了几个门派,逼迫着他们臣服,还说有不少倭寇窝点都被连锅端起……” 白杜也道:“这些本就是太子和永王南下,得令之事,结果这一回来,就说太子尽数都做到了,谁人会信?” “这些若都是真的,你们觉得会如何?”唐编意味深长,“若是如此,那此番太子归来,又会是什么样的局面?”话落,他再次迈开脚步,“言尽于此,到底该如何抉择,教主还是自己思量吧。” 唐编这一走,就没有回头。 张寡断也没有再次阻拦,而是和妻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第七百四十二章 李怀的猜想 “现在回想起来,离开建康城之日,仿佛就在昨天。” 远远地看着那座逐渐清晰的城池,何夏忍不住对江上说着。 后者点点头,亦同意,并道:“离去的时候,你我不过是江湖小卒子,算不上什么人物,你我的名字便是说到江湖上,也根本没有人知晓,但现在却是截然不同了,不说其他人,就说那诸多门派里面,你我的名字说出来,也是非同一般了,那些个大门派的掌门也要点头回应、问候!” 想着自己二人从原本的江湖龙套,一跃而成了有名有姓的人物,二人这心里着实是感慨万千,并且深刻的意识到跟对一个老大,是多么的重要! 尤其是这个老大,很有可能会成为所有人的老大! 老大的上面不再有其他的老大,那说不得自己这些最为亲近的心腹,就要成为一人之下,无数人之上了,必然是要去成为其他人的老大的。 “想起来这次你我得以投入太子门下,都是多亏了那几人的挖苦和讽刺,若非如此,以你我二人的胆量,如何敢去试探!” 说着说着,江上忽然就想到了这件事,这边说着,又话锋一转:“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去问候一番才是。” 何夏听闻,深以为然。 然后,二人就收敛了心思,将目光将那城池上收回来,重新落到了身边—— 他们这支车队正在缓慢的靠近城池。 “说起来,方才眺望的时候,倒是不曾见有人在城外列队迎接殿下。”何夏嘀咕了一句。 江上冷笑道:“这自是自然的,这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殿下心存恶念,就想着看殿下的笑话呢,如何会出来迎接?说不定还在串联着,想要对殿下不利呢!” 何夏笑道:“他们却不知道,殿下此番回来,已然不打算蛰伏,而是要将自身之锋芒,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我倒是好奇,到时候这群人要如何自处,又会有什么样的举动!” 这般想着,二人目光一转,同时落到了车队中间的那辆马车上,随后下意识的露出了敬畏之色。 不光是他们两个人,这车队之中的,无论是来自朝廷、官府的官吏、兵卒、武士,还是来自武林、江湖的大侠、任侠,在目光扫过这辆车的时候,都会露出相似的表情。 这不光是源于他们的记忆,更是因为那辆马车仿佛是一个黑洞一样,给人一种正在收敛、收摄一切的感觉,甚至连周围的光线,在经过这辆马车的时候,都有几分扭曲、弯曲,以至于在其他人的眼中,这马车周围的光亮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暗淡许多,就像是一块随意移动的阴影一样! 陈止,正在那辆马车中盘膝而坐,低头闭目。 这马车中没有其他人,但是隐约之间却好像有诸多人影腾挪、闪躲、前进、后退…… 蓦地,李怀睁开了双眼,他那中金光一闪,令原本的有几分黑暗气息的车厢中,顿时那阴暗气息被一扫而空! 连带着,马车外面几分扭曲的光线,也随之恢复正常,那马车也立刻就变得和车队里面的其他马车一般无二。 但是因为之前的惯性,这丝毫没有让车队里面其他人对马车中那位殿下的敬畏消散,反而更加证明了之前的异象并非个人幻觉,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这几日连着又横扫了几个门派和兵营,将他们原本的气运、血勇之气根源斩断,嫁接过来之后,化作功力吞噬,我这功力要是换算成年,怕是也要有一千七八年了吧?连带着冥想的时候,似乎精神意志都能凝结成实体,直接干涉周围了,这或许就是那位武林神话所说的武道意志了?只是我这意志还有几分薄弱,或者是因为没有安定下来,不够明确,因此难以凝结成型,不过……”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感受着那虚空之中的某种脉动。 “深沉冥想的时候,隐约能够触摸到一种奇特的感应,像是在这真实世界的背面,还隐藏着某种空间?次元?里面似乎又一股能量能被吸引,只是我现在还达不到要求,不知道是功力,还是所谓的武道意志,总之是只能感应,但一旦拼命的想要触摸到,就有几分力有不逮了,使了老命还是难以将那能量拽过来!” 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 “该去问问那位武林神话,他是否也有类似的感觉,他的功力不如我,但所谓的武道意志却超乎想象,以至于当初我只有接近千年功力的时候,他用着只有我十分之一左右的功力,却依旧能在一段时间内平分秋色,他若是能感受到,就说明这是和精神意志有关,若是不能,那八成还是靠着功力累积……” 想着想着,他抬手撩起车帘,朝外面看了一眼。 “刚才我在试图触摸的时候,感应到周围的光亮都受到了牵引和影响,形成了一小片阴影,那等我真正能够触摸到的时候,说不定真就是随身带着一团黑影了,走到哪里都是一片黑暗,这谁受得了啊!” 想到这里,李怀忍不住失笑,觉得那着实有些诡异、滑稽了,并且他也不认为真有这般人物存在,毕竟自己这还是靠着诸多机缘巧合,甚至按照李怀的猜测,正是因为他有着穿越多个世界的能力,更是在每个世界都折腾了一圈,才能转化出这般功力,其他人没有这个条件,想要拥有他目前这般功力,那是非常不现实的。 “若不是因为精神意志,我这一千七八、接近两千年的功力,都触摸不到,这能触摸到的人,该是多么厉害?得有多少功力?这样的人,若是存在,那这个世界估计就真的要修仙了吧!”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并不现实,甚至连那种背后世界的感触是否错觉,都难以确定。 “如果真的存在,那按理说,我这个作者理应与之有联系才对,以后可以列为课题,慢慢研究研究。” 他这边念头落下,那边便有人过来通报消息,说着城中的局面,以及得到消息之后,宫中传来的命令。 等听过之后,李怀微微一笑,道:“这样一来,着实是省去了不少的事,正好进攻去见见父皇,至于诸多好汉,就先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处。” “喏!”魏振士瞬间就领命回应。 他这边声音落下,前方的道路上忽然扬起灰尘。 第七百四十三章 吐纳间有龙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我等奉命起来迎接殿下!” 七八个熟悉的面孔,伴随着扬起的灰尘一同到来。 李怀只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些都是护卫在皇帝周围的宫中侍卫,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是当初皇帝病重,自己入宫的时候,在皇帝寝宫外面阻挡自己进入的侍卫的。 现在这一个个人过来,停马立足之后,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都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只是思虑一下,李怀便能猜到,这应是因为这群人跟在皇帝身边,护卫在一侧的时候,甚至能听到最为隐秘的最新消息,他们的态度,很多时候就是皇帝和诸多重臣的直接映射。 “这般看来,目前对我的主流态度,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好事,否则这些人纵然会不客气,但总不至于是这般模样。” 若是从前,李怀或许也就听之任之了,不会有太多干涉。 可眼下却不同了,他这次归来有一个设想是要验证的,而要验证这个设想,就不能重走低调之路,反而要大张旗鼓,要获得与自身名头相应的位格,甚至还要超出才可以。 所以李怀在微微一笑之后,便将那真气运转起来。 顿时,几个骑士刚刚下马,便看到前方的马车车帘无风自起,直接掀开,然后那位太子殿下就这么凌空飘飞出来,宛如降世谪仙,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不过,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发现,那脚底与地面的尘土之间,居然还隔着一点距离,没有真个落下来的,居然就是这么凌空悬浮的! 这等景象,莫说过去是否看过,几个侍卫连想都没有想过,更不会料到,这样神乎其神、近乎神仙的手段,居然直接出现在太子的身上! 一时之间,几个人居然都惊骇的愣在了原地,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你们不是来迎接我的吗?”李怀看着面前几人,淡淡说着。 他的话声音不大,却宛如惊雷一样,直接在几个人的耳边炸开,让他们一个个都露出了惊醒之色,然后纷纷躬身问候。 “见过……见过殿下,我等……我等就是来迎接您回宫的。” “你流了很多汗,”李怀微微一笑,看着面前之人,认出这人就是当初在寝宫外面阻拦自己去路的那个侍卫,于是有心逗弄他一下,“莫非这次说来迎接我的假的,实际上你是和那郑贵妃、魏公公已经说好了,打着名头来召我,等转身我与其他人离开,就要一拥而上,将我五花大绑,送去法场?” “!!!” 几个侍卫一听,浑身冷汗便“刷刷”的落下来了,然后一个个两腿一软,居然都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然后个个脸色大变的表示绝无此意,太子何故如此说辞之类的车轱辘话,甚至已经有几分慌不择言了。 “不用这般郑重,我不过就是随意一说,活跃一下气氛,你看看你们,怎的突然都这般郑重了?”李怀摆摆手,然后也不再看几个宫中侍卫,转身交代了魏振士几句,便表示要给这几个侍卫上路。 那几个侍卫见状,相互对视一眼,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这心里却是越发忐忑不安了,不知道太子方才那话,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源自厌恶! 要知道,他们作为宫中侍卫,自然是没有什么对太子的恶意的,最多是基于皇帝立场,和自身判断,而又一定的侧重点,但那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种投机,所以过去在一些不痛不痒的事上会有所表态,给其他势力一些信号。 但过去那时候,因为是看不上太子,又或者是因为太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根本就影响不到他们,所以难免就忽略了一些,可现在看着太子这神仙一般的手段,就不免要多想一些了,真要是因为过去不痛不痒的表态,直接被这位当场打死,或者直接记恨在心,有事没事讽刺一两句,那谁受得了啊! 好在李怀接下来都表现的如常,跟着为自己准备好的皇家马车,就这么一路疾驰。 不过,等马车真正驶入建康城的那一瞬间,李怀却是浑身一震! 而后,便隐约感觉到了,在那虚空之中,仿佛有一个汹涌澎湃的瀑布,朝着自己直扑而来,朝着自己劈头盖脸的压下来! 若是过去,李怀最多只是略有察觉,然后不明所以,甚至在其他事的影响下,很快忘却此事,可眼下李怀却是不同了。 他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运转功法,张开了双臂,这么凌空虚抱! 就像是一下子抱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神龙一样,然后开始吞吐、吐纳! 体内本来已经浓厚的、近乎粘稠的真气,随着的他一呼一吸,居然又一次开始猛烈的增长! “果然如此!” 接下来,李怀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见好就收的一半,在吸纳了一些个功力,也就是呼吸间增加了一个百年功力之后,便停止了吸纳,同时出声马车,让外面的人先停一停。 若是从前,太子的这一声吩咐,外面的侍卫有十九种方法拒绝,顺势再给返回去,但现在他们却是屁话都不敢多言半点,就老老实实的停下了马车,然后一副等候、听从的样子。 这一幕,第一时间就被一些个有心人派出来的探子,给直接看到了,然后纷纷纪录下来。 李怀其实已经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窥伺目光,到了他目前这个功力,体内的真元、真气已经浓郁的近乎要满溢出来了,若不是从头到尾融合的,都是和自己有关的气运、血勇之气,而非只是但是吞噬真气,恐怕现在的他已经快要爆体而亡了! 但即便如此,溢出来的真气,也在时时刻刻的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化作了他感知的延伸,便是旁人一些蕴含着强烈情绪的目光投注过来,都能第一时间便有所察觉。 不过李怀没有理会这些窥视者,因为他早已料到如此,此番出来,第一时间就朝着天空上看了过去。 在他的眼底,金色的光芒闪烁之间,倒映出两条神龙的身影。 “果然是这样啊,这么说来,那位便宜皇帝老子的病症,或许就是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那么他老人家和会的身体,应该也不太好吧。” 第七百四十四章 御前怼 “咳咳……” 皇帝捂着嘴巴,轻咳了两声,然后看了一眼刚进城、就被召唤到面前的太子,呵斥道:“看看你做的那些个好事,可是把地方上的驻军都给得罪了!” 他似乎也不怎么在乎旁边站着的几位朝廷大员—— 司徒冯僧辩、司空王许、太尉罗明等朝廷的核心决策者,此刻都列于一旁。 皇帝丝毫也介意在朝臣面前谈论地方上的痼疾,那原因自然是这些本就不是秘密,朝廷上下都有共识,甚至过去很多事,皇帝与几个中枢朝臣都曾经谈论过。 更不要说,就连李怀都已经猜到、明白自己那些不利传闻,便都是这几位朝臣中的部分人散播出去,以及在皇帝面前参了自己几本的,也和这几位朝臣脱不开关系。 但是,面对询问,李怀却是笑眯眯的,丝毫也不慌乱,更不直接回话。 从他走入城中,在几位侍卫的引领下,直接走入宫中,便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皇帝看着他的这个样子,这心里却也有些复杂。 “好嘛,你这出去转了一圈之后,其他还没见着学了多少,倒是能沉得住气了,只是现在这地方上的事……”说着,他像是一口气没有上来,脸色一下子有些铁青,看的旁边的魏忠忠赶紧过去搀扶、抚胸捶背。 这一幕,倒也是看的几位中枢朝臣心头震颤,不免又担心起来。 这皇帝的身子才刚刚好转没有多久,结果因为这位太子的事,居然又要被气出个好歹不成! 这么一想,几个重臣看向太子的目光,便越发显得有些不快了。 就连私底下对太子多有维护的司徒冯僧辩,这表情也有些许变化。 尤其是这几位想到,之前是太子离开前,皇帝病入膏肓,结果是太子离开建康城后,皇帝的情况便迅速好转,眼看着就要恢复如初了,结果太子一回来,配合着几个消息,就要气出个好歹? 这谁顶得住啊! 想到担心之处,那司空王许主动开口道:“陛下,这次的事,确实是太子有错在先,但太子毕竟是初犯,而且也没有多少经验,犯错在所难免,您也无需太过指责,好在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局面,未来避免掉就行了。”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朝臣都是神色各异。 那以罗明为首的几人,是直接低下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观冯僧辩那边,反倒是眉头一皱,哪怕表情如常,但眼睛里还是露出了一点焦急之色。 他心里很清楚,王许这看着是在替皇帝父子解困,但实际上…… “你这是笑面虎啊王司空。”李怀轻笑一声,直接开口说道。 他这一出声,倒是让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场面顿时一静。 “怎么说话的!朕是这么教你的吗!”皇帝在愣过之后,立刻便气不打一处来,训斥起来,“王许在职位上乃是司空,在年岁上更是长辈,于公于私,你都要对他持之以礼,怎可如此?还不给王司空道歉!” “不碍事,不碍事!”王许是众人里面最先回过神来的,毕竟他乃是一个当事人,看向太子的目光却不见多少恼怒,反而多了一丝慈祥,“殿下年幼,不懂得收敛情绪,没有太多历练,犯一些错误,总是在所难免,只要未来不在正式场合再犯,那便是好的,现在表现出来,也好指正、规劝,相比之下,老臣受一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啪啪啪! 李怀忍不住鼓起掌来,他看着王许,笑道:“王司空啊,您老人家说话,还真是目标明确,句句都说到了点子上,给我父皇以暗示,这拿捏父皇心思、借以利用的手段,旁人是半点都比不上啊,怎么?你这个表情,是本宫冤枉你了?” 其他人听到这里,忽然都是噤若寒蝉,便是皇帝自己,都是神色一变。 王许则先是一惊,继而再次露出愕然之色,旋即摇摇头,一副失笑表情,还待再说,却是先一步就被李怀打断—— “表面看起来,是为我说情,但是话里话外,却都在贬低于我,先是说我初犯,那就是说,我是犯了错的,还说没有到最坏的局面,那就是说,已经造成了一些坏的影响,厉害,厉害,无形之中,就在父皇心中,为我塑造了形象,潜移默化的影响,最是让人防不胜防,长此以往,就要在心里给我定性了。” 李怀说话间,看着对面笑容逐渐消失的司空,顿了顿,又道:“这也就罢了,那后来这一番话,就有些诛心了吧,本宫今年也二十多了,到你口里就是年幼无知,这什么意思?说本宫没有经验?这都算轻的,分明就是暗中来说本宫这般心志,眼前的事都做不成,更不要说去做这储君了!本宫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那是对大楚不利啊,是不是啊,王司空!” “太子殿下何至于此,何言于此啊!”王许一脸无奈和冤枉,可这心里却是忍不住警惕起来。 按说,他今日所言,其实与往日没有太多区别,但往日里自己说这些,太子是决计听不出这背后深意的,可今日他居然当众就这般反驳! 这里面着实古怪! 要知道,这次的矛盾,本是那罗明与太子为主,他王许不过是个敲边鼓的,只是涉及到一些边贸利益的争夺,家中晚辈与那冯僧辩隐隐夺利,才会出来。 今日不过是习惯性的贬低太子,谁知道自己却一下子被抓住,成了靶子! 一念至此,这王许心里对太子在警惕中又生埋怨,同时抬眼却看那位太尉,却见后者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由暗恨。 李怀却似不够过瘾,砸了咂嘴,正要再说。 “够了!” 关键时刻,还是皇帝出言阻止,他瞪着李怀,剧烈喘息着说道:“你出去一趟,不光会动手了,这嘴皮子都利索了?都知道如何在朕跟前狡辩了,甚至还敢这般非议朝廷命臣?” 李怀摆摆手,道:“父皇你别生气,不值得为这种小事气坏了身子,我和司空好着呢,刚才不过是说两句话,调节一下气氛,其实我也知道,各位大臣都是长辈,说这些话是体贴我,提点我,也是为我好,不然他们干嘛不去说永王?对吧?永王做得荒唐事,也不见得比我少吧?”最后,他却是看向了那罗明。 罗明却是继续沉默,他心里则在思量着太子这话,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不可能,自己和永王的通信,总不至于落到太子手上吧?而且现在也不是自己开口的时候,还是要等到关键时刻…… 他正想着,那边皇帝再次斥责。 李怀则是不慌不忙,从怀中取出一沓信件,笑道:“父皇,孩儿可不是胡说,而且为何反驳诸位大臣?这也不是恼羞成怒,而是因为啊,诸位如今消息不够畅通,不知道此番南下的真正成果,难免被有心人利用,是以今日过来,就是要以正视听,让诸位知晓这前后因果,更明白孩儿此行的诸多成果,到底有多少!” 不知为何,看着李怀手上信件,这御书房中的好些个中枢重臣心里猛然一跳! 第七百四十五章 以理服人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皇帝让人接过来,经过简单的检查之后,送到面前查看,只是看了几眼之后,他便满脸惊奇的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独子。 “你说这些将领都愿意配合你行事?那些诸多武林人士,也都愿意归顺,组成这个什么……演武堂?” 他的话语中充斥着疑惑和不解,但从其人的面容来看,虽然还是以疑惑为主,但还是能看出一些期许和希冀的。 很显然,这位九五至尊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不是众人口中的无能之辈,而是有些能力的。 “各地的驻军守将都没有什么越界的地方,也不能说是配合吧,”李怀拱拱手,嘴角含笑的说着,“他们也是知道的,我作为储君,身份是有一些敏感的,就算有父皇您的口谕和指示,也不敢真的给予兵马支援,最多只是给一二个承诺,要是孩儿出现不小心误入了险境,才会提供一定的帮助。” “可是,”皇帝的目光扫过几个重臣,见他们一个个都是面露疑惑,看着皇帝手中的书信、折子狐疑不定,“有人可是说,你得罪了各地的将领。” “哦?”李怀眉毛一挑,“不知道这各地将领是如何描述的?可是有什么真凭实据的书信?” “这个……并无。”皇帝点点头,忽然便明白过来,这恐怕又是一些将领的骑墙表现,哪怕是在太子那边又所表示,但碍于太子过去的名声,以及朝中其他派系的威势,还是免不了两边下注,互相不得罪。 只是不知道为何,本来是各地将领用来敷衍的话,居然被当真了——也不能说是当真,而是考虑到太子过去的名声,这建康城得到消息的人先入为主的觉得太子必无作为,这联系之下,自然也就显得各地将领的骑墙之语,就成了投效、表明的话了。 不说旁人,就算是他皇帝本人,不也因为太子过去的言行而有所怀疑,进而直接认可了几个朝臣的言语? 一念至此,皇帝这心里,不有又有些怀疑,于是问道:“你说这些将领都愿意配合?但据朕所知,他们可多数都是桀骜不驯之辈,便是朝廷一些政令,有的时候都阳奉阴违,怎的到了你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书信,似乎是要确认一般,“居然这般配合,甚至还愿意留下字据凭证?这……” 这不符合常理! 要知道,那东南沿海之地,因为涉及到海贸,再加上世家大族的影响诸多,其实已经形成了几个地方割据的利益团体,说对政令阳奉阴违都是好听的,便是朝中重臣作为天使钦差前往,往往都要碰一鼻子灰,甚至会有不测,怎么一个并无实权,甚至连人马都没扯出来的空头太子过去,居然能有这等收获? “关键是要以理服人!” 李怀重重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郑重说道:“有道是天大地大,道理最大!孩儿深以为然,是以此次前往,处处以理服人,坚持用真理说服敌……说服各地将领,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孩儿的不断努力之下,终于感化了各地将领,让他们明白了大局为重的道理,才会予以配合!” 越说,李怀自己都觉得确实是这么回事了,毕竟物理也是理,怎么就不是以理服人了? 于是逐渐来劲,但见皇帝的表情,知道对方还有疑惑,为了增加说服力,又加了一句:“这事孩儿一张嘴如何能造谣,父皇只管宣将军们进京询问,一问便知,又或者是直接去信验证,在这上面,孩儿万万不敢说谎!” “以理服人?” 皇帝面露古怪,当然不信此事,要真是靠着讲道理,就能说服各地的割据团体,那世间哪里还有纷争,怕是就连大楚也早就太平了! 只是看着自家独子那一副就是如此的表情,偏又不好有太多反驳,想着或许是手段有些不好当众说出,于是就不再追问,这目光就落到了叙述诸多武林门派的地方,想要再问两句。 结果几个重臣这时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本来站在一旁,都以为今日该是一个喝问局,太子最多是开头嘴硬,甚至倒打一耙,但到底是不占理的,就连那司空王许,方才被李怀当面怼脸,也是一副好涵养的模样,原因就是心里已经将太子当做秋后蚂蚱,犯不着生气。 结果,这位太子忽然掏出一堆书信折子,往皇帝面前这么一递,居然就让后者开始意志动摇,原本的怒火都眼见着消散了,反而开始在那里问起来什么将领、武林的事了,听这意思,是又相信了太子的那一套说辞? 这是要父慈子孝不成? 果然,皇帝还是耳根子软啊,见了自家亲儿子,几句话就被忽悠的找不着北了,也难怪过去太子能那般胡作非为,偏生无所顾忌,碰上这么一个溺爱为主的父皇,换谁都要嚣张! 只是皇帝能缓解怒意,但那太尉罗明却不能放任,毕竟他这边还等着扫除太子影响力和阻碍,从而让自己支持的主战派宗室上台,借此来完成诸多谋划呢! 于是这位太尉直接询问:“不知殿下带来了什么消息,可否让我等一观?” 不光是这位主战派头子,就连那原本可有可无的王许,此刻也有些焦急了,不愿意让皇帝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可不是因为方才太子对他不敬。 往小了说,这是他们这一些个在政治上的挫败——毕竟他们推动了对太子的追究事件,这么长时间以来炒作、渲染、铺垫,今天正是要一鼓作气大决战,收获胜利果实的时候,结果一转身,太子拍拍屁股,没事了,那对他们的威望打击可着实不小,等于是政治斗争失败了! 往大了说,那可是他们背后利益团体的失败——最开始他王许是不怎么参加的,只是略有倾向,因着和那位司徒冯僧辩有政争的苗头,可随着事态发展,冯僧辩一方居然开始收缩政治影响力和布局了,王许立刻就按耐不住了,开始主动增加筹码。 要知道,这北伐也好、偏安也罢,甚至是战是和,其实都是生意,过去冯僧辩一派占据着边贸,赚的盆满钵满,自然不想擅自开战,而这块利益,王许等人眼馋已久,奈何难以插针进去,除非重新洗牌。 只是之前势力划分凝固,着实不好操弄,现在眼看着有了机会,王许如何能按耐主,已然开始参与进去,也期待着太子栽跟头,自己背后势力插手洗牌后的边贸。 尤其妙的是,他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坐在后面,看罗明一派冲锋陷阵,自己一方甚至不需要摇旗呐喊,只要默许中立,就能得到好处,因此乐见其成。 这也是他方才主动出面的原因,不是要冲锋陷阵,只是要在这个决战的时候表个态,事后好分蛋糕。 可现在,见着局势有变,也急了,见罗明终于出声,也顺势帮腔造势,道:“是啊,殿下南下,本来是携陛下之望、朝廷之盼,若真有什么建树,于国也有好处,只是后续还需思量,我等知晓清楚,才方便配合!” 皇帝看了几人一眼,微微一笑,一挥手,道:“给他们也看看吧。” 第七百四十六章 你不同意,你算老几? “喏!” 魏忠忠点点头,神色如常的走上来,捧着书信,就朝着几个大臣走过去。 整个过程中,他与往常没有半点区别,只是那眼珠子却是滴溜溜的转着,匆忙之间,将其中内容粗略一扫,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跟在皇帝身边这么久,他早就练出了一套粗读能耐,虽然比不上了量子速读,可其中大概和关键,还是能迅速分辨出来,抓住要点的。 于是这里就不免打鼓! 原因无他,他是知道的,即便太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给皇帝上书中造假,至少不敢太过夸张,就算太子敢,给太子捉笔的幕僚,也知晓厉害,会有所收敛。 因此,这上面的内容,倒是能信个六七成。 即便是六七成为真,也已经很要命了! 若是这上面所写的为真,那他之前的诸多谋划,根本就是一场笑话,因为前提都不复存在,而郑贵妃的诸多野望、期盼,也就都成了无根浮萍。 不,甚至有可能化作取死之道! 不光是贵妇取死,自己恐怕都落不得好! 终于,他的心思升起了一丝悔意。 自己,过去是否太过自以为是了? 可此刻却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这些念头说着多变,其实不过转瞬,老太监还是保持着稳健步伐,来到了几个重臣面前,神色如常,只是额头却有冷汗。 好在这时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书信折子上,没有谁注意老太监本身—— 不等魏忠忠将书信递出去,那罗明就有些急不可耐的拿过来一看! 他这边展开,那边冯僧辩、王许也都不客气,直接凑过去围观。 三个老家伙这么凑在一起,先不说挡住了其他人围过来的空间,就说几人的资历、位格,其他人就不好与他们推搡,只能是在旁边干着急。 随后,就见三个老家伙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 瞬间,三个利益各异、立场不同的老臣都是脑子里一团乱麻。 按照这上面所言,李怀这次南下,可真是收获巨大,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了—— 那南方武林居然有七八成的人士,都认怂了,愿意归顺朝廷新设立的部门——演武堂。 说是归顺朝廷,可众人心里门清,依照武林江湖人士的尿性,这分明就是向太子一个人效忠的意思,否则别说一个演武堂,就算是专门设立一个衙门,恐怕这些人都不会愿意归顺,这里面的缘由十分复杂。 你要说江湖之人不愿意被朝廷招揽,那也是假的,毕竟愿意天天刀头舔血的人还是少的,而且就算是亡命之徒,其实也不排斥有个官面身份做遮掩,以后名正言顺的用正道名义却杀人放火!毕竟,地方上不乏这般官兵将领,多一两个武林之人,真不算个什么事。 可说到底,归顺朝廷名声上总不好听,还有诸多管制,甚至影响利益团体。 要知道,这地方上的很多大门大牌,其实和地方割据利益团体,是有直接联系的,双方往往相互依仗,一个提供保护伞,一个提供拳头! 这等情况下,归顺太子,等于是直接向中枢认怂,怎么想都不可能! 想到此处,三个老家伙面面相觑,都是满脸不解。 于是,也顾不上派别之分了,冯僧辩靠着和太子比较近的关系,直接就问道:“这些武林门派,都……都愿意归顺?这是如何做到的?” “以理服人!” 李怀还是那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道:“这些江湖壮士,其实都是很有血性之人,有着拳拳报国之心,对咱们大楚很是认同,更是看不惯北方异族肆虐,过去是没有人组织,他们只能分散各地,如今本宫亲自出面,他们纷纷表示终于找到了组织,一颗报国之心终于有了盼头,踊跃报名参军,挡都挡不住啊!其实,按着本宫原本的意思,就是要地方禁武,倡导秩序,那演武堂本来该是叫禁武堂,结果一看这些人如此上道,差点就跪在地上,抱着本宫的大腿,表示愿意归顺了……” 李怀穿越前就是个动笔头子的,最是擅长这般丰富细节,如今好长时间没有重操旧业,一开始的时候还有几分不习惯,结果这说着说着,慢慢就来了感觉,舔了舔嘴唇,越说越是上瘾:“本宫看他们这般模样,也是有些恻隐之心的,于是这心一软,就答应下来,这才有了演武堂。” 说到了兴头上,他冲着皇帝一拱手,道:“父皇,不光是这些江湖散人,就连那些江湖门票,尤其是大门大派,更是表示,他们过去不纳税、不服役,偏生享受着诸多便利,简直是国之蛀虫,很是羞愧,现在都表示愿意在演武堂的管理下,慢慢改制,上税、服役……” “不可!” 听到这里,王许一个不小心,下意识的出言。 李怀眉头一皱,看过去,语气不善的问道:“怎么?司空觉得这些门派知错能改,还不行了?想要真追究到底,不给他们留一条活路?不是本宫说你,这样赶尽杀绝,不走以理服人的道路,这就是逼他们反啊!他们虽然分散,但……” “殿下误会了,”王许一看自己出声,其他几个老狐狸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能硬着头皮出面,“而是说逼迫他们纳税不好,须知道,此乃祖制,不是对江湖门派优待,而是因为这些门派往往有豪绅世家在内,所以不是优待门派,而是优待士绅,这是祖宗之法,若是动摇了……” “荒谬!”李怀直接驳斥,“连p社的祖传单核都多核优化了,爷青都结了,到了你这里,反而祖宗之法不可变了!再说了,本宫这是要变法吗,这是他们门派自己同意的,是自愿的,都签了字句文书的,人家自己都愿意,你不愿意,你算老几?” 王许这下子,终于被说得涨红了脸,却只是看向皇帝,道:“陛下,您看这……” “先听他说说。”皇帝一副仲裁者的模样,并不表态。 倒是冯僧辩有些不确定的道:“殿下,这件事是真是假?”他虽说是期待太子上台,可终究在地方上也有利益,是以也不是乐见这般变化的。 “我就知道你不信,”李怀点点头,一副爷早有预料的样子,“是以不光让他们签了字据,还各自派出足够分量的代表与我一同来到建康城,就等着你们召见询问呢。” “足够分量,有多大分量?”罗明语气冷硬的问了一句。 李怀一挑眉毛:“原则上都是他们各自的门派掌门、掌教,除非那些出远门联系不上的、或者病入膏肓,话都说不完整的,会派一些长老和继承人过来,其他主要的都是掌门,大概有七成吧。” “……” 众人听到这里,都沉默了。 就连皇帝都一脸无语。 他们对江湖门派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些门派个个拥有足够武力,好似各地拥兵自重的将领,所以最要避免的就是将领本身被选召进京,就算是朝廷又明亮,也是先拖延,拖延不了的,便阳奉阴违,找理由不来,反正不可能老老实实过来的。 门派掌门也是一个道理。 结果到了你这里,直接有违常理,那不用多说,这些掌门也好,还是那写下字据也罢,甚至连所谓自愿,也都是被“以理服人”强迫的。 一瞬间,众人感觉自己都开始有些不认识“以理服人”这四个字的词语了。 第七百四十七章 怎么还中央集权了? “行了。” 尴尬的沉默过后,皇帝见几个重臣固然有心询问,却一副开不了口、不知道该怎么切入的样子,心头暗笑,也知道他们的担忧在什么地方,这一点,他这个皇帝肯定是站在太子这边的,于是轻轻敲了桌面。 “既然太子领着人过来了,那就依他所说,等事后去询问一下,自然也就明白了,这个事就先带过去,先不用深究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先问要紧的。” 他看着众臣意有所指。 这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因为李怀所呈上来的这些书信、折子,乍一看大部分都在说如何降服了武林门派,但实际上,这些根本不是关键所在,至少对于朝廷来说,武林之事终究是次要矛盾,里面最关键的,其实是最开始几句话,被李怀一笔带过的内容。 也是皇帝方才忍不住仔细问的地方。 果然,听到皇帝这般一说,几个中枢重臣先后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太尉罗明当先打破了沉默,问了出来:“殿下,您说各地的将领都与您先后交谈过,并且表示愿意予以支持,不知……是如何谈的,又会支持到什么地步。” 此言一出,整个御书房再次安静下来。 甚至比之前还要安静。 那些没有挤过去,看过书信折子内容的,一个个也都安静下来,有些甚至露出了惊讶表情,纷纷将目光投向李怀。 原因无他,这件事可大可小。 小,可能只是闹着玩。 但如果是大,那可就有些不得了了。 哪怕罗明这位一心想要扳倒太子的忠臣,都不敢等闲视之,甚至一旦太子所言之事乃是属于大的那部分,他都要重新思量一下与太子之间的立场。 因为这个说法,实在是有些吓人。 “也不是各地,”李怀先是给了一句,顿了顿,才道:“而是我到过的地方,当然,大部分都是沿着海边的驻军,比如张一景将军这样的,都是当面和他们聊一聊,表示本宫此行,其实代表皇室、宗室,希望他们不要再向过去那般耍心眼,没什么意思,该真正发挥作用,他们都表示理解和支持。”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也没有什么添油加醋的地方,更不似方才那般被李怀添油加醋的增加细节,可偏偏让在场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刚才大致问了一些的皇帝,都是眼珠子一颤,看着自家独子,生出了一点陌生之感。 因为在场众人都很清楚,若李怀这话没有作假的话,那背后意义着实太大了。 这等于是他借着围剿武林这个由头,将东南沿海拥兵自重的将领梳理了一遍,个个谈心,让他们表态,来对中枢,不对,是对皇室表忠心! 要知道,之前反复提及的东南地方,因为各种原因,已然形成了事实上的利益割据团体,对朝廷来说,这些人是蛀虫,会让大楚持续失血,但同样的,这些人也是国家的支柱,掌握着国家的诸多资源,靠着他们与皇室的一起配合,才能维持大楚这个摊子。 说白了,这南朝的局面,就像是一个武林大会,皇家李氏看着好听,实际上也就是一个武林盟主,比其他世家是高了一些,但也有限,最多不过是高上半级,是以各地对皇室的尊敬有限,中枢对各地的制约也有限。 这都是有历史渊源的,最早可追随到南朝的根源——大成王朝。 那大成本身得国不正,是权臣做大逼着前朝皇室禅让,而不是靠着拳头镇压天下。 更要命的,那大成皇室因为种种原因,还不是一代篡成,而是前后三代四人,历时近四十年,才真正篡位成功的。 第一代权臣也就罢了,后续那继承者往往威望不够,而且他大成皇室可以臣子身份篡位,其他大族为何不可? 实际上,当时大成建立,一个将领入蜀作战,缕立大功之后,就起了不臣之心,大成皇帝知晓之后便大惊失色,更是疑惑,自己明明对此人恩宠盛隆,何以如此? 深思之后,才明白是自家先祖做了榜样,其他人有样学样,这才有了恶果,偏偏无法纠正。 毕竟第一代权臣是死了,和与权臣同资历、同辈分的朝臣众多,权臣前后三代继承权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又不是继承皇位,为了保住位置,不得不疯狂让利,给诸多大家族好处,笼络住他们,这就导致尾大不掉,难以根除不说,还处处受制。 也正是因为这样,大成难度之后不过十五年,便被南吴篡位。 而这大吴一样局面,反复让利,最终却还是被大楚取代了。 这一来二去,地方世家慢慢做大,利益世袭,连带着军头也无从根除,更是不会表态,都是骑墙派。 结果你太子这一趟南去,回来就说梳理清楚了,那下一步岂不是就要聚拢军权了?那接下来再怎么发展,还能中央集权不成? 不是,你不是去武林折腾吗?怎么一圈回来,要中央集权了? 别说是众臣了,便是皇帝本人,都有些惊疑不定的。 只不过他作为上位者,喜怒不能行于色,尤其是眼下他要作为一个仲裁者,站在众人中间,去评判和平衡,于是这会不管这心里有多么难以确定,都不免要保持笑容。 最后,发出了询问的罗明再次开口,有些艰难的说道:“不知,殿下能否有实证……”只是他这声音已经多了一丝干涩。 不过,其他人已然顾不上这些个细节了。 “怎么你们翻来覆去就是实证、实证,”李怀摇了摇头,态度依旧十分欠揍,“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实证你们自己去问,你只管写信,或者召集那些将领过来,问他们,当初你们答应了太子的要求、要劲力协助朝廷处理地方事务,是否还算数便就行了,哪个说不算数,就把名字报给我,我去和他们谈谈!”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着众臣道:“除了这件事之外,那些江湖门派的人,都是跟我来的,你们直接去问他们即可!” 听得此言,众人面面相觑。 太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话中的意思也很清楚了,这事他已经理顺了,各位将领也都答应了,若是谁人不认账,他太子就要去找人算账了! 这般底气,几乎可以说是这事已是板上钉钉了,只是让他们不解的事,太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他凭的是什么? 想不通啊! “怎么?还有什么疑问?”李怀看着一众沉默和犹豫的臣子,再次询问了一句,只是让他有些遗憾的是,自己身前没有桌子,不然的话,他就能两手支在桌上,然后霸气询问“谁赞成、谁反对”了。 这般想着,李怀神色微微一动,目光落到了便宜皇帝老子身前的那张桌子上。 皇帝忽然一个寒颤,但旋即回过神来,看着众臣那惊疑不定的面容,再扫一眼太子,这心里居然老怀大慰。 “这事便到这里吧,”皇帝开口说着,“太子这次回来,主要还是要回报一下他南下的收获的,先问问这个,其他的,何必多言?” 那王许见状,满心不甘,但见连罗明都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只能是徒呼奈何,但听到这话,忽的心中一动,便道:“这件事,其实还要等一个人……” 众人不由朝着他看过去。 王许淡淡一笑,正要吐出一个名字…… “李果是吧?”李怀已经先他一步开口,“这小子如今已然服我,协助我处理国有门派的改组工作,也跟着回来了,有什么要问的,我让人传个话,他立刻就能过来。” 说完,他看着众人。 屋子里,众人瞠目结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之中。 这一次,就连皇帝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起于一念 “查!” 御前会散,一回到自家府中,司空王许换上便装,就召集了几个心腹和门客过来,用强硬的语气下达命令。 “给我一查到底,老夫要弄清楚,他太子这次南下,到底是得了谁人的青睐,难道真能一帆风顺不成!” “这……”一个门客闻言,面露难色,因为他正是负责情报消息这一块的,自家主君的这个命令一下来,等于是直接给他下了个繁重任务,自然是想要挣扎一下的。 结果王许一个冰冷眼神递过来,不等门客叫苦,就直白说道:“这事若是你能办,那就不用废话,立刻给老夫去办,若是不能,那老夫就换上能办的人上来,省得有人尸位素餐!” 那门客一听,立刻便吓了一跳,浑身一个哆嗦,却是什么都不敢多说了。 其他人也都是噤若寒蝉,纷纷低下头,低眉顺眼。 眼看着镇住了局面,王许便不再多言,直接吩咐道:“除此之外,给我将全有、兴科他们都给老夫叫过来,老夫有话要问他们!”他看着众人,强调了一下命令,最后问道,“怎么样,都清楚了吗?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那退下吧!” 得了令的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后退撤出。 等几个人一走出来,那之前被训斥的门客长出一口气,道:“今日主君怎的这般暴躁,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边上就有人嗤笑:“亏你还是统领消息的,居然连这个消息都不知道,莫非不知道今日太子好一番威风,在御书房中、圣人跟前,将一干重臣的威风都给抖落了,咱家主君……”说到后来,他反应过来,不该议论主人,便住了嘴,但话中的意思却已很是清楚。 先前那门客也不是蠢货,立刻明白过来,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太子,我是知道太子归来,但先前有不少消息都是不利于他,我亦知道他过往名声,再加上这建康城不比其他地方,其实不好布置人手,消息有延迟也是难怪,如何能比得上你们这些本地人。”说着他便摇摇头,满脸无奈的快步离开。 这一些人离去之后不久,就有一伙年轻男子聚集过来,朝着王许的家中独院走去。 比起之前那些门口、下属的严肃面孔,这些人就轻松许多,还有些人说说笑笑。 不过,等他们走进屋中,见着坐在主座上满脸严肃的王许,这一个一个的年轻人立刻赶到屋子里的气氛凝重,似乎连空气都浓厚了几分,纷纷收起随意笑容,做出了恭敬倾听的姿态。 伴随着他们的态度的变化,众人个立刻分好位置,在王许的一声令下,接连坐下。 这下子,就能看出来这群人中的领头着,乃是一左一右坐在前排,离着王许最近的两个年轻人。 “今日叫你等过来,为的是前不久,老夫与你们说过的话!” “叔父放心,”左首的那个年轻人先开口了,此人名为王全有,乃是王许的侄子,三十出头的样子,“都已经安排下去了,也联络了咱们在北边的族人,很快这边贸就会开启,而且有办法弄来一些好马,到时您供给朝廷,不仅是一笔丰厚收获,更能得圣人认可,真正将这块的主导权拿到手上!” “停下!” 王许等那青年说完,立刻摆摆手:“相关的疏通,都先暂停下来。” “这……”王全有本来说着说着,脸上带着笑容,一副顺畅模样,听得此言立刻卡壳了,“为何?” “情况有变!”王许摇摇头,随后也隐瞒,将今日在御书房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自然是隐去了自己吃亏的那部分,但大体的脉络,还是说的非常清楚的,等叙述完毕,他便道,“太子这般又信心,这事便不是十成十,也肯定让他做成了五成,里面固然有诸多疑点,可牵扯众多,我等不能掉以轻心,所以先不忙着动手。” “那已经联络好的……”王全有也知道厉害,但见叔父一瞪眼,还是理科低下头,“那就先让他们重新潜伏起来。” 王许沉吟了一下,却道:“已经联络的族人,可以继续沟通,这个不算是犯忌讳,更何况北伐之说怎么都不能是错的,只是其他的事,先不要有太大进展,这边贸的油水固然大,但咱们王氏也不是缺了这一项就不成了,过去也就这么过来的,边贸不过要跟进一步罢了,可以先缓缓,不是说不做了,等局面清晰了,还是可以继续的。” 王全有心中一动,忽然问道:“叔父您的意思是要投靠太子?” 王许眯起眼睛,想到今日在御前太子那一副欠揍模样、尤其是对自己的诸多嘲讽,立刻就是一阵牙疼,于是不置可否的道:“这件事也要从长计议,太子这次便有功劳,可他性子太过张扬,得势不饶人,得罪的人更多,不会因为一时而变,即便他是太子,未来可能会坐上那个位置,可当初这南部的半边江山,可也不叫大楚,倒也不必太过忧愁……” 这话毫无疑问是很犯忌讳的,但正像前文所言,这如今这个时代,却也不算离经叛道,很多大家士族都不忌讳谈论,因为他们看到皇家的角度,和完全的大一统王朝是不同的。 众多子侄倒也不怎么因为畏惧,反而都是点头称是,唯独右首那个青年面色有异。 王许也注意到了,于是便问道:“兴科,你那边莫非有什么变故?老夫记得,只是让你去搜集太子罪证,联络一二有用之人,这才多久,你该是没有太多收获才是。” 这右首坐着的,乃是他的幺子,名唤王兴科。 这王兴科听着自家父亲之言,犹豫了一下,才道:“是收拢了一些人手,还联络了几人,但都是些小角色,本意是靠着他们顺藤摸瓜,慢慢招揽有用人手的……” “这样最好,”王许点点头,不以为意的道:“既是无关之人,遣散了就是,如今犯不着与他太子有什么太大的冲突,也不用动他的人,那等于是打他的脸面,不仅毫无意义,还要为那罗明分担压力,何苦来哉?还是观望为主,这也不是说老夫怕了太子,只是防止节外生枝。” “孩儿懂得。”王兴科点了点头,眼底有着忧色。 只是此刻,无论是他,还是那王许,甚至是这南朝高层与那北朝权贵,都没有想到,因为这王兴科的一念至此,居然会引出那般局面,否则王许或许此刻就立刻就要让人将自家这个儿子当场打死。 但王许毕竟没有回溯只能,于是又吩咐了几句之后,便总结性的道:“无论如何,太子这次强势归来,首当其冲的还是罗明一派,咱们之前有所动摇,但终究还是边角,潜伏起来,坐山观虎斗,方为上上之选!” 第七百四十九章 只做这一次…… “这次回来,你我可谓扬眉吐气!” 偏僻角落的街巷之中,江上与何夏走着,表情轻松。 那江上说话间更是眉飞色舞,一副兴奋模样。 何夏也是满脸得意,道:“正是如此,先前殿下就说过,若是锦衣夜行,那着实是太过憋屈,所以你我这次回去,便该是将这光耀之事,彰显在他们几个人面前!” 江上重重点头,满脸的赞同,笑道:“其实这件事,还要感谢他们才是,若不是被他们所激将,你我如何能得这般好处?去跟随太子?” “正是,本来你我也是不愿意去趟浑水的,没想到居然因祸得福了!”何夏哈哈一笑,“正像殿下经常说的那般,一个人的成就,既有个人的奋斗,也要看历史的进程啊……” “哟,什么事,你们这般高兴?” 二人正在说着,忽然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而后就看着一群人从巷子另一头的拐角处走出来,一个个面带笑容,眼中流露出不怀好意的。 但见着这一群人,江上、何夏二人不惊反喜。 “何冬!” 那何夏更是哈哈一笑,哪怕看着对方人多势众、还一副要动手的架势,却还是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嘴里说着:“这次南下,你们定然想不到有何等遭遇,如今我等可都是有了出身,还真是要多谢你们!不过,你放心,你我毕竟是族亲,我既然有了出头之日,那肯定不会让你继续落魄!” 江上也走了过去,只是他靠近了两步之后,忽然心中一动,露出了一点戒备之色,嘴里则说道:“何冬,你们也听说了吧,太子此番立下大功……” “太子得了什么功劳,那也只是他嘴里说说罢了,”对面为首之人不等二人说完话,便一挥手,让身后的人一拥而上,“但旁人能上当,咱们背后有人,知道真正消息,却是不会被一时消息蒙蔽了。” “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不要做错事,简直荒唐,速速放开我等!” 一阵混乱之后,江上与何夏都是满脸青紫、身上衣衫混乱,被五花大绑,三四个人押着,来到那何冬面前。 “何冬!将我们放了,不然你铸成大错!” 何夏此刻也没有了笑容,满脸担忧与惊惧,眼底更是压着怒火,呵斥起来。 这何冬咧嘴一笑,却道:“那些消息,外地那群蠢货听着当真也就罢了,我等可都几年之前,就都成了建康城人,如何会被蒙蔽?那太子是个什么货色,建康有人不知道吗?蒙我?笑话!给我带回去!” “你不要自误!到时候……”何夏还带劝阻,这时候怒火已经压抑不住,腔调也显得很不客气了。 “把嘴给我堵住!”何冬冷哼一声。 ———————— 另一边。 “这局面有些不对!去把那何冬等人给我叫过来的,看他们是否真的行动了!” 从自家父亲府上归来,已然分家立府的王兴科却是有些坐立不宁,立刻将手下心腹谋士召集过来,将刚才在父亲府上得到的消息告知。 那谋士一听,也是一惊,赶紧道:“那咱们这边得赶紧停下来!” “话是这么说,可之前本想着靠着父亲这个命令,顺势扩展一下咱们的消息渠道,”王兴科满脸的不甘心,“而且那边疆贸易的油水有多大,你当初也说了,咱们好不容易也搭上那边的线,不过告知对方一些消息,就能得到白花花的银子,这种事为何他王全有能做,我就做不得了?” “话是这么说,但之前有老大人的吩咐,咱们搞一些小动作也无妨,可现在……”那谋士还待再说。 忽然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有急信送过来,信封上有一道标红。 王兴科一听,眼皮子就是一跳,看着自家谋士,苦笑道:“恐怕现在想要结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谋士则道:“先看看那信封上说了什么。” “正该如此。”王兴科点点头。 等他拿到了那封信,展开一看,脸色顿时连连变化,等看完之后,交给了谋士,苦笑道:“这银子倒是快到手了,可却有些烫手,而且对方指名道姓,就要知道太子的消息,你看这该如何?” “这……”谋士看过之后,眉头紧锁,“其实不算最坏的情况,因为不涉及到国朝安危,太子毕竟只是储君,还不涉及到机密,对面就算想知道,最多也是为了日后做决策用,毕竟对面那人据说也能上达天听,那被朝不可能不关注太子……” “你的意思,是可以透露一些?”王兴科顿时又有了精神,“也是,太子的事,关系的是未来,也不是当下要紧的,透露一二倒也没什么。” 他这边正在和谋士商谈着,忽然就有人过来回报,说是何冬等人被喊过来了。 王兴科便停下话,有了一番计较,道:“这何冬也是小角色,招揽他的原因,就是他有个族兄弟在太子门下行走,听说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现在父亲了有了吩咐,就该直接打发了。” 他本来存着这样的念头,可等见了何冬,听了他的一番叙述后,这念头却倏的就有了变化。 “你说,你抓了那个太子门下之人?” 王兴科眉头一皱,心中一跳。 现在起父警告了自己,说是太子不好惹了,要暂避锋芒,结果一转脸,自家的人就绑了对方门下人物,这事顿时有些复杂了。 只是刚想要斥责,忽然又想到了刚刚收到的那封信,想着那白花花的银子,以及对方许诺的诸多好处,在想着那两个投奔太子的江湖人物,本来就没什么本事,不算什么重要人物,此番被擒拿下来,未必是什么大事,反倒是他们既然在太子面前行走,那太子又是个口无遮拦的,说不定还就知道什么消息,如果打探了一二,直接告知北方,那这一来一去,不是正好么? “莫非是老天眷顾?要让我得此好处?”王兴科喃喃低语,“这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不成?” 这般想着,他这念头就有了一些变化,等见了那何冬之时,不仅没有呵斥,反而是和颜悦色的一番吩咐。 何冬本来能攀上王家,就已是受宠若惊,如今正想着借着抓捕自家族兄的机会争功,所以一听命令和吩咐,立刻便来了精神,当下就拍着胸脯做出保证。 “公子放心,有在下,必然让那二人开口!” 王兴科听着,又嘱咐了一句:“不要做的太过分,防止有隐患。” 何冬却是会错了意,愣神过后,立刻点头如捣蒜:“公子放心,必然干净!那二人根本就是凑数之人,太子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王兴科一听,终于放心,挥挥手,当人领下去,转头就对心腹谋士道:“做了这一次,也算是给那边一个交代,后面找个机会暂时中断联系,也不算突兀,况且,只做这一次,该是无妨的。” 第七百五十章 亡 “果然,这次冒险是值得的!” 从王兴科府上回来之后,那何冬满脸的喜色。 本来他这次动手,这心里还是犯着嘀咕的,有些担忧,毕竟是太子的人,哪怕自己是抱了大腿,真要是有个什么情况,也要脱层皮,所以一得到消息,立刻就去王兴科府上汇报,本意就有将自己私下里的行为,直接和那位王家公子绑定的意思。 结果十分喜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双方一见面,都没有什么啰嗦,这边告知对方抓了人,那边就说抓得好,然后便下了命令,让何冬准备做出一些审问,并且又勉励了几句。 这下子,这何冬可是有了底气,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要如何炮制自己的同族,等一回来,便立刻召集同伴过来询问情况。 “还是不愿意说,更不愿意指认!” 那何冬听罢,眉头一皱,就冷冷说道:“想要装硬骨头?他们两个是个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当初几句话挤兑,便破罐子破摔一般的投奔太子,如今稍微有些起色,这就觉得自己行了?无非是吃的苦头少了点!带我去看看,定然会让他们开口!” 他这般说着,便随着同伴步入地窖。 他们这里,乃是城墙根上的一座简陋小院子,两进两出,过去乃是一位商贾的居所,所以建有一个用来存放货物的地窖。 如今何冬等人借住在这里,自然是一番改造,将那地窖就直接改成了地牢,除了用来私刑,也堆放了一些偷来、抢来的财货。 但现在这地窖里灯火通明,几个火盆熊熊燃烧,将两个被锁链捆住的身影照了个清楚——何夏与江上被捆吊起来,身上有诸多伤痕,脸色更是惨白。 “怎么?还在嘴硬?” 来到两人跟前,看着那因为酷刑而疼的面色狰狞、扭曲的两人,何冬哈哈一笑:“在我这里玩硬汉?我还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这一套,在我这可不好使,我要知道的,赶紧给我说清楚,安排你们的供词,也都给我画押认了,这样你们也省的再受皮肉之苦了!” 说罢,他看着受苦的两人,微微一笑,成竹在胸。 “呸!” 可出乎何冬意料的是,他那个素来懦弱的族兄,却是一张嘴,一团混杂着鲜血的唾沫便飞了过去! 尽管因为距离和对方虚弱的原因,并没有真个落到他的身上,却还是让这何冬勃然色变。 “好好好!还真有骨气!”何冬面露怒意,“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硬撑到什么时候!”他的目光扫过面前两人,“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受着吧,到时候要是哪个先认了,另外一个,就死路一条!” 说完,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到了上面,便让人倒了茶水,坐在椅子上牛饮,并且对左右同伴道:“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不,怕是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就要有一个服软了,他们那两个人,我可是熟悉的很,到时候,王公子吩咐咱们的事,也就能顺理成章的问个明白了。” 说话间,他微微侧耳,能听到地下隐约传来的惨叫声,不由笑了起来。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一直过了两个时辰,那惨叫声从最初的隐约,到了最后的微不可查,下面的人却都没来通报说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出言供认。 这下子,这何冬就有些坐蜡了,只是之前那大话都说出去了,如今如何还能在转过来?只能是硬撑着,却是有几分坐卧不宁了。 其他人也只能是陪着干坐着,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好出言说什么。 终于,随着脚步声从地窖中传出,负责拷打、审问的人快步走来。 见状,这何冬终于来了精神。 “如何了?”何冬拿捏腔调,“是哪个服了?又或者是两个都赶着呢?” 那人却是急切说道:“哪个都没有认,却好像是都不行了,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 何冬闻言吃惊,也顾不上仔细询问,站起来就走,直奔地窖而去,等到了地方,便看到那何夏与江上二人耸拉着脑袋,一动不动的,浑身上下却已经被血水给浸透了。 “泼水!” 何冬一咬牙,吩咐起来。 哗啦!哗啦! 立刻就有两盆冰凉清水泼在二人身上,将他们彻底浸透,只是江上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而何夏却只是微微睁开眼睛,张张嘴唇,声若蚊呐的说着什么。 何冬赶紧快步走过去,侧耳倾听,却只听到了断断续续的一句话:“我等……定然不负太子……你乃……乃是自寻死路……” 话音落下,何夏便一翻白眼,没了声息。 “你说什么!”何冬却是暴跳如雷,一巴掌就扇到了何夏脸上,但后者却无任何反应。 旁边的人上前拉住何冬,劝阻了两句之后,就将手指伸到了何夏与江上二人的鼻孔,探了两下之后,脸色陡变。 “没气了。” “什么!” 得到了消息的王兴科一脸惊讶。 “直接给打死了?还什么都没问出来?” 看着面前一脸担忧和小心的何冬,王兴科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来有什么用?我让你问的东西你眉弄出来,人还给弄死了,真要是太子追究,那不是白白受了这事?左右,给我将人拿下来!” “冤枉啊!”那何冬立刻叫起屈来,“我这也都是为您奔走啊!而且也是您首肯了……” 任凭这人如何叫唤,王兴科却是半点也不在意,他此刻也有些心急,固然觉得是两个无关紧要之人,可闹出人命终究是个隐患,平日里靠着权势,随便给个编排个奴籍、罪名打发了也就罢了,如今却是牵扯各方,又是敏感之时,却着实拿捏不住进度了。 “这种精细事,如何能交给武林粗鄙之人来负责,我之前着实是昏了头了啊!”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之前有些孟浪,进而后悔了,只是之前被诸多事情、利益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乱了方寸,这才不辨事尾,如今意外来临,宛如冷水浇头,却是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 所以在踌躇了半天之后,他找来心腹,询问是否要将此人禀报给父亲。 那心腹听闻,立刻摇头道:“万万不可如此,老主上若是知道了,必然要询问缘由,他何等人物,如何能够敷衍糊弄,主上在北边的布置,怕是要彻底暴露!” “但若是不说,真有个后患……”王兴科眼皮子直跳,心里很是忐忑。 那心腹谋士却是眼珠子一转,问道:“这截获了太子随从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王兴科回忆了一下,道:“应该便是那些个武林之人,我之前便嘱咐他们,不可外传。” 那谋士一拍手,道:“这便是了,还请主上发一道命令,将那相关之人都召集过来,先行控制,然后干脆行事,以绝后患!” 王兴科听闻,脸色阴晴不定,最后重重点头。 第七百五十一章 心血来潮 时间回到一个多时辰之前。 李怀这一次入宫,自然不能立刻就出来。 他之前见皇帝,是在御书房之中,和诸多大臣据理力争,阐述着以理服人的正确道路,随后皇帝便散了众人。 不过,众多大臣是离开了,可李怀自然不能就这么走,而是被皇帝留下来,一起吃饭。 与皇帝一同进餐,这对于寻常的臣子而言,乃是颇为特殊的行径,可对于父子而言,自然不是什么特殊的局面。 只不过,哪怕只有两个人用膳,这一桌一桌的佳肴也搞得很是盛大,赫然是一次二人宴席了。 看得李怀一阵子嘀咕,太浪费了,太浪费了这,一点都不符合国家号召,这封建社会和穿越前果然不能比啊,有待改造! “让你南下,朕本来没有多少期待,但未曾料想,你倒是给了朕不少的意外和惊喜。” 席间,皇帝笑呵呵的说着。 李怀则是很想对着皇帝和后面的太监狗腿子大喊一句“你给翻译翻译,什么叫特么的惊喜”,但好歹知道,真要是叫出声了,那估计下面就该回溯了。 于是李怀也十分配合的与皇帝唠起了家常,只不过因为他们家实在是有点大,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许多的高端话局,更涉及到天下局势。 而这些话,过去皇帝是不会和李怀说得,过去,这位皇帝老子见着自家儿子,就是一顿臭骂,各种恨铁不成钢,但这一次,他说起来,却是神色颇为从容自在,更带有一股老怀大慰的表情。 父子之间的气氛,也越发的融洽。 以至于李怀能清晰的感觉到,在他与皇帝的头顶上,那浩瀚天空之中,两条神龙正在盘旋接近,只不过其中一条,正在朝着另外一条传渡气运。 交接!? 霎时间,李怀的脑海中闪过了这个词语,继而看向面前这个便宜老子的目光,有了一丝变化。 经过了这些时间的历练与经历,对于所谓的气运之道,已经有了部分的理解,知道这气运表象的背后,其实深藏着的乃是人心。 “这般说来,这老皇帝莫非有了那等心思?这着实是不可思议,要知道,手握权柄的滋味,可不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这般想着,李怀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试探,甚至连言语上也不见半点端倪,依旧和之前那般寻常。 只不过,这父子二人如此寻常而又亲近的对话,却是看得周围不少人心头念头连转,这里面自然就包括了那魏忠忠。 这位老太监可是早就心怀异心,与那郑贵妃沆瀣一气,一直算计着太子,所担心的,其实就是被那魏振士顶替了身份地位,之前一切顺利,太子也不愧败家子之名,将这局面扰动的就快要失去位格。 没曾想,这次外出一趟回来,局面居然峰回路转?看这架势,说不定很快就要登上正位了?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只是到底是城府深沉,哪怕再是心急如焚,表面都没有半点表示,依旧是神色如常的侍候着,只是等这父子晚宴结束之后,他立刻便派人去联系郑贵妃,准备下一轮谋划。 不过这位老太监并不知道,尽管他表现的非常完美,可对于已经功参造化的李怀来说,一些细节已经足以让他看透背后虚实。 “这皇宫之中,还真是步步皆是杀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个个都是千年老妖,心思各异,相对来说,倒是那位皇帝老子显得更为通透一点。” 等离开了晚宴,李怀被人领着朝着东宫走去,心里头便在嘀咕着。 “那皇帝的心思,我多少猜到了一些,居然是想要生前传位做一个太上皇?也不知道,他是觉得皇位乏味,受不了各方压力,还是想着褪去束缚,自此逍遥自在,又或者是已经察觉到了,身子骨每况愈下,乃是因两龙争运所致,以至于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这次归来建康城,李怀与之前已不可同日而语,不仅一口气成了绝顶高手,更是在征伐南方门派和驻军的过程中,对于气运之道也已经有了研究,因此这次一回来,观天象之后,就已是明了这大楚的局面,更明白了,之前皇帝之所以会重病,其实就是自己这太子撕扯皇帝气运所致。 “原本的太子,要过个几年才能等级,可我夺舍了这人渣之后,局面有了变化,因为我已经在其他两个世界有了巨大根基,先天真气浓郁,甚至超过了大楚皇帝,于是就成了两龙争运的局面,按照正常的情况发展下去,皇帝很快就会被我克死,让我提前登基,哪怕中途外出,也不过是延缓这个过程,但现在这皇帝有了主动退位的意思,局面就不同了,也让他不至于突然驾崩……” 带着这样的念头,李怀回到了自家东宫所在,前前后后的走动了一圈,又与那宫中的诸多仆从、女使见了见面,听着他们问候,通过他们的嘴,来了解宫中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听了好一会,李怀颇感无趣。 和宫外的跌宕起伏比起来,这宫中的大事小事都显得稀疏平常,翻来覆去都超不出那一点事来,听得李怀直打哈欠,就想着今晚是住在东宫,还是外出和那些个江湖好汉一起,那些好汉可是会说话多了,吹牛也好听…… 他正在想着,心中忽然一动,隐隐之间,感到与自身相连的众多气运之中,忽然有两道波动了一下,最后消失了。 “怎么回事?” 顿时,李怀这心底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烦躁之意,但他虽然平日里老是吐槽这个世界简直要修仙,可到底此处不是真正的仙家位面,不可能念头一动,便知前后因果,因此李怀也只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爽利,并不知晓原因。 “这或许就是心血来潮,靠着气运之间的联系产生的,那该是缘自何方?应该不是皇帝那边……”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依旧有两龙徘徊,“那就该是我这边的势力了,不过应该也不是那些武林门派,因为那群家伙都是被强行收编的,本身就都有事,没理由会引起我的感应,那说不得,就是和我直接招募的人手有关?只是那几位,可都是身手不凡啊……” 正在这边思量着,李怀慢慢有了一点猜测,因为被自己直接领导的几个人里,还真有两个人,有着这方面的可能,但…… “我现在不管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都起码足够骇人了吧,就算这些不够,多多少少是个太子,难道真有没文化的人敢在建康城动我的人?难道是觉得我好说话了?” 他心里头不信,只是念头还没有落下,那边就有人过来通报了,那通报的人表情严肃,带来的自然是不好的消息。 李怀听罢之后,怒意上涌,脸色铁青。 第七百五十二章 追我随我,岂能枉死 “我们赶到的时候,两位兄弟已经已经去世了。m.sanjiang.me” 看着一路赶回来的太子殿下,沃忠与徐泽面有惭色,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过去后发现的情况后,就开始请罪。 “你们何罪之有?”李怀摇摇头,就没有多说,而是看着被摆放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脸色凝重。 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弯下腰,掀开了将二人盖住的粗布。 顿时,两张因为酷刑而扭曲、青紫的面孔,呈现在他的面前。 李怀眼中的怒气,顿时便凝聚成型,几乎要喷薄而出,但被他生生按耐主。 他仔细的观察着那两局扭曲、变形了的尸体,依稀能从几个地方辨认出他们过去的模样,但大部分已经面目全非,可想而知,两个人在生前、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深吸一口气,李怀站起身来,转身问道:“知道动手的人是谁吗?这件事,和谁人有关,给我清清楚楚的查清楚,立刻!”他的语气并没有多么强烈,但话语中却透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面对这样的质问,没有人敢随意敷衍,纷纷表示会全力以赴。 “还有那些武林人士,他们不是都夸赞自己消息灵通,三教九流无所不知么?其中不乏声称自己擅长查案断案的,让他们也全部行动起来,若是查不到,我不会客气!”李怀的眼中闪烁冷冽寒芒,“我说到做到,到时候休怪我行连坐之事!” “喏!” 众人一个个噤若寒蝉,哪里还敢反驳,便是如沃忠、徐泽、拓跋迥这般的武林之人,也不敢在这个事上面有所违逆,纷纷退去。 唯独是那位宫锵先生,在众人离去之后,有些犹豫的走上前来,要例行劝阻。 李怀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先生要说什么,我心里清楚,也知道是公正之语,只不过这江上、何夏二人,乃是最早跟随我的江湖之人,与先生等人一眼,都是我真正的心腹,岂能枉死?他们这般遭遇飞来横祸,若是没有一个交代和说法,莫说其他人要看不起我,便是我自己心里,都过不去这一关!” 听得此言,宫锵只能拱手退下,心思复杂。 只是他并不知道,李怀这般急切的、甚至有些暴虐的下令要查此事的来龙去脉,其本意不光是要知道何人害了这两人,好为他们报酬,更是为了要逆转过去,拯救二人! 很快,在李怀强硬到了不讲道理的高压下,众多武林中人不敢阳奉阴违,很快便查到了蛛丝马迹。 只不过,为了杀鸡儆猴,李怀倒是将几个办事不利的人当场惩戒,让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归属感和归心迹象的武林众人,又一次渐行渐远。 但李怀对此,却不屑一顾,似乎丝毫也不放在心上,也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劝他了。 以至于这般局面,连带着让不少对太子有所改观、以及在御前被震撼了心灵的势力代表,也不由暗暗摇头。 当然,这般行径的好处也十分很直观、迅速李怀很快就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更是找到了几个关键人物! “我等知道的就是这些!” 两个人瑟瑟发抖,看着面前的李怀,心中后悔不已。 他们哪里能想到,那几人口中废物一般的太子,居然会是这等人物,若是早就知晓,如何还敢跟着起哄,更不要说,眼下不光是太子要找他们的麻烦,就连他们原本以为的靠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王兴科乃是无耻之徒,诓骗了我等为他奔走不说,这事后更是过河拆桥!将我等诓骗过去,要围杀封口!我们二人,也是因为看着局面不对,没有跟着那何冬一同过去,才能侥幸逃脱啊!” “是啊,太子,您一定要明鉴啊!我等与江上、何夏也是关系不错的,过去都是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若不是那何冬逼迫,如何能干这等糊涂事?事后,我等也是后悔不已啊!您就饶了我们吧!” “笑话!”边上,将二人抓捕过来的沃忠冷笑一声,“若是你们真的有心悔改,早就过来禀报太子殿下了,哪里还会潜逃?分明就是畏惧太子威势,才在这里狡辩!” 二人一听,面红耳赤,无从辩驳。 徐泽则上来问道:“殿下,该如何处置这两个人?” 李怀摆摆手,道:“这两个人无关紧要,先不用急着处置,先把他们分开审问,确定了话语真实再说。” “喏!” 等人一走,李怀便眯起眼睛。 “王兴科”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转头问了魏振士一句:“这人我记得,乃是那司空王许的幼子吧?” 他语气淡漠,让人不寒而栗。 魏振士赶紧点点头,随后补充道:“那个动手的武林之人已经被他抓去,按着这两个人的证词来看,兴许是凶多吉少了,那也就无从验证了,至于这王兴科的目的为何,还要进一步的探查才是,那司空王许对您不敬的很,若是能借此让他吃个亏,也是好的!”说到后来,他阴恻恻的咬牙切齿,一副主忧臣辱的样子。 李怀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无需这么麻烦,也不用去探查什么了,直接去问王兴科也就是了。” 魏振士听罢,这心里却是猛然一震,看着李怀的目光中,露出了惊讶,随后赶紧道:“这王兴科似是知道事情闹大了,目前去避了风头,小的已经派人去寻找,却没有找到他的踪影,而那司空府中,却不是咱们的人能轻易进去的。” “不是现在找他问,而是去过去!毕竟,江上与何夏是在什么地方翻车、被抓到了什么地方,乃至他王兴科的别院、府邸在什么地方,咱们都已经知道了,”李怀摇摇头,“我可不打算让自己的人,就这么平白死去,毕竟是追随了我一场” 这般想着,他无视了对面魏振士满脸的疑惑之色,嘴里轻轻吐出了两个字来 “回溯!” 顿时,周遭光影变换、身影旋转,各种景象开始快速后退,一如往昔。 正当李怀打算如同过去那般,步入漆黑世界,等着时间回转的时候,却有一声龙吟,从他的体内传出,而后正在快速回转的时间,猛然间一震,继而停滞下来! 李怀心头一动,瞪大了眼睛。 下一刻,一股充斥着的王朝气运的神龙,从他的体内升腾起来,在周身盘绕! 第七百五十三章 三界异象,龙盘时光 咔咔咔…… 神龙缠绕之间,李怀忽然感到浑身沉重,跟着周遭陷入黑暗,却又有奇特的破碎声萦绕在周边,像是什么东西正在旋转,却被生生挡住了! 怎么回事? 李怀悚然一惊,跟着却感到那诸多槽点正在飞速消耗,转眼便去了百多,将他最近的积累,几乎抹平了! 他顿时又是一惊,下意思的阻止、控制。m.jsjmr.com 跟着,耳边阵阵低语来袭,恍惚间,他看到身侧神龙飞舞,晚宴之间,能在周边看到诸多景象,依稀能分辨出那大宁的侯府、大周的将军府,以及这大楚的东宫之影。 只不过,子啊这些影响的边缘,还有诸多人影摇曳,尤其是那大宁的侯府边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 “那是……我?” 李怀心头一跳,正待思索,而后,一股眩晕感袭来,等他再次清醒过来,黑暗已经退去,周遭一片平静景象。 抬头看了看天,李怀深吸了一口气。 回忆前事,他很快确认了当下的时间节点。 “我刚刚从皇帝那边吃完饭出来,现在正在被带着往东宫走……” 确定了时间之后,李怀的脸色有些复杂。 时间已经倒流了。 但实际上,按照李怀原本的打算,他并非要一口气倒转到如今这个时间段,而是要直接前往入城之时。 入城的时候,一众亲信也都跟在身边,那何夏与江上二人更是近在咫尺,完好无缺,李怀只需要稍加吩咐,自然就能料敌于先,乃至布下陷阱,直接一口气将那群人一网打尽! 可在回朔的过程中,却发生了一些意外,让李怀的回溯过程,有了变化。 “就像是玩游戏时候的检查点一样,我这一次回溯时间,前面都还正常,可时间倒退到了和皇帝一起用膳、交谈的时候,却是发生了变故,直接卡住了,想要继续后退,耗费的槽点,一下子就成了原本的十几倍!若是按着那般速度,全部用完,也不一定能达到我刚进城时的时间节点,而且一旦用尽,再有什么意外,可就没有后手和腾挪空间了,所以只能先在这个时间点行动……” 他的表情阴晴不定。 “除此之外,最后的异象是怎么回事?三个世界的景象,侯府、将军府、东宫,这都能算是我的大本营,莫非是这次凝练气运,转化功力,让我与这些地方的联系进一步加深了?嗯,是个重要课题,以后要重点关注了,但眼下的当务之急……” 回忆之前回溯之时的变化,李怀的表情逐渐凝重,心中的念头有如闪电一般快速变化,很快就有了决断。 “先稳住情况,找到原因,防止刚才的意外重演,毕竟我来这里就是赚槽点的,之前征伐各大门派和驻军,倒是收获了不少,可也禁不住这种用法,而且这也太古怪了,为何平白无故,要抵达进城的那个时间点,就要耗费这么多槽点?当时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进而顺着这个思路,朝着更前面的时间梳理过去,李怀这心里,隐隐已经有了个答案。 “我当时与皇帝用膳对谈,不仅仅是两个人之间其乐融融,在气运层面上,两条真龙之间,也在进行着气运的转移和交接,不仅仅是当时,从我入城开始,这个过程就一直在持续着,几乎没有间断,只不过是有时候交接的多一点,有些时候少一些,比如刚见面的时候,皇帝愤怒,相应的,转移过来的气运就少一些,而这个气运,其实就是大楚的所有权!” 李怀的表情的凝重起来,同时他冲着前面正在引路的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回东宫,而是转身快步离去。 他既然找到了一个大概的原因,自然也就不会耽搁时间,而是要分秒必争! 当然,之前虽然思索许多,但都是脑中念头,不过转瞬之间。 现在,他一边快步前行,一边思索着缘由,那心头的答案,已是越发清晰起来。 “方才回溯之时,我身上龙气升腾,然后回转凝滞,需要十几倍的投入方可继续,这还只是一瞬,若是继续回转,耗费必然越来越多,这大概就是气运所致,毕竟大楚这个名字,说起来简单,但背后却涉及到江山社稷,诸多百姓,层出不穷的利益集团,是何等庞大的一个结合体!” 隐约间,李怀感到肩头越发沉重。 “凡此种种,现在都因着气运之道,而缠绕在我的身上,也难免会显得厚重,好在目前只有气运传输的时候,会发生这种事,在我离开了皇宫之后,只要有心阻挡,暂时还不涉及……” 话虽如此,但若是回溯因此而受到了制约和影响,对李怀而言,还是十分麻烦的。 “目前就是不知,是只有在南北朝世界受到影响,还是其他世界也一样受到干扰……” 但即便是这般情况,李怀倒也不慌乱,毕竟如今他的底牌也多了,手段也多了,更不缺各种外挂,又享受了以理服人的人生,因而有底气平常心看待了。 至于这事的真正谜底,一时半会找不出来,他倒也不急于求成,因为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这次回溯的目标完成。 “之前那一回,我东宫耽搁了一阵子之后,心里便忽有感应,如今回想过来,自然就是何夏与江上遇害的时候,以我的速度,大概是赶得及的!” 这般想着,李怀的脚步越来越快,身后跟随着的仆从很快就都被甩在后面,只能叫喊。 ————————— 另一边。 “今日你等说也要说,不说也要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精瘦男子手持长鞭,看着被吊着的两人,他冷冷说着。 江上与何夏已是被打得皮开肉绽,浑身上下更是鲜血淋漓,眼睛更是已经闭着,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可闻言,二人还是稍微来了一点精神。 就见那江上奋力的抬起头来,然后冲着那男子就是张嘴一声—— “呸!” 还配合着些许口水。 啪! 那人一下就被激怒,恼怒之下,挥动鞭子就是猛地抽打! 跟着连续几下,方才解气。 好在他还记得何冬离去之时的吩咐,知道这两个人还有用处,不敢真的打出个好歹,因此留了几分力气,否则这会两人必然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哪里还有力气吐口水。 “等会何冬从王君子府中回来,知道要如何料理你们了,看你们还如何嚣张!” 稍微出了气之后,那人便收了手上的长鞭,兀自恨恨的说着,同时这目光扫过旁边的火盆,盯着几个烧红了的烙铁刑具,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蹬蹬蹬! 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而后便有两人走进来,给了个消息—— “何冬已经回来了,得了王公子的命令,看他神色,该是不错!” 那精瘦男人闻言露出了喜色,便点点头,将那长鞭放到一旁,对进来的两人道:“你们且在此替代我,看住他们,我过去听听王公子是这么说的。” 得了两人回应之后,那人快步走上去,正好听到何冬正自议论着—— “……这次冒险是值得的。”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一个都跑不了 屋舍之中,何冬眉飞色舞,见着这精瘦男人上来,立刻笑道:“正要让人去找你,怎么样了,那两个招认了多少?这次王公子可是有了吩咐,有些话,必须要撬开二人的嘴巴,从中得知。” 精瘦男人摇摇头,满脸晦气的说道:“还是不愿意说,更不愿意指认!” 何冬听着,不由皱起眉头,语气冰冷的说道:“还想要装硬骨头?他们两个是个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当初几句话挤兑,便破罐子破摔一般的投奔太子,如今稍微有……” 轰隆!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就被院外的一声爆响给打断了。 “怎么回事?”何冬等人一下子就警惕起来,“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快步走出门外,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入目的却是正在升腾起来的一阵烟尘。 “有人来袭击?什么人敢在京城闹这么大的动静?” 何冬吓了一跳,心里闪过一丝不安,当机立断的就要让人过去探查,同时口中说道:“不是安排了几个人在前院中探查吗?怎么到现在,也没有过来回报?” 轰隆! 他话音刚落,这后院的院门、连同那一面墙,轰然炸裂! 那四散的碎石头,就像是利刃一样,“嗖嗖嗖”的划过半空,直接刺入了何冬等人的身子。 “哎呦!” “啊!” “疼啊!” …… 接连的惨叫声中,何冬、精瘦男人和周围几人惨叫着扑倒在地上,手掌按着身上的一块地方,那里鲜血汩汩而出,按都按不住! “什么人!” 惨痛之中,何冬却还是勉强出声,朝着那崩塌的墙壁看过去,尽量保持着腔调的平稳。 滚滚尘土之中,一道身影逐渐清晰,最后变成了李怀的模样。 此刻这李怀身上穿着的,还是面见皇帝时候的一身穿着,虽然没有朝堂、祭祀时候那般郑重规范,但给太子配备的衣衫,依旧是尽显华贵和威武,尤其是其中的那些个衣料,更是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剧痛之中的何冬等人一见,就是心中“咯噔”一声,知道这不是寻常人,很有可能是城中的权贵之辈,也不知道是为何被招惹过来,直接动手! “阁下……是否有什么误会?”强忍着疼痛,何冬的语气已经有些软了,他知道这般装束的人、又敢在这里毫无顾忌的动手,那必然不是一般人,“我等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说明,必有交代,另外,我等于司空府的王公子也有交情,若是……” 他也知道,自己这一伙人,平日里对上固然谦卑,但对下却是嚣张,在京城这个地方,说不定就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找过来也能说得通,于是先要搬出后台,只是这话还未说个囫囵,就被李怀直接打断。 “不要拿王兴科来压我,他还不够格!我现在先来找你们,是要把人先救下来,然后自是要去寻他王兴科的责任,别急,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李怀淡淡说着,脚步不停,越过到底惨叫的众人。 何冬听着,却是心直往下沉,他如何听不出来这问题何在? 这心里不由又是不解,又是后悔。 他着实没有想到,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居然真能招惹到厉害人物,面前这人纵然不是太子,恐怕也有很深联系。 可方才在那府上,王兴科明明说一切有他担着,怎么一转头,就被人寻上门来了?莫非是在诓骗自己? 而且,太子居然真的派人过来出头? 不由得,这何冬便就后悔,随后便转了念头,要认输服软,但李怀根本就不曾停步,直接就越过了几人,轻车熟路的走到了那地窖之中。 随后,看着那被捆着的、浑身鲜血的二人,李怀深吸一口气。 虽然没有亲自过去试探,但以他此刻的内功修为,即便是隔着很远,一样能感觉得到二人体内的生机。 此刻,他们二人多数还只是承受得皮外伤,没有真的伤及脏腑。 “总算是赶上了。” 李怀点点头,快步走过去,那手凌空挥舞,便直接捆着二人的锁链崩碎,然后在二人倒地之前扶助了他们。 而后,精纯的真气直接渡过去,汩汩不绝,瞬间就遍布二人全身各处,将那诸多伤势平息下来,梳理了经脉气血,甚至连很多筋骨皮膜中的暗伤都被瞬间平息。 李怀更是不停手,澎湃真气在二人体内运转之下,就听二人浑身上下发出了有如铁锅炒豆一样“噼里啪啦”的声响,跟着诸多污秽、瘀血从各处毛孔中渗透出来,整个人似乎平白增高了许多。 “唔……” 二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目光扫过周围,眼中先是迷茫,继而看到了李怀,变成了惊喜,随后便是愧疚。 “殿下,我等……” “我知道,”李怀看着他们二人,松开了手,让他们自己站定,“你们都是忠心之人,致死都不会泄露我的任何信息,你们放心,我既然来了,自然会为你们做主,不会让其他人再伤了你等,”他笑了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至于那暗算你们的小人,都已经躺在外面,我都留着他们半条命,要由你们自己来诛杀解恨!” 二人一愣,继而拱手致谢,随后便感到自身有些异样,不光伤势痊愈,居然更有力气,心中颇为疑惑。 但不等他们仔细探查,外面便呜呜渣渣的乱成了一片,却是得了李怀提醒的魏振士终于带着人赶了过来。 这忠心太监一见到李怀,立刻言罪,说自己等人来晚了,更是太过疏忽,以至于让江上二人落难,其罪不小。 “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对方这般动手,连我都没有想到他们有这般胆子!”李怀摆摆手,“好生安置此处,将人都带回去,审问过后,便都杀了,也好让人知晓厉害,省得再有不开眼的来烦我!” “喏!”魏振士小心应下,看着李怀朝外面走去,便不由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李怀头也不回的道:“此处虽然事了,但这些人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卒子,背后还牵扯着人,今日既然我出手了,也碰上了,那说不得,就都顺藤拉出来惩戒,不管有多少人,一个都跑不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打上门 另一边。 “如今这太子归来,声势不小,甚至连言语都比往日尖锐了很多,若不是他过去有意藏拙,那就真的是有高人指点了。” 内室之中,司空王许与自家心腹谋士王谋正在说着话。 这王谋本是他的族中后辈,师从名师,因而本领不凡,却没有走举孝廉之类的道路向朝廷晋身,而是转而过来投奔王许,当了他的谋主,对王许帮助很大,更是谋划了诸多事情,被王许认作左膀右臂,几年之前,诸多犯忌之言、之谋,也开始与之谋划。 这次太子强势归来,更是闹出许多动静,在御前直言讽刺王许,让这位司空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在与家中子侄、门客交代之后,便将在城中巡视自家产业的王谋给召来,与之商量。 “太子口无遮拦,过去对诸多大臣的诋毁也在少数,甚至还有在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攻讦、讽刺重臣的例子,叔父是否太过在意了?”王谋先是询问了一下御前会议上的局面,然后给出了这么一句。 王许摇摇头,正色道:“今日不同,因为这太子不光是嘴上厉害了,手上也做下了事情,他之前言辞凿凿,更是拿出了诸多书信、折子,还不怕与地方之人对峙,那八成就是真的了,这就非常值得警惕了。” “之前太尉可不是这么说的。”王谋眉头皱起。 “罗明估计是被下面的人糊弄了,”王许冷笑一声,“谁还没有一点小心思?那下面的人,也多数指望着两头捞好处的,不会把话说死的,加上罗明先入为主,判断错误,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便郑重了几分:“也正是如此,才不能小看他李怀了,要知道,以他过往的名声,但凡有点办法,那地方上的将领都不会低头的,更不要说那些个沽名钓誉的江湖贼子们了。” “那既然如此,当务之急确实是要先稳固局面,把几件事都停一停……”王谋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第一步,就是静观其变,我们与太子,其实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冲突,无非是在边疆贸易商,和那位……”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急促脚步声打破。 然后便是“咚咚咚”的急促的敲门声。 “怎么回事?”王许眉头一皱,他正在缓缓点头,打算听自己这位谋主侄子分析局面,然后做出决策,结果却被打断,心中很是不快,“老夫不是说过吗,这个时候,不得有人任何干扰。” “启禀主上,不是小的要打扰,实在是拦不住太子啊!”门外那人的声音传进来,满是委屈和不满。 “太子?太子!”王许的目光先是有些疑惑,继而露出惊讶之色,与王谋对视一眼后,才问道,“太子来了?” “正是!”门外之人连忙应下。 王谋就道:“若真是太子,那按着您的说法,其人必然不是轻易上门,很有可能是有谋划。” “这李怀小儿才在御前与老夫为难,不留半点情面,忽然又平白无故的上门,哪里有这般道理?难道还能是来拉拢老夫的不成?”说着说着,王许自己先摇摇头,“而且他这时候上门,于理不合!不能见!” “咱们府中的人,都是知晓厉害的,肯定先就婉拒了,然后才来通报,现在既然说是拦不住,那就有古怪,还是先问清楚再说,”王谋微微眯眼,用手捏着下巴,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叔父不用担心,凡事只要仔细计较,谋而后动,都有应对的法子。” “不错,有你在,老夫很放心,”王许微微一笑,也是神色从容起来,“他太子毕竟只是储君,其实是借势之人,老夫堂堂司空,难道他还敢来硬的?他现在贸然过来,说不定反而要送来把柄,自讨苦吃!之前御前的账,正好和他算一算!” 这般说着,王许抬起头,对着门外道:“进来说。” 外面那人如蒙大赦,赶忙进来。 他冲着王许拱拱手,就道:“方才太子叫门,我等过去开门,问清了身份,正要婉拒,毕竟他并无事先递交拜帖,也没有提前让人通报,也不知道真假,再加上您乃是朝中重臣,岂能轻易结交东宫?结果他却不依不饶,直接打破了大门!便这么硬着冲进来,说是要找小公子!” “打破大门!”王许眉头一皱,冷笑起来,“他带了多少人来?”随即转头对王谋笑道,“他果然是得意忘形了,刚刚占了一点优势,居然就不知道进退了,连朝廷大臣门前都敢闹事了,如此看来,不是有什么城府,而是背后真的找到了高人啊,可惜啊可惜,这高人明珠暗投。” “就他一人!”那报信之人却是艰难开口,眼睛里流露出恐惧,“我等反复劝阻,好坏恶话都说了,太子还不退,反而咄咄逼人,那凶恶模样一看就是所来不善,便就将那侧门给关上了,没想到,一声巨响之后,那两扇正门便脱框飞出,直接落到了花园里面!” “什么!”王许又惊又怒,直接站起来,“好一个太子,居然动手了!不对,你说他只有一个人?”跟着,这位司空又脸色阴晴不定起来,“那他能打飞大门,莫非真是过去隐藏了一身神力?” “恭喜叔父!”旁边的王谋这个时候却是长身而起,冲着王许笑道:“太子冲动了。” 王许经这一提醒,才如梦初醒,也是露出喜色,点着头重新坐下,也笑道:“不错,不光他太子武力如何,难道还能以一人之武而力敌天下?反倒是他在老夫门前动粗,还是当街动手,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一旦传出去,陛下对他的那点一点欣慰,顷刻便消,未来还能有什么可言?” “不错!”王谋抬手一甩,打开了手上的折扇,微微一扇,“无人能武敌天下,而太子犯法都是小事,真正能要他的命的,其实是其人在圣人心中的观感,如今他是在自毁长城!叔父,刚才我说要静观其变,但现在看来,变化太快,或许您可以尝试拥立之功了……” 王许收起笑容,正色道:“此非小事,还是先把眼前清明平息再说,对了,你方才好像提到了兴科……”他复又转向那报信之人,最后一句正是对他说的。 那人正要开口,但蓦地,外面忽有一声响,如雷霆、如钟鸣、如擂鼓! “你等都不愿意说清楚他王兴科的去向?好好好!王许老儿,速速出来,将你那儿子捆了送到本宫面前,否则本宫拆了你这司空府!” 第七百五十五章 打上门 另一边。 “如今这太子归来,声势不小,甚至连言语都比往日尖锐了很多,若不是他过去有意藏拙,那就真的是有高人指点了。” 内室之中,司空王许与自家心腹谋士王谋正在说着话。 这王谋本是他的族中后辈,师从名师,因而本领不凡,却没有走举孝廉之类的道路向朝廷晋身,而是转而过来投奔王许,当了他的谋主,对王许帮助很大,更是谋划了诸多事情,被王许认作左膀右臂,几年之前,诸多犯忌之言、之谋,也开始与之谋划。 这次太子强势归来,更是闹出许多动静,在御前直言讽刺王许,让这位司空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于是在与家中子侄、门客交代之后,便将在城中巡视自家产业的王谋给召来,与之商量。 “太子口无遮拦,过去对诸多大臣的诋毁也在少数,甚至还有在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攻讦、讽刺重臣的例子,叔父是否太过在意了?”王谋先是询问了一下御前会议上的局面,然后给出了这么一句。 王许摇摇头,正色道:“今日不同,因为这太子不光是嘴上厉害了,手上也做下了事情,他之前言辞凿凿,更是拿出了诸多书信、折子,还不怕与地方之人对峙,那八成就是真的了,这就非常值得警惕了。” “之前太尉可不是这么说的。”王谋眉头皱起。 “罗明估计是被下面的人糊弄了,”王许冷笑一声,“谁还没有一点小心思?那下面的人,也多数指望着两头捞好处的,不会把话说死的,加上罗明先入为主,判断错误,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气便郑重了几分:“也正是如此,才不能小看他李怀了,要知道,以他过往的名声,但凡有点办法,那地方上的将领都不会低头的,更不要说那些个沽名钓誉的江湖贼子们了。” “那既然如此,当务之急确实是要先稳固局面,把几件事都停一停……”王谋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第一步,就是静观其变,我们与太子,其实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冲突,无非是在边疆贸易商,和那位……”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急促脚步声打破。 然后便是“咚咚咚”的急促的敲门声。 “怎么回事?”王许眉头一皱,他正在缓缓点头,打算听自己这位谋主侄子分析局面,然后做出决策,结果却被打断,心中很是不快,“老夫不是说过吗,这个时候,不得有人任何干扰。” “启禀主上,不是小的要打扰,实在是拦不住太子啊!”门外那人的声音传进来,满是委屈和不满。 “太子?太子!”王许的目光先是有些疑惑,继而露出惊讶之色,与王谋对视一眼后,才问道,“太子来了?” “正是!”门外之人连忙应下。 王谋就道:“若真是太子,那按着您的说法,其人必然不是轻易上门,很有可能是有谋划。” “这李怀小儿才在御前与老夫为难,不留半点情面,忽然又平白无故的上门,哪里有这般道理?难道还能是来拉拢老夫的不成?”说着说着,王许自己先摇摇头,“而且他这时候上门,于理不合!不能见!” “咱们府中的人,都是知晓厉害的,肯定先就婉拒了,然后才来通报,现在既然说是拦不住,那就有古怪,还是先问清楚再说,”王谋微微眯眼,用手捏着下巴,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叔父不用担心,凡事只要仔细计较,谋而后动,都有应对的法子。” “不错,有你在,老夫很放心,”王许微微一笑,也是神色从容起来,“他太子毕竟只是储君,其实是借势之人,老夫堂堂司空,难道他还敢来硬的?他现在贸然过来,说不定反而要送来把柄,自讨苦吃!之前御前的账,正好和他算一算!” 这般说着,王许抬起头,对着门外道:“进来说。” 外面那人如蒙大赦,赶忙进来。 他冲着王许拱拱手,就道:“方才太子叫门,我等过去开门,问清了身份,正要婉拒,毕竟他并无事先递交拜帖,也没有提前让人通报,也不知道真假,再加上您乃是朝中重臣,岂能轻易结交东宫?结果他却不依不饶,直接打破了大门!便这么硬着冲进来,说是要找小公子!” “打破大门!”王许眉头一皱,冷笑起来,“他带了多少人来?”随即转头对王谋笑道,“他果然是得意忘形了,刚刚占了一点优势,居然就不知道进退了,连朝廷大臣门前都敢闹事了,如此看来,不是有什么城府,而是背后真的找到了高人啊,可惜啊可惜,这高人明珠暗投。” “就他一人!”那报信之人却是艰难开口,眼睛里流露出恐惧,“我等反复劝阻,好坏恶话都说了,太子还不退,反而咄咄逼人,那凶恶模样一看就是所来不善,便就将那侧门给关上了,没想到,一声巨响之后,那两扇正门便脱框飞出,直接落到了花园里面!” “什么!”王许又惊又怒,直接站起来,“好一个太子,居然动手了!不对,你说他只有一个人?”跟着,这位司空又脸色阴晴不定起来,“那他能打飞大门,莫非真是过去隐藏了一身神力?” “恭喜叔父!”旁边的王谋这个时候却是长身而起,冲着王许笑道:“太子冲动了。” 王许经这一提醒,才如梦初醒,也是露出喜色,点着头重新坐下,也笑道:“不错,不光他太子武力如何,难道还能以一人之武而力敌天下?反倒是他在老夫门前动粗,还是当街动手,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住,一旦传出去,陛下对他的那点一点欣慰,顷刻便消,未来还能有什么可言?” “不错!”王谋抬手一甩,打开了手上的折扇,微微一扇,“无人能武敌天下,而太子犯法都是小事,真正能要他的命的,其实是其人在圣人心中的观感,如今他是在自毁长城!叔父,刚才我说要静观其变,但现在看来,变化太快,或许您可以尝试拥立之功了……” 王许收起笑容,正色道:“此非小事,还是先把眼前清明平息再说,对了,你方才好像提到了兴科……”他复又转向那报信之人,最后一句正是对他说的。 那人正要开口,但蓦地,外面忽有一声响,如雷霆、如钟鸣、如擂鼓! “你等都不愿意说清楚他王兴科的去向?好好好!王许老儿,速速出来,将你那儿子捆了送到本宫面前,否则本宫拆了你这司空府!” 第七百五十六章 拆 “本宫拆了你这司空府……” 此声浑厚,连绵不绝的在司空府上空徘徊,连着周遭的街道、府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一时之间,在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周遭的府邸便都是一片人声鼎沸。 从来不缺乏好事者,这周遭的人一听到此言,便都纷纷好奇起来,司空府出了什么事,更有人从那话中的自称中,品出了一点一样的东西。 要知道,能自称“本宫”的,除了那宫中的妃嫔之外,可还有如太子这般坐镇东宫之人,而之前那声音,分明就是个男子之声! 若非那些邪教教主的自称之外,此刻在这健康城中,能这般自称的男子,恐怕是屈指可数! 只是那声音中气十足,更是传遍四周,哪怕是在没有经验的人也知道,这是内功深厚的表现,可太子什么时候也有了高深功力不成? 于是很快就有不少人从周围的府中涌出,朝着司空府看了过去,满脸好奇之色。 这里面有许多暂时空闲无视的仆从、女使,也有豪门、世家子弟,当然也不乏那些朝中大佬的耳目,要知道之前御前会议散开,不光是司空王许回家了,其他重臣一样也都回返,而以他们的身份,也都是居住在这附近街区,消息传开,自然要搞清楚局面。 可惜的是,这些探查的人面对着的,却是悄无声息的司空府。 不过很快就有过去询问的人发现,那司空府的大门居然不翼而飞了! 这个发现,立刻就让人群兴奋起来,他们纷纷猜测,急匆匆的回去通报,便是连城防的兵卒也有街道消息的,开始整顿集合,要过来探查。 同时,也有人向着宫中传递消息。 不过也仅限于此,当这些人想要进一步进入司空府询问的时候,却被府中的人死死挡住,半点让不让他们步入。 因为此刻,在那府中,司空王许已经和自己的谋士王谋走了出来,直面李怀! “太子!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特地来落老夫的脸面?逼老夫与你为敌?”王许的脸上有几分气急败坏,这半是装的,半是真心。 方才他与王谋在屋中正有谋划,以为到了一个机会窗口的面前,该是借此行事,没想到李怀转脸就弄个天下皆知,这下子不说之前的谋划破产,就是面皮也挂不住啊。 到了王许的这个地位,利益固然是重要,可面皮同样不可少,因为从某方面来看,这也是关系到自己的威信的。 所以在恼怒之下,王许也知道不能在密室商谈了,只能出来面对。 “我说的很清楚。”面对王许的问询,李怀却是神色平静,“你告诉我王兴科去了哪里,我这转头就走,绝对不纠缠!” 王兴科那小子到底干了什么事! 王许心里恼怒起来,对自己这个幼子,他是多有宠溺的,可这时候也不免念叨着其人坑爹,可到底还是错估了这次事情的严重程度,觉得就算自己儿子做错了什么,也轮不到你太子过来教训,况且看你这架势、听你这口气,这儿子的事一说,还指不定被你整成什么样子呢。 一念至此,王许便语气淡漠的道:“犬子若是有什么得罪太子的地方,老夫代他向您赔个礼,可你这之间冲撞司空府的事,老夫也要和你到陛下面前,好生分说一番!” “你代不起!”李怀也是语气淡漠,他自是看出来,王许压根没有配合的打算,而他刚刚走入司空府的时候,便遥遥感应了一番,并没有发现那王兴科——他固然没有见过王兴科,却可以感应到气运大小分别,从而进行冥冥感应。 “那老夫倒是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老夫堂堂大楚司空,居然都代不起?”王许也是一口气上来了,心中厌恶几乎不再隐藏。 李怀却摇摇头:“我没有心思与你在这里分说,你说是不说?若是不说,我现在就拆了你这司空府,然后将这府中的人一个一个抓过来询问,总有一个人知晓的吧?” “好好好!”王许吹胡子瞪眼,“老夫倒是要看看,你这太子是如何拆了这司空府的!” 他这司空府占地可不小,还有园林亭阁,虽然比不上城外庄园,但一眼看去,也是楼阁此起彼伏、处处独院的,很是不小,哪里是说拆就能拆的? 若是能让这太子拆了,那这等人物,他王许也知道进退! 更何况,王许也不认为这太子真敢在自己府上造次! 这毕竟是司空府! 那一个大门被打飞,已经是犯忌讳了,说到御前,皇帝都要低头逼着儿子道歉! 那王谋也在想着,自己要如何利用眼前这个局势,为叔父谋取好处,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局面,固然伤害了一点王许的面皮,却还是个天赐良机,运用好了,不亚于是一次再造之功。 “任何事情,都可以靠智谋和权势获得最大收益!” 只是他们这边还在思量着,那边李怀却是叹了口气,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双手。 “其实我不想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的,毕竟太难看了,也不符合我低调的性子!” 淡淡的说着,李怀浑身上下真气狂暴涌出! 轰! 瞬间,李怀所在之处爆出狂风,狂暴卷动之下,瞬间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首当其冲的王许和王谋,更是被狂风直接吹得后退几步,然后蔓延骇然的看着李怀所在之处——那里哪里还能看到人影,已然被扭曲的狂风笼罩,就像是无数线条包裹着,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嘎吱!嘎吱!嘎吱! 四周的楼阁屋舍,乃至石墙走廊都开始摇晃起来,发出了阵阵声响,像是狂风中的一根根枯草一样! 这声音听得王许心中发毛,瞬间便生出恐惧之念。 “太子!殿下!”他脸色焦急的喊起来,“住手!” “晚了,”李怀的声音从狂风深处传出来,语调平稳,“我得让你知道,我说到做到,绝对没有半点折扣,你若是不应,就没有回旋余地!不错,我就是要梭哈!”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在李怀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围在司空府外面看热闹的众人,便一脸呆滞、震惊、乃至惊骇的看着那司空府的一座座院墙接连崩塌! 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崩塌,而是在一股邪风的吹拂下,接连碎裂,连碎块都急速缩小、沙化,然后漫天飞舞! 一时之间,众人就吃了满嘴的沙子! 只是此刻,却已经没有人在意这沙子好吃不好吃、能不能消化了,而是尽数意识到,出了大事了! “出大事了!” 瞬间,无数消息就朝着四面八方传递出去,然后那建康城的各处巡查也不敢耽搁了,迅速从四面八方的聚集过来。 只是不等他们真正抵达那已然化作沙堆的司空府,李怀已经捏着一个仆从的脖子,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目标所在,然后扔下此人,大步流星的离开! 只留下一脸呆滞和惊恐的王许,还有在他身后不住发抖的王谋。 最后,还是这位老司空猛然惊醒,靠着最后一点力气,扯着嗓子喊道:“快!快!扶老夫起来!老夫要去见皇上!” 呼! 狂风一吹,一堆沙子落在老王身上,让他老人家一阵哆嗦。 第七百五十七章 寻至 “这……” 当几位城防统领真正抵达的时候,司空府周围已经被兵马管控起来,不让其他人随意进出。 不过,隔着很远的地方,还是能看到不少人站在墙边街角,对着此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实在没有办法,此处地段着实敏感,周围住着的人非富即贵、一个比一个权势大,根本不是他们几个小小兵马统领能惹得起的。 话说回来,便是寻常地方,周围都是平民百姓,可但凡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的,都不可能抑制住好奇心,必然是要过来看了一眼才能善罢甘休的。 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他们几个统领,再反复询问了过后,也都有些不敢想象,对于那位做下这一切的太子,一改过去的轻视和戏谑,转而生出了浓郁的恐惧。 “这么一片宅院,转眼之间就成了沙子?这……这还是人的手段吗?该不会是妖……” 一个将领正忍不住低语感慨着,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旁边之人给打断了。 “住嘴!”那第二人提醒道:“那可是太子殿下的手笔,太子乃是真龙储君,如何能是妖法?” “可是……”第一人还是有些难以平息,但也知道害怕了,于是话锋一转,“若不是昨日巡查的时候,还路过这司空府,见着了高门大院的样子的,怕是掐死我都不信那几人所说,着实是太惊人了,太……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 “匪夷所思!”第二人便跟了一句。 “对对!还是读过书的人厉害!”第一人连连点头,“匪夷所思啊!这我们听着都后怕,也不知道当时经历这一切的人是个什么模样,那王司空年岁不小了,听说还在府中,别吓出个好歹才是,对,他人呢?此番又是因为什么?为何太子殿下无缘无故的来这里施神……不对,是来此闹……也不对,哎,总之司空是怎么惹到太子的?” “这就不知道了,原因诸多,本就听说太子与司空在陛下御前发生了冲突,也许是因为政见矛盾,”第二人语气含糊的说着,“不过这周围的人有人听到,说是太子来府中是寻那王兴科晦气的。” “王兴科啊?这位王家公子也是个人物,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太子?总之,这事咱们还是别馋和了,”第一人还是说着,复而又问,“不过你还没答我呢,司空人呢?咱们也得关怀一下,万一真有个好歹,说不定又是一场祸事。” “这个就不牢你我费心了。”另外一人摇摇头,“人家早就入宫面圣去了。” —————— “你说的,都是真的?” 还是御书房中,还是皇帝坐在正坐上,还是那些重臣,只是少了一个太子。 只是,此刻这人人脸上都不再是老谋深算、面无表情的模样了,而是一个个惊疑不定,看着那一脸狼狈、身子佝偻,只是一去一回,就好像苍老十多岁的王许,都是目不转睛。 “陛下,老臣所言,句句属实……”王许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沙哑,满眼血色的眼睛瞪得很大,那股愤怒和恐惧之情,几乎就要喷薄而出,“老臣……老臣实在是不知道,犬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以至于让他这般……这般……”说到后来,他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形容了。 但这也不怪他,得到了消息的各位大佬重臣,一个个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等局面,更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述如今复杂的内心。 因为这场面,他们真没见过! 换成谁过来,听说一个人一举手,一句话之间,便将偌大府邸都给化作尘土,都要以为是神怪话本,更不要说,还是精准定向,除了司空府,其他地方秋毫无犯! 然后风一吹,满嘴都是沙子。 听着都渗人,若是亲身经历,怕不是要给吓出好歹来! 你瞅,那司空王许的两支枯瘦老手,还在不停的抖动着。 皇帝看着,也着实有些痛惜,加上都说是自家儿子闹出来的事端,自是不能不过问。 只是过去他那独子固然荒唐,一天到晚的闯出事端,可那都能让人理解,或者让人痛恨,或者让人失笑,或者让人啼笑皆非,哪里有今日这般的,听了之后,连皇帝都不知道该说甚好,甚至都顾不上愤怒,也只想着先敷衍了涉事的重臣,只想着赶紧将儿子喊过来,好生询问一番才是。 于是他不痛不痒的安慰了两句,更是形式主义的表示回来要给那小子好看,甚至都不想去询问王兴科是怎么得罪太子的——毕竟按着过去经验,能得罪自己儿子的事太多了——直接就问道:“不知那小子如今何在?” 王许颤颤巍巍的抬起头,道:“去往城外,我那不争气的老幺,此刻正在那城外庄园之中,还请陛下能救我幺子……”话说完,他仿佛又老了几岁。 “爱卿放心,”皇帝立刻来了精神,“朕决计不会让那混账在胡来,之前毁你府邸的事,也不是说过就能过的!必然要有交代!简直无法无天了,连朝廷重臣的府邸,他都敢说毁就毁,简直……” 这事着实没有先例,以至于皇帝都不好说如何教训,只能是转而召了那魏忠忠过来吩咐:“立刻召集快马,出城将那混账给朕叫回来!” “喏!” 魏忠忠这半天在边上听得,也是心惊肉跳,尤其是想到自己刚刚才借口通报,去了那郑贵妃的宫殿,与之交谈了一番,有了定计,要好生利用太子的性子,来让其人闯祸,结果一转头过来,才知道那太子简直不是人,真要是按着原本的计划行事,那…… 想到此处,他不由打了个寒颤,这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 “便在此处?还真是好一处山水风光,那王兴科做下好大事来,居然躲在这里来了,也不知道这会是在瑟瑟发抖,还是处变不惊,又或者是在得意洋洋?他估计还不知道城中消息,应该不会瑟瑟发抖,指不定还在思量着如何甩锅呢。” 那边议论的如火如荼,这边李怀却是来到了城外的王氏庄园之外,远远地打量了一眼,便露出了笑容,而后脚步不停,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门前,也不见如何动作,先是抬手敲动门环。 第七百五十八章 北客牵连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每一下,都有真气与之相应。 顿时,那声音与真气一起震荡,无形中荡漾开层层涟漪波浪,以李怀敲门之处为中心,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 这涟漪瞬间略过大半个庄园。 在这期间,无论是林木假山,还是花坛水池,都与涟漪碰撞、互动,然后产生的反馈,又朝着李怀的方向蔓延出去。 与此同时,这庄园里面行走的仆役、婢女,原本各有工作,但在被这真气声浪混杂而成的涟漪扫过,便浑身一震,直接跌倒在地上。 乃是那真气震荡之间,与众人心神共鸣,竟是无声无息的将他们给震晕了。 不过,也有例外之人—— 王兴科之所以选择此处作为自己的落脚之处,当然不是随便挑选的,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此处有着诸多强悍武士。 这王家也算望族,又有当朝司空之位,自然少不了过来投靠的门口,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但在城中聚集武林好手,一旦传开了,哪怕本身并无他念,也难免有些犯忌讳,因此就会被分开安排在城外的庄园,这样一旦城中有变,也来得及调动。 而王兴科所待着的这个,就是聚集了较多人手的。 这些人,不同于庄园内的仆役和婢女,他们打熬过体魄,身心皆受过锤炼,这身子骨是有底子的,所以被声波涟漪波及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先是有所感应,跟着功力比较浅的,先是一口血喷出来,而后脸色苍白,明显是受了内伤。 至于那底子更厚的,虽说身子如常,但也有所影响,心有所感,而后便开始惊恐起来。 毕竟这群人可是眼睁睁的看着身边、或者不远处行走着的、正在做事的,或者是闲聊的、开小差的那些个仆从和婢女,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了地上。 这等情景,配合着之前还一切如常的景象,甚至周围都听不到什么异样的声音,只有那几个突兀的、仿佛自遥远地方传来的“咚咚咚”的、宛如敲门一样的声响! 诡异! 诡异到了极点! 哪怕是身有过人武力,可见着这般情形,这群人还是免不了一阵惊惧。 里面也有胆子大的,走进两步,或者伸出手,或者用眼睛观察,探查那些倒地之人的情况,最后惊讶的发现,这些人居然个个都昏睡过去,没有受到多少创伤,宛如睡熟一样。 这般发现,却让那些受到冲击,得了内伤的人个个心惊。 这无疑是说明了,方才那般声响,若是体内没有真气的话,反而不会激发真气护体,不会受到影响,这种分别手段,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能做出。 更不要说,从众人倒下,一直到现在,院中众人都没见到是什么人出手,更不清楚敌人来自何方——突然出手,晕了寻常人、内伤了武林中人,这妥妥的敌人行动,根本都不用多想。 尤其是这等人还没来,众人就已经受创的局面,过去他们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简直是神话手段,近乎妖法了,谁人不惊? 于是立刻就有人匆匆转身,朝着那后院跑去,要将这里的消息,赶紧告诉后院的王兴科,让这位王家公子调动人手,早做准备。 当然,这些人还要看看,这位王家公子,是不是一切如常,千万别也晕倒过去了,那可就不好做了。 他们这么一做,又将其他人给提醒过来,这群人如梦初醒,每一个人愿意留下来直面那可能存在的敌人,于是纷纷跟随,一窝蜂的涌了过去,反倒是没有人真的去大门口看看了。 李怀在外面等了一会,不由摇头。 “这些武林中人,平时好勇斗狠,结果碰到了事情,连寻常的仆役都不如,这等局面下,若是寻常仆役,哪怕胆战心惊,但多少也会过来探查,结果他们连问都不问,就都躲避去了……” 摇完头,他也不啰嗦,用力一推。 咔嚓。 断裂声中,那门栓、门锁之类的东西,都接连断裂,偌大的红漆大门,被整个的推开,整个门框都摇晃起来,仿佛这门随时都要崩倒。 李怀则是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朝着后院的方向走了进去——方才真气声波扩散反馈,里面的大部分结构,都已经被李怀知晓,只是他担心将那王兴科也给震晕了,那就太便宜对方,因此稍微收了收力,因而那后院所在之处,倒是没有涉及太多,留下了一部分忙点。 “不过,探索本就是乐趣之一。”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便如虚影一般,转眼掠过前庭花园。 —————— “两位,难道还不放心我吗?还特地找来此处?不过你们放心,这件事,我必然是会给你们交代的” 庄园后院之中,也有一座厅堂。 此刻,那王兴科正坐在主座上,正在与两人交谈。 这两人模样冷漠,各自坐在一边,看着王兴科表情不善。 “王公子,我家将军的意思很清楚,你既然答应了,那总归要拿些东西来表示,”左边那人留着长须,说话的时候,眼中隐隐透露出冷意,“难道你以为,一个不痛不痒的,关于你们南楚那个荒唐太子的消息,就能糊弄过去?我们与那马匪可是不同的!” “怎么能说是马匪?”王兴科心中暗暗叫苦,嘴上则是丝毫也不退让,“那位马都督,如今不也是你们东赵的将军!” “放肆!”另外一个人忽然大喝一声,顺手就朝着旁边的桌子拍下,“哪里来的东赵?我等乃是大赵正统!你这么说,莫非是觉得那西边的叛逆,才是正统不成?”这人满脸虬须,体格庞大,这么一拍下来,身边的桌子整个就散了架了! 那王兴科一见,暗骂一声蛮夷,但嘴上却客客气气的说道:“兄台莫怪,莫怪,我这是一时疏忽了,整日里在这大楚国境内,听他们来回,都有些习惯了,不过我之前的话也是真的,毕竟是马都督先找到的我,你们罗将军却是突然派人过来,也要分一杯羹,我不过是司空府的公子,还不能涉及到朝廷政策的制定,而且这一家货,如何能贩两家,还请高抬贵手……” 哒哒哒!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外面已经是乱成一片的脚步声了。 “怎么回事什么人在外面捣乱?”王兴科立刻借机停下话,询问左右,语气严厉,“不知道我正在与贵客商谈吗?” 但回答他的,并不是往日熟悉的仆从之音。 “外面那些人也是为你好,毕竟我来了。” 李怀的声音,从王兴科的背后传来,然后那悬挂着名画的墙壁,被一拳捣碎,裂开了一人高的洞口。 李怀施施然从中走出,他看着满屋子目瞪口呆的人,笑道:“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你们不是正谈论我吗?”他又看向那两个来客,“你们在我大楚的境内,叫喊着北边哪个是正统,真个可笑,难道不知,我大楚才是正统吗?” 第七百五十九章 当一网打尽 “你是什么人?” 被人当面这么说,那两人哪里能忍得住,当即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做出戒备和随时可以进攻的姿态,厉声呵斥。 “太子!” 倒是王兴科也是一跃而起,快速后退,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不过,在惊讶过后,他马上就认出了来人身份,他先是一愣,继而表情阴晴不定,有几分轻视,又有几分担忧。 毕竟,在王兴科的记忆中,自己这边笼络的狗腿子,不久前才将李怀的两个属下给抓了,更是得了自己的授意,要严刑拷打,问出一点和太子有关的情报来。 这人突然出现,莫非已经发现了端倪? 可那两人,不是无关紧要之辈吗? 而且,这速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点? 莫非,先前那动静,真的是和他有关? 要知道,王兴科之所以要离开建康城,本身就是为了避嫌,同时也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问出了情报,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就将那夏冬等人一并处理了,自然不愿意身上沾着污水。 与此同时,又得了消息,说是北方来人,他本以为是那边的人等不及了,派人过来催促,便想着先用一点太子归来的消息敷衍,却没有想到,来的并非是之前与他交涉之人,而是北方东赵国另外一个派系的人马! 这下子,就算是王兴科都感到了一点危机,意识到自己若不能快刀斩乱麻,怕是要牵扯不到,被彻底卷入这南北政治的旋涡之中,偏偏,他还不敢和自家父亲说明,不然那之前收取的好处要吐出来不说,更要迎来一阵责罚! 有介于此,此事的王兴科,其实已经是惊弓之鸟。 况且,他既已打算用太子作为糊弄北方之人的棋子,其人却突然出现在面前,还是以这样诡异的方式,直接从自己后面破墙而出,自然这心里难以平静下来! “你……你是如何潜入到我家的庄子的?”在惊讶过后,王兴科收敛心神,强打着一点气势,“便是储君太子,也不该擅自闯入,难道不怕我父亲在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好嘛,直接就搬家长出来了?”李怀撇了撇嘴,“你怎么不说我老子比你老子要大的?而且,你们在这里谋划着什么?这两个人是什么人,什么来历?你敢说你不知道?真要是传出去了,到底是谁更倒霉,你心里该是有数的吧?” 王兴科听到这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明显是被说到了死穴! 这时候,他才如梦初醒,忽然意识到,为何太子能直接从后面进来,前面负责守备的人呢?怎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对,是有动静了,外面脚步声都乱成一团了! 只不过,王兴科也知道自己这次见得两个人身份敏感,哪怕是被自家招揽过来的好手,也不敢轻易让他们知晓,所以让人守在外面,不能放任何人进来,现在这门外吵吵闹闹的,明显是几个护卫正在认真履行责任。 另一边,那两个拜访来客,终于是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李怀,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辉。 “你说这人是大楚的太子?” “不错!”不等王兴科主动回答,李怀就当先一步看了过去,“怎么,看你们的样子,这是想要动手,将我这个大楚太子擒拿回去?不错,若我站在你们的角度上来看,我这个太子突然送上门来,那可真是奇货可居,送上门的功劳都不拿下来,事后不知道要有多后悔,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二人一听,各自看了一眼,反而是警惕起来,他们也清楚的知道,这南楚国的太子敢大摇大摆的出来,没有一点依仗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方才破墙而出的那一幕,更是代表着眼前这个太子,并不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 这般想着,两个人的目光,不由朝着李怀进来的那面墙看了过去。 与此同时,王兴科却是一点一点的挪动脚步——他原本坐在主座上,李怀进来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顺势就离开了座位,走到了房间中间,这会见李怀和那两人对上,就小碎步后撤,很快就到了门口。 然后,他不再犹豫,直接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呐,有刺客,过来护卫我!” 果然,他这个声音一传出去,那些阻拦着武林人士靠近的王家武士立刻停下动作,然后一个人快步靠近,推开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就看到了被破开的墙壁,然后他毫不犹豫的一挥手。 后面,那群武士直接放开阻拦。 顿时,这外面的人却又安静下来了,原本王兴科预料中的一拥而入,过来护持的景象没有出现。 “你们……”王兴科站在门口,看着那被放开之后,反而安静站在阻拦线外的众人,尤其是注意到这群人的最外围,还有几个人试图转身离开的时候,彻底的懵了。 他并不知道,这群人都是在前院受过了惊吓,跑过来就是为了躲避,结果还没到地方,王兴科一句有人行刺就说出来的,联想到前院的诡异局面,众人哪里还猜不出,这后院发生了什么,哪里还敢再进来! 结果,他们这边停下来,有人更是转身就要走,但不等众人有动作,李怀却是一跃而出,双手握拳,凌空前冲,嘴里发出“突突突”的声响。 顿时,他的真气凝聚起来,顺着拳头直接激射出去,就像是一枚枚炮弹一样,直接奔着人群便飞了过去! 下一刻,人群中接连爆出炸响声,而后一名名武林人士,无论武功高低、年龄大小,都是惨叫一声,然后一片一片的倒下来! 哪怕有那等反应快的、轻身功夫强的,想要做出一定的回应,或者干脆就不管不问的要撒开脚溜之大吉,却连反应的功夫都没有,便也倒下来了。 转眼之间,二十多名孔武有力的汉子,就倒了一地! 无论是最早在外面阻拦众人的王家武士,又或者那些聚集过来的武林高手,都是一声不吭,直接倒下。 这时,李怀正好就走到门边,然后顺手将房门关上,转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人。 顿时,王兴科与那两个北方来客,尽数满头冷汗。 “殿下……”王兴科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李怀转过身来,迈开步子,走到了主位坐下,然后指了指身前,示意王兴科过来,见或者迟疑,他冷哼一声,“怎么?你觉得你能从我手上跑了?” “不敢。”王兴科终究是老老实实的走了过来,站在李怀面前,满身的不自在,却又不敢乱动。 “这才对嘛。”李怀点点头,收起笑容,“我这次过来,是来讨个公道的,你别急着说话,我那两个手下,是你派人抓住的吧?挺好,我本来觉得,找到了你,就算是找到了正主,现在看来,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凡事皆有缘故,没有一点依仗,你果然是不敢做这么觉的事啊,这背后,还真有人给你撑腰!没成想,你还是个卖国贼!那说不得,为了要让这次的事足够震慑旁人,我也不得不将这罪魁祸首都一网打尽了……” 第七百六十章 管你帝王将相…… “殿下此言何意啊!” 王兴科眼皮子一跳,心里已经生出不妙之感,却是不敢将这个话应下来。 “你说呢?”李怀淡淡说着,表情逐渐淡漠,“你放任手下之人为之,却又想推脱责任,得了好处又想要,这世上哪有这般好的事来?” “殿下你误会了,我……”那王兴科似乎还想狡辩,但注意到李怀的目光,心中一凉,隐约就生出惊恐之念,居然不敢再嘴硬了,转而道:“还望殿下明鉴,这下面的人或许是领会错了我的意思,并没有要伤了您的人的意思,只不过……只不过是想要问问情况,也好为您接风洗尘。” “怕是给我接风洗尘是假,想要里通外人才是真啊!”李怀眯起眼睛,“而且你说并无他意,但可知道,若不是我的速度快,我那两个心腹手下,就要这般白白的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他原本因为接连出手,而隐隐平息的怒气,又升起来几分。 “江上、何夏他们两个,在无人理会我的时候,便过来投靠,乃是最早跟着我的人,是真正的心腹,他们随我南下,在强敌环伺之下,都没有损伤性命,甚至还有收获,结果等我平定了江南武林,领着众人归来的时候,在这建康城中、在我自小生长的地方丢了性命,既荒谬!更可笑!” 说到最后,奴役勃发之下,李怀更是按耐不住体内真气,与这心头意念隐隐相合,真气鼓荡、震动,朝着周边散发涟漪,以至于这屋子里的几个人,在这一瞬间,甚至都拿捏不住自身气血! 气血翻腾之下,王兴科等人只感到胸口一闷,而后喉头一甜,几要口喷鲜血! 这下子,他们更加骇然! 那王兴科更是忙不迭的道:“殿下!冤枉!绝无此人,我觉悟此心!”他这心里也很是委屈,想着那两人若真是死了,太子必然不是这般说辞,结果因为其人自己的一点推测,就在这里寻自己的不是,自己未免也太冤枉了一点! 他却不知道,李怀所说的,都是自己已经经历过的,因此才会有这般怒意! 李怀也不愿意与之解释,更不愿意多说,于是干脆说道:“也罢,反正你人也在这里了,还有两个人证,正好就都一并拿回去,让父皇给你们知罪!不过,在我这里,你们也要受点罪,否则的话,我这心里的念头,实在是难以舒展!” 话音落下,他一伸手,凌空一抓,那王兴科还待说什么,却话还没有出口,全身各处就忽然被无形之力包裹,然后迅速收缩! 咔嚓!咔嚓! 一连几下,都是骨头折断的声音,他立刻如同杀猪般的惨呼起来! 这惨叫声,叫的旁边两个北地来客面色发白,冷汗哗啦啦的就流了下来,偏偏不敢有半点动作,甚至都不敢离去,因为之前李怀透露出来的手段,已经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二人不光不是对手,甚至连逃跑都做不到,但凡有一点这方面的念头,恐怕第一时间就要承受雷霆一击! 而那王兴科惨叫了几声之后,就开始翻白眼了。 李怀稍稍停手,眯起眼睛:“怎么?这样就受不了了,江上和何夏他们所受之痛苦,十倍于此!你若是真的认罪,等会就去与他们二人磕头赔礼!也好让人知道,我太子的人,不是那么好碰的!任谁想要为之,都要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这个胆子!分量!” “疯子!” 剧痛之下,王兴科的理智近乎丧失,同时也看出来,自己便是再如何求饶,李怀都不会有半点退让,因此这言语间已经没有多少尊敬和自制,开始嚎叫起来:“我乃是司空之子,有乡品在身,你便是太子,又有什么资格动我?即便是这两个人,也不能证明我有罪过!这都是外族之人指示,与我何干!居然让我给两个下三滥的江湖人磕头,你想都别想!士可杀,不可辱!” “哦?这个时候又硬气起来了?不愿意道歉?还将这事往其他人身上推,往外朝人身上推!但是,今日这件事,不管是你,还是国外之人,就算是他王司空,又或者是北朝皇帝,惹了我的人,都要恭恭敬敬的过来磕头赔礼,没有例外!”李怀眯起眼睛,目光扫过其他两人。 那两人被李怀这么盯着,立刻一阵惊慌,那长须之人赶紧道:“大楚太子明鉴,我等与这王兴科,实在不是一路人,与他勾结的,乃是我主朝中敌人,今日过来,其实是质问这王兴科,想要从他口中,得到政敌之罪证,拿回去攻讦……” “真的如此?这般说来,这王兴科,还真的是里通外国!那正好,你们留一个人在这里作证,也好说给朝廷听,省得这王兴科那父亲,又在旁边嚼舌头、颠倒黑白!” “你想做什么!”王兴科一听,心底生出不妙之感。 “我想做什么?这件事既然扯出来北国的人物,那说不得,我做事就做到底,所有相关之人都要拉出来,全部过来赔礼,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是哪里人士,是做什么的,只有如此,才能让旁人知晓厉害,不再作死!” 此言一出,那两位北方来客固然是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道这大楚太子何故说出这般大话。 就连疼痛入心,已经破罐子破摔的王兴科,也是一怔,继而冷笑起来:“你这太子身份放在大楚,还有些分量,但是放到了北方,又有哪家会真的看重?那北方的赵国虽然已经分裂,但无论这国力可都在大楚之上,人口几倍于江南不说,连北方的诸多草原异族也早就臣服了,你真以为自己的名号有用,就算是使者拿着你的名号过去,又能有什么用呢?徒增笑尔!” “你这会话这么多,显然是不疼了。”李怀说着,又是凌空一捏,直接让那王兴科再次嚎叫起来,同时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两位北方来客身上,看得二人头皮发麻,“我知道名号不管用,因此不是让使者打着名号过去,而是亲自过去!” 他看着两个人惊讶的目光,不急不慢的道:“既然这件事牵扯到了北方,那总要问个清楚,若是无关,我不会牵扯无辜,但若是真有人在背后出力,那说不得,就都抓回来!帝王将相,在我心中都是一样,我这个人就讲究一个亲疏有别!” “疯了!疯了!”王兴科惨叫中,居然大笑起来,“你莫不是以为自己的这一身功夫,真的能纵横天下?你这是去送死!” 李怀冷冷的看着他,抬起脚,猛然一跺! 轰隆! 王家庄园崩塌! 第七百六十一章 启程之日 “这到底是……” 当得了命令前来探查的魏忠忠等人抵达的时候,入目的已然是一片废墟。 “这里就是你们王家的庄园?” 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那魏忠忠特地又住转头问了一句。 负责领路的那个王家仆从苦笑一声,指着那废墟就道:“魏侍您若是见了咱们司空府的样子,就不会感到意外了,毫无疑问,这正是那位殿下的杰作,比起司空府来,他这都是手下留情了。”说话间,他的脸上流露出惊恐和后怕的表情。 边上,一个将领打扮的男子,也是心有余悸的点头同意道:“不错,若是太子真个有心破灭此处,那就是连废墟都见不到,只能是一片沙土!” 这男子名为杜墨,乃是之前封锁司空府遗址时,在旁边负责的将领之一。 这次皇帝知晓李怀的踪迹之后,立刻派出心腹魏忠忠,又下令给这杜墨,让他领着城中的巡查兵马过来,目的却不是抓捕李怀,只是要搞清楚这边的情况。 不得不说,这健康本来就是南朝的核心所在,哪怕外地的割据事态再怎么明显,此处都还是皇室掌控,因此消息灵通,这边李怀的踪迹一被发现,那边命令下达,因此这群兵马抵达的速度不可不为不快。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慢了一步——他们人还没到,就感到地面震动,等到了地方,看到的就已经是一片残壁断垣了。 那魏忠忠听着二人这般言语,心里越发惊骇起来。 是没有亲自前往司空府看的,只是听人说着,已然有些惊讶了,结果这次亲自见到偌大庄园彻底破灭,已是受到了震撼,没想到从二人口中听来,这还算是轻的,那真正厉害的,得到什么地步? “无论如何,赶紧找到殿下!” 惊骇之下,他不敢耽搁,赶紧催促起来。 那杜墨也不啰嗦,一挥手,手下的兵马快速散开,朝着破灭的庄园冲了过去。 很快,他们就从各处抱起来一个个睡熟的仆从、婢女。 等听到众人汇报,那杜墨越发惊讶。 “都是熟睡,没有损伤性命?” 那兵卒立刻回答:“是的,至少这些寻常的家丁之流,是没有受什么伤,甚至连崩塌的碎石都理他们好远!” 杜墨点点头,将这个消息告知了魏忠忠,后者登时眉头紧皱。 这时候又有人过来回报,说是在后院发现了众多伤者。 “根据他们的装扮和几个醒过来的人提供的言辞,可以判断,都是王家招揽的江湖高手!” 听着这话,杜墨默默点头。 严格来说,在都城旁边的庄园里面圈养高手,是有一些犯忌讳的,但这南朝毕竟皇朝权威有限,对各个大族和世家的约束能力十分有限,各个世家没有几个武装家丁才不正常。 不过杜墨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这些人在院落崩塌的时候,并不像是前院那些普通人一样,免于碎石的波及,很多都身上的皮肉伤,都是崩塌的时候砸出来的。 这个情况,一样被他反应给了魏忠忠。 顿时,这老太监彻底不能淡定了。 他有些不确定的道:“这寻常人哪怕是在碎裂的假山旁边,依旧不会被波及,甚至那碎石按着道理,本该落到了身上的,也会生生跳过,落到相对较远的地方,难道说,太子殿下在崩裂此处的时候,还能掌控碎石不成?这……匪夷所思!” 这等念头,正常人当然不会想到,甚至都不会往这方面想,只是当这废墟落在眼前,而且还是出自一人之手,以至于让他们认定,此事再过匪夷所思,都并非是不可能。 “无论如何,一旦见了殿下,一切自然就分明了。”杜墨倒是相对平静许多,兴许是见了司空府的模样,觉得是见得多了,“按着消息所言,殿下是来找那王兴科的,既然人躲在这里,以殿下的手段,那是肯定跑不了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想法,这边话音落下没有多久,立刻就有人过来禀报,说是在后院废墟中发现了王兴科。 “快!殿下必然也在!”魏忠忠不等杜墨出言,就当先一步放言,然后主动过去。 不过,等他们真的抵达,只是在废墟中看到了两个躺倒之人—— 一个自然就是王兴科了,另外一个面孔陌生,满脸虬须。 “这是什么情况?殿下呢?”魏忠忠眉头一皱,心头越发疑惑起来,他左右瞧了瞧,却见不到李怀的身影,心头就不安起来。 杜墨则是观察着现场,目光落到王兴科身上,不由眼皮子跳了跳。 此刻,这王兴科的模样堪称凄惨,浑身虽然没有多少血迹,但杜墨武学世家出身,也是打熬过筋骨皮膜的,因此一眼看过去,就看出厉害来。 “他真是伤了筋骨了,怕是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受了破损啊!居然还能维持不死,这下手的人,对劲力的掌控,必然已是妙到毫巅,对真气、劲力运转如臂使指啊!不用问,必然是殿下的手笔了,只是殿下去了哪里?” 杜墨一样疑惑,然后得了魏忠忠的示意后,立刻就吩咐左右人手出去探查起来,等一群搜下来,却是半点收获也无,毕竟这庄园崩毁之后,虽也有几个地方凸起,但大部分地方都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却是丝毫也找不到有李怀的身影。 “问问这边的人是否知晓吧。” 杜墨吩咐下去,很快就有很多人将审问结果送过来—— 被问到的人都是一脸惊恐,却也都说不清楚李怀的去向。 一个人、两个人也就罢了,问过的人都是这般回答,经验丰富的杜墨就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了,于是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众人皆曰不知,这般情况下,唯一还有可能知晓的,恐怕就是这两个人了。” 他指了指身边的王兴科二人。 魏忠忠就道:“这司空府的公子深受重伤,保命尚且困难,都不能随意移动,得吩咐了大夫过来看顾才行,现在将他叫醒过来询问,怕是一个不好,性命都丢了,平白被王司空记恨。” 杜墨点点头,道:“只希望另外一人能知晓吧。”话落,就吩咐人取了冷水过来。 哗啦! 一盆冷水下去,那满脸虬须的男子一个激灵醒过来,然后满脸警惕的朝着周边打量半天,最后却是长舒一口气,那昂起来的头,又颓然倒地。 杜墨见状,正要问上两句。 结果不等他开口,那虬须男子便苦笑道:“无需问了,我知道你等想知道的是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们的,你们的那位太子,此刻已经北去,你们若是手脚够快,还能将他叫回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追心 “人走了?” 皇帝听着魏忠忠的回复,眉头就是一皱,继而问道:“既如此,那赶紧派人去追回来,总不能让他继续胡闹!” “喏!” 魏忠忠拱手后退,便去传令,可这心里却越发凉了起来,他如何听不出来,这皇帝的话,听着是责备,实际上却是高高拿起,轻轻落下。m.xs8.la 按理说,那几位重臣还在对面站着的呢,司空王许那老脸上的泪痕都还未干呢,按着皇帝往日的习惯,该是先疾风暴雨般的斥责一顿才是,毕竟这次可不光是涉及到朝廷重臣,更是连带着两座庭院庄园,都被太子给拆了! 结果,到了皇帝这里,只是轻描淡写的命人去追回太子。 不过,这心里纵然念头千转百回,魏忠忠也不敢表现出来,反而迅速的将命令传了出去。 其他人也是一般,并未见到有哪位重臣出言,甚至连真正的当事人司空王许,都沉默不语,仿佛真的在等皇帝秉公定夺。 不过,等到了最后,皇帝在得了进一步的消息之后,也只是指示道:“既然今日之事,杜墨全程参与了,那不妨就让他来领着人马,前赶紧去把人给朕追回来,真要是跑到北地了,出了事,那可就麻烦了。” 这命令一传出去,几位重臣各自对视,就都明白了皇帝的心意,自然不复多言,就连那王许,都只是叹了口气,跟着便借口身子不好,快速离去。 等到了家中——这自然不是原本的司空府了,而是王家在城中的另外一座府邸别院,占地本也不小,几乎每一日周围都萦绕不少人群,想要从这里找到机会攀附。首发网址m.luoqiuww. 但今日,此处却是格外冷清,连周围街道上的贩夫走卒,都不见半点踪影。 王许从马车上走下来,见了眼前这般景象,只是叹息一声,并不感到奇怪,在政坛上人走茶凉的事是再正常不过了,虽说他这算不上是人走,可建康城最不缺消息灵通之辈,得了太子作为之后,又知晓了皇帝的处置之法,不免就有人多想。 “主上,太子无状!嚣张无忌!必有灾厄!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过来迎接的管事,一见王许颤颤巍巍的走下来,又见其人脸上的憔悴,马上就过去安慰起来,只是话还没有说几句,就被那位老司空自己给打断了。 “这些话,不用再说了,如今圣上已有决断,我等纵有动作,也是无用,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我那不争气的儿,到底是做了个什么事,居然能引得这般动静!” 话虽如此,可等王许真正得知儿子消息,知晓其人凄惨之后,立刻不顾一切的发动人脉,终于还是见到了王兴科。 在见到儿子满脸苍白的躺在阴暗屋舍角落中的一幕,王许终究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我儿……” 在这一刻,他诸多的埋怨和怒火,都尽数扔到了脑后,心中只剩下对这幺子的心疼。 那王兴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见了自家老父亲,立刻就来了精神,继而面露惭色,随后眼神躲躲闪闪。 王许一见,恢复了一点心中清明,于是就问道:“你瞒着老夫做了什么,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那太子固然有荒唐之名,但观他在南方巡游所为,也是城府甚深,过去多有隐藏,他既然找上了你,做出这等局面,必有缘故吧。” 王兴科听闻,只是呼痛,不敢真的多言。 王许见状,还是叹气,继续道:“你乃是我儿,流淌我血,便是做错了事,这天下的人都厌弃你,为父又怎么会弃你不顾?但你若是不实话实说,为父纵有维护之心,又哪里知道,该在哪里使劲?” “父亲……”王兴科眼中涌现泪水,最终犹犹豫豫、断断续续的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给说了个明白。 王许听着听着,就沉默了起来,最后他摇摇头,感慨道:“你糊涂啊!” 王兴科越发惭愧。 王许看了着他,道:“你以为为父说你糊涂,是因为你勾结北地?错,你既然勾结了北地,那就不该犹犹豫豫,既然决定要行之,至少要把好处弄清楚,可从始至终,你可知道能得什么?还有太子这边,他的人,你要么就别动,既然要动,如何能用那些江湖之人?” 他语气平静,似乎并不生气。 “总之,这件事你不用再过问了,既是涉及到了北地之人,又被太子得知,本来就难以善了,若是寻常时候,便是为父有只能退避认罪、告老还乡,但现在却又不同了,太子北上,无论是故作姿态,还是真的有什么底牌,但终究是走了险招……” 这般说着,王许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此番飞来劫难,咱们王家算是栽了,就算一时得以侥幸,事后也必然会被追究,最好的局面,不过是安静去职,按理说,为父该趁机退去,可你这般模样,说不得……”他终究是忍不住咬了咬牙,“为父要为你讨个公道!莫非那两个武林散人,还能比的上你?” 话落,他并不在此处多留,匆匆离去。 此处乃是用来软禁之处,环境一般,却属于刑狱所属,就算王许身份特殊,总不好多待,他这一走,周围的大小吏胥都松了一口气。 而很快,王许便自陈年老,请旨告老还乡。 皇帝一见,看都不看,直接就打回拒绝,然后出言安抚。 王许顺势认错,又说与太子之间存着误会,有心要纾解开来,于是举荐了家中子侄,要去太子门下行走。 皇帝一听,便是哈哈一笑,立刻就准了。 只是当下却还有一个问题—— 太子还未追回。 “既然你这侄子王充,本就是刑事出身,有又诸多经验,身手也不错,那干脆就带着人,去与杜墨同行,将朕那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带回来,也不知他此刻到了那里。” 得了皇帝之令,这件事很快就被确定下来。 王许的这个侄子王充,更是被他单独叫到了家中密室,好生吩咐了一遍,更是透露出不少信息—— “三日之前,太子动身,如今前线传来消息,说是太子已经过了国境,步入东赵境内,所以你此番过去,肯定也要步入其中,那杜墨有投机之心,这才会应下差事,否则他一个都城巡查,已经算是不小的武将,如何还要冒险入那北朝境内?此行,他将成你阻碍,这其中如何借力使力,你得好生权衡。” 王充此人模样普通,气质平平无奇,闻言却是不卑不亢,回应道:“叔父放心,侄儿此番学艺归来,承千年之法,管叫太子有去无回!” 话未说完,他身子一晃,已经消失在屋子里。 第七百六十三章 南北隔一线 滚滚江水,浩浩荡荡,如万马奔腾,近听则心神动摇。 “就是这条江水,将这神州天下,给一分为二,如今已是几百年过去了。” 看着面前那汹涌的波浪,感受着不断扑打在脸上的湿气,喃喃低语。 他来到南北朝世界,也有不短的时间了,前前后后做了不少事,也得到了众多信息,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个世界的地理布局,和他穿越之前的神州大地,是没有太多出入的。 毕竟是基于他所创作的小说,演化出来的世界,是没有办法超出其人认知的。 同样的,这个世界的历史,也基本上是复刻了真实历史上的那一段黑暗时期。 这南北相隔的历史记忆,自然是一脉相通的。 回想起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那些个故事、事例,他自然难免心头感慨。 旁边,那来自北方的长须男子,正在一旁小心的等候。 他的表情,将谨小慎微这个词语完美的表现出来,一边看着李怀,一边看着江水,还不时的朝着对岸看去,隐约能见到不少营帐屋顶。 等过了一会,这长须男子注意到李怀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赶紧上前一步,指着对岸道:“殿下,前面那座大营,就是我家罗将军的营寨了,只是这个时节江水充沛,加上正是白天,对岸也有巡查,咱们不如等到晚上……” “不用等,我要再确认一下,”李怀眯起眼睛,盯着对方,将其人已经涌到嗓子眼的话,给重新吓了回去,“你说的这个罗将军,他到底参与没有参与,与我大楚叛逆的勾结联系?” “没有!”那人立刻死命的摇头,“绝对没有!我家将军……”他感受着李怀的冷冽目光,终于将嘴里的粉饰之言扔了,老老实实的交代起来,“我家将军固然是有心要与那王兴科联络,借机谋取一些边贸利益,但绝无对您不利的念头!毕竟,如今这南北两边当官的也好,当兵的也罢,有几个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您……” “为了钱财是真,但若是我大楚有个什么变故,恐怕那位江北大营的罗将军,也不会客气就是了,不过双方各为其主,我也不好评论,但今日既然来了,这人又是驻守江北对岸,迟早对我大楚不利,我为大楚储君,日后继承大统,统领南天,少不得与之为敌,那现在过去打个招呼,也好知道深浅。” 那长须男子一听,亡魂皆冒,就要劝阻。 李怀看了他一眼,道:“那位罗将军,若是个有能耐的,我不会留他,日后祸害南方,若是个酒囊饭袋,那就留下来占着位置,总好过被派来一个有才干的。” 说到这里,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长须男子:“你说,你是希望他能活下来,还是死了?” 长须男子苦笑一声,并不接话,转而道:“那还请殿下稍待,我去寻个船家……” “都说了不用,算了,你自己找吧,我先去了!” 话落,李怀的身子拔地而起,两条手臂舒展开来,真气涌动之下,宛如一只大鸟,就这么驾驭着真气升腾起来,然后直接朝着汹涌江水扑了过去! 长须男子差点惊呼出声,定睛看时,却见李怀身子越升越高,直接略过江水,瞬间就渡过一半路程! 远远地,还有一句话摇摇传来—— “今日留你性命,他日你若是还敢踏足大楚之地,妄动他念,就休怪我下手无情了!” 这声音配合长啸,哪怕是狂暴江水都难以阻挡,穿透狂风巨浪,直接落在那长须男子的耳中,就像是有人在耳边狂啸,竟然震得他耳膜生疼! 这人心中骇然至极,对那位南楚的太子更生敬畏与恐惧,想着自己原本要对付这等人物,便不由后怕,继而又变成了庆幸,心里已是打定主意,日后说什么,哪怕是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决计不能与这位太子为敌了! 他就在江边这般思量着,直到李怀的身影消失在对岸,才恍然惊醒,随后忙不迭的离去。 另一边,李怀落地之后,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闭上眼睛,放开真气,感悟周边环境。 过了好一会,他重新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的营地,眯起了眼睛。 “难怪这北边的赵国,都已经一分为二了,原本的力量被分成了两分,结果每一个面对南楚的时候,都没有半点畏惧,反而居高临下,而南边除了几个叫嚣的将领之外,朝廷从上到下,对于北伐之事都是敷衍、推脱,旁的不说,光是这兵员素质,两边就不是一个水平啊。” 摇摇头,李怀对南朝的情况,颇为无奈。 他现在身负神功,思路也逐渐打开,在南方统合武林的时候,也探访了不少兵营重地。 那东南沿海的兵营,一个一个仗着与地方势力联合,加上在整个王朝之中也算战力偏上,近乎有割据之态。 但李怀观兵,与寻常人不同,他现在是首先看那兵营散发出来的血勇之气! 经验丰富之后,李怀也大致明白了血勇之气的原理,其中的几个主要因素中,一个个兵卒的身子骨强度,以及他们联合之后的训练度,是很重要的标准。 除此之外,就是将领的能耐。 将领与兵卒相互影响,相互制约,相互成就,这也就成了一支支兵马的气运。 “南边的那些个所谓割据兵马,气运强盛者,有如灯火,而微弱着,则为烛火,相比之下,这北朝的江北大营,气势汹涌、战念雄厚,狂暴之处有如跳跃的炉火!若北地兵马,不说都如这般,只要有十之五六,那真到了南北决战的时候,那南边的局面都绝对好不了!” 话虽如此,但李怀也清楚,能驻扎在这里的,常年与南边对峙的,纵然不是精兵,肯定也是老卒,非寻常兵卒可比。 但问题是,他北上的时候,也经过了南朝的江南大营,并且驻足观看,与东南兵卒比之,也相差不多,最多略有盈余,如此看来,前景堪忧。 “说不得,还是得去看看那位罗将军,然后再做打算。” 这般想着,他迈开脚步,身形如电,转眼略过遮掩的林木,入了那大营之中。 与此同时,在那位罗将军的大帐之中,正有几个商贾与之欢饮。 那为首的商贾,肥头大脑,满脸堆笑:“大将军,此番我等都是带着诚意而来的,并不是因为您扣押了咱们的车队、伙计,而是早有此意!今日,只能说是恰逢其会!那些车马,便作为孝敬,送给您了!除此之外,我等还为您带了个消息过来,算作见面礼!” 第七百六十四章 奸商敌将,一并擒拿 “什么好消息啊,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李怀一走进营帐之中,听到的就是那肥头大脑的商贾,说出来的这番话。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里面走过去,见了一张坐垫,顺势就坐下,然后从旁边的矮桌上拿起瓜果,顺势就吃了一口,然后斜着眼,就盯着营帐里的其他人。 似乎是因为李怀来的太快,动作实在是太娴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以至于这营帐之中的主人也好,客人也罢,一时之间居然都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满脸懵逼的看着李怀坐下,看着他将那位大将军的瓜果点心拿起来吃了。 随后,那位罗大将军的目光落到了面前这一群商贾的脸上,满是疑惑与探究之色,那意思摆明了是在问,这是你们的人? 一众商贾也是面面相觑,最后同样对罗将军投以目光,其中也是探寻的意思。 等两边这目光和表情一对撞,双方便都惊醒过来! 敢情这不是你的人? “你说什么人,是怎么进来的!卫兵!” 罗将军终于拿出了主人的架子,先是喝问,继而就呼唤起外面的武士,甚至这还是一句暗号,是给后面隐藏着的刀斧手说的。 毕竟,他今日面见的这些人,说是商贾,但毕竟是南朝人士,谁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人物,过去因为一些会面,被武林人士刺杀的北方将领、高官可不在少数,他当然要做好准备。 只是这次话说出去,不光后面的刀斧手没有什么回应,就连应该守卫在门口的亲兵都不见有人走进来。 罗将军一下子就意识到不妙了,转念一想,这人方才就是从营帐门口走进来的,本该被外面的守卫亲兵拦住,结果半点声音都未曾听见,否则自己何故会如眼下这般迷惑? 来者不善! 一念至此,他登时警惕起来,并且当机立断,一挥手,就做出了指令。 这营帐里面,本来也有七八位亲兵侍从肃立在旁,现在得了命令之后,一个个心领神会,更不迟疑,直接就扑了过去,一个个模样凶狠、动作凌厉,一看就是沙场攻伐的手段! 李怀却随意坐着,只是挥动衣袖,就听“呼呼”风声,这营帐之中平地起狂风,直接笼罩三丈之内,将那诸多亲兵侍从卷了起来! “卷卷卷!” 李怀口中呼喊,心里想着内卷之诀窍,身手虚抓,意念所至,将那八名壮汉随意揉捏,让他们相互挤压、碰撞! 顿时,那狂风中惨呼连连,但片刻之后,就没了声息。 随后,李怀又是一甩手,动作潇洒,驱散了满营帐的狂风。 呼! 风去,这营帐中已是一片狼藉。 先前的诸多商贾,正挤在一角,一个个衣衫不整,惊疑不定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李怀身上,眼睛里透露出畏惧和惊骇。 至于那位罗将军,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长剑,插在地上,固定了住了身子,此刻正怒目而视,只是等他的目光扫过营帐中央的时候,终于变了颜色。 先前那八位孔武有力的武士,此刻正横七竖八的堆在一起,一个个闭着眼睛,无声无息。 “这是……” 罗将军瞳孔放大,先是看着到底的侍卫,跟着又看向李怀,问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此来江北大营,为的是什么?” 他的语气,还残留着几分凶恶,只是那用词却已是明显收敛了。 李怀哈哈一笑,并不回答,反而指着那角落里的一众商贾,问道:“这群人,可是南朝的?” 那商贾中的一人,自从李怀出现之后,就有些惊疑不定,此刻听着询问,似乎是确定了什么,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可是……可是殿下当面?” “哦?你见过我?”李怀眯起眼睛。 殊不知,此人的话语一出,这营帐之中但凡还清醒之人,都是深色狂变! 那几个商贾先是一愣,继而就成惊惧,宛如惊弓之鸟,又靠拢了几分,而那罗将军则是在惊讶过后,眼中闪过喜色,只是旋即又转变成忧愁,最后警惕的看着李怀,不敢轻举妄动。 眼前这一幕,已经让他意识到,这位不速之客能从容进来,外面那些个守卫,怕是凶多吉少,只是他料定李怀一人,就算武功通天,也不是大军之敌,自己只要拖延时间,被其他兵卒发现,就还有转机,因此潜伏下来。 倒是那出声之人则是越发惊恐,小心翼翼的道:“小人曾因运送贡品,远远的见过殿下一面,您……您为何会在此处?莫非……” 李怀却不管许多,只是问道:“也别瞎猜了,我也没心思解释,说说吧,你们这是要将自家的国族,卖个什么价给北朝?” “殿下!冤枉啊!” 一声嚎叫,从之前那肥头大耳的商贾头领嘴里蹦出来,就见他冲出人群,直接一个前扑,顺势跪倒在地上,然后就地滑行,到了李怀跟前,正好一个头磕下去。 这一幕,看得李怀都不免咋舌,很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殿下明鉴,我等如何敢背叛大楚?只是形势所迫,被逼无奈啊!”那商贾头子,却已经开口说话。 李怀听着有趣,没有阻止,反而问道:“既然如此,何故在此密谋?休要拿话来诓我。” “如何诓您?”那人指天发誓,“我等都是老实本分的商贾,每到一处,第一想的,就是遵纪守法,去往北朝也是一样,只是我等愿意守法,这北朝的人却不讲理,扣留了我等的车货不说,还要强买强卖,要将我等的商行,都给一并吞了,这如何能忍?只是我等终究势单力孤,只好虚与委蛇,您知道的,我等最是忠诚不过……” 李怀听到这里忍不住发笑。 那罗将军冷冷道:“殿下何故大笑?”同时目光往外撇,心中焦急,想着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李怀看了他一眼,道:“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复看那商贾头子,“你说商贾也能有忠诚?可笑不可笑!” 那富态商贾顿时手脚发抖,低头辩解。 “你们这群人是个什么样,我如何不清楚?只要有利可言,就是上吊用的绳子、杀人用的刀子、害人用的毒物,一样能出售给敌人!现在和我谈忠诚!也罢,既然碰到了,也是缘分,你们这些边贸商贩,与北地之人暗通,有何朝中有诸多利益牵扯,知道的很多,正好我要寻人晦气,原来是无头苍蝇一样,现在你们送上门来,等你们说了,我按图索骥,岂不快哉!” 这般说着,他一伸手,将那商贾提起来,就像是提着一头肥猪,然后转头看了那罗将军一眼,咧嘴一笑。 “北地将领,同样知晓众多,你也过来吧!”说罢一伸手! 那罗将军暗道不妙,鼓起力气、真气就要逃遁,但哪里还逃得出去,只觉得李怀那只手不住的扩大,转眼就将自己整个抓住,拿着脖子,提了起来。 第七百六十五章 为人处世,软硬皆施 罗将军自是挣扎,可身上劲力却是点滴皆无,就这么耸拉下来,被李怀提着一步一步走出营帐。 这一走出来,他奋力转动眼珠子,目光扫过周围,这才骇然发现,那周围的守卫尽数歪斜在地上,没了声息。 不光是大帐周围,再远的地方,但凡是岗哨所在之处,都能看到歪斜的兵卒,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 可惜,不等他真正感慨起来,便感到周边风声骤起,两边的景象急速后退,竟是被李怀提着腾云驾雾一般的急速挪移! 按理说,这般猛烈的转移,光是迎面而来的狂风,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偏偏他被李怀提着,只能感到狂风呼呼,却没有多少落在脸上、身上。 很快,李怀停下动作,一松手,那商贾头子和罗将军,就都落在了地上。 那商贾头子瑟瑟发抖,大口大口的喘息,明显是被方才的景象吓到了。 而罗将军则是强打精神起身,朝着周围打量起来。 入目的乃是一片光秃秃的山头,裸露在外的泥土地面上,只有几片低矮的草丛,也不知道是哪座荒山。 李怀的声音悠悠响起—— “别看了,这里离着你那营地已经很远了,可以说是深入北朝境内了,周围也没有什么人烟,我自然是不怕你叫人的,但这样的环境,也能打掉你们一些个侥幸之心,能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 “殿下!小人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商贾头子像是缓过劲来了,马上一个滑跪,就到了李怀跟前磕头。 “行,那你先酝酿酝酿,等会将与你们勾结的北地将领名单,还有那南边的利益相关之人,都给写下来。”李怀说完,一挥手,将笔墨纸砚扔了出来,也不知他是从什么地方拿来的。 不过那商贾头子也不以为意,在他心里,太子已是有如神魔一般的人物,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举动,他都不会意外。 只是太子所说的名单,一旦写出来,牵扯实在是太大了,让这人犹豫起来。 李怀只是冷笑,道:“你既是遵纪守法,那我这大楚太子的令,莫非就可以违逆了?又或者,你保护这些个人的隐秘,就是遵法之举?甚至甘愿为此付出生命?”话音落下,他轻轻抬脚,然后落下,那地面骤然震动,整个山峰都摇晃起来。 那商贾头人立刻汗如雨下,不敢再多说什么,立刻就趴在地上书写起来。 李怀的目光落到了罗将军的身上,但不等他询问,这位北地将军就当先开口了。 “大楚太子,我承认你功参造化,近乎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可说到底,你还只是一个人,想要以一己之力在北地搅动风云,根本就不可能!” 李怀似乎根本不听对方说法,只是道:“我听人说了,你与那位坐镇河南的马都督不和,不如将他的情况给我说说,让我也能一次就找到正主,省得打草惊蛇。” “你要找那马匪?”那罗将军闻言,摇了摇头,居然露出冷笑,“我与其人虽不对付,但他和我又不同,我只是将领,率领一干兵马,固有权柄,但局限在这江边大营之中,可他却不同,因会逢迎巴结,如今已是都三州之军事,而且涉及地方民政,兵强马壮不说,更有诸多门客帮从,你若是去找他,可就真是自寻死路了!” “那对你来说不是正好?”李怀立刻反问,“你把他的地址告诉我,我过去了,若是不小心,那就是自寻死路,你也就出气了,毕竟被我抓到此处,怎么想都是耻辱吧,若是他不小心,那就被我干掉了,你和他不是不对付吗?” 罗将军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不得不承认,李怀这番话,说的是真有道理。 不过,罗将军并不打算就此出卖自己的国家,至少眼下他看不出来,自己说出来之后,境遇能有多大变化。 “你若是说了,我就会放你回去,”李怀则指了指山下,“说到做到。” “放我回去?”罗将军嗤笑一声,“简直笑话,这话拿去骗其他人还差不多。” “我自然说到做到,”李怀却表情郑重,“不过我不会将你送回营地,只是把你扔在这里,能不能回到安全地带,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见他说的言辞凿凿,跟真的一样,那罗将军也不免有些意动,却还是将信将疑。 “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将你打杀了,”李怀抬起手,往地上那么一拍,“同样是说到做到!” 轰隆! 伴随着话音落下,这座山头的一半骤然崩塌,纷飞的碎石之中,一个巨大的掌印骤然成型,赫然将这座山的一半给拍下去了! 感受着脚下的震动余波,罗将军头上冷汗琳琳,吞咽了一口之后,终于有了决定。 毕竟李怀这般简单粗暴的劝说方法,确实很有说服力。 那商贾头子则是转头看了一眼刚刚形成的悬崖峭壁,没有多说什么,更加奋笔疾书,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写了二三十个名字,还特地做了区别,上面的是北朝、北地之人,下面的则是南朝人物。 粗略一看,北朝之人比南朝的要多出去不少,李怀还在其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包括了他名义上的老师,冯僧辩。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不仅如此,这每个人不光有姓名,更有字,其名字前面,还将他们的职位、名头写了出来。 “你这字不错。”李怀拿起来一看,点点头,“手速也不慢,平时没少练吧?” 那胖子刚要点头,就听李怀紧跟着就是一句:“不知道给多少人投诚了。” 那商贾头子立刻就要反驳,可李怀已经拿着名单,往那位将军面前一扔,道:“将他们的地址所在一一写出,写完了,我离开,你随便走,不写,我直接把你压在山下,你死无葬身之地。” 那罗将军迟疑片刻,终于低下头,拿起笔,也写了起来。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这等手段果然无往不利。” 李怀点点头,深深感到自己为人处世的本事,有了明显的提升。 随后,他果然信守承诺,将两个人扔在这里,就按着地址找了过去。 只是他到底是失算了,没有料到自己其实知道了地名,也很难找到,只能沿途打探,而且那罗将军也留了一手,留下来的地址,刻意绕了几个圈子,让李怀来来回回、兜兜转转,耗费了七八天的时间,才抵达了目的地。 而且一到地方,他就感到此处戒备森严。 “看来我要来的消息,已经被提前通报此处了啊!” 看着戒备人手,李怀毫无畏惧,迈步而行。 第七百六十六章 万全之备以待君 “你说那消息是真的?那位南国太子,真的是孤身而来?” “毒心佛”李睿斜靠在门柱上,漫不经心的询问着。 虽是如此,但依旧散发出宗师气度。 他在江湖上成名许久,乃是一流高手中的顶尖人物,在北地有莫大名声,但和一般的江湖人物不同,这李睿因出身佛门,所以和官府的联系比较紧密—— 因北地多佛,诸多佛门高僧自西而来,在东土传播信仰,却处处受阻,最后转而开始依附各方政权,靠着行政力量强行推动,果然效果拔群。 而这李睿就是佛门出身的高手,因为一些误会,最后叛出了门派,却还一直记挂着门派的好处,师门但凡有召唤,他都会相应。 这次也不例外。 一得到消息,立刻就快马加鞭,感到了颍川。 “听说是真的。” 回答李睿的,乃是在北方武林和他其名的道门三人卢纯,这人的情况和李睿类似,都是因为师门依附地方政权,所以时常为北地朝廷奔走。 “那可真是新鲜了,”李睿闻言就笑了起来,“南朝来攻伐本就是稀罕事,毕竟南人软的很,也就是靠着武林中的那几个人吹嘘罢了,结果这兵马没有来攻,倒是说太子一个人来了,你说他一个人来了,朝廷派人去抓不就行了,还让咱们在这里候着,真当其人武功盖世?” 卢纯就道:“你既然说到这个了,应该也听过南方的传闻了,那位大楚的储君,最近可是弄出了不小的阵仗!” “我知道,但南方武林的人,最会胡吹大气,真正的本事不见有多少,最多就是纠结人手,在边疆地区,抓住落单的将领一顿刺杀,他们的话能信?”李睿不以为然。 卢纯摇摇头,也不分辩,只是道:“不管怎么说,这次马都督把咱们召集到颍川,就是要对付那个南楚太子,咱们还是打起精神来吧,事情办好了,才能离开。” “他马匪的面子,我会给的,当初也与他有过交情。”李睿点点头,“不过,对付一个小小太子,别说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他看向周围,意有所指,“就说那个太子回不回来,都不好说,就算来了,看着这般布局,傻子也知道退去,哪里会真的冲过来。” 说罢,摇了摇头。 那卢纯也微微点头,道:“总归在这里等着,不会少了你我的报酬,也全了师门恩义。” 如今坐镇颍川的,是马匪出身的东赵将领马勒。 其人很得东赵皇帝的信任,被派来颍川坐镇,都督三州军事,还能节制地方州郡的文官,实际上就是将小半个河南都交到了他的手上。 河南地界,在东赵来说,可以算是个烫手山芋,同时又十分重要,向南是阻挡南朝大楚的关键之地,同时还是节制关中西赵的重要基地——就在年初,西赵领军来攻伐,一度攻到了河南腹地,颍川因此变成了对抗前线,最近这局势才稍微缓解。 “年初西边来攻,某家便坐镇于此,那王志思何等猛将,一样是丢盔卸甲,丢下一万死人逃回去,如今他李怀不过一个南朝雏儿,也敢来这里闹腾?偏偏你还让某家弄出好大阵仗,让那些个江湖豪杰都聚集起来,这消息传出去,他李怀又没来,某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那马勒一身戎装,正坐在府邸主座之上,对着边上的人嘀咕着。 那旁边的椅子上,居然坐着一个半大孩子,却似模似样的端着茶杯,拿起杯盖,轻轻一吹,饮了一口,笑道:“将军,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当初王志思来攻,你要领兵出战,我就告诉过你,他是诈你出去的,你要派人给朝廷传消息,也是我拦住的你,告诉你,城中有内奸,然后帮你把人找了出来,现在我让你召集人手,应对来犯之人,你反倒怀疑起来了,难道我会害你?” 马勒一听,笑着摇头,道:“小军师你自然是不会害某家的,但某家只是觉得,你这次有些小题大做了,他一个南楚太子,就算有些武艺,但能有多大威胁?他若是继承了南楚的王位,统领兵马,励精图治,一心要拿某家性命,那某家还要当心几分,可现在……” 他嗤笑一声:“这算个什么事?不说某家这麾下的几万精兵,就只是拉拢过来的、布置在周围的武林侍从,就足足有二百人!而且最少都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放到他南方,都是个个门派的中流砥柱,更不要说,还有几个顶尖高手,足以作为一派掌门的人物,我若是那南楚太子,见了这个阵仗,立刻就要转身离开了。” “他不会走的。”小军师却是成竹在胸,“他是一个变数,作为变数,其人必有准备,此番过来,也决计不会因为都督的诸多布置,就转身离去,说不定还要直接杀过来,到时,就是都督建立天下奇功的时候了!” “承你吉言!”马勒哈哈大笑。 这时,就有兵卒过来通报,说是斥候在城外发现了和画像上相似之人。 这个所谓画像,当然就是那位南楚太子的画像了。 “还真来了?”马勒一愣,“怕不是找了个替身、替死鬼,换上了他的服侍吧?” “是不是真的,派人过去一试就知道了,”那小军师微微一笑,“就算对方是打定主意,要找一个替死鬼吸引守备注意,自己则潜入进来,但只要那人与武林侍卫一交手,就必然会露馅,到时候……” “到时候某家就直接擒拿,”马勒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活捉南朝太子,是多大的功劳?” 说吧,与众位众人对视,皆哈哈大笑。 —————— “人还真来了?” 李睿与卢纯也得了消息,二人对视一眼之后,终于来了精神。 “我们就按着之前谋划,坐镇中央,居中调节,若是真有情况,再过去支援吧。”李睿说着,身子一转,便腾空而起,落到了二楼之上。 那楼中厅堂,放着左右两张椅子。 李睿与卢纯一左一右的坐下。 他们二人自持身份,乃是武林中的宗师人物,当然不会轻易出手,只有万分紧急的时刻才会出手。 “你我恐怕都不会有出手的机会。”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第七百六十七章 摧枯拉朽 “真的挺热闹的。” 李怀一走进颍川城郭,立刻就感受到了一道道锁定过来的气息。 这等玄之又玄的遥遥感应,随着李怀不断与人交手,越来越明显。 “也不知道是我何人打得多了,还是不断吞噬那些兵家血勇之气,慢慢聚集起来的,不过我在南边吞了一堆,只不过是功力增加了,来到北边,只是吞了一个江北大营,感觉不光功力涨了,对玄之又玄的感应,也越来越清晰了,这么看来,此番北行,绝对是正确决定!” 李怀有一种感觉,若是自己继续这么击败、压迫,尤其是直接擒拿主将之后,将这北地的众多兵家驻军,全部打压一遍,那将会获得莫大好处! “之前那位武林神话不是反复强调,什么精神之秘吗?还有那两个小家伙,好像也掌握了精神秘诀,他们明明功力不如我,却能和我打个半斤八两,就是靠着这个精神之秘,而每个人都不同?难道我的精神追求,就是打北朝?” 联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南朝储君,李怀瞬间觉得,自己的这番推论,似乎非常靠谱! “本来在那边,我打击驻兵的时候,还多少守着点力气,不会往死里揍,毕竟再怎么地方割据,日后收服了将领,荡平了军中山头,重新中央集权的时候,依旧还是我大楚的兵卒,而这北方的兵卒就不同了。” 想着想着,他的脚步越发轻快了。 “如此一想,我这次北上,实在是多方共赢,既能给江上、何夏他们讨个公道,又能完善自身武道,还能排除众多威胁!” 这多方共赢,明显就是他李怀方面,变着法子赢多次。 说话间,他已经入了这颍川城内,辨认了一下方位,就直奔着城池中央而去。 “那个马都督召集了这么多的人手过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躲避出去了,但无论如何,先把这个府邸拿下来才是,我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浓郁的血勇之气和气运光辉!” 心里想着,李怀的目光锁定在那座建筑之上—— 在他的视野中,颍川中央,正有一道通天红光直冲云霄,那红光周围还缠绕着诸多青云,隐约能见到一条泛白的红蟒在其中沉浮。 李怀没有真正学过望气之法,不过过去写文的时候,也是查过资料的,因为时间久远,加上不怎么上心,对细节不甚了解,不过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有太多标志性的景象了,以至于他只是一眼,就看出了个大概。 “这个马都督野心不小,未来大概会青云直上,而且已经种下根基,说不定还是个外来的异姓王,甚至篡臣,不过这都是原本历史的内容了,现在我既然来了,就都做不得数了!” 念头还未落下,他忽然抬起手,食指、中指那么一夹,便将一柄疾飞而来的飞到夹住了。 远处,一道气息明显波动起来,显得非常意外。 李怀根本不给对方任何惊讶的时间,顺势一甩! 那飞刀,就用比来的时候快得多的速度,直接破空飞出,并且连续贯穿了两面墙壁,将之前投出飞刀那人的喉咙贯穿,然后去势不减,依旧急速飞驰,又穿过一座墙壁后,扎入了另外一个人的胸口! 一连两声闷哼,然后是两个倒地之人,彻底揭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 李怀的步伐没有半点变化,依旧是循着街道,径直的朝着都督府的位置走过去。 与之不同的是,原本埋伏在各处的武林高手们,却各自行动,一个接着一个的朝李怀冲了过去! 下一刻,便有两人自屋顶上落下,一个手持长刀,一个手持砍刀,以泰山压顶之势,朝着李怀砸下去! 那下落的势头,配合着真气鼓荡,血肉力道爆发,两把刀可谓势大力沉,破空出声! 但李怀却直接身手抓住,一捏,便将两把刀捏得粉碎,然后再一捏,就在两个人惊骇的目光中,将他们的脖颈抓住,断了其生机。 跟着,李怀将两个人往旁边一甩。 轰隆两声! 两个正从旁边屋舍窗户里快速窜出的身影,就直接被撞了回去,全身上下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显是骨骼破碎。 惨叫声中,又有七八道身影从暗处扑过来! 李怀不慌不忙,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两手画圆,真气一缩一涨! 下一刻,便是漫天人影飞舞! 随后,几把飞镖破空而来,李怀脚下一踏,飞起几块碎石,被他屈指连弹。 叮叮叮! 石子与飞镖碰撞,直接改变了飞镖的方向,朝着四面八方散落,跟着便是诸多惨叫,周围的屋舍楼阁中,有八九人捂着喉咙摔落下来。 哗啦! 紧接着,李怀的面前忽然出现一团铁砂,而后那铁砂铺天盖地的散落开来,其中散发出阵阵腥臭味! 原本还要偷袭的人见状,纷纷躲闪开来。 但李怀不闪不避,只是胸腹鼓胀,而后张口长啸,啸声如雷,声波阵阵,直接将那铁砂震散,朝着四面八方迸射出去!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的惨叫声,无数身影跌落、显现,在地上翻滚、扑腾。 李怀步伐不见半点混乱,从容自人群中走出来,闲庭信步。 这些高手着实让他开了眼界——并不是有多厉害,毕竟李怀都和武林神话交过手了,真正让他开眼界的,是这些北地高手们的武功路数,以及他们的武器。 在短短时间内,他们是真的表现出了,什么叫十八般武艺、十八般武器! 刀剑棍棒固然不缺,但那只是基础操作,余下的还有长枪、长戟、长槊、流星锤等等,至于暗器,那更是层出不穷! 什么飞针、飞镖、铜钱、琉璃碎片,乃至铁砂、毒粉等等,想到的、想不到的,尽数招呼过来! 不过,正因如此,这些武林中人却是越大越是心惊,最后逐渐绝望,最后,那些幸存的、还没来得及出手的,都畏惧的停下了动作,眼睁睁的看着李怀走向远处,只留下了满心的惊恐和懊悔。 “世上居然真有这等人物!” “这当是武林神话吧!” “那马匪也太过无赖,居然将我等诓骗过来,对付这等人物?简直就是让我们用命,给他拖延时间啊!” “此次那马匪必死无疑,就算侥幸逃生,我也不会放过他!” “这位南朝的太子这般厉害,此番北上,所图甚大啊,我等既然幸存下来,还是不要再掺和此事了,否则就是引火烧身啊!” 诸多议论中,无数人已经胆寒,一有人提议,立刻就是作鸟兽散。 第七百六十八章 畏惧 “情况不太对。” 都督府前院,景楼之上,坐镇其上的卢纯眉头一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朝远方眺望。 “到现在还没有人来传报战况!” 李睿却还是坐得住,闻言放下茶杯,哈哈一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你经历这样的战阵还少,前年,我被成王邀请,去给他坐镇助拳,迎战草原过来的那位大宗师,当时外围也有一群武林好手,就是与之缠斗,难分上下,所以才迟迟得不到反馈,要等上好一会呢。” “这么说来,那位太子还真有手段,能与那么多的高手缠斗?”卢纯眉头一皱,感到一丝不妙,“那些人布下的陷阱,我是知道的,那种密集程度,还有诸多手段、埋伏,若是换成了我,怕是一个照面就要受伤,然后转而逃遁,结果那位大楚太子,居然能与之缠斗?这本事,我自问是没有的!” “各自擅长的不同,还是那位草原的大宗师为例吧,他就是一路厮杀,成了一身功力,最是擅长混战存活,但最后也是没有闯关成功,半途后撤!”说到这里,李睿露出了追忆之色,面露感慨,“不得不说,到底是大宗师修为,即便是在那等不利的情况下,深受重伤,依旧能够退去,而且按着当时的情况来看,若是他拼着性命不要,说不定真能攻到王府!” 卢纯眉毛一挑,面露忧色,道:“如此说来,那位南楚太子,莫非也有了大宗师的修为?” “谁知道呢?但就算是大宗师,一样别想攻伐此处。”李睿说着,话锋一转,“其实没有消息,我倒是放心了,说明真的缠斗起来了,那也就是南楚太子,没有用声东击西的战术,没有先派一个替死鬼过来,即便派了,那也是个高手替死鬼,那之前种种,不过就是借助此人的身手,营造的一二谣言罢了……” “这倒也是。”卢纯也稍稍放心。 “总之,你先过来坐下,莫要在那里走动,扰得我心都有些乱了,你与我被邀请过来,可不是真的要出手,无非是那位马都督要安自己的心……”他话还没有说完,耳朵忽然微微颤动,然后笑道:“别急了,消息来了。” “这个时候过来通报,若不是突破了一二合围,就该是被击退了,甚至有可能已经被捉拿!”卢纯也镇定下来,走过来坐定。 果然,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一个兵卒脚步慌乱的冲了进来,表情已经因为惊恐而彻底扭曲! 他的这幅模样,终于让屋子里的两人意识到不对。 “发生了什么事!”卢纯再次站起来,走到兵卒跟前焦急询问。 那人却哆哆嗦嗦的说着:“没……没了……” “什么没了!”李睿也坐不住了,站起来逼问,“既然是来通报的,这话怎么偏偏不清不楚!” 那人脸色涨得通红,终于是嚎叫起来:“都没了!都没了!那些个江湖好汉,根本拦不住人,死的死,跑的跑,现在这前面,已经没有人挡得住了,没人还敢出手了!都没了!” “你说什么!?” 李睿和卢纯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个他们未曾预料到的答案。 “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李睿先是上前,要一把抓住那报信之人的脖子,随后却听到卢纯提醒,迅速后退。 “别上前,此人说不定是伪装的,特意过来通报假消息!” 听得此言,李睿恍然大悟,马上就想到之前的诸多经历,其中就有被弱势敌人装扮成报信人偷袭的例子,当时局面一度十分混乱,若不是自身艺高人胆大,说不定真要栽了! “你说得对!”李睿念头一转,快速后退,随后长袖一甩,腰间软剑已经出鞘急刺! 剑芒冰冷,在那传信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直接刺入了他的喉咙。 而后,这人捂着喉咙,仰头便倒。 李睿收剑长立,手一抖,将那剑身上的鲜血抖落在地上,而后对卢纯笑道:“你说的不错,那太子就算功力通天,也不可能突破重围,就算真有机会,也不该这么快,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假冒的。” 卢纯满眼忧虑的看了倒地之人一眼,也点头坚定了念头,道:“就该如此。” 李睿又道:“这般看来,那太子其实还是用了声东击西……” 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唉,你们为了安慰自己,平白让一个无辜之人丧命,这又是何苦呢?自己骗自己,自欺欺人,并不会改变什么结果,到头来,又得了个什么呢?” 李睿和卢纯赫然转头,可旋即二人的脖子上,各自被一只手掐住! 他们二人惊骇之下,立刻就鼓荡真气,要挣脱开来! 只是那两只手却像是黑洞一样,任凭二人如何折腾,都不见起色,不仅如此,他们体内的真气,还不断的被两只手吸进去! 转眼之间,二人苦练多年的真气,就已然消耗殆尽! 二人惊骇之下,却连声音都叫不出来,只能看着那道画卷上的身影,提着他们的脖子,一点一点的朝着前面走去。 两位宗师,满心惊惧! ————————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了?” 几乎就在同时,那位都督府中,马勒正登高望远,表情凝重。 与两个武林宗师不同,他所站的地方更高,而且视角和视野很好,能够俯瞰全局。而且,不同于武林宗师主要着眼于个人武力,马勒这位都督更看重的,毫无疑问是整个战场的布局了。 不错,对于他来说,眼下已经可以称之为是战场了。 实际上,尽管嘴上说得如何,可马勒并没有因此小瞧了那位南国太子,否则他如何能以一个马匪起家,做到如今的位置? 只不过,最初还是有几分漫不经心,因为虽是号召的武林中人,可这街道处处,皆有他的眼线和布局,可以利用诸多旗语、烽烟、锣鼓等来传递信息。 因此,他更早一步就注意到了局势的变化,并且表情逐渐严肃,等坐镇阁楼上的两大宗师,也被李怀轻松拿下后,马勒的表情,已经从凝重,变成了几分慌乱。 “传令下去,让兵卒们列队门前,做好准备!” 下达命令,让早就准备好的行伍队列行动起来——这本来也是马勒的习惯使然,为了以防万一,其实没想过会真的动用,结果这会却被他看做了救命稻草! “一定能争取道一定的时间!” 带着这般念头,马勒急匆匆的走下高台,他自认为自己的命,还有更重要的用途,绝对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不过,这边到了楼下,下面已经等了一个身影、 “都督,你这个时候,可不能一走了之!” 挡住他的去路的,赫然是那位小军师! 第七百六十九章 速杀 “某家如何不能走?” 马勒抬起下巴,反问了一句:“方才那前面的战局,也有人总结下来,送你送过去,莫非你不知道,那个南朝太子是真有本事的,而且擅长五步之内的凶猛勇斗,与之相比,某家所擅长的,乃是沙场对阵,留在这里,是以不善而对其善,不智也!” “话虽如此,但都督也知道,兵家贵念,您若是一走,消息传出去,又有几人还会死战?”小军师言语诚恳,“还望您看在诸多兵卒将领的份上,坐镇指挥,某愿为您出谋划策,以挡那南朝太子之锋!” 马勒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那等锋芒,非轻易能挡住,不是某家不信你,而是某家输不起,你若能料定,那也无妨,偏偏也没有必胜把握吧?既然如此,一旦有个出入,某家被擒,甚至被杀,那这颍川局面是什么样,你可知晓?” 他见对面的小军师沉默下来,赶紧趁热打铁,故作叹息:“某家并不愿意做逃兵,但某家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这城里又兵卒,城外就没有驻军吗?甚至边上的卫城之中,更有几万兵马,他们还不知晓颍川主城内的局面,若是某家被擒,那结果……” 小军师听到此处,却摇摇头道:“若是您离了颍川,局势恐怕会更乱,还望您……” 马勒闻言变了脸色,正待打断对方,却见那小军师脸色一变,跟着竟然惨叫一声,胸口透出半截剑尖! 噗嗤!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将长剑从小军师后背拔出来,然后一脚将小军师踢倒在地上。 那年幼的军师稚嫩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扭曲起来,整个人在地上扑腾了好一会,最后寂静无声。 马勒见状,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往前面一冲,手探入腰间,就要拔剑。 “都督莫急着动手!”那黑衣人抬起手,亮出一张玉牌。 “这是……”马勒见了这东西,立刻停下动作,表情惊疑不定,“你是那边派来的人?” 黑衣人收起玉牌,冷冷一笑:“我是血光楼的人。” 马勒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自是知道这个组织,乃是北方最大的刺客组织,平日里颇为活跃,而且还和朝中权臣关系密切。 不过,马勒平日里对这种组织都是敬而远之,也不曾记得跟这个组织有过牵扯,更没有被其组织刺杀过,怎么对方会出现在这里,还拿出那般信物,难道是因为……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已经没有声息的小军师身上。 “都督不用猜测,我等此番过来,并非是因为此人,不过他确实是挂名在我等的名册的上的,只是一直未曾找到,”那黑衣人冷冷一笑,根本就不隐藏,“这人自出生开始,就显露天赋,最初不被人看好,结果一路逆袭,但也得罪了很多人,年纪轻轻,就被人逼到绝路,结果还能不死,逃脱的时候留下报酬之言,说十年后会回去,于是其仇人雇佣我等追杀,却被他屡屡逃脱,最后不见踪迹,没想到他没有躲进山林之中,反倒是隐匿在庙堂之上了!” 马勒听得冷汗连连,再看自己的那个军师,已是目露骇然。 过去他就知道这个军师来历神秘,但本领不小,并且缕缕帮助自己化险为夷,以为是福将,自己也镇得住,就带在身边,如今看来,这是带了个隐患啊! 不过…… 念头一转,他抬起头,看着那人,问道:“你说,这次过来,其实不是为了此人?” “不错!”黑衣人擦了擦长剑,“杀他不过是顺带,真正的目标……” 马勒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他感受到了那双眼睛中的恶意。 “是他!” 黑衣人长剑一提,指着马勒身后。 “那位南国的储君!”黑衣人露出了玩味笑容,“为此,还请马都督先回到总督府坐镇,否则打草惊蛇,我等布下的天罗地网,可就没了效用!” “你们要杀的是那个南国太子?”马勒瞪大了眼睛,“他可是南朝的储君,若是出了事,未必能动摇南楚的根基,反倒要招来兵灾,如今西边正在闹腾,眼看着又要进军,若是在招惹了南边,我朝如何抵挡?” “所以才是我们动手!”黑衣人还是保持微笑,“后续该如何安排,我等主君已经有了布置,都督只需要坐镇府中,安定人心就够了,当然,最好是能让那位南国太子看到您!” “你们的主君莫非是……”马勒先是眉头一皱,继而摇头道:“你们分明是要拿某家做诱饵,将那南楚太子引过来,谁知道最后要如何处置我?某家乃是朝廷将领,都三州军事,难道你们还能强迫某家不成?” “此乃命令!”黑衣人忽然正色,“若都督未来想要在新朝有一个安身立命的位置,最好不要拒绝!否则,莫说你是都三州的都督,便是那位九五之尊,一样要按叛逆论处!” “你……你!”马都督一惊,已然意识到了什么,“莫非鲁公已经要动手了?” “这就不是都督该知道的,还请归为!”黑衣微微一笑,上前两步,“您放心,兴许您都见不到那位南国太子,他已经被斩杀,至于尸体,还要放到西边。” “果然是要嫁祸于西朝,只是那南楚的太子可不好对付,兴许是大宗师的修为,你以为隐藏起来刺杀就能有效?”马勒强定心神,“这次我召集的武林好手中,也有宗师人物,但一样不是对手!而且也有不少人伏击……” “他们那个也算伏击刺杀?”黑衣人长剑甩动,挽了个剑花,“他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动静之别,等会,您就能开开眼,另外……”他眼上闪过一道寒芒,“此番刺杀,主君十分重视,因此有两位大宗师同行!” “什么!” 马勒这次是真的震惊了,随后也是真的安心了,虽然还有几分不情愿,毕竟是被人强迫回去的,可等他坐定了之后,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不用逃遁,也是好事,否则离开颍川,说不定真的就要失控,不过那些血光楼的人也不好应对,关键是那人口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一想到这里,马勒便心头发寒,觉得知晓这个名字,日后怕是难以安稳了,尤其是想着想着,那人冷冽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在心底浮现。 咚! 突然,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中,一个满脸血污的人头“咕噜噜”的滚动到了沉思中的马勒面前,正好那一双失去了神采的眸子,正对着这位都督。 马勒一愣,继而惊叫起来,浑身上下,汗毛炸起,心底一片冰冷。 他认得这双眼睛,正是那黑衣人的眼睛! “亲卫!守卫!来人啊!” “别叫了。”李怀缓缓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两个人,“你就是颍川的马匪都督吧,过来,我有话问你。” 第七百七十章 渡江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个血光楼和血煞楼还真有点关联,如今堪称是南北两边在同行业中的翘楚?” 听着马都督的介绍,李怀微微点头,而后又觉得有些荒谬。 “这暗杀行业居然进入了寡头垄断时期?难道其他组织的能耐,就这么差,拿不出手?” 马勒在旁边心惊胆战的侍候着,他自是不明白李怀话中所言,却不敢质疑询问,在气人目光看来的时候,还得尽量理解着对方话中,自己能够理解的部分,并且做出解释:“其他小的组织一来受到打压,二来高手不太多,据说这血光楼和朝中也有关联,才能做大。” “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朝中关联。” 李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直视着马勒:“你的那些账本我都看了,和我大楚之间的关联确实很深,更涉及到几个大族世家,这些我回去肯定要追究的,不过……” 马勒额头上冷汗直流,他已经猜到李怀想要问的是什么了,问题是这话说了,非常要命。 “你若是不说,当下就要殒命!”李怀显是看出了马勒的心思,淡淡说着。 马勒的表情顿时一僵。 “说吧,”李怀身子后仰,整个后背都靠贴在椅子上,“你们东赵朝中的那个人,和这个组织相关,同时……”他一抬手,将旁边桌上的基本账册扔到了马勒的面前,“这些账册上表明,与南边的大部分贸易联系,甚至包括了一些所谓的文会,其组织者和受益者,都志向一个势力,那个势力的首领,和血光楼之主,该是有联系的吧?” 马勒吞了一口口水,却没有立刻回答,依旧还在迟疑和犹豫。 李怀摇摇头,忽的抬起手,虚抓一下! 那马勒顿时惊呼一声,整个人凌空飞了起来,同时脖子一疼,窒息感直接袭来,两只手不自觉的就捂住了喉咙挣扎起来! 伴随着缺氧,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但心头却越发惶恐、惊恐,乃至绝望! 问题是,当他挣扎着想要投降,想要说出自己愿意坦白,一切都会和盘托出的时候,却因为喉咙被抓住,而难以发声,一时之间越发的后悔和急切,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可以重来…… 啪嗒! 李怀松开了手,马勒掉在地上。 “说吧,你可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是鲁公!”马勒甚至顾不上喘气,就一边咳嗽,一边吐出了一个名字,“鲁公高海!就是他!” “早这样,不就好了。”李怀微微一笑,端起茶杯,脑海中闪过有关这位鲁公的信息。 他很清楚,因为自己的介入,加上原文只是框架,整个剧情已经开始四分五裂,如同脱缰的野马,后面到底有什么变化,连自己都无法判断。 不过,从之前两个世界来看,大体还是有些脉络可以遵循的。 “南北朝世界,虽然是个架空世界,但原型是历史上真正的南北朝,比如说这北边的大赵分裂,变成东赵和西赵,其实就是借鉴的北魏分裂,也就是东魏和西魏,其中,那东魏就是被高氏的北齐所取代,现在冒出一个鲁公高海,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就是明摆着的事了。” 这般一想,李怀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方向,就有了一个大体的思路。 “和南边的勾结,是无论如何都要追究的,你既然已经落到了我手上,那说不得,还要请你去往南方走一遭。” “这……”马勒正握着脖子,瘫在地上恢复,闻言差点吓得原地跳起来,而后又赶紧表达顺从,“我是愿意,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要影响您的前行路线?不如……” “没有什么不如的,我不急于一时,”李怀摆摆手,止住了马勒后面的话,“我也不怕消息传出去,传出去,他们若是聚集起来,那就更好,正好能顺势一锅端了,而且事情发展到目前这个情况,我后面要做的,已然关系到南北国运了,是要联系一下南边了,不然还得白白便宜了西边的西魏……” “西魏?”马勒一愣。 “西赵!”李怀更正了错漏,而后立刻动手,一把抓住了马勒,身子一晃,就消失在了厅堂之中。 第二日一早,这颍川中就已经乱成一团,随后无数快马带着消息,朝着四面八方奔去! —————— 另一边。 从建康城领队北上,想要截留李怀的杜墨,已经带着人,来到了江南大营。 负责迎接他的,自然就是江南大营的驻守将军朱守军。 “杜君,别来无恙啊!当年国都一别,已有三载。” “是啊,此次前来,需要朱将军鼎力相助!”杜墨拱拱手,做出示意。 那朱守军会意,立刻邀请杜墨入营帐之中,并且屏退左右,只留下几个心腹亲兵。 杜墨就将自己此来的目的和盘托出,最后更是请托:“如今太子去向不明,我等所得消息,说是殿下可能已经渡江。” 朱守军满脸为难,道:“莫非杜君要某家也领兵渡江?这……这不是某家不敢,实在是贸然渡江,一旦出现事情,反倒要被对方利用啊!” 杜墨叹了口气,道:“也无需亲自渡江,只是安排人手,让我等过去便是。” “杜君也是要紧之人,这要是出了事。”那朱守军一听不用自己过江,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又忍不住抱怨,“殿下也真是会折腾,因为一人之任性,居然招惹了这么多的事来!” “唉!”杜墨也是叹了口气,随后又笑道:“朱兄不用担心,此番与我同来的,还有一位武林好手,名为王充,这一路上遇到了几次凶险,都是这位王充出手化险为夷的,有他护持,渡江之事必然顺利!” “希望如此吧。”朱守军这般说着,然后让人设宴款待。 第二天一早,杜墨一行人就得了支援,乘船过江,抵达了对岸。 “一到了此处,就要处处小心。”领路那人看着很是精明强干,经验丰富,“其实若不是杜都督坚持,本不该在此处登岸,盖因此处多那北国探子。” 杜墨苦笑道:“所得消息,储君该是在这附近的,因此只能涉嫌。” 那领路人点点头,拿出弓弩,放出猎犬,随后露出诧异之色。 “情况有些不对。” 第七百七十一章 诡异 “有什么不对?”杜墨、王充等人拿出兵器,警戒起来。m.huanjian.me 他们人数虽然少,但都是精挑细选,有的是武力强横,有的则是眼光过人,结合在一起,自有一番本事。 不过,前提是他们必须清晰的掌握情报。 因此,对于这个领路人的说法,从上到下都很重视。 那人见着众人如临大敌,立刻提醒道:“诸位,不必惊慌,小人说情况不对,是因觉得此处太过安静,若是过往,我领着人度江而至此处,远处就会有一些动静。” “若是如此,岂不是立刻就要暴露了?”杜墨疑惑问道。 “非也,在下也是准备了好些个东西的,”那领路人说着,掀开半边衣服,就见他那衣服里面零零碎碎的挂着不少东西,如香料、小瓶等等,“若是遇到了敌军的守备,未必就是坏事,一来此处偏僻,一般都是猎犬守护,二来,即便是人,也不会太过专注,很好对付。” 杜墨听到这里,已然明白过来,点头道:“原来如此,若是碰到了这北边的守备阵势,也就能获得一些情报,最起码可以估算出他们沿江的驻点布局,更好估算前进路线,不至于步步试探,时刻小心,其实能省去不少的心力。” 那人一听,不由称赞道:“杜将军果是兵家大人物,一下子就说到了关键,正是这样道理。” 王充这时已经自左右打探一遍,更是一个翻身,上了一株大树,然后落下来之后,凑近过来,冲着杜墨摇摇头。 杜墨点点头,又问道:“你方才说情况不对,具体是指的什么?” 那人就道:“按理说,这里是要有一些守备的,结果不仅没有守卫,而且还有几分被荒废的意思。” “哦?”杜墨眉头一皱。 “将军请看此处,”那人指着一处,“这里的痕迹,表示此处曾经被列为暗点,结过人已经走了,连痕迹都没有清理,这很不符合北人习惯,往日里,他们就算撤掉暗桩,也会尽量掩盖痕迹。” 杜墨就问:“什么情况下,会这般匆忙?” 那人不假思索的道:“一般是遭遇袭击,来不及准备,又或者是得了急令!” 杜墨沉吟片刻,果断道:“既然如此,你速速带路!” “要往何处?” 杜墨道:“北人的江北大营!” 那领路人一愣,就要劝诫。 杜墨则道:“我等只要靠近,一旦发现敌踪,即刻后退,不会犹豫。” 那人无奈,只能一路往前面带路。 起先,他还有几分提心吊胆,可是走着走着,神色渐渐就不对了,到了最后,更是惊疑不定,头上大片大片的汗水流下来。 最后,还是王充看不惯,问道:“我看你胆战心惊,何故如此?这一路上莫说敌人影子,就连是猎犬之流都不见半个,而且我耳聪目明,能观远听玄,并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人迹。” 那人赶紧回答:“这正是小人害怕和不解的地方,按理说,此处已经是十分深入,甚至前面那片林子一出,就该能看到北人的江北大营了,结果到了此处,都不见敌人踪迹,总觉得太过古怪,兴许是什么陷阱!” 杜墨等人听罢面面相觑。 他们中不少都是在行伍中行走,尤其是杜墨等人,更是学习过兵法,当然知道,如果布置了营地,尤其是这样长期在前线和敌人对峙、对战,相互厮杀的营地,别说营帐外面一圈,就是十里之外,都会安排斥候巡查、刺探,防止被人偷袭。 尤其是此处的江北大营,其坐落之处,还不能说是最为理想的地址,很多地方都不能依靠地势来防御,那就更要动用人手巡查,结果到了此处还不见踪影,确实十分古怪。 若不是这领路之人确实可靠,又是那朱守军反复作保,知道根底,恐怕杜墨等人都要怀疑,是此人联合了那江北大营,要将自己等人引入陷阱。 “确实古怪,不如……” 杜墨想着这般局面,正打算转变一下策略,那王充却忽然举起手,示意了一下。 几日下来,杜墨与他已有默契,就问:“有发现?” “有人过来了……”王充侧耳做出倾听姿态,顿了顿,继续道:“两个人,除此之外,不见其他,如何应对?”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杜墨身上。 “这两人可能是巡查之人,如果距离营帐真的很近,那二人一旦出现意外,立刻就能通知营帐之内,”杜墨沉吟片刻,复问王充,“若让你快速拿下二人,不让他们发出声音,也不见其他动作,可有信心?” “那两人脚步虚浮,功夫不深,而且步伐杂乱,似乎不像是斥候巡查。”王充说着思考了一下,给出答案,“可以轻松拿下。” “那就捉来审问!”杜墨决定冒个险,“咱们来此的目的,可不是江北大营!” 王充点点头,已然明白同伴的意思,随后身子一晃,就消失在原地,过了没有多久,他就从旁边的树林中迈步走出,身上还扛着两个人,二人都是昏迷不醒。 “真是迅速!壮士也!”那带路人见状,忍不住称赞,再看被抓来的两人,立刻点头道:“是江北兵卒的打扮。” 说话间,王充已经来到几人跟前,将身上二人往地上一人,表情颇为古怪。 杜墨注意到了这个细节,遂问:“怎么?有何发现?” 王充指了指二人,道:“你待二人醒来,问一问就知道。” “此处不是审问之处,先找个好地方。”杜墨一挥手,众人立刻移动起来。 很快,他们找了个山坳,然后一兜冷水泼在两人脸上,一下子就把二人给浇醒了。 “什么人!” “什么地方!” 二人一醒,都是先露惊恐,继而警惕起来。 “你们老实一点,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若是老实回答……”杜墨上前交涉,可不等他将话说完,那两人就忽然眼中一亮。 “你们莫非是南朝之人?” “南朝人?” 两个人先后开口,随即大喜过望。 “我等是仰慕大楚太子的风采,所以弃暗投明,要去投奔的啊!” “是啊,我们是真心要投奔的,是自己人!而且带有诸多情报,都可以说,都可以说!”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随后面面相觑。div 第七百七十二章 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将两人捆绑好,放置在山坳一角之后,杜墨等人先是凑在一起商量了好一会,那杜墨才重新回到了两个俘虏面前。m.xs8.la 在这期间,两个俘虏的表情,已然从最初的狂喜,接连变化,眼下明显是透露出恐惧与惊疑不定的。 等杜墨走过来,其中一人立刻就问道:“您真的是南朝的大官吧不是将军派来欺骗我们的” 杜墨闻言不由失笑,他问道:“若我是被派来,伪装起来欺骗你们的,又岂能老老实实的回答你们再者说来,按着你们之前的说法,不过是寻常兵卒,又有多大价值,让人专门安排了人,在这里骗你们” 二人听着前半句,脸色都吓白了,可等到了后半句,又稍稍放心。 杜墨见状,顺势就问道:“行了,你们先定定神,该是我问你们,而不是反过来让你们问我。” 二人唯唯诺诺,却还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杜墨无奈,只能道:“若是你们老老实实回答,我自会安排你们渡江南去,到时候去了大楚,难道还要担心被追究逃兵之责” “你不骗人”二人先是一问,继而又道,“不过,眼下这逃出来的人,可不止我们两个,我们只能说是跑的快的,其他人还在谋划呢。” 杜墨立刻抓住重点,问道:“你说不知你们想要逃出来,还有多少人有着这般打算又是因何,要想着这般逃遁” 末了,他想到刚见面时,两人的说辞,又补问了一句:“可是与我家太子有关” 可是任凭他如何猜想,也难以想通其中缘故。 须知,这大江两岸的对峙,其实都是北地占据优势,最近虽然也有零星冲突,可大体还是安宁,尤其是南朝最近坐看北地东西对峙,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哪怕有北地来侵袭,往往也是退避。 这种局面下,北地怎么可能大规模的逃兵出现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结果两人却争先恐后的道:“可不就是南楚太子殿下神功盖世,他一来,我们一个营寨的兵卒都挡不住,生生被他将那罗将军给擒了去,至今未归,虽说还有诸多头领约束,可现在人人自危,哪个还有心思从军” “是啊,我等同乡,如今都是人心惶惶,而后面还有好些个消息传来,有的说,说是罗将军已死,有的还说,那河南之地的诸多兵马,也已经被南朝天子踏平,我等成了孤军,还有些的说,南朝太子并未离开,不日还要归来,将这营帐内外一扫而空,留下来只能等死,因此没有几个不想着逃遁的!” 杜墨一听,彻底傻眼了。 毕竟任凭他怎么去想象,也想不到,区区一人,能对一个驻军营地,造成多大影响,结果按着这两个人的说法,只是太子一人,就将有着十几年历史的江北大营彻底动摇了 疑惑之下,他又反复询问。 不过这两人虽然在军中,也是小头领一类的人物,否则也没法在这个关头逃出来,可掌握的兵卒毕竟有限,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那日李怀闯入营中,如同闲庭信步,但凡过去阻挡的人,不是被击溃了,就会还没挨着,就直接倒地。 到了最后,众人吓破了胆,居然没有人敢上前,生生看着李怀从容走入,最后连精锐的将军亲卫都是见着就倒,被他拿着罗将军和另外一人走出营地,转眼不知去向。 这众目睽睽之下,主将被人擒拿,哪怕后来将领如何弥补、弹压,也难以抑制谣言流传,再加上罗将军久久未归,更是动摇军心,以至于逃兵四散。 “那你们为何不逃会家乡” 杜墨平息了一下心情,提出了疑问。x “若是回乡,怕是立刻就被那里正给举报了,其他地方也难保不是如此,而且大赵日日与伪朝作战,我等回去了,过不了多久还是要被抓了壮丁去,与其如此,不如逃亡南边。” “正是,听说南边安宁,轻易不与人交战,如今更有南楚太子这等通天人物,我等投奔过去,也不求能出人头地,更不求能在太子殿下他老人家门前行走,只要能得护佑,便已经足够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杜墨心中混乱,他又问了几句之后,大体知晓了局面,却是皱起眉来,等思量之后,将其他人几个心腹,连同王充召集过来,把情况给几人一说。 人人皆是惊奇,但并不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他们在启程之前,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些,有关太子在南方巡查武林的时候,所做下的种种事迹。 只不过,先前他们以为这不过是夸张之言,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域名 尤其是那王充,眉头一皱,露出沉思之色,最后又问杜墨道:“杜君,为今之计” “继续北上!”杜墨只是稍作思考,就有了决定,“先要验证这两人所言之真假,若他们所说为真,则那江北大营已经慌乱,失了次序,莫说警戒,就连传令运转都难,我等过去探查,也不会有陷落危险,反而可以确定局面,然后将消息传回江南大营,让朱将军早作打算!” “若是假的”王充却犹豫起来。 “若是假的,我等已经暴露,便是返回,怕是难逃,”杜墨指着不远处的两名俘虏,“这两人若是诱饵,能寻得我等,那后续难道还能没有埋伏何况,对付我们几人,哪里需要这般复杂,反倒是之前那领路之人说过,今日上岸,处处皆有古怪,不语往日相同,其实就是预兆了,十有八九,是真的出了问题!” 他一番解说下来,众人都是服气,最后在杜墨的带领下,决定晚间,便潜入过去一探究竟,至于那两个俘虏,先看管起来,等事情完成,送到江南岸边,在做处理。 一番折腾,等夜晚趁着夜色过去,见果然那江北大营一片混乱,如俘虏所言一般,几人又是惊讶,又是感慨。 杜墨遂下决定:“消息传回去,我能继续北上,看能否找到太子殿下,然后询问他的打算。”他见王充还有话说,知道其意,便意味深长的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非原本之事,殿下如有神助,此番不知要做下多大功绩,我等建功立业的日子,到了!万万不可错过!”div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东赵之主 就在杜墨为一行人更正了前行目标,确立了近期选择的同时,与李怀北上有关的情报、信息,也送到了一个人的手上。 这个人坐在高椅上,拿着手上的书信,只是看了两眼,就不由失笑。 在他的面前,单膝跪着五名身穿墨色衣衫的男子,此刻听着笑声,同时抬起头来。 “若是按着这上面的说法,那这南朝太子所在之处,几乎就没有什么安宁之处了,就算是我,都要时时刻刻小心,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被那位南国太子摸到身后,一下子了结了。” 下面五人一听,连连告罪,表示是自己等人的错。 那人见状,微微一笑,摆摆手道:“这件事,你们也不能算错,毕竟事先谁也没有想到,南国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忽然之间就成了万人敌,入兵营之中如入无人之境!那些个将军、都督的,面对他,居然都毫无还手之力,甚至……” 他瞥了在场众人一眼,笑道:“甚至连血光楼的大宗师出马,都不是他的对手,被无声无息的斩杀!” 对面五个人立刻再次告罪。 那跪在中间位置的黑衣人抬起头来,半是辩解、半是承诺的道:“此事,乃是我等事先预计不足,低估了南楚太子,这才会给他机会,但眼下我等已经知晓他的深浅,必然不会重蹈覆辙,还望鲁公能再给我等一次机会!” 那坐着的,正是如今北国东赵的权臣,鲁公高海。 这高海的父亲高乐起自微寒,在八镇大起义中发迹,随后一路厮杀、夺权,最终在整个北赵位高权重。 其人死后,其长子高实继承了权柄地位,通过几次征伐和政变确立位置,并在北赵东西分裂之后,事实上的掌握了东赵的政权,却是再一次刺杀中身死。 其人死后,本不被其人看好的三弟高海异军突起,重新掌控了局面,甚至晋位鲁公之位,最近更是领着兵马,将那北地的诸多犯边异族梳理了一遍,筑下京观,震慑各族之后,回师归来。 那朝中本来稍有变化,但随着高海回师,局面却是一下子就清晰了,很多人都很清楚,这位距离那个位置,其实只有一步之遥了。 甚至已经有传闻,高海不就之后,就要成为鲁王了。 这可是北赵以来,从来未有过的异姓王,背后代表着什么,可以说是一清二楚了。 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东赵南边接连传来几个消息。 起初,高海并未放在心上,甚至对于那位南朝太子亲临的说法,都嗤之以鼻,以为是夸大之语,必是谣言无疑。 但随后发生的事,却让他接连意外,不得不正眼对待。 “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本以为只是小恙,因此只是稍微吩咐,以为能轻松扫平,没想到却是个硬茬子,这是我的责任。” 高海一说完,对面几人又是告罪。 “我不是责怪你们,是真心如此认为,”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如今正是关键时刻,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为了这一步,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又耗费了多少的心力、时间,若是因为一个外来变数,最终功亏一篑,那可是太冤枉了,因此这次,必须要郑重对待!” 对面几人听着,已然领会要旨。 还是方才说话那人出来表态,他道:“我等这次必然全力以赴!” “去吧,我等你们的好消息。”高海摆摆手,让几人下去。 不过,他这一等,就是三天,而且还没有确切的结果。 依旧是那个房间,依旧还是那个位置,黄海看着同样的五个人,脸色有些阴沉了。 “三天了。”他说,“你们有什么可以给我看的,让我知道的?” 还是那为首之人,但此刻他满头大汗,有些急切的说着:“很快便会有结果,想来是那南朝的太子潜伏起来了。” “潜伏起来,才是最为危险的!”高海眯起眼睛,眼缝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谁知道他潜伏之后,是去往何处?” 那人越发慌乱,却还是着力辩解:“正是因为我等大肆搜索,那南朝太子才要隐藏身形,不然按照他之前的行事风格,必是张扬无比,除此之外,我等已经在前来邺城的必经之路上,都做好了埋伏,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刻就能包围起来。” 高海沉默了起来。 屋子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让对面五人越发担忧起来。 好在,高海很快打破了沉默,他道:“你们是否重点只是搜索前往北方的道路?” 对面五人面面相觑,为首那人小心点头,并问其故。 高海叹息一声,道:“你们武功虽然高,但是却不会打仗,如果到了战场上,便是能逃脱一时,早晚也要出事,但这样也说明了,他南国太子一样仗着武力横行,是不可持久的,迟早要栽,毕竟没有人真的可以武敌天下!” 得了这般提醒,对面五人终于明白过来,他们当然不能让上峰把话说得太过明白,于是立刻吩咐下去。 果然,当天下午,他们在付出了两个高手的代价之后,得到了那位南朝太子的踪迹。 “正在北上,但奇怪的是,他是从大江沿岸开始启程的,明显是之前从河南之地又南下了。”随着这个情报送到高海的手上,他轻轻抖落纸张,拿着红笔,在上面写了个血红色的“杀”字! 一时之间,杀气纵横! 那五人还是过来领命离去,并且开始迅速布置。 可五日之后,这五个人就只剩下了三人,而且人人面露悲戚与惊恐,诉说着这一次的失败。 不同的是,之前那个为首之人,却不见了踪影。 “我等实在是没有料到,那南朝太子的功力,已然到了这般地步,主上,我等一点都没有低估和疏忽,前后动用了近两百人,最差的在江湖上,都足以作为一流高手,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更是为他们都配备了丹药,关键时刻可以损耗性命,来增加功力,但即便如此,还是被那南朝太子直接击破!连首领、首领都……” 说吧,三人的面色更加悲苦。 第七百七十四章 一人围之 血光楼的那位首领走的很安详。 按照三位同伴的描述来看,当时那位首领领着一干人马,先是埋伏,等候李怀的到来。 等李怀果然如他们预料之中,那般直接抵达的时候,那位首领立刻就要带着人马冲杀上去。 用他在战斗发生之前,鼓荡士气时所说的话,那叫“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结果,原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彻底错乱。 因为最先动手的,不是包围者,而是被包围的那个人。 “当时的情形,我等本来已经列好阵仗,主上,您可知道,我等自从投奔于您,跟随兵马北上南下几次,也渐渐认识到战阵之妙,于是将门中的诸多阵法改良修整,这次伏击,就已经提前布下阵势,一旦发动开来,就算是几千人的军队,也难逃绞杀!” “但我等万万没有想到,那南国太子发现被伏击、包围之后,不仅没有焦急、退避,反而很是兴奋,甚至于提前动手!便是我等,当时都十分疑惑,须知本来首领是计划先与之交涉一二,降低其人戒心,等关键时刻再一鼓作气绞杀,没想到他面对重重包围,居然选择抢先动手!” “本来他一动手,我等顺势也就发起攻势,本以为该是一股而成的,却不料,其人面对我等攻伐,居然砍瓜切菜一般,轻易便破开重围,最后更是杀得我等胆寒,那武功已然超出了人力范畴,如何能够对抗!最后首领为了完成使命,形险一搏,却还是功亏一篑,唉……”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越说,气氛越是凝重,他们的情绪也越发低落。 高海听着,更是面色连变。 一开始的时候,这位东赵的实际统治者脸上还满是怒意,后来就几分惊疑不定了,到了最后,便叹息一声,指出:“若是按着你等的说法来看,哪里是你们包围了他,而是他直接将你们包围了,是你们入了他的圈套,被他一网打尽!” 叹息过后,他又问了一句:“有多少人幸免于难?” 三人对视一眼,推举一人出来。 那人满脸苦涩的道:“与我等同归的,不过十几人,后来又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七八人,至于其他的,不是当场被打死了,就是放弃抵抗投降了,也有中途落跑的,或许是畏惧追责,不敢归来。” 高海漠然了。 触目惊心啊! 两百多人出去,回来不足三十人! 更要命的是,这些人还都是一流好手,其中不乏宗师、大宗师,可以说是血光楼这个隐秘组织几百年底蕴的直接体现! 结果一战就近乎全毁! 要知道,这血光楼的前身,在大一统王朝的时候,也是天下有数的组织,甚至源流能一直追溯到百家争鸣的时代! 后来南北分裂对峙,血光楼留在北方,其另外一个分支血煞楼则去往南方。 南方偏安逸,最终血煞楼慢慢沉沦,而北方历来沙发不断,前前后后各种王朝国度足有十几个,宛如养蛊一样,也给了血光楼成长壮大的空间。 到了今日,这血光楼的势力和实力,早已经远远凌驾于血煞楼。 但谁也没有想到,这个组织的历史,会终结在今日。 这个结果,太过突然。 “你们先退下,重新整顿一下局面。”挥挥手,高海让三人退下,似乎没有责备他们的意思,随即他深吸一口气,又唤来一人。 “你都听到了。”他看着来人,神色凝重,“有什么感想。” “武林神话。”那人的穿着十分简单,就是一身素色的直裰,表情淡然,一双眼睛却十分茫然,居然是个瞎子,“那位南国太子,毫无疑问已经足以被称为武林神话了。” “如此说来,岂不是没有办法对抗其人了?”高海烦躁起来,“就算我集结北地武林的全部力量,让……” “那只能一战让整个北地武林沦陷,”那素衣瞎子摇摇头,“一旦北地武林无人,南方那些自以为是的门派,自然会无所顾忌,到时整个大赵上下,没有谁还是安全的,时时受到威胁。” “那就由你们出手!”高海粗粗的喘了一口气,“我可以考虑你们的请求,只要你们除掉这个南国太子!” 素衣瞎子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和,道:“我等还要再观望一番,那南国太子到底有几分能耐,还未彻底探明,贸然出手,就算是我等,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如愿。” “那就是要拿我的人,来给你探明底细?”高海脸色不善,“你们倒是坐享其成了?” “鲁公是有大志向的人,哪边才是真正要紧的,必是心中有数。”那素衣瞎子意有所指,“这南国太子乃是一大变数,对鲁公而言,留着他,不知最后会有多坏局面!” 高海眯起眼睛,与那人对峙,最后摇摇头道:“好吧,那便等等看。” 素衣瞎子又道:“鲁公手上之事,也该尽快施行了。” “我的事,还轮不到尔等置喙!”话落,高海甩袖而去。 但等他回到府邸书房,最新的消息传来,便让其人变了颜色。 “江北大营居然被攻陷了?”他看着手上战报,表情阴晴不定,随后一拍桌面,呼唤几人进来,给了吩咐。 几日之后,新的情报汇聚桌上。 “果然,那南楚太子李怀,之所以在破了颍川之后,不继续北上,反而向南折返,并不是为了混淆视听,以他在歼灭血光楼二百多人的事上,也看得出来,其人根本不怕暴露行踪,所以他这次折返,目的还是十分明确的,就是联络南朝,让南朝出兵!” 在高海面前的诸多请报上,分明写出了南朝边疆几部兵马,都在整顿、集结,一副准备出征的模样。 “想要以自身武力为尖兵,破开我大赵的军阵,然后再让南朝兵马长驱直入?想得倒美!这擅开边战,绝不是你想开就能开的!我高海是经过重重波折考验,才能站在这个位置上的,而你不过继承位置,凭什么和我斗?” 一念至此,他斜嘴一笑,似乎看到了结局。 “你要以自身为尖刀,那也要真能破开防卫才行,莫非真以为击杀了些许武林之人,就无人能制了?你根本不知道,兵家之法的厉害!” 新书《一人得道》,双开幼苗,望支持,仙侠类 因为书评区有朋友提到了,本想我是想字数多点再宣传的,但既然,那顺势,所以就…… 新书《一人得道》,仙侠类的,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推荐、收藏……谢谢各位! 《作者》还会继续更。 是的,双开肝…… 还望诸位能把推荐票主要投新书。 另外,明天家中有点事,更新会比较晚,可能会在零点之后,先提前说下。 累……o(╥﹏╥)o 加个简介: 陈错来到了南北朝的陈朝,成了一位宗室,本以为该走的是历史路线,没想到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又是炼气修真,又是香火功德的,那说不得,咱也只能先求个长生得道了。” 这正是—— 柳荫边,松影下,竖起脊梁诸缘罢; 锁心猿,擒意马,明月清风只说长生话。 又云: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日昃之离,眚于九。 第七百七十五章 无可阻挡! 随着李怀再次北上,北方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本来,这东赵的局面,其实本就十分诡异。 因着高家两代三人的经营,其高家的大本营邺城,可谓是固若金汤、更繁华夺目,为北地中枢,加上自高乐开始,便得了开府仪同三司之权责,早就在邺城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行政班子,架空了皇帝,遥遥掌控北赵的东部。 等北赵分裂为东赵和西赵,这邺城更进一步,将那东赵的皇帝都给移了过去,将大半个朝廷牢牢掌控,靠着鲁公府、大将军府的名头,事实上的控制着整个东赵江山。 但实际上,自北赵开始,这北朝的都城事实上乃是洛阳,同时设有西都长安。 等北赵分裂,关中地界为西赵占据,而西赵也理所当然的以那长安为都城,对应的,东赵的都城自然而然的被视为洛阳。 甚至连东赵本身都不对此有什么异议,但由于分裂之后,河南被对峙边界波及,本就不安全,再加上邺城事实上的强势地位,以至于很多人又理所当然的,将那邺城视为东赵事实上的首都。 问题是,李怀这次北上,在将颍川闹腾了一圈后,特地绕过了洛阳,朝着邺城的方向进发! 高海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勃然大怒,然后派出了一路兵卒前往围杀,足有三千人! 随后,他便开始着实整顿朝政,借助北击异族大胜而归的势头,推动诸多政策。 结果三天之后,却得到了三千兵马大败亏输的消息,一时之间,大为愕然! “三千人的兵马,围杀一个人,就算那个人武功通天,最多是逃出包围,还能反过来将三千人马击溃,你让我如何相信?难道他是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了?” 望着逃遁回来,满脸狼狈的两个副将,高海又一次大发雷霆。 两个副将却是满脸苦涩,道:“主将确实身亡,但并非是被射杀、刺杀,而是那南朝太子一人朝着中军杀来,任凭人马如何阻挡,都难以阻挠分毫,最后主将见势不妙,想要撤退,却还是没有逃脱,不仅亲兵尽数被屠戮,连本人都被生擒,挡着诸多兵卒的面,给斩杀了!” 高海愕然,久久不曾回神,随后他就意识到,这件事可大可小,但如若传开,将会动摇自己多年来构建的威信,不可放任。 “封锁消息,派出骁骑营,在洛阳周边布阵,将那南朝太子格杀!” 随着命令下达,东赵最有战斗力的军队之一,离开邺城,开始南下。 与此同时,在那洛阳之内,也是谣言四起。 “听说了吗?鲁公的人马,如今接连失手,不断惨败,死伤惨重。” “还要这事?鲁公如今,可是已经摆明车马,要更进一步了,为了这个目的,他之前几年,可是耗费了诸多兵马钱粮,领着兵马击败了西边伪朝的两次进攻,更是震慑了南朝兵马,令他们不敢寸进,还送上人质,如今又荡平草原,慑服诸部,正是时期如何、威望如日中天的时候,这个时候,还有谁敢对抗其人?” “听说是南朝的太子,孤身北上,以武道杀伐之能,不断破其兵马!” “这种传闻你也信!如何可能?” “我觉得也不可信,兴许是西边的人散步出来,动摇人心的。” 因为消息和传闻太过离奇,加上高海派人封锁,三千人战败的消息还未造成太大影响,只是溅起水花。 可高海却是越发有不祥之感,有种时不我待之念,于是动作连连—— 他加快了自己代赵的步伐。 当然,在那些东赵重臣的眼里,这就是高氏两代三人不断积攒淫威,如今已经走上了篡权的快车道,开始飙车了! 一时之间,以洛阳和邺城为核心,暴风起,朝局内外,很快就是一片腥风血雨。 权力斗争的血腥,有的时候丝毫也不下于战场厮杀与武林仇杀,甚至犹有甚之,短短几日,便有大批的官员丢官去职,甚至直接身陷牢狱,立下了处斩之期。 与此同时,随着诸多官员落马,也空处了许多职位,立刻就被高海的亲信、亲眷取而代之,并且随着诸多手段,将各大衙门有司真正掌控起来。 很快,整个东赵的世家和官僚,都隐隐预料到了那个时刻,即将到来。 便在这般腥风血雨中,高海终于再进一步,进位鲁王,加九锡。 这一步,几乎已经预示着,这位东赵权臣,在整个东赵的地位,已经是真正的到达了顶点,若不将那国朝姓氏更改,便进无可进了。 顿时,整个东赵都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朝廷内外,人皆禁声,等候最后时刻到来。 高海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因为当前从洛阳周边传来的消息,让他意识到,时不我待。 “居然连骁骑营,都难以阻挡那南朝太子?” 他看着手上战报,眉头紧锁,因为这件军情所反馈过来的,不光是麻烦,还隐隐动摇了他的权威,因为那位南朝太子一路横冲直撞的消息,已不再是隐秘,在这朝廷上下内外,有不少人已经知晓。 最开始,那些人都当做是笑谈,不认为南朝太子,真的会亲自北上,必然是以讹传讹。 更何况,以一人之力,靠着武林手段,对抗王朝兵马,怎么想都太过离奇,无人相信此事为真。 但渐渐的,随着高海派去的人接连失败,损兵折将的同时,对于消息的控制和封锁能力也逐渐崩溃,最终令战况开始扩散,被不少人知晓。 这也是高海突然动手,狂飙突进的搞篡权步骤的原因之一。 消息一扩散,众人先是惊讶于一个武林之人,居然真的能抗衡朝廷的正规军,同时也开始意念动摇—— 既然真的能以武林之法对抗兵家战法,那最早的传闻,亦即这北上之人,乃是那南楚太子的说法,是否为真呢? 既然有人想到这一点,当然就会开始去探究、问询,小心求证,最终证实了传闻。 顿时,更多的震惊和惊讶不断传来,让这些东赵的文臣武将在惊骇之余,对于那位鲁公、鲁王的手段,也产生了怀疑。 这对于高海而言,无疑是非常不利的,且致命的。 正因如此,他在不断加快篡位步伐的同时,亦对阻拦和诛杀李怀逐渐加码。 事到如今,他最初的打算——将李怀诛杀,然后嫁祸给西赵——这个图谋,已然是不可为之,不仅如此,因为威信被李怀动摇,他反而要摆明车马,证明击杀,并且昭告天下,令人人皆知,才能稳固名望。 “必须要不惜代价了!” 高海下定了决心。 第七百七十六章 一人北伐 当北方因为李怀而翻天覆地的时候,南方的大楚,一样也不平静。 建康城中,最近的气氛越发诡异起来。 自从那日太子突袭司空府,将偌大一座府邸,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扬了,这城里的舆论就炸开了锅。 尤其是在官场与士人圈子中,更是很快就引起了诸多风波。 有鉴于太子过去的风闻,一开始这舆论氛围,自然都是不利于李怀的,毕竟无论是从过去的战绩,还是这次的表象来看,似乎都是那位荒唐太子的又一次胡作非为。 而且这次还更加过分—— 当朝三公之一的府邸,就这么被破坏了! 尤其有着诸多的目击者,连辩驳都无从辩驳。 虽说在这个过程中,李怀表现出惊人的个人武力,也已经让不少人警惕起来,但更多的人,因为信息管制的关系,并没有想这些当做真实,而是当城了传闻过程中,理所当然会出现的夸张之语! 这在以前,就并不罕见。 在信息滞后的影响下,在李怀扬了司空府的第二天,大片大片的弹劾奏折就如雪花般朝皇帝袭来。 可面对这些个奏折,皇帝全部一声不吭的收下,却也没有了更进一步的动作,让诸多观望之人一阵错愕。 要知道,便是过去,那皇帝表面严肃对待太子,背地里则是一再偏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得了大臣的上奏与举报,还是会在形式上训斥一番,以堵众人之口。 但这一次,皇帝却丝毫也不表态,更没有将太子拎出来,让他在重臣面前表演一番。 而且,光是皇帝也就罢了,怎么连带着那些重臣都没有多少表态? 过去冯僧辩这样偏向于太子的也好,太尉罗明这样与太子不对付的也罢,都会在太子惹出事端后,出来表态一番,当然,最后这表态,往往变成借题发挥,成为两个派系、朝中两种力量对抗的借口。 可这次,众臣都是一片安静,就连直接当事人王许,都保持了沉默,没有更进一步的喧闹,若不是文武百官能在朝会上见到这位老司空,说不定会以为,这王许和气府邸一切被扬了呢。 有鉴于几位大佬的安静,下面的马仔也逐渐平息下来,知道这里面还有门道,不是自己可以拿来利用上位的。 不过,平静没有持续几天,随着几个消息的接连引爆,情况再次扑朔迷离起来。 “听说了吗,太子不光领人坏了那司空府,事后还纠结一伙人,直接围了司空府的公子王兴科,往死里打,打得他只剩下半条命,是靠着城防巡查,才勉强救下来的,否则怕是已经出了人命了!” “这么凶狠?过去还只是找些平民欺侮,如今竟然都直接朝着三公头上动手了!” “不是早就动手了吗?司空府都给毁了,听说是当天就对那王兴科动手了,只不过消息一直瞒着,最近才泄露出来的。” “我倒是听说,不是带人动手,而是一人出手,完全就是靠着太子一人之武力,你们没听说过吗,南方武林都被他给打服了,如今还被一起拉过来,凑了个什么演武堂之类的,好像还是个正派衙门!” “些许江湖草莽,也想在朝为官,无非是太子为非作歹,天子过于纵容,毕竟是父子天性啊!至于那南方武林之事,虽有传闻,却不可轻信,无非是夸大之语了,说不定还是武林贼人联手演的一场戏,就是为了吹捧太子,让他组建一个朝廷衙门,让这群草莽登堂入室!” …… 伴随着众多消息逐渐披露出来,建康城可谓风起云涌,诸多传闻越演越烈,起初只是在中下级官吏圈子中流传,到了后来,已经逐渐朝着民间扩展,引得人人谈论。 可奇怪的是,朝廷方面却也不制止。 直到后来,有消息称,那位太子已经离开建康了,这局面一度发展到堪称浓烈的程度! 甚至一些原本躲藏在后面,遥遥掌控局面的人,都开始慢慢的展露身影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最新的消息传过来了。 便是得到了消息的皇帝,都不免吃惊。 “怀儿接连破了那江北大营和颍川的赵兵?” 他拿着情报,看着面前的老太监,一脸探究之色:“这事有几分可信的?” “奴婢不知,”魏忠忠摇摇头,“但自之前诸多情况来看,也并非不可能,殿下如今武功盖世,若是想要杀谁,怕是没有哪个能够抵挡,也不能说就是假的。”他话中,其实意有所指。 但皇帝如无所觉,只是道:“但与人搏杀,和与兵马搏杀,还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朕还派了人去追怀儿回来,却也没有明确消息反馈,到底如何,还要再观望观望。” 皇帝尚且如此,那其他各方大臣,就更要小心谨慎了。 一时之间,不光是原本没有表态的大佬们,依旧保持着沉默,就连那些已经在民间造成诸多影响的谣言、传言,也开始有了平息、安静的趋势。 以至于没过几日,整个建康城,竟是风平浪静,一切宛如归于平常了,甚至比往日的建康城,还要安宁几分,以至于各方势力,竟都按兵不动,在一旁等待着什么。 终于,随着杜墨等人的一封秘书被送回来,伴随着的是各种各样的情报同时到来。 由于交通和通讯方面的问题,消息传递无疑具有很大的滞后性,以至于当李怀已经南下一趟,再次北上了,他所做下的那些事,才被真正搬运到南朝诸公和各大势力的面前。 于是,无论是朝堂各方,亦或是武林门派,看着手上的情报,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武林中人主要是惊讶于,那血光楼一个几百年底蕴的庞大门派,居然旦夕之间,就土崩瓦解了! 朝堂之人震惊的主要方面,是那位太子爷不光动摇了江北大营和东赵在河南的布置,更透露出联合边疆驻军,侵袭东赵的苗头! 这种事,若放在过去,立刻就要被口诛笔伐,被诸多利益牵扯的各方,强行按压下去,毕竟这群人的政治能量,足以将任何想要北伐的势力分化瓦解,无论是兵卒,亦或者是后勤,乃至朝中舆论。 可这一次他们无能为力了。 因为,北伐的只有一个人。 整个南朝庙堂内外,尽数失声。 第七百七十七章 倾国之兵不足凭 随着南北两方,都因为陈错的一人进军,而产生莫大变化之际,除了最直接的关系人之外,一开始,各方势力都有了观望的趋势。 这个最直接的关系人,南方这边,自然是指的皇帝这边的宗室,尤其是皇帝本人,与太子乃是血亲,太子更是皇帝的独子,双方血脉命运相连,太子在北方闹出偌大局面,皇帝固然是最关心的,同样也是受到最直接影响的—— 按着原本众多势力的思路,太子贸然北上,孤身一人闹腾,把自身陷入险境不说,还会造成外交问题,令南北之间的相对和平局面毁于一旦。 这毫无疑问会直接领皇室承担破坏和平的责任,那么接下来的诸多损失和花费,就会严重削弱皇室威严。 更不要说,太子的位置其实一直不稳,是靠着独子属性,方能留在宝座上,但早就有永王等一批觊觎者暗中谋划了。 这也是之前诸多谣言逐渐流传、扩散的原因。 可惜,事情有悖常理。 “你们说,那太子怎么就勇猛精进,一路摧枯拉朽了?这合理吗?这说得通吗?说不通!” 宽敞的厅堂上,高贵儒雅的定王,露出了有别于平日里温情脉脉的面孔,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在他的面前,站着的是众多心腹和党羽,他们一个个显得有些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就在几天之前,他们还齐聚一堂,就是在这个厅堂,心潮澎湃的要利用太子冒进之时,来进行发挥,将面前这位定王推举上去。 但结果却令他们措手不及,以至于眼下,他们再次聚集在此,所要做的,变成了接下来到底要如何决断。 可惜,定王除了恼怒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在一番抱怨之后,定王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这有悖于自己表现出来的人设定位,更不利于培养威严,于是迅速收敛情绪,而后做回椅子上,看着面前众人,就示意他们畅所欲言。 “说说你们各自的想法,如今情报还不清晰,而且还不是第一手的,加上南北之间有诸多阻碍,消息的传递受到层层影响,未必为真,但大体上该是差不多的,那就是那位太子殿下,在北地应该还在折腾,而且闹出了不小动静……” 听着定王的吩咐,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过来是听指挥的,要定王出言安抚人心的,结果这位定王殿下,还要他们出谋划策? 最后,还是有人出声,说道:“之前已经有东赵使者来抗议了,据说朝堂上也议论纷纷,有人提议惩戒,有人说要尽快将太子召回来,更有人提议,派人去东赵致歉,结果第二日,就有了太子一人攻破了那东赵精锐兵马的消息,不光朝堂上没了声息,连带着东赵使者都不闹腾了……” 他还没说完,旁边就有人打断他,冷冷道:“此刻你说这些做什么,莫非是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定王的眼神也冷冽了不少。 那人赶紧道:“并非如此,下官的意思是说,一开始那东赵必然与我等一样,都轻敌了,虽然派出精锐兵马,但也不过只有一支,虽不知太子是如何击溃,但想来也是利用了自身武力,高来高去,抓住敌军破绽擒拿敌首之类的,而在这之前,听说只是派出一支寻常兵马,再往前,都是武林人士去围杀,但经此一战之后,我想那东赵的皇帝,肯定会派出诸多兵马,郑重对待!那时候,消息必然不同,我等只需静候观望……” “报~” 这人话音还未落下,外面忽然就急匆匆的冲进来一人! 他一进来,看着满屋子的人还一愣,但旋即就意识到情况,抱拳对定王说有紧急军情。 众人一看,也都认出其人,乃是定王的一个门客,据说也是武功好手,算是一流顶尖,高来高去,时常传递消息。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出现,还说是紧急消息,稍微一想,就知道必然与太子那边相关,众人不免关注。 可定王之前已经吃过亏了,此时哪还敢当众听消息,先是让那传信人退下,自己很快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过去听了消息,随后他便身子一晃,差点瘫倒在地上。 这一幕,外堂的人没有看到,不过他们一个个虽然坐定不懂,可这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知到底是什么消息。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家仆模样的人在外求见,都是与会之人的从属。 那外面的护卫本来不让人进,可耐不住里面的人想要知道,于是主动出去攀谈,而后一个个倒吸凉气,终于知道是什么紧急消息了。 等他们回来之后,将消息小声通报,传于众人,立刻就炸开了锅。 “那东赵的皇帝还真是敢下血本!” “可不是吗?三支精锐兵马,三万多人啊,还是刚刚去北边打过异族的,请说杀了几万胡人,铸就京观,何等凶悍,居然被拿出来围攻一人,闻所未闻,若是过去,我都要说一句荒唐了,但如今……” “不止呢,听说还动用了一支武林人手,据闻这支人手很是神秘,但其中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足以称霸一时!” “除此之外,还调动了当地驻军,在周边城郡设下埋伏,来回传递消息……” 说着说着,众人一个个相互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骇。 要知道,这样的配置,就算是对付南朝最为精锐的兵马,也已经是绰绰有余了,而且因为是在那东赵国境之内布置,本土作战,更有诸多益处! 算算这诸多安排—— 经验丰富的精锐兵马负责决战,又有地方部队协助、支援,有本土作战所带来的后勤和情报加成,更有顶尖武林人士组成的突击团队,无论是刺探敌情,又或者是刺杀斩首,都堪称得心应手。 若是南朝兵马过去,很有可能会全军覆没。 事实上,这种队列排出来,让南朝之人看了,都会后背发凉,觉得是那东赵要起倾国之兵,来南征灭国的! 但现在这些人马聚集起来,却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绞杀一人。 “太过离谱了吧!” 众人相顾无言,尤其是当这个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经过南朝前线兵马,以及朝廷诸多势力的过滤,是严重滞后的,那一战的结果都附带在上面了。 这正是让所有人惊骇和恐惧的原因,以至于这灯火通明的厅堂,很快就无人出声了。 直到定王踉踉跄跄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他的失魂落魄,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哗啦! 与此同时,外面忽然响起一串声响,有撞门之声,还有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 跟着,一群兵卒拿着兵刃,冲入厅堂。 “所有人,都拿下!” 为首的将领冷笑一声,挥手下令,随后看着定王,冷冷说道:“得了密报,定王图谋不轨,奉旨捉拿!” 这一夜,被破门的府邸,可不止这一家。 第七百七十八章 三军崩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中,几道狼狈的身影,快速的在山林中奔跑着。 看得出来,这些人已经有几分体力透支的迹象,所以尽管看得出来,他们都在奋力的摆动着双腿,可身子却有几分摇摇晃晃、踉踉跄跄。 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甚至在急速奔跑的途中,还不时转头向身后看过去,一副担心被人追上的模样。 在这几个人的眼睛里,可以明确的看到恐惧情绪。 但事实上,他们所畏惧的,并不是什么大批追兵或者杀手,而是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 就在几天之前,他们几个人还是眼高于顶的精锐兵卒,是跟随之前的鲁公、如今的鲁王北上平定边疆胡族的强兵! 而在更早之前,他们所在的那支兵马,更是近乎横扫北方! 因为建军时间颇早,加上北赵分裂前后战火不断,这支兵马跟随者高家父子三人转战各地。 无论是南朝北上的兵马,又或者是北赵大将所领之兵卒,又或者是北赵分裂之后,西赵两次东征的几路大军,几乎都和这支高家嫡系兵马交过手。 虽说在这多交手中,也并非都是一帆风顺,可最终这支兵马成建制的熬了过来,也就意味着打磨成了真正的百战精兵! 尤其是最近几年,这支兵马的气势彻底打了出来,已经有几分战无不胜的味道了,此番自北疆大胜归来,从上到下,从将领到兵卒,都是满腔的凶悍气,傲视群雄! 他们刚刚被调动过来,知晓只是为了一人的时候,更是觉得不可思议,那军中兵卒更是吵吵闹闹,最后达成了共识,觉得只是高估之言,是夸张之语,实际情况,应该只是南方太子领着的一小撮精兵,或者武林高手吧了。 但即使是这样的局面,他们依旧觉得派自己这支兵马过来,乃是大材小用。 这般局面,其实令他们很是不满,以至于一被调拨过来,到了那临时驻地,就和当地的驻军发生了冲突,闹了不大不小的几场群殴。 更不要说,除了他们之外,居然还有两路兵马被派过来了。 当然,在现在,已经沦为逃兵的几人也很清楚,还有一路暗中潜伏着兵马,是他们事先都不知道的——那是一支完全有武林高手组成的队伍,而且有着很高的组织度,里面的大部分人,过去都寂寂无名,但几乎最低的都有宗师等级的武功! 最后,为了能够充分发挥力量,不被对方借地形优势逐个击破,他们还特意挑选了城外平原。 可就是这样的一支兵力构成,在对付一人武力的时候,却还是大败亏输! 尤其是,当发现对手真的只有一人,而且对方面对大军,不仅没有躲闪,更没有后退,反而直接走过来硬撼之时,众人在荒谬之余更感到可笑,但如今,随着兵马土崩瓦解,众人四散奔逃,这不可思议的结局,反倒让众人觉得,当初的诸多念头,如今都格外可笑。 哗啦! 在翻过一座山头之后,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条奔涌的河流,沿河两岸光秃秃,都是石滩,不见遮挡。 面对这般局面,几人没有犹豫,全部急速前冲,然后接连跳入水中,赫然想要直接游过去! 但河水汹涌,人力纵能挣扎,但到底还有极限,几下之后,就有三两人被河水卷走,只剩下一人在被冲了十几仗后,终于勉强摸到了对岸的边缘,又挣扎了好一会,才滚落到石滩上。 此刻他又累又饿,更是浑身都湿透了,一路疾奔,再加上在水中挣扎,体力已然是透支了,却还是再次挣扎着起身,认准了方向之后,便手脚并用的冲了过去。 但很快,他就再次倒下,并且昏厥过去。 好在没过多久,就有一堆兵卒路过,见了这人身上的衣着后,大吃一惊,便将其人救起。 等这人迷迷糊糊的醒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屋顶,再一看,就是屋中的华贵摆设。 他猛然惊醒,便要起身。 但旁边就有个声音道:“别担心,如今你已安全,既然醒了,准备一下,随我去见鲁王。” “鲁王……” 那溃兵嘀咕着,缓缓起身。 他并非一般的兵卒,在那军中也是有军职的,知道此时面见鲁王,意味着什么。 很快,其人就被带到了鲁王高海面前。 高海本来正批阅奏折,见着人来了,立刻将手上东西一扔,直接问道:“你且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那人一愣,就道:“殿下莫非没得消息?” “是孤王在问你!”高海提高了音量。 那人立刻住嘴,然后将自己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他为一支骑兵的小统领,手下也有不少人,而且上阵厮杀,来回冲击,涉及的范围比较大,最早的一波冲锋,还参与其中。 只是他们这支队伍才冲到半路,就被那位南朝太子凌空打散,连带着胯下战马都直接拍飞,冲势崩溃不说,更是吓到了军中士气,尤其是那位南朝太子跟着脚下不停,越过骑兵队列,便冲入兵卒之中,速度快疾,任何军阵都来不及组合,便被杀到,起不到作用。 这溃卒起身之后,就见那位南朝太子在人群中大肆厮杀,无可阻挡! “他一连厮杀了大半天,不仅没有疲惫,反而越战越勇,而且本以为一人厮杀,就是再厉害,让他杀上半天,也不见得能有多大损伤,但那位太子杀到后来,一掌下去,飞沙走石,遮天盖地,根本躲无可躲!似乎越是与大军厮杀,他这功夫反而越高一样,而且便是没有被他打中,只是被看上一眼,便心惊胆战,总觉得其人就在身后!” “所以你等才会一路不知疲倦的奔跑?”高海眉头一皱,终于明白,为何几万人的大军,居然瞬间四散奔逃,连将领都跟着逃遁,无从约束,军纪点滴不存!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那人一走,高海却是一掌拍在桌面上,满脸的恼怒与不甘。 “为何会如此!为何会如此!” 他本已梳理朝政,就差最后一步,结果最大的筹码,嫡系兵马忽然崩溃,如今朝堂上看着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 李怀此番北上,南方的直接关系人,是南楚皇帝,而北方的,无疑就是这位东赵权臣鲁王了。 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本该以鲁代东赵,开辟新王朝。 “局面已经糜烂,但若是孤注一掷……” 咚! 他正在思量着,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沉闷声响,是有东西落在地上。 寻声看去,高海顿时眼睛一瞪。 那赫然是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 第七百七十九章 什么叫雷厉风行啊? 咕噜咕噜咕噜! 那人头便这么办滚动着,一直滚到了高海脚边才停下来。 高海深吸一口气,目光掠过这颗人头。 这颗人头虽然布满了血污,但依旧能辨出模样,尤其是那双瞪大的、却无神的眼睛,已然透露出其人生前,其实已经失明。 黄海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抬起头,努力平息着心头的惊慌和恐惧,以及浓浓的不解。 就在不久前,他调集三路精兵,要去围杀一人,还担心不保险,便联系了那个一直与自己联系的隐秘团体。 那个团体似乎传承古老,光是从一些简单的对话和接触中,就足以感觉出来,双方一直保持着特有的合作关系,高海借其力而不纳其人,对方则是借势而出力。 不久之前,当那南朝太子的事情彻底引爆东海政坛,他还通过眼前这个人头的主人,和对方约定了一番,当时的说法,是他们需要先了解一下情况。 终于,在三路精兵开拔的时刻,那隐秘组织也了解清楚,真正决定出手,但最后的结局,显然和两边所设想的都不一样。 念头落下,心情慢慢平息,高海重新睁开眼,朝着房间深处看了过去。 在阴影中,一道身影正在缓缓走出。 高冠博带,正是李怀。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他微微一笑,说了一句。 高海叹了口气,并没有高喊卫兵之类的,他很清楚,以李怀在情报上展露出来的手段,还有这颗人头,既然现身了,那也就证明再叫卫兵,只是自取其辱。 而且,虽说事前并没有见过李怀,可高海也是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殿下,我们来谈个交易吧。”面对这样一个凶狠人物,高海在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就镇定下来,“杀了我,对您来说,其实好处十分有限。” 李怀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已经让人回去通报,如今南朝的兵马已然渡江,后续必是一路北上,而到时候东赵群龙无首……” “错了,错了!”高海摇摇头,“并非无首,而是有首,皇帝就是那个首!” 他见着李怀神色不变,还是一点也不慌张,反倒是一抬手,指了指座椅,示意李怀落座。 李怀也不客气,果然坐了下去。 高海松了一口气。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湿透了。 要知道,虽然他已经惊讶于李怀的能耐,却也实在没有想到,对方在大败了三路大军之后,居然能不声不响的摸到自己屋子里。 他这个屋子虽然不在皇宫大内,但论守备严密的程度,恐怕还在皇宫之上! 但几万人的兵马都拦不住的人,便是再严密的守备,又能有多大作用? 方才,高海是真的在刀尖上起舞,他很清楚,以自身这般个人武力,对方只要一个念头,恐怕就能将自己灭杀! 现在,拖过了第一个照面,没有一句话没说就直接送命,那接下来就还有机会! 不仅有机会…… “不仅有活命的机会,甚至还有可能会因祸得福!” 念头一转,他深吸一口气,也坐了下来,然后道:“如今,这东赵的政局,是我在统领,但殿下也知道,我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说得这般好听,你分明就是乱臣贼子,时刻准备着篡位的!”李怀半点都不惯着对面,说话一针见血,“你若是在南朝,那我必是将你直接打杀了,才算干净!” 高海先是心中一紧,继而品味出其中深意,笑道:“殿下说的是,若东赵皇帝,是您这般的雄主,那再给在下几个胆子,也是不敢有异心的,可如今那位,是万万比不上您的,反倒是在下当政,才能对您最为有利,杀我简单,但我人一去,这东赵的各方人士,都要聚拢到皇帝旗下,为他摇旗呐喊,甚至铁板一块。” 李怀笑了起来,指着高海,道:“你这奸臣,倒是奸得明明白白。” 高海不以为意,只是道:“我若当政,当举国归顺,到时候您坐镇北地南天,天下已有其七,那西边的小儿,岂不是望风来降?至此,天下归一矣!” 李怀微微后靠,让身子紧贴椅背,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条件,单纯的活命,怕是不足以让你将几辈基业,拱手让人吧?” 高海一个激灵,本来心里还有几分念想,想着要提出何等要求,可等见着李怀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却猛然清醒过来,于是赶紧摇头道:“哪里会有非分之想,便是有,也要等您天下一统,在那大一统王朝中,再行规划。” 李怀笑道:“你这二臣,谁人敢用?” 高海则正色道:“若是旁人自是不敢,但这天下间,难道还有您不敢用的人?谁人敢和您玩手段?” 陈错摇摇头,道:“跟你们这些阴谋家谈话,就是费劲,翻来覆去的,算了,我也是有些乏了,北上本来是想找点大楚官员,与北边勾结的证据的,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我也是不想的,你若是不一个劲的找人来招惹,说不定我从颍川事了,就已经回返了。” 高海眼皮子直跳,心里暗骂,想着到底是谁与南边勾结,同时又暗暗悔恨,自己不该没事找事。 不过这都是马后炮了。 “说吧。” 李怀不理会高海的心思变化,问了起来。 高海有些疑惑。 “我不喜欢权术这一套,但却知道,你接连失败,威信大失,必有不少政敌想要借机攻讦,”李怀指了指窗外,“反正离得近,你把名字给我,我帮你解决了,你明天中午就上降表,我们加速流程,争取后天能完成两国合并。” 高海听得瞠目结舌,固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感到太过冲击,毕竟这人办事,也太雷厉风行了吧。 于是,他有些结结巴巴的道:“兹事体大,不是一两日能……能处理完的,毕竟涉及到……” “你不是想反悔吧?”李怀先问了一句,随后见对方脸色发紫,就笑道:“逗你玩呢,两国合并,自然是有诸多繁杂,但处理政敌问题不大,把名单给我,去掉这些人,应该能加快速度,省得百姓徒遭战乱。” 说到这里,他想到一件事,补充道:“对了,记得等会让人来倒一杯温酒,我好让你知道,为啥微软直接跳到十了。” 第七百八十章 谈笑灭人国 高海终究是不敢违逆李怀之令,在李怀的问询下,硬着头皮给他准备了一份名单。 拿着这份名单,李怀没有迟疑,问清楚了地点、位置,一个转身,就消失在屋中阴影之内。 等人一走,高海还是坐在椅子上,半点也不敢多动。 又过来好一会,确定人已经不在,他才长舒一口气,想要站起来,却是一个起身,两腿一软,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这才发现,这椅子上已然满是冷汗,而高海浑身上下的衣衫,也已经被冷汗浸透。 方才,二人对话来去,其实只是极短的时间,前后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放在随便一个人身上,都只是其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段时间。 可对于高海而言,却堪称是他生命中,最为重要,也是最有分量的几息时间。 因为,他看着自己的沉着冷静和神思机敏,生生救了自己一条命! 他这条命,在自己看来,可真是太重要了,也着实是太又分量了! 家族的诸多愿望,以及自己这一路走来所做的一切,在东赵朝廷中的诸多布局和布置。 “我岂能倒在这样的地方!” 一直以来的历练和经历,让高海能在方才那等要命的关头,为自己争夺到生机。 “目前来看,这南朝太子根本不能力敌,他几乎没有弱点……” 在今日之前,高海实在是想不到,世间会存在这般人物。 一个人的个人武力,可以让其人不惧刺杀,这还是能够理解的,但最后连被大军围困,都可以从容进出。 这也就罢了,你一个人的武功高绝,最多是能避开锋芒,逃脱围杀,但反过来将几万大军杀个人仰马翻,就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这三方精兵,虽然只有几万人,但配上后勤补给,还有辅佐军队,足以称之为倾国之兵了! 是高海一直以来的本钱,是他的家底子。 在过去的诸多征战中,靠着这个家底,他也有几次行险一搏,但最终都是得胜,如今根基深厚,已然不用再赌博了,调动兵马围剿李怀的时候,高海更觉得是杀鸡用了牛刀,为的是万无一失,没想到连老底都赔进去了。 “本是到了关键时刻,才不惜重兵,也是为了立威,没想到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如今若无意外,失了嫡系兵马,这东赵局势也要混乱,但既然和那南朝太子说通了,反而能作为助力!或许,我还能借此成事,关键是……” 他思虑着,缓缓起身,呼唤左右,居然还有回应,不由诧异。 “本以为那南朝太子既然来了,该是将周围之人尽数制服了,结果竟真是无声无息的摸进来?” 知道了这一点,他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越发畏惧起来,因为这便证明,对方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过来刺杀,然后从容离去,甚至离开这邺城百里了,自己的尸体才被人发现,便是有心要追捕,都无从捉拿。 但想着想着,他又失笑:“这般身手,真要刺杀,哪里还怕人捉拿,若真有要去追捕,怕是要反过来,被诛杀干净!” 带着这般念头,他总算是平息下来,脑海中跳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计划。 而被他唤来之人,看着屋子里的景象,先是大吃一惊,尤其是见了那人头后,更是惊慌的要去招来卫兵。 “无需如此,今日之事,谁都不能外传!”高海说完之后,便挥挥手,让几个侍从退下。 很快,他又招来几人,但这几个人都是神色木然,乃是高家的死士。 “将屋子打扫一下,还有刚才进来的几个人,都处理干净,不要留下隐患。” “喏!” 随着这些人行动起来,很快这屋子里的狼狈,就被初步打扫了一遍,只是地上的血迹终究难以隐藏,却被人拉了一块地毯给盖上了。 等做完这些,众人依次退去。 高海这才松了一口气,彻底有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感觉。 “接下来,还要谋划一下,如何利用……” 他还在想着,忽然屋子里又有声响响起。 顿时,高海的心提了起来,而后就见这李怀从阴影中走出,身后还背着一个破布麻袋。 “还听绕路的,好在都在邺城,不然这一会还干不完。”说着,他将那麻袋往前面一扔。 袋口一松,几颗人头就都滚落出来,鲜血顿时洒满了地毯,浸入其中。 “你查收一下,看有没有少的,没的话,签收一下。”李怀冷冷的看着那位鲁王,嘴角带着一抹笑容。 高海两腿颤抖的站起来,走到了麻袋边上,便直接瘫倒。 李怀则自顾自的走到了那被酒水的边上,端起来喝了一口,道:“因为温酒去杀人了。” —————— 五日后,在东赵朝廷一片的哗然声中,那位东赵的皇帝,当众上了降表,而李怀,则施施然的走在邺城的大殿之上,随意的将那降表接过来,看的不看,就扔给了在一旁的高海,然后直接越过跪地的东赵皇帝,走到了那座龙椅上,直接坐下。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现在咱们就都是一家人了,谁赞成,谁反对?话说,我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现在……” 他的目光扫过肃穆殿堂,文武百官尽收眼底。 “正合适!” “你是何人啊!” 人群中,响起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我呢,咳咳,本宫乃是大楚太子,那大楚本就是天下正统,如今你们东赵,对,对我而言,没什么大赵,就是东赵、西赵之分,原来是北赵,以后是没赵,总之,现在都是一家人,畅所欲言吧,反正结局已经注定!” 东赵皇帝浑身颤抖着,被左右两个小宦官扶起来,架到了一旁。 人群中,立刻就有几个大臣作势要冲出来的,但马上就被武装到牙齿的兵卒拦住,然后在他们的抗议声中,直接架起来,拖出殿外。 “鲁王!高海你这乱臣贼子!勾结外人,颠覆朝堂!” “怎么会有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高海!你!” “我等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看着眼前这个架势,众臣哪里还不明白,那几个被架下去的大臣,当即痛骂起来,令高海脸色难看。 “这些是直臣,”李怀却笑了起来,“不能杀,要养起来,我大楚礼仪之邦,这点胸襟还是有的。” 高海听闻,低头称是。 之前,那些手握重兵,有些影响力的文武,都已经被李怀干掉,如今这些,都是些理想主义分子,并无多少杀伤力。 跟着,高海领着一众心腹,当先跪下去,口呼万岁。 朝中众臣见状,不管情愿不情愿,都被兵卒压着,低下了头。 至此,东赵覆灭。 第七百八十一章 变得也太快了! 杜墨算是南朝众人里面,最早得到消息的人了。 因着他当初领着一支小队,奉命去要去追上太子,结果行至一半,在大江边上,看到北朝江北大营的局面之后,便生出几分念想。 等印证了那江北大营,已然被太子一人而破,留下一地狼藉之后,他更不迟疑,立刻就改旗易帜,将原本的念头放下,转而打算借此投奔太子,奠定从龙根基。 果然,他的这个决定,被证明是无比明智的。 在秉承着这般理念,领着一群人越过大江,抵达江北还没多久,整个局面骤然变化,从北边传来的消息,虽然越来越匪夷所思,却也越来凸显出局面的复杂。 杜墨的这支小队,对于这诸多流言,也着实有几分拿捏不定了,但在杜墨的一再坚持下,还是保持着向北,循着李怀留下来的诸多消息,就这么一路前行。 那种时候,他们一支南人小队,里面还有南朝将领,深入到北朝地界,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很需要勇气的。 便这么一路走走停停躲躲,终于迎来了回报! 李怀在拿下了颍川城后,在周围徘徊了一阵子,最后有了决定,开始重新南下,要联络一下南朝的将领,让他们加以配合。 在这个南下的过程中,第一个遇到的,自然就是杜墨一行人的队伍。 虽说杜墨等人有心隐藏,可他们终究是循着李怀的痕迹北上,是去寻找那位太子北上的,加上李怀有冥冥感应,循着气血联系,找到了这支队伍。 见到李怀的时候,这支队伍就已经十分震惊了,等从李怀口中得知了他做了什么,以及将要做什么,还有就是需要南边配合着做什么之后。 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杜墨,都不免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在这那之后,诸多消息就让他们有些麻木了。 等随同李怀一同南下,又见到了几家南朝将领,并且在李怀的杀鸡儆猴之后,终于边疆兵马的关系捋顺,配合着李怀再次北上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 只不过,最初的时候,除了那江南大营之外,并没有几人真个认为,李怀能够成事,哪怕是北方各种消息满天飞,都指向那位太子,可由于传言的内容太让人难以置信,以至于很多地方都无法解释、无法理解,让众多将领,一时难做抉择。 不过,等陈错重新北上,一个个消息伴随着军中斥候的军情一同归来,整个北疆的兵马,终于彻底沸腾,进而爆发出狂热情绪,纷纷表示要追随着太子一路进军。 只可惜,他们还是低估了太子的锋芒,高估了自己的兵力战力,以至于陈错已经一鼓作气深入北地了,他们还一个个刚刚反应过来,匆忙去收拾李怀路过之地的局面,颇有几分争功的意思。 更令人担忧的是,为了争夺,几家兵马之间,居然还闹了矛盾,以至于进军迟缓。 等北方传来消息,说是太子被三路精兵围困的身后,这些兵马还在大江沿岸徘徊,并且第一时间就有了要退兵的架势,俨然是不再看好局面。 只是时局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不等这些将领有所动作,甚至都来得及表现出蛇鼠两端的本色,新的消息再次传来,李怀打破精兵! 这可以说是震撼了所有人的心灵,让他们一时之间,尽数失声,进而就是无数的人后悔不跌,忙不迭的写信,想要给太子表现忠诚。 那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时局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不等他们的信寄出去,东赵举国投降,东赵皇帝奉上降表的消息,就一阵风的传来。 哪怕杜墨等人已经觉得自己被震撼的麻木了,习惯了,但这一次,依旧还是惊骇至极,已然不知道这件事,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只能将消息继续南传,等候朝中给出回应。 南楚朝中,已然是一片混乱。 便是得了准确消息的皇帝李乾,都是拿着情报,坐卧不宁,希望这消息是真的,也觉得经过正轨渠道传来,那该是真的,但心底的常识却不住的提醒他,此事真不了,哪里能是真的? 这不符合常理! 皇帝尚且如此,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但随着一个个消息接连传来,尤其是李怀亲自写了一封奏折送过来,这件事算是被摆上了台面,必须要好生准备、应对了,不然的话,等人家北边的一众文武过来了,这边都还毫无准备,那可就真的要乱套了。 就是现在,北方一个个消息接连传来,也是闹得沿途之人人心惶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所以,皇帝李乾不得不郑重对待,召开朝会,令众人议论。 “这等消息,如能信?” “正是如此,这分明是北方故布疑阵!” “若是此言为真,岂不是说,太子一人北上,便灭了一国?一人灭一国,谁人能信?谁人敢信?又如何信?” 一时之间,整个朝堂都乱糟糟的一片,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得出来个个激动。 实际上,几日下来,消息传遍高层,文武百官,没有不知道的,一时之间,受到了众多冲击,没有几个人喜悦,反而个个都忧愁起来。 说白了,北伐不北伐,从来都是经济账,没人真想能成,毕竟北伐不成,他们也一样权柄不变,何苦折腾?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太子一人灭国,北伐成功,若是真的,那不说太子以后威望几何,光是带来的直接影响,以及诸多利益变迁,就足以让各方头疼,尤其是那些与北方有牵扯的官员,更是心惊胆战,期待此是为假。 退一步说,这南朝本就是各大世家门阀的联盟,因此几次朝代更替,换上了诸多家族,其实就等于是门阀世家的盟主,但若是北伐成了,那就有几分受命于天的意思了,一下子就和其他家族不同了! 更不要说,太子一人能灭一国,能灭北国,亦能灭南国,谁人还敢造次?这样的人,又是未来至尊,岂不是能为所欲为? 至于一连几日朝会,在诸多抵制之心的影响下,都未能有个妥善方案,就算有那些个为此振奋,想要摇旗呐喊的,亦被压制下去。 但这种情况,终究难以持久,尤其是李怀即将南归的消息传来,朝堂上的气氛,终于有了变化。 第七百八十二章 灭国运如血! 手机访问: 李怀不时自己回来的。m.xs127.com 与他同行的,还有高海、东赵三公、东赵宗室,乃至那位皇帝! 若不是需要有人在北地主持局面,防止政局崩塌,朝政运转彻底停滞,怕是所有人都要被李怀一句话带过来。 即便如此,这众多有代表性的人被带出来,还是引起了一些混乱。 在这一行人南下,抵达洛阳的时候,高海就得到了一份情报,看了内容之后,脸色连变,先是将几个同僚唤来,详细了解了局面后,才找到李怀。 “主公,”高海态度恭敬,将自身的位置摆的很正,“后方传来消息,说是有三镇兵马作乱,如今已经糜烂一州,是否要调……” “他们打的什么旗号?”李怀不等对方说完,就直接问道。 高海眼皮子一跳,心里猜到几分,低头道:“说要拨乱反正,夺回陛……” “夺回皇帝?”李怀叹了口气,“历史只是不断上演,他们现在说是夺回皇帝,日后可能就要找几个皇室成员,另立新君,然后彼此厮杀,抢夺地盘了,这可不行,我好不容易和平统一,哪里能允许这样的事存在?必须要扼杀!” 果然如此! 高海叹了口气,他其实在来时,就已经有所猜测。 “他们在什么地方,位置告诉我。”李怀也不含糊,一声令下,很快得到了消息。 “离得不远,不在边疆,这是好事,”李怀点点头,忽然想到一事,“对了,你放出消息,就说我说的,若只是心有野心,骑兵作乱,那就算了,我抓到了,只把带头的人全部诛杀,但若是哪个敢放边疆异族进来,那就要诛九族!另外,那异族也要举族诛杀,高过车轮的男子,一个不留!” 高海很是诧异,他从李怀的话中体会到了浓郁的杀意,再看其人,更是感到了一股心悸。 他与李怀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可谓深刻,整个人生际遇都因此改变,自是认识颇深,但自从见面以来,对面这位就颇有几分玩世不恭的味道,从未像此刻这般郑重过。 “无需惊讶,以杀止杀,当有奇效,雷霆手段,不能白费!”李怀说话间,已然离开位置,“这些话,你放出去,配合着那几路作乱兵马的平息,该有些效果的。” 高海赶紧低头称是,等他抬起头,李怀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很快,消息传遍整个南下队伍。 不过,没了这位南朝太子坐镇,却没有人敢有什么小动作,反而加速南下,似乎生怕和北方的作乱扯上关系。 果然,不过三日之后,队伍都还没抵达大江沿岸,李怀就从容归来,衣衫都不见混乱,有几分一尘不染的意思。 随后,就是三路兵马彻底崩溃,首恶尽数被诛杀,其中那北方一路因为勾结了异族,差点放行的关系,更是损失惨重,连寻常兵卒都死了将近三分之一! 消息一出,整个北方彻底震惊,进而失声。 本来潼关以西的西赵得了东赵的消息之后,正有动作——这那西赵对于传入关中的消息,其实抱着几分怀疑,但随着诸多探子回报,以及两家本事一国的特殊关系,各大势力本来就联系紧密,终于确定局面! 尤其是李怀几乎将那东赵的一整套领导班子都给带走了,那西赵一看,立刻觉得是机会,便也勾结了东赵内部势力,打算进逼过去。 这次三路作乱的兵马里面,就有一路是与西赵约为内应,双方本打算汇合,结果西赵刚刚集结好兵马,那东赵的局面就被平了——毕竟是事出突然,西赵在之前的河南争锋中伤了元气,本该休养生息,结果东赵混乱。 只是他们这么一动,消息还是传到了高海手上,他眼珠子一转,立刻便送到了李怀的跟前,然后添油加醋道:“主公,西边不怀好意,乃是隐患,若留着,说不定还有麻烦。” 李怀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西边还是灭亡的时候,先留下来,也算做个缓冲,把其他的事处理好了才是,更何况,经过此事,他们也该懂事多了。” 顿了顿,他笑道:“说白了,他们不算隐患,我不怕他们闹事,只怕他们老实,若是闹腾起来,则师出有名,若老实了,无事而征伐,反倒有几分问题,我这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只是良心上吗? 高海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总觉得这种东西,对面这位太子似乎并无。 “好了,我这一路也挺奔波了,须得修养一番,你先去主持事物吧,快到大江了,即将踏入大楚地盘,嗯,是原本的地盘,你们在大楚怕是要受到一些不客气的对待,先去给众人说说,做好心理准备才是主要。” 高海一怔,察觉到了李怀的送客之意,哪里敢停留,赶紧就告辞离开。 等人一走,李怀却是身子一转,盘坐 在床上,微微眯眼。 他这马车着实宽敞,一应俱全! 顿时,澎湃的血勇气息从他浑身上下爆发出来! 澎湃的凌厉气息,瞬间遍布李怀浑身。 这本该是玄虚层面的无形之气,但因为太过浓郁,且未被李怀完全收敛、炼化,以至于近乎凝结成了实质! 一瞬间,那窗帘固然是飘飞起来,周边的桌椅也被浓烈气血给冲击的东倒西歪。 唏律律! 外面拉扯的马匹骤然混乱起来,惊的赶车马夫一阵惊恐,生怕将里面的太子给惹恼了。 突然。 “安静。” 两个淡淡的词语从马车中传出。 那原本还在折腾的四匹精壮骏马瞬间安静下来,随后更是浑身颤抖起来,眼中流露出人人都看得出来惊恐! 瞬间,那马夫、车夫尽数失声。 而被动静引来的高海等人,看着这局面,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随后快速退去,不敢久留。 马车里面,李怀缓缓吸气,那四散的气血光辉便重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然后一点一点融入全身,逐渐融为一体。 那凌厉气势也慢慢消散,趋于平缓。 待得一切平息,李怀站起身来。 “这一趟北国之行,接连击破大军,吸收了他们的气血、士气,转变为功力,已然有些快到极限了,不是身躯容纳不了,是吸收的太快,身躯来不及适应,那这灭国之运,又该如何收纳呢?” 这般想着,他抬起头。 目光穿过车顶,看到了虚空中,那庞大的、蜿蜒的身躯直达天际的血色神龙! 神龙盘绕,散发出毁灭、灭绝的诸多意境,代表着一方王朝的彻底覆灭! 东赵灭国,其运如血! 电脑访问: 第七百八十三章 领旨! “来了!来了!” 建康城北,潮沟之侧,众多车驾、兵卒已然列队两旁。m.lnwow.org 在车驾与兵卒的中间,护持着文武百官与一座高台。 天上乌云密布,将阳光遮盖,在广袤大地投下阴影。 但这并未影响众人之心。 皇帝李乾正坐于高台之上,看着远方地平线上出现的那支车队,不由露出了笑容。 “左右,与朕一起前往迎接怀儿。” “陛下,”魏忠忠上前扶起皇帝,“前方尘土诸多,还是等在此处吧,殿下马上就要来了。”然后他压低了声音,“更何况,那伪朝之主也在其中,总要有些气象,将他们镇住才是。” 听了后面那句话,皇帝点点头,才算是熄了念头,跟着就笑道:“怀儿此番北上,着实是惊了不少人,但于国朝而言,却是大功一件,甚至是百年未有之大功!” 魏忠忠就道:“以一人而灭一国,自古未曾听闻,这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皇帝听着便开心起来,点头道:“正是,正是,朕理应亲自迎接的,但既有那伪主来此,还是要展露天朝气象的,毕竟咱们大楚,那是要统一天下的!”说着说着,便眉开眼笑。 “陛下说的是,说的是!”魏忠忠也是陪着笑,可这心里却是越发担忧起来。 毕竟他之前与那郑贵妃合谋,对太子很是不利,本以为是个烂泥,扶不上墙,自己想要长青,必然要另立新主,谁曾想,竟然碰到了个藏拙的。 现在他也不想着如何延续荣华富贵了,只想着保命,为此甚至考虑过向皇帝坦白,靠着多年交情、情谊,让皇帝出面求情。 至于郑贵妃…… 昨日已经上吊自尽了。 不光是这位老太监,周围的众多文武大臣,尤其是那种能入中枢的重臣,也都是默默无语。 对于皇帝“统一天下”之言,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无论是冯僧辩,还是罗明,又或者是其他文武官员,在确定了之前诸多消息都是真的,甚至一些出入,也是传消息的人觉得太过离奇,主动调低了调门。 最后的结果,就成了眼下这般局面。 值得一提的事,这次迎接的官员中,已经见不到那位司空王许的身影了。 不光是他,与之相关的诸多官员,一个都看不到。 甚至这件事都不需要李怀出声,又或者皇帝有所示意,但凡知道李怀此番北上缘由的,无论大官小官,甚至是办事的吏胥,都开始有意的和那些相关官员划清界限。 甚至连相关官员自己都知道不妙,很多人在提心吊胆了一阵子后,主动了上表辞官,便是那些死赖着不走的,自然也有一心讨好太子的人出手整治,作为投名状。 有鉴于此,这次迎接活动,实际上也是一场权力上的迎接,甚至可以说是一场交接。 因为宫中早就传出了相关的消息。 最初还众人还只道是坊间传闻,但随着消息越传越开,而宫中也不见有人出来控制舆论,众人才终于确定,知道了至尊心思,对那位即将归来的太子,自然是更加热切起来。 便在人心各异之际,太子那支队伍,终于抵达了人群外围。 先是杜墨等人下来,过来禀报情况——他们是中途等候,见着太子回来,马上与之汇合。 值得一提的是,杜墨的副手王充,本来是出身自王许阵营,但这几日也已经改换门庭,还供出了不少隐秘,其中之一,就是他那位叔父王许的诸多谋划,更坦白了自己是被派出的探子。 但这事,李怀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甚至连杜墨都能猜到几分,后者见太子有容人之量,还主动暗示王充坦白,最后果然是有惊无险。 如今,他们这支队伍,俨然成为了李怀的亲卫一样,面对莫大阵势,也是第一个出面。 那杜墨更是意气风发的来到高台跟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本奏折,口呼:“幸不辱命,吾等一路见证太子威风,平定中原,扬我国威!” “好好好!”皇帝一脸喜悦,就让人将那奏折拿过来,也不看,只是问:“你们一路辛苦,皆有封赏,先起来吧。” “谢陛下隆恩!”杜墨站起身来,环视周围,扬声道:“太子北上,一以敌国,无敌于天下!伪朝本有侥幸之心,但不及太子伟力,最终望风而降,自伪主以下,宗室男丁尽数前来!便在其后,请陛下准其上来!” “准!” 皇帝一声令下,边上诸多侍卫便呼和起来,那“准”字一浪高过一浪的传出去。 声音还未落下,李怀已然当先走来,身后跟着诸多东赵宗室,个个遮头掩面,被周围人指指点点,艰难前行。 李怀不管其他,大步流星,来到了皇帝跟前。 “好怀儿!快上来!”皇帝从椅子上起身,主动相迎,招收让李怀上来高台,“你此番北上,可是大涨我楚威风,做得好,做得好!” 说着,他拉着李怀的手,来到高台边缘,看了一眼正在靠近的东赵宗室,问道:“怀儿,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人?” 李怀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就道:“这些人也没有多少威胁,留着也好,正好用来收买人心,若他们有什么异动,孩儿自会将他们收拾干净。” “好!”皇帝点点头,随后忽然扬声道:“朕今日再次告知诸位爱卿,吾儿此番一人灭国,已然奠定了大楚一统天下的根基,但朕不敢贪功,这一统之功,不在朕身,而在吾儿之身,是以,朕意欲传位怀儿!天地与诸位可为鉴!” 轰隆! 话音落下,天上骤然响雷,那层层乌云骤然散开,露出晴空来! 人群中,有人在隐约之间,见一条神龙在空中徘徊! 只是等他们定睛再看时,却已经看不到踪影! 此刻,这文武百官、诸多兵卒,一片寂静,都看着高台上的父子。 李怀感受着身上生出的一点异样,以及那天空上,原本徘徊难入自身的血龙,正与旁边另外一条神龙环绕一起,盯着自己,宛如有灵。 “儿臣,领旨!” 第七百八十四章 谁会不稳? 建康城彻底沸腾了。 原本以为最近最为火爆的消息,应该就是那位太子一人北伐,然后将那个看似强大的东赵,一口气捅穿了,然后整个东赵的高层更是被一锅端,几乎都被那位太子给掳回来了。 这消息最初只在高层之间流转,很多官僚都是半信不信,很是纠结了好一阵子,等实在是不得不信的身后,才真正认命一般的承认事实。 可等公布到民间,这内外百姓却几乎立刻就深信不疑,而且还都说当今太子乃是神仙转世,居然就这么理所当然的解释过去了。 不仅如此,连过去那位太子在城中留下的诸多荒唐事,居然也都成了逸闻一样,好些个人还拿着此事,来证明太子乃是“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典型! 是以当太子即将回朝的消息传来,以及朝廷准备在城外举行盛大的迎接仪式,这两个消息一同传出,民间当即便翘首以盼,加上一些吏胥的催促和逼迫,这城里城外,本来就跟过年一样,就等着消息落地,然后大肆欢庆几日。 没想到,献俘仪式居然还不是最大的消息,皇帝要退位的消息,才是真正的引爆点! 这皇帝传位,本来就涉及到权力的转移,伴随着是统治集团、利益集团的整个变化,放到李怀这位太子身上,就不能说是单纯变化,说是重组都不过分。 原因还是之前这位太子太过荒唐,好多势力根本就不看好他,各自下注宗室,自然是各有牵扯。 况且皇位交替,一般都是前一位皇帝驾崩,下一位才上场,这个交替前后,往往充满着人心利益的交织,一旦等级之后,一边是封赏,一边是惩戒,可眼下谁都没有料到,皇帝春秋正盛,竟然起了让位的念头。 不过,亲近皇帝的一些人,却并不感到特别意外,毕竟这件事其实早有先兆。 只是对各方之人来说,最大的问题,还是那位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厉害了点。 因为据他们所知,太子此番北上,官方宣传说是一人北伐,但知道内情的人,都很清楚,真正惹出事端的,乃是那位司空王许的幺子。 不知道多少利益团体因为此事头疼,在这个南北对峙的时代,但凡有点门路的,哪家不是两边下注,甚至三方、多方下注? 牵扯之下,更大的问题,便是利益牵扯了,几乎哪家大臣、武将,在北地都有利益牵扯,甚至有些难以拿到台面上的勾当。 武将其实还好,因为他们的利益相对直接,而且若是北伐,军功也是一大收获,甚至因为武将多数起自寒门,属于后来者,当他们来到权力舞台上,就发现之前的利益几乎都被瓜分干净了。 这时候,他们若不通过联姻方式,或者其他手段,融入某个世家或者势力团体,就会寸步难行。 是以北伐对武将而言,是一种阶级跃升的机会,更是打破原本利益割据的手段,推动北伐的武将,比如如今的太尉罗明等人,他们的目的未必是消灭北方政权——甚至在李怀北上之前,南朝的大部分人,早已经不认为北方还能收复了,不被北方吞并就算好的了。 这种思潮下,自是有着各种利益牵扯。 在这种大势下,就算是最为死硬的人,都难免被牵扯其中,哪怕是保皇派。 就在皇帝宣布要退位的当天夜里,各个朝臣的府邸都热闹起来,人人都是忧心忡忡。 便连那位太子名义上的老师也不例外—— 冯僧辩的府中,已然聚集了众多派系成员。 往日,他们多多少少还会避讳一些,不敢这般明目张胆,可现在情况紧急,眼看着局面抵定,再过几日就要快进到准备登基大典了,已然是顾不了许多了。 “那王兴科没事招惹太子,听说是害得两个武林之人受了点皮肉之苦,直接激怒了太子殿下,唉,你说这叫什么事啊,你王兴科好端端的公子哥不当,你去招惹太子干什么啊,这下可好了,太子被引得北上,说是要将牵扯此事的人,都给拔起来!” “这可真是彻彻底底的连根拔起!连带着将那东赵的根子都给拔了,这下可好了,他王家倒霉了,儿子在牢里带着,老子虽然没有被罢了官职,却也已经无人问津了,父子两人都与死无异了,可咱们这些人该如何?” “往好处想想,东赵没了,以太子的能耐,那西赵也长不了,咱们大楚是要重新一统天下了,而且陛下为何退位?前阵子的病症是一方面,但可能也是不想贪天之功,要将这个一统天下的名声交给太子,到时候咱们可都是从龙之臣!” “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不然哪里还有什么功劳,都要入那大牢!” “话不能这么说,太子乃是天降伟人,任谁都想不到那东赵会是这么个结局!况且,水至清则无鱼,这朝廷上下,哪里有个完全干净的人?真要是追究的话,全部都要被撸下来,太子固然厉害,能一人灭国,但不能一人治国啊。” “话是这么说,但总是心里不太踏实。” …… 众人议论着,最后目光都落到了冯僧辩的身上。 这老臣最后苦笑一声,道:“老夫知晓你们的意思,明日就会入宫,见太子陈情,毕竟老夫也是脱不了的,至于结果如何,老夫着实预料不到,毕竟太子的心思,谁能猜得准呢?” 这话不假。 莫说这满屋子的人都认同这句话,就算是出了这个府,问问建康城,乃至整个天下,现在没有人敢说能揣摩到那位太子的心思。 毕竟谁没事会为了两个武林中人,就把一个国家给灭了? “这事,我也是顺手为之,当初并未真要灭国,只是想牵出一二利益团体,”等第二日在宫中见了冯僧辩,李怀实话实说,“至于老师说的这些事,其实也好办,您老既然出面了,我不能补给面子,只是到底是违了国法,若不给予惩戒,这国法也就立不住了。” 冯僧辩点头称是,心里松了口气,就想听听到底是个什么处理方法。 “我会划一条线,超过这条线的官吏,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标注出来,让他们暂时留职,等登基之后,这群人要参加一次大考,我称之为科举,分为诸科,所有戴罪官吏,尽数参加,若是过了,可以留职,若是不过,尽数罢黜!” 他看着对面满脸惊异的冯僧辩,笑道:“这样一来,难免会有空缺,所以这次科举,不光面向官吏,同样也面向世家与寒门,唯才是举!” “这……”冯僧辩擦了一把汗,“怕是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造成不稳。” “哦?老师觉得谁会不稳?”李怀顿时兴趣,“给我个名单,老魏,给我倒杯温酒!” 冯僧辩倒吸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这位是有彻底掀桌的能耐的! 南楚,可是比东赵要弱啊! 第七百八十五章 能收能放,方为威慑 关注太子态度的,可不光只有冯僧辩一派人马,不过真正敢去试探的,却没有几家。 只是这世间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冯僧辩人既去了,太子的意见一传出来,很快就被各方势力都知晓了,马上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等策略,听着是不错,但实际上不还是要让我等交出手中权,日后能否得权,还要看太子点头!” “不得不说,此招甚是高明,如此一来,太子直接就掌握了人事任命之权柄,等于是拿捏了各方,只是太子到底是未曾执政,不知道其中凶险啊,更不知道,他便是能武敌天下,可终究是打天下和坐天下是不同的!没有我等世家士人辅佐,这朝廷也好,国家也罢,都是要乱的!” “这话说的不错,可是谁来起这个头?你来吗?又或者是怂恿其他势力行之?他们克也没有傻子,那北方的消息逐渐传来,太子在那边是真的杀出了一片血海,没有半点留手的意思,你觉得,若是有人挑头,是个什么下场?” “都不用吵了,这件事肯定会有人闹腾的,毕竟真要是默认了,那也太过于荒唐离奇了,相信各方还是有默契的。” 类似这般谈话,在各大势力之中比比皆是,而且诸多谋士也都坐定局面,认为按着过往经验,必然有人会做那个挑头之人的。 只不过,过了没有三天,就又有一个消息传来,说是北方有一东赵世家大族,纠结人马,占据了山东大半,结果消息被太子知道了,前日便出发,今早刚回来,那偌大大族,已然被连根拔起,挑头几人尽数斩首,余下也都捉拿起来,正在押送途中。 一时之间,各方势力既感到恐惧,又感到茫然,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着的,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存在。 就在这种情况下,在登基大典的前七日,太子的一系列措施公布了,和他与冯僧辩说的差不多,只不过也有不小的区别,就比如…… “这……先让寒门参与考核是个什么意思?反倒是世家与眼下的官吏,都不得提前参与?” “是说太子担心咱们这群官员到时候故意不干事,撂挑子,所以先备好人手,一旦咱们不干,还有人能迅速顶上。” “哼!那些寒门之人敢参与,我倒要看看哪个敢。” “太子说了,若是哪家敢威胁,就全部打死!” “这……这怎么可能?便是太子,也不该这般荒唐粗俗,莫非真以为我们会摄于其威,而甘于臣服?那些铁骨铮铮的清流呢?是否上奏了?” “上了,然后太子说这些人都是直臣,让在枢密院之外,再建一个养老院,让他们都去哪里养老,说是国家就需要这样的人,都要养起来。” “……” 消息传开,各大世家尽数失声,居然没有人真的出面反对,以至于李怀的政策已经完整的传递下去。 不过,他身边的众多心腹还是有些担忧,如那太子少傅萧庭,就直言道:“殿下,您固然武压天下,但治国不比拳脚,这般直来直去,只能是让人敢怒不敢言,最后道路以目,前朝殷鉴不远,若是最后天下离心离德……” “那就再打回来!”李怀神色如常,表情郑重,语气格外的严肃起来,“萧君,你说,若我有着镇压天下的武力,却又诸多顾虑,反而不敢使用,将自己这个优势扔到一旁,和这满朝文武玩起权谋,是否他们对手?” 那萧庭一听,顿时无言,毕竟从太子目前展露的手段来看,可谓是暴力无双,彻底的直来直去,哪里有半点弯弯绕绕可言?若是最初,他南下的时候,还有些人觉得他是心里藏着城府,但现在看来,那或许也是误解,只是这位之前,没有起意罢了。 李怀又道:“现在,我有这般武力,这天下之人,也知道我敢用这武力,而且无所顾忌,他们就该想了,自己若是冒头出来,能承受多少,而且承受之后,不光难以更改局势,反而要给其他势力让位,这样一来,相互牵扯之下,反而没人出面了。” 萧庭最初听着,还不甚在意,可听到最后,却是眉头一皱,感觉到了太子这话中所蕴含的制衡与威慑之意,不由疑惑起来。 自己面前这位太子,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一介莽夫? 李怀却不理会这些,他只是骤得强力,已经懒得动脑了一样,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能不工作便可衣食无忧,谁又会去做个打工人呢? 不过,正像他说的一样,在意识到礼教伦理、人情羁绊,都无法约束这位未来皇帝之后,各方终于默认了现实,决定蛰伏起来,毕竟便是这位太子能无敌一时,总归还是要生老病死的,世间从来无千年王朝,却又千年世家,他们等的起! 于是,在这般环境下,第一节科举考试的日子,便被定下来,然后就是传遍全国,只不过这一次,李怀在动用朝廷渠道的同时,还发动了武林人手,让他们相互监督,彼此负责,然后又门派统一调度和管理,进行各地的消息传递。 除此之外,朝廷渠道则是按照正常的郡县划分,相互传递。 只不过这次有个最大的不同点,就是武林渠道和朝廷渠道相互之间独立,但彼此监督,各自可以检举,若存在问题,则由朝廷派遣巡查,针对性的处理。 “殿下真是为人所不能为啊。” 得了命令之后,武林各派尽数行动起来,尤其是以新成立的演武堂为骨干,开始进行准备,只要登基大典一过,他们就要去往大楚和东赵各地。 那沃忠和徐泽得了李怀在北方的消息,不由连连感慨,又得知他回朝之后的,一番施为,更是震惊不已。 回到了住处,二人更是止不住称赞,恨不能追随左右,也做那笑傲天下之人。 便在二人探讨的热火朝天之际,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不用担心,这笑傲之人,忌日将至!” 第七百八十六章 千年之人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那登基之日。 这本该是欢天喜地的时候,即便不是,这官方与各方推动之下,也要营造出一片欢愉气氛。 可到了李怀这里,情况却有了明显变化,那各方势力居然就有了约定一样,竟是都当此事不存在一样,既不反对,也不推动,就这么静静的等待时间到来。 不过,这世家官僚不怎么热衷,朝廷和宫中到底还是要有表示的,各种准备工作也是有序进行,该有的礼仪、步骤一个不少,同时也尽可能的发动人手,去营造场面。 只不过应者寥寥不说,办事的官吏好些个还有几分出工不出力的意思,虽去执行,但到底不怎么用心。 这般一来,便是那东宫之人出来斥责,亦有几分无从下嘴,乃至有人禀报到了李怀跟前,李怀都是一笑置之。 “无需过问,磨洋工而已,主要就是缺少竞争,等以后科举弄起来了,就搞一搞岗位竞争,能者上,无能者下,提高阶级流动性,这些问题就能暂时改好了。” 萧庭在旁听着,却是似懂非懂,只是其中一些核心思想,他还是体会到了,于是就请教起来。 “老师无锡这般在意具体的方法,”李怀摆摆手,“我也只是提供一个思路,具体行不行,都是空中楼阁,必须真正实地调研之后,才能真正施行,说到底,这个事还是要有人手去具体执行,要有人手能调配,因此科举势在必行。” 萧庭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就有问了几句。 李怀这才说道:“其实老师不必太过在意一时的制度,这制度建设是个长久的功夫,若是妄想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将那规矩一立,就终结了历史车轮,以后万世不变,这思想可是要不得,得时时刻刻寻找问题,然后深化革新,不断求变……” 萧庭听着听着,不由点头,最后竟是忘了原本的问题,就这么和李怀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来,将边上的几人看的咋舌,要知道这马上可就要去登基了,结果到是在此处闲聊起来了。 好在那魏振士很快就来,一见这模样,赶紧就提醒李怀,然后又摸了摸眼泪,道:“老奴服侍殿下多年,如今终于见得您到了今日,着实是……” “大伴何必这般,日后还有许多事依仗你呢。”李怀说话的时候,便被人服侍着换上了冠冕。 魏振士听着眉开眼笑,正要说什么,却是见到前面一人,脸色直接一变,冷声道:“魏忠忠,你来此处做什么?” 来者正是魏忠忠,他闻言躬身,恭敬回道:“禀告陛下,是上皇让老奴来问问,几时前往大殿,时辰快到了。” 魏振士闻言冷哼,却不敢多言了。 李怀整理衣冠,笑道:“这便去了。”说话间,他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神色若有所思。 自古以来,礼仪便是皇室用来维持威严的重要工具,以此来彰显距离和阶级,是以这登基大典的仪式自是繁琐复杂。 哪怕李怀用自己的凶名做背书,说去除繁文缛节,却也没有吓退宗人府和礼部的人,他们最后甚至直接求到老皇帝那,最后李乾亲自出马拍板,还把李怀叫过去,苦口婆心一顿交代。 毕竟是父子因果,李怀便是有翻天之能,也不能无缘无故违逆,是以眼下只能是任凭众人摆布,跟着他们走了一遍遍流程,从此处到了那处,又是祭天,又是祭祖,最后一番转悠,总算是到了最后面见百官的时候。 李怀又换上一套朝服,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淡淡的威压自天上落下,他没有抬头,反而在等待,他知道今日这场登基,真正的关键并非是礼仪,也不是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更不是将要带来的纷杂朝政,而是…… 咚! 整个天地,仿佛突然震动了一下。 更有沉闷的撞击声,从远方天边传来。 一时之间,声波四散,那人群中的文武百官都是浑身剧震,文官好些个直接晕倒过去,更多人则是捂着胸膛,瘫倒在地。 至于武将,也有好些个脸色惨白,更不缺倒地不起。 李怀停下脚步,一挥手,淡淡的气晕落下来,护住了文武百官。 “终于还是来了。”他转身朝着远方看去。 那天地一线之处,有一道凌空而行。 “这天地之中的千年阴影。”李怀两手一甩,身上层层叠叠的厚重朝服便就纷飞而落,然后他脚下一踏,人已在百丈开外! 这一连串的突然变故,让整个殿堂内外陷入安静,而后但凡还清醒的人,便都意识到了什么。 “莫非有人挑在这个时候来袭?要来阻碍陛下登基?” 冯僧辩从地上挣扎起来,看着李怀快速远离的背影,神色接连变化,想到了自幼听过的一些个传闻。 “中原武林,千年传奇!” 李怀身形如电,已然掠过大半皇宫,与迎面那人目光相对,随后一手拍出! 无边气劲蜂拥而出,将那来人笼罩起来! 他这一掌,便是几千大军都难以阻挡,被直接一掌拍得散开,但对面那人却是两手一撕,竟是将无形掌劲撕裂开来,然后一指指来! 嗤! 破空声中,空气都被灼烧起来,赤红光辉转眼跨过空间,刺入李怀胸膛。 当! 李怀浑身气劲圆转,化作气罩,挡住了那道指劲。 两人这一来二去,最初还隔着百丈,转眼已经到了跟前,然后就在一座楼阁顶上碰撞,跟着便各自出拳! 轰轰轰! 宛如雷霆闪烁,拳头碰撞之间,那真气炸裂,竟而生出火光,随后散落下来,但二人却仿佛有无穷劲力和耐力,便是这般快速出拳,转眼便近百下。 啪! 脚下清脆声响,那楼阁顶上寸寸龟裂,然后整个崩塌,两人都陷落下去,这才算是停下,隔着一段距离,在纷飞的碎石木屑中,对峙对视。 李怀笑道:“初闻大名的时候,尚有几分不信,但现在交手一番,才知王充所言不虚,我着实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竟能千年不死。” “王充连这个都告诉你了,那是真的被你降服了,真心归顺,可惜了,他么有看清形势。” 说话之人看着年岁不小,面色苍白,头发散乱,满脸胡须,但一双眼睛却精芒闪烁,他看着李怀,也笑了起来:“如你这般人物,千年以降出现过几个,可惜,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今日,你也将成为历史。” 第七百八十七章 一统 “你错了。” 李怀摇摇头,答道:“能够创造历史的,并不是你。” “难道是你?”那人笑了起来。 李怀还是摇头。 “你还算有些自知之明,”那人笑容消失,目露冷色,“这一千多年的历史,都是由我一点一点塑造出来的,我来挑选王者,然后……” “错了,都说了,你错了,你觉得自己创造了历史,”李怀叹了口气,看着对方,正色道,“你算个锤子!” “……” 那人一下愣在原地,显然这和他想象中该有的巅峰对决不同,最起码面前这位太子,不该是这个台词。 “还是个镰刀?”李怀又问了一句。 “大煞风景,”那人冷哼一声,“千年以来,你是功力最为接近我的,可惜,太过狂妄,以至于得了呓症!可惜啊,你纵横南北,还真的差点创造了历史,只可惜……” “你只看到了我纵横南北吗?”李怀又问了一句,“你没有看到我最近颁布的诸多施政之法吗?” “听说了,异想天开。”那人冷笑一声,“你还是年轻,若是你也能立足千年,就该知道,这些都不过是一时挣扎。” “我一人武敌天下,纵横南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摧枯拉朽破了无数兵马,擒拿东赵之首,吓退西赵兵马,举手平叛乱,抬足定南天。”李怀指了指自己,“这就是创造历史吗?正像你说的,立足于千年光景来看,这些不过都是叙事而已。” “你果真是疯子!”那人眯起眼睛,“不过若不是疯子,也不至于真的妄图用武力横扫,武力只能横扫一时,扫不平人心。” “叙事给人听的,是让人传唱的,是要在无数个人的心中流转的,是由他们来评判,来讲述的,这才是历史,他们才能创造和纪录历史,不是你,也不是我,我们只是一时浪花,英雄史观要不得。”李怀说着,缓缓前行。 轰隆! 天上,忽起雷鸣。 对面那人眉头皱起,戒备起来,看着李怀一步步走近。 “我要做的,无非是让他们能登上舞台,让一部分人能走得更高,让一部分人分到土地,让一部分人能男耕女织,让一部分人能读书为学,让一部分人能抛头露面。” 轰轰轰! 雷声越发密集! “再让这所有人,不用惧怕土匪,不用惧怕豺狼,不用惧怕邻国,不用惧怕异族,不用惧怕天灾!” 李怀停下脚步,指了指自己。 “为什么我现在会想这些,原因很简单,因为现在我能做到了,所以……”他的眼中流露出杀意,“绝对不能有阻止我做这些,更不能有人将这未来破碎,让一切与过往一样!” 轰! 天上雷霆显现,其形如龙,而后直落下来,与李怀相合。 对面那人暗道不妙,却没有畏惧后退,而是怒吼一声,然后一掌拍出! 霎时间,他气呈金光,凝聚无数龙影,每一条都仿佛有着一年沧桑,咆哮而出! “如果是一天之前你来,可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因为那时你我修为相当,都是千年出头……” 面对漫天龙影,李怀不仅没有后退或者躲闪,反而迈开脚步。 “可惜现在……”他的背后浮现出无数光影,“我可是得了大半天下的气运,给我转!” 霎时间,那无数气运蜂拥而至,被他一举转动,化为功力,却没有直接入体,反而顺势一引,就直接打破了前方重重龙影,露出了背后一脸错愕的千年传奇。 “群龙无首,吉!” 那人瞬间炸裂,化作齑粉。 李怀拍了拍手,便感到其人碎裂之处,浓烈的气运呼啸而来,与自身的气运缠绕一起,瞬间膨胀起来! “好家伙,运输大队长啊,这人该不会是姓蒋吧?额,也有可能是姓常吧?” 他心里嘀咕着,两手一转,顺势招引,那澎湃到了极点的王朝与千年气运便顺势聚集过来,在他头顶慢慢凝结,最后成了一座金色大鼎。 “这样也好,我这肉身难以承载太多,这般顶着,说不定更加便捷,而且这气运缥缈,能从其他世界过来凝结神龙,也就意味着能去往其他世界,其实比功力更加便利实用,接下来该是在这方面下功夫……” 李怀想着,微微一攥拳头,那手却是瞬间炸裂,但转眼又愈合。 “……” 看着这手,他叹了口气。 “功力太高,也着实不好,果然,人类是有极限的,我不做……”想着想着,他迈开步子,朝着皇宫走去。 “继续登基去,啧啧,封建皇帝太反动了……”、 呼…… 一阵风吹来,将地上的一滩粉末吹散开来,不留半点痕迹。 —————— 是年,李怀登基为帝,九月,第一次科举举行。 次年定年号为定正,史称定正帝。 定正元年二月,西赵上降表,称臣纳贡,被驳,五月举国投降,并入大楚。 定正二年九月,朝廷颁布田亩制度,天下大乱。 定正三年一月,天下太平,田亩制度顺利施行。 三月,朝廷宣布废除九品官人法,顺利施行。 定正三年五月,朝廷颁布与万邦书,划定天下体系,约定中原与四边要行郡县,编户齐民,书同文,车同轨,天下大哗。 六月有肃桓、拨卑、悉笱、骞、淄寮五胡作乱。 七月,帝灭肃桓于东北,举族改制,淄寮渡海东逃。 八月,灭拨卑、悉笱各部于北方草原,举族改制。 九月,河西骞人举族投降,主动改制。 十月,西域各国与吐蕃诸族皆称降,愿奉大楚为宗主,被拒,次月作乱,十一月投降,举族改制。 定正四年,中原与四边改制完成。 定正五年,朝廷颁布第二阶段改制名单,涉及半岛、东瀛、十万大山,南洋各国,一时之间,天下振奋,摩拳擦掌。 五年二月,东逃东瀛的淄寮得知消息,主动来降。 消息传出,南洋海外,河中泰西,人人自危。 ……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伸了个懒腰,李怀睁开了眼睛,舒展了一下筋骨。 “我来算算,在南北朝世界待了五年,这边也就是五个时辰,说明我这次睡的时间可真是挺长的了,我当时是什么情形来者?” 他想了想,隐隐记得自己当时打下了荆州城,然后去周边扫荡来着。 “管他呢,第一步就是建立一支队伍!” 念头一动,李怀抬起头。 外面,天上风起云涌,狂暴的气运从虚空中汇聚过来,慢慢凝结成一座高鼎! 第七百八十八章 南北之势 晨光落入屋舍。 司马烨缓缓睁眼。 边上侍候的小宦官一见,立刻就去传令下去。 很快,他便在众人的服侍下,一番洗漱后,穿戴好衣衫。 跟着司马烨穿过富丽堂皇的宫室,来到了前厅。 长桌之上,摆着各种美味佳肴。 两名内侍拿着银针一一试探,待得见着司马烨,纷纷跪倒在地,口呼殿下。 司马烨坐下用餐。 迎面就有几个谋士进来,给他行礼,口呼“主公”。 司马烨一边吃,一边道:“说说情况,算算日子,北边和南边的消息,应该都清晰了吧?” 为首一名谋士越众而出,其人模样清瘦,留长须,长袖一摆,拱手行礼,跟着就道:“不错,那北方局面逐渐清晰了,那占了冀州、幽州、半个并州的章显,在章显大病之后,就不断收缩,如今已然可以确定,章显其实早已病故,先前几次现身,实乃他那其子用计,其实秘不发丧。” 司马烨停下碗筷,叹息一声,道:“章显还有几分本事,当年我与他也有交情,称得上人杰,只是多谋少断、刻薄寡恩,加上多疑,根本难以用人,因此手下只有心腹,并无真的能人,既然人死了,必然生变。” 那清瘦谋士称是,跟着就道:“他那几子争夺来去,互相厮杀,原本还只在邺城,如今各自拉了人马,开始要对垒军阵了!” “这是天要予我!”司马烨神色振奋,“令人整顿兵马,若是北方有变,不可迟疑,即刻发兵,我当亲自领兵,荡平北地,若是拿了这幽冀之地,则青徐入我瓮中,那陈涛率如何还能抵抗?则定天下不远矣!” 听得他这话,几个谋士都是表情微变,欲言又止。 “怎么?”司马烨看着几人,“有什么事不能说?”他心中一动,想到前段时间的些许消息,就道:“陈涛率最近和扬州的孙班城书信不断,只是两家本来接壤,过去厮杀不断,素有龃龉,难道还能联合起来?” 还是那个清瘦谋士,出来说道:“寻常时候,自是难以和解,只是如今主公兵锋所向,已然有几分吞并北方的气象,加上前阵子陈兵徐州,那陈涛率的兵马接连败退,是以与那孙班城有了媾和的迹象。” “哈哈。”司马烨却是笑了起来,“土鸡瓦狗,不堪一击,便是合力一同,又能如何?不过杀鸡也要用牛刀,省得一时疏忽,坏了大计,毕竟当下南方局势渐变,以朝廷名义,与那越地的王威兴封个头衔,就与他个扬州牧。” “主公英明!”清瘦谋士点点头,但表情还有几分未尽之意。 “看来你们担心的并非东南,那就是荆州局势了?”司马烨说到这里,也没了胃口,“那荆州的局面确实出乎意料,任谁都没有想到,一个龙骧军能忽然异军突起,从那荆南之地反过来,破了荆州局面!” 清瘦谋士就道:“现在消息渐明,最初的几个消息,基本上都已证实,这次真正攻破了荆州的那人,实是龙骧学生,名为皇甫怀,但也有几个消息,说他实乃前朝后裔!” “是否前朝后裔,其实并无重要,天下谁属,兵强马壮者为之,可不是看名望的,事到如今,这所谓正统之名,还有几分作用?”司马烨眯起眼睛,说出其实是心中真意,毕竟如今他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心头之念,几欲脱出。 奈何之前有人谋取那大周气运,催动龙气,以得正统,但最后结果却不尽人意,事后对这些玄虚之说,就越发排斥,不再关注,转而操兵练马,想要以强悍手段,彻底抵定天下。 “主公之言正是,不过这皇甫怀还是有些本事的,”那谋士先是顺着司马烨的话说来,“这人前后率领几千人,便深入荆州之地,一路转战,听说连战连捷,最后更是一战破了那荆州,抵定了胜局。” “这些消息,我也知道了,”司马烨眯起眼睛,“毕竟那张明业前阵子也彻底改换门庭了,再加上定一南下,他本就是明镜八子之一。” 谋士就道:“那皇甫怀亦是司徒韬的弟子,刘稳还曾试图招揽于他,只是还未如愿,荆南便有变故,令这皇甫怀南下,从此掌握了一支兵马!” “定一南下,本意还是联络那龙骧文景,结果局面一变再变,如今只望他能安全归来,”司马烨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不过如今荆州落入那皇甫怀手中,他终究和定一是同门,该是不会加害的……” 几人正在说着,忽然外面有人快步走来,口呼紧急军情。 “让人进来。” 等人一来,一封战报就被送到了司马烨手上。 展开一看,只是几眼之后,便露出了喜色,随后粗略看完,便展示给几位谋士,笑道:“天助我也,那章显几子相互攻伐,先是被手下将领得了便宜,如今又一个章显的部将出面,占了大半地盘,只是一番折腾,已是众叛亲离,正是吾等出兵的好时候!” 几个谋士一看,最后纷纷点头。 “这个陆千之前在章显的诸部将中名声不显,擅长的也是沙场冲锋,如今靠着一己武力,抢占了那州牧名头,下面的人未必服他,主公只需去封几封,与那几个实权将领,无需隐蔽,最好人人皆知,到时管叫他们主动来头,兵不血刃占据大半,则那陆千的幽州一战可定矣!” 司马烨闻言,哈哈一笑,道:“正该如此,速速施行!” 这时,外面又有人来。 “王上,使者刘稳归来,正在外面求见!” “定一回来了!”司马烨闻言欣喜,“正好让他与我谋划,真大喜,而且他此番南下,必然是见了南方景象,正好说说,看要如何谋取。” 不过,等刘稳来到,一番见礼之后,司马烨问起可否攻伐南方,那刘稳却是脸色大变! “万万不可!”他急切一说,然后意识到失态,立刻收声,“主公明鉴,那南方如今只能安抚,不可用兵!实乃属下那师弟太……唉,他短短时日编了一部兵马出来,简直有如神魔,不可力敌啊!” 话落,面露惊恐。 第七百八十九章 说出来都没人信…… “定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烨一听到刘稳之言,脸色就有几分阴沉下来,但旋即又恢复如常,他自是注意到刘稳之前焦急之下,那脸上的畏惧之意,已经毫无遮掩的表达出来,心底难免迷惑。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这位明镜之徒过往可谓喜怒不形于色,城府甚深,尤其是最近两年更是逐渐修道,在为自己奔走运筹之余,越发心思深沉,结果现在猛然间这般显露心头之念,这背后缘故更加值得深究。 “那个皇甫怀,到底是怎么回事?”待得刘稳坐下,司马烨也没有绕圈子,直入主题,“你的性子,我是了解的,既然能说出这般话来,内里比有足够缘由,今日既然来了,那就把话说清楚,否则我纵去征伐北地,这心里也是难以踏实的。” “其实……”刘稳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周围之人,但见司马烨没有让众人退避的意思,便还是说了,“即便属下不说,主公很快也就知晓,因为那南边的事,实在是太大了,根本难以隐瞒,而且那扬州的两家,主公也暂时不用谋划,因为要不了多久,他们必然都为我那小师弟攻破。” “哦?定一这般看好你那位师弟,想来其人必是当世奇才,但扬州两家也不是寻常人物,而且扬州人口户数虽然不多,但地盘众多,地形复杂,还有不少岳人,即便想要拿下也要花费……” “三个月!”刘稳却是深吸一口气,“最多只需要三个月,两家就能拿下!” “绝无可能!” 这话还不是司马烨说的,而是他手下那名清瘦谋士。 此人在旁边听着,起先还能镇定一二,但是听到此处,实在是忍不住出言了,随后也不避讳,就对刘稳道:“须知道那扬州两家,先前受过不少攻伐,不光我等主公,还是那青徐的陈氏,都曾经不止一次进逼,却都被两家击退,这两家还是有些韧性的,你那师弟就算能打下荆州,可也是新得土地,想要平息安抚,都要不知道几年,这还是不出乱子,若是靠着荆州人马,还想荡平扬州……” 他摇头笑了笑,语气中的那股子轻蔑,是根本都不隐藏了。 末了,他更道:“或是刘君对他那师弟别有偏爱,以至于有所失算吧。” 司马烨也抚须说道:“不错,但若是我活着那陈涛率愿意倾兵攻打,还是能拿下来的,只是无论是他,还是这司州,都是四战之地,若是将兵马都集中一处,就是顾首不能顾尾,尤其是此处,看似掌握朝廷大义,但若是兵马不够,根本无法镇住局面。” “但是……”刘稳定了定心神,迎着主公和同僚的目光,说道:“我那师弟说了,他最多花三个月时间,就要平了扬州,然后整合南方,再来北伐,他若要整合,前后至少半年,如此我等……” “荒谬!”这次连司马烨都不免皱起眉来,“他说三个月便三个月?这是哪家的道理?” 刘稳苦涩一笑,道:“若是旁人这么说,那自然是不一样,可若主公您也随我那师弟的兵马,一同征伐过,就该知道属下所言不虚,那支兵马,着实不是人力能够抗衡的。” “哦?看来是一支精兵了,不知那皇甫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操练的?又有几年光景?”司马烨这般说着,但那语气就明显不信。 刘稳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若非自己亲眼所见,又如何能够相信呢?只是不管自家主公信或者不信,这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清楚的,最起码作为提醒,否则真个不当一回事,最后必然要吃亏的! 只是司马烨见刘稳还要开口,却已经有几分不耐烦了,就道:“其实若有消息,还有渠道,毕竟……” “主公说的可是那张明业?”刘稳忽然问道。 “怎么?你也注意到此人的身份了?”司马烨自然不会否认,点头承认道,“不错,这人虽然摇摆不定,还和其他几家有联系,但最近越发倾向于此处,毕竟这里才是朝廷正统。” 刘稳苦涩一笑:“那主公是否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收到他的音信了呢?” 司马烨一愣,而后眉头越皱越紧,就道:“他被发现了?那也就……” “他已经身首异处!”刘稳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之前我那师弟拿下了荆州城之后,便领着人马去周围扫荡,那张明业趁机去了荆州城中,想要夺取胜利果实,被师弟亲手斩杀了,你是没有看到那个场面……” 他的表情一阵恍惚,但摇摇头,没有详细描述,因为他知道说出来,面前这些人也不会相信的。 司马烨已然愣住。 随后,刘稳话锋一转,道:“荆州城虽是整个荆州治所,可那周围还是有不少城池的,在荆州武家被击溃后,有些地方据守城池,甚至有些人要往其他势力投靠,因此我那师弟就带着兵马过去一一扫荡。” 那谋士这时又插嘴道:“我等也收到了消息,也有两座城池愿意归顺,主公已经安排了人过去接收。” “不用拍了。”刘稳摇摇头,“这些城池已经全部都被打下来了,而且消息马上就会传来。” “消息不可能比你慢。”那谋士眉头一皱。 “因为我启程来的时候,我那师弟还未真正动身去攻打,只是做好了计划,我看过他的日程表,前日应该是全部都打完了,按着咱们这边的渠道,今日就该有消息。”刘稳从容说道。 “可笑!”谋士冷笑一声。 但这时,还正好就有人过来专递军情。 屋子里的众人一听,都是脸上已经。 等司马烨看过战报,更是眼睛瞪大,反复确认,知道不是玩闹之后,看向刘稳的目光就都变了。 刘稳叹了口气:“还请主公再等几日,消息更多,局面自然就分明了,然后对我那师弟,就要理出个章程,到底要如何应对。” . . 就在司马烨这位晋王君臣交谈的时候,刘稳口中的那位师弟,正领着一队兵马,穿行在山野之中。 他一马当先,后面却是一个个徒步身影,但每一个兵卒都是气血沸腾,每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清晰脚印!速度更是快比奔马! 第七百九十章 世有厌斥而化整为零 李怀就带着众人这么一路奔袭,很快看到了前面一处村寨。 “也奔袭了快一日夜了,便在这里休息片刻。”他一挥手,那副将崔敏就传令下去,跟着就是层层命令传递,令行禁止。 感受着气运联系反馈过来的信息,李怀不由点点头。 大周乱世和南北朝世界有些不同,一个最大的点,就是武力层次不同。 那南北朝世界的个人武力可以登峰造极,如那千年之人,更是代表着其世界的极限力量,甚至撼天动地! 相比之下,大周乱世则不同,哪怕李怀身负玄功,能逆转气运为功力,但依旧受到明显压制,虽然没有真正动手,但他已然感觉到,个人武力如果用于刺杀,或许还不会如何,但若是用个人武力去对抗大规模的兵团,就会受到极大的压制。 这个压制,可能不是来自于单纯的实力,而是一种气运上的压制,更会让自己的立足根基不稳,受到整个世界的厌恶和排斥。 这毫无疑问是他所不想要的,但反过来,如果将个人武力的强大,化整为零,变成一个集体的力量,那这种压制也就不复存在,而李怀的强大力量,却依旧能够运用。 如今他所率领的这支三千人的兵马,就是一个例子,也是一次尝试。 这支队伍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利用南北朝世界掌握的功法,将携带来过来的澎湃气运,转变为功力之后,再散播给众多兵卒! 要知道,李怀经历三世,气运何等隆厚,尤其是在南北朝世界,更是一统天下,奠定三百年基业,更将诸多理念以制度形式传播出去,收拢各方任人念,汇聚起来的气运,可谓连绵不绝,重比五岳! 哪怕只拿出十分之一去转化,依旧能够塑造出三千多,将近四千的恐怖兵马! 而且他的这种散播,可不是单纯的将功力传给他们,而是更深层次的气运结合。 哪怕通过玄功逆转,将气运转变为功力,但气运的本质并没有变化,依旧与李怀紧密相连,然后借此传渡出去,就入那功法的步骤一样,是播种出去。 种子播出,栽种下来,生根发芽,就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因为此世虽有诸多显圣之处,但多数是在阴司层面,在于气运等玄学之上,便是又武者气血之说,也是通过打熬筋骨,强壮本身。 内力、内息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颇为异类之物。 被李怀借着两世优势,直接转移过来之后,一入兵卒身子,就和这些人平日的打熬苦功相结合,在配合源源不绝的饭食、药膳,立刻就激发出惊人潜力,那真气种子抽取全身气血,迅速壮大,打造出一个个武林高手! 这些人,就算放到南北朝世界,也就是如今的大楚世界,也称得上是江湖上的二三流好手了,更胜在人数众多。 不仅如此,因为他们这些人的真气根源,是源自李怀的气运,先天就与李怀冥冥相连,更便于施加影响,一个命令下去,如臂使指,若是一个念头转动,就能剥夺根基,令武道内力崩解,顷刻间不复存在——说到底,这本身就是外来之力,是靠着李怀这个异数来维持的。 而且真气同出一门,更是能彼此促进,相互弥补干涉,作战的时候,不仅更有默契,还能相互互补,关键时刻更是气力相连,乃至相互疗伤。 再加上,有李怀亲自引领,往往能将众人力量都集合起来,爆发远远大于原本的力量出来。 靠着这般力量,他在归来之后,短短时间内,就整合好了兵马,然后将那荆州境内的诸多山头势力一扫而空,而且还借此练兵和整合了最新战力,这才真正兴起了东征的念头。 当然,他此举的目的,并非单纯的要打下领土,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借此真正获得一块根据地,好展开行动。 原本的荆南,虽然龙骧将军这位老师,打算将地方传给自己,可说到底,那还是老师让给自己的,是继承他人的势力,既然是继承,就肯定要受到制约,原本的体系也还存在,不好施展。 若是有个什么想法,想要打破原本的框架,无疑要受到各方压制,他那位老师的影响力,也会随之发挥,成为掣肘。 为了不影响师生关系,再加上荆南那些个势力底子,其实也是一般,甚至还不如被他打下来的荆州。 可荆州如今存在着一个问题,便是他虽然打下来了,但由于本身就是急行军突进,没有做好提前规划,后续地盘的维持,就要靠着荆南那边的输送,以至于现在局面又复杂起来,他还不好直接动手。 毕竟那些人名义上,还都是他老师的从属,并非是直接投效他的。 有鉴于此,李怀干脆决定,亲自打下一片地盘,然后收拢自身的人马,打造班底势力,再借此立威,翻过去将荆州彻底收服,到时候荆南团体的影响力是大是小,也就都不重要了。 跳来跳去,他看重了不少地盘,可考虑到地理因素,最终选择了东南地界。 一是因为离得近,顺着长江也就到了。 二,就是有长江天堑还能省去不少麻烦,他虽然不惧来人,但不愿意徒增额外投入,还不一定能有多少回报。 三,就是此处靠海,交通上也方便,而且那前朝李氏,似乎还在此处有些根基准备,对这李氏,他并不打算利用,而是要彻底约束起来,防止分心。 其他还有零零散散的诸多缘故,但比起这三个来,都是次要的。 现在,领着兵马一路奔袭,沿途也算是披靡,到了这里,眼看着就要进入东南地界,李怀休息之余,又将手下诸多将领召集起来,开始询问地理局面,至于盘踞在江左的势力,他倒是不只能关心,毕竟都是要被扫掉的。 “这东南之地,雨水较多,河道纵横,有诸多河系横亘南北,因此不利于骑兵作战,而江东势力亦借此为依凭,构建据点,扼守主要通道,因此善水战与守战。” 给李怀做主要讲解的,赫然是那王旱。 此人当初与李怀一起接受考验,作为继承荆南之地的三位备选之一,却最后败下阵来,本来还心有不甘,可经过横扫荆州之战后,却已是熄了原本的心思,彻底投靠过来,如今更是追随李怀,向东进军! 第七百九十一章 南乱 李怀听着介绍,不住的点头,却是都记在心里,而后又问起那占据了南方的两大势力。 王旱就道:“这扬州之地的两家,属下对那孙家较为熟悉,那孙半城占了半个扬州,但都是精华之地,尤其是那建业城,更是其中佼佼,前据大江,南临重岭,凭高据深,实在是一处宝地!” 边上,作为副将的严学礼也道:“不止如此,那城周围还有钟山、覆舟山、幕府山等山脉,虎踞龙盘,帝王之宅也!” 不光是严学礼在此,当时被划归到三位候选者身边的诸多副将,如跟随李怀的郑龙、崔敏,辅佐文挺的郭波怀、皇帝,还有就是与王旱一起的严学礼和郑献,如今都在李怀的这支队伍,成为高层骨干。 他们几个人原本就被李怀蛰伏,在征伐荆州的时候,便多有助力,等见了李怀横扫荆州,便立刻认清楚形式,纷纷表示效忠投效。 他们十分清楚,以李怀表现出来的实力和战力,不说统一天下,至少平定南方是没有多大问题的,而这广袤土地,已然足以支撑起一个王朝。 未来,等李怀的名望显露出来,地盘真正大了,不知道要有多少文臣武将过来投奔,他们现在占着一个先机,可以说是天大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抓住了?现在跟随,就是元老心腹,未来就是从龙之臣,只要一切顺利,混个开国功勋是水到渠成的事。 现在李怀既然询问,几个人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等几个人说了一圈下来,李怀这心里已然有数了。 “这般看来,我东进扬州吴越之地打算,果然是正确的,不仅如此,等吴越拿下来之后,就该思虑着巴蜀之地了。” 他沉思起来,在心里勾画出一个大致的疆域地图。 这个地图,是以长江为脉络在勾勒。 长江纵贯东西,连绵数千里,上通巴蜀,中过荆襄,下连吴越,之间更是遍布着密密麻麻的支流干系,以一张大网的形式,保持着诸多联系,并且囊括了南方的主要地带,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地区分布。 “不过,我要拿下南方,并不是为了割据,也不是想南北对峙,而是要借此积蓄力量,为将来以南统北,做好准备,这个时间还是比较紧迫的,因为就目前的经济情况和人口分布来看,想要靠着南方,去统一北方,是十分困难的。” 几位从属、副将听着李怀的话,并没有觉得这位上司还没打下南方,就谋划着接下来的战略方向,有什么问题,反而在思考着,自己在这个过程中,能做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王旱就道:“南方的土地开垦程度,不如北方,人口和中原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论商贾繁盛,也差了几筹,想要借此成事,必须在北方没有完全统一之前,否则纵然主公最后也能平定天下,却要白白耗费几年功夫,更要多谢枉死之人。” “就是这么个道理。”李怀点点头,看了一眼天色,道:“今夜,先好生修养,争取三日之后,就能急行军至建业,以荆州事为例,先拿下一方首府,在横扫周边,能省去不少功夫,更能震慑周围。” 众人领命退下。 他们选择的地方,乃是一处庄园,本身就有住户,骤然见到诸多兵马,难免心惊胆战,可一日下来,就发现这支队伍,居然行止有度,令行禁止,真的是秋毫无犯,令此处的住户格外意外。 其实,类似这样的地方,如果在北方,早就要演变成以几大豪族或者宗族我核心的坞堡了,只是南方到底是人口稀少,加上制度建设上,还存在诸多缺陷,因此聚集程度不够。 但即便如此,这种庄园体系的建设,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防御作用,可惜,当他们发现李怀这支兵马,并且做出反应的时候,这路兵马却已经近在眼前。 等招待了一番,第二日一早,他们又亲眼看着这支兵马快速集结,然后整齐划一的行军离开,一个个都是相顾骇然。 这群人见过的兵马不多,但立足此世,盗匪之患总是免不了的,也见过来剿匪的兵卒——比之贼寇更加凶恶。 但林林总总,莫说队列整齐几分,便是军纪,就没有能比得上眼前这支队伍的。 一时之间,他们不由牢记了这支兵马的领导人。 李怀的这路兵马还在进军。 他们并没有刻意隐藏,不过因为地域广大,加上交通和通讯上的阻碍,等他们开始攻伐第一座城池的时候,扬州的两家兵马,尤其是被李怀列为首选目标的孙班城,都还没有察觉到。 他不仅没有察觉,甚至还想着要借着北方将要大战的机会,去北边再夺取一些地盘,为此,还特地派了使者前往南方的越地,和占据了那里的王威兴商定暂时停战,并且邀请对方出兵一同北伐。 这样的提议,当然被拒绝了,不过在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孙班城的使者获得了短暂的胜利,成功说服了王威兴不要在背后骚扰,并且约定了一些利益交换,无非是人口、钱财,以及孙班城放对王威兴对几个岳人部族的征伐予以承认。 于是,一封信件,从南方寄往北方,得到了回信的孙班城立刻信心满满,并且对北方放出消息,说自己的势力和王威兴已经联合,将会一同北伐。 对于这个消息最为紧张的,当然是占据了青徐之地的陈氏陈涛率,当前北地局面复杂无比,他和那司马烨一样,都盯着北边的章家风云,但不同于司马烨的势力,最近几年受困于地方叛乱和天灾的陈涛率,已是无力在这种局面下插手,只能想着暂时维持局面,这个时候,若是南方的孙班城忽然打来,局面确实危险。 为此,陈涛率也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去往南方。 只是这使者才到了半路,就听说那孙班城派去的使者,已经被人斩杀,杀人的,正是王威兴势力中的主战派。 这一派认为王威兴想要去北方掺和,南方守备必然空虚,正是攻伐的好时机。 于是,在一片喧闹声中,南方局势彻底混乱。 就在此时,江州被人攻破的消息,传了过来。 第七百九十二章 求援策 手机访问: 江州本就位于荆州东边,之前还一度为荆州政权所统领,只是那武前到底是力有不逮,加上荆州本土的诸多威胁,此地时而独立。m.taiwanvod.com 如今就是在那扬州孙班城的疆域之中,也算是一处独立性比较高的地盘,有几分听宣不听调的意思,同时还有自家的兵马,只是在赋税和地方军事事物上,还是会配合一下建业命令的。 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当李怀领着三千兵马冲击过来的时候,江州在第一波攻势下就直接崩溃,甚至连周围的援兵都来不及等候,就直接陷落下来, 甚至陷落了三天之后,相关的消息才传到了孙班城的面前。 这位扬州半主当时正在怒斥越地,背信弃义! “那王威兴,何以言而无信?他若是不愿意,大可一开始,就表明态度,现在这般是真的要陷我于进退维谷!真以为这种时候,将我搞垮了,他能占得便宜?他只能死的更快,这个到底,难道他不懂吗?” 面对自己主公的暴怒,一众文武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但他们倒是能够理解,因为当前的局面,对自家来说,确实太过复杂,先前刻意放出去的风声,着实让那北边的陈涛率留意起来,以至于加强了徐州南边的防备,只不过自家主公本来的打算,就并非是陈涛率的地盘,而是那豫州! 可现在,准备奇袭的兵马已经准备好了,而且还按照原本的计划,在北边与那陈涛率的人马摆出了将要对攻的姿态,就等着虚晃一枪,然后杀个变向,在司马烨与北方章家残部交战的身后趁虚而入。 结果,王威兴杀了自家使者,以至于局势扑朔迷离,倒是他们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局面,有几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味道,尤其是要担心南边王威兴势力的动向。 实际上,那边的消息也传来不少,林林总总的,在场谋士也差不多能将这背后缘由给拼凑出来了,那王威兴本身,还是看明白局面的,而且看那意思,也是想趁着自家人马征伐中原的机会,进一步在南方扩张。 毕竟,之前两家相互对峙,其实是两边都受到影响,彼此都不愿意对方壮大,相互牵制,都难以壮大,所以现在这种约定,其实是一次难得的和平机会。 有了这个时间段,王威兴继续向南、向西开垦,方能进一步扩张势力,掠夺人口。 可惜,被其势力内的保守派裹挟,现在人已经杀了,就算有心解释,也难以取信,可以说…… 是一场阳谋! 众人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有人在这其中筹谋,甚至就是北方的陈涛率或者司马烨两家之一,只是现在再追究这个,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他们要考虑的,是如何应对目前的局势,是将兵马抽调回来,继续和越地对峙,还是铤而走险,按照原计划施行。 前者,无疑要浪费掉一次宝贵的机会,一旦北方进一步整合,他们几乎就要失去争霸天下的机会了,而后者,又难以预料越地的动向,一个不好,根基动摇…… 在这个左右为难的时刻,江州的消息,反倒变得没有那么刺眼了,毕竟那块地盘,过去也有几次变故。 只不过,考虑到其地理位置,乃是建业的一大屏障,依旧不可轻忽。 “令王庚的兵马前去支援!”孙班城平息了一下怒火,开始调兵谴将,并且进一步的了解情况,跟着就皱起眉来,“皇甫怀?是这人领兵前来,这是个什么人,有何人知晓?” 谋士之中,有人神色一动,露出几分喜色,出列道:“主公,属下倒是知道此人。” “好,那给我说说。”孙班城看向那人,认出是李玉。 这李玉的李氏在建业也有些根底,据说和前朝皇室有些关联,不过孙班城出身寒门,本就不受士族看重,否则也不至于来到南方立足,因此但凡愿意入幕的士人,他是来者不拒。 李玉就道:“这皇甫怀也有些来历,乃是那位荆南的龙骧将军弟子,而且据说还师承荆州明镜先生。” 孙班城一听,眉头却是越皱越紧,道:“这就更加复杂了,那龙骧兵马刚刚占据了荆州,居然又派出人马东进,难道是意在扬州?他刚刚了新地盘,也不想着好生经营,何以这般?” “这个,属下也知道,”李玉又道,“那荆州其实就是这位皇甫怀领兵攻下,实乃世之猛将,他现在领兵东进,未必就是坏事,属下不才,愿意为使,前往与交涉,让他出兵相助主公!” “你有把我?”孙班城眉头舒展几分,“只是这人既是龙骧大将,统领一方兵马,想要说动他相助,恐怕不容易,而且……” “自然要付出一些的,”李玉一副坦诚模样,“这也算是向荆州龙骧借兵,好处是少不了的,不过主公可以用将来之地与之约,也好让他征伐的时候更加用心,如此,得一生力军,进可攻,退可守,无 论是对豫州,还是对那越地,都更好调度。” “好!”孙班城本就烦恼于局面,听着李玉之说,终于动了心,只是他还有疑虑,“可那江州还在其人手上,若是他愿意让出城池……” “主公,预先取之,必先予之,此事可以容后再说,现在说来,平白给两家之间增添阻碍,倒不如顺势而为,以此为借口,让他们多出兵马。” 听到这里,孙班城彻底有了决定,就道:“速速去办!” 李玉领命退下,然后马不停蹄的归家一趟,说明了情况后,那李家内部已然有了决定,是以当天夜里,李玉就匆匆上路,沿江逆流而上。 很快便抵达了江州外围,随后就带着诸多随从,朝着那城池赶去。 只是还在半途,就有人忽然跳出来。 “哪来的?看这样子,似乎是个有来历的?”那人一番打量,也不理会旁人,便将李玉拿住。 李玉倒是不慌不忙,他已经看出这些人乃是兵卒,便亮明了身份,最后道:“快快带我去见你们将军,我有好事要与他。” “你真的是建业来的使者?”那兵卒有几分怀疑。 “是真是假,见了人自然知晓。”李玉这会倒是看出来的,这兵卒应该不是那位皇甫怀的嫡系兵马,兴许是江州城被攻破之后的降卒,被重新整编。 好在这人也知道厉害,通报之后,很快就将李玉带到了李怀面前。 那李玉一见李怀,立刻拜倒在地,口呼“少主”。 电脑访问: 第七百九十三章 计中计 “你叫我什么” 李怀坐在主座上,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人,心里已经明白几分,再感悟一番其人身上的气运,却是面色古怪。m.pdiea.com 他在这个世界的出身,还是颇为复杂的,为前朝皇室的后裔,只是那前朝皇室虽然衰微,但里面还有诸多派系,相互倾轧之下,又似乎分成了多个派系,还要争夺什么复国主导权。 这种局面,李怀一看就知道迟早扑街,必然是限于内斗,最后自行崩溃,本来就没有兴趣掺和到里面,之前借龙骧将军之力,然后孤军北伐,拿下荆州,就有另起炉灶的意思,也懒得和什么前朝皇室联系。 结果,到了此处,他们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还不算,现在一看其人,却发觉这人的气运和自己,几乎没有多少联系,近乎都断了,这就十分有趣了,按着最为直白的话来说,就是对方若是衰败,几乎不会影响到自己,而自己即便发达,恐怕也难以惠及对方。 不过,对方既然是从建业来的,总要听听怎说。 “说吧,你有什么消息要带给我” 李玉起身之后,就道:“如今那孙班城的局面,正陷入进退两难,急需要外力相助” 他便毫不隐瞒的将那扬州南北的局面,都给说了个清楚,听得李怀的一众手下面面相觑,继而都面露兴奋。 但李怀没有开口,他们总不能随意插话,只能在旁边等着。 李怀则是眉头一皱,问道:“你说的若是真的,那此番过来,真实的目的是什么那孙班城,肯定没有让你,将所有话,都和盘托出吧” 李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了看左右。 李怀就摆摆手道:“这里站着的,都是可信之人,不会有人泄露,你就直说吧” 李玉就道:“少主,此番孙班城要借兵过去,当是驻防与南边,甚至直接与那王威兴交战,但这也只是说辞,只要少主领着兵马过去,到时那建业周围的土地,必然予取予求,家族更是做好了准备,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就能反正!” 此言一出,大厅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怀的身上。 李怀眯着眼睛,陷入了沉思,忽然他抬起头来,问道:“孙班城给了你不少好处吧,他能让你出来为使,该是信任你的,何以一见面,就要这般干脆的将他出卖” 李玉的额头上流下冷汗,却不敢不答,于是拱手低头,小心说道:“孙班城固是有知遇之恩,但其人毕竟是寒门,根基有限,落败只是早晚,如今他麾下的谋士武将,都清楚这一点,之所以还从其命,无非是想要借此有个进身之阶。” “哦这么说,与谁都是与,所以要给我”李怀却笑了起来,“那你怎么知道,我能守得住呢” 李玉却道:“少主天纵之才,我等都是知道的,更得了不少消息,知晓您在荆州所向披靡,况且我等本就是少主同族,若是少主拿下扬州之地,对我等而言才是最好,即便不得重用,但安稳总是能够保证的,更何况,族人之中,也不乏聪慧之人,必然可以帮助到您!”x 说完,他满含期待的看着李怀。 李怀却摆摆手道:“好了,你要说的我已经知道了,不过这件事要如何应对,暂且不能确定,我还要与众人商议,你且退下歇息。”⿴x33小説手機端:tts:ヽ。 李玉倒也识相,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就顺势后退了。 等人一走,李怀就干脆说道:“这人与我是有点关联,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在意,但他说的事,是一个机会,能省去不少功夫,只要领军一路顺江而下,拿下建业之后,整个南方基本上就平定了。” 王旱却提醒道:“这人毕竟是孙班城的谋士,说的虽然好听,但不可轻信。” 李怀点头称是,道:“不错,所以关键不是那孙班城的意见,而是我军的战力,即使没有这件事,打到建业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是多花费一些功夫,多绕一点路,现在既然又送上门来的领路人,自是可以少受一些苦,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个问题。” 王旱等人立刻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那就是拿下建业之后,我会迅速扫荡周边,平息各地纷争,那各地就会有不少的官吏空缺,这些位置,我并不准备从荆南调人,至于荆州,那边尚且未完全稳定,更无法抽调人手,所以就要从这南方本地提拔一些人,再加上你们可以让一部分亲戚朋友过来,可终究杯水车薪,因此我打算在此兴科举。” 这大周乱世,科举固然不是主流,但已经在部分地区出现,再加上李怀之前在那荆州,也曾经搞过试点,如今更是一言可决。x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随后,消息被通告被李玉,这位李家子弟当即雀跃,随即又开始与李怀约定好方法。 几日之后,大船来临,说是要先接走一部分人马。 李怀麾下直属三千,虽然在攻破江州之后,又收拢了一万多兵卒,但几日剔选过后,只留下了五千人,如今全部交给了副将郑龙统领,在江州驻防这地方既然带下来了,李怀当然不打算送出去,而且周边也要进一步的扫荡。 至于他那三千人马,一千人跟随船队顺江而下,另外两千人,则是在陆路前进。 直白的说法,当然就是情况紧急,请李怀领兵疾行,但事实上还是为了防李怀一手。 这个道理,李怀如何不懂,所以李玉还未跟他解释道歉,他就已经做好了计划。 人数少了两千,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问题,甚至因为人数减少,可以麻痹对方,进而增快进度。 果然,等李怀一行人抵达,他的一千人被允许驻扎在离着城池不远的地方,而李怀本人则并没有被邀请入城。 很显然,对方也是有所戒备。 “这就是建业城啊。”李怀站在山丘上,看着这座城池,几个世界的景象接连重叠,“还真是没有多大改变呢。” 就在他感慨之时,那城中忽然又有使者过来,说是自家主公,邀请李怀去赴宴。div 第七百九十四章 别担心,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又要请我去城中了?” 听到这个邀请,李怀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个使者。m.wanmeizw.com 实际上,领着一千兵马过来之后,李怀只是礼貌性的问候了一下孙班城,并没有真的想入城。 毕竟这根本不用说清楚多少规矩,李怀作为一个客将过来,有着自己的兵马在身边,是来替别人打仗的,若是被人请进去,和自家兵马分开了,无意于是任人宰割,而自己的那些兵马,无疑就要落入旁人之手。 这在历史上,只有着诸多先例的。 不过,那位孙班城的使者,当然要表现出不同的看法,他直言:“将军放心,我家主公是因为仰慕将军风采,特意设宴款待,若是将军有顾虑,我家主公也能出城来,寻一处好风光之地,与将军共饮!” “无需这么麻烦。”李怀摆摆手,“既然孙州牧这么有心,我又怎么能拒绝呢?正好会一会英雄!” 那使者一听大喜,当场就要领路。 “不急,先领着这位使者去下面休息,我要准备一番。”李怀说着,看到对方脸上的疑虑之色,笑道:“不用担心,不会领着一千兵马一起进入,最多带上五六侍卫,还有荆州的一些特产,既然是见英雄,怎么能不准备准备呢?” 等人被带走之后,李怀刚刚落座,后脚李玉排派出来的人就到了。 “见过少主,”那人躬身行礼之后,就露出焦急之色,“少主万万不可进城,如今那城中设下的是鸿门宴,若是去了,局面凶险!” 陈错微微一笑,道:“哦?莫非是你们家的事暴露了?那也无妨,本来想着是用巧计,既然被他识破了,强攻也是一样。” 那人赶紧解释起来:“自然不是家中暴露,而是那孙班城手下的谋士,有几个心怀不轨,之前少主领着兵马过来,他们在城墙上看了之后,见行走之间都那般整齐,于是就起了坏心思,加上孙班城也因为观了少主之兵马,而心生畏惧,后悔了不少,这就给了人可乘之机。” 王旱在旁边听着,这时就道:“听你这意思,是有谋士给孙班城出了谋,要将主公骗入城中?然后再来谋夺兵马?”说完,他的表情十分古怪。 不光是王旱一人,这营帐之中的其他人,个个神色怪异,有的人甚至在憋笑。 倒是那李玉的使者颇为不解,不知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见着李怀一种从属,似乎没有劝阻的意思,这心里不由急了,就要再劝。 “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今日入城,省去了不少功夫,而且也无需说那孙班城无信,毕竟咱们心里也是藏着坏心的,阴谋相对,没有指责的意思,不过说到底,还是正面厮杀来的畅快省事。” 李怀既然有了决定,那李玉的使者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了,他也看出来这一点,于是叹息一声,只能作罢,这心里却是悲戚不已。 李怀很快就选好了人手,一共六人,都是经过他灌顶功力的顶尖人物,五步之内堪称无敌,随后便跟着那使者一同入了城。 到了地方,李玉先迎了出来,毕竟这人本来是他请来的,其他几个谋士也挤兑于他,表面上他为了证明忠诚,也要这个时候出面接待一下。 只是看到李怀真的过来,李玉也难免叹息摇头,觉得实在是太过托大。 “我这虽然不算是单刀赴会,也算是虽千万人吾往矣了吧。”走在路上,沿途并无多少兵卒,但李怀还是遥遥感应到,在那所谓的酒宴屋舍后面,埋伏了不少人。 “不过,这刀斧手实在是不够五百人,但话说回来,这么点地方,真要是挤了五百人,人挨着人,摩肩接踵,怕是自己受伤的刀斧,先要把自己人给误伤了,并且也施展不开啊,这群人,太大意了,居然不知道,这么点人已然是被我包围。” “包围个屁,你就是想要赚槽点,1槽点。” “这个声音,有点怀念呢。”李怀哈哈一笑,便朝着对面的孙班城迎了上去。 “见过贤弟,”孙班城个头不高,须发有几分发黄,见着李怀过来,拱手之后就要来拉手,一副热情模样,“早就知道是个英雄,今日一见,还真是英气勃发啊!” 李怀却是直接将手抽回来,笑道:“孙君,你别担心,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今日埋伏我,我呢,也是来抢你基业的,咱们彼此彼此,只是有点,不是正面战场厮杀,那就不算是敌对的彻底,你这算是和平移交,未来天下一统,你就是表率,所以一条命还是能保留的。” 他一发话说的对面的孙班城一阵错愕。 本来李怀收手,就让他有几分不快,只是想着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才勉强维持笑脸,可等这一番话说完,他却是彻底没法淡定了。、 “你你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班城后退了好几步,话都说不清楚了,甚至于都忘记了原本的计划。 “多余的话,等你被拿下了再说吧!动手!”李怀一声令下,已经当下一步冲到了孙班城的跟前! “这应该我说的话吧!”孙班城瞪大了眼睛,再次后退,可眼睛里却瞬间只剩下一个手掌,而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李怀在这个世界虽然被压制了很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旧还是能发挥出惊人的实力的,再配合回溯之能,哪怕是在千军万马中,也有一定几率能取得上将首级,更何况是五步之内? 尤其是他们明明人手,却悍然动手,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直到两个谋士回过神来,赶紧呼唤躲藏起来的兵卒,就要将李怀一行人拿下,结果李怀却已经捏着孙班城的脖子,对着众人一番威胁,然后却不停手,走到那一个个兵卒跟前,接连出掌! 他的六位随从也是运掌如飞,在人群中杀进杀出! 这下子,可是将那些个谋士给吓得不轻,纷纷奔逃。 只剩下李玉等人,满脸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难以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