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傲天下》 第一章 初上衡山 尹天云、胡小毛师徒在莫天风的护送下,一路跋山涉水,终於平安地来到了衡山脚下。.com 仇不信、李雁儿的死讯传到江湖上,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侠客豪杰听到仇不信毙命,怒风甲士损失惨重的消息,窃喜之下纠集人手,发表为民除害的声明,浩浩荡荡地杀向怒风寨。可怜怒风寨群龙无首,又遭人围攻,尽管是天下八大山寨之一,也岌岌可危,难逃覆灭的下场了。大战在即,江南武林的各派好手云集潇湘,道路上不时可见意气飞扬的年轻人,身背刀剑,纵马奔驰。怒风寨声势强盛的时候,没有人敢轻冒虎威,如今是痛打落水狗,自然人人格外卖力,都想借此机会扬名树威。 衡山号称“南岳”,风景如画,以山色秀丽闻名天下,七十二峰纵横排列,远望如大鸟展翅。山峦林木间隐约可见红墙碧瓦,古刹寺院,路上前来朝拜的香客络绎不绝。衡山既是道教名山,也是佛教圣地,最著名的有南岳大庙、黄庭观、南台寺、藏经殿等。自隋唐以来,历代均有不少名人游览南岳,留下了大量的诗词、碑刻。陆机有诗云“南衡维岳,峻极昊苍。瞻波江湘,帷水泱泱。清和有合,俊义以藏。天保定尔,茂以琼光。”胡小毛望著眼前的这座名山,既兴奋又激动,想到今後要在此地修习上乘武功,成为行侠仗义的剑客,差点笑到下巴脱臼。 三人乘马车至南岳古镇时天色已晚,干脆决定在镇上休息一晚,次日再进山。安顿好住所,三人来到一家临街的小酒馆,叫掌柜的炒了几碟小菜送上来。 莫天风透过大开的窗户,望著街上的行人景物,不由心生感触,叹道:“我离开衡山已经整整九年,今日回来一看,镇上变化不小啊!当年这里可没有这麽热闹,人人面黄肌瘦,到处是乞丐流民,遍地污秽,六师姐每次下山回去总要抱怨一番。” 尹天云笑道:“如今天下太平,当今皇上实施仁政爱民之略,休养生息,自然和乱世之时大不相同。你若回山上看一看,也可以发现衡山派比从前气派多了。” 莫天风神色陡黯,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斩钉截铁道:“只要他还在,我不会回去的!” 尹天云道:“不管怎麽说,他都是你的师兄,同门手足之情岂能磨灭?何况木已成舟,当年的风波也已平息,我们都不想重提旧事了。只要你解得开自己的心结,重回山门,万事都好商量嘛。” 莫天风摇头道:“我当年下山之时曾断剑立誓,如今还不想自毁誓言。再说我在江湖上自在逍遥无人约束,想喝酒就可以喝个烂醉,想找女人就光明正大的去青楼,不用理会旁人的眼色。要是被那些门规戒律束缚了手脚,活著还有什麽趣味?既然我是浪子,就摆脱不了浪迹天涯的宿命。” 胡小毛一边低头猛吃,一边听他们两人谈话,心中纳闷,难道衡山派内部也有矛盾吗?而且听莫师叔言下之意,似乎与某个同门有无法化解的怨恨,势同水火。他与莫天风相处多日,知道这个师叔虽然外表放浪不羁,实则坚守侠义本色,做人极有原则,不会做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情。那麽照此推论的话,莫非是那个人做下了十恶不赦的丑事,所以与莫天风交恶,以至到了决裂的地步?忍不住问道:“师叔,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呀?难道因为他你永远不回衡山了吗?” 莫天风拍拍他的脑袋,正色道:“小毛,有些事情你年纪还小,不应该知道。但是你千万记著,以後在衡山派里不要多嘴多舌,少问不该问的问题,否则就连你师父也保不住你。” 胡小毛听他说得如此严重,抓头道:“既然後果这麽可怕,师叔你就当我没有问过你好了。” 莫天风道:“三师兄,小毛这孩子我挺欣赏的,希望你能好好地栽培他,别让他出什麽意外。只要你能遵守当日的誓言,师弟我一定替你保守秘密。”他怕自己离开之後胡小毛命不长久,提醒尹天云要履行身为人师的责任,免得胡小毛懵懂无知,稀里糊涂送掉了小命。 尹天云面上青气一闪即没,微笑道:“多谢师弟提醒!小毛是我的徒弟,我当然会悉心调教他,他若是功夫太差劲,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莫天风话里有话,他当然心知肚明。虽然为了严守九阳神功的秘密,他很想杀胡小毛灭口,但胡小毛一死,莫天风就会揭穿他身藏秘芨之事。两相权衡下,他只能放弃杀人灭口的念头,转而保证胡小毛的安全。 莫天风暗叹一声,尽管尹天云不敢杀胡小毛,但多半也不会尽心尽力地教他武功,他能有多大的成就,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而且胡小毛出身寒微,资质并非绝佳,就是到了山上也难获其他师叔青睐,要想精通衡山剑术,非得有奇迹发生不可。 用罢晚饭,尹天云因为身上有伤,早早回客店休息去了。莫天风带了胡小毛在古镇上四处闲逛,顺便替他买些必备的衣物。胡小毛提心吊胆地走了这麽多天,直到今日才能轻轻松松地放心游玩,对什麽都充满了好奇,尤其是香辣俱全的湖南小吃,全部通杀。 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间来到古镇北街。只见街道尽头耸立著一座雄伟宽广的古宫殿式庙宇,座北朝南,四周红墙环绕,四角角楼高耸,墙下有清涧山泉流注。虽然夜深人静,庙宇的轮廓模糊,但在月色映照之下,仍可感受到它宏伟庄严的气势。 莫天风指著庙宇道:“这就是衡山最有名的南岳大庙,庙里供奉的是岳神。此庙初为‘司天霍王庙’,後改为‘南天真君祠’,得历代帝王加封修葺,是五岳庙中最大的一座,布局周密,结构完整,建筑精美。每年五月十七天符大帝诞辰日,周围百里的人都来参加南岳庙会,化装为前朝人物,手持戈戟、旌旗、幢盖游街,耍龙舞狮,唱戏做法,热闹非凡。” 胡小毛悠然神往,惋惜道:“可惜我们来得太晚了,庙门已关,没办法进去亲眼瞧一瞧!” 莫天风眨了眨眼道:“谁说没有办法?跟我来!”单手抓住他的後颈衣领,象抓小鸡般将他提起,几个跨步来到围墙底下,看看四周无人,猛的拔身跃起,右足在墙面上一点,借力跃上墙头,笑道:“我们这不就进来了麽?” 胡小毛不安地搔头道:“师叔,我们夜闯岳庙,似乎有点不妥吧?”万一被庙里的人当成盗贼就不好玩了。 莫天风满不在乎道:“我们只是进去游玩,又不是去做贼偷东西,你怕什麽?小毛,我告诉你,男子汉大丈夫想做就做,不要瞻前顾後,犹豫不决。特别是遇到令你动心的美女,下手要快、狠、准,一定要坚决果断地抢在其他人之前。” 胡小毛两眼翻白,心叫又来了!一路上莫天风不顾他尚未成年的事实,不断向他灌输追女**的心得,几乎任何事情都能和追女人联系起来分析讲解,再附上自己的亲身经历做参照,讲得是天花乱坠,舌灿莲花。可胡小毛毕竟年纪太小,对他所讲的那些根本无法理解,听得是一头雾水,如坠云中,将其视为一大精神折磨。 莫天风话音未落,一股凌厉的劲风忽然当胸袭来,如巨浪排空,蕴藏著惊人的力量。紧跟著一把清亮冷峻的声音响起:“何人擅闯岳庙,给我下去!” 莫、胡二人同时吃了一惊,想不到南岳大庙真的有人守卫。莫天风本是抱着游玩的心态来此,无意冒犯岳庙的守护者,正欲开口辩解,但觉身前压力之大出乎意料,竟然无法发出声音。这一记隔空掌从数丈外所发,居然还有如此威力,对方内力之精深高绝远在自己之上。莫天风不是傻瓜,岂会蠢到和人家硬拼内力,立即后跃跳下高墙,将胡小毛放开。 只见黑影一闪,一名头戴高冠的老道跃上墙头。他根骨清奇,颌下三缕黑须,肤色莹白如玉,宽大的袖袍被夜风吹拂着,飘然若仙。他双目晶亮如天上的寒星,又似无形的利刃,居高临下的审视莫、胡二人,眼神中闪过一丝丝惊讶,显然是想不通这两人为何而来,沉声道:“两位请了,贫道天法。两位面带正气,看来不是邪恶奸险之徒,不知为何夜闯南岳大庙?” 莫天风心知遇上了武林异人,恭谨地行礼道:“晚辈衡山派莫天风,这是我的师侄胡小毛,拜见天法道长。此事纯属误会,我们决没有任何不轨之心,还容道长听在下解释。” 不等天法道长发表意见,一把懒洋洋的声音道:“不用解释了!深夜鼠行,非奸即盗。天法,你还不把他们拿下?”天法道长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和尚,光头铮亮,满身肥肉,身披一袭破旧的灰色袈裟,胸前挂着一串九颗拳头大的念珠。他以手支头,堪称庞大肥硕的躯体侧躺在半尺宽的墙头上,姿势轻松悠闲,丝毫不见晃动。 胡小毛忙叫道:“我第一次来衡山,听说南岳大庙非常宏伟壮观,所以想跟师叔进去参拜岳神。我们不是坏人!” 天法道长冷冷瞥了那胖和尚一眼,“明心和尚,我都说了他们不是奸徒。你如果信不过我这双眼睛自己动手好了,少对我发号施令!” 明心大师笑嘻嘻地道:“老道士,你明明晓得贫僧不爱活动,随时随地都想躺下来睡觉,却让我动手打人,岂不是强人所难吗?” 莫天风心头一紧,这和尚看来也不好对付,大概和天法道长不相伯仲。他在衡山学剑多年,从未听说南岳大庙中潜伏着此等高手,今夜竟然会同时遇上两个!天法、明心任何一人都有争夺武林排行榜前二十名的实力,如果在江湖上行走,绝对是名震天下,但他们偏偏守在这南岳大庙中,甘于无名,实在令人费解。刷的拔剑在手,也不多言,剑随身走,青光如电,一口气使了十八招衡山剑法,招招都是衡山派的剑法精髓。他使完第十八招“回雁低翔”,面不红耳不赤,收剑抱拳道:“晚辈班门弄斧,献丑了!” 明心大师打了个呵欠,“原来是衡山剑派的门人!这几招剑法使得马马虎虎,得了曲老儿的六七分真传,还算可以了。看来今晚是没有好戏看了,睡觉去也!”单掌在墙头一按,嗖的腾空消失无影。 莫天风忙对天法道长道:“莫非两位前辈认识先师?”他的师父曲自成是上一代衡山派掌门,九年前因病辞世。后来因为继任掌门的问题,才引发了衡山派的内乱。 天法道长道:“是的。我们曾跟曲大侠切磋过武功,可惜他英年早逝,不在人间矣!你们既是曲大侠的门徒,我相信你们没有什么恶意,这就回去吧。若是真想进来参拜岳神,明日等庙门大开后再来即可。” 莫天风、胡小毛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抬头再看时天法道长已经隐身而去,如天鹤渺然,唯有明月独照。莫天风感叹道:“武林之中是处处藏龙卧虎啊!与真正的高手相比,我们这点虚名算什么!”回想起在与怒风寨血战中展露身手的欧阳绝,虽然同样无名,但剑术之强已是天下绝顶,自己尽管号称是七大剑派中的第一快剑,万万难以望其项背。 胡小毛小心翼翼地问:“师叔,他们的武功比你要厉害吗?” 莫天风道:“当然了!他们是跟我师父同样级数的人物,我再练二十年才能赶上他们。小毛,不管你今后武功练到何等高明的境界,切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句话。做人也好,学武也罢,关键之处要谦虚,无论如何不要自傲自满。‘海纳百川,有容乃大’,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胡小毛见他突然严肃正经起来,好象另外换了一个人,不禁好笑,“师叔,我知道了!” 莫天风沉吟片刻,道:“小毛,我明天不能陪你上山了,临别之前师叔想送你几句话,希望你能用心记住,对你今后会大有裨益!” 胡小毛猛然醒悟到要跟这风趣幽默的师叔分别了,想起这些日子的同甘共苦,眼角一热,泪水流了下来,“师叔!” 莫天风笑骂道:“哭什么哭,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快把眼泪擦了!” 胡小毛用衣袖将泪水擦掉,只听莫天风道:“小毛,你说实话,将来想不想成为武功出众的大侠?”胡小毛用力地点头道:“我要做最好的、最出色的大侠!”莫天风道:“好!既然你有此决心,那你一定得时刻牢记着自己的目标。以后你上山学武,第一要比其他人勤加练习十倍,只有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第二要不耻下问,三人行必有我师。第三要打好基础,不要好高鹜远。如果你明白我所讲的这些道理,你将来定有出人头地的时候。” 胡小毛感激地道:“师叔的教诲小毛不敢或忘!” 莫天风道:“三年之后,我会来检验你的武功进度。如果你表现良好,我就送你一份神秘礼物。” 胡小毛眼睛一亮,充满信心道:“师叔,你的礼物我要定了!我肯定会让你感到满意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为誓,相视而笑。 次日一早醒来,莫天风已不告而别,飘然远去。胡小毛尽管内心难过,终强忍住泪水,默默地为这位师叔祝福。 尹天云带了胡小毛登山,踏着石阶山路,经黄庭观、白龙潭、岳林,来到华盖峰下。胡小毛上得山来,但见林深水静,四处胜迹,万木争荣,云雾萦绕,宛如人间仙境。他一路东张西望,只觉山间景色美不胜收,恨不得多生出一双眼睛,好将如画的景致尽摄入眼中。越往上走,寒气越盛,连带着生长的树木花草也跟山脚处大不相同,另有一番摇曳生姿。 穿过遮天蔽日的树林,再跨过一座小桥,林木掩映间,蓦的出现一片占地甚广的庄院。大门前修了一条青石大道,道路尽头矗立着一座汉白玉石牌坊,上书四个红色大字“衡山剑派”。牌坊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四个大字龙飞凤舞,似要破壁而出,远看颇为气派。 胡小毛激动万分,一颗心砰砰直跳,历经了千辛万苦,多少次险死还生,终于来到衡山剑派,马上要登堂入室了!一瞬间,过去的种种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不断轮换闪现,不由痴了。 尹天云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他呆呆地站着不动,眉尖一皱,“胡小毛,你发什么愣啊?快走!“ 胡小毛回过神来,雀跃道:“师父,等等我!”跑到尹天云身后,一起向远处的庄院大步走去。 第二章 青之大鹏 日正当午,偌大的庄院里静悄悄的,衡山派里的人大都躲起来休息或纳凉去了。.com胡小毛跟著尹天云踏进大门,一眼就看到一个赤著上身的少年在练武场上扎著马步,在练习最基本的左右冲拳。他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相貌英俊,眼睛炯炯有神,皮肤已被日光晒得通红,精瘦的身体上滚动著一条条的汗水,脚下的泥土都被流下的汗水打湿了。那个少年似乎毫不在意热浪滚滚,不知疲倦地出拳、收拳、再出拳,重复著单调的冲拳动作,精神极为专注,仿佛面前就站立著一个不共戴天的敌人。他就像一头小老虎,在不经意间已散发出与众不同的强者气势。 胡小毛咋舌道:“师父,他是谁呀,为什麽一个人顶著烈日练功夫?其他人去哪里了?” 尹天云道:“他是你五师叔的徒弟高青城,入门已有两年,全部心神都放在练习武功上,比其他同门师兄弟都要认真刻苦,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若有他那种狂热执著、不达目的誓不休的精神,我就放心了。”言语之中,对那名少年竟是十分的欣赏。 胡小毛脑海中闪过莫天风昨晚说过的那些话,腰脊一挺,眼中射出无比坚定的光芒,一字字道:“师父,我不会比他差的!” 高青城仍在挥汗如雨的练拳,虽然看见尹天云、胡小毛从身旁走过,但根本没有在意他们,只是专心於自己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务求准确、迅捷、完美。尹天云见他身为晚辈,居然不主动过来行礼拜见,冷冷哼了一声,径直走了进去。胡小毛吐了吐舌头,心想高师兄的精神是要学的,不过君子待人之道以礼为先,这一点自己可要注意把握好分寸。 穿过大堂、天井,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子里曲水回环,几丛青竹簇拥摇摆,屋檐下种了一排兰花。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沁人心脾,让人不禁有种安详宁静的感觉。 刚走进院子,虚掩的房门咿呀一声无风自开,只听一把威严而低沈的声音道:“是三师弟回来了吗?咦,你脚步虚浮,呼吸急促,莫非是受了内伤?快进来!”尹天云笑道:“多日不见,二师兄的功力又更上层楼了!远隔十数丈就准确判断出我受了内伤,师弟由衷的佩服!”声音一顿,指著院中一块空地道:“小毛,你站在这里等著,没有我的吩咐不得离开。”胡小毛躬身应“是”。 胡小毛看著尹天云走进房中,将房门掩上,规规矩矩地站在他指定的地方。这里没有树木遮挡,火辣辣太阳直射下来,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已晒得他汗流浃背,全身滚烫。其实只要往旁边走上几步,就能躲到树阴下乘凉。但胡小毛不敢乱动,人家高师兄还在赤身练拳呢,比他辛苦十倍。他心里清楚得很,尽管隔了一道门,自己的举动可满不过房里的人。如果他连这点考验都不能承受,恐怕明天就会被一脚踢出山门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小毛被晒得昏昏沈沈之际,背後突然被人打了一下,一个身穿红色劲装的俏丽女孩跳到他的身前,转动著乌黑明亮的眼睛,好奇地问:“喂,你从哪里来的?为什麽站在我爹门前?”她发如青丝,肌肤若雪,神情活泼可爱,比胡小毛还略高寸许。 胡小毛精神一振:“你是掌门师伯的女儿吗?我师父姓尹,他进房去了,吩咐我在这里等候。” 那女孩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娇笑道:“原来你是尹师叔新收的徒弟!我姓陈名青华,进门比你早,快叫声‘师姐’来听听!” 胡小毛乖巧地大声道:“陈师姐!” 陈青华拍手笑道:“哈哈,太好了,终於有人叫我师姐了!小师弟,跟我一起去玩好不好?师兄他们约好了去爬祝融峰,还要比赛谁爬的最快哦!” 胡小毛摇摇头道:“师姐,我不能走的,万一师父……” 陈青华打断他道:“胆小鬼,我爹和师叔不知要到什麽时候才会出来,难道你就一直傻傻的等下去?再说是我邀你去的,尹师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的。你是第一次来衡山罢?山上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景色非常优美,跟著我们去玩,保管让你大开眼界!” 胡小毛见她如此热情,不禁左右为难,既不想一来就得罪掌门女儿,又不敢违背师父的指示,挠头道:“师姐,我不是不想去,但是师父这边没办法交代呀!我……”正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适时跑来,人未到声先至:“华妹,原来你在这儿,害我找得你好苦啊!大夥儿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他身材修长,眉目清秀,身上的衣服以上好布料精心缝制而成,裁剪得体,洋溢富贵之气。 陈青华横了他一眼,嗔道:“你是不是没有耐心等我?”那少年忙赔笑道:“华妹不要误会,是卫师弟他们在瞎起哄,绝对与我无关。诶,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人?干嘛呆在师父的院子里?”目光落到胡小毛身上,惊诧之中又带点鄙夷、傲慢、警惕。胡小毛从小因为家境贫寒受够了别人的冷眼,对这种高高在上的人特别反感,怒气上扬,心中对此人的好感荡然无存。 陈青华轻轻打了那少年一拳,“师兄,你不要乱讲话!他是尹师叔新收的弟子,我正想邀他一起去爬山呢。”那少年不耐烦道:“华妹,别多管闲事了!说不定师父、师叔他们另有安排,我们走吧!”说著扯了她的手就跑。 胡小毛瞧见他们携手跑开,神态亲密,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失落,旋即一股强烈的自卑感涌上心头。即使眼前没有镜子,他也清楚自己和那少年相差太远,不论是仪表、衣著、身材都不如对方,尤其是一贫如洗,根本不能和人家非富即贵的家世相提并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粗布衣裳,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声“乡下人”的评语,苦涩的笑了笑,世态炎凉,看来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堂啊。 当太阳西斜,晚风送爽,紧闭的房门终於打开,尹天云和衡山掌门陈天雷相携而出。尹天云经过医治伤势又减了两分,显得精神抖擞。那陈天雷相貌堂堂,目光如电,虽然比尹天云要矮上半头,但他的气势反而更为强盛,立即让人忽视了他在身高方面的弱点。他十指修长光洁,可能是久居室内的缘故,肤色有些异样的苍白,步履沈稳,顾盼间自有一派掌门的威严气派。 胡小毛不待吩咐,立刻拜伏在地,咚咚咚磕了三记响头,朗声道:“胡小毛叩见掌门人!” 陈天雷颇为意外,满意地道:“三师弟,你新收的徒儿很有礼数,不错不错!胡小毛,你起来吧。” 胡小毛答应了一声,垂手而立,神色恭谨。 陈天雷道:“你的来历你师父都跟我说了,我同意把你列入门墙,即日起正式成为我衡山派第八代弟子。根据祖师爷遗训,你这代当属於‘青’字辈,你就改名叫‘青鹏’吧!但愿你能鹏程万里,志存高远,将来一扬我衡山威名!” 胡小毛大喜:“多谢掌门人赐名!小……不,青鹏定不辜负您和师父的厚望!” 红色的余晖中,青之大鹏在衡山上终於展开了双翅。不过这时谁也没有想到,这只青鹏日後不仅没有为衡山派带来荣耀,反惹来无尽的风波。 到用晚饭的时候,衡山派所有人齐聚一堂,胡青鹏才得以一一拜见。四师叔秦天日身材高大,俊朗非凡,堪称是江湖上少见的美男子,可惜性如烈火,动不动就呵斥晚辈弟子。五师叔古天星五短身材,相貌平庸,偏偏穿着讲究,手上还戴着几个镶宝石的戒指,怎么看都象一个暴发户。六师叔刘天月是掌门夫人,颇有几分姿色,身材苗条,举手投足间尽显成熟少妇风情。不知是否错觉,胡青鹏似乎感到她郁郁寡欢,心里并不快乐。除了失踪多年,生死未卜的大师伯黄天君外,赫赫有名的衡山七剑中的六剑他都见过了。秦天日等对这个新师侄不冷不热,但碍于尹天云的面子,或轻或重都送了他一份见面礼。 陈青华本来是同辈之中年纪最小的,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师弟,自己才荣升为师姐,兴冲冲地拉住胡青鹏来到另一间宽敞的饭厅,为他介绍同门的师兄、师姐。衡山派八代弟子共有二十人,胡青鹏在热心师姐的指点下逐一问候。由于不与长辈同桌吃饭,这些少年相当活跃,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同伴。 下午来找陈青华的那个少年姓赵名青河,乃是陈天雷的大弟子,等胡青鹏走到身前,皮笑肉不笑道:“胡师弟,咱们又见面了!”胡青鹏强忍心中的不快,行礼道:“请赵师兄日后多多指教!”赵青河呵呵一笑,故作大方道:“胡师弟,别说我做师兄的的不照顾你。你如今是衡山弟子了,但你这身衣服的布料这么差,怎能穿出去见人呢?我那儿还留着几套旧衣服,都是上好绸缎做的,可惜现在不合身了,统统送给你怎么样?” 胡青鹏大怒,一张脸涨得通红,这赵青河真是可恶,企图通过施舍小恩惠来羞辱他,摆明了要给他来个下马威。他初来乍到,加上对方又是自己的师兄,当然不可能立刻翻脸交恶,忍了一口气,硬邦邦地道:“不必了!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 赵青河轻轻敲着掌心道:“既然师弟不给面子,那些衣服我只好扔掉了。哎,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边说边摇头叹息,旁边看热闹的少年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胡青鹏又羞又怒,看着那一张张嘲笑的面孔,是那么的陌生、冷漠和丑陋,无助的乏力感寒潮般席卷四肢,一颗心直沉进无底深渊。他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受到同门的这种待遇。可身着粗布衣裳的他,在一群衣着光鲜、非富即贵的少年中的确是一个异类。俗话说“穷文富武”,实际上练武功是非常消耗钱财的,往往只有富贵人家的弟子才有财力请师傅、买器械。而穷苦人家的孩子连肚子都填不饱,又哪里有力气去舞刀弄枪?这时候胡青鹏第一次后悔了,真想拔脚就走,也许当日自己做的决定是错误的,他不应该来衡山。 陈青华紧紧拉住胡青鹏的手,不让他从身旁逃开,柳眉一竖,瞪着师兄们:“哼,你们太过分了!谁再敢笑我就去向我爹告状!” 众少年的笑声嘎然而止,仿佛被快刀当场腰斩。赵青河轻咳一声,小心翼翼道:“华妹,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只是想跟胡师弟开个玩笑,并无恶意。” 陈青华板着脸道:“开什么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再欺负小师弟,我可不答应!”转首对胡青鹏和颜悦色道:“小师弟,不用理睬他们,有师姐替你撑腰,看谁还敢瞧不起你!来,陪师姐一块吃饭。”胡青鹏受宠若惊,挨着她坐下,又感动又高兴,至少还有人肯接受自己。他看着陈青华近在咫尺的雪白俏脸,嗅着她淡淡的体香,难以言传的热浪充塞胸膛,脑海中深深烙下这一刻的美丽。 赵青河悻悻地坐到一旁,冷眼瞧着他们两人,目光中闪过浓浓的妒恨。 在一片尴尬的气氛中吃完晚饭,刘青华叮嘱胡青鹏,如果以后谁再欺负他,一定要告诉她听。胡青鹏心里暖洋洋的,稍微踏实了一点,不再感到彷徨无助,嘴上毫不吝啬地大赞师姐善良美丽。刘青华大为受用,笑得花枝乱颤。 当众人各自散去,胡青鹏跟着同门师兄刘青山回到尹天云的起居住所。刘青山比胡青鹏大二岁,是当地一大富豪的独子,长得白白胖胖,圆头虎脑,平时总是笑哈哈的,在同门之中人缘挺好。他一路向胡青鹏介绍门派里的规矩、禁忌和众位师伯师叔的喜好,指点院中的各处布置,说得口沫横飞,根本不给胡青鹏插嘴发问的机会。胡青鹏心中好笑,这个师兄也太爱表现自己的口才! 尹天云住的地方比较偏僻,位于庄院一角,翻过围墙就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树林,野兽飞禽的嚎叫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进入房中,刘青山收起嬉笑的表情,上上下下地打量胡青鹏,边看边摇头叹息。 胡青鹏被他瞅得心里发毛,不解地问:“刘师兄,你这是何意?” 刘青山长叹道:“胡师弟呀,你知不知道你一来就惹下了天大的麻烦?就连我这个师兄恐怕都帮不了你啦。” 胡青鹏纳闷道:“我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怎可能闯祸了?” 刘青山道:“你难道忘了刚才的事?赵师兄天资聪颖,家有巨万资产,深得掌门欢心,可说是我们这帮师兄弟的首领。你在大家面前拒绝他的好意,让他下不来台,岂不是得罪了他吗?而且你居然和陈师妹如此亲热,更是触犯了他的禁忌,你想他能原谅你吗?以后你在山上的日子怕是难熬啰!” 胡青鹏愣了半响,急道:“又不是我主动和陈师姐亲近的,是她……” 刘青山打断他道:“不管是谁主动,总之就是你的错!我刚才偷偷观察赵师兄,发现他的眼神很不善哦。” 胡青鹏很想大声说“我不怕他”,但赵青河毕竟入门早,又懂武功,和他认得的街头混混截然不同,明里暗里都要比他强。如果两人发生冲突,吃亏的肯定是他自己。喃喃道:“那……那我该如何是好?” 刘青山大力拍了拍胸膛,正色道:“你是我的师弟,我做师兄的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外人欺负?你放心,赵师兄那边有我去疏通说情,估计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会刁难你的。” 胡青鹏大喜望外:“多谢师兄仗义帮忙!” 刘青山笑道:“不过呢,我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找赵师兄吧?师伯他们送你见面礼没有?我看你也不象手头阔绰的人,你就把那些见面礼拿出来好了,或许勉强够用。” 胡青鹏不是傻瓜,当下心中雪亮,既气愤又无奈,原来他是绕着弯子来套自己的东西!一瞬间,眼前这张笑脸变得虚伪陌生,让他彻骨心寒。他踌躇片刻,慢慢将怀里的礼物掏出来。刘青山迫不及待地抢了过去,眉开眼笑地道:“统统都给我了,我会把这件事摆平的。”语气敷衍,明显没有多少诚意。 夜深了,胡青鹏躺在床上,听着刘青山起伏的鼾鸣声,兀自张大眼睛呆呆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想起今天的遭遇和无助的未来,倍感孤独,两行冰冷的泪水涌出了眼角。他选择的这条道路,从一开始就满是艰辛。在远离亲人的他乡异地,他以后该怎么办?带着泪水和疑问,胡青鹏渐渐坠入了梦乡…… 第三章 忍辱负重 (俺是烟台人兄,如能告知书中何处有纰漏,在下不胜感激。.com如果可能,请给我一次修正的机会,谢谢。) ———————————————————————— 天色刚蒙蒙亮,胡青鹏便被刘青山一脚踹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问:“师兄,什么事?”刘青山不耐烦道:“别睡了!晨练的时间已到,谁如果去迟了要被掌门处罚的,快点!”胡青鹏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迅速爬起来穿好衣服,跟着刘青山跑到练武场上。 练武场上很快汇集了所有的八代弟子,各寻其位,整齐默契的排成了三列,人人昂首挺胸,肃静无声。胡青鹏自觉地排到最后一位。众人刚刚站定,除了有伤的尹天云外,其余的衡山四剑同时现身。陈天雷环目一扫门下的弟子,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最后落在胡青鹏身上,道:“师妹,你带领他们做例行的功课。青鹏,你跟我过来!” 胡青鹏跟着陈天雷走到练武场一个角落,那边的刘天月已发出口令,指挥众弟子抱元守一,导引天地灵气,开始每日的内功修行。 陈天雷对胡青鹏道:“青鹏,因为你师父有伤需要静养,你这段时间先跟着我学习本门的内功心法和入门的基础工夫。等你师父伤好了,再由他来教你。” 胡青鹏惊喜道:“能得掌门师伯亲自指点,小侄深感荣幸!” 衡山派主修的内功心法为“祝融神功”,共分十二重,以吸收锻炼阳气为主,阴气为辅,阴阳同修,道法自然。因此非常注重导引天地灵气,尤以日出前后为练功的最佳时间。体内的真气主要行走手三阳和足三阳经脉,储存于下丹田。祝融神功由浅入深,每一重的锻炼方法和真气的运行路线都不尽相同,越往后越艰险难练,走火入魔的可能性越高。衡山派开宗立派以来,仅仅有一人能练到第十一重的境界,目前门中内力最强的陈天雷也只有第八重功法的实力。胡青鹏用心铭记陈天雷所讲的内容,在武道修行的道路上豁然开朗,当即依着心法闭目吐纳,静心冥思。不消片刻,便觉一股暖流从头顶百会穴直贯而入,如涓涓溪流,顺着心意的指引流经体内各处,归于丹田,暖洋洋的十分受用。 陈天雷对他的领悟之快颇感意外,殊不知道胡青鹏曾受明师教导,古文功底十分厚实,那些讲述内功心法的深奥文字难不倒他,自然是一听就懂。如果换了别个没有进过学堂的,哪怕资质再好,你理解不了文字奥义,不知道前后两句话如何联系起来解释,就无法正确掌握真气修炼的方法,甚至可能会南辕北辙,误入歧途,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纠正偏差。 当初创下祝融神功的前辈是个文武双全的奇人,留下的内功口诀全以骈体排列而成,着意对偶,讲究音韵,辞藻华丽,文采飞扬,多引用论语、易经、诗经等典籍的原话,一般的人要弄懂和领会是相当困难的事情。例如开篇第一句曰:“夫神道阐幽,天运微显。鉴周日月,妙极几神。”这是引用《易·系辞》中的两句“阴阳之义配日月”、“唯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唯神也,故不疾而速”的意思。可是后代弟子十有**都是一介武夫,不要说读过《易》经,连大字都认不得几个,又怎能理解先祖话语中的精髓?虽然有师父指点,但终究还是一头雾水,只晓得照练就是,却不知其所以然,往往事倍功半。即使是到了陈天雷这一代,由于每个人对祝融神功的理解有浅有深,有正有偏,真正能纯熟运用的几乎没有。胡青鹏能在一日之间领悟入门心法,已是几代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情,堪称异数。 胡青鹏功行周天,缓缓睁开眼帘,见陈天雷一脸的惊诧,心虚道:“掌门师伯,是不是我练的方法错了?” 陈天雷摇摇头,问道:“你以前从未练过内功吗?” 胡青鹏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没有。” 陈天雷目射奇光,一副爱才若渴的表情,微笑道:“青鹏,你练的方法非常正确,领悟运用之快出乎我的意料!当年你师祖传我入门心法的时候,我足足用了七天才完全掌握。相比之下,你做得很好了!我索性将第一重心法的口诀一并传给你,你自己先好好揣摩,不懂的地方尽管发问。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是一派之长,身系门派的兴衰重任,自然极为重视下一代弟子的培养,毕竟今后光大门楣的要靠他们。 这第一重心法可比入门的深奥数倍,胡青鹏也一时间理解不了,只好反复背诵烂熟,有空再慢慢消化。 用过早饭,按例要休息半柱香功夫,然后才正式开始进行今天的基本功练习。下午则各自分开,谁收的徒弟就由谁来教授武功剑法。众少年刚走出饭厅,迎面撞见刘天月。刘天月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对胡青鹏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胡青鹏莫名其妙,但掌门夫人的吩咐可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跟着她来到偏厅。刘天月在茶几旁坐下,似笑非笑道:“青华好象和你蛮亲热的,是不是?”胡青鹏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愣了一愣,答道:“六师叔,陈师姐的确很照顾我。”刘天月摇头道:“这个傻丫头,就是喜欢同情别人!如今衡山门下的弟子都来自富贵人家,每年捐献孝敬的银子加起来有几千两,惟有你家世清贫,真不知道三师兄看中你哪一点,为什么收你为徒?” 胡青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胸口如被大石压住,气闷异常,羞愧地低下头去,后背直冒冷汗。刘天月言下之意,分明是嫌弃他出身穷苦,无法为师门提供财源。这一点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他根本找不出话来解说。 刘天月脸色一冷,毫不留情道:“我衡山派上下几十号人,每天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要耗费甚多,这些钱从哪里来呢?天上不会掉元宝,地里也长不出银两。我们是名门正派,既不能学那些没出息的人去打家劫舍,也没有能力经营田产买卖,只有靠各位家长的慷慨解囊才能维持下去。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胡青鹏冷汗直流,满口苦涩,低声道:“弟子明白!”忍不住心中哀叹,为什么自己不生在富贵之家? 刘天月道:“既然你明白了,我就不用多费口舌。从明日开始,你就到厨房帮手,砍柴挑水,买米做饭,一样都不许落下!如果你胆敢偷懒,出工不出力,我可要重重惩罚你!” 胡青鹏大大松了一口气,他过惯了穷日子,从小什么苦头没有吃过,何况仅仅是发配到厨房干些杂活?以前在南山学堂读书的时候,他也是通过干杂务活的方式来代替交纳学费的。只要不把他赶下山去,允许他继续留在这里习武,再重再累的活他都愿意承担。 胡青鹏前脚刚走,赵青河后脚便溜了进来,讨好地斟了碗茶奉上,笑嘻嘻地问:“师母,事情办得怎么样?”刘天月掀起茶盖轻抿了一口茶水,傲然道:“他区区一个穷小子,敢不听我的话吗?哼,从明天开始,他就得乖乖到厨房干活去!”赵青河一乐:“师妹最讨厌油烟味了,以后我看他还怎样骗取师妹的同情心!”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眼底闪烁着毒蛇般阴冷的寒光。 胡青鹏急匆匆回到练武场上,只见众少年大都拉开了架势,开始进行基本功练习。因为每个人练武的时间和进度相差很远,有的人在练习马步、深蹲、弹腿、冲拳,有的在练习拳术套路、负重腾跃、击打沙袋,有的在练习剑术动作、拆招喂招,一眼看去人影飞腾,气氛热烈。与任何门派的武学一样,衡山派的武功也相当注重基础根基的锻炼,每一个弟子都必须练好了基本功,才能学习拳脚功夫和剑术。基本功通常是非常枯燥的,例如扎马步、深蹲或负重快跑、原地冲拳等等,每一个动作要重复千百遍,训练身体的协调性、反应能力、关节的灵活性和四肢的柔韧性。如果基础功夫不扎实,可能一剑刺出,先会伤到自己。 胡青鹏看着众师兄矫健有力的动作,心里十分羡慕,认真求教揣摩。他上午学会了基本步法和基本拳法,下午是分头练习时间,因为师父养伤的关系,他和刘青山暂时由陈天雷负责教导。陈天雷依据各弟子的进展情况,分别规定了每个人的练习项目,交代清楚后便离开了。 陈天雷一走,众少年自然以赵青河马首是瞻。赵青河仗着大师兄的身份,大声吆喝着命令众人开始练武,然后一步三摇地走到胡青鹏跟前,呵呵笑道:“胡师弟,我师父刚才的安排你听清楚了没有?” 胡青鹏低眉垂目道:“我听清楚了,掌门师伯要我练习马步、深蹲和拔剑术。” 赵青河道:“那你想必也听到了师父要我负责监督大伙儿的话了?好,你今天先站一个时辰的马步,然后深蹲三百次,最后是拔剑一千下。我可在旁边看着你哦,如果你偷懒,自己要想清楚后果!”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副你不听话就整死你的表情。 胡青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当下两脚平行开立,重心下沉,足跟外蹬,两手抱拳收于腰眼两侧,扎马站桩。此刻烈日当空,阳光毫不客气地射到他的身上,立即将他烤得头脸火辣,汗流浃背。站了盏茶工夫,他渐渐感到两腿的肌肉涨痛酸麻,更难受的是汗水在脸上不绝流淌,一旦渗进眼睛里如被针刺,身体重心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 他上身刚刚挺起,赵青河便啪的打了他一下,口中喝道:“你想干嘛?马步是这么站的吗?瞧你猪头笨脑的傻样,是不是想偷懒啊?喂,挺胸抬头,两腿平直,重心要稳,不要摇头摆尾的!”边说边拍打他的腰腹肩背,看似纠正姿势,其实手下使出暗劲,打得胡青鹏直抽冷气。 胡青鹏明知他在暗中使坏,偏偏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在肚子里痛骂解恨。 众少年练了一会,便纷纷逃到树阴下躲避阳光,只剩胡青鹏一人在院中苦苦支撑。陈青华见他满头大汗地咬牙坚持,不禁于心不忍,向赵青河求情道:“大师兄,你让小师弟休息片刻吧!”赵青河正色道:“师妹,别的事我可以依你,但练武的事我得听师父的。胡师弟刚刚进入门中,毫无武功根基,必须要从严从苦的锻炼,才能早日追上我们。如果对他太宽松,让他得过且过的话,那是害了他!”众少年也帮腔道:“就是嘛!师父也常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多晒太阳对身体有益!” 胡青鹏听着他们喧哗,又气又怒,心道:放屁!既然晒太阳有益身体,你们怎么都跑开了?也不见有谁出来吃一吃苦!但觉双腿越来越沉,肌肉抽搐颤抖,全身酸痛,呼吸困难,这扎马步的姿势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再也撑不下去了。可如果就这样主动放弃,岂不是正中赵青河下怀,让他看笑话吗?不,无论如何不能认输!突然间灵机一动,想起今天学到的内功口诀,口中默诵:“夫神道阐幽,天运微显。鉴周日月,妙极几神。仰观吐曜,俯察丹田。气走三阳,通达玄关。心生而神会,意达而形立,皆自然之道也。” 随着心意转动,一股细微的热流贯顶而入,顺着今早真气行走的路线,在经脉中有规律的穿行,不断地注入丹田。他心神集中于呼吸吐纳上,体内的真气越转越快,到后来不须他心意驱引,便能自动地运转无碍。当下他专心致志于练气,不知不觉忘记了**上的酸痛和外界的干扰,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众少年原本打赌胡青鹏熬不过半个时辰,哪知他摇摇欲坠的身形竟然重新稳固如初,再过了一会,连汗水也不见流淌了。众少年啧啧称奇,就是那号称“武疯子”的高青城,第一次练习扎马步的时候也没有撑过半个时辰,想不到这记录竟被胡青鹏刷新了。赵青河再度尝到受挫的滋味,心中恨极了胡青鹏,决心要好好折磨这个对手。 一个时辰后,站完马步的胡青鹏被勒令立即连续做三百次深蹲,然后是用木剑练习拔剑的动作一千次。如果不是陈青华提出严正抗议,可能他连休息喝水的机会都没有。 好不容易完成了下午的功课,胡青鹏被折磨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尤其是练习拔剑术的右臂,肌肉几乎接近麻木,吃晚饭的时候连筷子都抓不稳,好几次都掉在了地上。赵青河看在眼里乐在心头,故意和其他师弟大声说笑,矛头直指某人。胡青鹏明白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并不理会他的挑衅。谁也没有看见他低垂的眼睛里,射出了坚定、不屈、自信的光芒。 回到住处,尹天云将胡青鹏单独召来,询问他第一天练武的情况。胡青鹏如实禀报,但略去了和赵青河的矛盾不提。尹天云听到他已经领悟掌握了入门心法,同样大为震动,目光闪烁不定,沉吟道:“你能有如此杰出的表现,实在令我既意外又欣慰。你刘师兄当年花了十天的时间,才正确无误地掌握真气运行的方法,你可比他强了许多啊!” 胡青鹏脸色微红:“多谢师父夸奖。” 尹天云道:“不过你切记不可骄傲自满,否则难有寸进,知道吗?” 胡青鹏道:“徒儿明白!决不敢有丝毫自满之心。” 尹天云点头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弟!为师见你根基薄弱,特地为你炼制了一种强身健体的补药,对提升内力很有帮助。由于药力极强,你每月只能服食一粒,多吃反而有害无益。”说着取出早准备好的药瓶,递给胡青鹏,“这里有十二粒药丸,你吃完了再问我要。另外为了避免其他师兄眼红争抢,此事不可告诉第三人听!” 胡青鹏感激涕零,听师父的口气,这大补之药只给了自己一人,连刘青山都没得吃。他欣喜地接过药瓶,倒了一粒大如龙眼的红色药丸出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吞进了肚里。药丸融化,一股股热流从小腹处流向四肢百髓,疲惫酸痛的感觉一扫而空,果然有神效妙用。 胡青鹏拜谢离去后,尹天云起身来到窗前,凝视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冷笑道:“七师弟,我虽然答应你不杀他,但若要取他的性命,又何须亲自动手?”这一刻他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阴冷恶毒,让人不寒而栗。 第四章 武道之门 第二天上午练功结束后,刘天月直接领着胡青鹏来到后院的厨房。七八个身穿佣人服饰的中年男女正在忙碌地准备午饭,灶火熊熊,热气蒸腾,房间里弥漫着米饭的清香。胡青鹏闻着饭菜的香味,垂涎欲滴,小腹中一阵雷鸣。 刘天月眉尖轻蹙,唤道:“邹靖!” “诶,来了!”一个身材高大威猛,满脸虬须的大汉迎了上来,边走边在衣服上擦拭手上的水珠。他大汗淋漓,半敞开的衣衫下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和一块块岩石般坚硬的肌肉,胸口长满了浓密卷曲的毛发,如一头健壮的雄狮,处处显示出非同寻常的力量,堆着笑脸道:“刘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吗?” 胡青鹏听他的口音略微有点卷舌,似乎是北方人,心想有机会定要请他讲一讲北地的风光民俗,长长见识。莫师叔不是说过三人行必有我师吗? 刘天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那大汉裸露的强壮肌肉,心头一阵狂跳,脸上羞红,强制自己扭过头去,跺足嗔道:“邹靖,你这样子成何体统?快把衣服穿好!” 邹靖忙将衣服扯好,讪笑道:“夫人,这儿太热了,我们平常干活都是这样穿的,图个方便凉快……” 刘天月脸上红潮稍退,打断道:“不用解释了!”一把将胡青鹏推到他身旁,“这是尹三爷新收的徒弟,从今天起到厨房帮工,凡是一切诸如砍柴挑水刷锅洗碗的粗活都可以让他做。你们不要因为他年纪小,又是门中弟子,故意派些轻松的活给他干。我会时不时来巡查的,如果看到他在偷懒,我就扣罚你半个月的工钱!” 邹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没有见过衡山弟子被派来厨房干活的,而且还得干重活累活,这不是折磨小孩子吗?难道她是在说反话不成?斜了胡青鹏一眼,纳闷道:“夫人,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这瘦瘦小小的孩子能干得了什么?何况他是来拜师练武的,可不是来跟我学砍柴烧水的!” 刘天月皱眉道:“你照我吩咐的去做就行了,罗嗦些什么?我这么做自有道理,你没必要刨根问底!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容他再发问,转身匆匆逃开,脑海里始终抹不去刚才那羞人的一幕。她偷偷摸着发烫的脸颊,眼中幽怨之色愈浓。 邹靖拍了拍胡青鹏的脑袋,好奇地问:“小兄弟,你初来乍到就被打发来干下人的活,是不是得罪了刘夫人?” 胡青鹏苦笑道:“因为我是穷人家的孩子,家里没有钱孝敬师门,所以要多干活,不能白吃白住让人讲闲话。” 邹靖大不以为然:“你一个小孩子一年到头花得了多少银两?不要怪我粗人多嘴,你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他们找了个借口,发配你来这里受罪。这世上没有世外桃源,人心险恶啊,你今后可得小心点!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胡青鹏不禁心生疑虑,难道这里面真有隐情,莫非是赵青河捣鬼?他出身于平民阶层,没有其他师兄的骄气傲气,又谦虚有礼,手脚勤快,很快便获得了众人的好感。在衡山派中做打杂苦工的共有九人,五男四女,以邹靖夫妇为首,大都是躲避战乱兵灾时候逃到山上寻求庇护的,负责包括洗衣做饭在内的所有杂务,直接受刘天月指挥管辖。邹靖的妻子彭烟儿三十多岁,长得丰满高挑,温柔和气,与丈夫正是一对绝配。 彭烟儿一见胡青鹏便十分喜欢,仔细地端详他的面容,不知想起了什么往事,眼里竟浮现泪光,对丈夫道:“大哥,我们的孩子若在,大概也有这么高了!” 邹靖浓眉一皱,沉声道:“你不看看是什么场合,又来胡言乱语了!外边的人等着开饭呢,快干活去!”彭烟儿暗暗一惊,省悟到自己失态了,对胡青鹏温柔一笑,忙转身离开。胡青鹏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是这么和蔼可亲,鼻尖酸酸的只想掉泪。 忙活了一个中午,胡青鹏连气都来不及喘,又马不停蹄地跑去跟众师兄练武。陈青华闻到他身上的异味,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小手在鼻尖前轻轻扇动,皱眉问道:“小师弟,你中午吃饭的时候到哪里去了?怎么一身的油烟味?” 胡青鹏挠头道:“我中午去厨房打杂帮工,所以身上有味道。” 陈青华讶然道:“你为什么要去干下人的活?是我娘安排的吗?我这就去找她问清楚,为什么让你一个人受委屈!” 胡青鹏忙拉住她的手,急道:“师姐,我是自愿的,你不要去找六师叔理论了!而且我觉得这样子并不委屈,反正多干活又不会累死人。”他担心陈青华一闹之后,自己反会陷入更困难的境地,届时所吃的苦头还要多。目前惟有逆来顺受,千万别授人以柄,先站稳脚跟再说。 陈青华从小在山上长大,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不知人间疾苦,哪能体会胡青鹏的窘迫和忧虑,觉得这人真是奇怪,自己好心要帮助他摆脱困境,他却不领情!越想越气,跺足道:“你愿意吃苦受罪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再也不管你了!”说罢拂袖而去。 胡青鹏望着她的背影,既无奈又难过,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没有耐性,说生气就生气,不给自己进一步解释的机会。 赵青河在一旁暗自偷笑,没有师妹从中阻梗的话,这穷小子岂不是如泥人似的任他揉捏玩弄?当下决定加大训练量,务要将胡青鹏操练得趴下。胡青鹏无意间看见他的眼神,明明阳光火辣炽热,仍不禁打了个寒战。 当胡青鹏拖着疲惫至极点的身子走进厨房,彭烟儿首先上来抱住他,心疼地道:“天啊,他们是不是故意折磨人呀?大哥,你看看这孩子,累得只剩下一口气了!”众人一窝蜂地拥上来,七嘴八舌地纷纷表示关怀。胡青鹏一时间受宠若惊,心下感动,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突然邹靖喝道:“都别吵了!该干嘛的干嘛去,不然无法准点开饭了!”张开蒲扇大手,把胡青鹏轻松地提起来,走到厨房后面的空地上。彭烟儿追在丈夫身后问:“大哥,你抓着他做什么?你的手别太用力,小心弄疼人家。” 邹靖将胡青鹏放下地,指着墙边堆积如山的木柴道:“夫人有过交代,不管多累都不允许你偷懒。你今天下午就跟着我练习劈柴罢!” 胡青鹏此刻全身乏力,右臂因拔剑动作做得太多,麻木得几乎不能动弹,瞪着那些又粗又圆的木头,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以他这时的臂力连斧头都举不动,哪有力气去劈开木柴?!可是如果完不成任务,一旦邹靖向刘天月如实反映,自己恐怕下场不妙啊。当下求援地望向彭烟儿,期盼她能为自己讲两句好话。 彭烟儿神情却有点古怪,以眼神示意他不必担忧,对丈夫道:“大哥,你真的决定要教会他吗?” 邹靖微微一笑,露出罕有的温柔神情,轻伸猿臂,揽住妻子丰腴柔软的腰身,叹道:“烟儿,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了!难得你如此喜欢这个小孩,我当然要好好地增强他的实力。我可不想再看见你为他担心受怕的样子。” 彭烟儿心中大为感动,轻轻靠在他的胸膛,轻声道:“大哥,谢谢你!”两人相互依偎,夕阳的余晖照射下来,彼此的心头都荡漾着浓浓的柔情蜜意。 胡青鹏看着他们两情相悦的模样,尽管还不懂男女之情为何物,心里亦好生羡慕。 邹靖将妻子遣开,弯腰捡起地上一柄黑色的斧头,接着竖起一根圆木,对胡青鹏道:“你先看我如何劈柴,等会照着做。这里面也有诀窍和学问,你仔细看清楚了!”只见他双腿微曲,单臂将铁斧高举过头,上身微微后仰,然后手臂挥动,斧头呼的闪电般劈落而下,喀的一声轻响,坚硬的圆木如豆腐般当中裂开,断口极为光滑平整。他的动作简洁连贯,一气呵成,体现了速度和力量的完美结合。虽然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劈砍动作,但几乎无懈可击。如果对象不是木头而是人,恐怕十有**躲不开。 胡青鹏目瞪口呆,想不到劈柴都有这么高的境界!在邹靖挥动铁斧的那一刻,他甚至感到邹靖和铁斧已经连成一体,隐隐传来无坚不摧的异感。这种令人胆寒的感觉,他只从易辉、欧阳绝等少数几个人身上感受过,又惊又佩,开口道:“邹大叔,你这手功夫好厉害!你……是不是练过武功呀?” 邹靖哈哈笑道:“我一个粗人哪会练什么武功,我只晓得如何用斧头砍柴。如果你跟我一样用了二十年的斧头,还是可以装模作样吓唬别人的。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练剑的,但以我二十年的用斧经验来看,只要掌握好力量、速度、角度和协调好身体的各处肌肉关节,不论你手里是剑还是别的什么,都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你说对不对?” 胡青鹏点点头道:“邹大叔说的好象很有道理哦!”虽然他还没有真正开始练剑,学习如何运剑出剑的方法,但前来衡山的路上几经生死考验,看多了高手间的搏杀,多多少少也看出一点苗头,有自己的心得体会。那些高手使出来的杀招并不是盲目的追求最大威力,而是将力量、速度、角度等因素综合起来考虑,扬长避短,虚实相间,攻敌之必救,务求掌控战局的主动权。当然,人毕竟是活动变化的,不是一截死木头,所以出手的时候还要掌握好时机,要懂得灵活应变,否则再完美的招数也没有用处。 邹靖将斧头抛到他的手中,竖起一根圆木,道:“你来试一试!” 胡青鹏手中一沉,斧头差点脱手砸到脚上,苦着脸道:“邹大叔,这斧头太沉了,我现在哪还有力气把它举起来?” 邹靖道:“既然你右手无力,为什么不用你的左手呢?” “左手?”胡青鹏愕然。他用惯了右手,从未想过左手也可以拿斧头劈柴。当下试着将斧头交到左手中,勉强可以挥动,但是因为从前缺少运动的关系,左手明显不够灵活,挥动铁斧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别扭。 邹靖道:“只要不是天生残疾,其实人的左右手是没有什么分别的,经过严格的锻炼,就能同样的灵活自如。我这就教你怎么用好自己的左手。”他接下来便开始训练胡青鹏,一丝不苟地教导他握斧的方法和姿势,以及如何把握好斧头的力度和速度,如何准确地劈开木柴。概括来说,就是心、眼、身、气、力如何高度协调统一,即心要忘我,眼要有物,身要平衡,气要深敛,力要纯粹,这五个方面的因素缺一不可。他的这番理论解说起来浅显易懂,但真正要分毫不差的做到并不容易。 胡青鹏越听越是佩服,虽然邹靖只是以用斧为例来讲解,但推而广之,用剑也是同样的道理啊。尤其是邹靖讲到心、眼、身、气、力五者合一的时候,他如醍醐灌顶,顿悟于心,仿佛面前打开了一扇大门,豁然开朗。他这两天被迫苦练拔剑术,只知一味地重复拔剑、出剑、收剑的动作,心有杂念,眼无目标,身法松弛,气息混乱,力量不匀,以至累得周身酸痛。如果他早就掌握了心、眼、身、气、力协调统一的法子,绝不会如此受罪。古人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指的就是这种情形罢。 胡青鹏根据邹靖的指点,先对空虚劈练习了片刻,然后集中精神,排除心中一切杂念,让心神融入周围的环境之中。他感到了风的轻柔,夕阳的温暖,以及远近各种鲜活的声响,最后是手中铁斧冰凉的把柄。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意识向外延伸,自己的血肉之躯和斧头连结起来。他意念一动,将斧头轻飘飘地举到空中,举到最高点的那一刹那,整个人的重心垂直向下,达到奇妙的平衡状态。气入丹田,力发于腰,眼中的圆木纹路清晰无比,一声清啸,斧头准确地劈在圆木的中心线上,喀嚓一声,木头应声裂开两片。 “我成功了!”胡青鹏难以置信地看着裂开的木头,又看了看左手的铁斧,转首望向一旁含笑而立的邹靖,心潮澎湃,哽咽道:“邹大叔,我、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如果没有邹靖的指点,他恐怕要花两三年的功夫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邹靖神色陡黯,眼中流出几丝伤感,缓缓道:“感谢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是看在我妻子的份上才教你的。我们夫妇十年前生有一个男孩,应该和你是一样的年纪,因为种种原因失散多年了。烟儿思子心切,常常以泪洗脸,这回见到你之后非常喜欢,可能也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我只希望你能哄一哄她,让她开心一点,就算对得起我了。” 胡青鹏福至心灵,扑通跪倒在地,真挚地道:“邹大叔,如果你不嫌弃青鹏驽钝,青鹏愿拜您为义父、彭大婶为义母!从今往后孝敬侍奉你们。” 邹靖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地道:“你要拜我们为义父义母?!你将来可是堂堂的江湖大侠,我们夫妇身份卑微,如何高攀得起?” 胡青鹏正色道:“邹大叔,您把我看成是什么人了?我的亲身父母都是贫苦人,他们的处境比你们还要艰难,全家甚至连一件象样的新衣服都没有。不管我以后是否成为大侠,但我决不会忘本,更不会以自己的父母为耻。我是真心诚意地把你们当作长辈,希望有机会能报答你们。既然我们有缘相识,青鹏恳请大叔不要拒绝。” 邹靖咧嘴大笑,显然非常高兴,“你能有这份孝心,证明我们夫妇没有看错人!” 胡青鹏知道他是应承了,当即行礼叩拜,改口称邹靖为“义父”。邹靖老来得子,自然乐开了怀,赶紧将这一好消息告诉妻子。彭烟儿喜出望外,听着胡青鹏张口叫了一声“娘”,眼眶湿热,泪水如开闸般滚滚而下,抱住他泣不成声。多少辛酸、多少思念,都在这一刻宣泄了出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第五章 初试身手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胡青鹏入门已满一年。他比刚上山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在赵青河近乎残忍的折磨下,基本功锻炼得极为扎实,肌肉明显增加,出手迅捷有力。当然,其中也有邹靖悉心指点的功劳,他如今左右手练得同样灵活,对气力的运用也愈加纯熟。唯一的遗憾是和陈青华渐渐疏远了,因为陈青华不喜欢他身上挥之不去的油烟味,而且另有新收的弟子称她为“师姐”了。 这年七月,陈天雷收到恒山派掌门的来信,邀他参加每五年一次的七大剑派的同盟例会。七大剑派是嵩山派、恒山派、华山派、泰山派、衡山派、昆仑派和峨嵋派,这七大门派都以剑术见长,各有千秋,于三十年前联合成立剑道同盟,盟主由各派掌门轮流担任,每隔五年轮换一次,是江湖上实力最为雄厚的势力之一。这同盟例会不止是选举新盟主这么简单,逐渐演变成七大剑派的高手相互切磋竞技的擂台,剑术高低之争已成为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内容。各大剑派无不重视这展示门派实力的机会,因为这决定着各派掌门的江湖地位排序,毕竟谁都不想屈居于众人之下。 陈天雷对此早有准备,亲率尹天云等三位师弟奔赴恒山,只留刘天月在家中镇守。衡山派在上一次的同盟例会上表现不佳,陈天雷回来后痛定思痛,发奋苦练,务求这回能重振威名。 这天上午,送走了陈天雷等人,胡青鹏顺便跟邹靖下山买油米盐茶等必需品。衡山八代弟子当中,唯有他因为在厨房打杂的关系,可以偶尔陪同邹靖等人下山采购,其他人平时是不准下山的。只有精通衡山剑法,武功略有小成之后,他们才会获准到江湖上行走历练。 胡青鹏带了自己平常使用的木剑,利用下山时的空档练习剑术中的点、刺要诀。快下到山脚,眼见旅人渐多,他才将木剑背起,以免失手伤到旁人。 邹靖是识途老马了,直接来到南岳古镇上一家老招牌的米铺,将所需物品列出一张清单,委托他们收集购买。然后按照以往的惯例,去找一家酒馆痛饮三杯。因为在山上彭烟儿看管得紧,他没有机会饮酒,只有下山的时候才能偷偷过一过酒瘾。胡青鹏对饮酒兴趣缺缺,自个溜到大街上东游西逛,看人家耍把戏、说书、唱戏、卖艺,总之哪里人多的地方就往哪钻。 胡青鹏走得累了,便买了碗茶,站在茶馆门口听人说书。说书的先生今天讲的是当今皇上朱元璋与汉王陈友谅大战鄱阳湖的经典故事,因为说得精彩,听者云集。那说书先生啪的一拍惊堂木,茶馆内顿时肃静无声,只听他长声吟道:“‘草昧英雄起,讴歌历数归。风尘三尺刽,社稷一戎衣。’话说鄱阳湖决战血雨腥风,极其惨烈,当真是箭如雨点,炮声如雷,刀光火光飞舞,江水呼啸似波涛,百里之内,杀得连湖水都红了。上回说到智郭兴连夜献计,勇遇春火烧敌船,杀敌数千,将陈友谅的弟弟陈友仁拦腰斩成两段!那陈友谅吃了这等大亏,岂会善罢甘休?当即调集精兵猛将反扑……”说得是口沫横飞,跌宕起伏,众人一颗心悬在了半空中,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胡青鹏正听到精彩处,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半碗茶水都泼到了墙上。他侧身看去,一个歪衣斜帽的混混擦肩而过,匆匆走到前排。胡青鹏暗怒,只见那混混凑到一个大汉身旁,贴近他的耳朵低声说话,凝神一听,隐约听见什么“书生”、“美娘子”、“盘缠”之类的词。胡青鹏心中一动,莫非他们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对这种靠坑蒙拐骗为生的市井小人并不陌生,在家乡建阳镇上见得多了,清楚这些人专干缺德黑心的坏事。 那大汉边听边点头,脸上露出龌龊的淫笑,和那混混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他们两人出了茶馆,顺着大街直走,来到回雁客栈外,汇合了早在门外等候的两名同伴,一起进入客栈。 胡青鹏一路尾随其后,见状在客栈门外守着。 过了片刻,那四个混混抬着行李,簇拥着一对年青夫妇走出大门。但见男的温文尔雅,做书生打扮,透出一身的书卷气息;女的秀丽柔静,身材窈窕动人,肌肤吹弹可破。他们夫妇穿着简朴素雅,一看就是久居家中,初出远门的模样,对人情世故一知半解。胡青鹏最敬重读书人,见这些混混对他们有所企图,更不能不管。 那书生向四人团团行了一礼,道:“小生思前想后,还是不必劳烦各位了!这镇上定有挑夫,小生想雇佣他们来挑行李上山,不知哪里可以雇人?” 那四人相互使个眼色,为首的大汉道:“本来区区一截山路不算什么,我们完全可以替先生把行李送到书院门前。不过既然方先生主意已定,我们陪你去找挑夫可好?” 那书生喜道:“如此最好了!我们夫妇人生地不熟的,假如没有遇见各位热心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为首大汉打哈哈道:“哪里哪里!”当下在头前带路,领着书生夫妇拐入横七竖八小巷中。走了一阵,那书生夫妇见他们尽挑人少的地方走,越来越是偏僻,不禁心中怀疑。他们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并非愚蠢糊涂,忍不住问:“我们这是去哪里?还要走多远?”说着停下脚步左右张望。 为首大汉知道对方已起疑心,索性撕下伪善面具,不怀好意地笑道:“我们哪都不去了,反正左右无人,就在这里办事吧!”其他三人丢开沉重的行李,纷纷骂道:“这书呆子装了几箱子的书,真他妈的沉,差点把老子给压扁了!” 那书生夫妇见他们突然凶相毕露,这才晓得遇上了恶人。那书生将妻子护在身后,脸上竟然毫无惧色,冷冷看着四名恶汉,道:“我们夫妇与尔等素不相识,更无仇怨,你们为何欺骗我们,将我们诓来此地?” 那四人哈哈大笑,“你这书呆子真是读书读到死了!你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有多美吗?我们从没有玩过这等天仙似的美人,今天要借你老婆来爽一爽!”说着便伸手去推那书生。 隐身一旁的胡青鹏越听越怒,跳出来大叫:“住手!” 那些混混都大吃一惊,等看清楚现身的是一名少年,才松了一口气。那书生夫妇却是心底一凉,失望至极,手心满是冷汗。其中一名混混卷起袖子,虚张声势道:“小子,你识相的话就赶快滚!你不打听打听,我们‘南岳四杰’在这里的名声有多响!如果你胆敢破坏我们的好事,老子把你家给拆了,一把火烧个干净!” 胡青鹏鄙夷地道:“你们这种无赖也配称为‘南岳四杰’么?我看叫‘四蛇’、‘四虫’之类的还差不多!”想起一年前在建阳镇上,也是因为有混混企图侮辱姐姐,自己奋起反抗,引起青龙会何铁义的注意,最终改变了自己人生的道路。他当年因没有能力保护亲人而深感自责,如今学了武功,正好找这几个恶棍来试一试身手。 那四人闻言大怒,他们横行霸道惯了,怎能容忍被人如此羞辱?为首的大汉恶狠狠地道:“小子,你他妈的活腻了不是?老四,给我好好教训他,捉住了往死里打,万一出了人命有我顶着!”老四林阿强狞笑道:“老大放心,我会好好伺候他的!”大步冲到胡青鹏面前,抡起拳头,对准他的鼻梁骨猛力打去。 那书生失声叫道:“小心!” 胡青鹏当年在家乡也是身经百战的打架好手,如今经过一年的正统武学训练,再跟这种街头混混对阵时,便轻易看出对手的破绽。这林阿强大概自恃身高臂长,心里存了轻视的念头,出拳的力度虽猛,但明显缺乏后着变化,而且下盘不稳,身子冲得太快而失去了重心。胡青鹏盯着对方的眼睛,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林阿强明明看到对方就在跟前,可一拳击下,离人家的鼻梁还有半尺距离,手臂因用力过猛险些脱臼。他正想把拳头收回,胡青鹏右手闪电般伸出,抓住他手腕脉门,顺势往前一扯,足下同时踢向他的小腿。林阿强身不由主的往前猛冲,小腿一阵剧痛,啪的摔倒在地,如死狗般啃了满嘴的泥土,口角流出血来。 胡青鹏深知这些混混打架不要命的作风,不等林阿强爬起来,一记手刀挥出,重重地砍在他的后颈上,将他当场击昏。 剩下的三名混混见状暗惊,不约而同地拔出暗藏的匕首,从三个方向缓缓逼上。为首大汉狞笑道:“好小子,看不出来你手底挺硬朗!是非只因强出头,你这条小命今天我们要定了!不放干你的血,你不知道我们南岳四杰的手段有多狠!” 胡青鹏反手握住背上的木剑,左掌竖起外展,重心后移,前足足尖虚点,毫不畏惧地怒视对方三人,“你们这种禽兽不如的家伙只会欺负善良百姓,无法无天,我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们!” 那三人看见他摆出的架势有模有样,手中还有一把木剑,不禁迟疑起来。其中一人道:“老大,这小子不会是衡山剑派的弟子吧?如果是的话我们就惨了!”那老大低声嘀咕道:“不可能呀!我听说衡山剑派的弟子只有艺成后才准许下山,这小子顶多十二三岁,而且用的是木剑,哪里像是行走江湖的剑客?!” 胡青鹏冷笑道:“怎么,你们害怕了不成?” 那三人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咬咬牙,口中一声低吼,同时挥动匕首扑上。但见青光跃动,明晃晃的刀尖对准了胡青鹏的要害部位刺去。那书生夫妇见他们动刀子伤人,吓得脸都白了。 胡青鹏几次险死还生,什么残酷血腥的场面没有见过,对方三人虽然来势汹汹,可是与他记忆中的怒风甲士相比,可谓是天差地远。尽管是以寡敌众,他心里却一点都不慌乱。这三个对手都没有学过什么功夫,依仗的只是一身蛮力,扑上来的速度有快有慢,并无章法。当下身子一弹,迅如猎豹般疾冲而出,一剑直刺那为首大汉的眼睛。 那大汉没想到他在这种劣势下还敢主动出击,微一错愕间,木剑已带着强烈的呼啸声直往面门刺来,危急中厕身急闪,手中匕首同时格挡剑身。胡青鹏长剑一收,和对方擦身而过,就在这一瞬间,倒转剑柄狠狠地撞在他的肋骨上。那大汉“哎哟”一声大叫,痛得翻滚在地,冷汗直流。 因为胡青鹏前冲的速度太快,另外两人的匕首刺空,刚转身过来就看见老大跌倒在地,不禁胆怯三分,面上露出畏惧之色。对手虽然年纪尚小,但行动迅捷,出手狠辣,两个照面间就击倒了自己两位兄弟。他们正犹豫要不要逃走,只见胡青鹏返身挥剑冲来,下意识举刀刺去。 胡青鹏心中好笑,对方的匕首比自己的木剑明显要短上一大截,难道他们以为可以刺中目标吗?手中长剑一指,噗的刺中左边那人的手腕。那人吃痛下丢开手中的匕首,哀呼一声跳开。胡青鹏剑随身转,正欲刺向另一人,蓦的右腿一凉,跟着剧烈的疼痛传入脑中,惊讶中低头一看,大腿上已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有如泉涌。 那为首大汉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冷笑道:“小子,中刀的滋味不好受吧?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还太嫩了!”他刚才乘胡青鹏不备,甩出手里的匕首扎伤了敌人。 胡青鹏被对方飞刀刺伤,心底连声叫苦,这下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岂不是任人宰割吗?回首对那书生夫妇叫道:“你们快逃,我来挡住他们!”那书生亦看出形势急转直下,却不肯独自逃走,慨然道:“弃友逃生岂是君子所为?我们决不走!” 胡青鹏气得鼻孔冒烟,如果他们两人立刻逃开,自己就没有顾虑了,会找空隙杀出重围,可他们不走的话,自己能忍心抛下他们不管吗?他来不及把其中的厉害解释清楚,便听脑后生风,一人挺刀刺到,忙转身横剑封挡。这时,另外一人夹击而上,飞腿猛踢他的太阳穴。 胡青鹏忍痛往后一跃,落地后右腿一软,一个踉跄坐倒。那两名混混大喜,一个挥刀当头劈落,一个飞脚踢向他的腰侧。胡青鹏避无可避,举起木剑一格,咔嚓一声木剑被削断了半截,跟着被对方重重踢在肋部,闷哼声中滚出两丈开外。 那手里有刀的混混紧追过去,正想一刀结果胡青鹏的性命,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拳头痛击**的声音和同伴的吐血倒地声,心头一跳,转身看去,只见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壮汉大步走来,自己的同伴已如烂泥般瘫倒在地,显然都被他收拾了。那混混壮起胆子,猛然一刀削向他的咽喉,不料对方肩膀一动,斗大的拳头后发先至,正砸在鼻梁骨上,眼前一黑,倒飞撞上墙壁,当场陷入深度昏迷状态。 胡青鹏喜道:“义父,你怎么来了?!” 邹靖敲了他一个栗子,没好气道:“你久久不见踪影,我只有出来找你了。如果我晚来一步,你这条小命还保得住吗?”说着俯身察看他腿上的伤势,“还好只是外伤,而且刀口较浅,否则你至少要修养半个月。诶,你这小兔崽子难道不懂爱护自己吗?这回被人家刺伤了大腿,烟儿肯定会心疼得不得了,我又少不了挨她一顿臭骂了!”边说边将匕首拔出,敷上药粉,止血后把伤口包扎好。 这时,那对书生夫妇过来拜谢。原来他们夫妇二人来自湘潭,丈夫方宇轩,年少成名,文才风liu,熟读史书,精通百家典籍,乃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他受了衡山邺侯书院的邀请,携妻子兰氏前来书院讲学教书,那知道因为轻信他人,险些铸下毕生大错。读书人最重名节,胡青鹏仗义出手,使兰氏免遭恶人ling辱,他们自然感激涕零。 胡青鹏、邹靖听说他是邺侯书院新来的先生,顿时肃然起敬。该书院是为纪念唐代著名宰相李泌而建的,是湖南最为有名的书院之一,论规模、名气仅次于长沙的岳麓书院。在这里教书讲学的人都是名震一方的大儒,这方宇轩年纪轻轻便具有此等资格,不得不让人佩服。 邹靖所用的治伤药粉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竟然极为有效,不一刻胡青鹏就能行动自如了,但还不能做剧烈的运动。当下众人把散落地上的书籍拾起整理好,一起离开,只留下那些混混躺在地上呜呼哀哉。方宇轩临走时气不过,居然不顾读书人的形象,每个混混都踹了两脚,以泄心头之恨。胡青鹏、邹靖见状莞尔,原来读书人也是有血性的。 第六章 佛道相争 邹靖雇了几个挑夫,教他们把买好的油米茶盐送到衡山剑派山庄之中,自己则与胡青鹏一道,送方宇轩夫妇上邺侯书院。.com他神力过人,两手提着方宇轩的书箱行李仍然健步如飞,面不红气不喘,令方氏夫妇赞叹不已。 方宇轩夫妇都是第一次来到衡山,沿山道而上,每到一处名胜古迹处都要驻足赏玩,尤其是看见前人留下的诗词石刻,一定要抄录下来。一路经玉板桥、试剑石、半山亭等景点,走走停停,终于来到邺侯书院门外。书院庄严古朴,宁静幽深,门外刻着两联:“三万轴书卷无存,入室追寻名宰相;九千丈云山不改,凭栏细认古烟霞。” 临别之际,方宇轩握住胡青鹏的手道:“胡兄弟,今天若不是有你,我们夫妇恐怕难逃一劫。古人云‘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真不知道该怎样感谢你才好。你日后如有空闲,欢迎你来书院找我,我们夫妇必定竭诚招待!” 胡青鹏想了想,不好意思道:“方先生,我有个请求不知当不当讲?” 方宇轩笑道:“你是我的恩人,还有什么客气的?直说无妨!” 胡青鹏道:“你能不能借两本书给我读呢?”眼里射出热切期望的光芒。他来衡山之后就没有再碰过书本,自己也没有钱去购买书籍,但求知的yu望一直不曾褪减。他刚才见到方宇轩箱子里有许多名家著作,忍不住开口相借。 方宇轩二话不说,立即挑了一本《论语》、一本《淮南子》交到他手上,并声明胡青鹏读完后可以拿来交换其他书籍,而且有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提出来,由他负责解答。胡青鹏大喜拜谢,心中欢喜无限,自郭敬之之后,他终于又找到了一位明师。 告别了方氏夫妇,胡青鹏、邹靖沿山道下行,在半山亭处转折向西,经麻姑桥返回华盖峰下的衡山剑派山庄。这条道路并非游览衡山美景的主线,所以游人明显减少了,举目林木苍翠,曲径通幽,猿猴飞荡,鸟雀回旋,不时闪现的清净水流犹如闪亮的丝带。 走了半响,邹靖眉头微皱,陡然停下脚步,顺手拉住了胡青鹏。胡青鹏莫名其妙,问道:“义父,怎么了?”邹靖低声道:“好象有点不对劲!你发现没有,这条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大异平常!” 话音刚落,便听一阵如夜枭般的刺耳怪笑声响起,两条大汉耀武扬威地迎面走来,其中一个正是在古镇中被痛扁的混混。他鼻青脸肿,眼中几乎喷出火来,指着胡、邹二人叫道:“表哥,就是这两个不长眼睛的王八蛋打了我们四兄弟,您老可得为我们做主啊!”一付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可笑模样。 另外一人身材削瘦,目光阴冷狠毒,两侧太阳穴微微隆起,走动间气势煞人,腰上缠着一根皮鞭,似乎是江湖中人。他鼻子哼了一声,随手给了那混混一记耳光,骂道:“你们是吃什么长大的,连一个小鬼和莽汉都对付不了?我养的狗都比你们强!”那混混不敢还嘴,羞愧地低下头去。 那人骂完同伴,目光一转,冷冷地看着胡、邹二人,狠声道:“你们胆子不小啊,敢打我的人!只要你们自断一臂,今天这笔账就一笔勾销,否则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胡青鹏看见对方的架势,知道此人身怀武功,看来这次是捅到马蜂窝上了,按江湖规矩抱拳道:“我是衡山剑派弟子胡青鹏,请问阁下尊姓大名?你们在衡山上散野,不怕我师门长辈兴师问罪吗?” 那人神色变了数变,眼里陡然射出杀气,“原来是衡山派的高足啊,难怪要做行侠仗义的蠢事!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是天下会衡阳分舵副舵主邓定南。我原本只想见血即收,但现在改主意了!说实话我们天下会还不想跟七大剑派为敌,所以只好委屈你们永远闭嘴,埋骨荒野了!”他这几天正好回乡省亲,见表弟被人痛打,便想出头找回场子,哪知道对方竟是衡山剑派的弟子。他素来心狠手辣,当即决定要杀人灭口,然后把尸体抛到悬崖下,人不知鬼不觉。 胡青鹏仅仅练了一年的武功,自知不是对方敌手,拔出半截断剑,急道:“义父您快回去搬救兵,我来挡住他!”邹靖瞪了他一眼,大步上前,威风凛凛地喝道:“天下会算什么东西,衡山之上属我衡山派最强!你聪明的话赶紧夹着尾巴溜走,不然我一拳打爆你的狗头!” 邓定南不知他是什么来路,赤手空拳的并没有配挂长剑,偏和衡山弟子在一起,又怎会猜到邹靖只是衡山剑派里一个烧菜砍柴的下人?见对方气势惊人,不由慎重起来,冷笑道:“你侮辱我天下会,那是非死不可了!”说罢纵身前扑,双掌使出“野马分鬃”的招式,掌尖合并如刀,往对方中盘攻去。他这一招只用了六成功力,纯属投石问路。 邹靖傲然一笑,正欲拔拳击向对手的破绽之处,蓦的耳朵耸动,凝聚的气势忽然松懈下来,铁拳击出时便显得有些笨拙地。邓定南哑然失笑,对方的拳头力度虽猛,却没有半点内力气息,又怎能伤得了自己?而且他的拳路破绽百出,分明是不懂武功的人。当下脚步一滑,躲过铁拳,左掌上翻,啪的击在邹靖的胸膛上。 邹靖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蹬蹬蹬连退数步,脸色一片苍白。胡青鹏大叫一声“义父”,横剑跃到他的身前,挡住邓定南。 邓定南哈哈狂笑道:“乳臭未干的无知小儿,凭你也想挡住我吗?老子送你去见阎王爷!”左掌虚晃,引得胡青鹏挥剑来挡,右掌急速前探,对准了他的面门击下。 掌风劈面打来,胡青鹏已无力抵挡,只能闭目等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哧的一声轻响,邓定南收掌痛呼,急退数步。胡青鹏睁眼一看,只见他右掌上赫然插着一枚绿色松针,直贯掌背,鲜血顺着松针滴落下来。胡青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普通的松针一折即断,居然被人用做暗器射穿了邓定南的手掌!即使是掌门人,恐怕也没有这么深厚的功力罢。那么究竟是谁救了自己? 邓定南痛得面容扭曲,惊恐地扫视四周林木,扬声道:“不知是何方前辈出头架梁,莫非想与天下会为敌吗?”四周静悄悄的,惟闻猿啼鸟鸣声。 邓定南心知林中定有高手潜伏,只是不愿露面而已,自己想杀人灭口那是难如登天了!人家露的这手暗器功夫惊世骇俗,仿佛是传说中“飞花伤敌”的绝世手法,自己万万难以望其项背。当下恨恨地一跺脚,一言不发地离去。那混混惊慌地叫道:“表哥,等等我呀,别丢下我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赶了过去。 眼看强敌退走,胡青鹏回过神来,关心地抓住邹靖的胳膊,问道:“义父,你受了内伤没有?” 邹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微笑道:“我一身铜皮铁骨,壮实如熊,不过是被狗爪碰了一下,哪会轻易受伤?好象有世外高人救了你一命,你应该谢谢人家才对。” 胡青鹏想起刚才的死里逃生,不禁有些后怕,如果邓定南那一掌真的击中自己,想不死亦难。朗声道:“衡山弟子胡青鹏,叩谢前辈救命大恩!”说着屈膝跪到,向空处叩拜。他刚弯下腰去,便听一阵风声掠过,跟着后颈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提在半空,在树梢上穿梭飞行,转眼间已见不到邹靖的身影。 胡青鹏大惊下本能的挣扎起来,那抓住他的人笑道:“你若乱动,万一掉下了山崖摔成肉泥,可与我无关。”胡青鹏只见身周景色骤变,冷风拂面,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在悬崖峭壁上飞腾跳跃,底下便是怪石森森的山谷,吓得冷汗狂涌,乖乖的听凭人家摆布。 那人轻功极佳,即使手里提着一个人,在危崖松木上仍如履平地,身法转折处丝毫不见勉强。胡青鹏是识货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恐惧之意渐退,暗暗奇怪,他为什么要劫持自己呢?想来想去,自己实在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更没有身怀什么奇珍异宝,普通得不会引人注意,这人的举动真令人费解呀。 那人带着胡青鹏来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山峰上,峰顶有一处二十余丈方圆的平台,四周云雾缭绕,正好能隔绝远处的窥探视线。他将胡青鹏放到地上,笑道:“小娃娃,你还记得我吗?” 胡青鹏惊魂甫定,只见那人光头铮亮,满身肥肉,身披一袭破旧的灰色袈裟,胸前挂着一串九颗拳头大的念珠,脸上笑嘻嘻的,象极了庙里供奉的弥勒佛,脑中灵光一现,叫道:“你是守卫南岳大庙的明心大师!”他初到衡山的时候与莫天风夜闯南岳大庙,结果被天法道长和眼前这位明心大师赶了出来,令他印象深刻。 明心大师点头笑道:“小娃娃记性挺好嘛!一年不见,你的根基已打得非常牢固,看来是痛下苦功了。” 胡青鹏问道:“不知刚才是否大师救了我?” 明心大师打了个呵欠,席地坐下,摆摆手道:“这只是小事一桩,你千万别拜来谢去的没完,我最讨厌这些繁文缛节!” 胡青鹏见怪不怪,换了个话题问:“那大师为什么带我来此呢?”这里被云雾隔绝,既看不到南岳美景,本身也非常荒凉,只有一堆堆奇形怪状的石头,连野草都不多一棵。 明心大师神秘的眨眨眼道:“我是请你来当仲裁的!” 胡青鹏一头雾水:“仲裁?我?” 明心大师道:“你还记得天法那老道士吧?我们约好了在这里决斗,正好少一个判定胜负输赢的公证人,你来做最合适了!” 原来南岳既是佛教胜地,也是道教名山,佛道之争由来以久。南朝时天台宗二祖高僧慧思来南岳设教,他创建的般若寺为天台宗祖庭。之后唐开元年间,怀让禅师在般若寺**传禅,开创南岳禅宗系,门下最杰出的弟子即为马祖道一法师。马祖从怀让禅师处得法后,不久即创建丛林制度,影响天下寺院,造成无寺不禅的现象。南岳禅宗经历代弟子宏扬,发展为沩仰宗、临济宗、曹洞宗、云门宗、法眼宗,至明代时信徒遍布天下,为中土佛教最受人尊崇的支系。 而道教同样自南北朝起,历代均有名人在南岳修道养性,如尹道全、施存等九真人。山上有黄庭观,供魏华存,相传《黄庭经》为其所得。“山中宰相”陶弘景创道教茅山派时,尊魏华存为第一代宗师。现今南岳大庙供奉的岳神为南岳大帝,主星辰分野,亦是道教中的神灵。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虽然佛道均是出家人,讲究与事无争,但同处南岳山中,明里暗里便有些纠纷争斗,直至闹得不可开交。后来朝廷为了息事宁人,以示佛道平等并存,干脆在南岳大庙两侧各修八座道观、佛寺,派道士、僧人共同进庙主事。历代朝廷或尊佛或崇道,但基本上都承认南岳佛、道并立的事实,通常会分别加以封赏,以显示皇家容纳百川的气度。在朝廷的弹压下,佛道之间才得以和平共处,相安多年。 胡青鹏听明心大师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不解道:“既然佛道并立,两家同受信徒供奉,为何大师要跟天法道长私下决斗呢?这岂非伤了两家的和气,重启事端?” 明心大师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为了保护南岳大庙不受宵小侵犯,佛、道两家每二十年都会分别挑选一位护法弟子入驻庙中,这一代的护法弟子就是我跟那天法老儿啦!既然大家都是护法,各有绝技在身,就免不了日常切磋切磋,看是他道教武功厉害,还是我佛家武学高明。” 胡青鹏一听便明白了,尽管官府禁止佛、道两家争斗,但暗地里却假借护法弟子来一较高下,所以明心、天法也是身不由己。好奇地问:“那大师和道长相比究竟是谁的武功更高一些?” 明心大师脸上露出一缕奇异的表情,一时沉湎于往事之中,良久方吐气道:“我们两人打了十九年,每年都来此决斗,却从未分出胜负,总是打成平手。” 胡青鹏讶道:“十九年?那即是说,今年是你们的最后一次决斗了?”护法弟子二十年一轮换,那意味着明心、天法的任期就要满了。 明心大师点头道:“正是如此!这最后的决斗我们定要分出胜负,否则以后再没有较量的机会。也因为这样,我破例多带了你来当仲裁,我怕天法道士输了会赖帐,死不承认。” 他来此决斗要路过麻姑桥,正好看见邓定南逞凶,于是顺手救下了胡青鹏。 “明心和尚,你又在我背后说什么坏话?”声音响起时还在数十丈外,一句话刚说完,人已近在咫尺。只见云雾之中,一条人影大鸟般振臂落下,姿势潇洒飘逸。来人头戴高冠,颌下三缕黑须,肤色莹白如玉,根骨清奇,背后斜插一把长剑,宽大的袖袍被山风吹拂着,飘然若仙,正是道教护法弟子天法道长。 明心大师仍坐在地上不动,笑哈哈地道:“天法,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自知必输无疑,所以临阵逃跑了呢!” 天法道长气得吹胡子瞪眼:“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你有哪一回能占得了便宜?我看你是底气不足,所以盼望我自动缺席吧!” 明心大师笑道:“我们动口动手斗了这么多年,还是难分高下。这是衡山剑派的弟子胡青鹏,我请他来做仲裁,你看是否合适?”其实他还有一个理由没有说出口,就是胡青鹏的武功太低,谅他观战的时候也偷学不了什么独门绝招。 胡青鹏忙向天法道长施礼。 天法道长扫了他一眼,淡然笑道:“你是一年前夜闯岳庙的那个小娃娃吧?你师叔可好?” 胡青鹏恭敬地道:“有劳道长过问,我师叔不在山上修炼,晚辈已许久没有和他联络,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形。” 天法道长不再理他,望向明心大师,直截了当地道:“你这回请来仲裁,莫非要一决胜负?” 明心大师道:“你我之间斗了二十年,难道还不应该做个了断吗?” 天法道长叹道:“二十载岁月悠悠,弹指即过,是该了断了!” 两人目光相对,从彼此的眼睛里读到了惺惺相惜,读到了友谊、尊重和必胜的信念,目光渐渐变得炽热,燃烧的战意汹涌澎湃,劲气外扬,云走雾散,激战一触即发。 第七章 因祸得福 胡青鹏见两位奇人肃然相对,惊人的气势排山倒海地散发出来,赶紧远远闪开。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莫师叔曾说过这两位的武功足以和师祖相提并论,那是高过他不知多少倍了。万一他们相斗时劲气外溢,以自己这点可怜的内功哪里能抵挡得住!反正只是做仲裁,等他们打得筋疲力尽、安全无害时再靠近评判好了。 明心、天法相处了二十年,其间交手十九次,打得天翻地覆,彼此的武功特点和性格都相互了解透彻,可以说几乎没有秘密可言。再过几天两人都要离任,让出护法弟子的头衔了。如果说以前决斗的时候还留有后手,期待来年再战胜对方,那这回绝对是要倾尽全力的。不管是谁,只要学会了武功就免不了有好勇争胜之心,即使是出家人也不例外。 两人之间甚至已经不需要说任何废话,突然间身形同时晃动,还没等胡青鹏看清楚,波的一声巨响,两人拳掌相撞,一触即分。两人足一沾地,立即迅如闪电般扑向对方,拳脚相交时爆发的劲气声响,仿佛点燃了连串的爆竹。 胡青鹏只见云雾中两条人影腾挪闪跃,身法之快匪夷所思,以他的眼力根本分辨不出谁攻谁守。激战之中,不时有拳风掌力余波扫来,即使隔了数丈仍有莫大威力,几次都要把他吹下山顶。胡青鹏干脆四肢趴地,老老实实地抓住峰顶突起的岩石,以免自己这个仲裁还没发挥作用就玩完了。 明心大师与天法道长武功各有所长,战到激烈处,明心大师口中发出雷鸣般的低吼,而天法道长则以长啸声相抗衡。两人的拳掌偶然击到地上,碎石如雨,狂风大作。 胡青鹏听着两人发出的吼声啸声,头脑震得几乎裂开,忙撕了衣袖上的布料牢牢塞住耳朵。两人发出的声音在山峰间回荡,仿佛狮吼龙吟,令百兽噤声,飞鸟惊散。山中的游人百姓听见这奇怪的声响,因为是岳神显灵的异兆,纷纷焚香膜拜,以至日后成了当地的习俗。 突然,云雾中闪电惊飞而起,如银浪翻卷,水银泻地,耀眼的剑芒纵横四射,仿佛在编织一张巨大的剑网。胡青鹏知道,天法道长的剑终于出鞘了!但是明心大师岂甘示弱,摘下环挂颈部的那串念珠,舞起一团乌光,撞上对手的兵器。他的念珠乃佛门法器,竟不惧敌剑锋刃劈砍,丝毫不落下风。 两人一旦动用了兵器,凶险程度比刚才增加十倍,任何一方稍有不慎,即是血溅五步的下场。一个剑走轻灵,动静无常,时而飞起如鹤,盘旋攻击对手,时而激发剑气,隔空怒射。一个古朴凝重,大巧若拙,手里的念珠如盾牌般密不透风,每一下出击都重若千均。胡青鹏武学修为尚浅,也看不出谁优谁劣,只知道这两人飞来转去,一时之间难分伯仲。 两人不知激战了多久,蓦的几颗念珠飞射过来,几乎同一时间,一把青虹宝剑直射上天,划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正正落在胡青鹏面前半尺处,剑锋锋利之极,直插入石中。胡青鹏被大大吓了一跳,拼命凝神望去,只见明心大师和天法道长四掌相对,半蹲在地上,大眼瞪着小眼,居然同时丢弃了兵器,采取内力对决的办法决定胜败。 胡青鹏大吃一惊,内力对决是所有武技较量中最凶险的一种方式,比的是谁的内力更深厚、真气更绵长,失败的一方要么当场经脉寸断,呕血毙命,要么内力尽失,从此形同废人。如果是拳掌兵器功夫不如人,苦练几年还有机会复仇,但是内力比拼告负的话,这辈子都难有扳平的机会了。除非有血海深仇,一般来说武功越高的人对内力比拼越谨慎,因为一失足便成千古恨了。想不到这两位出家人对胜负如此执着,最后不惜以性命相斗。 胡青鹏取下塞住耳朵的布料,战战兢兢地爬起来,走上前去查看两位前辈的情况。此刻峰顶之上由极动变为极静,惟有山风呼啸,奇异的压迫感却更加浓烈。 峰顶平台上被两位奇人打陷了许多凹坑,胡青鹏看得直咋舌,如此高深的内家功夫,自己拍马都赶不上!不过,他们的内功越深厚,较量起来的凶险程度越高,内力不足的人将无法插手其中。胡青鹏听师门长辈说过比武中的禁忌法则和注意事项,自知没有能力化解两位绝顶高手的战局,但毕竟平生第一次见到高手之间的内力比试,心中颇为好奇。 走到近处大约一丈左右,他就被一堵无形的气墙隔绝,再也不能前进半步。只见明心大师和天法道长掌心贴着掌心,头顶上各升起一根笔直的白色气柱,衣衫鼓胀,眼珠圆瞪,正倾尽全力攻向对手。两人表面上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内力激斗处仿佛狂浪排空,怒风回旋,又像是千军万马在纠缠厮杀。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瞪着对方,胡青鹏看了一会便觉得实在无聊,这两人旗鼓相当,谁也压不倒谁,天知道他们要斗到几时!他走到平台边缘,探头往下一看,断崖如削,谷深百丈,除非象鸟儿般长着翅膀,否则他是没有办法飞下峰顶去的。他浑身一激灵,突然大叫一声“糟糕!”,返身跑回两人身旁,哭丧着脸道:“明心大师、天法道长,我求求你们别玩了行不行?万一你们斗了个两败俱伤,我又没办法下山,岂不是要活活饿死?你们既然请我来当仲裁,我就裁定你们平分秋色,都是赢家好不好?” 明心、天法此时心神全都集中在内力的催动上,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对胡青鹏的哀求自然是毫无反应。两人不仅武技相当,内力修为亦不相上下,斗到这时是衷心佩服对方了。但内力比拼陷入胶着状态之后,情况就由不得他们掌控了,狂暴的内力气流在他们之间来回激荡,急迫地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这个时候谁如果支撑不住,就要被这股洪流轰得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明心、天法虽有心收手,可已经势同骑虎,来不及后悔了。 胡青鹏哀求了半天都没有反应,气馁的坐到地上。但见明心大师的脸色越来越红,红得要滴出血来,而天法道长的脸却越来越青,青得仿佛僵尸复活。他们头顶的气柱亦开始散乱摇摆,越来越淡,可是汗如雨下,很快把衣衫渗透了。胡青鹏心中更惊,他们明显已到油尽灯枯的最后关头,再不把他们分开的话,可能这两大奇人便要同归于尽了! 胡青鹏急得团团乱转,既为两人不值,也替自己的小命担心,但以他的内力又岂能妄想解开这个死局!他一咬牙,自言自语道:“不管了,左右是死,死马当做活马医了!”走去拔起天法道长脱手的宝剑,然后走了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挪向对决的两人。 出乎意料的是,他这回竟然没有被气墙阻拦,慢慢挪到明心、天法身旁,一颗心七上八下,手里满是汗水。原来他们两人内力拼斗时自动向外散发劲气,形成护身气罩,防止有人乘机偷袭,但眼下内力几乎耗尽,所谓的护身气罩自然就极度萎缩了。胡青鹏看准两人的手掌贴合处,举剑一撩,剑身还未触到他们的身体,只听铮的一声脆响,长剑剧烈震动,下一刻即化为无数碎片洒落。长剑震颤的一瞬间,胡青鹏立即放手松开剑柄,但动作仍是慢了一步,只觉掌心处涌来沛然莫御的巨力,如遭雷殛,倒飞五丈多远,吐血昏死过去。 狂暴的力量终于找到缺口倾泻而出,明心、天法立刻收掌后退,腿脚一软,同时坐倒。两人相视而笑,面容一片平和,经历了死里逃生的凶险之后,谁胜谁败此刻再也不显得重要,再想起刚才以命相博的情形,宛如隔世。突然之间,两人心头同时涌起一种明悟,若是被胜负虚名牵绊,又怎能求佛证道? 明心大师双足交叠呈金刚坐式,手心向上,两个大拇指轻抵结成手印,宝相庄严,吟道:“好丑现前,心安如海,妄想都尽,无诸逼迫。阿弥陀佛!” 天法道长却是肃然而立,迎风吟道:“不欲以静,天地将自正。古人诚不我欺也!” 两人幡然悟道,灵识拓展,竟然不分高下。 明心大师目光微垂,看到地面散落的无数钢铁碎片,忽然记起胡青鹏来,心念一转,已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天法道长心生感应,纵身一跃,落到胡青鹏身旁,眼见他面若金纸,嘴角溢血,呼吸十分微弱。天法道长眉尖微皱,伸手搭上胡青鹏的脉门,眉心越皱越紧。明心大师飞身过来,见状吃惊道:“天法,他没有救了么?”胡青鹏是他强行邀来做仲裁的,万一有所不测,他怎么向人家的亲人交代? 天法道长叹了口气,“他很幸运,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日后会有点麻烦。” 明心大师道:“那你还不赶快救人!日后的麻烦日后再说。” 天法道长自怀里掏出治伤丹药,喂胡青鹏服下,然后让明心大师替他逼出内腑淤血,调理经脉。两人忙了半个时辰,胡青鹏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也开始出现了血色。胡青鹏见他们两人安好无恙,喜道:“大师、道长,你们都还好吗?” 明心大师不客气地敲了他一下额头,“好小子,你倒是胆大包天呀,居然敢来替我们拆解战局,你差一点就没命了!” 刚才幸亏胡青鹏松手得快,让那把宝剑承受了大半的内力冲击,不然他早就一命呜呼了。饶是如此,他仍受了重伤,需要静心调养数日。更麻烦的是明心、天法的部分内力进入他体内后无法化解,盘恒在他的经脉之中,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隐患。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他鼓起勇气分开两位高手,谁也活不了。 胡青鹏默查真气,果真发觉有两道不属于自己的内力滞留在体内,不受控制的四处游荡,不禁挠头道:“那我该怎么办?这样子有没有什么害处?” 天法道长道:“这两道内力是强行进入你体内的,并非我们主动输送过去,不会按照一定路线行走,所以暂时无法和你自身的内力融合。只有等你自己的内力足够强大的时候,才能把它们炼化成为你自己的一部分。在此之前,它们会在你体内经脉潜伏,对你没有什么太大的害处。不过当你情绪激动或者运用内力过度的时候,它们有可能会出来捣乱,让你的行动受到影响。唯今之计,你只有加紧内功修行。” 胡青鹏听说对身体没有害处,便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问道:“道长,我大概要多久才能化解这两道内力呢?” 天法道长略一沉吟,道:“少则五年,多则七年。” 胡青鹏暗暗苦笑,自己本来就有够忙的了,这下更不得安宁了。 医治完胡青鹏,明心、天法分头打坐调息,恢复内力。胡青鹏闲着没事,便试着调动体内两道异种内力玩耍,很快发现这两道内力针锋相对,达到平衡的状态,所以才相安无事。如果他的内力偏向任何一方,就象在天平的一端加上一粒沙子,立刻会破坏平衡,引起内力的动荡冲突,严重的话可能会伤及内腑。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便如天法道长所说的要苦练内功了。 明心、天法调息完毕,背起胡青鹏掠下山峰。下山后明心大师直接来到衡山剑派,将胡青鹏受伤的消息告诉刘天月知道。而天法道长则把胡青鹏带回道观悉心照料,等他养好了伤再回去。 胡青鹏在道观中调养了七日,每天接受天法道长的针灸推拿,还要喝一些苦到肠子的药水,总算伤势尽去,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劲头。这天早晨起床后,胡青鹏自觉伤势已经痊愈,该向天法道长辞谢了,离开师门多日,不知义父义母是否心中挂牵?正转念间,天法道长、明心大师联袂而至。 明心大师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神肤色,满意地笑道:“小朋友,你体质很好啊,贫僧还担心你要躺上十天半月的。” 胡青鹏道:“这都是道长医术高超,妙手回春的结果。道长这几日真的辛苦了,晚辈感激不尽!” 天法道长右手一伸,托住他意欲下拜的身子,捻须道:“惭愧,惭愧!我们这两个老家伙死了不要紧,却差点连累了你,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又怎能厚颜受你一拜?当日若非你果断出手拆解,我们性命必然不保。我们虽然都是出家人,这份救命大恩也不可不报啊!”明心大师点点头道:“正是!” 胡青鹏忙道:“道长、大师,其实我当时是想着怎样下山,不至于活活饿死,是为了自己有一条生路才斗胆行动的,没想过要你们回报。” 明心、天法相视一笑,愈发坚定最初的想法,如果换成其他人,只怕现在已提出无数要求了。明心大师微一示意,天法道长退后掩门而出,只留他们两人在室内。明心大师道:“小朋友,我们俩人受你大恩,若是没有任何表示,便枉活了这数十年。你天性纯善,人品端正,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乃习武之人,但因为门派不同,我们不能违背门规传授你武功绝学,所以决定各传你一种本领。” 胡青鹏听到有本领可学,自然喜上眉梢,忙恭敬请教。 明心大师笑道:“贫僧乃佛门弟子,便教你如何念经吧!”胡青鹏失声道:“念经?念经也要教吗?”明心大师正色道:“此法乃佛门修心明性的不二法门,今仅传于你止,你今后万万不可告之他人,能应否?”胡青鹏当即指天立誓,一口应承。 明心大师传给他的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该经仅有二百余字,短小精粹,浓缩体现了佛教的精华。《心》经主要阐述世间万物皆空的道理,无论五蕴、十八界、四谛等皆是如此,教导信徒彻底破除法我妄执,消除恐怖、妄想、痛苦等一切**欲念,进而成就佛果。念诵《心》经的时候,要用一种特殊的呼吸方式配合体内的真气运转,并且每个字读音的轻重、快慢等都有不同,形成一种奇特的节奏,绝不是间简单单的念诵就可以的。胡青鹏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咬得舌头肿痛,才学会如何正确的运气念诵经文。 明心大师最后说道:“持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能破除人间一切虚象幻象,心志坚如金钢,无物可撼。心诚之人每日依法大声念诵十遍,连续千日后方有小成,其时便能体会经中种种妙处,往后便不需发声念诵,心中默诵即可。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丢下一串咒语,推门而去。 天法道长随后进来,传给胡青鹏的是修炼“天眼通”的方法。“开天眼”是道家的一种奇妙法门,传说修到天眼通的人能目穷千里,透视铁石。但从现在来看,也仅是止于传说中而已。天法道长传授的天眼通法门,一方面要利用药水外擦,丹丸内服来增强眼力,另一方面通过各种方法来训练眼睛的分辨能力和灵敏性。最后达到夜视如昼,利如鹰隼的境界。 胡青鹏一日间学到明心、利眼两种法门,可谓是收获丰富,心里乐开了花。他将两位前辈所说的牢牢刻在心底,下决心从今天起开始艰苦修行! 第八章 比武大赛(全) 秋风肃杀,落叶纷纷,场中一片肃静。.com 啪的一声轻响,两剑相交,剑的主人随即同时退后三步,各自举剑示意。 陈天雷沉声道:“开始!” 左边身材壮实的是秦天日的徒弟郑青虎,天生神力,好勇爱斗,早就一付跃跃欲试的模样,一听掌门人下令比武开始,立刻一个虎扑,手中长剑使一招“力劈华山”,当头砍下。他的师兄弟乘机轰然叫好,更衬得他气势惊人,剑势凶狠。 右边其貌不扬,身手敏捷的是古天星的徒弟侯青辉,眼见对手来得凶狠,长剑虚晃,看似招架,其实身子一弹,已经跳步闪开。郑青虎一剑劈空,反应也是极快,以前足足跟为轴,腰身急转,长剑回扫,正好挡住侯青辉刺来的一招“日出丹霞”。两人同门学剑数载,彼此的剑术长短都一清二楚,所学的剑法又相差无几,但见剑影纷飞,风声劲响,一时战得难解难分。他们的师兄弟分成了两派,在场外呐喊助威,气氛火热。 原来衡山八代弟子已渐渐长大成人,年龄几乎是最小的胡青鹏此时都已满十三岁,年长的如赵青河有十五了。陈天雷与诸位师弟经过商议,决定今年举行一次比武大赛,一来检验门下弟子的武功进度,二来激励他们用心练武,三来从中初步筛选出色的弟子重点培养,为下一次的七大剑派同盟例会打好基础。三年之后同盟例会在嵩山举行,届时要看这年青一辈的表现了。为避免他们误伤同门,下场比武的一律使用木剑。 衡山八代弟子共二十三人,按师门顺序依次在场边排列,等候上场。他们的对手都是由陈天雷抽签决定的,只有绰号“武疯子”的高青城可以轮空,直接进入下一轮。高青城的剑术大家有目共睹,自然是无人提出异议。比武之前陈天雷宣布,赢得前六名的弟子可以到后山禁地进修,提前学习本门更高深的剑术。此言一出,人人战意高涨,誓要夺取前六名的席位。 胡青鹏、刘青山站在赵青河等掌门弟子的下首,正好挨着陈青华。陈青华轻轻捅了一下刘青山,低声问:“刘师兄,你看这一场比试谁能胜出?”刘青山难得有机会在美少女面前表现,轻咳道:“郑师兄攻势猛烈,气力绵长,侯师弟内力欠缺,只有躲闪逃命的份,当然是郑师兄会赢得此战。” 胡青鹏忍不住道:“我不同意师兄的看法!郑师兄虽然攻势占优,但体力消耗较快,反观侯师兄灵活应战,剑法、步法丝毫未乱,一旦郑师兄体力消耗过大,就是他反攻得胜的时候了!”他自练了“天眼通”后,目力超越同辈甚多,清清楚楚地看见郑青虎额头冒汗,呼吸转急,出剑的速度开始渐渐变慢,已露出气竭的征兆。而侯青辉面色如常,剑速反而在逐渐加快,此消彼长下胜负不想可知。 刘青山见他居然敢发表不同见解,笑脸一沉,心中大是不快。这时仿佛是验证胡青鹏所说的一般,战况骤变,一直躲闪防守的侯青辉忽然使出快剑,刷刷刷展开凌厉的反攻。郑青虎久攻不下,气势已衰,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反攻打得措手不及,勉强挡了七八剑,终被侯青辉一剑刺中手腕,当场弃剑认输。 陈青华惊异地望向胡青鹏:“胡师弟,你说的完全正确哦,太厉害了!”胡青鹏微笑以对,刘青山见了心里愈发不舒服。 侯青辉旗开得胜,赢得同门一片欢呼。郑青虎则垂头丧气地走下场去,眼圈都红了。他们在比武之前已知道胜负的重要性,谁都想胜出,有资格代表本门参加三年后的嵩山论剑大会,拜会各路英雄,一战扬名天下。这是所有练武少年的共同梦想,只是这个梦想,决不是人人都能实现的。 比武仍在进行着,平时各人用功努力的程度就完全看出来了。胜的固然欢欣雀跃,败的亦痛定思痛,决心苦练剑术,企望日后还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胡青鹏被排在第六场出战,他的对手是陈天雷的徒弟司徒青松。胡青鹏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与人决斗,听到掌门点到自己的名字,不禁心跳如擂,手冒热汗,提着长剑大步跨入场中。司徒青松随后上场,赵青河带领同门拼命鼓掌呐喊,为自己的师弟加油助威。相比之下,胡青鹏因为人缘不佳,几乎没有什么人替他鼓劲加油,一冷一热,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胡青鹏听着众同门为对手呐喊,心里实在不是滋味,环目一扫,却找不到自己的支持者,连同门师兄刘青山也在冷眼观望,心底一痛,满腔热血迅速冷却。胜亦如何,败又如何,反正没有人在意他。他有些茫然地望向对手,只见司徒青松眼里流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这种眼神像毒刺般猛地扎进他的心头,一股怒火升腾而起,迅速燃烧全身。他可以不在乎输赢,但是他不能接受被人轻视的感觉。 司徒青松在陈天雷的弟子中武功仅次于赵青河,自信有八分把握打入前六名,并未将胡青鹏放在眼里。因为胡青鹏平时不爱张扬,对各位师兄都很谦让,而且是唯一一名要干粗活杂活的人,感觉上比其他人低了一等。要击败这个年纪小、身份低微的师弟,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两人啪的举剑互击,司徒青松低声嘲笑道:“胡师弟,你应该呆在厨房里烧水做饭,何必来这里丢人现眼呢?” 胡青鹏目光一冷,瞳孔收缩,眼里射出针一般锐利的光芒,不卑不亢道:“请师兄指点剑术,莫要客气!” 两人随即向后分开,只待掌门一声令下。 “开始!” 司徒青松将剑移到胸前,摆开防守的架势,似笑非笑道:“胡师弟来来来,我看你能否在十招内逼得我还手!”此言一出,一众长辈尽皆皱眉,此子太过狂妄了! 胡青鹏怒火如炽,就想挺剑扑出,教他知道自己的厉害,身形将动未动之际,蓦的捕捉到司徒青松眼底一缕得意狡猾的神色,心中一震——有诈!再仔细一看,司徒青松表面上摆出守势,其实左臂曲起,重心微沉,上身微微前倾,如一张蓄势待发的弓,随时可以变守为攻,反客为主。如果他在盛怒之下盲目出击,将正中对方的圈套。 胡青鹏剑势略收,心中自然想起念诵了无数遍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文上的一句句话如流水般从脑海中掠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弹指之间经文默诵完毕,心自静寂,怒气消散,神藏意定,四周种种杂声不复听闻。他静静地站在阳光下,所有烦恼、不快、愤恨统统不翼而飞,脸上居然微笑起来,以一种平稳深沉的语调说道:“司徒师兄,请赐教!”剑尖竖起,使出“青松迎客”的礼节性起手剑式。 在场之人明明看见胡青鹏怒发冲冠的表情,都以为他会冲前出剑,哪知道他突然间神情大变,整个人的气势与周围的环境融合起来,不攻不守,暗合自然之道,不禁交口称奇。陈天雷等人更是惊讶,想不到他年纪轻轻,修心养气的功夫已如此高明,都点头称赞。 司徒青松的确是想用计激怒对方,然后乘其不备,一举将他击败,干脆漂亮的赢得这场比武的胜利。可是胡青鹏居然不上当,还不动声色的露了一手,博得众人的喝彩。这回轮到司徒青松沉不住气了,他可不愿意被一个自己看不起的人比下去,大喝一声“看剑!”,纵身前跃,手中剑舞起朵朵剑花,煞是好看。 赵青河等人轰然叫好,拼命加油。 关于唐伯文不敌左氏兄弟的解释:1)唐伯文是暗器高手,他的威力来源于他有独步天下的唐门暗器。但是他被驱逐出家门之后,暗器消耗完后无法补充,他的杀伤力自然明显下降。2)左氏兄弟专门练有对付唐伯文的工夫,而且有铁板护身,所以能够得手。3)唐伯文十几年来颠沛流离不停逃命,不能象赤阎一样专心武功,十几年后已经和赤阎之间有了较大的差距。以上这些在书中基本都有提到,请有疑问的朋友再细看一次。 —————————————————————————— 胡青鹏此刻守心如镜,不受外界干扰,眼里只有疾冲而来的对手。他的眼力非同凡人,可以清晰的分辨出司徒青松的每一根眉毛,每一条突起的血管,以及剑锋每一下细微的颤动。短短三丈的距离,司徒青松接连使出了五招剑法迷惑敌手,到第六招时已逼到胡青鹏身前,剑尖往他的上盘哧的刺去。 胡青鹏认得他这一招是“银钩飞月”,如果挥剑去挡,那么对方紧跟着有三种后着变化可以伤人,按照师父所教的,此时应该左撤一步,长剑变招使出“玉碎珠帘”式,运剑刺敌下盘要穴,攻敌之必救,化解自身危机。但是司徒青松显然也非常清楚这一化解的招数,剑势看似又快又急,其实留有余力,只是虚招,等胡青鹏使出“玉碎珠帘”时,便可以化为“白龙穿云”一式,腾空出剑下击,稳稳占得先手。 胡青鹏若不是练了天眼通,可能真的要被对手眼花缭乱的虚招所骗,此刻当然不能遂敌所愿。上身微晃,似乎要往左闪,司徒青松果然立刻变招跃起。哪知胡青鹏原地不动,左拳急探,乘对方中盘大开之际,重重击在他的胸口上。 胡青鹏长年累月劈柴挑水,又掌握了心、眼、身、气、力五者合一的窍门,这一拳力量之大端的是非同小可。拳头击中胸膛,司徒青松闷哼一声往后倒飞,落地后想要站稳,无奈对手的拳力太强,蹬蹬蹬连退五步,差点要当场坐倒。 胡青鹏甚至连剑都不用,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拳,便击败了热门人选司徒青松。 场内鸦雀无声,众弟子无不张口结舌,呆若木鸡。即使是陈天雷等人也相顾愕然。自始至终,胡青鹏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刚才那一幕倒象是司徒青松故意敞开怀抱,让人家出拳击败了自己。众弟子百思不得其解,司徒青松为什么要故意求败呢? 司徒青松面孔胀得通红,他当然不是那种故意求败的人,转眼看着同门师兄弟不可思议的表情,羞愤欲绝,叫道:“师父,我败得心不服口不服,我要跟他再比过!” 陈天雷微微皱眉,对尹天云道:“三师弟,胡青鹏是你的徒弟,你看有必要再比过吗?”尹天云对此也是大感意外,道:“青鹏胜得太过侥幸,再比一场也好。”陈天雷点点头,扬声道:“尹师叔同意你跟青鹏再比一阵,若是再败,不得有任何借口怨言!” 众弟子听到两人要再战一场,忍不住交头接耳,嗡嗡响成一片。 司徒青松见师父表情严峻冷厉,心知这回再败的话,真的颜面扫地了。当下凝神静气,双手握剑移到眉心之前,以剑正眼,依师父传授的呼吸吐纳方法导引真气,面容肃穆,目光越过剑锋投向对手身上,强大的战意弥漫开去,沉声道:“胡师弟,请!”他收起轻敌的念头,将全部心神集中到比武上,气势顿时大为改观。 胡青鹏刚才胜得实在侥幸,若非对方太过轻敌,怎么也不至于一招落败。此刻眼见对手肃然而立,气势坚强,知道真正的硬战来到了,仍然摆出“青松迎客”起手式,道:“司徒师兄,请!” 众人屏息以待,场内针落可闻。 司徒青松刚刚输了一招,心里急欲挽回面子,对峙了片刻之后,突的一声大吼,纵身飞跨数步,双手抡圆长剑,对准对手头顶要害狠狠地劈下。这一剑力量极大,剑身划破空气时惊起刺耳的啸声。 尽管敌剑来势凶猛,胡青鹏却夷然不惧。他三年来的刻苦修炼决没有掺半点水分,肩臂的力量更因为常年砍柴挑水远胜同辈,这时激起了好胜之心,沉腰坐马,手腕一抖,挑上对手长剑剑尖。 啪的一声闷响,双剑相交。司徒青松终究占了双手握剑的优势,将单手持剑的胡青鹏震得马步松动,往后退了一步。 赵青河等人乘机鼓掌叫好,比自己下场比武还要积极。 司徒青松一剑震退对手,又听到同门的喝彩声,立时信心倍增,刷刷刷当头连劈三剑,仿佛急风骤雨,攻得胡青鹏喘不过气来,他每接一剑便退一步,连续退了四步。 众弟子见状愈加卖力地呐喊加油,而陈天雷等却不约而同一起摇头叹息。衡山派的剑法以轻灵险峻,快巧多变见长,在秀丽中暗藏杀机,潇洒中潜伏狠辣,此乃衡山剑法的神髓。而司徒青松求胜心切,一昧的强攻硬打,已经和剑法真意相去甚远。 司徒青松一口气狂劈四剑,固然是痛快淋漓,但一口真气耗完,需要时间呼吸回气,长剑不由一窒,没有紧跟上对手后退的身形。 胡青鹏早在他劈出第三剑的时候,便感到他剑上的力量开始消退,已留心等待对方出现气紧力竭的时刻。司徒青松剑式一凝,胡青鹏目光如锥,立时变退为进,长剑使出绝招“祝融朝圣”,刹时幻化出无数剑影,反向对手攻去。 司徒青松仓促之下仍显出过人的实力,长剑封扫格挡,同时厕身后闪,将对手绝招封于门外。但胡青鹏得势不饶人,长剑如影随形而上,配合百变身法,宛如一条飞腾变化的青龙,把对方牢牢罩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但见双剑交击,劲风狂卷,两条人影奔走腾挪,在场地中飞来跃去,激战连连。旁观的众弟子大呼过瘾,原本一直闭目静立的高青城也张开眼帘,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胡青鹏的剑式。 激斗之中,胡青鹏抓住空隙,长剑回旋,剑刃轻灵之极的从司徒青松右腕上拖过,留下一条醒目的红印。他一招得手,当即收剑跳出圈外,左手虚搭右腕,笑道:“司徒师兄,承让了!” 司徒青松低头看着手上的红印,脸上浮起一缕苦笑,“我输了!”如果比武时对方用的是真剑,他的右腕就被削断了。这次的确是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了。他剑交左手,上前伸出右掌道:“胡师弟,祝贺你!” 胡青鹏大感意外,伸出右掌与他紧紧相握,相视一笑,约好明年再战。众弟子没想到胡青鹏居然有如此实力,无不对他刮目相看。 经过一天的比试,胡青鹏等胜出的十一名弟子,加上轮空的高青城,被抽签分成六对,在第二天继续进行剑术较量。无巧不巧,胡青鹏抽到的对手居然是他的大对头赵青河!一个是本次比武最大的黑马人选,一个是掌门的大弟子,两人间的对决成为众人最感兴趣的话题。 跟往常一样,胡青鹏晚上帮邹靖等人做完了杂务,才回去休息。他刚踏出后院门口,蓦的感到一股寒意袭来,脚下一凝,望向花树下浓墨般的阴影处,戒备地道:“是谁?” 一个孤独挺拔的身影走了出来,月光照亮了他英俊的面庞,双眸乌黑透亮,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长剑,竟然是“武疯子”高青城。 胡青鹏暗觉奇怪,问道:“高师兄,你是在等我吗?”他与高青城基本上没有来往,彼此并不熟悉。其实高青城一心练武,专注于武道修行,与其他所有八代弟子都没有什么过深的交情。 高青城点点头,突然说道:“明天的比武我看好你。” 胡青鹏又惊又喜,笑道:“赵师兄可不会轻易认输的!不知师兄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高青城眼里突然爆射出强烈的亮光,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跟你比剑!” 胡青鹏吓了一跳,失声道:“跟我比剑?现在吗?” 高青城岩石般冷峻的脸上居然浮现一缕微笑,仿佛冰河解冻,阳光普照,言简意赅地道:“决赛,我等你!” 第九章 卑鄙小人 胡青鹏刚回到住处,便看到刘青山从房里匆匆走出来,神色有些紧张慌乱。两人打了个照面,刘青山一愣,打着哈哈道:“师弟,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往常你不是去练功的吗?” 胡青鹏道:“明日我与赵师兄的比剑恐怕会是一场恶战,所以今晚得抓紧时间好好休息,调气养神,就不去练功了。” 刘青山恍然道:“原来如此!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但愿你明天能打败赵师兄,替师父争一口气!”说罢自去找人玩耍不提。 胡青鹏心中奇怪,这刘师兄今天举止神态有点反常,以他和赵青河之间的交情,怎会反过来祝愿自己获胜呢?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走进房中,先习惯性地倒了碗茶,正想就口痛饮一番,心中蓦的一动,将茶碗放下。只见茶水的颜色青中泛黄,触手生温,似乎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跟平常饮用的绿茶大不一样。他原来就心存疑虑,再联想到明天事关重大的比赛,哪里还敢喝这透着古怪的茶水?想了一想,把半壶茶水倒出窗外去,然后除鞋上chuang,闭目打坐静修。 不知过了多久,胡青鹏耳听脚步声轻响,跟着门轴转动,一个人蹑手蹑脚地闪进房中。他微微睁开眼帘,只见刘青山在黑暗中慢慢摸索着找到茶壶,呵呵低声奸笑两声,推开后窗,将茶壶里残余的茶水、茶叶统统倒掉,接着把茶壶放回原处,自己摸上chuang去呼呼大睡。因为房里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刘青山自认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道胡青鹏练有天眼通的法门,把他鬼祟的举动尽收眼底。胡青鹏又好气又好笑,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够警觉,不然吃了这个暗亏,明天的比剑必输无疑。 一夜无话。次日起床之后,刘青山便关心地问:“师弟,你今天的身体状态如何?有没有战胜赵师兄的把握?” 胡青鹏干脆假装到底,运功逼出汗珠,故意皱眉道:“不知怎么回事,我今天身体特别不舒服,好象是吃坏了肚子,肠胃好疼呀!师兄,我可能参加不了今天的比武大赛了!” 刘青山眼里闪过一缕异彩,口中叫道:“那怎么行,你一定要参加比武大赛,不然师父脸面无光呀!肠胃疼多半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我这里有止疼药,你拿去服了,可以立即止疼生效。”伸手到怀里掏出一个墨绿色药瓶,将药丸倒到胡青鹏手心上。 胡青鹏哪里还敢相信他,假装把药吞服进肚里,其实把药丸夹在指缝之间,乘刘青山不注意的时候全都抛到草丛中。 今天比武大赛的气氛比昨天的更加热烈,经过初赛胜出的十二位少年堪称是八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但还要优中选优,决出前六名。胡青鹏随大伙来到练武场的时候,有意装出精神不振的模样,眼角暗暗留意刘青山的举动。刘青山果然乘人不备,向赵青河做了一个成功的手势,赵青河随即神色大定,谈笑风生。胡青鹏见状暗怒,为了赢得比武的胜利,赵青河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实在是无耻之极!不禁暗下决心,誓要击败这个卑鄙小人! 第一场下场比剑的是高青城和侯青辉。他们俩人都是古天星的徒弟,抽签的时候恰好被分到一起,也算是巧合了。高青城英俊得过分的脸上,仍然是一副冰冷如山的表情,出场的时候引来几位女弟子的尖叫。侯青辉却显得自信心不足,目光游离闪烁,还未开战气势已衰。这也难怪,他的对手毕竟是有超凡武学天分的“武疯子”,论武功剑术在同门之中名列第一呀! 陈天雷一声令下,场内鸦雀无声,两位少年举剑相对。 胡青鹏留心观察高青城,只见他精气内敛,稳如山岳,双目平视对手,长剑微微下垂,整个人如蓄势待发的山豹,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凌厉狠辣的杀招。高青城武学天分既高,平时又肯刻苦练功,只是这简单的姿势一摆,便显示出他惊人的实力。胡青鹏暗暗点头,高师兄不愧是武学奇才啊,自己即使练有佛、道两家的法门,与之相比也要稍逊一筹。他转眼望去,绝大多数人都对侯青辉流露出同情的眼神,分明不看好他。 侯青辉对上了同门师兄,底气原本就不足,眼看对手摆出的架势无懈可击,即使自己有长剑在手,也不知道该究竟攻击何处,痛苦得只想大声呻吟。但既然站上了练武场,就决没有不战而降的道理,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长剑颤动,正想合身扑出抢占先机,突听高青城喝道:“且慢!”他闻声一愣,不由顿住脚步,讶道:“高师兄,怎么了?” 高青城正色道:“师弟,你此刻心意不坚,神色焦躁,呼吸急促,不宜跟我比剑。你若不能集中精神决斗,与敌人对阵时必死无疑!” 侯青辉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霍然警醒,如果面对强敌时自己信心不足,自乱阵脚,焉有活命的道理?一旦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往后练武的时候还能有长进吗?一念及此,不禁汗流浃背。他缓缓闭上眼帘,运起师门调息导气的法子,反视自心,凝聚精神,片刻之后再张开眼帘时目光澄净纯粹,强大的战意直逼对手。 高青城眼睛一亮,似乎有两团烈焰在熊熊燃烧,猛的吐气开声“看剑!”长剑一招“仙客投书”,随着闪动的身形,妙到毫巅地刺向侯青辉的心口。但见长剑在运动之中不断改变前刺的轨迹,每一下剑式的变化都尽合衡山剑法真意,奇诡交杂,轻灵狠辣,将此招剑法的精髓完全地体现了出来。 众人忍不住齐声喝彩,鼓掌叫好。武疯子果然出手不凡! 侯青辉知道这时不能示弱退后,否则对方气势暴涨,接踵而来的攻击更加可怕。双足一蹬地面,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猛冲而上,长剑嗤的斜刺向上,指向对手咽喉,左掌同时竖起护胸。这一招以攻对攻,以快对快,招式虽不如对手漂亮,狠辣处却更胜三分。 高青城长剑若不变招,顶多能刺中对手的左掌,但自己的咽喉要害就要中剑了。当下手腕轻旋,长剑外撩,使出一招“白鹤展翅”,啪的格开刺来的木剑。 两条身影交叉掠过,随即转身又斗到一起,你进我退,上下翻飞,剑法绝招层出不穷。 高青城的剑术的确要高出对手不少,只见他神定气闲,剑法挥洒自如,应对反击时显得游刃有余。侯青辉竭尽所能,也仅仅是十招当中有两三招主攻,其他的时候都被迫回剑防守。衡山剑法是侧重于进攻的剑法,防守不是专长,所以侯青辉越战破绽越多,几乎没有什么进攻的威力可言。高青城念他是同门师弟的份上,不欲过早将他击败,两人一直斗了四十余招,高青城才以一招“祝融朝圣”刺中对手胜出。 高青城获胜之后没有任何激动的表情,似乎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走下场的时候望了胡青鹏一眼,清楚明白地送来了挑战的宣言。 胡青鹏在脑海仔细回想高青城的一招一式,发觉他不论在速度、力量、心志、剑法等各方面都没有薄弱的环节,换而言之,就是高青城几乎没有弱点可以利用!有这么强的对手在前方等待着,真令人期待呀! 胡青鹏和赵青河的比剑被安排在第六场,也是最后一场进行。这时经过了前面五场的比剑,众弟子的兴致已经被完全调动出来。赵青河的拥护者自然占多数,但也有不少弟子因为赌胡青鹏会赢,为他摇旗呐喊。 胡青鹏步入场中,与赵青河相对而立。两人目光一交,赵青河嘴角浮起一缕诡异的笑容,“胡师弟,你的脸色不太好呀,是不是昨晚担心自己战败以至一夜未眠呢?” 胡青鹏一看到他就感到讨厌,这人明明外表出众,风度翩翩,可为什么竟是小肚鸡肠的伪君子呢?虽然下场前告诫自己要冷静,但此刻一听赵青河的戏言,便忍不住怒从心头起,双眉一竖,冷冷道:“我并不担心自己战败,我担心的是大师兄你输不起!” 赵青河见他眼中突然精光四射,心中打了个突,刘青山真的把自己交代的事情办妥了吗?看胡青鹏的模样不像是吃过药的人,自己可得小心,别让人家两兄弟给骗了!脸色一沉,冷笑道:“你昨天侥幸赢了司徒师弟,尾巴就翘上天去了!别以为你总能有好运眷顾。” 胡青鹏道:“我是不是凭运气取胜,大师兄一会就清楚了!” 两人依照规矩行礼之后退开,举剑相对。胡青鹏精瘦结实,皮肤黝黑,给人坚如磐石的异感。赵青河身材修长,剑眉星目,风采出众,令人一见之下即生好感。两人各有各的特质,气势不相上下。 经过昨天的第一轮选拔,众弟子的剑术高低强弱已有比较。相对而言,胡青鹏、赵青河这一对应该是实力最接近的,也是最强的,所以众人都屏息观战。 胡青鹏今日再次站上这个场地,心情和昨天的完全不同,望着眼前的对手,过去的一幕幕惨痛回忆涌上心头,自己这些年吃的苦多半是因为他故意刁难!平时因为有师门规矩约束,他不可能偷偷把赵青河痛打一顿以泄愤。这次难得有比武的机会,正好在比武过程中砍他两剑——尽管手里用的只是木剑。他长剑平举胸前,剑尖直指对手,摆出进攻的架势,等陈天雷一声令下,立刻变静为动,宛如猛虎出山,长剑疾如流星赶月,化做一条模糊的黑线,嗤的刺了过去。 这一剑速度极快,赵青河的眼力竟然看不清楚剑式的落点,心中惊骇,几乎可以断定胡青鹏根本没有中计!他原来的得意镇定不翼而飞,但他不愧是掌门大弟子,见势不对立刻往右侧斜退,并不跟胡青鹏纠缠。 胡青鹏一剑刺到半途,见对手抽身斜退,当即变招追击,紧紧罩住赵青河的要害部位。赵青河也是武学天分颇高的人,知道对手剑速太快,当下采取游斗的策略,不跟对手正面交锋,你进我退,你前我后,刹时间绕着场子跑了两圈。胡青鹏紧追在他身后,连刺了十八剑,每一剑都落到空处或是半途变招,竟然无一得手。 这样疾跑两圈下来,又不停的奋力出剑,即使是胡青鹏耐力超强,剑速也终于减缓了。赵青河耳听剑风变弱,猜到对手气力已衰,奔行当中突然拔身跃到空中,凌空一个空心筋斗,头下脚上,长剑带起风雷异声呼的劈向对手。这一剑反击突然凌厉,攻击的角度又极为刁钻,剑尖所指都是胡青鹏头顶的要害穴位,顿时赢来一片叫好声。 胡青鹏气势已竭,早有预料对方会乘机反攻,但没想到赵青河的反击如此犀利,眼前人影一花,冷风已当头罩下。他来不及挥剑招架,顺势往前一个鱼跃,着地滚开。 赵青河一剑逼得对手狼狈躲闪,精神不由大振,长剑尽出绝招,刷刷刷*般抢攻而上,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胡青鹏刚从地上跳起,便陷入对手的剑网包围之中,一时间弄得手忙脚乱,不住后退。 场内风云突变,赵青河反而占据了优势,他的支持者自然高声喝彩,兴奋雀跃。一干长辈见他变化迅捷,既摆脱了困境,又将本门剑法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一头称赞。 胡青鹏被对手一阵猛攻,身不由主的退后闪躲,心中懊恼万分,充满了挫折感。他输给谁都可以,怎能输给这个对头呢?他刚才求胜心切,低估了赵青河的实力,以至于气势衰竭,落在了下风。如果他开始的时候能稳扎稳打,在对攻中寻找制胜的机会,此刻至少是一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赵青河比胡青鹏年长两岁有余,气力充足,掌握的剑法套路更多,不时使出胡青鹏还未学会的绝招,欺他不懂化解,边打边嘲笑道:“胡师弟,这一招是‘平沙落雁’,你还没有学会吧?错了错了,你该用‘铁锁湘江’来拆解的!” 胡青鹏又气又怒,险些中剑落败,心中一动,蓦的省悟到对手是故意用语言来激怒自己,从而令自己心浮气燥,武功大打折扣。他想通了此节,心里凛然,暗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五蕴皆空,灵台如镜,眼里对手的每一个动作清晰无比。他经过三年的刻苦锻炼,耐力、体力都非常出色,当下见招拆招,对那些嘲笑侮辱的话语充耳不闻,一心一意专注于比武之中,尽管守得惊险艰苦,却未显败像。 众人见他咬牙苦撑,将对手一轮又一轮攻势瓦解,仿佛是抗击海浪的岸礁,防守坚韧至极,不禁啧啧赞叹。如果没有坚强的意志支撑,换做另一个人的话,早就弃剑认输了。 不论是什么类型的战斗,进攻一方永远要比防守一方耗费更多的体力。赵青河久攻不下,力气消耗甚快,已是满头大汗,手中的剑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两人剧斗了百余招,胡青鹏看准一个空隙,剑走偏锋,突然刺入对手的剑法破绽当中,直取赵青河双目。赵青河这时使出杀招“剑斩急流”,挥剑扫向对手的腰腹空门,忽见敌剑刺来,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心中大骇,若是被刺中眼睛或脸庞,那可是有破相的危险呀!百忙之中无暇思索,立刻矮身下挫,回剑疾点对手右腕。胡青鹏等的就是这一刻,长剑急沉,变招一压对手的长剑剑脊,借力后跃,终于脱离死守的困境。 赵青河眼看对手脱身而走,欲待追击时已迟了一步,心里一凉,暗叫不好!胡青鹏果然一退即进,长剑点、抹、削、刺,舞起一团狂风攻到。两人这回交锋又与刚才不同,相互间有攻有守,人影交叉换位,战局更为激烈精彩。 再斗了二十余招,两人的气力都消耗很大,汗落如雨,将身上的衣服尽皆浸透。但胡青鹏的耐力更强一些,开始逐渐占据上风,赵青河已是守多攻少了。决斗至此,众人心里都明白,如无意外,赵青河必然会因体力不支而败在对手剑下。 胡青鹏眼看胜利的天平渐渐向自己倾斜,心头欣喜若狂。他正想一剑劈下,就此分出胜负,体内真气突然一阵动荡,那两股潜伏的异种内力躁动起来,不受控制地窜向各处经脉,顿时全身刺痛,险些当场呕出鲜血,挥出的剑式凝在空中,无法劈落。胡青鹏大惊失色,当日天法道长的告诫闪过脑海“……当你情绪激动或者运用内力过度的时候,它们有可能会出来捣乱,让你的行动受到影响”!为了化解体内的两道内力,他这两年拼命苦修内功,已基本能压制住它们,但眼下内力耗费太多,再也控制不住这两股异种内力。在这胜负将分的关键时刻,它们居然出来捣乱! 众人并不知道胡青鹏体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见他的剑招使了一半突然停住,仿佛中邪一般,面面相觑,胡青鹏在搞什么鬼?不想赢得胜利吗? 赵青河激战当中无暇多想,见对方突然停下攻击的动作,手中剑本能地急挥过去,啪的重重敲在胡青鹏的手腕上。胡青鹏吃痛下五指一松,长剑落地。 赵青河自己都没想到会如此轻易的得手,呆了一呆,仰天大笑道:“我赢了,我赢了!” 胜负在最后一刻逆转,众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赵青河的几个死党不等陈天雷宣布比武结果,一起涌上前去围住赵青河欢呼。胡青鹏面如死灰,呆呆看着自己被打肿的手腕,百感交集,黯然叹息。不管是什么原因,他终究还是输了! 第十章 冰山少年 (不管喜欢不喜欢本文,有心的话就给点建议吧。) ———————————————————————— 夜色深沉,胡青鹏独自爬上山崖,让凛冽的山风穿过自己的身体,望着浩瀚无边的星空,两行泪水滚滚而下。他输了,输给一个最不愿意输的人,输得是那样的心不甘情不愿!尤其是胜利已经唾手可得,却被人无奈的抢去,反落个失败的下场。他想起赵青河获胜之后的嘴脸,心里涌起狂乱的恨意,只觉胸口如此郁闷,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猛的高举双臂,仰天张口大叫“啊——!”叫声在群山间回荡,悠悠不绝。 郁闷宣泄之后,他默默地擦干冰冷的泪水,心情渐渐平复下来。他很清楚,既成的事实无法更改,此刻再捶胸顿足后悔也没有任何用处。他在心里发誓,虽然错过了这次机会,但绝不能错过下一次! 胡青鹏盘腿坐下,脑海中回忆起今日比武的每一个细节及当时的心境,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状态并非处于最佳状态,特别是交手时心气浮躁,一心只想将对方尽快打倒,结果既浪费了体力,又没能充分发挥自己的剑术。而赵青河入门早,领悟掌握的剑招较多,轻功身法更胜一筹,一度将他攻得无法喘息,所以人家能够取胜也并非仅靠运气。他如果想在日后战胜赵青河甚至高青城,一是尽快把体内的异种内力化解,解除后顾之忧,二是学会本门高深的剑术,三是提升自己的轻功水准。可是这三条说起来容易,要办到可就难了! 首先,衡山派的内力修行讲究的是中正浑厚,只能靠自己慢慢苦修,决没有捷径可走。以他目前的进度,要想把异种内力化解,至少还得三年的工夫。其次,尹天云虽然是他的师父,但尹天云长期闭门修炼某种武功绝学,很少关心他的状况,更没有多少心机指点他的剑术。胡青鹏这次若不能入选六大弟子的行列,今后很难有机会学到本门的上乘剑术,与赵青河等人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最后是提升轻功水准的问题,同样是因为缺少师父指点的原因,他并不十分了解其中的诀窍,在身法的运用上就不如其他同门师兄。 胡青鹏仰天长叹,为什么师父总是关着门练功夫呢?搞得神神秘秘的,连刘青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练哪一种绝学。反正他们两个除了吃饭的时候,平时极少看见尹天云露面,指点他们武功的大多时候竟然是陈天雷。如果自己的师父能够尽到传道授业、答疑解惑的责任,胡青鹏相信今日之战定能获胜。 怎么办才能尽快提高武技呢?胡青鹏双手抱头,苦恼地揪住头发。突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三年之前那个血腥的夜晚,在青龙会分舵的大堂上,何铁义原本要收自己做徒弟的,后来因为要拦截丐帮高手易辉,这件事被耽搁了。但路九、常乐文等人在行动之前,曾交给他三本武功秘芨,一本是《棍术要决》,一本是《鹤舞云天》轻功要决,一本是《风雷剑法》的精要。他来到衡山后,专心学习衡山剑派的剑法,就没有翻看过这三本秘芨,当然也就没有练过上面的武功,一直把它们丢在席子底下。三年之前他没有武学常识,看这三本秘芨如翻天书,根本不明白上面说的是什么,不过现在已经不存在任何障碍了! 胡青鹏兴奋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他得赶快回去把这三本秘芨找出来,以他的文字功底和武学知识,自己钻研上面的武功应该易如反掌。届时就算没有尹天云的指点,再跟赵青河对阵时也有一拼了! 胡青鹏兴冲冲地攀下山崖,往衡山剑派山庄跑去。他刚跑出数丈,蓦地感到一股熟悉的寒意迎面逼来,只见前方的山路上拦着一人,仔细看去竟然是高青城。他忙打招呼道:“高师兄!” 高青城负手而立,冷冷地望着胡青鹏,目光如剑芒般锐利,似乎要穿透他的表面,看清楚他内心的真正想法,一字字道:“你今天已经胜券在握,为什么要故意让他?” 胡青鹏闻言苦笑,他又何尝不想在比武中取胜,但是当时的情况由不得自己控制呀。其实他心里很敬佩这个天分超凡的师兄,不愿撒谎欺骗对方,索性便将自己体内潜伏有异种内力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希望他能谅解,不过略去了明心大师、天法道长传授法门一节不提。 高青城听了他的解释之后将信将疑,皱眉道:“此事听起来太过玄乎,一个人体内怎可能有三种内力共存?!这样岂不是要走火入魔吗?” 胡青鹏平平伸出手臂,坦然道:“我所说的绝无半句谎言,高师兄不相信的话一试便知。” 高青城哼了一声,提气轻飘飘地落到胡青鹏身旁,伸手一搭他的脉门,内力沿着脉络送去,脸上立时变色,“咦,你、你内果真有异种内力存在!胡师弟,这可怎么化解?” 胡青鹏道:“师兄不必替我担心,那两位前辈高人已经传了我化解内力的法子。只要我的内力练到一定的程度,就可以依法解决这个问题。诶,若非我眼下内力太浅,压制不住这两股异种内力,又怎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意外地输给了赵师兄?”边说边用拳头力击掌心,连声叹惜。 这时高青城的误会才完全消失,也替胡青鹏感到可惜,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你的表现大伙有目共睹,先是击败了司徒,又差点战胜赵青河,完全有资格到后山禁地修习剑术。若有机会,我一定替你向掌门人求情,在六大弟子之外破例多加你一人!” 胡青鹏大喜望外,高青城是掌门人最器重的八代弟子,他肯帮忙求情的话份量自然不同,正欲开口道谢,高青城已经抢先道:“你不用谢我,因为我不需要这些客套。同门之中,只有你才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如果你没有具备这个资格,我根本不会为你说话。你如果有心的话,就认真练好剑术,跟我一较高下!”目光里战火熊熊燃烧,透露出强大的斗志。 胡青鹏的目光毫不退让地迎上,针锋相对地逼视对方,自信地道:“师兄,你万一输了可不要流眼泪呀!” 高青城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愕然道:“我会流眼泪?哈哈哈!”说着竟然反常地放声大笑起来,但笑声中没有丝毫愉悦,有的只是浓浓的仇恨,有的只是冷如刀锋的杀意。胡青鹏听着这刺耳凄厉的笑声,即使以他的胆量,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高师兄不笑则已,一笑仿佛血流满地,尸横遍野,好恐怖啊! 高青城的笑声终于停息,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生物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胡青鹏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高青城紧紧握住拳头,指关节劈啪作响,目光凝视着虚空中的一点,缓缓道:“我绝对不会流泪,我只会流血,或者让仇人流血!”语调低沉冰冷,令人闻之胆寒。 胡青鹏侧眼看去,心中暗暗叹息,这张几乎永远没有表情的脸庞后面,到底隐藏着多深的仇恨?如此英俊的少年,却比岩石更硬,比冰雪更冷,又是为了什么?他不想也没有兴趣打听别人的**,如果高青城不说,他绝对不会问。他静立了片刻,确信高青城再没有其他地举动,转身默默地走开。 风吹过,松林发出阵阵咆哮。 高青城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有一点感激,有一点湿润,但更多的是深沉无边的痛苦。他的秘密和仇恨,究竟还要孤独地背负多久? 比武大赛终于结束了,高青城毫无悬念地夺取了第一名。在他的强烈推荐下,陈天雷等人经过商议,同意让胡青鹏跟六大弟子一道,去后山禁地修炼上乘剑术。后山禁地供奉着衡山派历代掌门人的灵位,也是历代掌门人闭关修行的场所,只有掌门人有权出入。任何衡山弟子没有经过掌门同意,是绝对不允许私自入内的,违者甚至会被废除武功,驱逐出门墙。与陈天雷同一辈分的尹天云等人,就从没有获准进入禁地。陈天雷这次破例允许高青城等七人入内学习上乘剑术,主要原因是希望这些弟子在三年后的嵩山论剑大会上,能击败其他六大剑派的传人,一振衡山派的威名。因为在武林之中,一个门派威望的高低,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所展现出的实力。 这天上午,胡青鹏等七人经过沐浴更衣,焚香礼拜,在陈天雷的带领下前往后山禁地。 衡山派的禁地前并没有什么醒目的标志,但入口处栽种着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林木间的通道纵横交错,曲折回旋,按阵法的休、生、伤、杜、景、死、开进行布置,并且暗设有极厉害的机关。如果有人贸然闯入,轻则迷失方向,徘徊不前,重则坠入陷阱,毒箭穿心。衡山派之中,只有陈天雷晓得进出树林的路径。众少年紧跟在陈天雷身后,亦步亦趋,不敢踏错半步。因为树木按阵法设立的关系,林中光线非常灰暗,没有鸟兽穿行其间,处处阴森潮湿,雾气萦绕,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走了半柱香功夫,终于穿过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众少年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长气。道路出口处是一条隐秘的山谷,两侧岩壁高耸,片草不生,即使是猿猴也难以攀缘上下。一条曲径在碧草中蜿蜒,直低正面峭壁上的一个山洞。山洞有一人多高,洞口有石门掩蔽,洞外的岩壁上刻着四个血红的大字“擅入者死”,离地足有三丈,十分刺眼。 陈天雷脚步一顿,回身面对门下七位弟子,肃容道:“前面这个密洞就是我衡山派历代掌门修炼的场所,也供奉着自开山祖师以来历代掌门的灵位,可以说是本门的核心要地所在。按照门规,只有掌门才有资格入内修行。我破例准许你们进去练剑,是因为你们肩负振兴衡山派威名的重任,本门的武学能否发扬光大,关键在于你们了!你们入洞之后一定要专心练剑,严禁嬉笑打闹,严禁四处乱走,更不许破坏洞里的任何布置。谁如果胆敢违背禁令,将按门规严惩,并禁止再踏入洞中半步!” 众少年神情肃然,一起躬身应“是”。他们都明白这次机会千载难逢,尽管大家都再熟悉不过,也没有人敢再相互说笑取乐。 陈天雷按下石门旁的机关暗钮,只听地底转盘绞动,铁链哗哗作响,石门一阵抖动,向后缓缓滑开,露出乌黑狭长的通道。陈天雷对众少年道:“石洞内同样遍布机关陷阱,你们进去之后切记不可乱走动,否则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连我都救不了你们!” 众少年经过树林迷阵时就知道了阵法机关的厉害,谁也不敢怀疑掌门的话语,当下唯唯称诺。 走进洞中,陈天雷熟练地燃起挂在石壁上的长明灯,眼前顿时大亮。顺着通道前行了数丈,来到一个较为空旷的空间,岩壁上分布着三个黝黑的洞口,此时道路一岔为三,分别通往不同的所在。陈天雷带领众少年拐往左侧的通道,又走了片刻功夫,来到一处宽敞高大的石室。 燃起灯火,只见四壁上或刻或画,满是各种人物变化奔行的姿态,有单人舞剑的,也有两人对练甚至多人对战的,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注解。原来历代衡山派掌门在此闭关修行的时候,偶有心得灵感,便将之刻画与石壁之上,久而久之,四面的石壁上就布满了各种招式图象和行功口诀。室内的地面则满是剑痕,凹凸不平,显然也是那些前辈高人留下的杰作。众少年第一次来到这门中圣地,望着岩壁上刻画的武功绝学,无不欢欣雀跃,满脸兴奋。 陈天雷简单地向众少年交代了两句,让他们自行参照练习。众少年呼啦一声四散分开,各自寻找武功剑法钻研,有的人立刻照着上面的招式比画起来。胡青鹏并不急着去模仿前辈的武功,而是沿着四面石壁走了一圈,粗略浏览了一遍上面的武学,看一看都有哪些武功适合自己练习。岩壁上的武功大概可以归纳为三类,一是有关修炼内功的一些心得体会,二是衡山派的各路剑法精要,三是其他门派的绝妙剑招和实战的记录。胡青鹏这下大开眼界,同时亦在心中感叹,假若要把这每一招每一式都领悟掌握,可能穷己一生也无法做到。武学之深,浩如烟海啊! 胡青鹏走过高青城身旁时,见他眉头紧锁,目光中流露出苦恼郁闷的神色,心中好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石壁上刻的是一式威力强大的杀招,人像旁写有行功运气的注解。胡青鹏凝神一看,失声道:“好霸道的招式!好强的杀意!” 高青城一震,转首看了过来,惊讶地问:“你能看懂这招剑法?!” 胡青鹏挠挠头,笑道:“我还没有理解这招剑法如何施展,不过旁边的注解写着‘长剑一出天地裂,渴饮魔血傲群狼’一句,可想而知此招是何等的凌厉霸道。” 高青城大喜,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兴奋地道:“你能看懂岩壁上的注解吗?快把其中的内容告诉我听!” 原来他重武轻文,认得的文字有限,何况岩壁上刻的是龙飞凤舞的草书,他半个字都不认得,正为此而苦恼万分。 胡青鹏原先跟着郭敬之读书,近年来又得方宇轩指点,所拜的老师都是当代大儒,这些注解在高青城看来宛如天书,但在他眼里实在是不算什么。如此一来,两人便一起研究岩壁上的剑法。胡青鹏的文字功底好,先由他将旁边注解的内容详细译出;而高青城的武学天分高,再由他揣摩演练,直至正确的掌握招式的精髓和变化。两人各有所长,分工合作,共同来学习前辈留下的武功,效率比单独一人苦思冥想要高出数倍。 众人或坐或立,用心钻研武学,石室内一片寂静,浑然不觉时间流逝。突然,山腹之中传来一声似人似兽的咆哮声,隐隐透出愤怒狂乱之意,把正在沉思的众人吓了一跳。赵青河惊道:“师父,山洞里是不是藏有什么野兽呀?” 陈天雷脸色大变,对众少年道:“你们呆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去去便回!”说罢飞身而出。就在这时,又一声怒啸隔着重重石壁传来,在石室内嗡嗡回响。众少年面面相觑,难道岩洞内囚禁有什么怪兽吗? 等了片刻功夫,再没有听见任何奇怪的声音。不久陈天雷匆匆返回,神色不愉,众少年见状都不敢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天雷已无心监督众人学武,当下率领门下少年走出石洞。胡青鹏经过岔路口时,忍不住往另外两个洞口望了几眼,这里面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呢?突然记起莫天风临别之前的警告“……你千万记着,以后在衡山派里不要多嘴多舌,少问不该问的问题,否则就连你师父也保不住你”,心中凛然,低头快步走过。 出到洞外,陈天雷将石门关上,再转身面对众少年时神色已经缓和许多,又恢复了一派掌门不怒自威的派头。当一行人沿原路进入树林之后,石洞内又传出一阵困兽般的奇怪吼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仇恨、不甘、孤独…… 第十一章 重见故人 (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及建议,喜欢武侠的请批评指正) --------------------------------------------- 秋去冬来,天气愈见寒冷。.com度过了忙碌的一天,胡青鹏与邹靖告假一声,出了衡山剑派山庄,施展起轻功身法,往邺侯书院方向奔去。此刻月朗星稀,寒风肃杀,层层变化的山林景色在月光映照下别有一番风韵。衡山以秀丽多姿著称天下,其阴柔和婉之美在宁静的夜晚若隐若现,宛如一位面戴轻纱的美人,在朦胧之中诱发观者的无穷想象。 胡青鹏奔行虽急,但眼中景色动人,也忍不住偶尔驻足欣赏,只差挥毫泼墨,直舒胸臆了。山中游人早已绝迹,只有他独自在山路上如飞而走,不必担心因此惊世骇俗。原来他和方宇轩约好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两个晚上,他去书院向方宇轩求教,继续学习圣贤之书。两年来,在方宇轩的悉心教导下,胡青鹏的学问大有长进。方宇轩的妻子兰氏对他当年仗义出手的事铭刻在心,每次胡青鹏去到书院,她肯定会热情招待,令胡青鹏好生感动。有一回兰氏甚至开玩笑说,等胡青鹏长大了,便将自己最美的表妹嫁给他,弄得胡青鹏面红耳赤,几乎当场夺门逃跑。 今天正是十五月圆之日,胡青鹏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书本,想到师母做点心的好手艺,不禁吞了口唾沫。 他一路来到衡山八景之一的磨镜台,急匆匆地从竹林间穿行而过,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忽听背后仓啷一声龙吟,剑风呼啸,凌厉的剑气如冰霜般当头罩下。这一剑来得如此突然,胡青鹏既没有任何防备,也来不及看清楚出手的敌人,本能地拔出长剑,听风辨形,一式“玉石俱焚”反手刺出。他拔剑出剑的速度极快,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迅雷不及掩耳。 只听偷袭之人赞道:“好!”当的一声,两剑相交。他借力一个筋斗落到胡青鹏面前,手中长剑斜指向地,脸上似笑非笑。月光如水,竹叶纷纷洒洒地飞落,衬得他姿态潇洒,帅气十足。 胡青鹏呆了一呆,激动地叫道:“莫师叔,是你!你是回来看我的吗?” 那人正是阔别了三年的快剑浪子莫天风,他依然是那么洒脱无羁,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只是眼角悄悄爬上了几缕皱纹,鬓角的风霜之色更浓了。莫天风笑道:“你忘了三年前我们击掌为誓时说过的话吗?” 胡青鹏看着他熟悉亲切的面容,回忆起三年前那段生死与共的旅程,不禁心潮澎湃,眼角一阵湿润,笑道:“你说过要送我一份礼物的!礼物在哪里?快拿出来,不许耍赖哦!” 莫天风道:“想要我的礼物也容易,让我看一看你三年来都学到了什么,有没有刻苦用功地练剑?如果你的剑术太差劲,别说是礼物了,小心我痛扁你一顿!” 胡青鹏吐了吐舌头,道:“师叔,你刚才打招呼的方式很独特啊,要是我被你一剑穿心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连施展剑术的机会都没有了吗?”暗自庆幸自己三年来每日苦练拔剑术,从未间断,否则刚才就出丑了。 莫天风眼睛一翻,笑骂道:“难道我的剑术这么差劲吗?就算你来不及招架,我也不可能失手刺伤你的。我看你反应敏捷,剑出如风,基本功应该打得相当扎实了,就不知道对本门剑法能领悟了几成?接招吧!”当下更不多言,刷刷刷施展快剑杀招,急风骤雨般攻来。他其实已回到衡山两天了,因为当年曾断剑立誓决不入山门一步,所以一直在衡山剑派外徘徊,并没有进去找胡青鹏。今晚正好望见胡青鹏独自出门,于是蹑尾追来,顺便跟他开个玩笑。 胡青鹏第一次和这么强的高手对阵,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打起十二分精神。他知道莫天风只是想考较自己的武功高低,剑招看似凶狠,其实留有余地,不会真的痛下杀手。他练过天眼通的法门之后,在黑夜中视物如昼,并不受光线昏暗的影响,能清晰的分辨出对方长剑运行轨迹,看准莫天风招式中的破绽,哧的一剑直杀进去,以攻对攻,后发制人,连人带剑冲进对方的剑幕之中。 莫天风惊咦一声,再次对这年轻的师侄刮目相看。要知道他剑速惊人,号称是七大剑派中的第一快剑,寻常的对手很难捕捉到他长剑的攻击路线,更不要说针对其中的破绽展开反击。而且此地竹木茂盛,又是夜深之时,即使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也要受环境的限制,恐怕看不出他剑法的破绽所在,可胡青鹏偏偏能够发现!莫天风身经百战,交手经验之丰富是对手拍马也追不上的,并不因此乱了方寸,长笑一声,手腕连振,当当当刹那间连击数下,震得胡青鹏虎口发麻,不得不变招躲闪。 两人放手对攻,但见剑光霍霍,无数落叶被吹扬上天,在剑气互击下化为碎屑。莫天风不愧是成名多年的剑术高手,举手投足间便逼得胡青鹏倾尽全力苦苦相抗。胡青鹏睁眼看去,对手的长剑无处不在,快得让他来不及思考,只懂一刻不停的挥剑抵挡,将平日练熟的招数一股脑地施展出来。莫天风留心观察他的一招一式,不过片刻已对他的武功状况了然于胸。 “停!”莫天风一声轻喝,收剑向后跃开。 胡青鹏长剑挥舞正急,一时收势不住,手臂因为惯性还是挥动了数下,有些狼狈地砍到地上,剑尖在青石上拖出一溜火星,发出刺耳的声音。他面孔涨红,回剑入鞘,低头不敢望向莫天风。 莫天风皱眉道:“你出剑速度快,眼力精准,力量充沛,基本功非常扎实,但是我看你对剑法的细微之处把握有误,有很多招数并未完全领悟,招式之间的衔接变化不够顺畅,破绽太多。如果是在同门之间拆招喂招还没有什么,但要是跟敌人真刀真枪对战的话,你在十招之内就必死无疑!” 胡青鹏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泼落,冷汗淋漓,原先心底暗藏的自得念头荡然无存,委屈地说道:“师叔,不是我不想练好每一招每一式,而是师父很少花时间来指点我,更没有耐心解答我练剑时的疑问。我只好用心观察其他师兄如何练剑的,然后自己再推敲琢磨,所以招式中的毛病自然就多了。” 莫天风摇摇头道:“三师兄,你果然不出我所料啊!”心知尹天云是有意为之,不愿花费时间教导胡青鹏武功,因为他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胡青鹏即使练有本门的上乘剑术,但剑法中的破绽容易被敌所乘,未曾伤敌自己已经送命,再高明的武功也无从施展。想了一想,道:“小毛,你……” 胡青鹏忙道:“师叔,我已改名为‘青鹏’,不要叫我小毛了。” 莫天风点点头道:“青之大鹏,志在千里,好名字!青鹏,你还记得三年前在你家乡建阳镇附近发生的帮派争斗吗?” 胡青鹏不由打了个寒战,喃喃道:“我当然记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血腥残忍的搏杀场面,这一辈子也忘不掉!我就是在那个晚上遇见了师父,还凑巧救了他的性命呢。”要不是他救了尹天云,现在就不会成为衡山派的弟子,更不可能学到一流的剑术。 莫天风道:“那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青龙会、丐帮、泰山派等各路人马到底争夺什么东西?” 胡青鹏回忆道:“我当时离事发之地较远,没看清他们争夺的是什么。但师父当年跟我说过,他们争夺的是一藏宝图,好象与元朝的某位王公有关,谁得到它谁就会富甲天下。那些人自相残杀,都同归于尽了,结果宝图最后落到了师父的手里。师父曾经告诫我说,不得向外人透露这个秘密,不过师叔你不算是外人吧?” 莫天风击掌叹道:“师兄啊师兄,你好深沉的心机!青鹏,你就这么相信你师父,从未怀疑过他的话吗?” 胡青鹏挠挠头道:“我当时只有十岁,对江湖上的事情是一窍不通,师父怎么说我都会相信的。后来到了山上,我一心练武,更不关心这些陈年旧账,又怎会怀疑自己的师父?师叔,难道当年青龙会等争夺的不是藏宝图吗?” 莫天风冷笑道:“哪有什么见鬼的藏宝图,他们当年争抢的是明教的护教宝典《九阳神功》!” 胡青鹏脑中轰的一声雷鸣,失声道:“九阳神功?!”霎时间,关于九阳神功秘芨的种种传闻流水般掠过脑海。三年前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在前来衡山的路途中,就不知听过多少江湖豪客提起过这门武林绝学。尽管已事隔三年,他仍清楚地记得九阳神功乃是明教的独门秘芨,昔日明教教主张子毅能独步天下,啸傲武林,依仗的正是这门神功。也因为如此,几乎所有练武的人都想得到这本秘芨,好练成绝学,称雄天下。 莫天风一语惊醒梦中人,胡青鹏直到此刻才终于明白,当年易辉、何铁义等人为什么会殊死搏斗,杀得天昏地暗。难怪尹天云从未提出过去挖掘宝藏,难怪他整天闭门修炼,不关心徒弟武功的进展情况,原来他是在钻研明教神功!其实胡青鹏早就怀疑尹天云收自己为徒的动机,但他不愿往坏的方面多想,毕竟师父就是师父。这时听见莫天风说出真相,他既惊讶又后怕,原来尹天云收徒是别有用心的!他当年若不是做了尹天云的徒弟,发誓严守秘密,可能半路就会被灭口,弃尸于荒野了! 胡青鹏想到其中的凶险厉害处,脸色苍白,手心直冒冷汗。尹天云夺得秘芨之后,三年来默默地躲在山上练功,毫不张扬,连同门师兄弟都被瞒在鼓里,其城府之深简直只能用“可怕”两字来形容。 莫天风见他神色数变,索性把话讲透,接着道:“三师兄身藏神功秘芨一事,只有我、你、他三个人知情。本来依他的性格,三年前就要杀你灭口了。不过我跟他说,如果你死于非命的话,我就把他的秘密宣扬天下。他对我心存顾忌,又无法将我一并杀掉,只好立誓饶你性命。呵呵,不过等他将来神功大成之后,我们两人将会是他首先要铲除的人!” 胡青鹏见他神色古怪,竟然没有半点惧色,似乎并不担心尹天云练成九阳神功,纳闷地问道:“师叔,你不怕我师父将来杀你吗?” 莫天风哈哈大笑:“我虽然怕死,却不怕你师父会来杀我!” 胡青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难道你练有更厉害的功夫不成?” 莫天风眨了眨眼,缓缓道:“因为你师父手里的那本秘芨未必是真的,我又何必怕他?” 原来江湖平静一段时间后,近两年又忽然传出《九阳神功》出世的消息,据说先后有两本同样的秘芨出现,孰真孰假,众说纷纭。但不管哪一本秘芨才是真的,众人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对每一本秘芨都展开了激烈地争夺。各大帮派也不甘寂寞,纷纷插手其中。由于僧多粥少,免不了连场恶战,杀得风云变色,血流成河。 莫天风知道尹天云手里已有一本神功秘芨,那江湖中又怎会出现第二甚至第三本秘芨呢?明教的护教宝典只有一本而已,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临摹本的。莫天风怀疑这三本秘芨根本都是假的,是别有用心的人设下的阴谋,目的是引发江湖动乱,真正的九阳神功可能还石沉海底,下落不明。因此,即使尹天云照着秘芨上面的口诀去练,恐怕也练不成绝世武功,搞不好还会走火入魔。 胡青鹏听了他的解释,不禁着急道:“那我得立刻回去阻止师父,晚了就来不及了!” 莫天风拦住他道:“慢着!你也不动脑子想一想,你怎么跟你师父解释清楚,他练的不是真正的九阳神功?就算你能解释清楚,他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辞吗?他肯轻易放弃成为绝顶高手的梦想吗?我估计不等你把话说完,他就要翻脸杀人了!” 胡青鹏心底一凉,知道师叔所言不虚。如果自己贸然揭穿师父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他十有**会恼羞成怒,顿起杀心。吃吃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莫天风叹道:“俗话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每个人的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你我又何必替人操心呢?再说我只是猜测这些秘芨是假的,并没有什么证据去证明,到底真相如何,一时还缺乏定论。也许你师父拿到的是真的秘芨呢,毕竟他已经偷偷练了三年,还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我只求他的不要太早练成神功,且让我再逍遥快活几年。” 胡青鹏摇头苦笑,从内心来讲,他不希望师父误练神功,以至走火入魔。但万一尹天云练的是真正的九阳神功,正如莫天风所言,一旦他神功大成,自己就大难临头了。做人家的徒弟做到这个份上,天下也算少有的吧? 莫天风忽的咧嘴一笑,对月吟道:“人生有酒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千金散尽还复来。该来你想挡也挡不住,该去的你要留也留不下!男子汉大丈夫,若不能活得洒脱些,岂不白来这世上一回?管他将来怎么样,天塌下来当被盖。青鹏,你就当什么也不知道,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家的徒弟,认认真真的练剑,日后必成大器!”说罢解下背后另外一柄长剑,扬手抛了过去,“这是我答应过送给你的礼物,收下吧!” 胡青鹏接过长剑,只见剑身狭长,剑柄处铸有两条合咬的青龙,纹路细腻非常,龙身图案一直往剑鞘下延伸而去,栩栩如生,一看就是一流兵器大师的手笔。剑未出鞘,清冷的寒气已透人肌肤。他伸手握住剑柄,内力微吐,只觉手里的长剑似有灵性一般,竟发出阵阵清亮的金属声音,剑身不住颤动,急欲出鞘。 胡青鹏脱口叫道:“好剑!”手腕一振,长剑滑出,眼前顿时一阵大亮,剑身反射月光,宛如一泓流动的秋水,森冷的剑气弥漫开去,呵气成霜。长剑锋利异常,靠近把手处开有血槽,每一寸剑刃都是千锤百炼而成,精细完美,可以想象得出定是铸剑大师呕心励血的杰作。长剑轻重得当,重量分布合理,舞动起来比普通的剑要轻快迅捷,正适合施展衡山剑法。胡青鹏一剑在手,但觉人剑融为一体,豪气干云,任何敌手皆不在话下。 莫天风正色道:“此剑名‘惊神’,乃当朝铸剑大师桑良子所铸的七把名剑之一,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是江湖罕见的利器,今日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善用此剑,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胡青鹏慷慨激昂道:“多谢师叔厚赠!青鹏誓用此剑斩妖除魔,行侠仗义!”剑光映在他的脸上,神情坚毅而庄严。 第十二章 烈女神枪 胡青鹏得了一把称手的好剑,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一声清啸,手腕轻抖,剑尖处闪出三朵剑花,正是衡山剑法中的“梅花三弄”。.com他足踩五行方位,剑随身走,只见一条寒光四射的游龙盘旋飞舞,口吐青芒,舞到激昂处光华耀眼,蓦的在半空中一闪,将一丛青竹拦腰砍断。胡青鹏长剑忽敛,目光从青竹断口处掠过,满意地点头道:“果然是一把锋利之极的宝剑!师叔,如此宝物你是怎么弄到手的?不是花银子买来的吧?” 莫天风脸上忽然红了一红,顾左右而言他:“哦,对了,你这么晚出来干什么?” “哎呀,我都差点忘了!”胡青鹏一拍额头,这才想起要到书院念书。他收起长剑,把事情的由来跟莫天风讲清楚。因为此时夜色已深,他只有打消去书院的念头,改天再去向方宇轩求教了。 莫天风听说他还拜了当代大儒为师,甚是惊奇,“好小子,你如今可是文武双全啊!我这个师叔自愧不如,甘拜下风。你明晚去念书的时候,记得偷偷拿几块点心出来,也让我尝一尝你那位兰师母的手艺。” 胡青鹏讶道:“师叔,你要留在衡山吗?我以为你马上就要离开了。” 莫天风板着面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碍眼,想要赶我走呀?” 胡青鹏讪笑道:“青鹏绝无此意!” 莫天风哼了一声,道:“我谅你也不敢!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关起门来勉强可以一看,但要拿出去献宝还远远不够资格。我留下来就是想纠正你剑法中的错误之处,省得你日后丢人现眼,坏了衡山剑派的招牌。而且古人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若没有本事自保,这惊神剑千万不要亮出来,否则定有人觊觎,徒惹杀身之祸。我可不希望此剑旁落他人手中。” 胡青鹏大喜,恨不得抱住师叔亲上一口。他过去最吃亏的地方就是缺乏师父指点,又不好意思总是向掌门请教,所以练剑三年以来积了满腹的疑问,很大程度上影响了他对剑法的理解。和他关系最好的高青城剑术虽然高明,却不擅长解说教导,对他的帮助亦是有限。他现在正处于练剑的关键时刻,如果能得到莫天风的点拨,跨越瓶颈,剑术水准肯定会跃升一个层次。同时亦心中警惕,这把宝剑若让那些同门师兄看见,必定人人眼红妒忌,麻烦不断,可得小心收藏好。 当下莫天风让胡青鹏从头开始演练衡山剑法,对他招式中的错误进行纠正。衡山剑法一共有十三路,每一路多则上百招,少则数十招,即使胡青鹏学得再快,也不可能一个晚上掌握透彻。不知不觉中长夜流逝,云天交接处开始出现一丝曙光。眼看天色放明,胡青鹏必须要回去参加晨练了,两人只好就此分手,但在临别之时约好下次碰面的时间和地点。 如此匆匆过了数日,胡青鹏每天下午溜出来学剑。莫天风对他的疑问耐心解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时亲自挥剑示范。胡青鹏许多横亘心头的武学疑问迎刃而解,剑术进步神速。他把新得的宝剑交给彭烟儿保管,谁也没有惊动,平时仍是用普通的长剑练习。莫天风回山时刻意隐藏行迹,不想和同门接触,除胡青鹏外,倒也无人知道他回来的消息。 忽一日天气骤变,寒流自北方袭来,山上温度骤降,晚上下起了入冬来的第一场大雪。大雪下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天天气忽然转晴,碧空千倾,阳光万丈。但见衡山七十二峰全都银装素裹,峰顶之上金蛇乱舞,耀眼生花。最美的是被积雪覆盖的松林,松树枝条上挂着无数的冰柱,晶莹剔透,闪闪发光,仿佛是最纯净最别致的首饰。一旦山风吹过,冰柱相互撞击,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如琴声般清脆动听。 这天下午,胡青鹏跟往常一样溜出来找莫天风。由于隆冬季节大雪封山,山上几乎看不见什么游人,整座山林静悄悄的,只有几只不畏寒的黑色山雀在呱呱乱叫。胡青鹏刚转过山腰,忽听一声清喝“站住!”跟着一条人影呼的跃下树梢,张臂挡在道路正中。 胡青鹏被吓了一跳,只见眼前之人英气勃勃,身材健美,长发如瀑,穿着一身红色劲装,把丰满的胸部勾勒得惊心动魄,仿佛雪地里燃起了一团烈火。她大约双十年华,肤色黝黑,长着女孩子家少有的浓眉,眼睛炯炯有神,背后背着一个长条形的灰色包裹,上下打量了胡青鹏两眼,毫不客气地道:“喂,你是衡山剑派的弟子吧?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胡青鹏抱拳行了一礼,口中道:“我是衡山弟子胡青鹏。不知姑娘冒雪上山到底要找谁?” 那红衣美女眼中羞怒之色一闪,咬牙切齿道:“我问你,那卑鄙无耻、偷鸡摸狗、胆小如鼠、阴险狡诈的小人莫天风是不是躲在你们山庄里面?” 胡青鹏一愣,随即大怒,右掌握住剑柄,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竟敢血口喷人,侮辱我七师叔!你若不把话收回去,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红衣美女大声道:“姑奶奶我才不怕你们衡山派呢,不然何必千里迢迢追到这儿来!天下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我问你,莫天风偷了我家的宝剑,这是不是卑鄙无耻的行为?” 胡青鹏失声道:“什么?!莫师叔偷了你家的宝剑?”心中恍然,原来那把惊神宝剑来路不正啊。只看对方气势汹汹,理直气壮的样子,八成真是失主追上门来了。偏巧宝剑现在就在他的手上,想赖都赖不掉。不禁暗暗埋怨莫天风,就算要送礼,也不必学梁上君子的所为吧。 那红衣美女道:“我叫桑炎,当朝铸剑大师桑良子是我父亲。莫天风偷走的就是我父亲亲手铸造的宝剑,剑名‘惊神’,价值千两黄金,乃是我的、我的……”脸上忽然涌起一团红云,居然害羞起来,语气顿了一顿,跺足道:“总而言之,这把剑对于我来说非常珍贵,绝不可落入外人手里!我上山之前已对天发誓,若是拿不回宝剑,我宁可一死!” 胡青鹏见她如此刚烈,不禁暗生敬意,反正冤有头债有主,让莫师叔来应付她好了,柔声道:“桑姑娘,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我正要去找莫师叔,你跟我一起去见他吧。” 桑炎咬牙切齿道:“好!我倒想看一看他还有没有脸见我!”当下跟在胡青鹏身后,往磨镜台走去。途中胡青鹏才从桑炎嘴里知道,原来那把惊神剑是她父亲特意送给她,等她将来出嫁的时候作为嫁妆用的。现在被莫天风偷了去,她岂能罢休!桑炎追踪来到衡山之后,顾忌自己势单力薄,不敢贸然闯进衡山剑派中找人,徘徊无计时正好碰到了胡青鹏。虽然她没有细说详情,但胡青鹏猜想,这多半又是莫天风的欠下的风liu情债。 两人边走边聊,脚下速度却不慢,片刻后便来到了磨镜台。一场大雪过后,磨镜台的池水尽皆成冰,冰面光滑如镜,银白中又透着碧绿,宛如一块巨大的碧玉,在阳光下熠熠生挥。池边凉亭之中,莫天风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只红泥火炉,正在暖酒,自斟自饮,浓郁的酒香随风飘散。他听见有人踏雪奔行的声音,抬头望去,恰好与桑炎的目光在半空相撞,身体一僵,表情尴尬,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炎,你怎么来了?” 桑炎怒极而笑,厉声道:“你这大骗子,我要杀了你!”反手抓住背后的包裹一抖,三截兵器飞上半空。她紧跟着纵身跃高,出手如电,卡嚓卡嚓几声,迅速把三截兵器组合成一杆丈二长的钢枪,身形下坠时枪尖一点地面,借力再次飞起,眨眼间掠到凉亭之外,连人带枪猛的撞向莫天风。只见红衣飘飘,宛如凤凰,但枪如毒龙出海,势不可抵挡。 枪风凛冽,寒刃闪烁,莫天风不由得微微变色。这一枪霸道威猛,劲气十足,显示出桑炎惊人的实力。他知道对方正在气头上,需要发泄一番,这时万万不能以硬碰硬,加深彼此的矛盾,身子一纵,倒跃而出。 桑炎一枪刺空,暴烈的劲气将火炉酒壶绞成碎片,无数火星飞散开来,煞是好看。她足尖轻点凉亭边上的石栏,横眉怒喝:“莫天风,是男人的就不要逃!” 莫天风轻身落到如镜的冰面上,赔笑道:“小炎,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不告而别。你先别动手,听我解释好不好?” 桑炎眼中突然涌现一层水雾,激动地叫道:“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了,你骗我骗得还不够吗?你不把宝剑交出来,今天我就要你的性命!”说罢合身凌空扑击而下,枪势比刚才更凌厉三分。 莫天风脚步一滑,长枪噗的刺到冰面上,立时将三尺方圆的冰块震得粉碎,化为阵阵水雾,露出底下碧绿的池水。莫天风失声道:“桑大师的焚天心法!那你手中的是不是‘赤炎神枪’?” 桑炎冷冷道:“是又怎样?你还想动什么歪念头吗?去死吧!”长枪一式“星火燎原”,舞出漫天寒芒,毫不留情的冲杀过去。 莫天风既然知道人家手持的是无坚不摧的神枪,哪里还敢出剑硬接,不等敌枪攻到,转身落荒而逃。桑炎想不到他这么无赖,竟然一招不发就逃走,气得鼻孔冒烟,提枪飞身直追。莫天风往胡青鹏的方向飞奔过去,边跑边叫道:“青鹏,帮我挡住这个女人!” 胡青鹏叹了一口气,道:“是!”眼见莫天风掠近,长剑一指,对准了他的胸口要穴,哧的直刺过去。莫天风万万料不到师侄会倒戈相向,被这一剑攻得措手不及,百忙中拔剑一格,怒道:“你疯了吗?竟然帮助外人对付我!”胡青鹏歉然道:“师叔,你和桑姑娘好好谈一谈吧,不然她真的会血染衡山的!”手上挥剑不停,每一剑都指向莫天风的要害部位,不让他轻松脱身。 就这么稍一耽搁,桑炎已经追到,长枪带着炽热的劲风,猛然戳向莫天风的背心。莫天风顾不得埋怨胡青鹏,急忙错步回身,长剑连颤,封死敌枪的落点。只见长枪直撞入剑网之中,叮的一声,枪尖刺在剑身上,枪劲迸发,顿时将莫天风的长剑震裂成无数碎片。莫天风欲待施展轻功身法闪开,但觉背心一寒,已被胡青鹏的长剑制住。桑炎乘隙一挺长枪,枪尖稳稳地指住他的咽喉,离肌肤不足三寸,饶是他本事再大,这时也只能乖乖听凭人家摆布了。 胡青鹏收剑退后数步,心中悄悄嘀咕,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桑炎冲胡青鹏点了点头,感谢他出剑相助,目光转到莫天风的脸上,一时变得复杂难测,爱恨纠缠,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狠声问:“快说,我的惊神宝剑呢?你把它藏在哪里了?” 莫天风被枪尖指住要害,脸色却丝毫不见惊慌,眼中射出款款深情,凝视着桑炎略显憔悴的俏脸,柔声道:“小炎,你清减了!” 桑炎眼眶一红,想起这数十日来的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所吃的苦头比前二十年加起来的都多,心里的委屈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又不愿让对方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拼命抑制住滚烫的热泪,气道:“还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你、你害得我好苦啊!” 莫天风黯然道:“小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可是你别太生气了,那样容易变老。” 桑炎面孔一冷,嗔道:“我不用你来假惺惺的嘘寒问暖!快把我的剑交出来!” 莫天风耸耸肩道:“可是我已经把剑送给别人了!” 桑炎双眉倒立,银牙咬碎,一字字道:“你竟然把我的陪嫁宝剑送人了?”蓦的惨然一笑,幽幽道:“你如此羞辱我,令我名节扫地,我还有何颜面留在世上?我先杀了你,再自尽好了!”说罢枪身微动,就欲一枪刺死这可恶可恨的男人。 胡青鹏大惊,想拔剑解围已经来不及。 “且慢!”莫天风千钧一发之际急忙叫道,“小炎,我还有话说!” 桑炎枪势一挫,淡淡道:“你说罢,说完我们就一起去黄泉地府!” 莫天风整理了一下头绪,缓缓道:“你误会我了!” 桑炎失笑道:“误会?我哪里误会你了?你死到临头还敢狡辩!” 莫天风微笑道:“你忘了中秋节晚上我说过的话吗?那天晚上,你指着挂在墙上的剑对我说:‘谁如果愿意娶我,这把宝剑就是他的。’我当时说:‘宝剑佩英雄,红粉赠佳人。这把剑非我莫属了。’再后来……”话音一顿,意味深长地望向她高耸的双峰,笑容变得有点暧mei。 桑炎面孔不由自主地泛起阵阵红潮,显然是回忆起了那晚旖ni动人、甜蜜幸福的画面,眼神中流露出迷醉的神色,贝齿轻咬嘴唇,低声道:“你这大坏蛋,那晚……那晚故意欺负人家!”说到后面几个字时声音细如蚊纳,几乎低不可闻。 莫天风笑道:“当时你并没有拒绝我呀!” 桑炎面红耳赤,羞得连颈项都红了,跺足道:“你还敢乱嚼舌头!” 莫天风暗暗松了一口气,慢慢抬起手掌,轻轻地将指住喉头的长枪拨开,上前两步,温柔地将桑炎揽入怀中,轻嗅着她如兰的体香,喃喃道:“小炎,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桑炎被他的手一摸上身体,立时浑身乏力,手足酸软,满腔的仇恨不翼而飞,双手一松,神枪当的落在地上。她忍不住在莫天风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又爱又恨地道:“你这个冤家呀!” 胡青鹏见两人前一刻还打得你死我活,后一刻就好得蜜里调油,不禁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好奇地想:难道男女之情果真如此奇妙吗?莫天风这时忍痛回头瞪了他一眼,胡青鹏吓了一跳,知道接下去的情节自己不宜在场,忙转身走开,到路口处替他们把风,免得有人无意撞见,大煞风景。 胡青鹏无聊地望着远处秀丽的山峰,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知自己以后会有什么样的感情经历呢?究竟什么类型的女孩会喜欢自己呢?千百种虚幻的场面走马灯般掠过脑海,不由怅然而立,摇头失笑。 第十三章 隐秘私情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胡青鹏才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com他转身看去,只见莫天风、桑炎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桑炎的眉目之间尽是动人的春意,美艳如花,神枪也已拆开重新背在身上,再看不到半分寻死觅活的凶狠模样。胡青鹏不得不由衷佩服自己这位师叔,不愧是著名的浪子啊,对付女人就是厉害!迎上几步笑道:“师叔、桑姑娘,你们和好了?” 莫天风皮笑肉不笑道:“有你这么‘乖巧听话’的师侄,我们岂能不和好如初吗?以后我会跟你好好算这笔账的!” 胡青鹏脖子一缩,苦着脸道:“桑姑娘,师叔在威胁我!” 桑炎轻轻打了莫天风一拳,眉开眼笑道:“你怕什么?只要有我在,看他敢欺负你吗?不过这回真的要谢谢你哦!” 胡青鹏道:“那你的剑……”话未说完,莫天风急忙打断他道:“青鹏,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打听那么多了!小炎的剑我会负责替她找回来的。”边说边向他偷偷打眼色,分明示意他不要泄露惊神剑的下落。 胡青鹏尽管不晓得莫天风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使桑炎暂时放下此事,但总算不是太蠢,硬生生把涌到咽喉的话语咽回肚里,问道:“师叔,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莫天风和桑炎相视一笑,温情无限,道:“我亏欠小炎太多了,应该好好地补偿她,所以我已决定陪小炎回杭州过年,今天便下山起程。你日后行走江湖的时候,记得去杭州桑府找我。” 胡青鹏讶道:“师叔,你这就离开衡山吗?” 莫天风点点头道:“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你也不必挽留我了。这些天来该教的我都教给你了,即使再呆在山上也没有什么用。只要你慢慢消化我教给你的东西,一如既往地刻苦练功,我相信你三年后剑术必有小成!我最后还是那句话,不该问的不要问,认认真真练剑,老老实实做人,有恒心者方成大器!” 胡青鹏哽咽道:“我明白。师叔,你自己要多保重啊!”他心里实在舍不得师叔就此离开,但人生聚散离合,便如风云变化无常,谁又能强留住一切?当下与莫天风、桑炎依依惜别,一路送了又送,直到山脚处洒泪分手。当莫、桑二人渐行渐远,背影终于消失不见,胡青鹏才惆怅不已地返回山门。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天地间生气勃勃。衡山上林木苍翠,野花盛开,百鸟云集,流水飞瀑,游人如织。 胡青鹏又长了一岁,因为他同时修炼内功、外功的缘故,骨骼粗壮,肌肉健硕,比同龄的少年都要高大健壮。由于他是七大弟子之一,而且在平时练功时展现出来惊人的实力,同门之中已无人敢轻视他。即使如此,胡青鹏也没有任何骄傲自满,仍是跟从前一样到邹靖处帮忙打杂,砍柴挑水等等重活照做不误,每日的练功更是雷打不动,从无间断。如果说到练功的刻苦勤奋程度,只有高青城略胜他一筹。 山中生活平静,日复一日,转眼间又是盛夏季节了。 是夜繁星万点,银河浩荡,胡青鹏悄悄步出山庄后门,跟以往一样,独自来到一处僻静的山崖顶上。这里是他砍柴时发现的非常好的练功场所,地形平整,空间宽敞,不管他练到什么时候也不会有人过来干涉。今晚对胡青鹏而言比较特别,因为根据明心大师当初传功时所说的,连续千日持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后方有小成。他依法每晚念诵十遍经文,至今日正好满一千天。 胡青鹏盘腿跌坐成金刚坐式,静心凝虑,闭目发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他每念一遍便觉得神智灵识提升一分,心中诸般苦痛执著消融殆尽,真如经文所讲的“诸法空相”、“无苦集灭道”,真气以奇异的方式流转全身,与身外的宇宙交流贯通,天地灵气源源不断地从头顶注入,身体四肢轻如羽毛,似乎要御风而去。当念到第十遍的时候,脑际中轰的一声,进入无我无想的先天境界,整个人的意识似脱离了躯壳,漂浮在空中。此时他心中无欲无求,无悲无喜,从未有过的宁静满足弥漫身心。 就在这刹那之间,他感到自己的各种触知突破了**的局限,向外界延伸开去。他可以分辨出空气种数十种树木花草的气味,听到百余丈方圆内虫蚁爬行的声音,捕捉到气流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他缓缓睁开眼睛,只觉星空无比晴朗,眼前的景物清晰入微,仿佛他就是这自然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胡青鹏一动不动,静静地体验这超越了自我局限的奇妙感觉,仿佛时间就在此刻凝固。 突然,他听见百丈之外有人施展轻功飞行的声音,竟然是往后山禁地奔去,心念一动,宛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了一块石头,圆满自然的意境立时瓦解,灵识迅速退回体内,往日熟悉的感觉重新占据了身体的各处感官。他有些懊丧地拍了拍脑袋,遗憾未能继续把握住那种超脱凡俗的感觉,旋即心中好奇,深更半夜的是什么人孤身夜行?莫非是本门的仇家暗闯衡山吗?一念及此,再也安坐不住,纵身跃下山崖,小心翼翼地往刚才听见异声的方向潜去。 胡青鹏极为熟悉地形,再加上能在黑夜中视物如昼,很快就抄近路追上了那个夜行人。只见那人身材高大,奔行甚快,用的居然是衡山派的轻功身法!胡青鹏定睛一看,从他的背影和动作来判断,十有**是四师叔秦天日。秦天日喜欢行走江湖,平时很少呆在山上,胡青鹏跟他接触的机会也不多,只知道他性格急燥,豪爽大方,剑术自成一家。 胡青鹏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的师叔,不禁犹豫起来,身为晚辈却窥探师门长辈的**,于情于理都不是太好吧? 秦天日浑然不觉被人跟踪,当胡青鹏正想放弃的时候,他已在一处水潭边停下。潭水清澈见底,岸边青草如茵,野花丛生,四周有树木环绕,倒是一个清净隐秘的所在。秦天日在水边来回踱步,时而抬头望天,时而环顾四周,表情甚是焦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胡青鹏躲在一棵大树后观望了片刻,担心被师叔发现自己的形迹,正想神鬼不知的撤走,忽听风声飒然作响,有人正往这里掠来。心里一惊,连忙伏抵身子,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只见一条人影如飞掠近,在树梢上闪跃自如,如彩云般轻轻落在草地上。淡淡的星光照在她的脸上,柳眉杏眼,成熟俏丽,竟然是掌门夫人刘天月!她穿着一身翠绿色长裙,腰系四指宽的绣花丝带,柳腰纤细,胸部饱满,浑身上下显露出少妇的妩媚风情。 胡青鹏看清来人相貌之后,差点失声惊呼,心中涌起无数疑团,他们两人深夜来到这里想要做什么?即使有什么秘密话语,难道不能在山庄里说吗?莫非……想到一个最荒谬的可能性,手心冰凉,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秦天日见刘天月如约而至,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笑道:“师妹,我还以为你狠心不来了呢!”情不自禁地迎上数步,想抓住她的玉手。 刘天月身子微侧,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掌,低声道:“四师兄,我是有夫之妇了,请你自重!” 秦天日一愣,脸上涌起受伤的表情,悻悻地把手臂缩回,大声道:“什么有夫之妇?你们夫妇有名无实,二师兄根本不爱你,你也根本不喜欢他!你们分房睡有多久了,别以为我不清楚……” 刘天月厉声道:“住口!这些话是你该说的吗?” 秦天日道:“师妹,我至今未娶,其中的原因你不明白吗?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哪怕海枯石烂,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说着双手抓住衣襟一分,露出结实宽阔的胸膛,“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 刘天月侧过脸,望着微波荡漾的水面,幽幽叹息一声,道:“四师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即使你对我的感情没有变,但你我的身份已注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难道你希望我们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吗?就算我们躲到深山老林中永远不出来,但衡山派的名声还要不要?我们又有何脸面去见衡山派的列祖列宗?我今晚答应跟你见面,就是想把话讲清楚,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了!” 秦天日沉默了片刻,沉声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就算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只要能得到你,我也敢跳下去!何况我们已经越过了最后的界限,为什么不能继续下去?!” 刘天月脸色苍白,如被当胸擂了一拳,身体剧烈颤抖,“上回是我失态了,可我们不能一错再错,泥足深陷!我不能对不起二师兄,不能对不起青华。我、我要回去了!” “师妹!”秦天日再顾不得她怎么想,蓦的纵身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眼里射出狂热火辣的情焰,嘶声道:“既然错一次是错,错两次也是错,为何我们不干脆一错到底?只要我们瞒住二师兄,神不知鬼不觉,还有谁会妨碍我们?” 刘天月虚弱地闭上眼帘,摇头道:“我不能,不能呀!” 秦天日嗅着她甜甜的体香,感受到她肌肤的滑腻柔软,一股热浪从丹田直冲上来,血脉贲张,呼吸转粗,猛的将刘天月揽入怀中,对准她微启的樱唇,深深地吻了下去。双唇甫一接触,刘天月如遭雷殛,什么理智防线全面崩溃,浑身的骨头似融化了一般,瘫软如泥,任对方予取予夺。她伸出一双白生生的粉臂,勾住了秦天日强壮的颈项,仿佛是久怨的旷妇,发出阵阵荡人魂魄的娇喘呻吟。秦天日受到鼓舞,更是放心大胆的攻城掠地,一双大手在她的敏感部位尽情摸索揉捏。 胡青鹏呆呆看着两人的激情表演,心跳如擂,浑身发热,体内莫名的yu望疯狂地咆哮起来,让他产生某种异常的冲动。他第一次看见男女之间如此狂乱火热的**冲撞,真是大开眼界,即使猛念《心》经,也忍不住胡思乱想,口干舌燥。看到入神处,脑门无意间咚的撞上树干,痛得眼冒金星。 异声忽响,在静夜中仿佛晴天霹雳。即将被**旋涡吞噬的男女悚然一惊,如被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同时向后跃开,四只眼睛惊慌地向四周扫视,惊羞中掺杂杀机。秦天日冷喝道:“是谁?快给我滚出来!”双拳紧握,衣衫鼓胀,分明已运足了功力,只待一发现可疑人物便立下杀手。他们的私情一旦被人揭露,绝对会掀起轩然大波,难逃死罪。所以不管是什么人在暗中窥视,他们必须要杀之灭口,决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胡青鹏冷汗淋漓,心知大祸临头了,脑筋急转,寻求脱身的方法。眼前这两人都是他的师门长辈,武功内力不知胜过他多少,任何一人都有十成把握取他的性命,何况是两人联手!即使他今晚能侥幸逃生,但被对方识破身份的话,日后一样死无葬身之地,除非他连夜逃下衡山,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幸亏秦、刘二人是来此幽会的,都没有携带长剑,不然他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当下屏息敛气,运劲轻轻撕下半截衣袖,将大半张脸遮住,想想还是不够稳当,又把头发解开打乱。 秦天日见无人回应,当机立断道:“师妹,你从西往东搜索,我从反方向搜,发现可疑之人杀无赦!”刘天月满脸煞气,冷冷道:“好!”两人分头跃上树梢,居高临下展开搜索。 胡青鹏暗叫苦也,自己如果伏在原地不动,迟早会被人家找到,可是一旦移动的话,又逃不过师叔们犀利的目光,必会引来无情的追杀。但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想出两全其美的计策,牙关一咬,手掌按地猛然发力,身子箭一般紧贴着草尖飞出,冲向不远处的密林。 他刚一现身便落入秦天日眼中,秦天日一声暴喝:“何方鼠辈,纳命来!”双足一蹬树枝,借力横飞数丈,仿佛苍鹰搏兔,一拳遥遥击向胡青鹏的背心,劲风十足。那边刘天月听到喝声,知道师兄发现了目标,立刻飞身赶来。 拳风触体凛冽,早在胡青鹏预料之中。他的身体如游鱼般忽然一摆,变向斜飞,拳风轰的击到地上,泥砂四溅。秦天日惊咦一声,人在空中连发三拳,都被胡青鹏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胡青鹏不敢回身抵抗,强提一口真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黝黑的树林。 秦天日可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人物,一眼便看透对方的心思,他分明是想遁入林中,借机逃命。这处树林覆盖好几个山头,占地甚广,在黑夜里要找到一个蓄意躲藏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希望渺茫。秦天日急怒攻心,若让此人逃出生天,泄露口风,自己还想活命吗?偏偏这时手中无剑,空有一身本领无法施展,情急之下掏出怀里的碎银,一古脑地射了过去。 胡青鹏耳听背后劲风袭来,笼罩住上下左右的空间,心中大骇,不知师叔用的是什么暗器,拔剑急挥,护住背后的要害。只听当当数声,剑身被不知名的硬物击中,震得他虎口发热,五指麻木。右肩突的一疼,已被一物射中,鲜血喷涌,长剑脱手坠下。 秦天日大喜,纵身而上,一拳狠狠击到。 胡青鹏不等长剑落地,左手一捞,将剑柄稳稳握住,回身一剑刺向师叔的心口。他左手用剑和右手几乎没有什么分别,这一剑用的是“风雷剑法”中的杀招,剑身疾进,隐约响起风雷异声。 这一剑大出秦天日的意料之外,既想不到对方能用左手剑,更想不到剑速如此迅疾,竟比自己使剑时还快上三分!他手臂的长度终究比不上对方的利剑,只好硬生生的收招急闪。他出拳的时候只恐用力不狠,下手不重,这下劲力回挫自身,胸口气息运转不畅,哇的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胡青鹏哪里敢稍有停留,乘机连纵数丈,穿入林中不见。 第十四章 斗智斗力 刘天月远远看见一条黑影直冲进林中,气得七窍生烟,飞身落在秦天日身旁,责怪他道:“四师兄,你怎么不截住他?!” 秦天日擦去嘴角的血迹,恼羞成怒道:“难道你没看见对方手里有剑吗?若不是我闪躲得快,刚才就被一剑刺死了!” 刘天月冷冷道:“如果被他逃掉了,你我比死还要难过百倍!你看清楚他的相貌没有?” 秦天日摇摇头道:“那人披头散发的,脸孔被遮住了,匆匆一瞥之下看不清楚。别说那么多了,先把那家伙杀了才是正经事!”说罢腾身前跃,入林搜寻目标。刘天月亦步亦趋地紧跟在他身后。 秦天日在江湖上打滚多年,对追踪之术也略知一二,有时查看树枝藤蔓是否有折断的痕迹,有时仔细分辨空气中血腥味的来源,有时跃上高处张望,很快便发现了胡青鹏逃跑的路线。他和刘天月认准了方向,全力施展轻功,杀气腾腾地追了下去。 胡青鹏跃入林中,心情一松,便觉得右肩的伤口火辣辣的生疼,伤口流出的血水又湿又粘,浸透了半边衣衫。他无暇处理伤口,只怕稍一耽搁两位师叔便会追到,低头往树林深处奔去,即使荆棘藤条抽打在身上也顾不得了。他这一年苦练秘芨上的武功,身手今非昔比,危急关头果然发挥了作用,不然刚才就逃不过秦天日的阻截,又或是一早暴露身份了。 他狂奔了一会,手臂头脸处被荆棘树枝划破了许多伤口,又辣又疼,索性停下脚步喘息。忽听身后枝叶哗响,回头一看,秦天日、刘天月踏树如飞,正恶狠狠地猛扑过来。他惊得魂飞魄散,同时心中奇怪,师叔们又没有练过天眼通法门,为何能在黑夜里追上自己?低头看见手上的长剑隐隐反光,不由恍然大悟,立刻回剑入鞘,矮身钻进灌木丛中,四肢着地,悄无声息地匍匐前进。 胡青鹏刚爬出数丈,便听见树顶上响起秦天日的声音,忙停止动作,静静地伏在地上,将呼吸调到最轻微的幅度。他平生遭遇的惊险虽多,但以这回最为凶险危急。他的实力处于绝对劣势,又不可能有援兵支援,面对必欲杀之而后快的师叔们,即使他想投降告饶都没有用。他惟有跟对方斗智斗力,争取百分之一的活命机会。因为他的抱负是啸傲江湖,名扬天下,怎甘心束手就擒,默默无闻地死在荒野中? 只听秦天日小声道:“奇怪,刚才明明看见这里有剑光反射,怎么突然间消失了?”刘天月冷笑道:“人家也不是傻瓜,发现我们追来之后,当然会藏身匿迹,消除任何暴露身份的线索。我估计他就躲在附近,毕竟几眨眼的工夫绝对跑不远!” 胡青鹏额头直冒冷汗,六师叔的推断宛如亲眼所见,让他不禁心胆俱寒,深切地感到死亡的恐惧。他伏在地上,嗅着落叶散发出的浓烈的腐烂异味,还有数不清的虫蚁爬到身上,真是难受之极,但偏偏不敢动弹。 秦天日破口大骂:“这家伙以为躲起来做个缩头乌龟,我们就找不到他吗?真他妈的幼稚!师妹,你在高处监视,我去逼他出来!”话音刚落,便听拳风呼呼作响,不断落在附近的树丛中,打得枝叶横飞,大地震动,更有不少野兔山鼠被当场击杀,发出可怜的惨叫声。 胡青鹏偷偷伸头张望,只见秦天日在大展拳脚,威风凛凛地扫荡着无辜的灌木,刘天月则站在树枝高头,俯瞰附近的动静,一付随时扑击而下的模样。他叫苦不迭,只看秦天日铲除树木的效率,片刻之后就要打到这里来了,届时自己想不现身都难。对方一旦逼得自己现身,肯定会施展霹雳雷霆手段合围扑杀。他不过练了四年的武功,自问根本抵挡不住两位师叔的联手一招,唯今之计,只有冒险一搏了! 胡青鹏主意既定,立时冒险匍匐移动,悄悄向外爬去。此刻密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除非如他一般练有天眼通,否则任何人看三尺外的景物都是漆黑一团。以刘天月的眼力,估计很难发现他缓慢移动的身影吧。胡青鹏在夜幕的掩护下,无惊无险地爬出了五六丈远,正暗自庆幸逃离险境,右手无巧不巧地按在一根枯枝上。不等他放轻力度,啪的一声,枯枝断裂成两段。 刘天月眼睛看不清楚,耳朵却听得明明白白,顺手折了一根枝条,喝道:“在这里了!”纵身跃下,把手里的枝条当做暗器,向传来声音的地方怒射过去。 枯枝断裂的一刹那,胡青鹏便知道大事不妙了,果断地一跃而起,拔脚狂奔。只听刘天月、秦天日在身后同时怒喝,施展轻功紧追不放。 杀机如芒在背,胡青鹏被迫激起全部潜能,拼命奔逃。他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够看清四周的景物,知道哪里有藤蔓灌木挡路,可以及时绕开障碍,不受阻隔的奔行。秦、刘二人虽然功力深厚,步法迅捷,但吃亏在视线模糊,看不见前方是否有树木藤蔓阻挡,只能靠听力推测对方潜逃的方向,难免延误时机,与胡青鹏的距离竟然越拉越远。两人追到后来气得几欲吐血,偏偏无可奈何,空有满腹杀机无法宣泄,还得小心别撞破了脑袋。 呼啦一声,胡青鹏钻出了树林,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来到了一处悬崖边上!他奔跑的速度太快,差点收势不住,一头冲下无底深渊。胡青鹏惊骇欲绝,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这可如何是好? 秦天日、刘天月追击当中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跟着有重物坠落山崖的滚动声,两人既惊又喜,莫非是那人失足跌下悬崖了?他们循声钻出树林,只见树林边缘果然是一处陡峭的悬崖,底下黑漆漆的深不可测,仿佛是魔兽张开了大嘴,吞噬着世间的一切。阴冷的山风迎面刮来,衣服猎猎作响。 秦天日踢了一颗石头下去,半天也听不见回声,不由松了一口气,哈哈笑道:“真是天助我也!那家伙黑夜里慌不择路,竟然失足摔死了,倒也省事。” 刘天月皱眉道:“那人几次三番躲过我们的追击,怎会轻易摔死呢?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心里总是不安。而且我觉得那人的背影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秦天日挥挥手道:“师妹你多虑了!换做你我二人,谁会想到树林边缘竟然有危崖?你放心吧,甭管他是谁,反正现在去见阎王爷了!除非他能还魂转世,否则绝对无法泄露今晚之事。” 刘天月白了他一眼:“若不查清对方的来历身份,怎知道他是碰巧路过,还是蓄意跟踪的呢?万一他是受人指使的,我们的麻烦还远未结束呢!” 秦天日不以为然:“衡山之上,有哪个狗胆包天敢蓄意跟踪我们?二师兄一心练剑,三师兄整天闭门修炼,五师弟忙着收徒弟赚钱,谁有心思理会我们两个?万一事情败露了,我们大不了做一对同命鸳鸯!” 刘天月脸颊微红,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谁要跟你做什么同命鸳鸯?你想都别想!” 秦天日笑嘻嘻道:“我们不做鸳鸯还能做什么?”不等刘天月拒绝,猿臂一伸,已把她拉入怀中,低头索吻。刘天月半推半就,丁香暗吐,津液交流,不一会便热情如火,主动爱抚对方强壮的身躯,将心中的疑虑抛到了九霄云外。秦天日**焚身,热血沸腾,一把将她拦腰抱起,飞身去远。 两人离去良久,胡青鹏才从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原来他在危急关头急中生智,将一块石头推下悬崖,伪造出失足摔死的假象,自己则跃上树梢躲藏。秦天日、刘天月果然中计,没能发现他就隐藏在附近,以至功败垂成,让他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胡青鹏死里逃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脑袋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晕眩。他扯下蒙面的布料,胡乱缠住右肩的伤口,想起刚才看到听到的一幕幕,心中百感交集,自己的长辈竟然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实在是衡山派的莫大耻辱。再想到二师叔还被蒙在鼓里,不禁替他难过,堂堂一派掌门竟然被师弟和妻子欺骗背叛,戴上了一顶绿油油的高帽而不自知。心念急转,自己受伤之事如何跟本门中人解释呢?既不能说出事实真相,又得找到合理的借口,难度颇高啊。尤其是不能让秦、刘二人起疑心,否则脑袋随时不保。 胡青鹏思来想去,身边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只有邹靖夫妇了。他们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肯定会帮他解决难题的。当下穿林而出,翻墙进入山庄,蹑手蹑脚地来到邹靖夫妇所住的小院里。他刚踏入院中,邹靖夫妇已然惊醒,一个燃起油灯,一个低声问道:“来者何人?” 胡青鹏料不到义父义母如此警觉,居然能听见自己轻如狸猫的脚步声,暗暗惊讶,忙道:“是我,青鹏!” 邹靖夫妇大为奇怪,深更半夜的他来做什么?邹靖推门而出,一眼便看见胡青鹏乱发披肩,身上血迹斑斑,脸色一变,大步冲到他的跟前,警惕地扫视四周,沉声道:“是谁伤了你?人呢?”语气冷煞,暗含杀机,浑身上下更是散发出骇人的气势。 胡青鹏吓了一跳,道:“义父,此事说来话长了,我……” 邹靖打断他道:“现在没有人跟踪你,看来你已经摆脱对方的追杀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疗伤要紧!”将他带进房中,掩好房门。彭烟儿也已穿好衣服下床,陡然瞧见胡青鹏伤痕累累,衣服染血,心中既惊且痛,颤声问:“青鹏,你怎么受伤了?伤在哪里了?疼不疼?” 胡青鹏强装无事道:“我只是受了轻伤,不碍事的。” 邹靖浓眉微皱,对妻子道:“别婆婆妈妈的,快替青鹏治伤!”彭烟儿强忍热泪,赶紧找出一个小药箱,吩咐胡青鹏躺下,手脚麻利地替他清理伤口,挑出射进肩头的碎银,然后敷药包扎好。在彭烟儿处理伤口的同时,胡青鹏将今晚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顺便请义父义母想办法掩饰真相。 邹靖夫妇听说秦天日、刘天月之间竟有暧mei私情,面面相觑,心头都掀起惊涛骇浪。如果这个消息传了出去,衡山派立刻要陷入兄弟相残,夫妻反目的内乱之中。此事关系重大,绝对开不得任何玩笑。 邹靖冷静地道:“今晚之事青鹏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尤其是对着掌门人,决不可说漏了嘴,否则后患无穷!你在秦、刘二人面前要装做丝毫不知情的样子,以前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今后一如既往,千万不要忽然改变态度,让他们怀疑你。这一点切记在心!至于你受的外伤三两天内是痊愈不了的,我就跟刘天月说,昨晚你砍柴时扭伤了肩膀,不能出力活动,需要休息几天,希望可以瞒得过她。” 彭烟儿接着叮嘱道:“你在伤好之前尽量少露面,更不要去练武场上出风头了。虽然他们没有看清楚你的相貌,但是万一认出了你的背影,麻烦同样不小。等到你伤口痊愈的时候,他们也该差不多淡忘此事了,那时你才真正安全。还有,你这身衣服记得要烧掉!” 胡青鹏苦笑道:“明明是他们做错了事情,我却要辛苦掩饰,看他们的脸色行事,真是不公平呀!” 邹靖深有感触道:“江湖之中哪有公平可言?实力决定一切!青鹏,你若想日后为所欲为,不被人家威胁欺负,必须要有傲视群雄的本领,不然就老老实实地低头做人!” 邹靖的话仿佛铁锤一般重重敲在胡青鹏的心头,他的脸部肌肉不觉抽动了一下,喃喃道:“实力决定一切!”这话太有道理了,如果他的武功比秦天日、刘天月高明,那么今晚被追杀的就该是他们了!奈何他技不如人,只有逃命的份。可是仅仅掌握了衡山派的武功,就能击败自己的师叔吗?这恐怕难如登天。他要想胜过师门长辈,非得学会其他门派的绝技武功不可,只有融汇各家所长,去芜存菁,才有资格跟师叔们一争高下。他暗下决心,将来只要有机会就虚心求教,博采众家所长,一定要超越横亘在眼前的两座大山。 胡青鹏回到住处,赶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依照彭烟儿的吩咐,把换下来的血衣拿到暗处烧掉。他偷偷做完这一切,才发觉浑身酸痛不堪,一倒在床上便坠入了梦乡。 第二天晨练的时候,胡青鹏谎称右肩扭伤,托刘青山代为请假。他一向练功极为勤奋,从不无故缺席,陈天雷知道后也没有怀疑,同意他在家休息。如此平静地过了数日,胡青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乖乖地呆在房里读书写字,静等伤口复原。彭烟儿每日给他熬汤送饭,顺便秘密替他换药。她用的治伤药粉甚是灵验,不过五六日的工夫,胡青鹏的伤口就长出了新肉,愈合结疤,行动时已无大碍。 这天早上,胡青鹏又回到厨房帮忙打杂。除邹靖夫妇外,其他下人都以为他是扭伤了手臂需要静养,看见他完好无恙地回来,人人都很高兴,只让他干一些轻松的活了事。 用罢早饭,胡青鹏向陈天雷打过招呼,与师兄弟们一起到练武场上练武。由于伤势初愈,胡青鹏不敢做太剧烈的动作,只是活动活动筋骨,主要练习步法和腿法。高青城走到他的身旁,出其不意地一拍他的肩膀,笑道:“青鹏,你这几天躲到哪里去了?练剑的时候没有你做对手,真是不过瘾啊!” 他这一拍相当用力,正好拍在胡青鹏的右肩上,胡青鹏痛得倒抽一口冷气,差点失声痛呼。胡青鹏低头一看,肩头的衣衫慢慢透出一块血斑,估计是刚愈合的伤口被拍裂了,咬牙道:“你轻一点不行吗?我又不是你的仇敌!” 高青城见他肩头透出血迹,惊道:“你受伤了?是谁下的手?” 胡青鹏听见他大声嚷嚷,心中惶急,恨不得马上掐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道:“高青城,你如果不想我死于非命,就小声一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高青城还是第一次被他呵斥,心里一愣,立刻明白胡青鹏不愿让人知道他受伤的消息,只看他表情如此严肃,可能是牵涉到生死攸关的大事,简略地道:“小心养伤,有事找我!”目光冷峻坚毅,流露出真挚的友情和无畏的勇气。 胡青鹏感激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低声道:“好!”高青城微微一笑,转身走开。胡青鹏左右一扫,周围的师兄弟似乎没有人在意高青城刚才说的话,心道好险啊,正想溜回去包扎好伤口再来,忽觉背心一冷,两道凌厉如锥的视线狠狠刺在脊梁上,令他寒毛倒竖。胡青鹏心跳停止了片刻,鼓起勇气缓缓回头望去,只见秦天日就站在一丈开外,眼睛里闪烁着毒蛇般的冷光。 第十五章 死中求生 胡青鹏血液冻结,如坠冰窟,第一个念头是拔脚逃命,但如此一来不啻于明白告诉对方,自己是做贼心虚。.com秦天日那晚并没有看清他的相貌,只是见到背影轮廓,当时也以为他落崖摔死了,即使心中有所怀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认定。因此他必须镇定应对,打消对方的疑心,不能主动露出马脚来。他表现得越自然,这一关越容易通过。各种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即没,大胆地迎上秦天日的目光,行礼道:“四师叔,有什么需要弟子效劳的吗?” 秦天日冷冷地打量着他神态举止,目光最后落在他的右肩,盯着那团醒目的血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肩头的伤口是怎么回事?” 胡青鹏硬着头皮道:“我半夜起床解手的时候,不小心被蛇咬了一口,幸亏那条蛇没有毒,只是受了皮肉之伤。”明知这个理由有够牵强,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了。想必对方也不会马上翻脸,将自己逼到绝路上。 秦天日瞳孔收缩,冷笑道:“被蛇咬了?真的吗?” 以胡青鹏目前的身手,除非是遭到蛇群的攻击,否则怎可能被蛇咬伤? 胡青鹏正色道:“弟子绝没有说谎!何况山上蛇虫遍布,最喜欢在夜间活动,师叔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秦天日额头青筋跳动,以为他是在含沙射影,暗指自己深夜活动的丑事,杀机盈胸,冷哼道:“多少年没听说过有衡山弟子被蛇咬伤的事了,你这回可是百年难遇呀!以后小心点,不要总往阴暗僻静的角落钻,万一踩到毒蛇怎么办?” 胡青鹏躬身道:“是!弟子一定小心,决不重蹈覆辙。不知师叔还有其他吩咐吗?” 秦天日道:“没有了,你好自为之吧!” 胡青鹏恭敬地目送他走开,不由长吐了一口气,才发觉背后的衣服已被冷汗浸透。他虽然暂时应付过去这场危机,但秦天日既非傻瓜也不是白痴,哪能轻易相信这种借口呢?胡青鹏心明如镜,往后的日子得加倍小心了。秦天日定会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一旦心中的疑虑得到证实,他的死期就不远矣。 此后一段时间,胡青鹏度日如年,寝食难安。他持诵《心》经有成之后,各种感官灵觉相应得到提升,平时总感到有人在背后监视自己。他心知肚明对方是谁,做事时小心翼翼,惟恐出了半点差错。忽有一日,秦天日接到了江湖好友寄来的信函,隔天下山赴约去也。 秦天日一走,胡青鹏不禁如释重负。如此过了十数日,山中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他也渐渐放松了警惕,恢复了往日的习惯。 八月初的一天,胡青鹏按惯例独自进山砍柴。一路凉风习习,浓荫蔽日,举目四望,青山绿水美景如画,令人不由得赞叹造物的神奇。胡青鹏是识途老马了,很快找到一处适合的地点,运斧如飞,三下五除二完成了今天的任务。他将砍下的木柴分成两堆,用粗绳捆扎结实,然后在中间插上一根木棍,弯腰一使劲,稳稳当当地把两捆木柴挑上肩头。 胡青鹏刚想举步,忽然感到身周空气变冷,一股危险的预兆袭上心头。他迅速环视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再凝神细听,右前方的树林间隐隐传来刻意压低的呼吸声。心底暗惊,怎会有高手在前方埋伏?莫非是针对自己而来的?俗话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呀!他暗暗后悔,为什么今天出门时没有拿剑!如果有一剑在手,那情势又大不相同。幸好对方不知道他的灵觉超出凡人,即使动手交锋,还是有机会逃命的。想了一想,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顺着原路往回走。他倒想看一看,究竟是谁要打自己的主意? 胡青鹏越接近那人埋伏的地方,心中的不安感觉越是强烈,脑中把对方出招的各种角度和时机都考虑过了,真气行走,一触即发。 突然,一条黑影仿佛黑豹扑食,毫无征兆地从树杈上猛冲下来,人未至,只见寒光电闪,一把钢刀划破空气响起刺耳的尖啸声,狠狠地当头劈落。刀气狂卷,杀气十足,分明想一刀结果他的性命。 胡青鹏一声怒吼,肩背猛的发力一弹,两大捆木柴脱离棍头两端,呼的直撞向偷袭之人。那人大概一辈子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巨大的兵器,更想不到胡青鹏的反应如此迅速,钢刀尚未劈实,两捆木柴已经猛烈地撞来,原本必杀的一刀尽被封死角度。他气得鼻孔冒烟,死也想不通完美的刺杀计划为何竟会毫无效果,单刀在木柴上一点,借力跃高,闪过撞击。 就在这时,胡青鹏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体下方,手里木棍化做了一条青龙,刺向他的小腹丹田。 那人冷笑一声,刀锋回削,封住长棍的攻击路线。眼看刀棍相交,胡青鹏手腕忽然一抖,使出“伏魔棍法”中的招数,长棍似东似西,似进似退,巧妙无比地躲过钢刀的拦截,啪的一声,重重敲在对方的小腿上。 那人哪里想到胡青鹏小小年纪,居然能使出江湖上罕有的棍法,轻敌之下左腿中招,痛彻心脾,哎呀一声怪叫,顺势飞出三丈多远,单脚着地,摆出“金鸡**”的姿势。只是左腿情不自禁地微微抽搐,怎么看怎么别扭。他黑衣蒙面,目光阴冷毒辣,细看下又有几分羞恼,刀尖前指,随时要扑上再斗。 胡青鹏在交手的一刹那,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这时虽然看见他的姿势可笑之极,但实在没有半分玩笑的心情,长棍略收于肘后,紧贴腰侧,前足点地,摆开“闯天门”一式,冷冷道:“阁下青天白日蒙面行凶,是不是自知行事卑鄙,不敢见人呀?” 那人怒气上扬,咬牙道:“你牙尖嘴利有个屁用!老子等会就把你碎尸万段,剁成肉酱喂狗!” 胡青鹏轻叹道:“四师叔,你我有什么深仇大恨吗?你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那人全身一颤,冷笑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子听不明白!” 胡青鹏道:“四师叔,你虽然蒙住了面孔,蓄意改变了声音,但是你的身材眉目无法改变,我一眼就认出你了。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既然想杀我,总该让我知道被杀的理由吧?”他练成天眼通后,只要曾经跟他碰过面的人,哪怕易容或是蒙住面孔了,也瞒不过他这双明察秋毫的眼睛。何况数来数去,有理由来暗杀他的不过三两人,其中又属秦天日嫌疑最大。既然对方撕破了脸皮,他也不能装聋作哑了,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 秦天日沉默了半响,恢复本来的声音说道:“呵呵,胡青鹏,看来我仍然低估了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用其他门派的武功招数?莫非你是别有用心,来偷学衡山剑法的吗?你今天老实给我交代清楚,不许有任何隐瞒!” 胡青鹏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师叔,我对衡山派忠心耿耿,唯天可表,不怕你血口喷人!我自问从未曾得罪过你,为何你要暗下毒手?” 秦天日阴森森地道:“明人不说暗话,你也不必装糊涂了!你这双眼睛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所以非死不可!” 胡青鹏暗自惊讶,他自问一直掩饰得很好,怎知还是被对方发现了破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故作不解道:“青鹏每日的作息按部就班,从来不去打探别人**。师叔是否听信他人谗言,误会我了?” 秦天日见他矢口否认,不禁迟疑起来,皱眉道:“难道你真的没有跟踪过我吗?” 胡青鹏连忙摇头道:“当然没有!”虽然圣贤书中提倡君子诚信待人,但是要看对象场合,不能死守训条。如果不懂随机应变,生搬硬套,那便是迂腐文人了。 秦天日道:“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你坦荡磊落,就不要摆出拒人千里的戒备姿态。你先把手里的木棍放下,你我二人好好地谈一谈。” 胡青鹏怎会轻易上当,摇头道:“师叔自己不肯收刀退开,却要青鹏先行撤招,岂不是有欠公平吗?何况此地乃荒山野岭,人迹罕至,我的武功又远不是师叔的对手,谁能保证我的性命安全?师叔,我年纪虽小,也知道守口如瓶的道理,今天的事情决不会告诉第三人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了。”边说边缓缓后退,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秦天日喝道:“站住!不准动!” 胡青鹏笑道:“请师叔恕罪,小侄先走一步了!”话音未落,人如大鹏展翅,嗖的腾空飞去。哪怕秦天日当场发下毒誓,胡青鹏也不敢冒险轻信对方,毕竟这里无人作证,谁晓得他会不会自食其言,笑里藏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先逃回山庄再说,谅他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行凶。 秦天日又气又怒,这小子竟然如此机灵,一有机会就拔脚开溜,让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其实他已经打听清楚,胡青鹏恰恰是从那天晚上之后,便自称肩膀扭伤闭门修养的,时间上无疑太巧合了!而且胡青鹏的背影和他记忆中的非常相似,加上右肩的新伤更是铁证,所以他断定胡青鹏就是那晚的蒙面人。他这次潜回衡山早已做了周密的布置,见对方逃命狂奔,立刻提刀追上。 胡青鹏展开鹤舞轻功身法,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在树顶上如飞掠过。突然,前方一股杀气冲天而起,胡青鹏身随意动,仓促中急速变向,长棍狂舞,使出伏魔棍法的绝招攻去,心中大骇,怎会有第二人在林中埋伏?难道是六师叔吗? 就在他出棍的同一时间,密实的枝叶高头陡然惊起一道剑光,仿佛长虹贯日,带着无边的杀气急刺胡青鹏翱翔的身形。剑气过处,无数绿叶剥落枝头,紧裹着一条黑色人影直冲上天。尽管那人同样是黑衣蒙面,但身材凹凸有致,除了刘天月还有谁? 长棍当头击到,刘天月亦是大感意外,胡青鹏居然能洞烛先机,抢先半拍出招,看来头脑大不简单。左爪疾伸,硬生生地抓住戳来的长棍,右剑急削对手手指。 胡青鹏立刻弃棍,沉足一点晃动的树枝,借力猛冲,急欲逃离对方的攻击范围,忽觉背心剧痛,已被对手一脚狠狠踢实。他体内潜伏的异种真气立即自动护住他的要害,将刘天月的内力抵消掉十之七八。劲气反激,胡青鹏在半空中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去势更急,转眼间已窜出七八丈远。他自知武功和人家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如果纠缠过多必死无疑,所以能逃则逃,决不恋战。 刘天月用了五成内力踢出,以为能将胡青鹏当场击毙,哪知他仅仅是受伤吐血,照样纵跃如飞,自己的足尖反被震得发麻。心中惊讶莫名,一个八代弟子的内力怎会如此高深?这太不正常了!微一错愕间,只见胡青鹏又往前奔出数丈,顿时惊怒交集,与秦天日奋起直追。 胡青鹏脚底生风,咬牙猛冲,但始终无法甩开身后冷凝如实质的杀气。上回他能成功逃命,主要是因为当时夜黑林密,有机会发挥天眼通的长处。但这次就没那么幸运了,他依仗的唯一优势白天毫无用处,只要对方紧追不放,很快就能凭借深厚的功力顺利追近。他必须兵行险着,死中求生,才能赢得活命的机会! 他砍柴多年,对山里的地形了如指掌,抄近路往山庄的方向全速奔去,希望半路上能遇见同门中人,借以吓退追兵。秦天日等却害怕撞上同门弟子泄露秘密,腾越如飞,越追越近,恨不能马上把这个屡出意外状况的少年杀掉。 双方一追一逃,接连翻过了两个山头,远远地已能望见衡山剑派山庄的红墙碧瓦了。 胡青鹏此时内力消耗几近空竭,实在是无法逃回山庄避难了,心中哀叹一声,按预定的计划突然变向左飞,不一刻便来到一处山崖上。此时已经是前无去路,他霍然停步回望,身后碧空如洗,林涛起伏,景色壮丽动人。 秦天日和刘天月不明白他为何自陷绝境,亦跟着沉足落地,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眼神,一左一右形成犄角包围之势,刀剑上扬,缓缓逼近。秦天日狞笑道:“你跑呀,怎么不跑了?我看你还能长翅膀飞上天去么!” 胡青鹏平静地道:“我再说一次,我什么也没有看见!这是一场误会。” 秦天日哂道:“事以至此,你还想骗我吗?你的轻功身法可瞒不过我的眼睛!” 胡青鹏耸耸肩道:“你们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两位一路苦苦追杀,逼得我只好出此下策了!你们如果还不肯放手,就随我一起来吧!”说罢忽然纵身外跃,跳下山崖。 秦天日他们急忙奔到山崖边缘,只见山崖突兀高耸,离地足有二十余丈,底部是一条湍急的溪流,溪流旁长满了高大的树木,仿佛一排排整齐的士兵。自高处俯瞰,延绵的树林一眼望不到尽头。胡青鹏正划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往树林上空降落。 秦、刘两人看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胡青鹏为什么会逃到此处,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任何人从二十余丈的高处跃下,不管轻功有多么高明,着地时的力道都相当猛烈,轻则腿骨折断,重则吐血毙命。胡青鹏虽然是看准了长有树木的地点跳落,但若不是有着超凡的勇气和过人的胆量,谁敢冒此风险?万一风向忽变,他的落点稍有偏离,撞上了溪边狰狞的巨石,立刻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胡青鹏跃到空中后双臂平展,使出鹤舞云天的身法,放松全身肌肉,顺风滑翔而下,仿佛一只巨鹤俯冲向茂密的树林。不过几眨眼的工夫,他已落到树木上方,蓦的手足收缩成一个圆球形状,猛烈地撞上巨大的树干,翻滚坠落,噼里啪啦不知压断了多少横生的树枝,迅速没入树海中消失不见。 秦天日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勇气学胡青鹏自杀一般的举动,眼看煮熟的鸭子又飞了,恨恨地一跺足,绕道滑落山崖。就这么一耽搁,等他们找到胡青鹏坠落的地点时,只看到染血断落的树枝和凌乱的落叶,人已如云鹤渺然,了无影踪。 秦天日咬牙切齿道:“他娘的,又让这小子逃掉了!若是他跑回去告密,我们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刘天月当机立断道:“我立即去截断他回庄的路线,你留在附近仔细搜索,要尽快找到他躲藏的地方!” 秦天日道:“没有问题!我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来!”眼睛喷火,面目狰狞,再没有半分俊朗豪侠的风采。 第十六章 暗室囚徒 胡青鹏砰的撞上树干,被巨大的反弹力量弹出两丈多远,不知压断了多少树枝,一路翻滚坠落,跌在树底厚厚的落叶层上,全身筋骨疼痛不堪。他刚才这一下相当冒险,好在坠落过程中风向未变,加上他筋骨极为强健,体内有异种真气防护,否则就算没有当场摔死,骨头也要断上好几根。而且树林中的落叶堆积多年,形成了一层软垫,正好吸收掉他下落的余劲。 胡青鹏瘫软在地喘息了半天,慢慢爬了起来,嗓眼一甜,连呕了几口鲜血。他暗暗苦笑,这次受的伤绝对不轻呀,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躲过接踵迩来的追杀?虽然对方不敢学他跳崖,但要找到这里并非难事,得抓紧时间行动了。他抬头四望,只见周围的地势略有起伏,树木都高大挺拔,没有易于隐蔽躲藏的灌木丛。不过他在跳崖之前早看好了逃跑路线,这时辨清方向后,立刻尽力往东奔去。 胡青鹏跑了片刻,忽的意识到不好,他身上被树枝刮破的伤口一直血流不止,在身后留下了明显的印迹。只要追踪者稍有经验,就能顺藤摸瓜地追上来。他灵机一动,跳进溪流里涉水前进,让水流把血迹冲洗干净。 转过山脚,陡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声,仿佛是在临死前发出的悲鸣。他心底一沉,难道追兵这么快就赶上来了吗?眼见前方山壁上长满了翠绿的藤蔓,如屏风般垂挂到岸边,忙纵身过去,钻到厚厚的藤蔓后面躲藏。 不曾想藤蔓后方竟然隐藏着一个黝黑的山洞,离水面有两尺多高,入口处长满了青色苔藓。胡青鹏好奇心起,扶着洞壁往里走,不料越走越深,山洞曲折蜿蜒,极为潮湿阴凉,没有半点光线射入。 不知走了多久,石洞越来越狭窄,胡青鹏因为毫无发现正想折回头,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怪异的吼叫声,中气十足,震得他耳膜嗡响。胡青鹏大为惊讶,难道山洞里面还能住人吗?只听这声怒吼,便可推测对方内功深厚,甚至还在掌门之上!仔细聆听,又有拳脚击打在石壁上的劲气爆响声,心中疑团更浓。继续走了盏茶工夫,才来到洞穴尽头,只听石壁后面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和锁链抖动的声音,仿佛是一头野兽被囚禁在了山腹之中。 胡青鹏轻扣石壁,感觉到石壁相当厚实,人力难以击穿。但石壁表面平整光滑,明显是经过人工雕琢的,灵光一闪,在石壁上逐分逐寸的摸索,果然发现有一处地方反常的凸起,想也不想地用力按下。只听机关响动,泥石撒落,面前的石壁以中线为轴,在震颤中缓缓旋转打开,久违的光线直射入眼。 石壁后面是一间甚为宽敞的天然石室,四壁凹凸不平,顶上倒挂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笋,墙壁上镶着一盏油灯,灯芯如豆,发出暗淡的微光。洞口左侧,赫然站立着一个乱发披散的男子,他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污垢不堪,右肩锁骨处被一条铁链穿过,伤口乌黑可怖,白骨森森。那根铁链约有三四丈长,另一端被牢牢固定在他身后的石壁上。那男子仅剩一只左眼,正透过垂下的发丝,惊愕万分地打量着突然裂开的石壁,眼底的狂乱之色还未完全隐去,左拳估计是捶打在石壁上的缘故,拳背开裂,满是鲜血。 胡青鹏小心翼翼地跨入石室,只见室内布置相当粗糙简陋,仅有一张勉强可以称为石床的大石头,地上还胡乱放着铜碗铜壶,此外一无所有。尽管不知道这人为何被囚禁在此,但足以想像得出他平时生活的艰辛凄苦,脸上不禁浮起同情的神色。 那男子目光如炬,见状重重哼了一声,沙哑着声音道:“小娃娃,你是谁?我纵横江湖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居然敢来可怜我!即使我的处境比现在凄惨百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身子一挺,自然散发出一股傲视群雄的气概,想来曾经是武林中的厉害角色。 胡青鹏暗吃一惊,想不到此人如此敏感,竟能窥探到自己心中所想,忙肃容道:“前辈铮铮铁骨,自然毋须他人怜悯。晚辈因躲避他人追杀,无意中闯入此地,若有冒犯之处尚请前辈谅解。” 那男子奇道:“我见你腰别铁斧,还以为你是山中樵夫呢,原来也是江湖中人!你是哪门那派的弟子?连我都不知道的机关暗道,居然被你发现了,你的运气还真是不赖!” 胡青鹏道:“晚辈乃衡山剑派弟子胡青鹏。” 那男子一震,语气陡然变冷:“原来你是‘青’字辈的弟子!你师父是谁?” 胡青鹏道:“家师姓尹,在衡山七剑中排行第三。不知前辈与家师有交情吗?” 那男子哦了一声,杀机暗敛,语气稍为缓和:“你是尹……尹天云的徒弟!还好,还好。” 胡青鹏莫名其妙,什么叫“还好还好”?并不知道对方转念之间,自己已在鬼门关前打了一个来回。问道:“前辈的高姓大名能否告知晚辈呢?” 那男子淡然道:“我一个废人哪配有什么高姓大名?我被锁在这里十几年了,面壁枯坐,铁链加身,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方能重见天日,再提姓名又有何用?陡然令师门蒙羞而已。不过相逢总是缘分,你便叫我‘无名氏’罢!” 胡青鹏见他不肯透露身份,心中愈发好奇:“无名前辈,你为什么会被囚禁在此地呢?是谁把你残忍地锁住?”铁链穿锁骨是江湖上最残忍的酷刑之一,一旦锁骨被贯穿,便等同于废人,即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了,只能乖乖地听凭对方摆布。只看那男子伤处链条磨损的状况,便可猜到他所受的痛苦有多深,这条右臂八成是无法复原如初了。 无名氏蓦的仰天一阵狂笑,笑到极处又似夜鬼哭嚎,声音中隐藏的怨恨之深,令胡青鹏亦胆战心惊,暗自运功戒备。无名氏的的笑声忽然一顿,独目中闪烁着暗红的厉芒,冷冷地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不等胡青鹏回答,自己接着道:“这里是衡山派禁地的密洞,乃历代衡山掌门修行练武的所在!身为衡山弟子的你,应该猜得出是谁把我囚禁于此吧?” 胡青鹏惊得倒退三步,失声道:“什么?!这里是衡山派的禁地?” 无名氏毫不迟疑道:“没错!莫非你以为衡山剑派山庄附近有很多山洞吗?” 胡青鹏手心冒汗,只觉四肢冰冷,喃喃道:“难怪洞里同样布置有机关!如果你所言不虚,难道……难道是掌门人干的?”尽管他和师兄们来过本门禁地修行多次,但没有人敢违背掌门的命令,偷偷溜到指定的区域外活动,所以除了练武的石室外,密洞内大多数地方是从未去过。关押的无名氏这间石室,可能就是位于他没有到过地方。那么既能够自由进出禁地,又能把人犯关押于此的,惟有衡山掌门陈天雷一人而已。 无名氏眼睛喷火,怒道:“陈天雷这种欺师灭祖、卑鄙无耻的小人也配出任衡山派的掌门吗?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暗放冷箭,哪里轮到他来当掌门!” 胡青鹏喝道:“住口!你在胡说些什么?你侮辱我派掌门,就是与所有衡山弟子为敌!” 无名氏一愣,失笑道:“你小小年纪竟敢顶撞我,看来有几分胆色!胡青鹏,你知道我认识陈天雷有多久了吗?我告诉你,足足有三十年了!他究竟是什么人,我绝对要比你清楚!”举手将遮住脸庞的乱发拨开,平静地道:“你看我这张脸,全拜陈天雷所赐!我跟他三十年的交情,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乱发掩盖之下,是一张极为可怕的、残缺的面孔——只见他下巴扭曲变形,鼻尖已被削平,右眼只剩一个黑色的窟窿,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或黑或红,仿佛是一条条丑陋的爬虫,简直找不到半寸完好的肌肤。即使是地狱的恶鬼,也不会比他更狰狞吓人。 胡青鹏倒抽一口冷气,险些要当场呕吐。这种剜眼削鼻,毁人容貌的举动,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世间最残酷的折磨也不过如此吧?彼此之间即使仇恨再深,你干脆取他性命好了,象这样把敌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决非大丈夫所为。他素来敬重掌门师伯,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是铁石心肠,能使出如此毒辣阴损的手段!在陈天雷威严从容的外表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胡青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自己又知道了一位长辈的秘密,日后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呢? 无名氏将头发重新放下,咬牙切齿道:“你别害怕!冤有头债有主,陈天雷欠我的,有朝一日我肯定要让他加倍奉还!” 胡青鹏忍不住问:“前辈,我二师伯为何这样、这样虐待你呢?” 无名氏冷冷道:“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因为野心、贪婪和自私!但是我不会低头屈服的,他的阴谋永远别想得逞!你年纪还小,有些内情还不宜知道太多,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胡青鹏定了定心神,叹道:“虽然晚辈不清楚前辈与二师伯之间的恩怨,但二师伯这样做太过分了!即使前辈曾经有过错,这十几年的监禁和所吃的苦头也已足以抵消罪责。我这儿正好有一把斧头,或许前辈可以用来斩断铁链,恢复自由之身!” 无名氏摇摇头道:“这根铁链是用南海深处的千年寒铁打炼而成的,一般的宝刀宝剑都砍它不断,必须要用万年玄铁打造的神兵利器方能削断。如果只是普通的铁链,以我的功力早就拧断它了,还等你拿这把砍柴的破斧来献宝吗?”说着看了一眼石壁上大开的洞口,眼神既热切又惋惜,多好的脱身机会呀,可恨的是无法挣脱这根该死的铁链! 胡青鹏讪讪地将斧头插回腰际,若对方讲的是真的,恐怕自己的惊神剑也削不断这根铁链。试探问道:“那前辈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无名氏无奈说道:“你武功低微,难有机会找到传说中存在的玄铁神兵。而且又是衡山弟子,也不可能背叛师门,替我鸣冤求援。诶,罢了罢了!我在山洞里禁闭了十几年,只能吃到剩菜馊饭,早忘了什么是肉味。你若是真想替我做点什么,有空便弄些烤肉来尝一尝,我就感激不尽了!”喉头蠕动,一付垂涎欲滴的模样。 胡青鹏正想张口答应,陡然想到自己正在逃命,能否躲过师叔们的追杀还是未知之数,哪有余力满足人家的要求?苦笑道:“无名前辈,不是我不想答应你,而是晚辈自顾不暇,命悬一线,还不知道能否见到明日的太阳呢!若非晚辈误打误撞闯到这儿,暂时躲过对方的搜索,可能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无名氏上下扫了他一眼,沉声道:“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在衡山之上追杀衡山弟子?你的师父、师叔们难道不管事吗?”语气中竟隐含着微微的怒意。 胡青鹏犹豫半响,低声道:“不瞒前辈,想杀我的乃是我的同门师叔!” 无名氏奇道:“你的师叔在追杀你?这可是天下奇闻了!难道是你做出了什么人神共愤,天理难容的丑事,所以他们非杀你不可吗?” 秦、刘二人的奸情实在难以宣之于口,胡青鹏出于维护本门名声的考虑,不愿将实情透露给外人,含糊道:“我绝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因为我看见了不该看见的秘密,所以师叔要杀我灭口。他们此刻正在山中搜寻我的踪迹,只要我一露面,多半就难逃一死了!尽管我有心满足前辈的愿望,但要想办到难如登天啊!” 无名氏越听越是惊讶,狐疑道:“他们?难道你得罪的不只一个师叔?!” 胡青鹏苦恼地点点头,哀叹道:“晚辈如今是束手无策,危在旦夕了!” 无名氏也不追问“他们”到底是谁,因为什么秘密而翻脸杀人,问道:“他们的秘密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胡青鹏先是点头,想想又摇头道:“不是,我已经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义父义母。但是师叔们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情,还没有怀疑到我义父义母头上。” 无名氏笑了笑,道:“难道你有没有想过,可以利用这点来要挟他们吗?既然你的师叔为了保守秘密不惜要杀你,可想而知这个秘密对于他们有多么重要。如果你告诉你的师叔,万一你不幸丧命或是失踪的话,你的义父义母就会对外界公布这个秘密,你猜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胡青鹏眼睛一亮,显然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接着分析道:“这样一来,他们不仅不敢杀我,反而要担心我无故送命,使秘密曝光!除非他们在杀死我之后,能立刻杀掉我义父义母,否则绝不敢轻率下手。恩,只要再稍微撒一个小谎,就可以令他们投鼠忌器,不得不收敛杀机了!”旋即皱眉道:“不过,师叔们一看到我就会痛下杀手,可能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计策虽好,又有什么用呢?” 无名氏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说道:“胡青鹏,你用十成功力攻我一招,让我看一看你的武功练到了什么境界?” 胡青鹏挠头道:“晚辈最擅长的是剑术,可是此刻手中无剑啊!” 无名氏肃然道:“咄,心中有剑,身外万物皆可为剑!只要领悟了剑中真髓,人在剑便在,这种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胡青鹏如被当头棒喝,只要心中有剑,“剑”的形式便可千变万化,不拘一格。哪怕手里的是草木砖石,还不是一样可以施展剑法吗?他顿悟剑道至理,但觉眼前豁然开朗,对剑术的理解又飞跃了一层。眼中神光突现,正容道:“青鹏受教了,多谢前辈指点!”右手握斧如剑,左手剑指前指,剑气如潮,一**向无名氏涌去。 无名氏笑道:“有点意思。来吧!” 胡青鹏喝道:“得罪了!”右手铁斧虚晃,箭步抢到对方右侧,斧刃横扫,迅猛地击向他腰部要害。无名氏暗暗点头,此子的武功根基相当扎实呀,眼看铁斧砍来,脚步一错,左手不知怎的已然刁住胡青鹏的右手脉门。胡青鹏甚至还没看清人家的招数,全身一麻,便落入人家的掌握之中,心里暗呼厉害。 无名氏轻轻一挥,将胡青鹏推出丈外,道:“我已大致清楚你目前的功力深浅和剑术特点。假设你和你的师叔狭路相逢,他们欺负你手中无剑,功力浅薄,一上来肯定会放手猛攻,企图一招结果你的性命,不会费神防守。因此只要你出招迅捷,攻敌不备,还是有机会一搏的。我现在就传你一招剑法,你练会之后保证可以制服你的师叔。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一旦失手,再用这招对付他们就不灵光了!”胡青鹏大喜拜谢。 无名氏坦然接受了他的叩拜,道:“这招剑法是我门中不传之秘,你学会之后绝不许教给第二人!不到生死关头,也绝不可施展出来!希望你免除性命之忧后,记得从秘道回来,带上烤肉给我吃。” 胡青鹏当下指天立誓,满口答应。无名氏也不拖延时间,立即将一招凌厉如电的剑招手把手地教给他。胡青鹏越学越是惊骇,这招剑法简直就是针对衡山剑法中的破绽而创的,几乎可以说天生是衡山剑法的克星!它的每一下后着变化,都足以令那些衡山剑法的杀招失去威力。这个无名氏到底是谁?怎会对衡山剑法的破绽了如指掌,创出这种可怕的剑法?若是他的剑法流传到江湖上,衡山弟子还有活路吗?幸好这人被囚禁在此无法脱身,假如他恢复了自由,率人攻上山来的话,衡山派肯定要灰飞烟灭!明知是不应该,胡青鹏还是有一点点理解掌门的行为了。 第十七章 峰回路转 胡青鹏告别了无名氏,将活动的石壁推回原位,确信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之后,方沿原路返回。这条秘道是专为紧急状况下逃生而设计的,开凿完工后从没人使用过,今日居然让他发现了,也是天意。其实连陈天雷也不知道这条秘道的存在,否则早把无名氏转移走了。 来到出口处,透过藤蔓枝叶间的缝隙,只见夜色漆黑,水面反映着银色的月光,原来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三四个时辰。胡青鹏这才感到饥肠辘辘,小腹中似乎有一把饥火在熊熊燃烧,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他掬起清凉的溪水,尽情痛饮一番,稍微压制住了饥饿的感觉,然后拨开藤蔓,悄无声息地打量山谷中的情况。 山谷中水雾弥漫,白色的岩石反射着淡淡的月光,四周的景物模糊难辨。各种野兽虫鸟的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卖力地合演着一首大自然的乐曲,节奏独特迷人,变化无穷。 胡青鹏小心地跨过溪流,迅速跃进树林中,往山庄奔去。在黑夜中奔行不久,蓦的一股杀气从前方涌来,令他寒毛倒立。胡青鹏立即停步戒备,按无名氏所教的摆开迎敌架势。他原本就没有奢望能平安回到山庄,迟早都要跟师叔正面交锋的,所以并不惊慌。 黑衣蒙面的秦天日从树上跳下,手中单刀寒光闪烁,颇为惊讶地望着胡青鹏,实在想不通他为何总能提前察觉危险,以至屡屡逃得性命,冷笑道:“你倒是真能沉得住气呀,害我苦苦守侯了四个时辰才露面!这次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可以施展!”单刀一抖,刷刷刷劈面就是三刀,连话都不让他多说半句。 胡青鹏原来预想对方会使出衡山剑法进击,哪知秦天日用的是正宗的少林罗汉刀法,招式有力刚猛,大开大阖,与本门剑法完全不同。他心中想好的招数此时派不上半点用场,仓促之下展开鹤舞身法,迅速闪出刀气笼罩的范围。秦天日怕他又乘机溜走,如影随形紧逼而上,眨眼间连攻九刀。 胡青鹏左跳右闪,借助树木的掩护,几次在间不容发之际避过刀锋,惊出了一身冷汗。秦天日没有天眼通的本领,无法象胡青鹏一样黑夜中视物如昼,明明要把对方一刀砍死了,不料一根树枝突然横扫过来,害得他只好变招格挡。三番五次失手之后,秦天日怒火盈胸,再不愿用并不熟悉的刀法来杀敌,以刀为剑,使出衡山剑法中得意的绝招,狠辣无情地放手攻去。 胡青鹏等的就是这一刻,眼看对方招式忽变,使出一招“剑斩急流”攻到,正是无名氏提过的本门杀招之一,脚下一弹,忽然变退为进,闪到对方攻击的死角,右手铁斧疾如闪电般挥出,当的劈在刀身力量最薄弱处。秦天日大吃一惊,左脚本能地飞踢对手胸口,谁知胡青鹏早有预料,身子滴溜溜一转,巧妙地闪到他身侧,斧柄倒转,重重击在他章门穴上。 秦天日穴道被制,整个人登时动弹不得,既惊讶又羞愤,难以置信地瞪着胡青鹏,差点气昏过去。他练剑二十余年,在江湖上也算一号人物,今夜却被自己的师侄制服,实乃毕生难忘的奇耻大辱!幸亏没有外人看见,否则他当场要咬舌自尽了。怒喝道:“胡青鹏,你用的是什么邪门武功?快把我放开!” 胡青鹏退后两步,摇头道:“我若解开你的穴道,你会饶我不杀吗?四师叔,你就安安静静地呆在这儿吧,以你的功力,不出一个时辰便能自解穴道。” 秦天日道:“慢着!你刚才用的那一招叫什么名堂?”他仔细回想胡青鹏反击的动作,出手时的方位、角度和时机,恰好针对着自己剑招中的破绽。即使两人重新交手,把刚才的招数再重演一回,他仍然无法逃过失败的下场。可是他的武功剑术明明高出胡青鹏一大截,为什么会败给对方呢?他越想越觉得奇怪,心里隐隐浮起一片恐惧的阴影,难道胡青鹏得到了什么高人的指点?会是自己猜想的那个人吗? 胡青鹏当然不会告诉他来龙去脉,道:“四师叔,我只是凑巧赢了半招,你也不必耿耿于怀。再说那是我临时创出来的招数,没有正式的名字,让师叔见笑了!” 秦天日大笑道:“好你个胡青鹏,竟然可以临阵自创绝招,把我干净利落地击败,看来你天分之高举世无双啊!我衡山派出了你这样的天才,何愁不能领袖武林?” 胡青鹏脸皮发热,如何听不出他话语中的嘲讽之意,但无名氏授剑一事乃极端机密,无论如何不能泄露,道:“四师叔过奖了,青鹏愧不敢当!当真相大白的时候,师叔心中的疑惑定会有人解答。”正欲举步离开,忽觉一股杀气直指背心要害,立刻侧身着地滚开。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惊起一道剑光,剑气斩落,在他原来驻足的地方划下深深的剑痕。只要他反应稍慢半分,此时已经是血溅五步。 “六师叔!”胡青鹏在倒地滚动的一刹那,已猜到来者何人,心中不禁后悔,为什么不早点离开?难怪秦天日会大声发笑,原来是有意掩盖刘天月潜近时发出的声响。单论江湖经验,他还比对方差了一大截呢! 刘天月必杀的一剑落空,口中惊咦一声,杀机更烈。这胡青鹏表现如此出色,此时不把他杀掉的话,等他日后学剑有成就更难得手了。剑如狂风骤雨,疯狂地卷向仍在地上滚动的胡青鹏,但见剑芒夺目,纵横来去。 胡青鹏滚出一丈多远便被树木挡住,不等他爬起来,便觉身体上空冷风压落,剑气哧哧有声,全身如坠冰窟。无名氏教的招数再妙,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办法找到对手的破绽使以反击。胡青鹏情急之下猛的一拍树干,借力倒飞而出,正好落到刘天月脚下,反手运斧削向她的下盘。 刘天月纵身跃起,长剑一点,叮的正中铁斧。两人内力相击,再也来不得半点取巧。胡青鹏五指剧震,铁斧失手落地,鲜血直喷出口。他的内力终究不及对方深厚,这下较量胜负立判,若非他体内有异种真气暗中保护,这一剑就能尽毁他的经脉。 刘天月冷笑道:“我看你还逞能吗?”长剑轻抖,一式“雁过留影”哧的刺向他的咽喉。 胡青鹏急忙叫道:“且慢!杀了我你们会后悔的!” 刘天月沉足落地,剑尖直指他的咽喉要害,眉尖轻皱:“哦,我倒想听一听你的理由。”反正此时要杀胡青鹏易如反掌,不怕他耍什么小聪明蒙混过关。 胡青鹏的咽喉处被冷冽的剑气侵入,如肉在砧板上,不敢有任何异动,以免对方误会,正色道:“两位师叔,你们想杀我,无非是害怕你们的秘密会泄露出去。但如果你们杀了我的话,最迟明天掌门人就可以看到我亲笔写下的遗书!至于遗书的内容,不用我多讲你们也可以猜到一二吧?” 刘天月大惊失色,与秦天日交换了一个眼神,握剑的手不觉颤抖起来,银牙几乎当场咬碎,怒道:“你竟然把……把我们的事情写成了文字?!快说,那封遗书你放在了哪里?”万一陈天雷看到那封白纸黑字的“遗书”,加上胡青鹏无故丧命的事实,岂能不怀疑他们有染?她做梦都想不到,这可恶透顶的弟子还留了这么毒辣的一手! 胡青鹏察言观色,知道她开始上钩,方寸已乱了,微微笑道:“六师叔,我可不是傻瓜!我如果告诉你们这封书信的下落,还能活在这世上吗?我早知道你们不会轻易放过我,所以就写了一封信,把我看见的情景详细写了下来,然后交给别人保管。我叮嘱过他,如果我死于非命的话,就立刻把信件交到掌门人手上。掌门人看过我的书信之后,自然会知道谁是杀人凶手。” 刘天月恨声道:“胡青鹏,你真够狡猾呀!” 胡青鹏道:“弟子只是想保全自己的性命,从未想过要跟两位师叔作对!若非你们苦苦相逼,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呀!” 刘天月怒哼一声,剑花乱颤,封住了胡青鹏的七处穴道,然后替秦天日解穴,问道:“四师兄,你刚才都听见这小鬼的话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万一二师兄知道了这件事,那我们……”说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战,显是想到了后果的严重性。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名节比性命还要珍贵重要,如果被丈夫知晓自己的奸情,她这一世人就算彻底完了。 秦天日眼中闪过狠毒决绝的冷光,走过去重重踢了胡青鹏一脚,冷冷道:“胡青鹏,你没有撒谎骗我们吧?” 胡青鹏忍痛说道:“小侄的性命已被师叔捏在手上了,岂敢不说真话?四师叔,只要你放过我,我绝对不会把你们的秘密说出去的!毕竟我只是想练好武功,其他的事情轮不到我去操心。” 秦天日握紧拳头,指关节噼啪作响,冷笑道:“话虽如此,但我的秘密被你捏在手里,我岂不是寝食难安吗?如果日日夜夜提心吊胆的活着,做人还有什么乐趣?我啸傲江湖,快意恩仇,从来没想过要委屈做人,要我向你这晚辈低头,那是万万不行的!” 胡青鹏心底一沉,难道他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妥协吗?自己穴道被封,四野无人,看来这回是在劫难逃了! 秦天日回首对刘天月道:“师妹,开弓没有回头箭,事以至此,我们干脆就离开衡山吧!只要改名换姓,以我们的本事,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得?如果我们能双宿双栖,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那是何等的逍遥快活,不比现在的偷偷摸摸胜过千百倍吗?” 刘天月颤声道:“你要我抛下青华,跟你私奔吗?” 秦天日道:“正是!师妹,你还犹豫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全心全意地喜欢你的。你难道忘了我们在一起时的快乐吗?为了你,我甘愿舍弃名声地位,彻底远离江湖!” 刘天月道:“师兄,我并不怀疑你的心意。可是、可是我若这样一走了之,青华以后还有何脸面嫁人?衡山派的名声还要不要?我们不能这么自私呀!” 秦天日道:“你我之间的秘密,如今只有胡青鹏知道。退一步讲,即使二师兄看见了那封信,他也绝对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的。因为二师兄是一派掌门,他要维护自己的脸面,就不可能去的宣扬这件事情,让别人笑话他无能。相反,他还要找到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你为何失踪,免得引起江湖中人猜疑。所以,只要杀了这小子,连夜逃下山去,江湖上是不会有人知道真相的,也不会有人怀疑你我,更不会连累衡山派的名声。人海茫茫,哪怕二师兄再厉害,以他一人之力是找不到我们的。” 刘天月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可是要她一下子放弃现在的身份,永远离开自己的丈夫、女儿,对于她而言实在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一旦她离开衡山,就意味着从此退出江湖,那将来要靠什么谋生呢?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要认真考虑清楚后果,如果草率做出决定,日后可没有后悔药吃。 秦天日见她迟疑不决,猜到她还有不少顾虑,心中不由急燥起来,瞥了一眼胡青鹏,杀机毕露,手起刀落,往他的胸口处狠狠劈下,存心断绝刘天月的后路。只要胡青鹏一死,刘天月将不得不离开衡山。 刘天月心下大惊,叫道:“师兄,不要杀他!” 秦天日毫不理会她的叫唤,钢刀仍然劈了下去。胡青鹏眼睁睁看着刀锋落下,自付必死,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人的影象,心中感叹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就在这时,呜的一声劲风骤响,一颗石头忽然射来,正撞在刀身上。只听当的一声剧响,石头碎裂,秦天日竟拿捏不住刀柄,钢刀脱手飞入林中不见。事出突然,三人或惊或喜,都大感意外。 秦天日骇然变色,喝道:“是谁?”刘天月跃到他身后,长剑护胸,警惕地望向石头飞出的方位。 胡青鹏不由暗呼侥幸,是什么人好心救了自己一命?难道是莫师叔吗? 只听林中阴暗之处响起一把低沉雄浑的声音:“想不到堂堂的衡山大侠,居然狼狈为奸,谋杀门下弟子!如果这个消息传出江湖,两位面上将大有光彩啊!”他的声音飘忽不定,似东似西,教人捉摸不透他藏身的方位。 秦、刘二人相顾失色,冷汗直冒。这个神秘人物很可能已隐身一旁多时了,悉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原来以为干掉胡青鹏就可以守住秘密,谁知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知情的人竟是越来越多!此人来意难测,不过从人家露的这两手来看,武功比他们只强不弱,即使他们两人联手也未必赢得了对方。 秦天日心中忐忑,扬声道:“阁下究竟想怎样不妨直言,何必装神弄鬼?” 林中那人低声笑道:“我偶然路过此地,恰好听见了两位的精彩对话,并非故意来刺探你们的**,还请两位大侠不要误会。只要你们立誓不为难这位小兄弟,我是决不会插手你们衡山派的家务事的,更不会泄露今晚所见到的一切。我的要求不算过分吧?” 秦、刘二人同时皱眉,这胡青鹏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得到神秘高手的维护!如果他们之间的关系极深,哪里还有机会杀胡青鹏灭口?秦天日反问道:“若是我们不肯答应呢?” 那人冷笑道:“若是你们不肯立誓,天下之大,你们以为真的可以找到藏身的地方吗?只要我放出风声,你们立刻会成为武林公敌,人人得而诛之。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没有必要意气用事。你们快做决定吧!” 秦天日心中诸般念头交锋,权衡利弊得失,终于被迫低头。有这么厉害的高手隐身一旁,他连能否杀掉胡青鹏都没有把握,哪有本钱跟人家讨价还价?就算这时杀了胡青鹏,他们的秘密一样保守不住,那杀胡青鹏岂非是多此一举吗?叹道:“如果胡青鹏答应不揭发此事,我们自然可以饶他的性命。” 那人道:“这还不简单么?小兄弟你先答应下来!”胡青鹏忙发誓严守秘密,若有违犯天打五雷轰。 秦天日、刘天月见状亦只好立誓,保证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两人随即解了胡青鹏的穴道,怏怏离去。胡青鹏死里逃生,心中之喜悦非笔墨能形容,跳起大叫:“前辈你在哪里?晚辈要给您叩头谢恩!” 但听远处长笑震耳,破空飞跃之声响起,转眼消失无踪,唯闻林涛阵阵。胡青鹏怅然而望,对这来去匆匆的神秘高手充满了感激,若非他及时出现,自己此时已成地府新客了。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他是碰巧路过还是有意为之? 忽听风中传来彭烟儿焦急的呼唤声。胡青鹏心中一动,跃上树顶,只见远处亮起了一行火把,在树木间若隐若现,估计是彭烟儿见他久久未归,带人进山搜索来了。胡青鹏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向着火光闪亮处飞身而去…… 第十八章 皇城来客(上) 隔日胡青鹏和刘天月见面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地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是不愿和师门长辈彻底翻脸,一个顾忌对方身后隐藏的神秘高手,按照彼此的约定,对昨夜的事情绝口不提。胡青鹏照常练武、打杂、砍柴,有时抽空悄悄溜到密室中,为无名氏送东西解馋。无名氏虽然对他心存感激,但再也没有教过他剑法,更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自己的秘密,只是在心情好的时候,把一些江湖秘闻讲给他听。 如是又过了两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草长莺飞,彩蝶共舞。 少男少女日夜相处,不免春心萌动,好感暗生,人人开始在意自己的外表形象。尤其是那几位女弟子,每天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漂亮,还不忘了抹上脂粉香水,犹如初绽的鲜花般娇嫩诱人,引得众少年争相献殷勤。胡青鹏瞧着师姐师妹们的婀娜身段,也不禁心猿意马,但因为出身贫寒,不免有些自卑,实在不敢妄想能得到哪位佳人的青睐。苦闷到极处时,便狂练武功,对月长啸。因为七大剑派的同盟例会日期渐渐临近,陈天雷对众弟子约束管教极严,倒也无人敢私下约会,为情分心。尤其是高青城等七大弟子,因肩负着重振衡山派威名的重任,更是师门长辈悉心培养的对象。 三月里的一天,胡青鹏、邹靖用罢午饭,便下山去采购油米盐茶等必需品。他们刚走出大门,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呼唤:“胡师弟!”胡青鹏回头看去,只见陈青华小步跑了过来,一时受宠若惊,迎上前道:“陈师姐,你找我吗?” 陈青华轻轻一笑,欲言又止,瞥了一眼邹靖,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日光映在她细腻的肌肤上,闪烁着健康的青春guang泽。胡青鹏正好站在下风处,嗅着她淡雅清新的少女体香,眼中是她秀丽的容颜,不知怎么的脸颊发烫,一颗心砰砰直跳。 邹靖见状呵呵一笑,扬声道:“青鹏,我先走一步了,你们慢慢聊!”说罢大步走开。 陈青华脸色愈红,跺足嗔道:“邹大叔笑得那么古怪,真是让人讨厌!” 胡青鹏忍不住笑道:“师姐,你别多心,邹大叔没有恶意的。对了,你有什么事吗?” 陈青华点点头,盯着他的眼睛道:“胡师弟,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不过,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哦!”胡青鹏心想你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表面上当然郑重其事地答应,一定不辜负师姐信任。 陈青华低声道:“我娘送给我的手帕有些旧了,我自己又不会绣花,所以想请你下山的时候,到店里替我买两条绣工精湛的新手帕。好不好?”原来她只懂练剑,却不懂舞弄绣花针,想换新手帕嘛又不好意思问同门师姐要,怕被她们笑话。同门的弟子中,只有胡青鹏因为在厨房打杂的关系,可以不时跟着邹靖到南岳古镇采办物品,其他人是决不允许私自下山的。她思来想去,惟有拜托胡青鹏去买了。 胡青鹏恍然,忙道:“小事一桩,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不知师姐要买什么花样的呢?” 陈青华有些害羞地掏出一方兰色手帕,连着几钱碎银递给他道:“你照着这种料子去买吧,至于手帕的大小和颜色、绣花的样式由你挑好了!你读书那么多,眼光应该不会太差。” 胡青鹏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将她的手帕折好藏到怀中,笑道:“请师姐放心,我肯定会挑最漂亮的买回来,然后再悄悄拿给你,不让其他人看见。” 陈青华登时眉开眼笑:“胡师弟你果然机灵,我可等着你哦!” 胡青鹏乐滋滋地告别了师姐,走到半路看看周围无人,将那方手帕掏了出来,深深一闻,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直沁心脾,令人迷醉。胡青鹏想到师姐贴身的手帕竟落在自己手上,真是心潮澎湃,恨不能放声大笑,当下对天发誓,就是死也决不把它还回去了! 他追上邹靖,跟往日一样来到镇上。办妥了采购的事情,邹靖自去找地方饮酒不提。胡青鹏则溜到绸缎店里买东西。 绸缎店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绸缎布料,进门右侧的架子上则挂着图案各异的绣花手帕。胡青鹏是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一走进去便觉得眼花缭乱,再看到有几位少妇在挑选布料,脂粉香浓,脸上不禁热了起来,手足无措。不过他筋骨健壮,背上插着一把精钢长剑,一眼看去气势迥于常人,强悍中又有些温和,如同山岳般难以撼动,谁也不敢轻视笑话他。 绸缎店的老板十分机灵,忙亲自出来招呼客人,笑道:“稀客,稀客呀!欢迎少侠光临小店,不知怎么称呼?本店刚从江南运回一批上好的绸缎,是杭州名店宝天祥出的货品,价钱公道,质地一流,您要不要瞧一瞧?” 胡青鹏红着脸道:“老板,我、我不买绸缎!我是来帮师姐买绣花手帕的。” 那老板会心的一笑,压低声音道:“不是帮师姐,而是帮小情人买的吧?当年我也经常买些小礼物哄女孩子开心,少侠你这招绝对用到点子上了!” 胡青鹏哭笑不得,辩解道:“老板你误会了,我真的是……” 那老板笑道:“大家都是男人,何必解释呢?我了解!”拉着胡青鹏来到货架前,“少侠请看,这些都是我们湘绣的精品,你喜欢那一幅呢?价钱好商量!” 胡青鹏仔细看去,只觉每一幅手帕上的绣花图案都十分生动传神,实在区分不出高下优劣,最后还是在老板的极力推荐下,挑选了一幅“春江水暖”、一幅“金狸戏蝶”。他正想付钱,忽听身旁响起一把清脆甜腻的声音:“哇,好漂亮的小猫儿,我好喜欢哦!” 胡青鹏回头一看,只见门边站着一男一女,衣着华贵,腰佩宝剑,剑鞘上镶着不少明晃晃的宝石,在阳光照射之下熠熠生辉。那少女大约十六七岁,眉目如画,身材苗条,皮肤娇嫩白皙,纤纤细指如葱,正指着他手上的“金狸戏蝶”图,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她身旁的男子二十出头,四方大脸,眉毛斜立,有一种目空一切的傲慢气质,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斜眼看着胡青鹏,不客气地道:“喂,我师妹看上这幅绣花手帕了,你还不把它放下?” 胡青鹏听他们的口音是外地人,本来有心相让的,但心里实在反感那男子居高临下的语气,根本不想答理他,将手帕往怀里一塞,顺手掏钱给了那老板,道:“老板,我买了。” 那男子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乡巴佬,大爷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你是不是活腻味了?” 胡青鹏修行佛家密法,几经生死考验,心志已坚如铁石,轻易不会动气。再加上如今剑术有成,更是不惧对方的威胁,皱眉道:“这幅手帕是我先看上的,凭什么要让给你?再说你若真心想买,这店里有的是,何必无理取闹呢?” 那男子额头青筋跳动,按剑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教训我?识相的把东西乖乖交出来,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那少女似乎对此司空见惯,笑嘻嘻地不以为意。 第十八章 皇城来客(下) 店中诸人见双方似要动手,连忙躲开,哆哆嗦嗦地抱头挤成一团。.com那店老板面色如土,壮起胆子哀求道:“两位少侠,小店本小利薄,可经不起什么折腾!我求求你们,千万别在这里打架生事。大家有话好好说,和气生财嘛!如果舞刀弄剑伤了人命,小店哪里还能做生意?” “住口!”那男子不耐烦地打断道:“你这间破店值得了多少银子?我家里一天的开销就够买几十家这样的店铺了!大爷要教训人,还用得着看时辰选地方吗?你再罗嗦,我连你一块收拾!” 那老板吓得双腿发抖,低头不敢做声。 胡青鹏愈发看不起对方的粗鲁蛮横,冷笑道:“阁下恃强凌弱,欺压百姓,果然是好威风好气派!不知阁下的师傅是谁?他有这样粗俗无理、夜郎自大的弟子,居然还没有被气死,真是难得呀!”连讽带刺,一点不给对方面子。 那男子一向以上流人物自居,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之中,竟被人如此羞辱,气得面孔涨成了猪肝色,一声怒喝,拔剑直扑过来。胡青鹏不愿连累无辜百姓,嗖的提气跃出窗外,往镇子外头奔去。那男子以为他胆怯畏战,大叫道:“站住,不要逃!”舞剑狂追。那少女叫道:“等一等我!”亦纵身追去。 胡青鹏边跑边凝神倾听身后追兵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心底略一盘算,已大概明白对方的功力深浅。他微微一笑,转眼已来到一座树林当中,四周寂静无人,霍的停步回身,巍然面对敌手。这时他再不需要隐瞒自身气势,功力提升,目光如电,惊涛骇浪般的剑气四散开去,树叶纷纷而下。 那男子一路穷追不舍,忽见胡青鹏凝身立定,大喜下正想飞剑伤敌,忽感一股如山的压力直摧胸口,不由得横剑当胸,勉力站稳脚跟,神色惊疑不定。那少女前脚后脚的追到,未语先笑:“三师兄,你怎么还不动手?”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好事模样。 那男子本来还想套问对方身份来历的,被师妹一激,狂笑道:“小师妹,我是想等你来了再教训他呀!你若是错过了一场精彩好戏,岂不是要埋怨我嘛?”话锋一转,厉声道:“乡巴佬,你若现在叩头求饶还来得及,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胡青鹏双眉一扬,怒意不可抑制直冲顶门。他最恨那些仗势欺人的富家弟子,更何况眼前之人如此嚣张可憎。他刚才已听出对手内力驳而不纯,下盘虚浮,尽管被对方的宝剑晃得两眼生花,心中半点不惧。他反手拔出背后的长剑,剑尖指地,冷冷道:“你远来是客,我让你先出招!” 那男子怒喝道:“放屁,谁要你让我?!”长剑轻颤,在身前划了半个圆弧,陡然直刺胡青鹏胸口。 胡青鹏对此招剑法再熟悉不过,失声叫道:“咦,‘仙客投书’!”长剑上撩,当的格开敌剑,厕身连退三步,喝道:“慢着!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用衡山剑法?”对方居然使出正宗的衡山剑法,大出他的意料。他在门中呆了六年,从未听说师伯师叔们在山下另外收有徒弟,难道他们是莫天风的弟子?可是依莫天风的性格,即使要收徒,也不会选中这种人啊。 那男子愣了一愣,狐疑地道:“莫非你也是衡山派的?” 胡青鹏点点头道:“我是衡山派八代弟子胡青鹏,我师傅在衡山七剑中排行第三。你们又是什么来路?” 那男子和那少女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闪过讶色。那男子上下打量着胡青鹏,皱眉道:“衡山派乃是江湖中七大剑派之一,威名远扬,怎么让门中弟子穿得如此破烂?难道窘迫到连件象样的衣服都买不起的地步吗?我叫曹远刚,我叔父是当朝开国元勋宣宁侯曹泰!我师妹是……”那少女抢着道:“我父亲是延安侯唐胜宗!我叫唐玲玲,是‘玲珑’的‘玲’,不是‘机灵’的‘灵’哦!” 胡青鹏更是惊讶,这两人竟然都是当朝权贵的后人,真可以说是千金之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会和江湖中人扯上关系?他们又是从哪里学的衡山剑法?只看他们直呼长辈姓名的习性,估计对自己的师傅也不会太尊重。他定了定神,道:“我家境贫寒,因此在穿着方面不太讲究,并非是本门太过穷困的缘故!两位不远千里来到衡山,不知所为何事?” 曹远刚道:“我们是随师傅回衡山归宗认祖的,顺便来游览一下南岳风光。我师傅叫宋天德,是京城十大名剑之一,人称‘百胜快剑’,你曾有所耳闻吧?” 胡青鹏老老实实地摇头道:“百胜快剑?没有听说过。” 曹远刚顿觉面上无光,悻悻道:“哼,井底之蛙,孤陋寡闻!”唐玲玲亦感无趣,撅起小嘴道:“三师兄,我们回去吧!可能大师兄已经在到处找我们了!” 胡青鹏忙道:“你们方才所说的宋前辈是衡山的七代弟子吗?他认识我掌门师伯吗?” 曹远刚脸上闪过一缕奇怪的神色,哈哈笑道:“我师傅乃如假包换的衡山弟子,论辈分可能比现在的衡山掌门还要高呢!胡青鹏,难得有缘相会,我们来切磋一下吧?”话音未落,长剑嗤的抖腕刺去,剑风凛冽,竟似在生死相搏。他原本就对胡青鹏心存不满,这时知道人家是衡山弟子后,又激起了好胜之心,出手时已竭尽全力。 胡青鹏灵识超凡,对方尚未动剑,他已有所预感,所以应对起来并不慌乱,看准对手招式中的破绽,长剑一弹,宛如闪电般当胸直进,剑尖正对准了曹远刚的心口,后发先至。曹远刚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剑法,大惊下奋力回剑格挡。双剑当的一声互击,曹远刚五指被震得发麻,急忙纵身后跃。胡青鹏低头一看,自己的长剑竟被崩裂了一个缺口,不禁有些心痛。 曹远刚被人家一招逼退,心里极不是滋味,冷喝道:“再来过!看剑!”依仗宝剑锋利的优势,剑舞成团,劈头盖脸地攻来。胡青鹏顾忌对方宝剑锋利,当下展开鹤舞身法,绕着他飞来跃去,忽进忽退,剑出如风,每一下都攻向他招数中的破绽。两人使的都是衡山剑法,但见剑如蛟龙出海,人似鹰击长空,斗得煞是精彩。唐玲玲在一旁鼓掌加油,十分卖力。 两人拆了三十余招,曹远刚渐渐急燥起来,不再单纯使用衡山剑法,开始用其他门派的剑法绝技来周旋。胡青鹏见他所学的剑法甚是庞杂,心中暗暗吃惊,这曹远刚的所拜的明师还不少啊!可惜他没有痛下苦功,以至基础不够扎实,内力不够深厚,剑法中的很多精妙之处无法施展出来,反而是漏洞百出,徒具架势罢了。 胡青鹏看够了对手的剑法变化,剑式一紧,攻势忽然变得凌厉快捷。曹远刚久攻不克,气势早衰,这下被对手强力反击,哪里还有余力抵挡?剑影纷落中但觉手臂一凉,衣袖上已被刺穿了三个剑孔。 胡青鹏收剑跃后,抱拳笑道:“曹师兄,承让了!” 曹远刚面孔通红,怨恨地瞪了胡青鹏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而去。唐玲玲道:“你别得意,我大师兄会教训你的!”气鼓鼓地去了。 胡青鹏摇头暗叹,看来自己又莫名其妙地得罪人了。这些凭空冒出来的同门弟子,以及那位从未听闻的宋天德,为什么忽然来到衡山?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呢?此事非比寻常,应该尽快向掌门师伯禀报才对。一念及此,立即奔回古镇。 第十九章 归宗认祖 第十九章 归宗认祖 胡青鹏找到邹靖说了刚才的事,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这些京城贵客突然出现决不简单,可能对衡山派不利。.com当下决定由胡青鹏立刻回山报信,邹靖则留在镇上进一步打探消息。 三月乃繁花盛开,游人如织的季节。衡山又是佛、道两家信徒朝拜的圣地,因此山路上人头攒动,磨肩擦踵。胡青鹏光天化日之下不便施展轻功赶路,只能跟着人流慢慢移动。走不多久,忽听身后传来喧闹呼喝声,一阵混乱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胡青鹏回身眺望,只见曹远刚、唐玲玲跟在一个趾高气扬的青年男子身后,正往山上快步走来。他们三人为了贪图方便快捷,竟无所顾忌地运起护身真气,强行推开身前的路人,硬是在人潮中挤出一条道路来。有的老人措手不及下被推dao在路旁,碰到岩壁石头上,登时头破血流。众人纷纷指责怒喝,但这三人飞扬跋扈,充耳不闻。 曹远刚远远地看到了胡青鹏,神色大变,在那青年男子耳旁低声说了几句。那青年男子目光一冷,凌厉如鹰的眼神陡然落到胡青鹏脸上,一股煞气直逼过来,带着强烈的挑衅味道。 胡青鹏暗暗一惊,这人莫非就是他们曾提到的“大师兄”?只看对方眼中的神光和走动时霸道的气势,无疑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和曹远刚的花拳绣腿不可同日而语。面对对方的挑衅,他真气游走全身,目光大盛,透射出无比的自信和斗志。两人目光一触,宛如无形的利剑在空中飞射激斗,针锋相对,溅起了无数的火星。 胡青鹏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万一双方交手出剑,难免会秧及周围的无辜百姓。心念急转,举步便走,往山庄方向奔去。 转过山腰,山路分岔蜿蜒,行人开始渐渐稀少。耳听曹远刚等三人越追越近,胡青鹏干脆停在路旁,按剑问道:“三位一路跟踪而来,究竟有什么企图?”反正这里是他的地头,要战便战,不怕他们人多势众。 那带头的青年男子宽肩窄腰,剽悍有力,脸部轮廓分明,线条刚劲,紧抿的双唇极薄,显示出果决的个性和冷酷的风格。如果不是眉宇间那股天生的高傲之气,他应该是一个英武不凡的豪杰人物。可惜那身过于华丽的衣服和镶满宝石的剑鞘,令他本身的魅力大打折扣,看起来更像是一名纨绔子弟,而不是一名剑客。他指着胡青鹏的鼻尖,不答反问道:“喂,刚才就是你击败了我师弟吗?” 胡青鹏不卑不亢道:“我与曹师兄只是切磋剑术,谈不上谁胜谁败。何况曹师兄剑法方面涉猎甚广,很是令我佩服。” 对方三人脸色稍霁,曹远刚大声道:“胡青鹏,算你聪明,没在我大师兄面前口出狂言。我大师兄乃宋国公冯胜的孙子,大名冯祖辉,在京城里赫赫有名,官拜锦衣卫百户,是当今皇上的近身侍卫!要杀你这一介草民,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胡青鹏骇了一跳,道:“你、你是官差?”江湖中人最怕跟官府扯上关系,一旦被官府盯上,那就后患无穷了。 冯祖辉傲然道:“什么官差?!我堂堂锦衣卫百户,平日缉拿的都是文臣武将,权倾一时的大人物,除了皇上,谁也无权差遣我。我们奉师命前来拜会衡山掌门陈天雷,既然碰巧遇见了你,你就给我们带路吧!” 胡青鹏心中恍然,原来他们不是来找自己晦气的,随口问道:“不知你们找掌门人有什么事情吗?” 冯祖辉呵呵冷笑道:“胡青鹏,你只管带路就行,不该问的不要多问!等一会见了衡山掌门,我自会向他说明来意。” 胡青鹏碰了一鼻子的灰,但慑于对方的身份,不好追问下去。只得当先领路,穿林过桥,来到山门之前。就在刻着“衡山剑派”的汉白玉石牌坊下,俏生生立着一位少女,正是翘首以盼的陈青华。胡青鹏的身影一出现,她立刻飞身迎来,急切地道:“胡师弟,我托你买的东西在哪里?快拿给我看看!” 胡青鹏身子微侧,边使眼色边说道:“陈师姐,有贵客前来拜见掌门!等一会我再找你。”如果在外人面前把手帕交给师姐,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是私底下解决好了。 陈青华这才看见他身后的冯祖辉等人,不禁一愣,眉尖轻蹙:“他们是什么人?本派掌门岂是想见便能见的?”那三人面目陌生,衣着华丽,既像江湖中的年青剑客,又像是富贵人家的弟子,行动间透着古怪。 冯祖辉虽然出身于公侯之家,从小就阅遍无数美女,眼高于顶,但从未遇到过如此清纯脱俗、不沾丝毫尘垢的少女,见猎心喜,立时收起高人一等的姿态,笑着问:“胡师弟,这位师妹怎么称呼?” 胡青鹏忙替双方互做介绍。冯祖辉双手一拍,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南岳集天地钟灵之气,果然是山美水美人更美!今日能与师妹相识,可谓不虚此行了。” 陈青华抿嘴一笑:“冯师兄说笑了!我一个乡下丫头,哪里比得上京城里的千金小姐名门闺秀?”语气一顿,羡慕地道:“我早就听长辈们说过江南风景秀丽,物华天宝,才子佳人层出不穷,是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可惜我足不出衡山,无法亲眼一见江南风光!不知道京城大不大?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 冯祖辉哈哈笑道:“陈师妹要去江南游玩还不容易吗?等我们返回京城的时候,顺便邀你去京城做客如何?城里玩耍热闹的地方多如天上星斗,包管让你流连忘返。只要你愿意,所有的花销全部包在我身上!江南的绫罗绸缎,珠宝玉器,首饰胭脂,你看上什么我就送你什么,一定让你称心如意!”他是当朝大将军的后人,锦衣卫百户,只要看上眼的珍奇宝物,谁敢不乖乖地献上来? 陈青华顿时怦然心动,欣喜地道:“真的吗?我喜欢的都可以买吗?”她自幼在山中练武,既没有机会也没有银两购买自己喜欢的小玩意,这时听到对方的许诺,心里乐开了花。 冯祖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纯净无暇的笑颜,正色道:“当然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何况师妹如此美丽动人,更应该用最好的珠宝首饰来陪衬。古人云‘千金难买一笑’,若能博得师妹欢心,即使一掷千金又何妨!” 陈青华听他当面表示过好感,脸上不由涌起一团红晕,眼波流转,娇羞迷人。她轻咬下唇,嗔道:“冯师兄,你初次见面就来取笑人家,讨厌死了!” 胡青鹏瞧着师姐露出的娇羞神态,一颗心仿佛忽然被刀子狠狠刺中,百味杂陈,又酸又痛,愤愤地望向冯祖辉,恨不能打他几拳。不过凭心而论,冯祖辉英俊成熟,口齿伶俐,再加上身世显赫,实在是女人的克星,何况是从未见过世面的陈青华!不料唐玲玲亦大喝干醋,跳出来道:“大师兄,你还有闲情逸致来哄女孩子!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 冯祖辉对陈青华微微一笑,道:“陈师妹,我们是特来拜见陈掌门的,不知你可否通报一声?” 陈青华情不自禁地点头道:“没问题!我这就告诉我爹去!”走了两步又回首笑道:“冯师兄,刚才的话你可不要忘了哦!”倩影飞闪,如灵燕般飞进山庄。 唐玲玲恨恨地道:“哼,这山野女子居然把玩笑当真了!”曹远刚忍不住道:“我看大师兄可不象是在开玩笑!”唐玲玲又气又怒,跺足道:“三师兄,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冯祖辉把手一挥,喝道:“别闹了!难道你们想让人家看笑话吗?胡师弟,请带路!” 胡青鹏引着三人步入山庄大门,正好碰上众同门在练武场上练剑,但见人影翻飞,剑光四射。冯祖辉等一路走来,毫不避讳地观看众人演练剑法。众弟子相继停手,好奇地打量这些陌生来客,对他们评头论足,议论纷纷。冯祖辉等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丝毫不显紧张拘束,昂然自得地步入大厅。 陈天雷接到通报后已到大厅相候,高坐在主位上,自然散发着一派掌门的威严庄重气势。陈青华陪侍在他身后,脸上的羞色还隐约可见。胡青鹏禀报来客的身份之后,退到一旁。 冯祖辉等三人同时抱拳道:“弟子冯祖辉、曹远刚、唐玲玲拜见陈师叔!”略一躬身,便算行过礼数了。 陈天雷眉头一皱,道:“且慢!既然你们称我为‘师叔’,那是自认为衡山弟子了。但尔等若真是衡山弟子,为何不以掌门之礼拜见我?难道你们师傅没有教过你们规矩吗?” 冯祖辉道:“陈师叔莫要见怪!我们师傅的辈分年龄都比你高,所以称你为‘师叔’不算过分吧?我们虽然是衡山派的弟子,但还未正式列入门墙之中,自然无须以掌门之礼参拜阁下。等我们正式焚香叩拜祖师爷之后,再向师叔补行大礼也不迟。”他侃侃而谈,显然是有备而来。 陈天雷毕竟是一派掌门,涵养功夫到家,强忍不快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你们自认是本门弟子,到底师从何人?” 冯祖辉道:“我们师傅是京城十大名剑之一的宋天德,他们一行随后就到。这是他草拟的拜帖,请陈师叔过目。”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封帖子,递到陈天雷跟前。 陈天雷随手打开帖子扫了一眼,脸色立变,冷如刀锋的目光逼视过去,室内温度骤降,沉声道:“原来你们是周师伯的后人!你师傅回衡山归宗认祖是本门一大喜事,我自当举手欢迎。但是为何请了五行门的彭戈彭大侠、罗霄剑派的邵一雄邵大侠、株洲少林弟子李怀信李大侠一同拜山呢?难道宋天德宋师兄怕我否认他衡山弟子的资格吗?还是他另有打算?” 冯祖辉道:“彭戈等人只是凑巧和我师傅同路,因久仰陈师叔大名,所以想顺便上门拜访,并无他意。”边说边暗运功力,抵抗陈天雷施加的无形压力,不一刻便汗如雨下,呼吸粗重。 陈天雷只是想挫一挫他的傲气,并不想落下以大欺小的话柄,见状气势略收,淡淡道:“你是晚辈,我也不为难你,有什么话我自会问你师傅。” 冯祖辉如释重负,不敢再端架子。因秦天日、古天星有事下山了,陈天雷派人去请尹天云、刘天月以及其他六大弟子来会见客人。 不一刻尹天云等齐聚大厅,眼见掌门神色凝重,都暗暗纳闷,莫非本门有什么意外变故吗?久未露面的尹天云显得十分不耐烦,瞪着冯祖辉等人问道:“二师兄,你叫我们来就是要见这三个小鬼?这不是小题大做吗?”他的声音高亢铿锵,有意无意间暗含雄浑内劲,震得功力稍浅的弟子耳膜嗡响,心气浮动。 尹天云这些年闭门修炼神功,平时极少在众人面前展露身手,功力进展情况鲜为人知,以致于有不少晚辈弟子小瞧了他。此时他恼怒之下忽然展现出深不可测的实力,连陈天雷在内,人人心中惊讶莫名。 胡青鹏则是心底大骇,吓得面若死灰,几乎要当场夺门而逃。莫天风的告诫他记忆犹新,一旦尹天云练成九阳神功,首先要杀的就是他和莫天风这两个知情人。只见尹天云精神抖擞,眼中神光充盈,毫无走火入魔的迹象,不由心中叫苦,难道尹天云修炼的竟然是真本的九阳神功?不然他为何功力大进?胡青鹏这些年专心练武,与尹天云一直相安无事,所以不太留意尹天云的练功状况,这时才惊觉命悬一线,冷汗滚滚而下。 陈天雷目射奇光,迅快地扫了尹天云一眼,疑惑地问道:“三师弟,你是不是修炼内功时另辟蹊径,求险冒进了?我感到你体内阳气太盛,有些阴阳失调的迹象。本门的祝融神功讲究的是循序渐进,层层突破,你可不要误入歧途啊!” 尹天云脸色一变,大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体内真气阴阳失调?我如今正常得很,决没有误入什么歧途!”双拳紧握,毫不客气地直视陈天雷,眼神中隐隐有几分紧张戒备。 众人面面相觑,都对尹天云的失态颇不理解。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他居然对本派掌门无礼,岂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 胡青鹏不禁奇怪,尹天云乃心机深沉,喜怒不形于色之人,怎么今天表现如此失常?竟然不懂掩饰情绪,甚至对自己的师兄大声喝问,实在和他以往的作风大相径庭。 陈天雷更是疑惑,这个师弟一向对自己尊敬有加,谦忍恭让,怎么好象忽然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尽管不知道确切的原因,但以他的经验判断,尹天云的改变必定和体内真气异常有关。当下长吸了一口气,冷静地道:“三师弟,你少安毋躁,这件事情过后再谈!你知道他们三人是谁的弟子吗?” 尹天云缓缓放松绷紧的肌肉,仔细打量了冯祖辉等人几眼,冷笑道:“哼,不过是徒有虚表,哗众取宠的二世祖!谁要收了这样的徒弟,一世英名也不用要了!” 冯祖辉等人闻言大怒,同时按剑喝道:“你说什么?”他们乃当朝权贵的后人,自认为是人中龙凤,天之骄子,哪知竟被人贬得一文不值。 不等陈天雷开口圆场,尹天云已大笑道:“就凭你们几个的三脚猫功夫,也敢在我面前动剑?真是自不量力!”说着一指胡青鹏,“我敢打赌,你们连我的徒弟都不如!虽然你们穿的比他漂亮,佩的剑比他名贵,但剑术造诣上决不是他的对手!” 胡青鹏听到尹天云的评价,心里又惊又喜,惊的是尹天云看了出自己的武功深浅,想有所隐瞒也不行了;喜的是当众被师父夸赞,多年来这是头一回! 冯祖辉咬牙道:“你敢瞧不起我!”斜眼一瞥胡青鹏,不屑道:“你的徒弟土里土气,能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本领不成?胡青鹏,你有种的就出来跟我决斗,看看究竟是谁厉害!” 胡青鹏不甘示弱道:“只要冯师兄有意,我随时奉陪!” 陈天雷砰的一拍桌子,断喝道:“胡闹!谁允许你们起哄邀斗了?正主儿还没到,你们就要在大厅上斗剑比武,这成何体统?” 他骂声刚落,一名年轻的弟子急匆匆奔进客厅,禀报道:“掌门师伯,门外来了一伙人拜山,他们自称是京城来的,带头之人姓宋!” 陈天雷霍然起立,喃喃道:“宋师兄,你终于来了!” 尹天云、刘天月互望了一眼,不解地问道:“哪来的什么宋师兄?我们为何没有听说过?” 陈天雷叹道:“他就是三十年前随周师伯下山,参加了义军起事的宋天德宋师兄!这三位年青人都是他的徒弟,是专程回来归宗认祖的 第二十章 图穷匕现 尹天云、刘天月听了宋天德的名字,恍然道:“原来是他!”心头同时涌起无数疑问,这位久无音信的师兄为何突然重返衡山?仅仅是率弟子回山归宗认祖这么简单吗?或是另有其他目的? 刘天月凝功传音道:“二师兄,人心险恶难测,我们可要提防些才好!” 陈天雷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吩咐座下弟子出门迎客。.com少倾,一位圆脸富态的中年男子领着**人直上大厅,远远地便抱拳笑道:“陈师弟、尹师弟、刘师妹,久别至今三十年,宛如隔世,不知是否还记得我?今日能重回衡山,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了!”他下颌蓄了几缕长须,油光满面,服饰华美,腰悬玉佩,两手各戴了一枚翡翠戒指,走动间自然流露出得意自满的神态。紧跟在他身后的人或高大魁梧,或精明剽悍,或阴柔莫测,均是身怀绝技的好手,气势坚强,眼中不时闪现出冷酷决绝的神色。 陈天雷迎到厅门,抱拳笑道:“宋师兄龙行虎步,举止潇洒,风采更胜当年!若能派人提早通报一声,我们定当下山迎接,不至于怠慢了客人。”眼看宋天德竟邀来了如此多的高手,大多携带着兵刃,心中警惕,暗暗观察对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对方情报打探准确,竟然晓得秦天日、古天星不在山上,照面时就没有提到他们两人! 宋天德笑道:“陈师弟何必客气呢?说到底我们都是同门兄弟。只要你不怪我不期而至,给你添麻烦就行了!” 陈天雷道:“哪里,哪里!宋师兄乃难得一会的贵客,我欢迎都来不及呢,怎会嫌麻烦?来来来,请坐!”双方寒暄客套一番,分宾主对面坐下,自有弟子奉上茶水待客。 胡青鹏对宋天德没有一点好感,总觉得他的笑容太假,根本缺乏诚意。同时心中凛然,他们其中几人虽然蓄意收敛,但仍然可以感到有缕缕杀气渗出。尤其是那位身穿白袍的男子,冰冷无情,足不扬尘,武功深不可测。 陈天雷道:“宋师兄邀来的这几位朋友我都眼生得很,是否先替我们介绍一下?以免失礼。” 宋天德笑道:“那是当然!”说着一指身旁的白袍男子,“这位是宋某在京城里结交的好朋友卢淮西,绵掌功夫排在京城第一,可惜还未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晓得他厉害的人不多。” 陈天雷道:“幸会幸会!” 那卢淮西面容削瘦,皮肤苍白,全身裹在厚厚的白袍当中,左手捏着一方雪白的手帕,不时会轻声咳嗽。他初看起来像是一名久病缠身的人,但是气宇不凡,眼眸利如刀锋,周身有一种威严霸道的气势,令人感到压抑难耐。他座位后站着四位随从,一看都是狠辣硬朗的角色。卢淮西淡淡地向陈天雷打了声招呼,便一言不发。 衡山派众人却相当留意此人的举动,单是从排场气势来看,这卢淮西无疑是对方的首脑人物。宋天德的介绍不尽不实,肯定对他的身份来历有所隐瞒。 宋天德接着将下首的彭戈、邵一雄、李怀信逐一介绍完毕,最后道:“彭大侠等都是我在回山途中结交的好朋友,因心羡南岳风光,便一道相约而来,玩赏山中景色。陈师弟应该不会介意吧?” 陈天雷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况还是宋师兄的朋友。大家都是武林一脉,同道中人,我们衡山派自当尽地主之宜,保证让诸位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彭戈等笑道:“初次见面,还请陈掌门多多指教!”仔细看去,他们的笑容有些勉强,似乎有什么难言的心事。 陈天雷道:“哪里哪里!宋师兄,当年随你一同下山的其他师兄现在何处?他们近况可好?” 宋天德神色一黯,长叹道:“当年师父为了驱逐蒙古靼子,带领我们师兄弟四人投奔义军,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可是在与陈友谅争霸的鄱阳湖大战中,师父和三位师弟相继力战阵亡,永沉湖底,只有我侥幸逃生。我后来投到宋国公冯胜帐下,担当他的贴身侍卫,跟随他征战四方直至元朝覆灭。我如今是宋国公府的侍卫总管,在京城略有薄名,只可惜富贵荣华不能与师父他们分享了。” 原来宋天德的师父周自刚,三十年前乃衡山派掌门。周自刚看到天下大乱,抗元起义如野火般席卷九洲,不由热血沸腾,欲在乱世之中大显身手。于是他把掌门之位让给师弟曲自成,自己亲率门下四位弟子下山投奔朱元璋的义军。在周自刚下山之前,曾与曲自成约定,只要他日后返回衡山,就由他重新担任掌门。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周自刚不幸战死沙场,尸骨无存,这个约定自然失去了意义。 陈天雷感叹道:“周师伯和三位师兄为了天下苍生而舍身成仁,其人虽逝,其志当永远不灭!我将为他们四位设立灵牌,供奉在后山密洞之中,让后世弟子时时瞻仰。宋师兄,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如今天下太平,蒙古人被远逐于塞外,周师伯等若泉下有知,也应欣慰瞑目了!” 邵一雄道:“诶,你们师兄弟久别重逢,那是天大的喜事,怎么越说越伤感了?说点高兴的不成吗?”他是罗霄剑派的掌门,性子暴烈,嗓门洪亮,一开口就震得茶碗微微跳动。罗霄剑派是一个小门派,几乎没有出过什么有名的人物,只是在江西、湖南一带略有影响,无法和衡山派相提并论。 彭戈也笑道:“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我们还是谈一谈眼前的正事吧!”他是五行门门主,其貌不扬,身材粗壮,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亦是地方豪侠。 陈天雷心中咯噔一沉,乍做听不出他言外之意,正色道:“两位言之有理!宋师兄百忙之中率弟子回山归宗认祖,我们自当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不过此乃我衡山派的家务事,外人不宜在场。陈某斗胆,请卢兄你们几位暂时离开大厅如何?” 宋天德、邵一雄等同时望向卢淮西,看他如何定夺。卢淮西微微一笑,却掩饰不住天生的阴冷气息,“焚香拜祖,归入门墙,对于普通弟子来说是头等大事。他们的长辈无法到场观礼,我这做叔叔的自然要责无旁贷地负起监督重任。”他一说完,宋天德立刻附和道:“没错,卢兄不能走。” 陈天雷皱眉道:“那彭大侠你们又有什么理由吗?陈某洗耳恭听。” 彭戈等交换了一个眼色,齐声道:“我们与卢先生共同进退,他不走我们自然也不走了!” 陈天雷哈哈一笑,沉声道:“诸位想出种种借口,无非是要替宋师兄撑腰罢了。陈某实在好奇,宋师兄三十年后突然兴师动众回到衡山,难道只是为了归宗认祖吗?大家都不是第一天出来闯江湖的,你们也不要拐弯抹角了,有什么企图就明白地说出来!”最后一句语声转厉,胡青鹏等弟子不觉按上剑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卢淮西轻咳两声,眼里寒芒一闪,柔声道:“陈大侠不愧是七大剑派的掌门之一,明察秋毫,心细如发,佩服佩服!不过我们原本就没打算隐瞒来意,相反还要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所以顺路邀请了人证。宋兄不好意思明言,我替他说也一样,其实很简单,只要陈大侠让出衡山掌门之位,我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彭戈等人脸色羞惭,一起低下头去。 他的语声虽然轻柔,但听在陈天雷等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刘天月甚至失手打翻了茶碗。衡山派众人面面相觑,这些人是不是疯了,竟然敢平白无故地欺上门来,威胁一派掌门退位! 陈天雷的涵养再好,此时也不禁脸色铁青,怒发冲冠:“胡说八道!这掌门之位是我师父临终前传给我的,天下皆知,至今已有十五载。即使我死了,衡山派掌门也不会落到外人手上,武林同道尤其是七大剑派同盟决不会承认的。你们不要痴心妄想!” 卢淮西微一示意,宋天德挺起胸膛大声道:“陈师弟,你别忘了,我师父周自刚才是衡山派的正统传人!当年若不是我师父下山参加义军,把掌门之位让给了曲师叔,今天哪里轮得到你来坐?更何况我师父曾与曲师叔约定,只要他重返衡山,曲师叔就必须把掌门还给他。我师父虽然战死沙场,曲师叔也已不在人世,但你我做晚辈弟子的,难道不应该完成长辈未了的心愿,履行当年的诺言吗?” 陈天雷冷笑道:“不错,周师伯当初是和我师父有过这么一个约定,但是我师父只答应把掌门之位还给他,并不包括你在内!如果今天是周师伯提出要求,我二话不说立刻让出掌门位置,可惜的是他老人家已经长眠不醒了。至于宋师兄么,你离开衡山派三十年,这期间你为本门立过什么功劳付出过多少心血呢?你有什么资格提出要求?你没有为衡山派流一滴血,出一点力,却妄想出任掌门,岂不是厚颜无耻,痴人说梦吗?”言语尖刻,不留情面。 胡青鹏听得痛快,差点不顾场合鼓掌叫好。 宋天德老脸微红,啪的一拍茶几,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要忘了,我还是你的师兄!不论按年龄和入门的先后,衡山七代弟子中都以我为首!我没有资格担当掌门的话,就惟独你有资格吗?”色厉内荏,底气有些不足。 尹天云越听越是恼怒,刷的立起:“宋天德,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想当掌门也行,让我来秤一秤你的斤两!如果你连我都无法打败,就不要奢望向我师兄挑战!” 宋天德冷笑道:“尹师弟打的好算盘!我若先跟你比试一场,消耗了过半内力,又怎能是以逸待劳的陈师弟对手?!呵呵,你当我是傻瓜吗?” 尹天云道:“你既不敢跟我动手,又没有令人信服的凭据,凭什么来争当掌门?你倚老卖老,我们可不吃你那一套!” 冯祖辉忽然闪身而出,对宋天德道:“师父,请让弟子出战!即使头断血流,也决不能让人家看扁我们!” 宋天德点了点头,冯祖辉撤步转身,仓啷一声龙吟,只见青光耀眼生花,一柄宝剑滑出剑鞘。剑身上反映着一层淡淡的蓝光,挥动时寒意四散,锋利异常,吹毛断发。众人大都是用剑的高手,见状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好剑!” 冯祖辉面有得色道:“弟子不才,请尹师叔指点一二。” 尹天云大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以为有利剑在手就横扫天下了吗?我不想辱没身份,胜之不武。胡青鹏,你代我下场教训他,一切有我撑着!” 胡青鹏道:“是!”纵身跃到大厅正中,剑光一闪,挺剑指向冯祖辉。他用的是普通的精钢长剑,剑刃上还有缺口,比起对手来差了一大截。但他面无惧色,斗志昂扬,握剑的手腕宛如铁铸,剑尖丝毫不见晃动。剑气滚滚向前,顿时将对手裹住。 宋天德、卢淮西等人不禁惊咦一声,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已有如此造诣,气势之沉凝、剑式之严实、身法之迅捷竟不弱于不少成名高手,看来衡山派中藏龙卧虎啊。其实众弟子中剑术最强的是高青城,胡青鹏只能排在第二位,不过外人不知道罢了。 冯祖辉但觉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如同北风刺骨,心中一惊,肃然相对。他见了胡青鹏跃出时的身法和拔剑的速度,已知对手行动如风,敏如狸猫,若让他占得进攻的先手,自己恐怕要陷入苦守的被动局面。当下也不打声招呼,剑光闪耀,忽然合身扑上,直取胡青鹏前胸要害。 高青城等师兄同仇敌忾,纷纷呵斥对方不讲武林规矩。 冯祖辉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把对方的呵斥当做了耳边风,脸上并无半分愧色,长剑又快又猛地刺去,电光火石间已攻到对手身前三尺范围。 假如换做高青城或赵青河上场,十有**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打乱了阵脚。但偏偏胡青鹏灵觉超凡,眼力惊人,对手身形将动未动之时,他已心生警惕,从对手身、手、眼、步、剑的细微变化中,推测出冯祖辉即将施展的剑招,早就胸有成竹。这时不慌不忙横跨一步,恰好是对手招数用老,无法相应变招的之时,剑如电闪,叮的刺在敌剑剑脊上。 双剑一触即分,冯祖辉借势仆步向前,利剑绕身横扫,取敌中盘。因顾忌敌剑锋利,胡青鹏不敢硬挡,长剑虚晃,抽身后跃。那冯祖辉傲然大笑,气势牵引下挺剑追杀而去,剑光暴涨,紧咬住胡青鹏的身影不放。 胡青鹏在闪退当中看似惊险万分,生死间不容发,但身法、步法、剑法仍然从容自如,没有半分慌乱的迹象。冯祖辉的攻击虽然凌厉凶猛,但剑法中还是有不少破绽,这些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充分利用对方的漏洞,游走穿插,飞剑虚刺,尽量不跟对手硬拼。 两人见招拆招,飞来跃去的激斗,各自施展出得意的本领,谁也不愿轻易认输。转眼间交手了三四十招,除了最初那一下双剑交击之外,竟不闻半声金铁交鸣声。 众人屏息观战,对两人的剑术都暗暗点头称赞,冷不妨尹天云叫道:“胡青鹏,限你十招之内解决掉他,我的面子都给你丢尽了!”显然不满自己徒弟的表现。 胡青鹏其实已基本摸透了对手的剑术特点,只是在寻找反击的良机,闻言心头一紧,长剑陡然加快速度,叮叮叮连续三剑都刺在敌剑上,内力透剑而入,震得冯祖辉五指发麻。第四剑变刺为削,划了一道弧光,削向对手颈侧。 冯祖辉没想到对手会忽然展开反攻,措手不及下强提一口真气,挥剑力斩来剑,企图迫使胡青鹏变招,好赢得喘息的时间。 胡青鹏手腕轻抖,剑身微微下沉,正好迎上冯祖辉的宝剑。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他手里的长剑已被削掉三寸长的一截。胡青鹏毫不迟疑地跨步欺上,长剑一翻压住敌剑,左拳如流星赶月,猛击对手面门。冯祖辉急忙藏头缩颈,撤身后退,但见剑光一闪,颈侧生凉,胡青鹏的长剑已稳稳架在他肩膀上。兔起鹘落间胜负已分,高青城等人乘势轰然叫好,宋天德一方则是满脸沮丧。 冯祖辉面色惨白,一动不敢动,眼里射出屈辱愤怒的烈火。 胡青鹏回剑后退,也不理会战败的对手,向尹天云行礼道:“师父,徒儿幸不辱命!” 尹天云哈哈大笑:“好样的,只用了六招!不愧是我的徒弟。” 胡青鹏心中充满了胜利的欢喜,正想举步回列,突然感到体内一阵乏力,跟着眼前天旋地转,双脚一软,“扑通”坐倒在地。 特别说明篇 如果大家从一开始就注意这个故事的话,就应该知道,《笑傲天下》第一次上传网络的时候,是在天鹰发表的。.com天鹰的书友们给了我很大的支持,如易十七、风大、飞云的天、丫崇、bryan等等许多有心人,也有的朋友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和不同的看法,在此我一并表示感谢。 这个故事写到这里,可以称为开头的篇章即将完结。而也在这个时候,我和达成了共识,从第三卷起,《笑傲天下》将由独家首发。我不知道朋友们对此有什么反应,也许会有人埋怨甚至痛骂作者,也许会有人理解,不管怎么样,如果你还愿意看到以后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命运的纠缠,请你继续阅读。那里的更新将是最快的。 至于朋友们提出的种种问题,例如主角的个性、慢性毒药发作、陈青华的情感归属、丽儿的回归、女主角的命运和身份、九阳神功的真假、尹天云的真正身份等,我都会在以后的文章中逐渐揭示。但是请朋友们有一点心理承受能力,不要把书中出现的每一个女人都往主角身上推好吗?江湖这么大,人物这么多,不可能所有类型的女人都喜欢主角,主角也不可能收容那么多的女人。 最后,衷心谢谢大家的支持。年底要到了,也祝愿所有读者新的一年读到更多好书! 大海 第二十一章 暗使毒计(上) 陈天雷等人面面相觑,心中纳闷不已,对方并没有使用毒针暗器暗算胡青鹏,也没有谁触碰到他的身体,他怎么就忽然莫名其妙地跌倒了? 胡青鹏自己也是惊讶万分,只觉体内真气运行不畅,浑身肌肉软绵绵地使不上力道,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无名氏曾跟自己提过,江湖上有种极为阴毒古怪的秘传毒药,人一旦吸入便气力尽失,形同瘫痪。.com背后冷汗直流,失声叫道:“不好,他们暗中放毒!” 衡山派众人大惊失色,立刻默运功力,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着了对方的道,体内真气竟然无法提聚!功力浅薄如陈青华者,双脚发软,不由自主地滑倒在地。对方是在何时用何种手段施放毒气的,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陈天雷怒喝道:“卑鄙小人,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拔剑跃起,劈向脸带奸笑的宋天德,心中的气愤恼怒非笔墨能够形容。刘天月等亦奋力拔剑扑上,冀望能在力竭之前杀伤敌人。 “关门,动手!”卢淮西一行早有预谋分工,有的冲过去掩上厅门,有的杀向衡山门下,顿时混战成一团。 白影一闪,卢淮西如鬼魅般冲上高空,右手五指成龙爪,扣向陈天雷的肩头。陈天雷竖剑直上,疾点对手脉门,但后力不继,长剑去到中途忽然变得重若千斤,剑速一下子慢了下来。卢淮西变爪为掌,迅速切入空门,轻若棉絮般按在他的胸膛上。 陈天雷只觉一股极阴极冷的寒流贯入体内,全身经脉冻结,呼的倒飞数丈,撞上墙壁后跌落下地。寒气侵入骨髓,冷得他牙关打颤,如坠冰窟。他又急又怒,可是无法凝聚力道,空有一身本领,却没有用武之地! 只是一眨眼功夫,除尹天云之外,所有的衡山派弟子都被人家击倒,横躺在地痛苦呻吟。 尹天云察觉中毒之后,并不像同门一般冲动,而是立刻掏出几颗药丸吞服下去,静坐着等药力化开。他眼睁睁看着众同门如同稻草人般被轻易放倒,眼角几乎迸裂,怒火催动下药力加速扩散,面色胀得通红。 卢淮西喝道:“快上,别让他有时间解毒!” 冯祖辉正好公报私仇,长剑一抖,恶狠狠地刺去:“无知老鬼,给本公子纳命来!” 胡青鹏眼见宝剑从上方掠过,本来闪映蓝光的长剑居然蜕去了颜色,只剩下钢铁本身的金属光泽,与最初所见的大不相同,不由恍然大悟:“原来你在剑上涂了毒药!”难怪不见他们放毒,而毒气已扩散到空气中,连陈天雷这等老手都被他们骗过。 冯祖辉大笑道:“现在知道已经太迟了!”原来他在剑身上涂抹了一层特殊的药物“神仙散”,交手时药物挥发弥漫空中,神不知鬼不觉。不知情的人吸入之后,就会暂时丧失功力。胡青鹏离他最近,吸入的分量最多,发作也最快最猛。而卢淮西等都事先服了解药,所以行动不受影响。 眼看长剑刺到,尹天云足下突然发力,连人带椅向后滑出。冯祖辉哪里肯放过对方,剑剑进逼,尽皆指向尹天云的要害死穴。尹天云暴喝道:“不要欺人太甚!”不知怎的使了一下手法,座椅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冯祖辉长剑狂舞,仿佛切菜砍瓜般将椅子削成碎片,忽见剑芒一闪,冷风袭向下体,仓促中厕身一滚,只听嗤的一声剑响,背后生疼,竟被对方刺了一剑。幸亏他避让及时,若是动作稍慢三分,此刻已经中剑惨死当场了。 冯祖辉吓得魂飞魄散,大叫:“师父快救我!” 尹天云冷笑道:“你怕死了吗?”长剑略收又进,准确地刺向他的死穴。 只听宋天德喝道:“剑下留人!”一把剑鞘如天外飞龙,夹带着猛烈的劲风破空而来,直射尹天云的胸膛。尹天云不得不回剑一格,当的震飞剑鞘。就在这时,人影闪动,宋天德人到剑到,奇诡迅捷的衡山剑法如飞流直下,凶狠暴烈的攻来。尹天云识得厉害,以攻为守,同样挥剑劈去。 当的一声剧震,火星四溅,两条人影同时向后翻飞。冯祖辉乘机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爬到一旁。 宋天德被震得经脉作痛,气血翻涌,手中的宝剑几乎拿捏不稳,心中不禁骇然,尹天云明明比自己要年轻十岁,功力怎会如此深厚?难道他修炼的不是本门的祝融神功?按正常状况,自己的内力应该稳胜他一筹才对,怎可能反比他弱呢?按下心头疑惑,剑交左手,再次使出精妙杀招攻上。这回他用的是变化多端、虚实相间的剑法,漫天飞舞的剑花灿烂夺目,映亮了大厅。 尹天云暗叫可惜,若非中毒在先无法运足功力,刚才那一招就能震飞对手的长剑。环目一扫,对方已散开形成一个包围圈,封死了门窗等可能的退路,即使是头顶上方的大梁上也有人虎视眈眈,随时会凌空下击。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独虎难斗群狼,他的处境可是极为不妙啊!何况体内奇毒未解,仅仅是暂时压制住而已,随时有发作的可能,想要杀出重围希望渺茫。各种念头一闪而过,只见敌剑迅快之极的刺到了眼前,错步闪身,挺剑刺向宋天德的咽喉。两人都是第一流的剑术高手,同门相争更无秘密可言,剑法丝丝入扣,你来我往,动魄惊心。 衡山剑法讲究奇诡秀丽,狠辣快捷,两人出剑速度既快,身法转动亦灵敏异常,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武功弱者如果贸然闯入战圈,可能会同时被两把长剑刺得满身窟窿。 陈天雷越看越是焦急,大声叫道:“三师弟,快逃!别跟他们纠缠,最要紧的是揭穿他们的阴谋!” 卢淮西眉头微皱,喝道:“闭嘴!”深恐夜长梦多,脚步一晃,准确地出现在尹天云身后,手掌无声无息地印去。他用的是“凝血冥掌”功夫,掌力阴柔冰寒,能使人血液迅速凝结,经脉冻裂而死,是一门极为可怕的奇门邪功。 杀气及身,尹天云不得不分心二用,百忙当中左掌回扫,封住敌人的攻击角度。波的双掌相交,卢淮西脸上闪过一抹艳红,而尹天云脸色忽然变得铁青,两人头顶上同时冒起一阵白雾。卢淮西掌落如雨,招招俱是重手,从尹天云后方攻去。宋天德则配合他正面强攻,剑剑指敌要害。 尹天云遭到两大高手的前后夹击,形势急转直下,岌岌可危。恶战之中变招稍一迟缓,卢淮西看准对手空档,啪的一掌击中尹天云的脊梁,冰冷如锥的真气破体而入。掌落处,尹天云四肢剧震,被打得直飞到角落里,晕迷不醒,一层白霜迅速在他的肌肤表面扩散。 第二十一章 暗使毒计(下) 眼看尹天云不幸落败,连仅剩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衡山派众人心沉如铅。.com此刻他们动弹不得,就如同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即使要反抗都不可能。 宋天德媚笑道:“还是卢大人高明!这一掌迅雷不及掩耳,变化莫测,姓尹的武功再高几倍也躲不过去!” 卢淮西听了甚是受用,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道:“尹天云竟敢一味顽抗,不‘杀鸡儆猴’怎么行?若非念在他还有点利用价值,刚才就一掌结果他的性命了!” 陈天雷怒道:“我呸!以多打少,背后伤人,哪一条符合武林规矩了?你们还居然洋洋自得,实在无耻到了极点!” 宋天德沉下脸道:“陈师弟,你对卢大人不敬,莫非是想找死不成?……”卢淮西打断他道:“宋总管,陈大侠毕竟是一派掌门,我们应以礼相待。何况我们还需要陈大侠精诚合作,共创江湖大业。”宋天德忙道:“卢大人高瞻远瞩,考虑周详,是宋某卤莽了。”亲自将陈天雷搀扶起来,把他移到椅子上坐好。 陈天雷半坐半躺在座椅上,尽管姿势别扭,仍努力维持掌门的威严派头,单刀直入地问道:“你们入侵衡山究竟为了什么?我们习武强身,遵守律法,可没有得罪过官府!”从宋天德的称呼中,他可以初步判定卢淮西是官府中人,只是不明白他们为何要对付衡山派。 卢淮西好整以暇道:“陈大侠健忘了不是?我说过,只要你退位让贤,改由宋总管出任衡山掌门,我们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如果你肯答应此事,不论你开价多少黄金珠宝、田地房产,卢某可以保证一个月之内足额兑现。” 陈天雷哈哈大笑:“陈某从未听说过掌门之位可以买卖的,今天算是大长见识了。衡山派门下不过三四十人,门中也没有藏有什么绝世武功惊天神器,不知道你们到底看上本门哪一点?居然在占尽优势的局面下,还肯许下重金,以换取我的承诺。陈某对此困惑不解,不知卢大人可否明示呢?” 卢淮西忽然岔开话题道:“陈大侠,若我记性不差,七大剑派的同盟例会今年就要举行了吧?” 陈天雷愣了一愣,道:“是的。今年的例会将由嵩山派主持,预定于七月份举行。” 卢淮西微微笑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衡山派在近几届同盟例会上,论剑比武的时候排名都不甚理想啊!大约总是在第五、第六的位置上徘徊,对也不对?”总共只有七个门派参加,第五、第六名几乎是排在最末位了。 陈天雷面孔微红,对方的问话正戳到他的痛处上,无奈的道:“我们人单力薄,与其他大门派相比确实不占上风。不过我可以断言,今年的嵩山大会上衡山派必将大放异彩!”他近几年为了重振衡山派威名,痛下决心练功,日前祝融神功已突破了第九重,自信有实力和任何一派掌门一争高下。加上八代弟子的迅速成熟,尤其是高青城、胡青鹏、赵青河三人青出于蓝胜于蓝,更是他将来炫耀的资本。 卢淮西别有深意道:“陈大侠有信心固然是件好事,但宋总管同为衡山弟子,也想为振兴师门出一份力,挑起这份重担。宋总管的武功剑术都不比陈大侠差,如果再由他出面,邀来京城里的高手助拳,衡山派的实力必将大增。届时不要说排到前三名不在话下,即使是争当盟主也有五分把握。大家都是为了振兴衡山派着想,陈大侠何不卸下掌门的责任,让宋总管尝试一下呢?” 宋天德拍着胸口道:“就凭我的面子,至少可以请到京城里十名一流高手助拳!有了这些人的鼎力支持,我要让其余六大剑派俯首称臣,共奉衡山为尊!”顾盼间意气风发,仿佛当真已登上了盟主宝座,正在接受万众欢呼。 陈天雷手脚冰冷,吃惊地道:“原来你们野心不小,竟想打七大剑派同盟的主意!” 卢淮西含笑点头道:“不错!陈大侠果然是明白人,一点就通。你同意也好反对也罢,我们对此事志在必得。你衡山派的精英尽数落在了我的手中,如想保全他们的性命,延续道统,你就老老实实地昭告天下,衡山掌门从此换人!你若是不肯合作,男的我就逐一挑断手筋足筋,女的先奸后杀,直到你答应为止。陈大侠意下如何啊?”他语调虽然轻柔,但话语之冷酷血腥让人不寒而栗。 衡山派门下同时打了个寒战,谁也不敢怀疑他说的话。刘天月最担心女儿的清白,急得眼眶含泪,颤声道:“二师兄,他们说得出做得到,你就答应他们的条件吧。咱们的女儿若被当众羞辱,我、我宁可自己死上一千次!”陈青华心中害怕,哇的大哭起来。 陈天雷环视着倒在地上的妻子女儿,以及栽培多年的弟子,心如刀割,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年。他可以不惜一死,以维护掌门尊严和武林道义,但是对方以人质相威胁,正好击中他的弱点。他的意志再坚强,也不愿看到妻子女儿被人淫辱,精心教导的弟子丧失武功,那可比死难受百倍!黯然垂首,叹道:“罢了罢了!先师在上,不肖之徒陈天雷受制于人,今日被迫让出掌门之位,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百死不足以赎罪!”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悲怆莫名。 高青城、胡青鹏等悲愤交加,如果目光可以杀人,卢淮西、宋天德等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卢淮西轻拍手掌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陈大侠请放心,只要你言出必践,衡山门下将毫发无伤。除此之外,你们还将得到一大笔金银财宝,算是一点补偿吧。” 陈天雷惨笑道:“成王败寇,我今日只好认栽了!不过,陈某对黄金白银不感兴趣,只想知道到底是败在谁的算计之下?请问卢大人的真实身份是——” 卢淮西沉吟片刻道:“不瞒陈大侠,卢某乃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掌管本卫刑名,兼理军匠,大小是个五品官员。” 陈天雷失声道:“你是锦衣卫的头领?!”难怪彭戈、邵一雄等人要看他眼色行事,不惜违背江湖道义,可能他们的门徒家人都落在了锦衣卫的手里,被迫同流合污,无力抗争。锦衣卫的霸道狠毒可是出了名的,没有谁不对他们心存畏惧。 心念电转,锦衣卫乃皇帝的近身侍卫,一向远离江湖是非,怎会忽然插手门派纷争,安插自己的亲信耳目呢?而且对方野心勃勃,分明是想利用衡山派这块招牌,逐步渗透,以达到控制整个同盟的目的。宋天德只是前台唱戏的傀儡,真正在背后主使的是卢淮西。再往深想一层,指使卢淮西行事的又是谁呢?难道……难道是当今皇上朱元璋?衡山派即使实力再强出十倍,又怎能跟皇家抗衡?惊道:“你们是不是皇……” 卢淮西打断道:“陈大侠,小心祸从口出!” 陈天雷硬生生把话咽回肚里,问道:“七大剑派之中,你们为何独独选择衡山派下手?” 卢淮西道:“很简单,一是衡山派地处南疆,附近没有什么大的帮派,万一事情闹大或者失败了不会引人注意;二是衡山派人材凋零,七剑如今只剩下五剑,容易得手;三是宋总管的身份资历非常适合担任掌门,而且他也极为配合,对我们言听计从。有了这三条理由,难道还不足够吗?” 陈天雷沉默了半响,咬牙道:“果然是很好的理由!宋天德,你引狼入室,自甘堕落,将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等到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一样会被你的主子一脚踢开!” 宋天德又羞又气,掉头不愿搭理他。 陈天雷冷笑两声,对卢淮西道:“卢大人,请把解药拿出来吧,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第二十二章 天云狂变(上) (今天一上来居然看见有人在辱骂作者,一气之下本来不想更新的,但后来冷静想一想,毕竟支持我的书友还是多数,所以迟至中午还是更新了。.com我希望那些不喜欢这个故事的人安静地离开,我从不勉强别人留下。) ———————————————————————————————— 卢淮西打了个手势,一位随从取出一粒药丸,塞到陈天雷的口中,随即退回原位。陈天雷愕然道:“卢大人,其他人的解药呢?” 卢淮西微笑道:“俗话说‘小心行得万年船’。我并非怀疑陈大侠的会出尔反尔,但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等陈大侠正式交出掌门印符之后,我再替所有人解毒。卢某一诺千金,从不食言反悔,陈大侠放心好了。” 陈天雷心道我肯放心才是天下奇闻,当然这话不能宣之于口,毕竟所有人的性命仍捏在对方手上。此时解药药性慢慢化开,他的气力一点点的恢复,手脚开始能自由活动了。他挺腰站直,瞧着仍然躺在地上的众同门,心里百感交集,冷冷道:“卢大人,你有什么吩咐就请直言吧!” 卢淮西双手一拍,另有一位随从解下背后的包裹,取出早就备好的文房四宝放在桌面上,垂手听令。卢淮西笑道:“第一,请陈大侠立即修书公告天下,衡山掌门自即日起改由宋天德担任,签名画押为据。而彭戈等三人就是公证,也要在信上署名。你写好之后,我自会安排人手第一时间送往各大门派。第二,请陈大侠按衡山派的规矩,正式举行仪式,将掌门印符转交到宋总管手上,从此唯宋总管马首是瞻。至于观礼的宾客嘛,就是我们这些人了。你做完了这两件事,我立刻给你解药!” 陈天雷提起笔来,只觉手中的毛笔重若千钧,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纸,心情复杂,脑海中思绪万千,这第一个字无论如何写不下去。他非常清楚,只要对方拿到白纸黑字的凭证,以后再想翻身就难如登天了!卢淮西也不催他,泰然自若地轻抿茶水。啪的一声轻响,却是笔尖上的墨水凝聚成团,滴落在白纸上。 宋天德终于忍不住叫道:“陈师弟,你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写就写,不写就不写,何必惺惺作态!” 陈天雷怒视他一眼,正欲落笔疾书,忽然感到一股强大霸道的气势逼近身旁,无形的压力充斥空间,不由停手四望。几乎是同一时间,大厅上的众多高手都察觉到了压力的变化,心头泛起阵阵惊悸,仿佛身旁正有什么魔物在形成。 卢淮西手掌一紧,茶碗无声地化成齑粉洒落,原本滚烫的茶水凝结成一陀冰块,神情凝重,眼睛一瞬不瞬地望向大厅一角。 只见晕倒的尹天云缓缓凌空升起,身体下方似有无形的手在托举一般,越升越高,周身白气萦绕,给人得道升天的奇异感觉。他仍保持着倒下时的姿势,双眼紧闭,衣衫鼓胀如球,头发根根倒立,强大的气势正是从他身上不断散发出来。 众人看着这奇异古怪的一幕,面面相觑,满头雾水。只有胡青鹏汗如雨下,口舌发苦,因为他知道,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卢淮西依据经验判断,尹天云此刻的变化决非什么好事情,是一个无法把握的变数。在此关键时刻决不能节外生枝,功亏一篑。心中杀机暴涨,一声令下,他的两名随从分别抽刀跃上,对准了尹天云的胸口、小腹,狠狠地挥刀猛砍。 陈天雷又惊又怒:“住手!你们竟然不讲信义!”情急之中扬手将毛笔砚台掷出。卢淮西信手一挥,那陀冰块裂成两半,分别撞上毛笔砚台,一起掉下地来。 就在这时,那两把钢刀以力劈华山之势砍落。众人都以为这两刀砍下,尹天云肯定要断成几截,肝脏横飞,胆小的人甚至掉头不敢多看。不料钢刀砍在他鼓胀如球的衣衫上,微微下陷了一寸,竟被强大的劲气暗流弹起,连衣服都没有割破!那股反弹的力道极强,只听呜的一声,两把钢刀同时脱手高高飞起,射穿屋瓦,不知落到哪里去了。那两人一时呆住,不知该如何是好。 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斜射下来,照在尹天云的身上,愈发显得神秘莫测。 众人惊得合不拢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刀枪不入、水火不伤的金刚肉身吗?天下武学千差万别,但武功练到极处殊途同归,都是要进入先天秘境,体悟生死自然之道,达到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修行至先天境界者,最低一等的可以延年益寿,筋骨强健如壮年,稍高一层的可以辟谷不食,刀枪不入,水火不伤,再高一层的就是神通天地自然,真气循环往复不息,最高一层的则是超脱肉身生死,得道不灭。可是当今练武之人何止千万,能进入先天之境者屈指可数,有名有姓的决不会超过十五人。昔日的武林霸主张子毅,据说也只是练到金刚肉身的层次,便足以横扫江湖了。 尹天云此刻尽管昏迷未醒,护身真气之强却是惊世骇俗,非同一般。众人迷惑不解的是,为什么在短短的盏茶工夫,他的功力能突飞猛进,上升到另一个层次呢?而且他刚刚还被打成重伤,吐血昏倒! 卢淮西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甚至还有一丝难言的恐惧。他的随从都是精选出来的武功好手,平常一刀砍下去,连铁板都要裂开一条缝隙。可是刚才尹天云手脚未动,仅凭护身真气就把他们手中的钢刀震飞,功力之深厚可见一斑。如果不能抢在尹天云苏醒之前把他杀掉,形势可能会发生逆转。当机立断地下令道:“杀了他!” 钢刀脱手的那两人回过神,一声暴喝,四只铁拳运足了力量,猛的砸在尹天云的要害上。拳落处,巨力反震,那两人指骨、腕骨、臂骨咔嚓嚓一阵爆响,被尽数震断碎裂。有的骨头碎片穿破肌肤飞出,带起一片艳红的血雨。那两人厉声惨叫,倒飞跌落在地,痛得满地打滚,涕泪直流。 尹天云还是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变化。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好恐怖的实力啊! 卢淮西双掌提到胸前,暗运真气,手掌变成青白相间的颜色,一步步走向悬在半空中的尹天云。他每走一步,功力就提升一分,在身后留下宛如刀刻般的足印,印迹由浅到深,显示出他的功力渐渐达到巅峰的状态。陈天雷见状暗暗担忧,毕竟尹天云还处于昏迷的状态,不会主动招架防守,若是遭到卢淮西的全力攻击,生死实难预料,喝道:“卢大人,手下留情!”纵身发掌,遥击而去。蓦的剑光刺眼,宋天德横剑来挡,竟不许他插手其中。 卢淮西拔身跃起,飞到尹天云的上方,“凝血冥掌”全力出手,既狠且毒地击中尹天云的丹田要害。 第二十二章 天云狂变(下) (由于有太多书友发言支持,我不一一回复了,谢谢各位!) ———————————————————————————————— 掌心击实的一刹那,卢淮西浑身剧震,如被铁锤击中胸口,哇的连喷三口鲜血,断线风筝般飘开。.com 于此同时,尹天云原本静止的身体忽然开始旋转,仿佛风车一般越转越快,到后来竟看不清他的身影。只见围绕在他身周的白气由淡变浓,又从浓变淡,如是变化了九次,最后一股脑地钻进他的体内。当所有白气都被吸收之后,尹天云旋转的身体突然静止下来,慢慢降落下地。他足一沾地,紧闭的眼帘霍然张开,仿佛是耀眼的阳光撕裂开了云层,霸道炽烈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他蓦的仰天长啸,震得屋瓦簌簌抖动,啸声里有一种解脱快意,有一种争霸天下的豪雄气概。 胡青鹏忽的想起了《周易·乾卦》上的一句话:“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尹天云啸声渐止,冰冷得不含任何情感的目光望向敌人,强大的气势压得对方几乎无法喘息。 冯祖辉拼死叫道:“他是在虚张声势,他中的毒还没解呢!” 尹天云不动声色地平伸出右掌,只是眨眼的工夫,他的掌心就凝聚了一团黑色的液体。那团液体不知怎的忽然被高温焚化,青烟升腾,一股烂鸡蛋的臭味弥漫空气中。 “三昧真火!”厅中的几名高手同时失声惊呼。 卢淮西此时势同骑虎,想退也来不及了,咬牙道:“快联手把他杀了,否则谁也别想活命!”强压伤势,展开凝血冥掌率先冲上。宋天德、彭戈、冯祖辉等各施绝技,或先或后的杀去。 刀光剑影中,劲风怒卷。尹天云身处风暴的中心,不仅没有半分惧意,相反十分兴奋,大笑道:“我神功初成,就拿你们来一试身手吧!”身形微晃,轻松地闪出众人的包围圈,凌空曲指轻弹,**两声轻响,那两名倒地惨叫的随从眉心洞穿,血流如注。 卢淮西一声清啸,左掌右拳交织重叠,奇快无比地攻来。尹天云却故意不跟他交手,脚步一滑,出现在邵一雄身旁,挥拳直击而去。邵一雄挺剑反刺,但见眼前人影一花,小腹一阵剧痛,已被对方一脚踢得呕血昏倒。堂堂一派掌门,竟挡不下对手一招! “砰!”紧闭的厅门被人撞开,司徒青松等弟子冲了进来,看见大厅上一片混乱,纷纷惊呼出声。原来他们听见了尹天云的啸声,猜到必有变故发生,一起过来探询究竟。结果在门外便听见呼喝打斗声,立刻破门而入。陈天雷指挥众弟子将刘天月等移开,以免被人误伤。 尹天云在众人围攻之下走位飘忽不定,形同鬼魅,一旦抓住机会便使重手反击。不到片刻功夫,彭戈、李怀信都被击伤退出战团,卢淮西的随从更是被拧断了脖子抛在地上,鲜血四溅。 众人见了他如此狠辣的手法,无不胆寒。胡青鹏心下惴惴,只能暗中祈祷,师父不会以这么残酷的手段对付自己。 陈天雷在卢淮西随从的尸体上搜出解药,赶快给中毒的人服下。 尹天云斗得性起,一记连环飞腿,将冯祖辉、曹远刚、唐玲玲踢到一角,自己力战宋天德、卢淮西。这一次的局面和刚才截然相反,尹天云矫若飞龙,频频进击,每一下杀招看似简单平常,却蕴含凛冽杀机,有着雷霆万钧之势,拳风偶然旁落,将大厅上铺的石板打得凹陷分裂。卢、宋二人如同大海中的小舟,被惊涛骇浪不断冲袭着,只能是苦苦死守,越战越没有章法,败象渐呈。 一干衡山弟子大声呐喊助威,更有几人抓住冯祖辉、曹远刚痛殴泄愤,打得两人鼻青脸肿,哭爹喊娘。胡青鹏暗呼痛快,遗憾的是手足气力恢复较慢,不能亲自打上两拳。唐玲玲吓得缩成一团,暗暗庆幸自己是女儿身,否则就要惨遭毒手了。 卢淮西眼看大势已去,计划肯定是要落空了,再斗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手底稍微一松劲,被尹天云一掌击在肩头上,当场吐血坐倒。尹天云紧接着击飞了宋天德的长剑,顺手折断了他的手腕,轻松取胜。尹天云傲然四顾,冷笑问道:“这回你们服了吗?” 卢淮西颤声道:“你为何会脱胎换骨,功力大进?” 尹天云大笑道:“或许是天意,若非阁下发掌相助,使我体内真气阴阳交融,突破了最后一层瓶颈,我就要走火入魔了!哈哈哈,我等了三十年才终于等到今天!这宗主之位非我莫属了!”其实他当年夺得的《九阳神功》一书的确是他人伪造的,上面所记载的口诀真假搀杂,与真正的神功心法相去甚远。尹天云对此并不知情,按照书上的心法修炼至今,体内阴阳失调,阳火虚旺,已经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缘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中了卢淮西极阴极寒的凝血冥掌,正好中和了他过盛的至刚至阳的真气,居然在误打误撞下冲破了玄关,令他任督二脉贯通,奇迹般跨入先天之境。这其中的奥妙,不论尹天云还是胡青鹏,都是一知半解而已,其他人就更不会理解了。但是尹天云内功修行的方法本身隐含着许多谬误,继续修炼下去的话,对身体的危害就会逐渐显露出来了。 卢淮西脸色苍白,全然不见当初的威严气派,对陈天雷道:“陈掌门,现在形势逆转,卢某也无颜逗留,还请你放我们一行下山。至于得罪冒犯之处,容卢某改日再负荆请罪!” 陈天雷听到他主动提出下山,真是求之不得。卢淮西的身份来头太大,既不能扣押也不能为难他,否则就等于向朝廷发难,会惹来无穷无尽的猛烈报复。届时休说是衡山派,哪怕是七大剑派联手,也抵挡不住朝廷的严厉打击。心中尽管恼恨卢淮西的阴谋伎俩,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说道:“卢大人乃朝廷命官,身份尊贵,我区区衡山派怎敢决定大人的去留?大人若要下山的话请自便,恕不远送了。” 卢淮西冷哼道:“那跟我同来的人呢?你想怎么处置他们?”宋天德断手,四名随从惨死,彭戈等人均有伤在身,真可谓是一败涂地了。 陈天雷略一沉吟,大方地道:“既然我门下弟子无人伤亡,就由他们去好了。但是从今往后,他们不得再踏上衡山一步!” 卢淮西一口答应下来,起身告辞。宋天德、冯祖辉等扛了同伴的尸体,跟在卢淮西身后,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山庄。 强敌既去,衡山派门下都松了一口气。陈天雷正欲指挥众人清扫场地,尹天云忽然走到大厅正中挂着的祖师画像前,屈膝跪倒,咚咚咚磕了三记响头,然后起身对陈天雷道:“二师兄,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也很感激你多年来的照顾,但是恕我不能泄露其中的**。我和衡山派缘分已尽,自今日起,我的所作所为跟衡山派再也没有关系,请二师兄见谅。” 他的这番说辞大出众人意料,陈天雷惊讶地道:“三师弟,你这是做什么?是不是我有对不住你的地方?眼看嵩山大会即将举行,你若这时候离开,我们实力大损,又如何能与其他门派争雄?” 尹天云神情一冷,语气立转:“陈兄,衡山派的池子太小,已经容不下我了!我要在江湖上大展拳脚,成就霸业,不想再受人指挥摆布,整日做些违心的事情。如果日后有缘,我们或许会再次碰面的,希望到那时你我是友非敌,不至于伤了兄弟的情分。再会!”举手一拱,人如闪电般跃出厅门,转瞬消失不见。 陈天雷连挽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气得直跺脚,把目光投向刘青山、胡青鹏,问道:“你们的师父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忽然要离开衡山?”两人如何能够知道尹天云的秘密,不约而同的一起摇头,表示自己也不了解内情。 陈天雷眉尖紧皱,长长叹道:“三师弟呀三师弟,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练就了这身奇功?难道我衡山派注定要多灾多难,难得平安吗?” 大厅上气氛凝重,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口。胡青鹏偷擦了一把冷汗,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看来自己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风过雨歇,一场变故就此落下了帷幕,但江湖的恩恩怨怨却永远不会平息。 (第二卷《青山剑气行》终,请看第三卷《天下风雨疾》) 第二卷卷后语及人物列表 青山剑气行之卷后语 因为是网络创作的关系,身为作者的我很愿意和各位朋友分享我写作时的一些想法和感触。.com同时也借此机会,向各位书友表示诚挚的谢意和祝福。 写完第一卷《暗夜血惊魂》,已经有很多朋友批评作者的写法不好,太罗嗦,太注重打斗场面的描写,并且提出了很多建议。所以在写第二卷的时候,注意对人物、情节、打斗场面等进行了调整,但也许效果还不是非常好。这纯属个人功力问题,希望大家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能够逐渐的成熟起来。事实上,第二卷写到最后几章的时候,我的感觉不算好。年终单位里面有很多事情要忙,而我又肩负着一定的责任,不得不分心两用,把主要精力和时间放在工作上面。略感欣慰的是,能在2003年结束之际完成了第二卷,也算是对广大读者有了一个交代吧。 从2004年起,这个故事改在首发。对于我而言,可能是一个重大的决定。我真心希望能在完成我的第一部小说。说实话,我没有想的朋友对一部没有名气的武侠小说如此关注,毕竟现在是玄幻、幻想类小说的天下,喜欢看武侠的人不多了,看一看排行榜就知道了。这里的武侠迷水平还是很高的,也很有思想,能针对书中的不足之处提出改进的建议,如风行烟、狼狼猪、如何是尽头、nkbb兄等等,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第三卷《天下风雨疾》的基本框架已经构思好,将于近日动笔。书友们期待的江湖行终于要拉开大幕了。我不敢保证写得精彩万分,大家看过之后都鼓掌,只希望少挨几块砖头就好了。正象某些朋友说的那样,这个故事比较压抑。这个行文的基调,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恐怕很难更改。人性是复杂的,每个人都会受到环境的影响而改变,我实在无法写一些白痴般的人物,让他们为所欲为地去挥霍享受,仿佛就是世界的主宰。这个故事将充满挫折、冲突、阴谋、背叛、挣扎,绝不会描写一个梦幻般长满鲜花的江湖。如果大家想看一些搞笑的、**的、神化的情节,那么我只能说抱歉了,我无法满足您这方面的要求。 新的一年中有不少的希望,也有不轻的压力。不过我始终相信,只要努力去做明天总是美好的。最后祝愿有更大的发展,有更多精彩的小说能推荐给读者。 附:第一、第二卷人物列表。 第一卷《暗夜血惊魂》人物列表 出场人物: 胡小毛——本书主角,自幼家境贫寒 胡富贵——胡小毛之父,好赌 胡刘氏——胡小毛之母,坚强勤劳 胡小花——胡小毛之姐,秀丽坚强 郭敬之——胡小毛启蒙老师,南山学堂创办人,严谨博学 郭月——郭敬之之女,是胡小毛童年玩伴,与他有三件事的约定 李子信——胡小毛同窗,富家子弟,贪玩好吃 黄麻子——混混,城西三虎老大 李小刀——城西三虎老二,被同伴误杀 赵来——城西三虎老三,粗鲁好斗,误杀李小刀 何铁义——青龙会分舵主,精通拳脚功夫,练有护体硬功,在阻击丐帮八袋弟子易辉时被杀。 路九——青龙会高手,独目虬须,擅长伏魔棍法 常乐文——青龙会高手,中年清瘦,鹤舞身法 莫森——青龙会高手,鸣沙掌法 贺海峰——青龙会高手,七十二路风雷快剑 易辉——丐帮年轻一辈高手,擅长棍法、腿法,阳河一战被杀 魏行——丐帮六袋弟子,阳河一战被杀 袁仲艺——泰山派高手,剑法刚猛,阳河一战被杀。 仇不信——怒风寨寨主,被欧阳绝所杀。 欧阳绝——来历不明,绝顶剑客。 左超、左骏——烟雨楼三十六煞之一,兄弟二人,擅长合击之术 东方燕——东方家族美女,性格泼辣,莫天风的情人 东方长河——东方家三公子,潇洒风liu 尹天云——衡山派高手,心计深沉,练有邪派武功 莫天风——衡山派高手,浪迹江湖,动静无常 唐伯文——唐门高手,与蒙古公主相恋,遭人追杀。 速哥不罕——蒙古公主,又名李雁儿 丽儿——唐、李的独生女儿 谭丹林——汉中大侠。 陆峥——烟雨楼高手。 周子欢——武当弟子 赵阳——武当弟子 刘三霸——怒风寨头目,擅长硬功,用狼牙棒,被射瞎一眼。 赵安亮——车夫,胡小毛朋友,被尹天云杀 未出场人物: 丐帮风正志 已死 烟雨楼花万青 已死 天下会楚国 已死 泰山派章长廷、卓问 已死(均被烟雨楼高手于闽北荒山击杀) 魔教风如狂 已死 明教教主张子毅 十年前武林第一人,已死,曾为朱元璋立下大功。 魔教教主首徒——赤阎 昆仑掌门——周明野 慕容家族大公子——慕容不凡 东方家族家主——东方正 丐帮帮主——萧长空 第二卷《青山剑气行》人物列表 出场人物: 胡青鹏——胡小毛改名。 尹天云——衡山派高手,心机深沉 陈天雷——衡山派掌门,阴险有野心 刘天月——衡山派掌门夫人,陈天雷师妹 秦天日——衡山派高手,性格暴躁,剑法自成一家 古天星——衡山派高手 莫天风——衡山派高手,浪迹江湖,动静无常 邹靖——胡青鹏义父,来历不详。 彭烟儿——胡青鹏义母,邹靖妻子 赵青河——陈天雷亲传弟子,骄傲自负,是胡青鹏的对头之一。 刘青山——胡青鹏同门师兄,为人尖酸刻薄,笑里藏刀,经常背后使用阴着。 高青城——古天星最得意的弟子,一心向武,具有武道精神,是胡青鹏的最强对手。 陈青华——陈天雷女儿,娇纵顽皮 侯青辉——古天星弟子,敏捷机灵 郑青虎——秦天日弟子,勇猛好斗 司徒青松——陈天雷弟子,盛气凌人 明心大师——佛家护法高僧,擅长狮子吼、般若掌,传胡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天法道长——道家护法,擅长剑术,传胡天眼通密法。 方宇轩——儒家学者,胡的第二个儒学老师,邺侯书院长者。妻子兰氏。 邓定南——天下会舵主,阴险毒辣,睚眦必报 桑炎——桑良子的女儿,性格刚烈火暴,是莫天风的情人。 无名氏——身份不详,被陈天雷秘密囚禁 宋天德——京城十大名剑之一,衡山派旁支,宋国公冯胜的护卫 曹远刚——宋的三弟子,宣宁侯曹泰侄子,傲慢自大 唐玲玲——宋的弟子,延安侯唐胜宗之女,骄傲好动 冯祖辉——宋的大弟子,宋国公冯胜的孙子,锦衣卫百户 李怀信——湖南豪杰,少林俗家弟子,一方大侠 彭戈——江西五行门门主,地方豪侠 邵一雄——罗霄剑派掌门,地方豪侠 卢淮西——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 未出场人物: 曲自成——尹天云等人师父,上一任衡山掌门,已死。 周自刚——宋天德师父,曲自成师兄,前任掌门,已死 桑良子——铸剑大师,练焚天心法,持赤炎神枪 黄天君——衡山派高手,失踪无消息 第一章 初入江湖 “楚湘千里烟尘,武林风雨龙虎聚。.com临轩远目,大鹏初啸,剑寒无意。壮志雄心,莫管愁绪,生死可取。将吴钩历数,青衣染血,儿女泪、英雄气!” 春夏之交阴雨绵绵,空气湿润,举目满山青翠,白云缭绕。胡青鹏满怀郁闷,心情如阴天般低落。虽然掌门之争已经结束,衡山派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尹天云的狂变及离去,仍是在众人心中留下了阴影。叛离山门乃武林大忌,有时候甚至会遭到整个武林中人的指责唾骂,很难获得大家的谅解。嵩山论剑大会即将举行,谁也不清楚尹天云为什么会在紧要关头离开?他的真正身份和意图又是什么?胡青鹏身为他的徒弟,连带着也受到同门的猜疑。尤其是陈天雷的态度明显改变,不仅对他日渐冷淡,平时还旁敲侧击,想问出尹天云究竟是怎么练成神功的。 胡青鹏尽管对尹天云练功的情况略知一二,但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守口如瓶。万一尹天云心血来潮返回山上,发现秘密泄露的话,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可能还会连累自己的义父义母。陈天雷何等精明老辣,岂会看不出他心存顾虑,有所隐瞒?表面上不动声色,不过却有意和他疏远了。 胡青鹏也知道自己得罪了掌门,心中忐忑,生怕陈天雷因此取消自己参加嵩山大会的资格。他艰苦卓绝的练武习剑,就是为了要扬名天下,出人头地,若是丧失了这次绝好的机遇,多年心血岂非白费了吗?苦闷之余亦觉奇怪,为什么尹天云神功大成后,竟然不杀人灭口?莫非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莫天风?莫天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恐怕难逃毒手。胡青鹏苦于无法与师叔取得联系,只能是望天兴叹,空自着急。 晨昏交替,天气渐暖,眨眼间到了四月。陈天雷召集来门下弟子,正式宣布了下山赴会的日期和同行的人员,除几位师弟外,高青城、胡青鹏等七大弟子赫然在列,可谓是门中精英尽出。至于那些未能入选的八代弟子,则一律留在山上继续练功。胡青鹏在人群之中听到这个消息,总算一块石头落地,多日来的忧虑不翼而飞,长长舒了一口气。 “义父、义母!”胡青鹏兴冲冲地跑到后院,“再过三天,我就要跟师伯他们下山行走江湖了!” “什么?这么快?”彭烟儿身子一颤,停下手里的活计,仔细端详着高过自己半头、黝黑健壮的义子,想起他当年的瘦弱稚嫩,又是骄傲又是不舍,隐隐地还有三分担忧,热泪忽然间盈满了眼眶。 胡青鹏兴奋地道:“义母,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六年!练武之人岂能死守在山上?只有江湖才是我大展拳脚的地方!” 彭烟儿轻轻拉住他的手掌,叹道:“青鹏,江湖凶险无常,人心万变莫测,可不是一片净土啊!你初出茅庐,还欠缺经验,路上不要擅自独行,不要胡乱交友,以免中人奸计。也不要好勇斗气,自以为天下无敌,平白无故地招惹仇家。” 胡青鹏心中嘀咕,这些道理我十岁那年就懂了,颇有些不耐道:“义母,你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彭烟儿敲了他一下脑门,嗔道:“怎么,嫌我罗嗦了?你哪怕长得再高大,在我面前永远是小孩子!”转首对丈夫道:“大哥,你也要说他两句才行!” 邹靖哈哈笑道:“烟儿,青鹏吉人自有天相,你哪里用替他操心呢?只要不遇上第一等的武林高手,他的武功剑术绝对足以自保了。我只担心他心肠太软,不懂得当机立断的道理,来者不拒,日后惹下一身情债难以偿还!” 胡青鹏脸颊发烫,急急辩解道:“青鹏决非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人!何况有义父义母示范在前,青鹏耳濡目染,又怎会贪慕美色呢?” 邹靖正色道:“青鹏,你以为男女之情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吗?只怕到时候剪不断理还乱,纵然有宝剑在手,一样斩不断万千情丝。你血气方刚,最容易受美色诱惑,因此行走江湖时要牢记,‘色’字头上一把刀,千万不要沉湎欲海,贪图享乐!” 胡青鹏肃容道:“青鹏指天为誓,决不会见色忘义,自甘堕落!” 彭烟儿抿嘴一笑,道:“不过若是遇上秀外慧中、温柔大方的女孩,也不妨主动结交,最好能带回来给我瞧一瞧。” 胡青鹏面孔通红:“义母又来取笑我了!男子汉大丈夫应功成名就后,再来考虑家业。” 邹靖、彭烟儿相对一笑,也不跟他辩论,反正男女情事乃上天注定的,该来的时候谁也阻挡不了。胡青鹏不过刚满十六岁,未曾体验过其中的酸甜苦辣,生死缠mian,哪里会明白这个道理?等他将来经历过了,自然知道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什么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彭烟儿双手一拍,轻笑道:“既是如此,我今晚就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请张叔他们一起过来,为你好好地饯行!” 是夜胡青鹏悄悄来到后山密洞中,将自己即将下山的消息告诉无名氏,顺便与他辞行。无名氏被囚禁以来,只有最近两年才能吃到新鲜的食物,若是胡青鹏下山之后,他又得靠残羹剩饭度日了。无名氏实在无法再吞咽那种食物了,两人经过商议,决定请邹靖暂时代替胡青鹏送饭。隔天晚上,三个人秘密碰了一次头,这件事情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三天之后。 淫雨霏霏,乌云低垂,屋檐下雨水滴答作响。 衡山派弟子齐聚一堂,为陈天雷等人壮行,大厅上充满了离别的气氛。胡青鹏与其他六大弟子站在长辈身后,青一色劲装打扮,背挂行囊宝剑,装束干净利索,个个是龙精虎猛,神采飞扬。那些未入选的弟子羡慕地望着他们,只有陈青华闷闷不乐,一反常态地躲在师兄们身后。原来她昨晚哀求父亲,允许她一同下山游历,却遭到了陈天雷的断然拒绝。为此她还大哭了一场。 胡青鹏这次带上了莫天风赠送的宝剑“惊神”。为免同门惊诧怀疑,他特地请彭烟儿用粗布缝制了一个剑套,将惊神剑的剑鞘裹住,如此可以暂时遮人耳目。他偷偷看着双目红肿的师姐,悄悄摸了摸一直揣在怀中的那方兰色手帕,心想恐怕要过很久才能再见到她了。 陈天雷率众人焚香叩拜过祖师,举手一挥,当先步出山庄正门。秦天日、古天星、刘天月等紧跟着鱼贯而出,正式踏上了漫长的旅程。留守的众弟子将掌门一行送到山脚,方依依惜别。 走出南岳古镇,胡青鹏在脸上抹了一把雨水,回望高耸入云的衡山主峰,再看一看身前延伸的道路,心情激动澎湃,无数感触瞬间涌上了心头。六年之前,他经历了几番生死,怀着成为剑侠的梦想,踏过这条路来拜师学艺。山中悠悠岁月,六年的时光弹指即过,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幼稚无知、不懂武功的少年,今天要踏着同一条路离开衡山,开始去实现自己的抱负了。轮回之间,到底付出了多少血汗,恐怕没有人能计算清楚。除了一身武功,他几乎一无所有,将来的成就高下全靠自己努力了。 众人并没有直接北上中原,而是南下取道衡阳。原来赵青河的父亲乃衡阳富贾,对衡山派平时捐献财物极多,这次听说自己的儿子有资格代表衡山派出席大会,大感面上有光,无论如何要邀请陈天雷等前往赵府做客。陈天雷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关系,而且离嵩山大会日期尚早,便答应先往衡阳一行。 衡阳为湖南重镇,南接粤桂,西临云贵,东达闽赣,南方的各种特产汇集交流,形成了一个重要的商贸中心。这里南粤各族混杂,各种方言交融,民风淳朴开放。男的大多粗豪健壮,一言不合便拳脚相交,打完了又勾肩搭背地去喝酒。女的喜欢穿色彩艳丽的服饰,大胆精明,即使是对着陌生人一样敢打情骂俏,买弄风情。城里的街道曲折交叉,密如蛛网,遍布着大小店铺。 众少年陡然从山野空旷之地来到这繁华都市,只觉得处处新鲜,样样新奇,左顾右盼,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赵青河回到了故乡如鱼得水,眉飞色舞地向同伴介绍城内有名的景物,顺便炫耀自家的财势。这一路走来,光是挂着“赵记”招牌的酒楼店铺就有数十家,可想而知赵家的实力有多么雄厚。 赵府位于城区中心,高墙碧瓦,红漆大门,金字匾额,门口两侧站着八位家丁,个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早在陈天雷等进城之时,就有人向赵府通报了。他们刚来到门前,鞭炮齐鸣,锣鼓震天,赵家家主赵富安率人一哄而出,嘴里乱嚷着欢迎之辞。接下来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客套,父子相拥而泣。 当夜赵富安大摆筵席,请来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作陪,盛情款待陈天雷一行。赵青河跟在父亲身后向各位长辈敬酒,不论走到哪里都赢得一片夸赞声,都说是虎父无犬子,青出于蓝胜于蓝。 胡青鹏冷眼看着春风得意的赵青河,心里酸溜溜的,盘中鲜美多汁的鱼肉登时失去了滋味,借口说要去解手,悄悄走到厅外。一位仆人从门旁闪了出来,必恭必敬地道:“少爷,您要去哪儿?” 胡青鹏还是第一次被人尊称为“少爷”,愣了一愣,失笑道:“我可不敢和你家少爷相提并论,最好不要叫我‘少爷’!” 那仆人莫名其妙,幸好脑子转动挺快,忙改口道:“那不知少侠有何吩咐?” 胡青鹏道:“我肚子不太舒服,想找地方解手。你带我去罢。” “是。”那仆人答应一声,转身带路。赵府占地极大,府内种满花草树木,门户重重,稍不留意便会迷失方向。转过走廊,正好有一名婢女迎面匆匆走来,手上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肴,脚下不知怎的忽然一滑,“哎呀”跌倒在地。她手上端的盘子飞了出去,无巧不巧的扣在那仆人的胸膛上。那仆人促不及防,被滚烫的汁水浇了满身,烫得他上窜下跳,破口大骂。 那婢女见闯了祸,吓得浑身战抖,一骨碌爬起来,颤声道:“贵大哥,我不是故意的!你没烫着吧?”边说边掏出手帕,试图替对方擦干净身上的油渍。 那仆人怒火盈胸,“啪”扬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掴在她的脸上,紧跟着一脚将她踹倒,骂道:“**的贱货,别跟老子套近乎,不仅人蠢如猪,连手脚都不利落!你走路不长眼睛么?幸好现在倒霉的是我,如果是府上的贵客被你烫伤了,你这条贱命还想要吗?” 那婢女被打得脸颊红肿,嘴角溢血,眼中满是惊恐慌张的神色,忍痛扑到对方脚下,哭道:“贵大哥,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千万别告诉管家听!我求求你了!” 那仆人狞笑道:“你这贱货犯了错,我怎能轻易饶了你?不打你几鞭子,你是不会记得住今天这个教训的!” 那婢女脸色苍白,下意识地抱住那仆人的双脚,哀求道:“不要,我不要受鞭刑惩罚!只要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仆人心中一动,感到那婢女胸前双峰的柔软丰满,邪念忽生,冷笑道:“真的吗?” 胡青鹏看得于心不忍,轻轻一拍那仆人的肩膀,插口道:“行了,这只是小事一桩!你先回去换身衣服,让这位姑娘给我带路好了。” 那仆人不敢不给胡青鹏面子,何况衣服浸透了油腻的汁水的确难受,对那婢女交代了几句,自去换衣不提。那婢女挣扎着站起来,举袖擦去脸上的泪痕血迹,向胡青鹏福了一福,低声道:“不好意思,让少侠久等了。请跟我来。” 胡青鹏其实只是想出来透一透气,并不急着去解手,关心地问道:“姑娘,你刚才被踢中小腹,有没有受伤?” 那婢女摇摇头道:“多谢少侠关心,我没有事。” 胡青鹏皱眉道:“你们既然同在府上做工,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蛮横地打骂你呢?你为什么不反抗?” 那婢女嘴角抽动,辛酸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低泣道:“少侠有所不知!小婢乃色目人,在赵府中是最低等的仆役,任何人都可以使唤我。在这里被打骂是家常便饭,我都习惯了。” 胡青鹏纳闷道:“为什么色目人的身份最卑贱呢?再说他们如此残忍地打骂你,你为什么不另寻东家呢?” 那婢女奇怪地看了他两眼,苦笑道:“看来少侠定是在山中呆得太久,很少与外界接触。原来蒙古人统治天下时,曾将各族人按尊卑贵贱划分为四等,依次为蒙古人、色目人、汉人、南人*。如今是大明天下,轮到南人手握生杀大权了,反过来将色目人、蒙古人踩在脚下。小婢的父亲曾做过元朝官吏,数年前因为一件小事与人争执,结果被打断了手脚,哭诉无门,如今躺在床上等死。但凡是蒙古、色目人的后裔,自小就被人歧视、唾骂、殴打,长大后只能做最低贱最肮脏的差事。” 胡青鹏这才恍然,其时天下初定,但多数汉人仍对蒙古人有着强烈的戒心,害怕他们会卷土重来,于是对蒙古人、色目人采取种种打压报复的手段,有时甚至十分残暴。胡青鹏对此颇不以为然,道:“众生平等,何来的高低贵贱?姑娘,如果你不愿在此受苦受罪,我带你离开赵府好不好?” 哪知那婢女一听,吓得花容失色,“扑通”跪倒,急道:“少侠莫要害我!小婢不愿离开赵府!” 胡青鹏愠道:“我好心救你脱离苦海,怎会是害你呢?” 那婢女低声道:“少侠一片好心,小婢心领了。但是少侠可知道,要在赵府谋得一份差事有多么困难吗?和我同样年纪的那些蒙古、色目女人,要么在街头卖笑为娼,要么被卖到他乡为奴,生活比我凄惨十倍。一旦我离开赵府,衡阳城中还有谁敢雇佣我?小婢身无一技之长,将来又靠什么去养家糊口呢?小婢刚才多嘴多舌说的话,请少侠不要当真了!” 胡青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来,他只是这里的过客,做事自然没有什么顾虑,但世间不平之事,有时候光凭武力是无法解决的,好心未必能解决一切问题。他伸手将那女婢扶起,无奈道:“既然如此,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那婢女顿时眉头绽开,娇笑道:“少侠,您真是一个大好人!” 不知为什么,她开心欢快的笑容,如同一根刺,直刺进胡青鹏心底…… 注解:元代将人民分为四等,蒙古人最尊,指的是蒙古各部族的子民。色目人次之,指的是随蒙古人征讨天下的西域人和西北其他少数民族。汉人再次,又称汉儿,指的是除蒙古、色目之外的北方各族人,如北方汉人、契丹、女真、高丽、和渤海人。南人最卑微,又被称为蛮子,指原南宋(即长江以南)境内各族,主要是指汉族人。 元朝律法规定:蒙古人与汉人相殴,汉人不得还手,只能向官府上诉。如汉人违反此规定,要被严治。蒙古人杀汉人,不须偿命,只缴付烧埋银并罚出征。 第二章 衣舞清风(上) (这几天也上不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忘记这个故事?) ———————————————————————————————— 次日一早,陈天雷宣布要在衡阳城中暂住两天,众弟子可以在城中随意游玩。众少年大喜望外,齐赞掌门英明。赵富安当即令人取来一叠银票,分发给衡山派门下,并声称所有花销全部算在他的账上。 胡青鹏一看手中的银票,竟然是一百两一张,这赵富安出手实在是大方!反正是人家奉送的银子,不花白不花。轻轻一捅身旁的高青城,低声道:“高师兄,我们一起去玩怎样?” 高青城道:“你自己去罢。我要练剑。”说着随手把自己的银票塞给师弟,眼神坚定无比,似乎世上除了武功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打动他的心。胡青鹏无奈地耸耸肩,只好自做打算了。 用罢早饭,一行人或前或后地出了赵府,四散而去。胡青鹏一向和其他人没有太深的交情,便独自沿街游逛。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四处有人吆喝叫卖,各种商贩不遗余力地招揽客人,热闹之极。忽然,一股掌风自脑后击来。胡青鹏心底一凛,立即厕身反肘,将对方的手掌抓住,只觉入手滑腻,柔若无骨,不禁一愣。就在这时,一把再熟悉不过的娇喝声传入耳中:“喂,你干什么?我的手都要被你捏碎了,还不快点放开!”那人柳眉倒竖,杏眼圆瞪,俏丽中又带着几分英气,如山野茉莉般清秀无尘。 “陈师姐?!”胡青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不迭地松开手,惊讶万分地道:“你怎会到衡阳来了?二师伯不是让你在山上留守的吗?” 陈青华甩动着被捏疼的纤手,小嘴一翘,道:“我又不是小娃娃了,难道不会自己拿主意吗?衡山我都呆腻了,反正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儿谁也拦不住。” 胡青鹏恍然道:“原来你是偷偷溜下山来的!师姐,违反本门禁令按例要被严惩!依我看,你最好立刻去向掌门请罪,主动认错,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陈青华满不在乎道:“衡山掌门是我爹诶!我才不相信他会重罚自己的女儿,何况还有我娘可以替我说话。你不要杞人忧天了!我先警告你,绝不许把我私自下山的消息告诉其他人,不然我从今往后再不理你了!” 胡青鹏苦笑道:“可是江湖险恶,我怎能放心师姐你一个人去闯荡?若是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如何向掌门交代?” 陈青华抿嘴一笑:“谁说我要自己闯江湖了?我才没有那么傻呢!我打算偷偷跟在你们身后,一起去嵩山参加大会,结识天下英雄。等到达了嵩山之后,我再现身露面,届时我爹即使再怎么生气,也不可能把我赶回衡山了。胡师弟,你说我这个法子妙不妙?” 胡青鹏挠头道:“师姐,此去嵩山千里迢迢,其中不知要经历多少风险变故,你是不是想得太简单了?” 陈青华得意地道:“我昨天跟着你们来到衡阳,不是一样平安无事吗?我爹他们是老江湖了,都没能发现我的行踪,足以说明我轻功过人。万一遇上了险况,我自信也有能力全身而退。” 胡青鹏嘟哝道:“那是你运气好,不是轻功好!” 陈青华叉腰道:“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遍!” 胡青鹏脖子一缩,赔笑道:“师姐说的有理,我举双手赞成!”心中哀叹,难怪她不去找其他师兄却偏偏找上自己,这师姐的威风也只有在他面前可以充分显露。 陈青华哼了一声,脸上忽然涌起一抹羞色,扭捏地道:“师弟,你身上有没有多余的银两?先借给我好吗?”原来她走得太匆忙,又是平生第一次出远门,投宿客栈之后才发现所带的银钱根本不够应付,此时几乎是囊空如洗了。因为手头拮据,逼得她只好现身求援,最理想的压榨对象当然是落单的师弟了。 胡青鹏摇摇头:“我身上没有银两,”看见陈青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接着说道:“我只有几张一百两的银票。”陈青华嗔道:“你敢耍我?看拳!”胡青鹏闪身避过,两人又追又闹,甚是开心。 两人偶然听人说起,城南余府锦园有万花盛开的奇观,便一路向人打听,辗转来到余府外。锦园占地甚广,以围墙隔离,人在外无法看见园中景观。园门处有四名大汉把守,相貌粗豪,手持棍棒。前来赏花的人络绎不绝,都要先交两个铜板,投到放在门外的箩筐中,方可获准入内。 陈青华大失所望,指着装满铜钱的箩筐冷笑道:“师弟,这儿的主人居然不忘利用这个机会聚敛钱财,肯定是一个浑身铜臭、俗不可耐的家伙。园如其人,必定是庸俗不堪,我们干脆别进去了。” 胡青鹏深以为然,正想附和她的提议,身旁有一位路过的书生忽然插话道:“两位少侠初来乍到,怕是误会余大善人了。” “余大善人?”胡青鹏和陈青华对视一眼,奇道:“我们确实是初到贵宝地,还请先生解释一二。” 那书生道:“余大善人名‘楚阳’,乃本城富商,据说还是什么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豪侠仗义,乐善助施,为百姓做过许多善事。每年余府锦园花开,赏花之人都要投掷铜钱,已是惯例。余府每日将收到的铜钱数目张榜公布,然后转交给地方官府,用来修缮学堂,抚慰孤寡,救灾济贫,没有一文钱是挪为己用的。如此善事义行,举城百姓谁不交口称赞?小生虽然一贫如洗,今日亦要来此捧场。” 胡青鹏、刘青华肃然起敬,跟在那书生后头,交钱进入园中。 只见满园花团锦簇,各色鲜花排列成美丽的图形,或如鸟兽或如奇文,仿佛在大地上绣出了一幅秀丽的画卷。花海之中适当以假山奇石,垂柳翠竹为点缀,再引清澈溪流穿行其间,彩蝶纷飞,雀鸟欢鸣,确实令人耳目一新。花园面积约有数十亩,随地势起伏不同,种满了不同品种的花草树木,其中又以茶花为最。 胡青鹏、陈青华都是少年心性,精力充沛,不知不觉中将整个花园逛了一遍。两人走到花园尽头,眼见围墙边缘种的是清一色的高大树木,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可以欣赏,正欲回头时,一阵大风倏地吹过,无数花瓣从围墙另一侧飘了过来。只见落花缤纷,随风轻扬,划着螺旋曲线慢慢坠落下来,煞是好看。 胡青鹏随手拈起一朵残花,定睛一看,惊咦道:“师姐,这居然是桃花!”桃花一般在二三月盛开,至四月时已经凋零为泥,鲜有存枝。古人曾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这个季节理应在深山之中才能见到的桃花,为什么会在此地出现呢? 陈青华眼珠一转,笑道:“师弟,难道一墙之隔另有奇观不成?我们过去瞧一瞧!”跃跃欲试,满脸兴奋。 胡青鹏左右扫了一眼,低声道:“动作要快,别叫人当贼抓到了!”说罢提气一纵,轻如狸猫般翻过围墙,落到另一侧的院子中。陈青华紧跟着翻墙而过。两人举目望去,一时间呆立当场。 第二章 衣舞清风(下) 只见百余株桃树错落有致布满了整个后园,枝头盛开着粉红鲜嫩的花朵,枝桠相连,一眼看过去如同巨大的红霞降落在人间,美不胜收。桃树下清流曲折回环,淡淡的白色水雾升腾摆动,如纱如梦。每当清风拂过,粉红的花瓣落到水雾中,艳丽依然,却仿佛让人听见一声声幽幽的叹息。寂静的园子中,看不见任何人影,惟有暗香浮动。 胡青鹏扯了扯师姐的衣袖,两人缓缓步入桃花林中。一踏入桃林,胡青鹏立刻感觉到此地阴气极重,明显比锦园阴寒,心中忽的一动,顺着蜿蜒的溪流寻觅而去。陈青华折了一枝桃花在手,边走边问:“师弟,你要去哪里?”胡青鹏笑而不答。 两人在桃林中穿行,不一刻便来到溪流的源头。这里位于园子西北角上,一股清泉自地底汩汩涌出,形成了一个丈余方圆的碧池,池水清冷透明,水边竖着一块石碑,上刻两个墨绿色的草书大字“寒泉”。碧池一侧,一白衣人盘坐在石头上,身前放着一个小火炉和一套精巧的茶具,正在悠然自得地品茶。 胡、陈二人没想到会撞见主人,不由大感尴尬,脚步一顿,就欲悄悄沿来路撤走。不料那白衣人眉毛一扬,冷电似的目光扫射过来,低喝道:“什么人?”声音清脆,如珠玉落盘。 胡青鹏和陈青华见形迹败露,只得走出桃林,硬着头皮道:“这位先生,我们姐弟两人误入贵宅,实属无心,请不要见怪!” 那白衣人冷冷地道:“我不是此宅主人。你们是来赏花的吧?请自便好了,不要打扰我清静。” 胡青鹏诧异地望去,只见那人白衣胜雪,不沾半点灰尘,神情冰冷高傲,自然流露出一种神秘威严的气质。他额头高洁,眉如淡月,眼如寒星,鼻梁秀挺,肤色洁白,一双素手纤细如葱,浑身透着阴柔冰冷的味道,相貌极为俊美。如果他换上一身女装,绝对比陈青华还要美上三分。以胡青鹏的眼力,竟看不出他的年纪究竟有多大。他的眼神孤傲中难掩寂寞,清澈中又有从容。胡青鹏暗自纳闷,这人既然不是园子的主人,怎会在此品茶呢? 陈青华何曾见过如此俊美不凡、神秘高傲的男子,未语先笑:“你、你也是偷偷闯进来的吗?” 那白衣人眉头微皱,傲然道:“我想来就来,要走便走,你不要拿我跟那些鼠辈比较!” 陈青华忙道:“对不起,我说错话了!那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白衣人眉头皱得更紧,本想不答理她,但与她热切渴望的眼神一触,不知为何心头一软,道:“我姓衣,名舞风。” 陈青华喃喃道:“衣舞风!”脸颊莫名地发烫起来,低声道:“我是衡山派的陈青华。”目光低垂,无意识地扯着花瓣,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胡青鹏抱拳道:“在下衡山派胡青鹏。幸会了!” 那衣舞风淡淡地“噢”了一声,提起炉上的茶壶,自顾自倒茶品茗,再也懒得看他们一眼。陈青华张嘴欲喊,犹豫了半响,不知要跟人家谈论些什么,又羞又急,俏脸胀得通红。 胡青鹏为证实心中的猜想,矮身蹲下,伸手一探池水,果然冰寒刺骨,大异寻常水质。正是因为有地底寒泉的浇灌,这里的桃花才能久开不败。就在这时,一把尖利愤怒的声音忽然响起:“你竟敢把你的脏手放到水中,气死我了!” 胡青鹏愕然抬头,只见衣舞风双眸喷火,脸色铁青,正冷冷地盯着自己放到池中的手掌,忙缩手道:“我只是想试一试泉水的温度,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衣舞风银牙暗咬,怒道:“当然不妥了!你的脏手将泉水污染了,我还怎么汲水泡茶?难道要我喝你洗过手的脏水吗?” 胡青鹏越听越不是滋味,霍然立起,怒道:“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呢?即使是我的手不干净,但泉水是流动的,不消一刻便能澄清如初,哪里妨碍到你泡茶了?何况你也不是此园主人,无权对我指手画脚,横加指责!” 衣舞风冷笑道:“我偏要对你指手画脚,你又能怎样?你弄脏了这池水,便要付出代价!”曲指轻弹,嗤的一声劲响,一缕指风宛如无形的利箭,破空直射胡青鹏左臂要穴。 这一记指风来得既突然又迅疾,但胡青鹏反应极快,厕身一闪,如鹤轻舞,从容不迫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噗”的一声,凌厉的指风射中一株桃树,花枝乱颤,千百朵鲜花被同时震落,纷洒若雨。胡青鹏见状暗惊,自己若被对方击中,这条手臂八成要当场废掉!此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下手竟无比狠毒! 衣舞风轻咦一声,显然想不到对方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敏捷的身手,俊脸一沉,忽然发力跃上半空,似闪电般横越过碧池,并指如剑,点向胡青鹏眉心。 眼前白影一闪,寒风袭到,胡青鹏大惊之下本能地使出铁板桥的功夫,上身尽力后仰弯成弓形,双拳直冲而出,猛击对手胸膛。只听一声冷喝:“放肆!”双拳一紧,已落入对方的掌握,紧跟着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主地腾空高高飞起,一头栽到桃林当中,噼里啪啦地撞断了无数枝条,砰的重重跌落在地。 “师弟!”陈青华惊呼着跑过来,“你没有受伤吧?” 胡青鹏羞愤交加,猛的挣脱师姐的扶持,一跃而起,“仓啷”拔剑出鞘,指向花雨中潇洒俊美的对手,冷冷道:“亮出你的兵器!” 衣舞风眼中神光一闪,击掌道:“好剑!借我瞧一瞧。”说罢纵身前跃,竟然空手来夺宝剑。 胡青鹏大怒,对手也太小瞧自己了!手腕一振,剑花激荡,刹那间连出七剑,剑剑狠辣迅捷,指敌要害。他虽然是初涉江湖,缺乏拼斗搏杀的经验,但基础功夫相当扎实,一招一式都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深得衡山剑法三昧。出剑之时法度严谨,招式连贯,已隐隐有一流剑术高手睥睨群雄的风范。 衣舞风被剑气所逼,不禁对这年轻的对手刮目相看,急扑向前的身子忽然一顿,硬生生地沉足落地。胡青鹏一声清啸,长剑回旋,紧紧罩住对手的身形,剑光如水银泻地般泼洒而下,瞬间将衣舞风吞噬。衣舞风不敢硬挡宝剑锋锐,只能必实就虚,闪避周旋。 陈青华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叫道:“师弟,我来帮你!”拔剑跃入战团,刺向衣舞风,无巧不巧地正好挡住胡青鹏进攻的角度。 “小心!”胡青鹏大惊失色,长剑急挫,剑锋从陈青华身旁掠过,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的剑法还未练到收放自如的境界,差点误伤师姐,铸下毕生憾事。 衣舞风轻轻闪过陈青华的长剑,突然加速跃近,一手扣住她的脉门,另一掌按向她的胸口。胡青鹏喝道:“不要伤我师姐!”焦急下顾不得什么攻守兼具的要决,一剑疾出,嗤的直指衣舞风死穴,采取的是围魏救赵的策略。哪知衣舞风只是做个幌子,等的就是他自露破绽的这一刻,暗劲一送,将陈青华推向胡青鹏。胡青鹏急忙变招后撤,以免陈青华撞上自己的宝剑,登时闹了个手忙脚乱。 衣舞风乘虚而入,指风连点,正中他胸腹穴道。胡青鹏后退当中忽然被敌人制住,周身一麻,气力顿失,身体因惯性砰然跌倒。衣舞风如影随形而上,信手一抹,已将惊神剑抢到手中。 第三章 被困狼穴 衣舞风执剑傲然而立,无数被剑气卷扬上天的花瓣纷纷洒落,白衣红花,望之如神仙中人。.com陈青华呆呆地望着人家,目光痴迷如醉,浑然不觉身在何处。衣舞风随手使了两招剑法,满意地点点头,索性连剑鞘一并抢了过来。 胡青鹏怒火攻心,叫道:“衣舞风,你竟然用卑鄙伎俩偷袭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子就解开我的穴道,我们光明正大的比试一回!” 衣舞风冷笑道:“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英雄好汉’!我只求能击败对手,从不会考虑手段是否光明正大。何况你的武功低微,还不配做我的对手!”话音一顿,耳朵微耸,“有人来了!也好,你们两人就暂时做一回鱼饵罢!”手指轻拂,忽然点了陈青华的穴道,然后跃回池边收拾茶具。 “鱼饵?”胡青鹏、陈青华对视一眼,隐隐感到有几分不妙。就在这时,脚步声骤响,六七名手持刀枪的大汉推开角门,气势汹汹地冲进后园。他们都是护院的武师,刚才被打斗声惊动,一起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衣舞风一声轻笑,也不见他如何做势,忽然间已跃上桃树枝头,足尖轻点桃花,仿佛御风滑翔,转瞬不见影踪。胡青鹏急得额头青筋暴露,大叫:“不要走,把宝剑还给我!”但衣舞风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去也。 那几名大汉乱哄哄地叫道:“有飞贼!”“快追!”分出两人追踪而去,其余四人冲进桃林之中,二话不说将胡、陈两人捆了个结实。 胡青鹏忙道:“各位大哥,你们误会了。我们不是盗贼,快给我们松绑!” 其中一人啪的打了他一记耳光,冷笑道:“住口!你们青天白日擅闯私宅,非奸即盗,怎能轻饶了你?不打断你的狗腿,你不知道我余府的厉害!”另一人色迷迷地盯着陈青华道:“妈的,老子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水灵的小妞,说不定还是黄花闺女呢!”说着在她脸上摸一把。 陈青华吓得尖声惊叫:“快把你的臭手拿开!你再敢碰我一下,我爹一定会杀了你!” 胡青鹏大声道:“我们是衡山剑派的弟子,你们不要胡来!” 那几人大吃一惊,衡山剑派是天下七大剑派之一,名声是何等的响亮,他们岂会不知?而且昨夜赵富安设宴招待衡山一行,此事早传遍了衡阳城,他们也有耳闻。如果对方确是衡山弟子,那他们捅的篓子就大了!其中一人变色道:“各位兄弟,打也打了,摸也摸了,这可怎么办?”另一人道:“事关重大,还是请二爷定夺吧!” 众人赶紧替胡青鹏、陈青华松了绑,将他们连扶带架地弄到偏房坐好。胡青鹏暗中试着运劲冲穴,但衣舞风点穴的手法非常怪异,他试了多次都毫无效果。 等了半响,一位精瘦矮小、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步入房中。他挥手摈退众人,仔细打量两人几眼,拱手笑道:“在下是余府的管家余财,今日与二位少侠碰面,真是幸会了!下人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们计较。我一定会重重责罚他们的!” 胡青鹏怒道:“他们打我不要紧,但居然敢对我师姐动手动脚,实在是罪无可赦!余管家,只要你交出刚才对我师姐不敬之人,我衡山派不会再追究此事。” 余财打着哈哈道:“好说好说!天下之事大不过一个‘理’字。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两位未经主人同意忽然闯进我家花园,难道这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所为吗?” 胡青鹏面孔微红,登时哑口无言。如果认真追究缘由的话,可是他们不对在先。 余财话锋一转,不解道:“两位看模样是被人制住穴道了。你们到底是跟什么人交手?为什么地点会选在我家花园中?” 胡青鹏只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越讲心中越恨,若非衣舞风做怪,自己怎会如此狼狈,被人严查审问?最不济也可以飞身远遁,悄无声息地离开桃园,不会连累衡山派的名声。尤其是衣舞风夺走了惊神剑,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余财细心地问清楚衣舞风的相貌穿着,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衣舞风?这是哪门哪派的高手,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他究竟有何居心?” 胡青鹏轻咳一声道:“余管家,不管姓衣的有何居心,我们姐弟俩是一时贪玩误入贵宅的,失礼之处尚请海涵!也恳请余管家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 余财皮笑肉不笑道:“我家主人素来对衡山陈掌门景仰得很,这等小事他不会计较的。大家都是湖南老乡,抬头不见低头见,反正我们府上也没有什么损失,一切好商量。” 胡青鹏舒了一口气,问道:“余管家,你家主人也姓余,与一墙之隔的余府有什么关系吗?” 余财讶道:“你们来此赏花,难道不知余府有锦园、桃园之分吗?”见二人一起摇头,接着解释道:“锦园是余府对外开放的部分,平时任人游玩观赏,我们一般不会干涉。桃园则属于私人园林,除非是余府的亲朋好友,普通人是不许入内的。两园之间虽仅有一墙相隔,但园中景色天差地远。” 胡青鹏道:“原来如此!那你家主人就是被称为‘余大善人’的余楚阳了?” 余财道:“正是!莫非两位少侠认识我家主人吗?” 两人再次摇摇头,异口同声道:“不认识。” 余财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细节,眼中慢慢流露出阴险毒辣的冷光,开始肆无忌惮地扫视陈青华的脸、胸、腿,嘴角不觉挂上淫邪的笑容。陈青华对此极为敏感,俏脸一沉,厉声喝道:“喂,你的眼睛看到哪里去了?” 余财哈哈笑道:“陈姑娘莫生气!我不过是以一个行家的眼光来评估货物的贵贱。陈姑娘容貌秀丽,唇红齿白,气质无比清纯,骨肉均匀合度,蜂腰圆臀,双腿修长结实,又是处子之身,实乃万中无一的上品!可惜皮肤稍显粗糙,不够白皙光滑,不然可列为极品了!” 胡青鹏听得瞠目结舌,陈青华则是又羞又气,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怒骂道:“你……你无耻!下流!”。她自小被众人呵护长大,何曾被陌生男人如此评头论足过?只恨穴道被制无法动弹,如若不然,早就拔剑怒砍过去了。 余财道:“我无耻下流?呵呵,陈姑娘,真正无耻下流的玩意你还没有见识过呢!” 胡青鹏冷冷地道:“余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那段话若被我掌门师伯听到,你休想活命!” 余财奸笑道:“陈掌门的武功剑术,我是自愧不如的。但是我刚才所说的话,你们以为有机会告诉他听吗?”说罢莫测高深地大笑两声,转身出门,将二人反锁在房间里。然后派了四五人来严守门窗,防止二人逃脱。 胡青鹏强抑心底的不安,柔声劝道:“师姐,你不要哭了!那家伙的疯言疯语,你只当是疯狗在叫,千万别往心里去。等我们恢复了行动自由,再把他抓来拔光牙齿,以泄心头之恨!” 陈青华抽泣道:“师弟,你说实话,我的肤色是不是太黑了?” 胡青鹏哭笑不得,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在乎自己的肤色黑白!他们两人武功全失,落入心怀叵测的余财手里,下场恐怕不容乐观。而且陈青华年轻貌美,最易遭淫徒侵犯,处境可以说是非常危险。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就是那可恶透顶的衣舞风!若是这次他能侥幸脱困,一定要找衣舞风算账。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浓浓的夜色如重铅般压在二人心头。一想到师姐有被淫辱的可能,胡青鹏几乎要发狂,拼命地运功冲穴,以求脱困。忽听门锁响动,房门打开,余财手提灯笼,带着几名壮汉鱼贯而入。胡青鹏这时已冲开三处穴道,只差最后一处便大功告成了,当下不动声色,看一看对方要打什么如意算盘。 余财干笑道:“不好意思,让两位少侠久等了!我们这就上路吧。” 胡青鹏问道:“上路?去哪里?” 余财道:“恕不奉告。到了之后你们就自然知道。”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大汉迅速上前,动作熟练地给两人戴上眼罩,捆好手脚,最后在他们嘴里塞上一颗核桃,把两人分别装进空箱子里。胡青鹏、陈青华根本无力挣扎,只能任人摆布。 胡青鹏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惟有耳朵可以听见周围的声响。他听见余财一声令下,众大汉抬起木箱,行动迅速地来到后院,将木箱放上马车,然后又在箱子上堆放了其他货物。箱子内残留着淡淡的脂粉香气,两侧开有透气的小孔,倒也不觉憋闷。 只听马匹低嘶,车轮骨碌作响,直驶出余府,来到大街上。街上行人声音嘈杂,呼喝喊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酒肉香味。胡青鹏垂涎欲滴,肚子中一阵雷鸣。马车穿过喧闹的城区,七曲八拐,最后停在码头上。车子刚一停稳,立刻有人前来卸货,将木箱和其他物品统统搬到船舱里。只听船夫们吆喝奔忙,起锚开船,水浪拍岸,哗哗作响。胡青鹏心中忐忑,实在猜不到对方要把自己二人弄去哪里?偏偏越是着急,内力越不听使唤,这最后一处要穴始终无法冲开。 不知船行了多久,慢慢减速靠岸停泊。装有胡青鹏、陈青华的木箱被抬下船后,又被立即装上马车运走。 这一回道路明显差了许多,马车颠簸抖动,车轴嘎嘎直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分外刺耳。胡青鹏蜷曲在木箱里,被颠得几欲呕吐。终于,马车驶入一座庄园停下。有人跃上车子,打开箱子瞄了一眼,道:“女的抬到天字房请大爷过目,男的关到地牢里!”正是余财的声音。 胡青鹏又急又怒,这下师姐羊入虎口,焉能保全清白之躯?忽感身体一轻,已被人抬出木箱。又听余财吩咐旁人道:“此人身手高强,关进地牢后要用铁链锁住他的手脚,决不可大意轻心!” 胡青鹏心急如焚,他赤手空拳的一旦被铁链困住,除非有通天的本领,否则无法挣脱。他必须在被投入地牢之前设法脱身,不然就没有机会救回师姐了。正转念间,被两名大汉扛起手脚,径直来到地牢里面。 那两名大汉和看守混得极熟了,人未到已扯着公鸭嗓大叫:“史老头,有新鲜货物送到,快出来验收!”砰的将胡青鹏丢到地上,骂骂咧咧地道:“操他娘的,这小子还挺沉的!”其中一人顺手扯掉胡青鹏的眼罩,将他嘴里的核桃掏了出来。 胡青鹏假装咳嗽不止,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一边急思脱身良策。他心里清楚,如果多拖延一刻,陈青华就多一分危险。 地下空气流通不畅,阴暗潮湿,恶臭扑鼻,墙洞上镶着昏暗的油灯。押送他的两个汉子身穿黑色劲装,长得牛高马大,粗鲁有力。面前是一扇铁栏牢门,门后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人影一闪,嗖的钻出一个相貌猥琐的老头,腰上别着一串沉甸甸的钥匙,走起路来叮当作响。那老头惊咦道:“你们两个家伙搞什么鬼,把一个童子鸡弄到这儿关押?” 其中一个大汉道:“史老头,这是二爷吩咐的,你照办就是了!二爷说了,此人本领高强,须用铁链锁住手脚,千万不可大意!” 那史老头背着手,绕着胡青鹏走了两圈,摇摇头道:“这娃娃顶多十七八岁,能有多大的能耐?二爷是不是小题大做了?” 另一个大汉忍不住踹了胡青鹏一脚,讥笑道:“像这种雏儿连毛都没有长齐,还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有什么好担心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呵呵淫笑起来。 胡青鹏心念电转,冷笑道:“像你这种草包,平时我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摆平了!你这一脚踢到我身上,软绵绵地没有半点力道,比蚊子咬的还轻,你还是个男人吗?” 那大汉闻言大怒,暴跳如雷,对准胡青鹏一阵猛踢,边打边骂:“他娘的,你竟敢看不起老子,我踢死你!” 胡青鹏其实是故意惹怒对方的,这下被猛踢了几脚,正好借力一举冲过最后一处封闭的穴道。体内真气通行无碍,刹那间运转周天,浑身肌肉顿时坚硬如铁。那大汉犹未觉察到他的变化,下一脚狠狠踢到,只听“喀嚓”腿骨断裂声响,惨叫着倒飞撞上墙面,吐血昏死。惊变忽生,那史老头和另一名大汉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胡青鹏内力到处,束缚住手脚的麻绳寸寸断裂,身子一弹,纵身跃起,一掌击倒了史老头,跟着点中那大汉的穴道。 那大汉见他举手间击倒两名同伴,心中大骇,只恨不能跪下磕头,苦着脸哀求道:“大侠不要杀我!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妻子儿女,您高抬贵手,饶了小人这条狗命吧!” 胡青鹏冷冷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话,我不会杀你!如果你不肯合作,那又另当别论了!” 那大汉忙不迭道:“只要大侠饶我不杀,我绝对如实相告,若有隐瞒,天打雷劈!”原来这里是余楚阳位于城郊的秘密庄院,对外则假托是他人的姓名,几乎无人知道其中的内幕。地牢中关押的都是附近拖欠地租的农户,有时也用来关押重要的人犯。 胡青鹏问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一切,将那大汉的衣服剥下自己穿上,然后把他们三人丢进地牢里锁好,沿着斜伸的甬道走上地面。这地牢位于庄园一角,非常偏僻,周围没有人踪。胡青鹏辨清方位后,按那大汉所说的路径,展开轻功身法,悄悄潜往天字厢房。 第四章 人面兽心 余府这处秘密庄院是南北向,地牢的位置位于庄院的西南角,而天字房则位于正东方向,胡青鹏几乎要从中横穿而过。由于他练有天眼通神功,能在黑夜里视物如昼,有惊无险地躲过数批警卫的巡查,接近了位于庄院中心的大堂。 但见大堂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四面八方站着守卫,即使是屋顶上也有人警戒,防卫极为森严。胡青鹏小心翼翼地掩藏身形,轻轻翻下屋檐,贴着墙角以猫步潜行,机敏地避开守卫们巡视的视线。从窗台下经过时,忽听大堂内传出余财的声音,心中一动,用手指沾了些唾液,无声无息地在窗纸上钻了个小洞,凑眼往里张望。 只见大堂内燃起手臂粗的巨烛,照得四下里雪亮。正面搭起一个三尺高的方形木台,台上竖着一些奇怪的木架,架子上还挂着千奇百怪的刑具,有皮鞭、银针、藤条、铁环等等,甚至还有色彩鲜艳的孔雀羽毛,整个布置看起来非常古怪。台下错落坐了十余人,大都身背兵器,相貌凶恶。余财站在木台上说得口沫横飞,已接近了尾声,最后说道:“……下面请我家老爷跟各位说两句。”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虬须的中年汉子含笑立起,向众人做了个罗圈揖,洪声道:“各位都是余某的好朋友了,欢迎再次来到衡阳做客!废话我就不多说了,老规矩,价高者得,验货后立即付钱,大家有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众人稀稀拉拉地应道。 “余楚阳!”胡青鹏脑海中跳出这人的名字。既然余府的首脑人物在此出现,至少师姐应该暂时没有危险,他倒不急着离开了。 余楚阳击掌道:“好!阿财,开始吧!”说罢稳稳坐下。 余财清了清嗓子,道:“第一号,苗族人,处女,年纪十六岁,高五尺八寸,重九十七斤八两,二十五天前自贵州铜仁购得,后经查实乃云南乌蒙苗寨人。性子暴烈,擅长歌舞,体形丰盈,腰部略长,腿部较粗,皮肤看似粗糙实则细腻光滑。据我们大胆推测,此女可能有苗王血统。底价是白银五千两。” 台下众人顿时兴奋起来,嗡嗡地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胡青鹏越听越是吃惊,原来他们半夜聚会,竟然是在拍卖女奴!而主持这场荒唐拍卖的无疑就是余楚阳!一股怒火直冲而上,此人表面上乐善好使,哪知私底下却在做贩卖人口的勾当,真是人面兽心,罪该万死!忽的想到师姐已落入魔掌,不知会不会被同样拍卖?心中惊疑不定,杀机盈胸。 余财报完价,啪啪轻拍两下手掌,两名身强力壮的妇人抬着一名浑身**的少女从偏门走出,径直来到木台上。她们熟练地将那少女绑在一根十字形的木架上,旋即退下。那少女长发乌黑如瀑,皮肤呈现小麦色,闪耀着青春健康的光泽,双峰坚挺浑圆,曲线完美,在明亮的烛光下纤毫毕露,令人有爱不释手的惊艳感觉。她颧骨较高,嘴唇丰厚,双眼大而明亮,眉毛浓密,有一种山野自然的味道,仿佛是一匹桀骜难驯的烈马。尽管被许多陌生的男人盯视自己的身体,她却没有半分羞窘的神态,反而用鄙夷不屑、愤怒不屈的眼神回视每一个贪婪的男人。 胡青鹏是第一次看见女人的**,明知不应该,但偏偏移不开自己的视线,望着那少女如山丘起伏的美妙躯体,一颗心砰砰直跳,口干舌燥,手冒热汗。 台下的那些买家即使是见惯了各种美女,对这个野性难驯的苗女亦大感兴趣。当下便有人心急火燎地叫道:“我出八千两!” 余财显然是个中老手了,见怪不怪地笑道:“孙大少莫要着急,在下还未宣布开始竞价呢!”说着走近那苗女身旁,正欲开口,那苗女忽然啐了一口,将唾液吐到他的脸上。余财也不生气,哈哈笑道:“各位看到没有,此女性子如此暴烈,若能将她彻底征服,实在是身为男人的最大成就啊!” 他话音刚落,已有人大叫:“我出一万两!” 余财神色不动,摘下架子上的一支孔雀羽毛,用羽毛末端轻轻扫过那苗女的双峰,那苗女立时浑身一颤,不自觉地夹紧双腿,脸上羞红一片。余财得意地道:“她虽然尚是处子之身,但经过我们的精心调教,绝对已具备一个*的所有必备条件。其中的妙处,当然只有亲身体验方可领略了。”说着继续用羽毛逗弄那苗女的敏感部位。只见那苗女脸色越来越红,娇喘吁吁,眼神开始变得妩媚迷乱,娇躯不由自主地轻轻摆动,双峰起伏跌宕,叫人看得血脉贲张,**攻心。 台下的众多男人均是好色之徒,个个眼睛瞪得滚圆,观察着那苗女的每一处细微的反应和动作。不用余财催促,叫价声此起彼落:“一万五千两!”“一万八千两!”“两万五千两!”“三万两!”“四万两!”气氛趋向白热化。 余财大声道:“孙大少出价四万两,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钱?”在羽毛的挑逗下,那苗女香汗淋漓,面红如醉,让人升起最原始的冲动。 台下众买家无人做声。那孙大少左顾右盼,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余财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羽毛换成了藤条,准确地一弹,正好扫过那苗女坚硬挺立的粉红色*。那苗女哪堪如此强烈的刺激,浑身剧震,压抑已久的呻吟声顿时冲口而出,悱恻缠mian,荡人心魄,两腿之间隐有水流滑落。 众人眼中充血,呼吸变粗,又是一阵乱叫:“四万二千两!”“四万三千两!”“四万五千两!”那孙大少脸上肥肉抖动,忽的咬牙叫道:“我出五万两!”台下顿时一片寂静。 余财望向余楚阳,后者微微点了点头。余财心领神会,扬声道:“第一号现在加到五万两了,有没有人出更高的价钱?如果无人加价,第一号就属于洛阳的孙大少了!” 就在这时,一把雄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五万零一两!” 余财呆了一呆,笑道:“天下会舒堂主出价五万零一两!孙大少,您要不要再加一点?” 那孙大少脸色铁青,恨恨地道:“加,我当然要加,五万一千两!” “五万一千零一两!” 接下来不论孙大少出价多少,对方总是比他多出一两。那孙大少喊价喊到六万两时已是满头大汗,不停地用手帕擦试着汗水,既心疼银两,又不舍得放手这么诱人的尤物。 但对方显然不给他任何机会,紧接着喊道:“六万零一两!” 六万两已是孙大少的极限,闻言立刻面若死灰地瘫软下去,口中喃喃自语,不敢再跟对方较劲了。 余财环视满场,眼见已无人流露出竞价的意思,道:“舒堂主现在出价六万零一两,有没有人不服气的?第一号六万零一两,还有谁要加价的吗?好,成交!恭喜舒堂主,第一号苗女属于你了!” 众人艳羡地看着那苗女被带下木台,送到舒堂主身边供他检查。那舒堂主虎背熊腰,阔脸浓眉,浑身散发着凶狠的气势。他随手掏出一个小油布包裹,抛给余财,大咧咧地道:“这是六万二千两银票,零头不用找了!多出来的就当是兄弟们的跑腿钱。” 余财大喜称谢,笑道:“舒堂主要不要马上开间房子亲自‘验货’?” 那舒堂主摇摇头道:“六万两银子啊!你当我买来是自己享用的吗?我们会主这月二十六要大办寿席,我是专门买来孝敬他老人家,恭贺他五十大寿的。” 余楚阳道:“曾会主大摆寿席之事早传遍江湖,不少道上的朋友都绞尽脑汁该送什么寿礼。舒堂主预备的这件礼物别出心裁,我敢打赌绝无雷同,而且必定深得贵会主的欢心。日后舒堂主若是受到重用,可要记得关照兄弟们呀!” 舒堂主笑道:“多谢余庄主吉言!” 余楚阳道:“舒堂主这么有心,实乃天下会之福。大家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余某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如果舒堂主不嫌弃的话,余某还准备有一批候选的货物,从中挑选一个奉送阁下如何?” 舒堂主喜道:“那舒某就却之不恭了!”两人相视大笑,尽在不言中。那苗女披上一件外衣,被舒堂主的手下押着站到一旁。 接下来拍卖继续进行。每一位被拍卖的少女,或苗条秀丽,或丰满妩媚,或健美婀娜,都是南疆各族中第一等的美女。她们出场时均是浑身**,被余财用种种手法挑逗得春qing泛滥,艳若桃花。台下众买家在大饱眼福的同时,竞相叫价,大堂内充满淫邪的气味。当最后一位少女被买下后,众人兀自觉得意犹未尽。 余楚阳一次赚得二三十万银两,自然是眉开眼笑,正想宣布拍卖会到此结束,忽听一把阴冷尖利的声音道:“余庄主,难道你只有这些劣等的货色支撑门面吗?在下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却失望得很啊!”众人同时皱眉,是谁这么大的口气?转眼望去,出声的是一位戴着木制面具的黑衣人,连头部亦用黑布严实地裹住,装束十分诡异。他的面具用彩笔绘成一头咆哮的恶魔,锐利的眼眸闪烁着寒光,冰冷如刀。众人和他的目光一触,不由自主地遍体生寒。 余楚阳尴尬地道:“阎九公子,余某已将最好的货品拿出来了,绝没有藏私!若阁下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敬请示下,余某一定在最短时间内设法满足。” 阎九冷冰冰地道:“你也是行家,难道不明白驯养一个女奴的最大乐趣是什么吗?” 余楚阳眼睛一亮,抚掌笑道:“余某当然明白!驯养女奴的最大乐趣就在于调教奴化的过程,能将烈女调教成荡妇,身心彻底服从主人的,才是精通淫界技巧的高手!若是单单追求肉欲,则落于下乘了。” 阎九微微点头,道:“不错。这些女人都被你们调教过了,犹如白纸染墨,已烙上无法洗去的污点。而我要的是没有经过任何调教的,心智**白璧无瑕的女人!”眼神狂热,隐隐有几分残虐病态。 余楚阳击节叹道:“公子一针见血,果然是高手!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啊!余某这里正好有一少女能完全满足公子的要求,乃是淫界中人渴求的调教上品,绝对是万中无一!余某原本想留下自玩自赏,但难得遇上公子这样的同道,今日就忍痛割爱了。”转首对余财道:“阿财,去把她带来!” 余财应道:“是。”匆匆下台而去。 众人听了他们两人间的对话,均被吊起了胃口,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满足阎九苛刻的要求呢?不由翘首以盼,坐立不安。 胡青鹏心底一沉,余楚阳所说的莫非是师姐?一想到师姐也要如那些少女般,被剥光了衣服供人亵玩,哪里还能按耐得住?双拳紧握,牙关暗咬,只待师姐一现身,立刻闯进去救人。他仔细观察大堂内各个人所处的位置,以及各人气势的强弱,冷静地分析如何出击才能最快地冲到台上。除了那些可怜的少女,大堂内共有十七人,其中能称为高手的至少有五人,将会是他的劲敌。他自知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但为了百分之一救回师姐的希望,他决定冒死一试。如果老天不长眼,让他未能施展抱负便死于此地,那也是无可奈何了。 余财很快去而复返,身后跟着两名悍妇,一左一右夹持着一位青衣少女,登上了木台。那少女容貌秀丽,气质清纯,身材比例匀称,眼睛里射出强烈的愤怒光芒,口中塞了一颗特制的软球,以防她嚼舌自尽,正是陈青华。 众人何曾见过如此清纯的美少女,一片惊叹抽气声随即响起。 陈青华陡然间被这么多野兽般的男人盯视,仿佛被剥光了衣服示众,浑身寒毛倒立,脸色苍白,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是傻瓜,多少猜到会有什么命运在等待自己,不禁悔恨交加,为什么要违反门规私自下山呢?如今落入魔掌之中,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没有人来同情可怜自己,贞节难保了! 阎九炽热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衣服,喃喃道:“果然是万中无一的上品呀。这个女人,我出十万两!” 胡青鹏看见师姐惊惧害怕的表情,心痛如绞,更不想她的清白之躯被公然展露,深深吸了一口气,运劲于拳,砰地猛然击碎长窗,如猎豹般疾扑入内。 “是谁?”“什么人?”大堂上众人同时惊动,纷纷转头呵斥,有几个手脚麻利地已将兵器握在了手中,气氛陡然变得紧张。担任守卫的几名大汉训练有素,二话不说挥刀便砍。 胡青鹏足一沾地,眼前刀光骤闪,三条大汉自左中右同时挥刀劈到。胡青鹏还未出手之前已预料到会遭到何种攻击,心如古井无波,清晰地反映出每一个对手挥刀的角度、方位、速度和变化,足底发力一弹,闪电般撞进正面的对手怀中,肘尖前顶,正中那人的心口。他以寡击众,是以出手时绝不留情,杀得了一人便能减轻一分压力。 只听“喀嚓”肋骨断裂声响,那大汉胸口凹陷,哇的喷血不止,脸上至死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胡青鹏前扑的势头不停,右手夺下死者的单刀,左手抓住他手臂往外一抡,像抛出沙袋般阻挡住左侧敌人的进攻,刀花急舞,当的接下右侧对手的一记狠劈。不等对手变招,连人带刀已疾冲而过,惊起一虹血雨。那人小腹血如泉涌,惊愕中倒地身亡。 众少女眼见血流满地,无不尖声惊叫。陈青华却是喜出望外,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胡青鹏动作神速,眨眼间已杀了两人,离木台边缘还有三丈左右的距离。众人虽然对他的狠辣迅猛的身手颇感惊讶,但都是老江湖了,什么变故场面没有经历过?不用谁来指挥,怒喝声中各自施展杀招扑了过去。只见拳掌交错,刀剑齐飞,从四面八方击落下来。 (转载请注明) 第五章 血染剑锋 这是胡青鹏学武有成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实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跟比武切磋时完全不同,空气中充满了凛冽的杀气。.com他全身每一处感官的灵敏度都提到了极限,综合气流、气压、风声和人影的变动,冷静地分析敌人攻击的角度和出招的先后轻重,权衡之后寻找其中的破绽空隙,以最小的代价杀伤敌手。他出击之时就有意选择了比较容易通过的路线,以便尽可能不受高手的阻截。他连杀两人后,须从孙大少和另一名买家之间闯过去,才有机会冲到台上解救师姐。 孙大少和那名买家都是富豪,本身并不会武功,看见他凶神恶煞般舞刀冲近,吓得屁滚尿流,哀号着缩身挤到桌子底下,瑟瑟发抖。他们两人的贴身保镖护主心切,齐声大吼,一个抡圆铁拳猛击过来,一个亮出长剑当胸便刺,已用上了全力。至于其他人因为距离较远,还难以伤到胡青鹏。 胡青鹏知道不能跟对方过多纠缠,必须速战速决,一旦落入众人的包围之中,就没有救人的机会了。眼看左拳右剑攻来,忽然提气跃起,闪过对手的杀招,单刀脱手一掷,闪电般插进出拳那人的胸膛。那人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将单刀当作暗器掷出,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才侧过半边身子,胸口一冷,刀尖已深深刺入体内,鲜血飞溅。 另一人见同伴中刀惨死,又惊又怒,长剑幻出无数流星飞萤,刺向身在空中的敌人。 胡青鹏手无寸铁,根本抵挡不了对手的利剑,但他精擅鹤舞轻功身法,在不可能的情况下身体轻灵摆动,姿势优雅的避过长剑拦截,足尖一点中刀未倒的敌手头颅,宛如巨鹤腾空,急速扑向木台。那剑手立刻返身疾追,但已被甩开丈远。 余楚阳暴喝道:“阿财小心,他想抢人!” 余财眼见胡青鹏杀气冲天,悍不畏死地扑来,吓得面色如土,惊惶中转身一把将陈青华抓住,猛拉过来挡在自己面前,左手掏出一把匕首,横在她的咽喉处。 胡青鹏沉足落在木台上,蓦的发现师姐命悬人手,本欲冲上的身形硬生生顿住,怒喝道:“余财,快把我师姐放开!”右腿外侧鲜血直流,刚才还是中了一剑。 余财躲在陈青华身后,只露出小半边面孔,警惕地注视着胡青鹏的一举一动,阴笑道:“胡少侠,你再上前一步,我就割断你师姐的喉咙!你信也不信?”手中的匕首略一用力,立时在陈青华娇嫩的肌肤上拖出一道红印。陈青华惊骇欲绝,全身冰冷。 胡青鹏大惊失色,急忙叫道:“住手!小心误伤我师姐!”对余财的小人行径恨之入骨,偏偏拿他没有办法。 就这么稍一耽搁,拳风如山,凶猛地击向他的背心要穴,余楚阳的少林神拳终于攻到了。胡青鹏暗叹一声,心里清楚已错过唯一救人的机会了,接下来的恶战是九死一生,胜算渺茫了。尽管如此,他却不愿意束手就擒,脚步一滑,拳风擦身而过,蓬蓬两声大响,将木台击穿了两个大洞。余楚阳紧跟着箭步抢上木台,双拳交加,直击对手腰肋。 胡青鹏自知内力不如对方深厚,而且拳脚功夫不是自己的特长,忽然一记鹞子翻身跃下木台。既然无法救出人质,那也没必要白白送命,先逃出去再说。如果能回城里搬来救兵,以陈天雷等人的实力,足以踏平此地。 余楚阳大叫:“哪里走,看招!”他是何等样人,怎会看不出对方要设法逃走的念头?拳招急变,杀气更烈。 胡青鹏刚一落地,剑光如电,直指他的中盘死穴。他前有强敌挥剑阻挡,左右两侧被高手封死路线,后有余楚阳追杀而至,再没有闪避的空间和余地,形势之危急真是平生未遇。胡青鹏看准敌剑刺来的线路,双掌忽然往里一合,出其不意地夹住剑身。 那剑手想不到他居然敢用手掌夹住自己的利剑,愣了一愣,就欲转动剑锋,当场削断敌人的双掌。哪知胡青鹏乘他发愣之际,迅速松手前扑,一记头槌砰的撞中他的面门。那剑手受此重击,登时眼前发黑,鼻血长流,只觉手中一轻,长剑已被对方夺去。 胡青鹏一剑在手如同猛虎添翼,长啸声中剑光暴涨,仿佛平地炸开了一个银色的光球,令烛火黯然失色。众人眼睛刺痛,不约而同地眨了一眨,再睁开眼帘时只见胡青鹏踢翻了桌子,用剑抵在孙大少的背心上。那剑手身子摇了一摇,缓缓地仰天跌倒,脖颈间鲜血喷涌,显然是活不成了。 这几下兔起鹘落,形势骤变,大多数人看得喘不过气来。只是弹指的工夫,大堂上就多出了四具尸体。众人对这少年的胆量及武功都暗暗佩服,可是取其性命的念头更加强烈。屋外的守卫听见打斗声,纷纷拔刀涌入大堂。 余楚阳见孙大少落入敌人的掌握,忙收住拳势,喝道:“慢着!大家不要妄动!”其他人闻声止住扑击的身形,目露凶光,将胡青鹏团团围住。 胡青鹏冷冷道:“你们要想保全他的性命,就让开一条道路让我出去!” 孙大少被长剑顶住要害部位,三魂七魄几乎出窍飞走,一动不敢动,涕泪横流:“大侠你搞错对象了,我跟你没有任何恩怨啊!只要你高抬贵手,我可以给你一万……不,两万两银子,怎么样?” 胡青鹏的手掌鲜血淋漓,紧紧握住夺来的长剑,喝道:“闭嘴!你这家伙丧尽天良,我杀你也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长剑微送,刺进他的肥肉中。孙大少但觉背心剧痛,以为他真的动了杀机,大叫一声,竟然吓晕过去。 余楚阳又好笑又好气,扬声道:“喂,这孙大少的父辈有三人在朝中为官,你若杀了他,你们衡山派迟早要被官府派兵剿灭!我劝你赶快放人,不然你没法向你的师门长辈交代!” 胡青鹏一愣,蓦的瞥见对方眼底的狡诈神色,心中起疑,冷笑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有赚,如果你们不肯放过我,这个姓孙就陪我去见阎王爷罢!” 余楚阳威胁道:“你今晚发现了我们的秘密,若让你泄露口风,我们在场的人还用在江湖上混吗?你早晚是死,区别只是死得痛快些还是受尽折磨再死而已。如果你放了孙大少,我可以给你自刎的机会。如若不然,等我们将你擒下之后,你才晓得什么是生不如死,什么是人间酷刑!” 胡青鹏哂道:“你在吓唬我吗?哼,想要我的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信的话就放马过来!” 余楚阳眉头紧锁,暗自焦急,这少年竟如此硬气,令他兴起束手无策的感觉。孙大少家大业大,富甲一方,若是在他的地头被人杀死,绝对是非常棘手的事情。既影响他的声誉,也会遭到孙家的责难甚至是报复。但如果用孙大少的性命换胡青鹏的生路,那更是得不偿失。左右为难中灵光一闪,转身一指陈青华,狞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救她而来的,对不对?我数三下,你再不放开孙大少,我就叫阿财杀了你师姐!” 胡青鹏心头一颤,抬眼望上木台,和陈青华四目相投,刹那间交换了千言万语。 余楚阳冷冷道:“一、二……” 胡青鹏虎目中热泪忽闪,脸上浮现无奈痛苦之色。明明知道对方是在要挟自己,为了师姐的性命着想,仍不得不屈服。当啷一声,他松开手掌,长剑跌落在地。 余楚阳奸计得逞,忍不住放声大笑:“小子,你想跟我斗心眼还嫩了点!你师姐身价超过十万两,你以为我真的会舍得杀掉她吗?我若砍掉这棵摇钱树,岂不是天下第一号傻瓜吗?哈哈哈!”得意猖狂的笑声在大堂内回荡着,刺耳之极。 就在这时,忽听屋瓦上传来数声凄厉的惨叫声,跟着是人体滚过瓦面坠地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难道又有高手闯进来了吗?余楚阳的笑声嘎然而止,心中惊疑恼怒,正想派人出去查看究竟,头顶上方忽然“哗啦”一声大响,屋顶被人击穿了一个大洞,无数碎瓦粉尘抛落,一道耀眼的剑芒自洞口处飞泻而下,迅雷不及掩耳。 “有敌人!”众人一边抱头走避,一边嘶声大叫。 只见杀气严霜,剑芒所指之处正是余财头顶百会死穴。余财但觉冷冽的剑气当头泼落,寒意直透骨髓,惊骇中本能地举起匕首格挡。只听嚓的一声轻响,剑光落处,如切豆腐般将他的匕首、手臂和半边肩膀削断,鲜血狂喷如浆。余财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声,滚翻在台上,呜呼挣扎,血流满身,令人看得心惊肉跳,直欲呕吐。 白衣一闪,一个俊美无双的年青男子已站在陈青华身旁,手里提着一柄寒如秋水的宝剑,环目扫视着台下的余楚阳等人,面冷如冰,眼中盈满浓烈的杀机。他左手灵巧的挥动,迅速替陈青华解开束缚,傲然宣布道:“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畜生,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衣舞风!”胡青鹏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最讨厌的人居然如神兵天降,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一举救下了师姐。心中百感交集,反应却是极快,着地一滚,将长剑重新捞回手中。此时强敌环伺,手里没有兵器的话无异于自掘坟墓,他可不想任人宰割。 “衣公子,是你!”陈青华吐出口中的软球,不禁喜极而泣,一把抱住衣舞风的胳膊,满脸的幸福陶醉。衣舞风眉尖微皱,心中分明有几分厌恶。 余楚阳眼见来者身手高强,下手无比狠辣,生恐夜长梦多,厉声叫道:“并肩子上,不留活口!”刹时间杀声雷动,众人暴起发难,各种暗器兵刃齐往胡、衣二人身上招呼。 衣舞风手臂一甩,陈青华身不由己地踉跄退后,长剑横胸,不屑地望着最先冲到的四名高手,左手屈指一弹,一缕指风从刀光棍影中穿过,正中一人的眉心。那人眉心洞穿,死不瞑目地轰然仆倒。另外三人见状大骇,气势顿时受挫,其中两人急忙变攻为守,护住自身头脸的要害部位,仅剩下一人盲目地舞棍猛冲上台。 那使棍的好手骤然发现同伴没有跟上,只有自己傻乎乎地冲到强敌面前,与衣舞风冷厉的眼神一触,心胆俱寒,腿脚发软,莫名其妙地扑通跪下,斗志如冰雪般消融殆尽。衣舞风冷笑道:“废物!”手起剑落,将对方连人带棍砍成两截。 众人看见他如此冷酷的杀人手段,无不倒抽一口冷气,胆小的人已经弯腰呕吐起来。 突然,一条黑色的人影自人群中高高跃起,手上戴着尖利的蓝色钢爪,仿佛是一只凶猛捕食的夜枭,狠狠扑向衣舞风,厉声道:“小子莫狂,让我阎九来会一会你!” 衣舞风瞳孔收缩,神色变得慎重,淡淡道:“原来是地府九鬼中的阎九!来得好!”面对敌人诡异万变的鬼爪不闪不避,手腕急旋,剑尖在虚空中颤动如花,封死敌人攻击的角度。他持的乃是胡青鹏的惊神宝剑,剑锋锐利非凡,削铁如泥。阎九自然识得厉害,怪啸声中似夜鬼横空,不可思议地强行改变扑击线路,忽然出现在衣舞风右侧,双爪扫了过去。衣舞风见招拆招,与阎九斗成一团。 混战一起,几个欺软怕硬的好手同时杀向胡青鹏。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少年剑术再怎么高,也比台上那位煞星容易对付吧! 杀气逼近,胡青鹏早有防备,生死关头出奇的冷静,将敌人的杀招丝毫不差的映入脑海中,捕捉他们的动作中的每一个破绽,战意熊熊燃烧。一个使枪的好手从左侧踏步攻来,长枪攻袭上盘,劲气十足。另一个用刀的好手从侧后方杀到,双刀绞动如蛇,阴险地划向他脚踝关节。而从正面攻到的剑手武功最高,使的竟是正宗的嵩山剑法,剑势雄浑刚猛,力度惊人。他们三人虽然是第一次联手对敌,但合击之下有开山裂石之威,气流搅动如狂。按他们的经验推断,胡青鹏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下惟有纵身跃高闪避,不可能同时接下三人的攻击。一旦他跃上半空,他们的下一招必能将他致于死地。 不料胡青鹏的举动大违常理,竟然连人带剑直撞向正面武功最高的对手。那剑手准备不足,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舍弱击强,自寻死路,原本剑上蕴藏待发的力道骤然迸发,长剑加速,猛刺过去。 双剑交错,几乎同时刺中对方的躯体。 那剑手咽喉生凉,全身精力忽然散失,喉头荷荷有声,一缕鲜血流了下来。 原来那剑手施展的是嵩山剑法中的一招“斜阳飞花”,胡青鹏在后山密洞修行时,恰好在岩壁上见过,当时岩壁上还注明了如何破解此招。因此胡青鹏看见对方使出这记杀招后,立刻记起破解此招的方法,对敌人招式的破绽和可能的后着变化了如指掌,不惊反喜,所以敢跟他对剑,抢先半拍刺中对手要害。由于他正遭到多人的围攻,腾挪移动的空间有限,破解敌人招式时不能按照岩壁上记载的生搬硬套,于是用左臂硬挡了对手的一剑。如果只是两人公平对决的话,他完全可以不用受伤。可怜他的对手至死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反而送掉了性命? 胡青鹏得手之后没有时间庆祝,忍痛旋身回挡,当当拦下另两名对手的砍刺。兵器交击,内力激荡,胡青鹏毕竟修为尚浅,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那使双刀的汉子冷笑一声,敏如猿猴般跃起,双刀疾探,刺向对手的双目。 胡青鹏挥剑格挡,忽见寒光一闪,直没入对手的后背。那汉子一声惨叫,如同烂泥般栽倒在地,七窍流血,背心上赫然插着一支红色的短羽弩箭。那使枪的大汉急忙回身戒备,生怕自己沦为下一个被射杀的目标。 胡青鹏讶然望去,只见四名白衣装束的女子如云般飘进大堂,每人手里都握着一把色泽乌黑的奇形弩弓。 第六章 魔教长老 胡青鹏既惊且疑,这些忽然加入战团的女子是什么人?他自问从没有跟她们见过面,更谈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是她们为什么会出手帮助自己呢?只看她们起落时的身法和眼中的神光,个个武功高强,不是弱者。.com 余楚阳也发现了凭空出现的敌人,气急败坏地大叫:“这些妖女和他们是一路的,都给我统统杀掉!” 话音刚落,那四名女子手上弩弓齐响,弩箭离弦,射向余府的守卫。那些守卫企图挥刀格挡,但是弩箭的速度快得出奇,他们的刀才举到胸前,眉心或咽喉部位已经中箭,当场毙命。只听弩箭破空声密如骤雨,每一箭射出,必有一人身亡,不管他如何封挡闪躲,总是躲不过追魂的利箭,连惨呼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去向阎王爷报到了。余楚阳等人哪里见过如此恐怖的武器,人人心胆俱裂,抱头鼠窜。 阎九眼角瞥见此景,失声叫道:“是魔教的‘追魂裂魄弩’!” 衣舞风冷笑道:“算你有点见识!”乘他心神微分的良机,长剑忽然变招,刷的砍掉对手的三根毒爪。 阎九痛得冷汗淋漓,情知再斗下去大势不妙,蓦的提气跃上屋顶的大洞,正想飞身远遁,腰腹一寒,一截血淋淋的剑尖从腹部冒了出来,被衣舞风的飞剑贯穿了身体。他如陨石般笔直坠落,啪的摔在地板上,口中血沫狂涌,忿忿地望着骄傲俊美的敌手,吃力地道:“你敢杀我地府之人,自己也不得好死的!我在地狱等着你!”运起最后的功力,反手一掌击在自己的脸上,面具碎裂,容貌尽毁。 衣舞风想不到他会自毁容貌,对地府之人冷酷诡秘的作风暗惊,并未将他临死的诅咒放在心上,跃到人群当中,掌指纷飞,如秋风扫落叶般,当真是挡者披靡。 不到片刻功夫,大堂上众恶人全被杀尽,到处是粘稠的鲜血,触目惊心。余楚阳身中三支弩箭,被牢牢钉在墙壁上,口角流着乌黑的血迹,死状颇惨。那些可怜的少女抱成一团,蜷缩在屋角哭泣,分明是被如此残酷血腥的场面吓坏了。 胡青鹏拄剑站在血泊之中,伤口阵阵抽痛,环目四周,看着摆出种种死状的尸体,想到不少人是死在自己的剑下,忽然间心头感到一阵悲凉和厌倦,胃酸上涌,弯腰大吐特吐。 那四名白衣女子收起弩弓,走到衣舞风身前,齐刷刷行礼道:“属下参见长老!” 衣舞风取出手帕擦拭手掌上的血迹,随口问道:“其他人都解决了吗?” 四女之中年龄稍长的一位道:“回禀长老,庄院其他地方尚有二十五名恶奴,已按计划全部灭口,请长老放心。属下还将地牢里的人放了,另有五名被劫来的少女已安顿好,等一会跟我们一起撤走。” 衣舞风点点头,吩咐道:“好!你们把尸体上的弩箭收了,别留下供人追查的线索。顺便把这些家伙带着的金银珠宝搜出来,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 那四名女子齐声应“是”,立即开始行动。 胡青鹏挺直腰身,惊讶地望向衣舞风,壮胆问道:“你、你是魔教的长老?” 衣舞风斜眼看过去,似笑非笑道:“是又怎样?难道你想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吗?”魔教是黑道上最强大的势力之一,教中高手如云,行事霸道,是武林正义人士心腹大患。近百年间,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魔教就有一位大魔头横空出世,肆虐武林,杀得天下血流成河,人人谈魔色变。为了剿灭魔教,不知有多少大侠剑客英勇赴义,舍身成仁。当今白道上几乎所有的门派家族都跟魔教有血仇,绝大多数白道中人提到魔教时都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将魔教弟子挫骨扬灰。即使是黑道中人,也不敢轻易跟魔教扯上关系,生怕激起众怒,被连根拔起。魔教弟子活动通常都很隐秘,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凡是敢在江湖上亮出字号,以魔教弟子自居的,均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有横扫千军的超凡实力。江湖人对他们是又怕又恨,畏之如虎。 衣舞风年纪轻轻已能位列魔教长老之尊,自有他过人之处。因为在魔教中推崇的是强者为尊,不管你的出身性别如何,只要你具备高人一等的实力,是众教徒公认的强者,就有资格向教中的任何一位高层人物提出挑战,胜的话自然取而代之。甚至历代的魔教教主也是经过无数搏杀,由最强者出任的,而不是由上一代教主指定。魔教内这种奇特的风格造就了无数高手,身处高位者尤其小心,苦练不缀,没人敢放松懈怠片刻。 胡青鹏摇摇头道:“我的武功没有你高明,向你挑战无异于以卵击石。除非我是白痴,才会做这种蠢事。”说着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叹道:“何况是黑是白,是正是邪,又岂是光看门派出身就能定论的?像这余楚阳,身为少林俗家弟子,被人称为‘大善人’,谁又知道他竟然在干着贩卖妇女的勾当?”想到自己的师父尹天云,也是一个黑白难辨的人物,不由感慨良多。 衣舞风道:“你年纪虽轻,比那些自命大侠宗师的人明白事理多了,至少没有那么顽固迂腐。人性善恶,只在一念之间!” 原来他是为了追查各族少女失踪一事而来的,循着蛛丝马迹查到了衡阳余府,但观察了数日,并没有发现府内有何异常。这天在余府中撞见了胡青鹏、陈青华,灵机一动,想以他们为诱饵,找出那些被囚禁的少女。结果正如他所料,胡、陈二人被连夜送出城,他一路跟踪监视,终于找到了余府的秘密庄院。 胡青鹏对魔教没有什么特别的仇恨或恶感,也没有亲眼看见魔教中人犯下伤天害理的事情,犯不着找对方拼命,撕下衣服布条包扎伤口。 这时陈青华跳下木台,侧首打量着衣舞风,喃喃道:“你会是魔教长老?我不信,我不信!” 衣舞风奇道:“你为什么不相信?是不是觉得我太年轻了,武功不足以服众?” 陈青华咬着嘴唇道:“我听师门长辈说,魔教高手个个是头上长角,强壮如牛,凶神恶煞般的人物,可是你这么、这么英俊潇洒,跟他们的描述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所谓正邪不两立,如果衣舞风真是魔教长老,那她心中的美梦便要破灭了。 衣舞风皱眉道:“道听途说之辞如何能当真?你如此轻信人言,将来行走江湖时有得苦头吃了!”说罢不再理会陈青华,对胡青鹏道:“你的剑插在阎九尸体上,自己去拿罢!”解下剑鞘,抛到他的身前。 胡青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道:“你肯把宝剑还给我?!”他自知技不如人,本没有奢望能夺回宝剑,因此对衣舞风的决定深感意外。 衣舞风淡然道:“我只是借剑一观而已,难道真的会贪图你的东西吗?天下的神兵利器何止千百,你的剑虽好,还不够资格排进前十名,我不稀罕。” 胡青鹏心道你不稀罕我稀罕,赶紧跑到阎九身旁,将血淋淋的惊神剑拔出,顺便擦净血迹。这把剑可是莫天风赠送给他的礼物,有着特别的意义,不止是一把佩剑这么简单。何况江湖上有句名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身为剑客却保不住自己的剑,那绝对是奇耻大辱。 忽听“诶呀饶命”声叫唤,一名白衣女子单手轻松提起一个肥胖如猪的商人,禀报道:“衣长老,这里有人企图装死蒙混过关,该如何处置?” 那商人正是刚才吓晕过去的孙大少,一边拼命挣扎扭动,一边颤声哀号:“姑奶奶,神仙姐姐,观世音菩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们,我有的是钱!只要你们饶我一命,我把一半的家产送给你们,好不好?” 衣舞风不屑道:“你这家伙为富不仁,助纣为虐,该杀!” 胡青鹏喝道:“且慢!” 衣舞风冷眼望去,不耐道:“怎么,你又有什么意见?” 胡青鹏道:“此人虽然作恶多端,但他若是有悔过之心,我们就应该给他重新做人的机会。而且他不懂武功,没有还手之力,若就将他这样杀了,有违武道的精神!” 孙大少忙叫道:“我一定重新做人,改过自新!” 衣舞风失笑道:“你在跟我讲大道理么?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吗?在我魔教弟子眼中,只有实力才是唯一的真理!谁的武功高明,谁就有权决定他人的生死。我最痛恨这种ling辱妇女、欺压少数民族的人,凡是被我撞见的话,必杀之而后快。动手!” 那白衣女子将孙大少轻轻一抛,出手如电,“啪”印上他的背心死穴。孙大少被一掌打飞丈远,内腑尽碎,碎片随着鲜血不断从口角涌出,或许是膘肥肉厚的缘故,竟然一时未死,垂死的目光望向胡青鹏,似乎有话要说。胡青鹏于心不忍,叹息一声走到他身边蹲下,问道:“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吗?” 孙大少虚弱地道:“少侠,这些人当中只有你心肠最好。我快不行了!孙某临死之前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应?” 胡青鹏道:“请说!若我能办到,一定替你完成。” 孙大少面上浮现一层喜色,吃力地将手上一枚通体乌黑透亮的戒指褪下,塞到他手里,道:“请你顺路的时候到开封孙府,将我的死讯告诉我家人,叫他们千万不要为我报仇!这枚戒指是我家历代相传的信物,也请你转交给我夫人。” 胡青鹏郑重的点头道:“我答应你!你放心去罢!” 孙大少微微笑道:“多谢!”心情一松,双眼缓缓闭拢,就此撒手西去。胡青鹏黯然立起,将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预备将来到了开封,再将它设法交还给孙大少的夫人。 这时,衣舞风的属下已将全部尸体检查过一遍,招呼那些被拍卖的少女离开大堂。胡青鹏不放心地问衣舞风:“你们要把她们带去哪里?”衣舞风道:“今晚被杀的人之中,有几个是大帮会的高手,最迟明天中午他们接应的同伴就会被惊动,她们必须连夜离开衡阳,否则将大难临头。我会安排人手护送她们回南疆的。”胡青鹏默然无语,这种时候他是帮不上什么忙了,也只有借助魔教的势力,才能摆脱接踵而来的追兵,把众少女平安送走。 胡青鹏和陈青华离开庄院,辩明了方向,展开轻功往衡阳城奔去。他们刚奔出数里地,忽见夜空大亮,回头一看,熊熊火光冲天而起,估计是衣舞风等人撤走时将余楚阳的庄院放火烧了。只看那大火肆虐的势头,庄内的物品都要化为灰烬。 陈青华愣愣地望着火光升腾的方向,心头一酸,压抑已久的泪水滚滚而下,转身扑在一棵大树上,放声大哭。胡青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端端地她伤心什么?抓耳挠腮地问道:“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被恶人欺负了?” 陈青华跺足道:“不是啦!你……你一点都不懂人家的心思!” 胡青鹏挠头苦笑,女孩子的心思千变万化,他如果能猜透就是神仙了!叹道:“你到底有什么伤心的事情,你不说出来我怎能知道?如果你告诉我听,或许我还可以帮你出一出主意。” 陈青华欲说还休,低声道:“你也没有办法解决的!” 胡青鹏道:“是吗?如果你不愿意说,那就算了。”他挺了解师姐的性格,心里有什么话是藏不住的,即使你不问她也要主动说出来,否则睡觉都不安稳。 陈青华渐渐停止了哭泣,半响后低声道:“他……衣公子是魔教长老,而我是衡山剑派的弟子,我们、我们以后即使见了面,也是势同水火,形同陌路了!”语气幽怨,酸楚不已。 胡青鹏耳中嗡的一声响,热血直冲顶门,脚底轻飘飘的,好象重心不稳,眼中看到的景物都在摇晃。原来师姐竟然倾心于衣舞风!他定了定神,本想安慰师姐几句,哪知妒意上涌,话到嘴边竟变了味:“哼,衣舞风行事乖张毒辣,杀人不眨眼,十足的魔教霸道作风,这种人有什么好挂念的?凡是魔教弟子,人人得而诛之!下一次见了他,我要请掌门师伯取其性命!”说到最后一句,当真是杀机毕露,恨不能将衣舞风碎尸万段。 陈青华将眼泪一擦,怒道:“不许你这么说人家!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杀了那些为非作歹的坏蛋,我们还能活命吗?你应该感谢人家的救命大恩才对。” 胡青鹏冷笑道:“笑话,我为什么要感谢他?他是利用我们为饵,才找到余府的秘密据点的。如果不是他故意封住我们的穴道,我们又怎会落入余财手中,任人摆布,以致于差点送命?这人满腹诡计,城府深沉,将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陈青华打了个冷战,颤声道:“你是说他利用我们?”想到在余府中的可怕经历,被人当众拍卖的屈辱,不禁战抖起来。再仔细回忆衣舞风在余府桃园中最后留下的那句话,以及他出现的时机和言行,分明是早有预谋的。那么自己在人家的心目中是什么地位,不想可知。 胡青鹏道:“师姐,魔教弟子都是冷酷无情,自私自利的人,你不要被他华丽虚伪的外表给骗了!我们……” “不要再说了!”陈青华打断师弟的话语,泪流满面。她默默地抽泣一阵,举袖拭泪,低声道:“我们回城去吧!”不等胡青鹏回应,衣袖飘舞,提气飞奔。 胡青鹏知道她心情不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奔向衡阳城。 第七章 武林夜话 夜深人静,胡青鹏、陈青华不敢惊动他人,悄无声息地翻墙进入赵府,立即去拜见掌门。.com衡山派众人虽然跟胡青鹏的关系一般,但毕竟是同门手足,休戚与共,对他的突然失踪还是蛮关心的,这个时候大多未睡,听说他回来了,都聚到一处探望。他们看到浑身是血的胡青鹏,尤其是不该在此地出现的陈青华,不禁惊奇万分,七嘴八舌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陈青华哪好意思说出口,扑到母亲怀中,失声痛哭。 胡青鹏将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从偶遇师姐开始到血战余家庄院,端的是惊险异常,峰回路转。他对拍卖女奴的过程和细节只是一笔带过,以免有人胡思乱想,误会师姐的清白。至于师姐倾心于衣舞风的这段小插曲,当然更不便当众讲述了。 众人听他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年轻的弟子惊叹连连,痛骂余楚阳等人黑心无耻,年长一辈的却是神色凝重。 刘天月痛惜女儿险些受辱,兀自不解恨地道:“杀得好!这种人面兽心的武林败类,就应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轻轻拍着女儿抽动的肩头,不忍心再责骂她私自下山,转眼望向胡青鹏,心情复杂地道:“青鹏,你很好!能有这份勇气和胆量独闯狼穴,置生死于度外,不枉我们这些年的栽培教导!”只看他身上的伤口和血迹,就可以想象当时战况之惨烈凶险。 胡青鹏汗颜道:“六师叔过奖了!这次若不是我带头闯入余府桃园,师姐也不会落入贼手。其实我也有不小的责任。” 刘天月道:“年轻人谁没有几分好奇冲动?你们误打误撞,灭了地方一害,救出被拍卖的少女,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 秦天日忽然插话道:“但他们杀了地府和天下会的高手,这可惹下大麻烦了!” 胡青鹏忙辩解道:“他们并非死于我剑下,是被魔教的人杀死的!” 秦天日摇摇头道:“这一战没有留下活口,谁能证明他们是被魔教之人所杀?万一有人得知我衡山派弟子参与了此役,消息传到地府、天下会耳中,我们在江湖上将寸步难行。” 胡青鹏等年轻弟子初涉江湖,对江湖上的势力分布还不甚了解,有人发声问道:“四师叔,地府和天下会很厉害吗?” 秦天日道:“对于当今武林大势,掌门比我清楚十倍,还是请他来解释吧!” 陈天雷叹道:“你们也是时候了解武林格局了,以免无意得罪某些势力,招来灭门之祸。当今武林之中帮派教会林立,按性质通常划分为白道、黑道和邪道。白道自不必细说,如少林、武当、七大剑派同盟、五大家族等,乃是维护武林正义,弘扬侠义精神的门派,分布最广,门徒最多,也得到了朝廷的认可。黑道则顾名思义,是由那些见不得光的门派组成,如魔教、青龙会、天下会、烟雨楼、杀手盟等,他们杀人如麻,依仗武力欺压弱小,和白道势同水火。在白道、黑道之外,则是行事诡秘阴毒,神秘难缠的邪道,出名的门派有白云宗、地府等。 黑道之中,目前以魔教势力最为雄厚,魔教教主玄宗被公认是黑道第一高手,据说其武功通玄,惊天地泣鬼神,乃魔教近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他座下有三位徒弟,每一人的武功都出神入化,尤其是他的首徒赤阎,纵横江湖未尝一败,人称‘魔龙’,所杀高手不计其数。据我所知,魔教内部权力分配比较独特,名义上由教主独揽大权,其实普通教徒基本上归属十三位长老掌控。这些长老地位平等,所辖教徒多寡不一,是教中的实权人物。据我推测,青鹏他们遇上的衣舞风乃魔教中最年轻的长老,专门管辖女教徒的‘冰山魔女’衣舞凤!” 胡青鹏失声叫道:“冰山魔女衣舞凤?!二师伯,你的意思是说她是女的?” 陈天雷道:“不错!冰山魔女当然指的是女子,她当时不过是女扮男装罢了,你们难道没有看破她的伪装吗?” 胡青鹏神情古怪,喃喃自语道:“难怪她俊美无双,形体阴柔;难怪她如此痛恨贩卖女奴的恶人,原来她是女儿身!”想到自己居然雌雄不分,去喝人家的干醋,不禁哑然失笑,浑身轻松起来。 陈青华则面红过耳,又羞又气,原来自己暗中倾慕的对象竟然也是女人,若让人知道了还不笑死!想到这里瞪了师弟一眼,警告他不要乱嚼舌头。胡青鹏强忍住大笑的yu望,冲她微微颌首,示意她不必担心。陈青华脸色稍霁,悲伤自怜之情减退了不少。赵青河不明内情,看见他俩眉来眼去,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陈天雷道:“衣舞凤在魔教十三长老中以冷傲美艳著称,向来在西南一带活动,但极少露面展示身手,一般的武林人对她都不甚了解。如果青鹏他们遇上的是魔教中以凶残暴虐著称的‘血煞’独孤宇或‘冷面修罗’项虎,恐怕就不会这么幸运地全身而退了。魔教弟子乃武林公敌,以后你们撞上的话能避则避,决不能跟他们交朋结友!如果谁胆敢庇护或投靠魔教中人,我立刻将他逐出门墙,永不复用!” 胡青鹏等弟子心底凛然,齐声应“是!”。 陈天雷正色道:“我刚才说的话决非是在开玩笑,希望你们能铭记在心!我衡山派门下决不容许出现武林败类!” 陈青华道:“爹,我们都记住了!你接着往下说呀。” 陈天雷道:“黑道中实力仅次于魔教的,是近年来上升势头迅猛的青龙会。” 胡青鹏的心脏霍然跳动,立即回想起六年前的那一幕幕。正是结识了青龙会的何铁义,他才决定弃文习武,踏入江湖。他对青龙会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他现在掌握的几种武功,就是青龙会高手赖以成名的绝技。饮水思源,何铁义等人对他的赏识青睐,他始终不能忘怀。如果不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他现在应该是青龙会的一员,而不是衡山剑派的弟子。当年何铁义等人和对手同归于尽,他尽管深感悲痛,但杀人者亦被杀死了,他也没必要设法报仇,错怪到无辜者头上。 只听陈天雷道:“我只听说青龙会的总坛设在北方,具体位于何处则不得而知了。青龙会的会主也是个神秘人物,如神龙不见首尾,他的姓名江湖上鲜有人知,更不用说见过他的相貌了。此人雄才大略,目光长远,善于用人,手下汇集了各门各派的高手,甚至有的远自西域天竺而来。青龙会自北向南扩张,近十年间吞并大小帮会教派约四十余家,声威之盛,如日中天。魔教势力虽强,但遭到白道人士的全面打压,因此对黑道的影响力反不及青龙会强大。我们都担心青龙会继续扩张下去,将会成为武林大患!”说罢面现忧色,眉尖紧锁。 众人都知道他言下之意,如果任由青龙会扩张,一统黑道的话,它的实力将远远超过任何一个门派,独步武林。一旦青龙会兴起问鼎武林盟主的野心,黑道白道间必然是争战不断,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届时不论青龙会成败与否,武林各门派都将元气大伤,损失惨重。 古天星笑呵呵道:“二师兄多虑了!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魔教岂会听凭青龙会坐大,威胁到自身的地位?依我看,不出三年,这两大黑道教会必有一战,而且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在此之前,我们正道人士不妨韬光养晦,静待其变。” 秦天日点头道:“五师弟言之有理!我们最好先创造机会,让他们狗咬狗火拼一场,然后再集合白道英杰来收拾残局,以雷霆扫穴之势,将他们两家的黑恶势力一举铲除!” 胡青鹏愕然看着两位师叔,心想这种做法未免欠缺光明磊落吧?如果要把魔教、青龙会剿灭,为什么不靠自己的本事去完成,而要耍弄这些手段伎俩呢?难道白道之中无人能够担当重任吗?如果少林、武当、丐帮、七大剑派等联手,即使青龙会再强,估计也会完蛋的。 陈天雷道:“魔教教主和青龙会首脑都是枭雄级的人物,我们能想到的问题他们会考虑不到吗?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总之,武林大乱将起,我们衡山派应明哲保身,少管闲事!”顿了一顿,接着道:“青龙会之下,就是总坛设于长沙的天下会了!在余家庄院出现的舒姓堂主,很可能是天下会白虎堂的舒运杰。此人贪杯好色,性情暴烈,是天下会八大堂主之一,在黑道上亦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哪知竟会被人悄然杀死!” 秦天日插话道:“舒运杰这人我见过,早被酒色淘空了身子,不复当年之勇,只剩下一付空架子了。这次被冰山魔女击杀也不算意外。” 陈天雷点点头,道:“天下会势力主要集中于长江以南,会主曾志雄乃绝顶高手,成名已久,甚至被好事之徒列入天下十大高手之中。他三十年前白手起家创立天下会,经过无数血战,将天下会发展成八堂三十六舵,门下弟子过万的江南第一大帮会。不过曾志雄好大喜功,宠信小人,最不爱听逆耳忠言,最近又沉湎于醇酒美色之中,渐渐不理会中事物,致使天下会内部矛盾重重,派系割据,各自为政。其实青龙会的崛起,部分原因就得益于天下会的混乱及不思进取。在青龙会的强力进攻逼迫之下,天下会的灭亡是早晚的事了!” 胡青鹏道:“掌门师伯,弟子听那舒堂主提起过一件事,似乎曾志雄这个月下旬要大摆寿席,庆祝自己的五十大寿。” 陈天雷和秦天日等交换了一个眼神,摇头道:“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分崩离析的迹象,天下会大厦将倾。值此生死关头,曾志雄不仅没有整顿内务,积极备战,还要耗费人力财力为自己贺寿,实在是轻重不分,缓急不当,危在旦夕矣!” 古天星道:“二师兄,这些黑道帮会起落兴亡正常得很,我们没必要替他们感到悲哀。” 陈天雷也不多说什么,叮嘱门下道:“各路黑道豪雄近日要来给曾志雄贺寿捧场,这段时间湖南境内肯定是热闹非凡,高手云集。因此我们要小心行事,万一遇上外人挑衅,由我出面去解决,其他人不许轻举妄动。” 刘天月指了指泛白的窗纸,嗔道:“二师兄,有什么话留到明天再说罢,天都亮了!”心疼女儿受苦受累,想让她早点休息。 陈天雷笑道:“夫人有令,岂敢不遵?大伙回房睡觉去!” 众弟子正听到兴头上,哪有半点睡意,纷纷嚷道:“师父,我们不困!”“掌门师伯,继续说完嘛!” 陈天雷拗不过他们,道:“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至于烟雨楼、杀手盟等详细的情形,路上有机会再告诉你们。我最后提一下地府。地府乃邪道组织,诡秘莫测,永远在黑暗中活动,其弟子极少在正式场合抛头露面。偶尔在公众面前出现的,均用面具或黑布遮住面容,从不给外人看到他们的真正面目。即使在交手中不敌对方被杀,也会尽量毁去容貌。所以,地府之人平时可能借用任何人的身份,来达到掩饰自己的目的。江湖上不少高手直到被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妻子或丈夫是地府之人。 地府有多少弟子谁也不知道,它的总部设在何处同样是一个谜。他们的首领被称为‘鬼王’。地府对外的一切事物通常由‘地府九鬼’来操办,九鬼都以‘阎’为姓,按数字大小排序,武功越高者排位越靠前。被衣舞凤击杀的阎九,在九鬼之中武功最低。地府之人可怕之处在于,只要你得罪了他们,就永世不得安宁,会遭到他们无穷无尽地报复,直到你的所有亲人死光死绝为止。据说地府之人被杀前都会诅咒对方,结果全都灵验。” 胡青鹏等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气,这世上还有如此可怕诡异的人!胡青鹏忍不住问:“那‘鬼王’的武功和魔教教主相比,谁的更高一点呢?” 陈天雷沉吟道:“据我所知,江湖上没有人见过鬼王动手,谁也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何种程度。但邪道中公认的第一高手乃白云宗宗主宁无凡,他与魔教教主玄宗应有一拼。” 话音刚落,胡青鹏忽然听见身旁咬牙切齿声咯咯作响,转眼一看,高青城眼射杀气,双拳紧握,英俊的面容有几分扭曲,显然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恨意。胡青鹏心中起疑,这高师兄平日冷峻如山,性格刚强,很少会出现情绪波动的状况,为什么一听到宁无凡的名字就沉不住气了呢?难道他和邪道第一高手有仇?胡青鹏为自己的推论吓了一跳,不敢继续多想。 赵青河好奇地问道:“师父,你说的这些都是黑道、邪道的顶尖人物,那我们白道的顶尖高手呢?” 陈天雷笑道:“白道高手数不胜数,一时之间哪里说得完!自古正邪相抗,彼此对立千百年了,基本上总是我正义之师占得上风。目前也不例外。远的不必说了,我们七大剑派就藏龙卧虎,能人辈出。上届同盟例会上剑术排名第一的昆仑掌门周明野,三年前与魔龙赤阎约战于昆仑绝岭,两人激战一日一夜不分胜负,最后以平局收场。周掌门凭此一战震慑天下,正是你等学习效仿的榜样。” 高青城忽然沉声问道:“难道没有人能与玄宗、宁无凡之流抗衡吗?”周明野不过是和玄宗的大弟子战平,肯定不是玄宗的对手。 陈天雷道:“少林寺有几位高僧,以及武当掌门、丐帮帮主,都有资格与玄宗、宁无凡一战。但白道公认的第一高手是大宗师君忘忧,相传他的修为已达到天人合一,不战屈人之兵的至高境界。”语气一转,叹息道:“可惜君大侠每两三年才露一次面,来去匆匆,从不结交各门派的高手,关于他的传闻永远是只言片语,难尽其实。但凡是跟他见过面的人,如丐帮帮主萧长空,虽未出手较量,均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秦天日笑道:“不过近来江湖上冒起了一位绝顶高手,被称为江湖第一剑客,名叫欧阳绝!” 胡青鹏一愣,这个名字好熟悉呀!难道是六年前那个风雨之夜,一剑击杀了怒风寨仇不信的剑术高手吗?他还记得血战结束之后,正是欧阳绝护送唐氏父女上路的。这六年来,他一直渴盼着能与丽儿重逢,但不知道这个愿望还有机会实现吗? 刘天月打断道:“好了!你看你们越说越远,还有完没完?有话改天谈,都给我睡觉去!”但见窗外夜色褪尽,一缕曙光落在了窗台上,雄鸡的啼唱声此起彼伏。 众人见掌门夫人生气了,谁敢不听她的命令?顿时一哄而散,去补睡一觉不提。 第八章 少年情怀 众人直睡到午时,才陆续起来洗漱用餐。.com吃饭的时候,神色紧张的赵富安跑来告诉众人,昨夜城内、城外相继发生了两起大案,城内的余府满门被杀,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城外有一处田庄失火,烧死了数十人,官府已派出捕快前往调查,甚至还惊动了当地的驻军,正在全城搜捕疑犯。衡阳城里的富豪人人自危,生怕自己沦为下一个被劫杀的目标。 众人当然猜得到这两件事是何人所为,闻言心头震惊,魔教中人行事果然狠绝,一夜间就将余楚阳的势力连根铲除,好大的手笔!胡青鹏暗暗担心,衣舞凤拖着一大群美女赶路,能避开各方势力的侦察吗?如果她们行踪败露,群狼将蜂拥而至,那些少女就不会有第二次逃走的机会了。 陈天雷以眼神示意门下弟子不要议论,对赵富安道:“赵兄不必担忧!从余府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乃典型的江湖仇杀的手段,凶手并非为财而来。他们策划周详,得手后便远扬千里,决不会在附近停留。官府即使在城里无孔不入地搜查,也难以找到凶手的线索。据我估计,行凶之人至少已在百里之外了!” 赵富安轻拍心口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老余乃少林俗家弟子,发迹前曾在江湖上闯荡多年,或许真是他昔日的仇家来复仇也说不定!”心情一松,忽然注意到座中多了一位秀气的少女,奇道:“咦,这位姑娘是……” 赵青河忙道:“爹,她是我师父的女儿青华,因为在山上临时有事耽搁了行程,昨夜才赶到衡阳。陈师妹来到我们家时天色已晚,孩儿就没有向您通报。” 陈青华盈盈立起,福了一福,甜甜地道:“侄女青华拜见赵伯伯!” 赵富安哈哈笑道:“免礼,免礼!原来你就是青河的师妹呀!陈掌门,你可生了个好女儿,人才相貌万里挑一,难怪小犬念念不忘,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以当时的风俗而言,他这般挑明话来讲,无异于当面向陈家提亲了。 赵青河脸色微红,沉声道:“爹,你在说什么?!”陈青华闻弦歌知雅意,俏脸羞得通红,低头躲在母亲身后。胡青鹏如被五雷轰顶,茫然不知所措,连筷子跌在地上也不自知。 陈天雷一愣之下便笑道:“多谢赵兄谬赞,陈某教女无方,惭愧得很啊!青河是我亲手相传的徒弟,他的表现一直挺让我满意的。不过他们年纪尚小,尤其是青河应当以事业为重,早日争取在武林中扬名立万,这才是最关键的。” 赵富安道:“不错,好男儿首先要建功立业嘛,不然何以立足人世?”说着向儿子使了个眼色。赵青河心领神会,立刻慨然道:“请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在嵩山大会上尽展所学,重振衡山威名,不辜负师父的栽培!” 陈天雷点点头:“好!希望你说得到做得到。”赵富安又陪众人闲聊了片刻,便告辞去处理府上事物了。 待仆人将碗筷收拾干净退下,陈天雷吩咐弟子将门窗关严,表情严肃地道:“大伙都听着,眼下官府在明、天下会等在暗,都在追查余府被灭门一事,我们言行上一定得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替魔教背上黑锅。自今日起,任何人不得再提昨晚发生的事情,违者从重处罚!” 刘天月道:“二师兄,我们要不要立刻起程,离开这是非之地?” 陈天雷冷静地道:“我们的目标太大,只要一走,肯定会引起各方的注意,进而怀疑我们为什么在此时此刻离开衡阳。我们暂且按兵不动,先联系当地的武林侠士,协助官府缉拿凶犯,摆出与此事无关的姿态。待两三天后风头已过,我们再动身北上。”话音一顿,接着道:“青河,你务必交代赵府管家,约束好府上的各类仆人奴婢,严守口风,不能轻易对外泄露我们的举动行踪。四师弟、五师弟,你们两人速速拜会衡阳城内的白道高手,力邀他们共同追查凶犯,顺便查探各帮会势力的动向。毕竟余楚阳是少林俗家弟子,名声又好,我衡山派既然身处此地,理应带头积极追凶。” 秦天日、古天星答应一声,起身出门不提。 陈天雷望了女儿一眼,板着脸道:“青华,你虽然是我女儿,但这回违令擅自下山,一样要按门规严惩!本来想马上把你遣送回衡山,但考虑到现在是非常时刻,城里布满了眼线,我们不能有太多异常的举动,你就暂时跟着我们罢。这几天严禁你离开赵府半步,听见没有?” 陈青华听到父亲准许自己留下,心里乐翻了天,至于按门规严惩什么的哪里吓得住她,大声答道:“听见了!” 陈天雷又吩咐了几句,便让众弟子离开。赵青河等一走出饭厅,立刻围在陈青华身旁,宛如众星捧月。赵青河表现尤为积极,笑道:“师妹,我家有许多好吃好玩的,我带你去瞧一瞧?”陈青华拍手道:“好啊好啊,你这个主人可不能藏私哦!”赵青河笑道:“只要师妹肯赏脸,一切好说!”当下招呼众位师弟,一起到府内各处游玩。高青城当即拒绝,独自走开。 胡青鹏跟众人走了几步,见陈青华和赵青河两人神态亲热,自己插不上话,心中酸楚,黯然停了下来。赵青河等丝毫没有注意到少了一人,有说有笑地去远了。胡青鹏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种强烈的失落和孤独感袭上心头,郁闷得只想大吼大叫一番。自己除了武功之外,其他各方面条件都不如大师兄优秀,凭什么去争取师姐的芳心呢?而且师姐根本没留意自己存在与否,这才是最悲哀的。他垂头丧气地回到住处,只见院中剑光四射,却是高青城一人在练剑。 高青城瞥见他回来,将剑式一收,忽道:“胡师弟,你很喜欢陈师妹吧?” 胡青鹏吓了一跳,忙掩饰道:“高师兄,你不要乱说,小心有人听到,那误会就大了!” 高青城淡淡一笑:“你不用骗我!刚才我看到你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对于一个剑手而言,这太反常了!如果你不在乎她,绝不会出现如此状况。而且你此刻沮丧失落的表情还想瞒过别人吗?” 胡青鹏深吸了一口气,苦涩地道:“是,我是有点喜欢师姐。不过你也看见了,我的机会远不如赵师兄大,恐怕……。咦,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我的心事来了?这也很反常啊!” 高青城道:“我猜你这时候需要好好发泄一番,也许剑上的威力会比平日更胜三分,这很令我期待呀。你把我当成赵师兄,我们来切磋一下如何?” 胡青鹏一愣,仿佛当真看见赵青河站在身前,向自己发出挑衅的讯号,冷笑道:“希望你不要后悔!”杀气一起,仓啷拔剑出鞘,一抹飞虹如电,直射对手前胸。 高青城冷不防他说打便打,而且出手就是凌厉之极的杀招,百忙中横剑一格,当的荡开来剑。但胡青鹏迅速变刺为削,剑光回旋,紧紧罩住他的要害。高青城暗呼一声厉害!斗志愈盛,看准对方剑招中的破绽,嗤的挺剑反攻过去。 两人的剑术在衡山八代弟子中排名第一、第二位,不论是对剑法的理解和运用,还是出剑的速度、力度,都在伯仲之间。这一交上手,斗得是烟尘滚滚,酣畅淋漓。刚开始时尚是平分秋色的局面,不过胡青鹏依仗宝剑锋利的优势,渐渐占据了上风。激战之中双剑相交,喀嚓一声轻响,高青城手中的长剑被削断了半尺长的一截。 高青城急忙纵身跃出战圈,大叫道:“停!” 胡青鹏按剑问道:“怎么了?” 高青城仔细端详着他的惊神剑,脸上露出既惊讶又羡慕的神色,狐疑地问道:“你的剑是从哪里弄来的?我怎么从没有见你使过?” 胡青鹏定了定神,慢慢平息胸中涌动的杀气,道:“此剑名‘惊神’,乃当朝铸剑大师桑良子的杰作,削铁如泥,锋利无匹,是七师叔莫天风赠送给我的。”说罢信手一掷,将宝剑抛给师兄。 高青城抬手接住惊神剑,轻轻地抚mo着每一寸剑身,爱不释手,眼中射出欣喜狂热的火焰,喃喃道:“好剑,果然是好剑!”蓦的将长剑一抖,以剑指天,神情肃然,浑身散发出冷峻如冰山的气势,身周旋即涌起一阵狂风,飞砂走石。忽见流星飞射,剑气纵横,一条人影矫若游龙般飞高走低,将一路衡山剑法完美地施展出来。 胡青鹏被凛冽的剑气逼得倒退到墙角,不由暗暗咋舌,这才是高师兄真正的实力罢?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剑式轻灵时仿佛春风拂面,诡异时如毒蛇飞啮,迅捷时若闪电流星,凶狠时如同饿虎扑食,已尽得剑法神髓,比自己高出何止一筹! 高青城将一路剑法使完,情不自禁地仰天长啸一声,笑道:“哈哈,痛快痛快!”又舞了几个剑花,才依依不舍地将宝剑递还给师弟。 胡青鹏还剑入鞘,纳闷道:“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高师兄的剑术已达如此境界,我是望尘莫及!高师兄,以前在山上时你为何总隐瞒自己的实力呢?”他与高青城平时切磋剑术不下数百次,每次都以微弱劣势落败,所以他一直以为两人的剑术水准相差有限,哪知人家比武是未尽全力的。 高青城神情忽冷,不答反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肯把自己的宝剑亮出来?” 胡青鹏愕然片刻,苦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即使讲上三五个时辰,也未必能把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因为其中还牵涉到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远未到公开的时候。” 高青城微微一笑,笑容里有几分悲哀,有几分沉痛,道:“我也是同样的理由。” 两人四目相对,忽然同时一笑,两只有力厚实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胡青鹏沉声道:“我相信你!”高青城道:“我也是!”两人相视大笑,一股豪情在胸口激荡,热血沸腾。 衡阳城表面上平静如常,实则暗潮汹涌,不少帮会家族都派遣了高手来调查凶案。陈天雷为避免再惹火烧身,严禁众弟子出赵府半步,自己亲率众师弟联络当地豪杰,竭力追查真凶,做出问心无愧的模样。如此忙碌了数天,自然是一无所获。 这天下午,赵青河、陈青华等又聚到一起玩耍去了。胡青鹏心情烦躁,陪高青城练了一会剑,便走出住所,独自一人去闲逛散心。赵府占地极广,四处种满了花草树木。他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想起下山来的种种见闻,尤其是师姐的变化,心里感慨万千,取出珍藏已久的那方兰色手帕,呆呆看着手帕上模糊的图案和右下角褪色的“华”字,只觉一阵酸痛涌上心头。他心里明白,师姐就仿佛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不知看了多久,他忽然一发狠,将手帕揉成一团,猛地丢到乱草丛中,起身便走。 胡青鹏走了十余步,脚步越来越迟缓,心中千回百转,始终割舍不下这段没有希望的感情。他蓦的长叹一声,狠狠打了自己一记耳光,转身跃回草丛中,寻找刚才丢弃的手帕。不料那方手帕似乎是凭空消失了,任他找得满头大汗,几乎要掘地三尺了,竟还是找不到一丝一线!难道被野鼠狸猫之类的叼走了不成? 胡青鹏心急如焚,正想拔剑出来将这片乱草扫平,忽听头顶上“扑哧”一声轻笑,有人笑道:“喂,你在找什么?” “是谁?”胡青鹏大惊中一抬头,只见白衣胜雪、男子装扮的衣舞凤站在树枝上,含笑看着自己,脸上不禁一热,讶道:“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想起掌门远离魔教弟子的告诫,不安地左右扫视,如果被人看到这一幕,那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衣舞凤轻如柳絮般跃下地面,见状皱眉道:“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谁知是胆小如鼠!就因为我是魔教中人,你想躲开我吗?” 胡青鹏苦着脸道:“人言可畏呀!何况我师门长辈一再交代,不得与魔教弟子交往,我怎能明知故犯?喂,你此时回来很危险的,万一被那些人的同党围攻怎么办?” 衣舞凤冷笑道:“我既然敢回来,就没有把那些阿猫阿狗的放在眼里!除非你四处宣扬,否则谁会知道那晚的真相,然后怀疑到我的头上?” 胡青鹏心底一沉,戒备道:“那你忽然在此现身,是想杀我灭口?” 衣舞凤不悦道:“如果我要杀你灭口,那天晚上就动手了,还会让你活到今天?难道你以为我是滥杀无辜、噬血成性的人吗?我有我的原则,该杀的人我决不会手软,不该杀的人即使再愚蠢我也会饶他一条性命。”说着瞪了他一眼,显然他就是“愚蠢的人”。 胡青鹏讪讪笑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那你回衡阳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专门来看我的吧?那些被拐卖的少女呢?” 衣舞凤眼睛一翻,嗔道:“你少臭美了,你值得我跑一趟吗?我是专程回来打探消息的,看看是否遗留有线索供人追查,如果有的话就得设法毁掉证据。今天闲着无聊,顺便来告诉你一声,那些少女眼下平安无事,你不必担心。” 胡青鹏心中感动,原来魔教弟子也不都是冷血无情的人,再看衣舞凤时,对她的恶感不知不觉消失了。衣舞凤身材修长,肤白若雪,气质清冷,容貌俊美,一身男子装束更令她平添三分英气,仿佛冰山上的雪莲,自然而然让人兴起仰慕之心。胡青鹏起初不晓得她是女扮男装,如今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眼看着衣舞凤绝色之容,嗅着随风飘来的如兰体香,不由痴了。 衣舞凤见他傻呆呆地望着自己,又羞又怒,脸上红白之色交替闪过,冷冷道:“呆瓜!”把手里的一团东西丢到他脸上,白影一闪,腾空而去。 胡青鹏被那团东西砸到鼻梁上,一惊之下回过神来,发现衣舞凤丢过来的正是他苦苦寻找的兰色手帕!手帕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足以让人浮想联翩,回味无穷…… 第九章 阴阳双妖 衡阳城中沸沸扬扬闹了数日,风波渐渐平息下去。衡山派做足了表面工夫后,继续启程奔赴嵩山。 众人坐船顺着湘江直下,两日后便到了株州。湘江乃湖南境内最有名的河流之一,放眼而望,夹岸风景如画,田野丰沃,碧荷千倾。河道上船只来往如梭,船工的号子声和歌声不绝于耳。众少年都挤到甲板上欣赏两岸风光,运气好时还可以看到美丽的渔家少女。当然也会遇到不少江湖豪客,但有陈天雷等压阵,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冲突。 船到株州,衡山派记名弟子蒙正南已在码头上等候多时。蒙正南与陈天雷等辈分相同,自幼喜爱武功,只是因为资质有限,学武难有大成,未能正式列入门墙之中。胡青鹏等均第一次跟他照面,尊称他为“蒙师叔”。 蒙正南乃当地的大茶商,身材结实,言行间透着武者豪迈的风范,紧紧地握着陈天雷的手掌,激动地道:“陈师兄,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陈天雷道:“原本是说好了早三天到株州,但因为衡阳出了一件大事,我们不得不延误行程,让蒙师弟久候了。”眉心一皱,问道:“师弟神情激动,脸上更有几分悲伤焦虑之色,莫非是府上发生了什么的意外吗?” 蒙正南叹道:“正是!此地人多嘴杂,不便说话,等我设宴为师兄一行接风洗尘之时,再向师兄详加述说。请!” 众人分头上了蒙正南准备好的三辆马车,沿着江边大道驶入城中。株州城的繁华更胜衡阳三分,人口亦有衡阳的数倍,南来北往的旅人多如过江之鲫,摩肩擦踵。街道两侧酒楼林立,装饰豪华,进出的人络绎不绝,还不时可以听见歌女婉转的歌声和悠扬的琴萧声。由于此时已是黄昏,各大青楼妓馆全数张灯结彩,还派了莺莺燕燕在门口拉客,摆出种种妩媚姿态,眼波勾魂。 胡青鹏等年轻人嫌车内太闷,早下车结伴步行,借机欣赏城里的景色人物。陈青华从来没有见过妓院,指着拉客的妓女问:“大师兄,那些女人为什么对陌生男人如此热情?她们是做什么的?”赵青河笑道:“她们是妓女,是做皮肉生意的。”陈青华纳闷道:“什么是皮肉生意?你去买过吗?”赵青河一阵尴尬,其他男弟子哄堂大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忽然,胡青鹏感到有人在窥视自己,本能地扭头一看,只见右侧酒楼上露出一张妖艳的面孔,媚眼如丝,正含笑望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闪电般相撞,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那双妩媚的桃花眼中闪过惊讶、赞叹、挑逗和**裸燃烧的**,碧绿色的眼眸还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像是渴望着把他连皮带骨的吞下。胡青鹏被对方炽烈直白的yu望吓得仓皇逃窜,直到了蒙府,一颗心还砰砰乱跳,有种强烈的不安预感——那个女人肯定有什么不良的企图! 衡山派众人安顿好住处,然后一起来到饭厅用餐。陈天雷待大家落座后,对蒙正南道:“蒙师弟,你我是一家人,你有什么话尽管大胆说出来。有需要出力的地方,我们义不容辞。” 蒙正南叹道:“陈师兄想必也听说了,天下会会主曾志雄要在这月下旬大摆寿宴,是以近段时间不断有黑道人物涌入株州。从五天前开始,城内每天都各有一名少女和少年离奇失踪。那些少女都出自于富贵人家,均是云英未嫁之身,而那些少年都是练有武功的名家弟子。他们失踪至今渺无音信,无人得知他们的生死下落,已经在株州引起了强烈的震动。大伙都猜测是黑道人物所为,但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究竟是何用意?而我侄儿蒙志鸣亦在前日深夜无故失踪了!我大哥大嫂为此事急坏了身子,终日以泪洗脸。正南厚颜,恳请陈师兄出马,破此奇案!” 陈天雷问道:“那些少年人被绑架后,可有人出面索求赎金?” 蒙正南摇头道:“没有!如果我侄儿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多少钱我都愿意给!” 陈天雷手指轻扣桌面,疑惑道:“既然下手之人为的不是钱财,难道是为了……”神色忽变,转首望向秦天日,问道:“四师弟,你江湖阅历丰富,对各派高手的作风都略知一二,这件事你怎么看?” 秦天日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沉声道:“二师兄,依我看来,这劫掠少男少女的行径很像是白云宗‘阴阳双妖’所为!” 众人大吃一惊,蒙正南脸若死灰,呻吟道:“阴、阳、双、妖!” 秦天日道:“阴阳双妖乃邪道高手,阳妖宫一雄,阴妖穆柔柔,擅长合击之术,平时多在江浙一带活动。他们两人修习白云宗的采补密法,阳妖采阴补阳,最爱捕食黄花少女,阴妖采阳补阴,专门猎取练武少年,狼狈为奸,秤不离砣。死在他们采补**下的少男少女已数不胜数,是武林的一大祸害。假若那些少年落在他们手里,多半是活不成了!” 陈青华悄声问道:“大师兄,什么是采阳补阴,采阴补阳?”赵青河面孔微红,搜肠刮腹不知该如何回答。 蒙正南眼睛湿润,颤声道:“各位师兄,这两个妖人竟然滥用采补妖法谋害人命,若不将他们格杀,天理何在?可怜我侄儿还未娶妻成家,延续蒙氏血脉,便惨遭毒手了!” 陈天雷正色道:“阴阳双妖所作所为伤天害理,人神共愤,若被我衡山派撞见,必定要杀之而后快!但邪道中人行踪诡秘,若是蓄意躲藏起来的话,恐怕难以找到他们落脚点。” 秦天日道:“二师兄,我曾听江湖朋友说过,阴阳双妖有一个特征与众不同,阳妖的双眸是赤红色,阴妖的眼睛是碧绿色,非常容易辨认。如果我们联系当地的帮会势力,展开全面搜查,或可发现他们两人的行踪。” 胡青鹏心头一动,立刻记起今天看见的那个妖艳女人,她正好拥有万中无一的绿色眼眸,莫非她就是阴妖穆柔柔?又回忆起她那火热淫荡的眼神,顿时浑身寒毛倒立,也许自己就是她看中的下一个目标!万一被她用迷药掳走,落得个脱阳而死的下场,岂不冤枉!忍不住开口道:“禀报掌门,弟子刚才在来此途中看见了一个绿眼睛的女人!” 夜色如墨,喧闹的人声渐渐低微不闻,各间厢房内的灯火逐一熄灭,蒙府陷入黑暗之中。只有挂在屋檐下的几盏灯笼,在寒风里孤独地摇曳。风中偶尔传来野猫凄厉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突然,一条人影鬼魅般跃上墙头,默默地观察蒙府的地形和动静,一双绿色的眼眸闪闪发光,诡异之极。那人静候了片刻,展开身法掠向后院,仿佛是一只巨大的蝙蝠,飞行时无声无息。那人来到偏院客房处,小心翼翼地滑落在地,窜到窗台下,正想查看房中情形,忽听一声朗朗长笑,四周灯火骤亮。紧跟着一股大力涌来,砰的将窗棂击碎,屋内有人喝道:“穆妖女,纳命来!” 那人反应极快,顺势倒翻二丈开外,避开凛冽的掌风。只见人影连闪,各间厢房都有人持剑跃出,将她团团围在核心处。 来人正是阴阳双妖中的穆柔柔,她面若桃花,肤色晶莹雪白,眉目间带着淫荡风骚的气质,一身黑色的紧身劲装,完美地勾勒出她的丰胸圆臀,尽显火辣诱人的身材。她惊异地环视着衡山派众人,显然想不到对方早有预备,能针对自己的行踪设下埋伏,看来今夜的美味大餐难以到手了。她娇躯轻摆,眼波流转,唇边露出妩媚的笑容,腻声道:“各位大侠,你们围住我一个弱女子想做什么?我可没有得罪你们呀!” 众人见了她的媚态,都不禁心中一荡,暗呼妖女媚术厉害。陈天雷将脸一沉,喝道:“无耻妖女,你残害无数人命,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我衡山派乃白道名门,时刻不忘除妖灭魔的宗旨,今夜誓要将你斩杀于剑下,为民除害!你若是有自知之明,干脆自尽罢了!” 穆柔柔柳眉倒竖,道:“放你娘的臭屁!姑奶奶还没有活够呢,岂能说死就死?别以为你衡山派是七大剑派之一,就在姑奶奶面前叫嚣,我可不吃你这一套!”斜眼望向守在外围的胡青鹏,眼里冷光一闪,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是你把我认出来的吧?” 胡青鹏道:“是又怎样?我叫胡青鹏!” 穆柔柔忽然展颜一笑,媚力四射:“你精力充足,身体强健过人,又是童子之身,如果能如愿吸到你的元阳,我至少可以平添三年的功力。可惜,可惜呀!”边说边伸出粉红的香舌,动作暧mei地轻舔着嘴唇。 胡青鹏听得面红耳赤,暗骂妖女不知羞耻。原来陈天雷等得知妖女现身的消息后,推测穆柔柔可能留意上了衡山派的年轻弟子,并会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于是设下了埋伏。结果正如他们所料,荒淫大胆的妖女果然半夜闯了进来。 秦天日忽道:“二师兄,阴阳双妖行动时向来相距不远,妖女好象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手!” 穆柔柔心底暗震,不等对方发动攻势,左手一扬,一枚七彩的烟花在高空轰然炸开,笑道:“任你如何聪明,想要把我留下可不容易!” “看剑!”刘天月再也忍耐不住,喝声中挺剑便刺。她根本看不惯穆柔柔风骚入骨的神态,更恨她那副魔鬼般的身材,当下率先发难,剑尖直刺对方勾人魂魄的眼眸。 穆柔柔双手在腰间一抹,握住一对色泽鲜红的玉环,在间不容发之际挡住来剑,腰肢轻摆,往人缝中穿去。蓦的剑光闪耀,秦天日、古天星同时出剑,指向她前身诸大要穴。两大高手联手之击威力极强,饶是穆柔柔屡经血战,见惯了风雨,亦不得不倾力出招,双环如封似闭,当当刹时间连挡数剑,脸色苍白若雪,被对方震退了三步。 陈天雷挺剑虚指穆柔柔背心要害,冷声道:“妖女,你绝非我等对手,还不束手就擒么?!” 穆柔柔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小腹中翻涌的血气,冷笑道:“你们以众欺寡,也配称做正道侠士吗?你们若是能够一对一把我击败,我才心服口服。” 刘天月皱眉道:“二师兄,不要跟她说什么废话!我们得赶在妖女的同伙到来之前杀了她!”说着手中长剑疾刺如电,施展杀招绵绵不绝地攻上。 穆柔柔怒道:“不要欺人太甚!”双环一并,空出来的一手迅速从怀中掏出几粒弹丸,猛地砸到地上。只听**几声,弹丸炸开,白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庭院,伸手不见五指。 “小心中毒!”秦天日以手掩鼻,朦胧中挥剑劈向穆柔柔,哪知人影一花,当的劈在刘天月的剑上。陈天雷喝道:“大家守在原位不要乱,以免误伤自己人!” 烟雾四散开来,众弟子眼中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敌友难分,人人按剑警戒不敢乱动,免得误伤同门。胡青鹏忽觉身前气流涌动,一股劲风当头袭下,忙喝道:“是谁?!”横剑上撩,叮的挑中一枚玉环。兵器交接的刹那,一股极阴柔的真气直贯而入,将他半边身子冻僵。胡青鹏大惊,正欲发声呼救,胸口五处大穴一麻,已被敌人制住,身不由主的腾空飞起。 穆柔柔单手提着体形健壮的胡青鹏,如提四两棉花一般轻松,嗖地跃上屋脊。不等她双足落稳,只听背后剑声如啸,剑气凛冽刺骨,陈天雷厉声道:“妖女,把人留下!”穆柔柔不敢托大,百忙中转身回防,玉环叮的砸在剑身上。内力相撞,她嗓眼一甜,哇的喷出一口猩红的鲜血,心下惶急,这衡山掌门果然高明,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这时,一条黑影从天而降,两柄八角铜锤以千钧压顶之势,猛烈地轰向陈天雷面门,紧跟着一声大喝在半空炸响:“快走!” 陈天雷刚刚和穆柔柔力拼了一招,来不及回气,眼见双锤来势极猛,长剑轻抖,使出“卸”字诀迎上敌锤。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那人借着反弹之力倒跃出数丈,转瞬融入黑暗中不见,而陈天雷却被震落屋瓦。待他和刘天月等再跃上屋脊时,眼前空空如也,穆柔柔已带着胡青鹏逃之夭夭了。陈天雷额头青筋狂跳,嘶声叫道:“给我分头去追!” 胡青鹏被穆柔柔抓住胸口衣服飞奔,侧眼望去,黑夜中街道楼房飞速后退,也不知被人家带到了哪里。奔行当中忽见黑影一闪,身边多了一条健硕如牛的大汉,身背铜锤,双目赤红,胁下还夹着一名长发少女,笑嘻嘻对穆柔柔道:“小淫妇,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独自一人招惹整个衡山派,这与自杀何异?若非我刚才及时赶到,咱们阴阳双妖的绰号就名不副实了!” 穆柔柔抛了个媚眼过去,浪笑道:“花心鬼,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我若死了,谁来陪你练‘九阴九阳蚀骨**’?今晚欠你的人情,等一会我会加倍奉还!我这次捕获的炉鼎内外兼修,精气旺盛,乃是万中无一的佳品,对我们的修炼大有好处。” 双妖不一刻来到城北一处豪宅外,翻墙而入,熟门熟路地溜回自己居住的小院。阴阳双妖平时并不睡在一起,各有各的厢房,相邻而卧。 穆柔柔入房之后,将胡青鹏抛上大床,随即点燃床头的红烛,燃起香炉中的香料。她的房间布置非常华丽,以粉红色调为主,充斥着**的气息,四面墙壁上都挂有男女交欢的图画,每一幅都栩栩如生,纤毫毕现。在某些图画之间,还挂着各种各样的奇巧淫具,如钢珠、皮鞭、铁链、鹿角、双头棍等等。 胡青鹏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僵硬的手指还紧紧握着剑柄,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脂粉香气和女子的气味,心跳如擂,不安地四处扫视,尤其是看到那些沾有血迹的淫具,隐隐感到无比的恐惧。他心里明白,这次将会受到残酷的折磨,自己的元阳之体恐怕要被破了! 第十章 魔剑屠妖 穆柔柔轻移莲步,风情万种地走到床前,解开胡青鹏的哑穴,纤纤细指轻抚着他的脸庞,微笑道:“胡少侠,你不要害怕,我会好好侍侯你的!我要让你尝一尝欲仙欲死的滋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如此才不枉此生啊!” 胡青鹏怒道:“妖女,快把你的脏手拿开!我告诉你,你这种又老又丑的三流货色,我看见就想吐。.com快滚!” 穆柔柔脸色一寒,啪啪啪啪连打了他四个耳光,冷笑道:“瞎了眼的小兔崽子,姑奶奶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你再敢出言不逊,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了!” 胡青鹏脸颊肿胀,仍不屈地叫道:“你这恶毒无耻的女人,有种就把我杀了,这样折磨人算什么!” 穆柔柔怒极反笑:“好倔强的性格!比姑奶奶前几天抓来的那些软骨头都强。你以为激怒了我,就能痛快一死吗?我偏不让你如愿!嘿嘿,姑奶奶的床上工夫绝妙无双,能死在我的肚皮上是你的福气。等我吸尽你的元阳后,就把你剁碎了喂狗,免得浪费了你这身好皮肉。” 胡青鹏不禁打了个寒战,咬牙切齿道:“你、你简直不是人!”心中哀叹,自己怎么如此晦气,假如死在这女人的身上,岂不是胡氏家族的耻辱?自己死后有何脸面去见胡家先人?想冲开被封的穴道,但一时三刻内无法成功。 穆柔柔媚笑道:“不错,我是妖女,当然和凡人不同了!”说罢在原地轻轻转了两圈,身上的紧身衣服无声裂开,轻飘飘地滑落在她脚下,一具雪白无暇、成熟丰满的**赫然暴露在空气中——让人热血沸腾。 胡青鹏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完全**的女人,只觉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一股热流从丹田处直冲上来,下身顿时坚硬如铁,将长裤顶起一个高高的帐篷。 穆柔柔得意地笑道:“乖孩子,现在想跟姐姐好了吧?”说着伸手握住他的分.身,心中一颤,脱口叫道:“好宝贝!” 胡青鹏用力一咬舌尖,借着剧烈的疼痛从欲海中回过神来,又是羞怒又是懊恼,自己竟会对这人尽可夫的妖女产生反应!他知道,对方是要通过男女交合之术,施展密法摄取自己的元阳,为了保住性命,自己绝不能被对方的美色诱惑动心。心随意动,立即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每默诵一遍,体内激昂的热血就平息一分,情。欲之念如潮水般退却。 穆柔柔但觉手中的宝贝迅速变小萎缩,又惊又怒,只见胡青鹏眼神清澈如水,面上隐隐浮现佛光,如得道高僧般令人不敢侵犯亵du。她手一松,冷笑道:“有意思!你竟练有佛门的静心密法,真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胡青鹏微微一笑,闭上眼帘。听见小院四周各种动物爬行的声音,还感到了一缕若有若无的杀气。而这缕杀气,居然隐藏在他的身下!胡青鹏心中剧震,床底下有人!睁眼细看穆柔柔的表情,她似乎并不晓得这个秘密。 穆柔柔听着邻房越来越激烈的**碰撞声,神情变得焦躁,取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丸,强行塞入胡青鹏口中。丹丸入口即化,如同一条火流直下丹田。胡青鹏惊道:“你给我喂的是什么?” 穆柔柔笑道:“放心,我没有喂你吃穿肠毒药。姑奶奶等不及了,这是能让你重振雄风的‘龙虎金刚丹’。这回看看是你的佛门密法高明,还是我的强力春药厉害。” 胡青鹏欲哭无泪,难道自己终究逃不过此劫?心念急转,对穆柔柔正色道:“你听着,有人想要杀你!” 穆柔柔一愣,失声笑道:“想杀我的人何止千百,哪里用你来提醒我?!” 胡青鹏缓缓道:“我的意思是说,在这间房里有人想杀你。” 穆柔柔俯下身盯着他,冷笑道:“你是在故弄玄虚吗?就凭你也想杀我?少做梦了!”以为他是在胡说八道,危言耸听。 胡青鹏道:“我何必骗你?那杀手就躲在……”话未说完,杀气猛然爆发,一缕黑光如夺命流星,忽然自床底下飞射而出,刺向站在床边的穆柔柔。 穆柔柔猝不及防,根本想不到床底有敌人,全身光溜溜的没有兵器抵挡。杀气及身的刹那本能地纵身后跃,同一时间手腕轻抖,将银色手镯当做暗器射向对手。但见黑光一闪而过,把手镯劈成四片,毫不留情地刺中她的右腿,鲜血飞溅。穆柔柔一声惨叫跌落在地,惊呼道:“花心鬼,救我!”蓦的胸口一凉,被一柄长剑钉在了地上。 胡青鹏定睛看去,只见出手之人眉目俊朗,肤色苍白,一双乌黑的眼眸深若寒潭,藏着无边的痛苦和杀气,瘦削的身影看上去孤独寂寥,全身被黑色衣服裹住,如同一头敏捷的黑豹。那人迅速拔出穆柔柔胸口的黑色长剑,剑尖一挑,将她的右耳割下,纳入怀中收起。穆柔柔四肢抽搐,伤口处血如泉涌,当场气绝。 就在这时,蓬的一声大响,泥石飞射,墙上出现一个大洞。浑身**的阳妖宫一雄手持铜锤,从洞口处跃入房中,下体上还沾着处女的鲜血。他一眼看到躺在血泊中的穆柔柔,双目充血,怒喝道:“**的,你竟敢杀我的女人,去死罢!”双锤抡圆,对准黑衣剑客攻去。 那黑衣剑客跃到床边,左掌一拍胡青鹏,内力到处,替他解开被封的穴道,冷冷道:“联手,否则必死!” 话音刚落,铜锤夹着劲风凶猛砸到。那黑衣剑客厕身横闪,举剑点向对手的咽喉。胡青鹏则滚翻下床,顾不得姿势狼狈,挥剑横削宫一雄双足。两人虽然是第一次配合,但双剑合壁,上下交攻,居然有模有样。 宫一雄同时遭到两人的反击,剑气奇寒,知道对手所使的均是宝剑,大惊下硬生生收手后退。这下劲气回挫自身,不由喷出血来。 那黑衣剑客乘机抽身跃出窗外。胡青鹏不敢怠慢,紧跟着他跃出。两人先后跃上墙头,往宅院外奔去。 黑暗之中,只听四周均有哨声响起。不远处黑影连闪,五六名高手跃上屋脊,如夜枭般直扑过来。胡青鹏遥望对方的身手,每一个都有阴阳双妖的水准,其中为首之人功力更是高强,精光四射的眼眸即使远隔了十余丈,仍令他不敢对视。胡青鹏心中叫苦,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怎会有如此多的高手?他们要想避开身后这些追兵,难于登天! 那黑衣剑客显然是有备而来,镇静地掏出几颗弹丸,朝两侧猛力掷出。只见弹丸落处火光暴闪,几处火头同时燃烧起来,被风一卷,刹时连成一片,浓烟滚滚,眼看着将几座房屋吞噬,阻断了敌人追击的路线。胡青鹏暗暗佩服,谋定而后动,预先铺设好退路,并不一味地跟敌人斗力蛮干,这才是行走江湖的秘诀呀! 大火熊熊燃烧,府中大半人手忙着去提水灭火,拦截的力量立时锐减。那黑衣剑客专挑守卫人少的地方走,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闯出险境,有两三个不长眼的企图挡住他,被他一剑一个砍成两半。胡青鹏尾随其后,看见他凶狠利落的杀人手法,惊骇中不禁想起一个人,莫非他们是同门不成? 两人杀出豪宅,那黑衣剑客奔往西南方向,头也不回地道:“分头走,不要跟着我!” 胡青鹏愣了一愣,回首后望,竟有四名高手闯过了烟火阻拦,忙还剑入鞘,跃落地面,往东面的十字路口奔去。他刚转过路口,忽见人影闪动,临街的屋脊上跃下一人,俏脸含霜,神态冰冷,竟然是魔女衣舞凤!胡青鹏愕然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衣舞凤埋怨道:“少罗嗦,都是你啦!”身子如风吹拂,掠向最近的一条小巷。胡青鹏无暇思索,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两人刚掠进小巷中藏好,忽听劲风入耳,两名高手赫然在临街的高楼顶上出现。衣舞凤立刻伏低身子,完全隐入墙角的阴影当中,屏息敛气,甚至连眼帘亦轻轻阖拢。胡青鹏有样学样,伏在她身旁不敢乱动。夜色深沉,只有风声和树叶的婆娑声交替轻响。 那两人忽然失去胡青鹏的踪影,急行的脚步同时停下,极目张望,并未看到有人影闪动的迹象,也没有听见轻功破空的声音。其中一人怒道:“门主,对方有人接应,眼下必在附近民宅隐藏,我去把他们挖出来!”声音如金铁交鸣,内力深厚异常。 另一人沉吟片刻,转眼望见远处黑影跳动不绝,估计是城里的江湖人物被大火惊动了,正往这里赶来一探究竟。他不想早早暴露行踪,与无关人等发生冲突,冷笑一声,扬声道:“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错过今日,我誓取尔等狗命!”举手一扬,砰的震塌半边楼房,惊得周围酣睡的平民纷纷跳起,呼喝叫骂。 那两人纵身一跃,隐回府中不见。 衣舞凤听着他们远去的风声,不禁吐了一口气,站直身子,瞧见胡青鹏还伏在地上不动,心头有气,一脚踢到他的肩头,嗔道:“你在干嘛?还不起来走人!” 胡青鹏霍然抬头,眼睛赤红,喉头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吼声,突然一跃而起,张臂搂住衣舞凤,恶狠狠地吻上她柔嫩的双唇。他服下的“龙虎金刚丹”是极霸道的春药,药性之猛,连参禅苦修的僧人都抵抗不住,何况他血气方刚?此时药性发作,脑子里只知道要找女人发泄欲火,至于这个女人是谁就无关紧要了。他搂着香软如绵的女体,体内的欲火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衣舞凤根本没有想到他色胆包天,竟敢强行拥吻自己,冷不防被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搂住,男人火热浓烈的气息喷上脸来,心中一阵迷糊,再清醒过来时自己的樱唇已经沦陷,被对方肆意舔吸摩擦,奇异的酥麻感觉席卷全身。她羞怒交加,扭身一挣,脱出胡青鹏的怀抱,顺手一掌击中他的胸口。 “啪!”胡青鹏被一掌打得倒飞三丈,口中狂喷鲜血,昏死过去。 衣舞凤呸呸猛吐口水,然后反手用力擦净自己的嘴唇,心中的杀机从未有一刻如此炽烈。她守身如玉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碰到她的身子,更不要说有进一步的搂抱亲吻动作,可是今晚一时大意,却被这个混蛋占尽了便宜!若不将这色鬼大卸八块,如何能消除心头之恨?她跃到胡青鹏身边,正想加上一掌杀了他,蓦的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登时面红如烧,心跳不止。 只见胡青鹏仰面躺在地上,面色通红,因为体内春药药性极为霸道,即使是在昏迷之中,坚硬挺直的分身兀自将裆部撑起老高,十分的惹人注目。 衣舞凤眼珠一转,已明了胡青鹏忽然变狂的原因,他九成是被迫服下了强力春药,神智失控,所以才会做出出格的行为!心中不禁犹豫,既然错不在他,那还要不要杀他泄愤呢?踌躇片刻,听见江湖人奔行声越来越近,银牙一咬,轻叹道:“罢了,这次就饶你不杀,以后再找理由杀掉你!”弯腰提起胡青鹏,一溜轻烟般飞去。 光线刺眼,一缕温暖的感觉在胸口缓缓移动着。胡青鹏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缕阳光从窗口斜射而下,照在自己的身上,暖洋洋的十分受用。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四壁空白,布置有几件简单的桃木家具,桌椅上一尘不染,惊神剑就挂在床头。屋外静悄悄的,偶尔听见鸟雀追逐鸣叫声,还有水波拍岸声。 胡青鹏心中奇怪,这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脑海中景象纷呈,昨夜的一幕幕似电光般闪过,最后一幕印象模糊,只记得衣舞凤愤怒如狂、饱含杀气的眼神,其他的都想不起来了。他试着挪动身体,只觉胸口处阵阵抽痛,估计受了挺严重的内伤。 他勉强盘腿坐起,五心朝天,吐纳调息,导引真气运转,一点点修复受损的经脉。 也不知过了多久,真气运转三十六周天,体内伤势痊愈了七成,胸口处的疼痛几乎不觉。胡青鹏缓缓收气开眼,只见床头椅子上坐着一名白衣少女,眼神明亮如星,正好奇地打量自己,不禁吃了一惊,跳下床问道:“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女落落大方地道:“恭喜胡少侠伤势初愈!我是衣长老的侍女小兰,此屋乃我们在株州的临时落脚点,位于城西江边,很安全。” 胡青鹏讶道:“难道是衣舞凤救了我?”他还以为自己是伤在她的掌下,可听小兰的意思,正好相反。 小兰不悦道:“胡少侠,请你对我们长老尊重些!即使你看不起我魔教弟子,但衣长老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不该直呼其名!” 胡青鹏红着脸道:“小兰姑娘教训得是,我知道错了。我想请问姑娘,我究竟是被谁打伤的?衣长老现在何处?” 小兰扑哧笑道:“胡少侠,你是不是睡昏头了,连打伤自己的敌人都记不起来?你问我我问谁去?前天晚上衣长老带着你回来时,你一身是血,还……”脸蛋突然羞得通红,似笑非笑地扫了胡青鹏一眼,又道:“我们长老替你止血‘解毒’,耗费了不少心力呢!现在她出去查探白云宗人马的动静了,估计傍晚时分会回来。” 胡青鹏失声道:“前天?莫非我昏迷了一日一夜?” 小兰点点头道:“是呀!” 胡青鹏一拍脑门,叫道:“糟了!不知道师伯他们有没有离开株州?万一他们走了,我可怎么办?”冲小兰抱拳道:“小兰姑娘,请你转告你家长老,胡青鹏对她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必有回报!我要尽快找到衡山同门,先告辞了!” 第十一章 观水舞剑 小兰忙张开双臂挡在门前,大声道:“不许走!” 胡青鹏插好惊神剑,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走?我又不是你们魔教弟子,不需要向衣长老请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其实挺害怕面对衣舞凤的,也不愿跟魔教中人有过多的纠缠,所以早走为妙。 小兰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道:“你体内余毒未清,须等长老回来之后才有解药。你如果不相信我的话,尽管走路好了。” 胡青鹏挠头道:“我没有中毒呀!哪用吃什么解药?” 小兰白了他一眼,跺足道:“你真是笨耶!你仔细想一想,自己是否服过强力春、春……药?你每隔十二个时辰需服用一粒‘清火冰心丸’,连服三次,才能彻底清除体内的淫毒。你若是半途而废,淫毒发作的话,就会变成饥不择食的**了!” 胡青鹏脸上发热,尴尬地笑道:“原来如此!那我就等她回来再走好了!”心中暗叫好险,如果淫毒作祟而令自己当众出丑的话,哪还有脸面在江湖上混?干脆一头撞死算了。 小兰眼中闪过一缕狡黠的亮光,拍手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不许赖帐!” 胡青鹏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过,小兰姑娘,你们这儿有吃的吗?”昏睡了一日一夜后,他此时饿得前胸贴后背。 小兰笑道:“当然有了,只怕你吃不完!你等着哦。” 吃完午饭,胡青鹏心满意足打着饱嗝,直夸小兰厨艺了得。小兰侍侯衣舞凤多年,从未得过长老表扬,今天第一次听到有人称赞自己的厨艺,笑得合不拢嘴。她谢绝了胡青鹏要帮忙的请求,把他赶到后院,独自收拾残局。 胡青鹏在后院活动了片刻筋骨,推门而出。这间民宅临江而建,周围种满了杨柳,地方偏僻,甚是清净。江风拂面清凉,江面开阔平坦,远处的田野与天际连成一线,极目望去,心怀舒畅。但俯看江水滔滔,逝者如斯,又令人兴起人生苦短的苍凉异感。 胡青鹏脱去鞋袜,赤足踏在岸边的青草上,任清风吹拂着衣发,一股奇异的宁静感觉悄然浮上心头。自他习武以来,每一天都是在忙碌劳累中度过,逼迫自己争分夺秒的练剑读书,没有片刻放慢前进的步伐。他所承受的压力,是其他师兄弟的两三倍。难得此刻有半日闲暇,除了等待什么也不用做,整个人的心神躯体完全放松下来,灵识外延,自然而然地融入天地万物的气息当中,静静地倾听着柳叶的低语、江水的呢喃,呼吸着青草的淡香,感受着风的柔和,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灵台无比空明。 忽然回忆起持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小成的那个夜晚,也体验到这种超脱肉身,与天地融为一体的感觉,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某种启示,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感悟到。他并不刻意追寻那种异感,任它在心湖上掠过,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将注意力从内心转移到外界,游目四望,每一种物体都在他眼中展现出崭新的面目。尤其是面前的这条大江,奔流浩荡,变化无穷,宛如一条蛰伏于地的巨龙,势不可挡地破岸而去。他入迷地看着江水掀起的波浪,水流相撞形成的旋涡,每一朵浪花的盛开与破碎,无数景象涌入脑海,相互交织,生动地重现一条江河的万千姿态。 胡青鹏感到自己就是大江,大江就是自己,或回旋,或翻涌,或交缠,或起伏,或柔顺,或激烈……脑际轰然一震,蓦的浮现八个大字“水流无定,至柔则刚”。他拔剑在手,就这么旁若无人、毫无章法的乱舞起来,东刺一剑,西砍一剑,每一剑既轻且柔,破空无声,乍看上去完全不能对敌人构成威胁。既不是衡山剑法,也不是他见过的任何剑派的招数,平淡中隐藏无数变化,柔和中蕴涵无穷威力。日后他将自己临江所悟的这套剑法命名为“水柔”。 他越舞越快,偏生每一剑的轨迹都清晰可循,回环不息,剑上带起的劲风向外狂溢,将无数柳叶纷纷刮落。舞到极处,胡青鹏一声长啸,长剑凌空虚斩,剑气猛然集中劈落,江面轰的激起数丈高的水浪,声震数里。 胡青鹏刷的回剑入鞘,只觉神气充足,体内伤势不仅痊愈,对剑术的理解更进了一层,正想大笑三声,“哗啦”溅起的江水恰好兜头倒淋下来,将他浑身浇透。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猫腰抓起鞋袜,嗖的窜回后院,反手将门掩好,暗自庆幸刚才的糗样没有被人看见,否则一世英名岂不付之东流吗? 他一念未完,便听见一阵夸张清脆的笑声。只见小兰倚在门边,一手指着他,笑得眼泪直流。胡青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硬着头皮道:“小姐,没有见过落汤鸡么?不用笑得这么过分吧?” 小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你的……头……头” 胡青鹏讶道:“我的头怎么了?”忽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抬手在头顶一摸,居然有几片碧绿纤细的水草!难怪小兰笑得如此开心,自己的模样的确滑稽。他悻悻地将水草抛到地上,整理好衣服,忽然发现日头西斜,不知不觉已是黄昏,问小兰道:“衣长老回来了吗?” 小兰好不容易止住笑声,反手擦着眼角的泪水,辛苦地说道:“还没呢!你放心,少不了你的解药!” 话音刚落,便听前院传来衣舞凤独特清冷的声音:“小兰,你在跟什么人说话?” “长老!”小兰冲他别有深意地笑了一笑,转身冲去迎接主人。胡青鹏想了一想,也走进房中。 衣舞凤走进客厅,刚刚落座,突然见到胡青鹏从里屋走出,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两跳,竭力装出冷淡的模样,冷冰冰地道:“原来是你!你伤势已好,为何还赖着不走?” 胡青鹏没料到她的态度如此冷淡,对着那双寒冷美丽的眼眸,吃吃地道:“小、小兰姑娘说,我、我体内残留有淫毒,还请衣长老赐我两粒解药。这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 衣舞凤愣了一愣,俏脸忽沉,凌厉的眼神望向小兰。不等她开口询问,小兰扑通跪倒在地,低声道:“启禀长老,胡少侠今日醒来后便想离去。属下拦他不住,无奈之下只好骗他说余毒未尽,需要等待长老回来治疗。属下心想,长老独自一人查探敌情必然辛苦,若是有胡少侠帮助,或许可以尽快掌握对方的阴谋,因此找了个借口将他留下。属下擅做主张,如有不当之处请长老严厉处罚。” 衣舞凤听罢哭笑不得,她选择在胡青鹏苏醒前离开,以及黄昏时返回,就是不想再跟他碰面,免得又勾起前晚不愉快的回忆。哪知小兰完全不能领会自己的用心,竟然自作主张骗胡青鹏留下,真令她头痛万分。斜眼瞪了胡青鹏一下,不屑道:“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哪能帮得了我?小兰,你太抬举他了!” 胡青鹏勃然大怒,挺胸大声道:“衣长老,你虽然对我有救命之恩,但士可杀不可辱!请你收回刚才的话!”剑气散发,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衣舞凤惊咦一声,奇道:“短短半日功夫,你的功力竟精进了一层!”顿时对他刮目相看。只见他身材挺拔如松,肌肉强健结实,双目炯炯有神,透视出强烈的自信和斗志,并不英俊的脸庞却充满男子阳刚气概,宽厚的肩头似乎能承担任何挑战与压力。衣舞凤情不自禁地偷瞄了一眼他的嘴唇,心弦一颤,那晚拥吻时的酥麻感觉似电流般通过全身,慢慢地低下头去,白玉似的脸颊浮起淡如胭脂的红晕,低声道:“你、你这么凶做什么?” 胡青鹏第一次看见她露出少女般娇羞的神态,宛如冰河解冻,大地回春,绽开难以言传的美丽,不禁看得两眼发直,暗吞口水,满腔怒火早飞到爪哇国去了。讪讪笑道:“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请你不要见怪。” 小兰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心中觉得有趣,以袖遮面偷笑。她服侍衣舞凤多年,知道这个主人冷若万年冰山,对任何男子都是不假辞色。那晚衣舞凤将胡青鹏带回来时,她就发现主人的神色有异,似乎挺在意这个男人的生死,而且还破天荒地亲自给他疗伤!后来在胡青鹏苏醒前,她却故意避而不见,举动更是异常。所以小兰才设法骗胡青鹏留下,就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衣舞凤定了定神,摸着自己温热的面颊,心想我这是怎么了?眼角瞥见小兰偷笑的动作,一阵羞怒,啪的一拍桌子,沉着脸道:“小兰,别傻乎乎地跪着!你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去准备晚饭?” “是!属下马上去准备。”小兰强忍笑意,起身出门不提。 衣舞凤喝退下属,心里的羞窘之意减弱了不少,沉默半响,忽然问道:“你会游水吗?” 胡青鹏一愣,随即醒悟到人家是在问自己,忙道:“我会游水,但是游得不快。” 衣舞凤道:“游得快慢与否没有关系,只要你会就行。我今晚需要你协助去调查一件事情。” 胡青鹏道:“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我也会帮你去做。但所做之事不能是违背侠义精神,伤天害理的。” 衣舞凤道:“放心罢,这件事决不会违反你们的原则。至于具体细节,待用过晚饭后我再跟你详谈。” 沉默了片刻,胡青鹏没话找话道:“衣长老,我们真是有缘呀,离开衡阳之后又在株州相遇。不知你来株州做什么?” 衣舞凤面沉如水,斥道:“谁跟你有缘?!不要乱讲话。”顿了一顿,又道:“我之所以来株州,是因为我魔教的夙敌白云宗,忽然秘密派遣大批高手来到湖南,意图不明。我奉了教主之命侦探他们的动向,以免开战时猝不及防。” 胡青鹏恍然大悟:“难怪你会在那座豪宅外出现!魔教和白云宗是世仇吗?他们既然是孤军深入,你为何不召集人手,将来人一网打尽?” 衣舞凤摇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要先弄清楚他们来此的目的和计划,才能针对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制订对策。在此之前,实不宜轻举妄动,否则会打草惊蛇。何况据我所知,此次白云宗派出了四大门主之首的皇甫济带队,另有七名一流高手相从,实力之强非同一般。仅仅靠我一人之力,是无法将他们击溃的,除非有其他长老支援,方能与之一战。” 胡青鹏道:“但是前晚有一黑衣剑客潜入白云宗的秘密据点,杀了阴阳双妖中的阴妖穆柔柔。我看他杀人的手法和武功,似乎是魔教弟子。” 衣舞凤冷哼道:“你说的那人是‘魔剑’南宫仇,他为了一己之恩怨擅自行动,差点坏了教主交代的大事!因为他这么一闹,白云宗的防范加强了数倍,害得我都无法接近他们议事的地方。如若不然,哪里用你来帮忙?” 胡青鹏好奇地问:“这南宫仇是什么来历?以你长老的身份,难道不能指挥他吗?” 衣舞凤皱眉道:“南宫仇原是南宫家族的旁系弟子,后来因为妻女被白云宗高手所杀,才转而投入本教,矢志复仇。他拜本教‘冷面修罗’项虎为师,获赐诛血剑,从此独来独往,一心诛杀白云宗弟子,行踪神秘莫测。如今他在株州出现,怎不令皇甫济等人紧张?” 胡青鹏心有余悸道:“幸亏那晚他正好潜入穆柔柔房中,否则我就被那妖女……”偷望了衣舞凤一眼,不好意思将话说完,呵呵干笑数声,叹气道:“不知他有没有逃过白云宗高手的追击?对了,请问衣长老,到底是谁将我打伤的?我要找他报仇!” 衣舞凤不动声色地反问道:“难道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胡青鹏摇头苦笑道:“我只记得当时是跟你在一起,然后全身发热,大脑中一片空白,至于往后发生什么了事情我毫无印象。” 衣舞凤脑海中闪过两人重叠拥吻的画面,羞得耳根发烫,故作镇静道:“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真相好了,现在还不是时候。”不等他继续追问,逃也似的夺门而出。胡青鹏莫名其妙,真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乌云满天,星月无光,江岸一带漆黑如墨。宽阔的江面上仍有船舶来往,星星点点的船灯倒映水中,勾勒出船只的轮廓。不时可以听见船夫们的嘹亮的号子声,迅疾被风卷散飞逝。衣舞凤、胡青鹏换上了夜行衣,以黑巾蒙面,沿着江岸轻身飞奔。 衣舞凤换上紧身的夜行衣后,美好的身段登时展露无疑,香肩细腰,曲线玲珑,一双美腿极为修长笔直,在奔行时展示出惊人的弹力。胡青鹏紧跟在她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摇摆的腰肢和结实挺翘的圆臀上,近距离地欣赏着美女奔跑时优美的姿势,丹田中热火如焚,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凭心而论,他所见过的美女之中,最美的当属丽儿的母亲、元朝公主李雁儿,她高贵温柔,优雅大方,宛如下凡的仙子,容貌之美举世无双。而衣舞凤身材修长,冷若冰霜,高傲中略带几分神秘,如冰山上的雪莲傲然出尘,最能激起男人征服的yu望。假如她换回女装,不过稍逊李雁儿半筹而已。至于陈青华、穆柔柔等人,还无法与她们两人相提并论。可惜正邪不两立,他与衣舞凤注定无法结交为友,也许过了今晚,大家就行同陌路了。日后狭路相逢,说不定还会刀剑相向,翻脸为敌。他一路胡思乱想,表情随之千变万化,浑然没有留意来到了什么地方。 衣舞凤并不晓得身后的男人在想些什么,眼望前方灯火通明的码头,忽的停下脚步,低声道:“我们到了!” 胡青鹏根本没有意识到她会突然停步,一个收势不住,直挺挺地撞上衣舞凤的后背,抱了个香玉满怀,甜甜的幽香直沁心脾。衣舞凤猝不及防,只觉一股大力撞来,那股浓烈而熟悉的男子气息冲入鼻端,芳心大乱,全身发软,轻呼声中身不由主地往前仆倒。 第十二章 杀人灭口 胡青鹏一碰到衣舞凤的肌肤,便意识到大事不好,脑海中闪过衣舞凤冰冷如霜的面孔和杀人时冷酷的眼神,双手如被烙铁炙伤,忙不迭地缩回,但身体因惯性前冲,与衣舞凤一起仆倒在地,压在她健美的脊背上,随即侧翻滚到一旁。.com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他清晰地感受到身下这个美女肌肤的柔软和曲线的美好,蚀骨消魂的触感使他热血如沸,身体的某个部位坚硬异常。 他刚挺腰坐直,风声入耳,“啪啪”两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牙齿松动,衣舞凤冰冷入骨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你是不是猪啊?!走路不长眼睛么?下一次再敢碰我,就把你的猪手剁下来!” 胡青鹏自知理亏在先,一边赔礼道歉,一边声明自己纯属无心之失,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并顺便提醒她此行的目的。衣舞凤也知道他不是有意吃自己的豆腐,勉强按捺住羞愤的情绪,恶声道:“今天暂且放你一马,以后再跟你慢慢算帐,你给我好好记着!”齿缝间透出的寒气,令胡青鹏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两人所处的位置离码头尚有二十余丈,周围杂草丛生,长着十数棵凌乱散布的柳树,靠近江岸处长满了芦苇,是绝佳的藏身地点。美中不足的是蚊虫横行,蛇鼠乱窜,害得衣舞凤小心翼翼,生怕一步不慎,会踩中一团毛茸茸的、令人恶心的物体。 胡青鹏在她的示意下望向码头,只见码头一角被数十位持刀大汉封锁住,在库房高头还有数排手持弩弓的箭手警戒,如临大敌。有四个看起来身份较高的人物站在一起聊天,不时向江面上眺望。其中一人身材削瘦,相貌凶恶,竟是数年前见过的天下会邓定南,想来是从衡阳调至株州任职了。胡青鹏还记得他当年在衡山上打了义父一掌,真是冤家路窄啊。 衣舞凤指点道:“站在最左侧、腰缠皮鞭的是天下会株州分舵副舵主邓定南。在他右侧的是白云宗的高手岳宗谨,一手软剑功夫出神入化,喜欢烹食人脑,被邪道中人称为‘食人妖’。再过去一位阴阳怪气的男子也是白云宗高手——‘双面邪魔’聂不人,乃江湖上排名前五位的暗器名家,由于他是天阉,所以最喜欢折磨年轻健壮的男人,手法之残酷阴毒骇人听闻。最右侧的艳女乃皇甫济的情人——‘毒蝎’范雪樱,柔功出众,擅长用毒,能在十步之内杀人于无形。”忽的发现胡青鹏在慢慢往后挪,转首嗔道:“你要去哪里?” 胡青鹏光是听她介绍那几人的来历特点,已是毛骨悚然,苦着脸道:“姑奶奶,我肚子疼得厉害,想找个僻静的地方解决问题,免得把您熏坏了。” 衣舞凤柳眉倒竖,伸手一拧他的耳朵,冷笑道:“这么烂的借口亏你也想得出来!你是不是想借机开溜呀?” 胡青鹏疼得倒抽凉气,苦笑道:“大小姐,若我眼睛未瞎,白云宗的三名高手都强过我数筹,你不会是要我接近他们,探听消息吧?万一行踪败露,谁能救得了我?那姓岳的喜食人脑,姓聂的爱虐待男人,如果我被他们生擒活捉,岂不是比死难过百倍吗?我宁可你现在就把我杀了!” 衣舞凤寒着脸道:“你以为我不敢吗?反正我杀人无数,也不在乎今天多杀你一个!” 胡青鹏想起人家杀人如麻的手段,背后冷汗直冒,忙道:“我只是在开玩笑罢了,你不会当真吧?我既然答应了帮你的忙,即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也要去闯一闯!” 衣舞凤似笑非笑道:“真的?你不后悔?” 胡青鹏硬着头皮道:“我是那种贪生怕死的孬种吗?说吧,你到底要我去干什么?” 衣舞凤正色道:“白云宗、天下会的人勾结在一起,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而且今晚戒备森严,有多名高手亲临码头压阵,说明待会运来的货物非同一般。等船来之后,我要你从水路接近码头,找机会进船舱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如果白云宗和天下会联手,必定会对魔教在江南的势力形成重大威胁,所以她对其中的内幕非常关注,务求完全掌握对方的底牌。 正说话间,只见黑影移动,船灯摇曳,一艘庞大的货船渐渐驶近码头,桅杆上飘扬着一面白底红字的天下会会旗。随着这艘船的接近,码头上邓定南等同时行动起来,准备搬运货物。 胡青鹏指着那艘船问道:“就是它吗?” 衣舞凤点点头:“你行动的时候千万要注意隐蔽踪迹!我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告诉我真相。” 胡青鹏自信地道:“我会的!”冲她摆了摆手,在芦苇丛的掩护下慢慢走进深水中。冰凉的江水渐渐没至胸口,他认准了货船停靠的方位,深吸了一口长气,无声地潜入水下。就在他没入水中的一瞬间,忽听衣舞凤的声音传来:“小心!”胡青鹏心底一震,口鼻中差点呛进水,想不到这脾气古怪、冰冷无情的女人也会关心人! 胡青鹏多年没有潜水了,起初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但在水中游了片刻之后,感觉逐渐恢复,潜游的速度越来越快。中间他只换了一回气,便人鬼不知的潜游到那艘货船底下,在船尾处的冒头出来。这时邓定南等已不在码头上,估计是上船检查货物了,但码头上警卫依然森严,四周笼罩着无形的杀气。 胡青鹏侧耳贴住船板,听见船舱内、甲板上传来各种声响,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碌着准备搬运货物,正是船上守卫最懈怠的时候。他手指运劲,如铁钩般抓住湿滑的船板,肩背用力,悄无声息地跃离水面,双手紧接着再扣住船舷,探头一看,船尾处的甲板上空无一人。心中大喜,立刻翻身跃上甲板。 甲板上堆放着缆绳、木桶,还安放有火炮、投石机等大型水战装备,必要时还可以当成战船投入战斗。胡青鹏暗暗心惊,这货船貌似平常,其实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如果有盗匪贸然劫船,不等他们靠近已被轰得粉身碎骨了。由此可见,船上装载的必定是极为贵重的货物,所以才会派重兵护送。 胡青鹏小心翼翼地移向船舱入口处,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成为众矢之的,出师未捷身先死。走了几步,望见入口处有四名大汉肃然挺立,正按刀警戒。他闪身躲在一门火炮的阴影中,暗暗焦急,如何才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进入船舱呢?无计可施之际,忽听码头上传来一阵喧哗声,只见五名大汉冲过了警卫的阻拦,气势汹汹地向货船走来。为首的汉子豹头环眼,精悍过人,半敞开的衣襟下露出长满黑毛的胸膛,背后插着两柄大刀,走路虎虎生风,凡是挡路的人都被他飞脚踢倒。奇怪的是,守卫码头的大汉们对他甚是畏惧,不敢认真阻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他们一行通过。 胡青鹏心中纳闷,白云宗、天下会在此秘密接收货物,事先肯定做好了部署,怎么还会有人明目张胆地闯上码头?难道这些人不怕死吗?而且那些守卫明明持有弩弓,为何不放箭射杀他们呢? 转念之间,那五名大汉已经踩着踏板,逐一跳上船头。把守着入口处的警卫同时拔刀出鞘,齐声喝道:“站住!”目露凶光,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微曲的身子蓄满了力量,随时会扑上去展开攻击。 那为首的大汉双眼一瞪,冷冷道:“放肆!你们是哪家分舵的弟子,竟敢对我大声咆哮?擦亮你们的狗眼看一看,有没有哪个认得我‘双刀黑龙’韦汉翔的?” 那四名警卫闻言一震,但气势丝毫未减,其中一人喝道:“不管你是何方神圣,擅闯船舱者,杀!” 韦汉翔大怒:“反了,反了!你们究竟由谁撑着,竟然藐视会规,对本舵主出言不敬,难道欺我株洲分舵无人吗?哼,不教训教训你们这些后辈,你们的尾巴都翘上天去了!看刀!”反手抽出两把百炼钢刀,当的交叉互击,双刀倏合即分,在空中划出一个“十”字,疾斩对手头颈。 双刀带着猛烈劲风斩落,仿佛要将大地劈开一条裂缝,那股惨烈凶狠的气势足以令人心胆俱寒。胡青鹏暗暗佩服,这一招化繁为简,意在神先,不论是刀速、力度,还是攻击的角度、时机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如果换做是他迎战此人,必先避其锋锐,利用自己身法灵活的优势游走缠斗,耗尽对方的体力后再展开反击。 那四名警卫奉命死守船舱入口,眼看敌人双刀来势凶狠,却无意闪躲避让,同时举刀大喝,刀光荡漾,联成一片严实的刀网。 当!双刀猛的劈在刀网上,劲气交触,冷风狂卷,刀光片片碎裂。前排的两名警卫当场吐血仆倒,失去了再战之能。另外两人脸色苍白,手臂颤抖着,虎口被震裂流出鲜血,只能勉强站直双腿。 韦汉翔冷笑道:“现在我能进去了吧?” 岂知仅剩的两名警卫同时挺刀指向对手,半点也不肯让步。 韦汉翔点头道:“好!有骨气!那我就成全你们罢!”眼里杀机一闪,双刀划去,似飞燕掠水。那两人举刀相格,只见刀光变幻,手中忽的一轻,兵器已被对手绞飞。 就在这时,船舱内忽然疾飞出一人,剑出如电,接连封住双刀的变化路线,和韦汉翔叮叮当当激战起来。跟着人影连闪,邓定南等从船舱内跃出,其中多了一位身穿扶桑装束的高手。他前额光秃发亮,身材短小,足穿木屐,腰间插着一长一短两把怪刀,双目细小有神,射出冷酷残暴的寒光。他看见两名警卫吐血倒在甲板上,眉心紧皱,操着生硬的汉语道:“八格!岳,你的退下,我的上去杀他!”他是负责押运货物的头目,这时见手下被人击伤,觉得面上无光,不由杀气飚生,缓缓拔出雪亮夺目的长刀。 胡青鹏和众高手近在咫尺,大气不敢多出一口,将自己的心跳呼吸降到最缓慢的程度。心中暗暗叫苦,衣舞凤交代的任务风险性太高了!除开原来那些高手不算,眼下又冒出一位扶桑人,估计是随船压阵的高手,武功水准绝对出色,否则不可能担当如此重任。万一被对方发现的话,自己该如何脱身呢? 与韦汉翔交手的正是“食人妖”岳宗谨,他已稳稳占据上风,蓦的一剑反手削出,在韦汉翔胸膛上留下三寸多长的剑痕,抽身后跃,银光一闪,软剑不知所踪,负手笑道:“既然天麻君有兴趣,这一战我就让给阁下好了!” 韦汉翔喝道:“且慢!邓兄弟,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你请来的朋友吗?”他冷眼望去,对方均是太阳穴凸起、气势强悍的高手,每个人的实力都不比自己弱,不禁惊疑交加,邓定南何时结交了如此多的高手?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邓定南皮笑肉不笑道:“启禀舵主,这几位虽是我的朋友,但他们可不听我的!你自求多福吧!” 韦汉翔心底咯噔一沉,冷冷道:“邓定南,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勾结外人,背叛我天下会吗?”原来他日间接到手下密报,邓定南一系晚上将有秘密行动,于是率人夜闯码头,前来查探其中的奥妙。把守码头的都是天下会弟子,自然不敢拦住他。 邓定南道:“韦舵主,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弟我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呀!原本我看在多年的兄弟情分上,还想放你一马,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今晚来撞破我们的好事。为了严守机密,只能委屈你永远闭嘴了,你的老婆孩子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 韦汉翔的四名手下仓啷啷拔出兵器,挡在他的身前,纷纷大喝:“舵主,你快走,姓邓的想杀人灭口!”“舵主,我们掩护你,快走啊!” 邓定南冷笑道:“想走?门都没有!”话音未落,岳宗谨等纵身跃上,将韦汉翔等人团团围住。那扶桑高手天麻四郎早等的不耐,张口一声厉吼,双手高擎长刀,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疾冲而上,对准前方的敌人当头就是一刀。刀光如雷电霹雳,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刀身运行的轨迹。 韦汉翔见状大惊,急忙叫道:“老猫,快躲!”但天麻四郎的刀实在是太快了,那叫老猫的汉子根本来不及闪避,本能地举刀一格。只听咯嚓一声,他手中的钢刀被劈成两段,一条醒目的血迹从额头正中直划到小腹处,身子摇了两摇,倒地身亡。 “好快的刀!”胡青鹏既惊且佩,这人的刀法简捷刚猛,完全没有多余的花架子,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刀锋上,不留余地,纯粹是杀人见血的招法。只要对手应对时稍有不慎,就是落败身亡的下场。他忽然想到自己演练多年的剑法,假如将剑法中繁复多变的虚招去掉,每一招都精简浓缩为致命的一剑,是不是有更强大的威力呢?心中一动,无数剑法变化走马灯般从脑海中掠过。 “老猫!”他的同伴齐声悲呼,疯狂舞动兵器,劈头盖脸地往天麻四郎攻去。韦汉翔见了人家一击即杀的刀法,手足冰冷,知道自己万万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况旁边还有几名高手虎视眈眈。如果不乘早突围,今晚必死无疑。乘着手下拦住天麻四郎的良机,双刀开路,突然低头冲向岳宗谨,完全是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岳宗谨淡淡笑道:“还要再跟我比试吗?”手掌一探,四尺长的银色软剑落入掌心,内劲到处,剑身挺直如枪,毫不客气地刺进双刀中的破绽,剑尖指向韦汉翔面门要害。 韦汉翔双刀一合,封住身前的破绽。叮的一声脆响,剑尖刺在刀身上,溅起几点火星。韦汉翔借力倒跃向后,一个空心筋斗翻转过来,双刀合一,倾尽全身力量劈向看似最弱的毒蝎范雪樱。他动手之前已冷静分析过对手的实力,诈做向岳宗谨方向突围,实则将目标锁定在范雪樱身上,期望能一击成功。毕竟范雪樱手无寸铁,看起来娇柔妩媚,应该最容易对付。 冷厉的刀光当头罩下,娇媚艳丽的范雪樱却未显出一丝慌乱,相反还绽开了一个迷人微笑,扁贝似的玉齿泛着白光,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缕怜悯和叹息。 夜晚的江风,将她乌黑的发丝吹乱了。 第十三章 毒蝎追命 韦汉翔看着对方那神秘从容的微笑,不知怎的忽然间信心全无,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死神在向自己招手,一缕悔意不由涌上心头。.com他知道,自己选错突围的方向了。在这种时候,做出了错误判断的后果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范雪樱手指轻弹,一抹红光在空中掠过。 韦汉翔还来不及反应,只觉手腕一麻,一股奇异的麻痹感觉迅速传遍全身,关节筋肉再不听自己的意识指挥。惊骇中凝神一看,只见右手脉门处趴着一只三寸多长、通体血红的蝎子,高翘而弯曲的尾钩闪烁着可怕森冷的光芒。是毒蝎子!好强烈的毒性!蓦的背后剑气森寒,一柄长剑乘机刺中他的后心,直贯前胸。 韦汉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猛地发力前冲,竟然越过了范雪樱的头顶,扑通跳进江中,血浪翻涌。 范雪樱见状并不着急,反而责怪岳宗谨道:“这家伙中了我的蝎毒,已是必死无疑了,你为何要多此一举刺他一剑?你是不是自恃剑术高强,故意在我面前卖弄?” 岳宗谨笑道:“在毒蝎面前,哪里轮到我来卖弄本事?你知道我的规矩是每天必杀一人,但今天还未开张,所以刚才抢先一步将姓韦的杀了。反正他左右是死,死在你我手上不都一样吗?你若是生气,我改日弄两道拿手好菜请你品尝,纯当做是赔罪。” 范雪樱连忙摆手道:“免了!你做的菜天下还有人该吃吗?不是‘清炖人脑’就是‘人脑紫菜汤’,光是想一想就恶心死了,哪里吃得下去?!” 岳宗谨道:“人脑乃绝顶美味之物,滑而不腻,你若是吃了……” 范雪樱毛骨悚然,打断道:“不要说了!我可不想把今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这时,天麻四郎已将韦汉翔带来的手下斩杀殆尽,刀身上竟未沾一滴血珠,呵呵笑道:“岳,这里有四个人头,你的,拿去!” 岳宗谨舔了舔嘴唇,垂涎欲滴道:“今晚的宵夜有着落了!”走到尸体旁,亮出银剑,将那四人的头颅全部割下。 邓定南也是心狠手辣的恶人,但听了这几人的对话,又看见岳宗谨的举动,亦吓得手冒冷汗,幸好这食人妖没有生吃人脑的习惯,否则呆在他身边的实在是太危险了。颤声问道:“韦汉翔落水后不见踪影,要不要派人去打捞他的尸体?” 范雪樱微微一笑,举手轻拂被风吹乱的发丝,妙目流转,道:“你急什么?我们还有客人没有招呼到呢!”衣袖忽扬,两点红光电射而出。于此同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双面邪魔”聂不人纵身跃高,阴笑声中双手齐挥,十几种暗器闪着幽光,铺天盖地地射了下来。 当范雪樱的目光忽然望过来时,胡青鹏心中叫糟,知道自己被人家发现了!想不到这些邪道高手灵觉如此敏锐,即使他躲在暗处有意抑制住呼吸和心跳,仍然逃不过他们的耳目。一念未完,范、聂同时出手,毒蝎加上致命的暗器蜂拥而至,丝毫不予他思索应对的时间。即使情势如此危急,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猛的前翻滚出,手中剑光大亮,仿佛是一个滚动的雪亮银球,急速冲向船舱入口。 暗器射在他身后的甲板上,噗噗作响。 范雪樱等人只提防他跳水逃走,没想到对方居然反冲向船舱,只是呆了一呆,胡青鹏已刺倒了两名警卫,冲下船舱。天麻四郎反应极快,紧跟着冲下去追杀敌手。范雪樱神色忽变,但见入口处的甲板上趴着两只红色的毒蝎子,一动不动,竟然已经死了!她饲养的毒物身怀剧毒,普通的刀剑难伤分毫,不料甫一出手就被人家弄死,而且对方身手利落敏捷,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中毒的迹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胡青鹏翻滚之时,感到肩背上似被蚊虫叮咬了两下,麻痹的异感一闪即过,浑没留意自己是被毒蝎蛰了。出乎他意料的是,舱房内并没有什么奇珍异宝,只是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的圆木桶。有几个人正在清点核对木桶的数目,他们忽然间看到他闯进来,连忙拔出刀剑戒备。胡青鹏无意跟这些小角色纠缠,宝剑挥去,连续劈开三四个木桶,只见木桶内装着的都是黑色粉末,一包包用防水的油布包裹住。 那几人见他劈开木桶,粉末飞扬,吓得惊惶大叫:“住手,这儿全是火yao!”其中一个机灵点的,立刻将舱里的油灯吹灭,船舱内顿时陷入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胡青鹏听说木桶里装满了火yao,亦不由大吃一惊,万一药粉触火燃烧,船上的人岂不是都要被炸得粉身碎骨!幸好对方不是白痴,立刻将灯火弄熄,暂时避免了船毁人亡的下场。尽管船舱内漆黑如墨,但他练有天眼通,还能模模糊糊辨清人物的轮廓,忽觉一股浓烈的杀气自身后袭来,刀风刺耳,估计是那个扶桑刀客杀到了。他不敢挥剑格挡,生怕刀剑碰撞溅起的火星引燃火yao,首先把自己炸上天去,脚步一滑,左掌反手一挥,啪的击中一个木桶,将它往后送出。 天麻四郎可没有黑暗中分辨事物的本领,他一刀劈到空处,忽听风声大作,有物直撞过来,本能地展开自己得意的“柳风一字斩”刀法,大吼一声,运足功力,刷刷刷猛劈三刀,把飞来的木桶斩成碎片。木桶内装满的火yao粉末立时飞散而出,从头到脚洒满他的全身。天麻四郎猝不及防,只觉眼睛刺痛,泪水狂涌,跟着无数粉末直冲入喉,呛得他咳嗽不止。 胡青鹏可不想在此逗留太久,毕竟对方那几名高手实在太过厉害,多留一刻危险就多加一分。当下仗着宝剑锋利的特点,连人带剑冲向船板,蓬的一声,在船身一侧破开一个大洞,划着一道优美的弧线,毫不停滞地落入水中。 邓定南、岳宗谨等站在甲板上,忽见敌手撞破船板跳进江中,脸上齐齐变色。他们合作一事乃是绝密的事情,如果被这不知姓名来历的人对外泄露,必定会引起黑道的强烈震荡。而且株洲分舵舵主被杀和船舱中装载的火yao,这都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一旦曝光,后果必然严重,甚至会令他们筹划多时的计划泡汤。万一上头怪罪下来,谁能承担这个责任? 邓定南马上发出指令,在码头上待命的七八名水鬼纷纷跃入江中,搜捕跳水逃亡的胡青鹏。岳宗谨望着漆黑辽阔的江面,眉尖紧锁,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邓舵主,你的人能保证抓到那个家伙吗?” 邓定南道:“岳先生,他们是株洲分舵水性最好的人,对附近的水域情况了如指掌,又占据了人数的优势,不出三刻定能将那家伙抓住。”想了一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命令手下驾了几艘快船,在附近江面上来回巡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许那人活着离开。 岳宗谨皱眉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老聂,你留在这里监督他们赶紧卸货,千万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毒蝎你沿江岸向下游搜索,我向上游搜,只要发现那个家伙,杀无赦!” 胡青鹏闭紧呼吸潜入深水处,将长剑反手回鞘,手脚并用地拼命划水,争取尽快远离危险之地。水下功夫并不是他的专长,如果遇上精通水性的高手,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惟有任人宰割的份。只游出五六丈,便感到水流搅动,数道杀气自后方追蹑过来,心底一凉,对方果然派出水底杀手追来了! 他憋气已久,不得不浮上水面换气。刚一浮头,就见数艘快船在江面上穿梭巡视,船上的大汉张弓搭箭,杀气腾腾。胡青鹏知道他们是在搜寻自己,急忙吸气下沉,心里一着急,划水的速度更慢。此刻那些水鬼已发现了猎物的踪迹,不约而同地加快速度围拢过来,仿佛是猎食的鲨鱼群,张开了狰狞森寒的利齿,追逐着血腥的气味。 胡青鹏感到杀气在加速逼近,偏偏自己游水的速度不增反降,再不想办法的话,就要被对方撕成碎片了!就在这时,两股不同方向的水底暗流几乎同时冲到他的身上,使他不受控制翻滚了两周,一下子被水流带出三丈多远。他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江流奔腾的种种姿态,回旋、翻涌、交缠、起伏……变化万千的水流画面从脑海中掠过,今天悟剑时的空灵感觉又重新回到身上,通过全身的肌肤更真切地感到水流中蕴涵的无穷信息。 胡青鹏彻底地放松了全身的肌肉,既不挣扎,也不抵抗,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任凭水流推动着,悠然地往下游漂移。他清晰地感受到每一路水流流动的方向和力度都截然不同,感到自己化身为一滴水珠,在这浩瀚的江流中自在的奔行着,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自己前行的脚步。他不再恐惧,也不再担心被人追上,心里惟有一片超脱尘世的宁静。 毕竟已是夜晚,那些水鬼在水底无法看到任何事物,只能靠水流压力的变化来确定猎物的方向和深浅。正当他们以为猎物将手到擒来时,下一瞬间,他们再感受不到水流任何异常的变化,偌大的一个人仿佛忽然在水中融化了,什么也没有剩下。他们既惊且疑,象无头苍蝇般盲目地挥动水刺乱刺,但只是搅起一串串的水泡,毫无用处。他们死也不明白,这个初通水性的雏儿是如何逃脱的? 胡青鹏如同回到母体的婴儿般,被江水紧密包裹着漂流了数里,才毫发无损地爬上江岸。他一上岸就看见沙滩上横躺着一条大汉,下半shen被江水浸泡着,衣服上沾满了血迹,双手还紧紧握着两柄钢刀。“韦汉翔!”胡青鹏失声惊呼,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发现他竟然尚未气绝,忙将他抱上堤岸。 韦汉翔缓缓睁开眼睛,望着眼前这个蒙面的黑衣人,嘴唇蠕动,一缕鲜血从嘴角涌出,低声道:“你是什么人?” 胡青鹏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简单地道:“我是过路的人。你是天下会韦汉翔韦舵主吗?” 韦汉翔一愣,狐疑地问道:“阁下认得韦某人,莫非我们见过面?” 胡青鹏摇摇头道:“你不用打听我的来历了!你眼下身受重伤,需要马上找人医治,否则有性命危险。我不能见死不救,这就将你送回株洲分舵如何?” 韦汉翔惨笑道:“多谢阁下好意!不过韦某身中剧毒,又被一剑穿胸而过,纵使大罗神仙在场,也救不回我这条烂命了!我此刻是回光返照,说不了几句话了,阁下不必浪费时间。” 胡青鹏明白他说得是实情,只看他面色乌黑,胸口血迹殷然,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的确是离死仅一线之遥,黯然道:“相逢总是有缘,你有什么遗言交代吗?” 韦汉翔眼睛一亮,拼着最后一口气道:“请阁下拿我怀中的铜牌,去长沙天下会总舵求见章玉昆堂主,就说我是被邓定南所杀,着他提醒会主,胡令全勾结外人,意图反叛我、我……天……下……会”声音渐渐低微,终至不闻,一双眼睛望着夜空,充满了愤怒、不甘、担忧和恳求。 胡青鹏叹息一声,低声道:“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把话传到!”伸手阖上韦汉翔的眼帘,然后在他怀中一阵摸索,掏出一面又厚又重的铜牌。铜牌正面雕刻有一只似虎似狮的怪兽和“天下会”三个阳文大字,背面凹刻有“株洲”二字和韦汉翔的姓名,显然是一件信物。不知道那章玉昆是什么人,竟能得到韦汉翔如此的信任?而胡令全和邓定南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韦汉翔会判断胡令全要背叛天下会呢?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胡青鹏也看不出这面铜牌有什么名堂,顺手纳入怀中,正想挖个土坑将韦汉翔的尸体埋好,忽听数丈外破空声响,一股杀气紧跟着如山压落!他灵觉超凡,杀气尚未及身时已经有所警觉,看也不看偷袭的人,抓了一把泥砂用力掷出。那人惊呼半声,在半空中翻滚避开漫天的泥砂,落在胡青鹏身旁,艳若桃花,柔若无骨,正是毒蝎范雪樱! 胡青鹏暗吃一惊,对方果然不简单,这么快就追杀而至,万幸的是只来了一位敌手,自己还有逃命的机会。但是毒蝎的功力高出自己数筹,看来一番血战在所难免了!下山以来数次出生入死的经历使他明白,临敌之际决不能胆怯畏缩,特别是在局面不利的时候,更要振奋斗志,力拼对手,否则必死无疑。他心念转动的同时,手中已拔剑出鞘,剑尖微垂指地,目光平视对手,不卑不亢道:“这位姑娘,在下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突下杀手偷袭?请你把其中的原由讲清楚!” 范雪樱嘴角一撇,冷笑道:“你装什么糊涂!你就是刚才在船上杀死我两头宝贝的人,你的装束和身形我是不会看错的。你是谁?为什么会去刺探我们的秘密?如果你说实话,我待会可以给你一个痛快,不然让你尝遍生不如死的滋味!”眼见对手气势坚强,剑式沉凝,倒也不敢轻视。 胡青鹏道:“你的问题真是幼稚!你以为我是在闹着玩的吗?我不可能告诉你自己的身份和目的,即使说了,九成九也是假的,你会相信吗?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想将我顺利拿下,恐怕还有一点困难!”隐忍的剑气散发开去,整个人仿佛变得愈加高大,强烈的战意熊熊燃烧,一双眼眸亮如晨星。 范雪樱大怒,寒声道:“臭小子,别以为你用黑布蒙面就能隐瞒身份!只要一交手,不出十招我定能猜到你的师门来历。” 胡青鹏摇摇头道:“不可能!你不信的话,我们打赌如何?” 范雪樱皱眉道:“打赌?什么意思?” 胡青鹏道:“我打赌你十招之内你猜不出我的师门来历。如果你赢了,要打要杀任凭你摆布,我绝不反抗。如果你输了,就必须放我一条生路,至少今晚不能再为难我。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范雪樱冷笑道:“赌就赌,难道老娘还怕你不成?希望你能够撑完这十招,不要在中途被我杀了!” 胡青鹏道:“好!一言为定!”深吸了一口气,长剑急颤,嗤的抢先攻去。 第十四章 十招之约 胡青鹏使的第一招是今日观水所悟的剑法“水柔”,剑式如水流变化无穷,不拘泥于已有的规矩,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奥妙。剑上的力道含而未发,不论对方采取防守或对攻的策略,都要顾忌到他的后着变化。只见长剑轻飘飘地破空而去,仿佛一支随风飘扬的柳枝,轻灵得不带丝毫烟火气息。 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跟对手硬拼到底的话,单凭自己目前的剑术水准,绝对是落败身亡的下场。所以他故意激怒范雪樱,然后跟她立下赌约,将两人的较量缩减到十招之限。只要他能熬过这十招,而且不让范雪樱看出师门来历,就能争取到一线生机。反正打赌输了同样是死,何不乘机博一博,或许命不该绝呢! 范雪樱江湖阅历何等丰富,如何猜不到对方的那点心思?不过她看了胡青鹏展示的剑术和身手,自认为武功强过对方数筹,这打赌之说稳操胜券。别说十招,他能挡得下自己五招而不死就是奇迹了!何况她确实想知道胡青鹏的身份和意图,好弄清楚潜伏在暗处的对手是什么人,以便提前做好防范,免得给予敌人可乘之机。此时见敌剑当胸刺到,却软绵绵的没有力道,不由兴起轻敌的念头,冷笑声中十指凝爪探出,左爪锁拿剑身,右爪扣向胡青鹏持剑的脉门。 两股劲风在空中蓦然相撞,剑光电闪,长剑不可思议地陡然加速,似游鱼般滑过范雪樱的毒爪,剑尖上扬,疾刺她的咽喉要害。 范雪樱柔功极为了得,危急中腰身硬生生后折,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形。哧的一声轻响,长剑自她面门上掠过,将一缕飘起的发丝削断。范雪樱反手撑地,双足无声飞起,点向胡青鹏下yin部位。胡青鹏急忙纵身后跃,口中大声道:“第一招!” 范雪樱一个漂亮的空心筋斗翻身站直,瞳孔收缩,无边的杀气弥漫身周,咬牙道:“好家伙,我倒是小看你了!这第二招决不跟你客气了!” 胡青鹏气定神闲道:“不知你看出我这是哪门哪派的剑法了吗?” 范雪樱脸上一红,这一招剑法既有衡山派的飘逸,又有华山派的清雅,但最后那一刺却象是南海派的杀招,仔细想一想又觉得此招浑若天成,与自己见过的所有剑法都不尽相同,实在分辨不出出自于哪家门派。冷笑道:“你着急什么?还有九招呢!”说罢身影一晃,忽然出现在胡青鹏头顶上方,爪如鹰钩,夹着劲风凶狠攻到。 胡青鹏在对方身形一动的刹那,已觉察到范雪樱攻击的意图,立即错步移位,展开新悟到的剑法,严严实实地将自己护住,不求无功但求无过,采取防守至上的策略。但见剑光交织成网,层层叠叠地涌现不停,真个是滴水不露,无懈可击。他这套剑法的神髓来自于水流变化无穷、柔能胜刚的特性,剑式之间连绵不断,毫无间隙可言。加上他手里的宝剑削铁如泥,锋利异常,全力防守起来极难攻破。 范雪樱一口气连攻了数招,本想将对手一举击败,逼迫他吐露实情。不料胡青鹏防守时固若金汤,在她的攻击下仍能稳住阵脚,并未显出半分败象。相反她有几次差点被他的宝剑伤到,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眼看徒手进攻不能奏效,她气得脸色铁青,忽然在腰间一探,手中多了一条色泽鲜红的软鞭,软鞭的尾部装着一个金属倒钩,倒钩上淬有兰色的剧毒。她手腕一抖,软鞭在空中啪的翻卷而下,如毒龙般强行撞上雪亮的剑网。 胡青鹏一边拼命舞动长剑,一边默默地数着双方交手的招数,眨眼间已过了六招。心中窃喜,正以为有机会熬过十招赌约,不料范雪樱突然使出兵器,软鞭贯足功力当头击下。只听叮的一声,软鞭上的金属尾钩直撞上剑身,一股阴冷强大的真气猛冲进他体内的经脉。胡青鹏浑身剧震,嗓眼一甜,鲜血直喷出口,足下连退了五步,五指被震得几近麻木。 这下以硬碰硬,两人的功力高下立判。胡青鹏暗暗叫苦,即使自己防守再严密,剑法再巧妙,但内力不足将是自己致命的弱点。如果仍然抱持着防守的策略,放任范雪樱全力进攻,可能下一招他就会重伤倒地,失去跟敌手对垒的资格,那十招之约也就失去了意义。为了争取百分之一活命的机会,他必须改变策略了。 范雪樱早推测出对方功力的深浅,本以为自己六成功力的一击能将胡青鹏放倒,谁知他只是吐血倒退,居然还保持着再战的能力!她不晓得胡青鹏体内盘恒着两道异种真气,在受到重击时可以抵消部分外力,只觉得此人神秘莫测,愈发坚定除掉他的决心。冷冷道:“你已受了重伤,还要再战吗?” 胡青鹏强压体内伤势,故意大声笑道:“我宁可战死,也不会弃剑认输的!还有三招,你可不要言而无信!” 范雪樱见他在伤重之下还能笑出声来,不禁有几分佩服,正色道:“老娘虽然是女流之辈,但言出必践,决不反悔!你的剑法独树一帜,与各大剑派的绝技都不尽相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再给你三五年时间好好练剑的话,将来或许能成为一流的剑术高手。可惜你今晚看见了不该看见的秘密,所以非死不可!哪怕我打赌会输掉,也要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 胡青鹏眼中闪过尊敬的神色,对方虽然是邪道人物,但同样有自己行事的原则,剩下来的三招必将是残酷艰难的考验。双方实力差距较大,如果他一味防守,肯定挡不住范雪樱的倾力一击。或许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手段。他脑海中闪过天麻四郎施展快刀攻击的画面,左足前迈,双手紧握剑柄,先是以剑正眼,然后将长剑缓缓举高,全身的精气神凝聚在剑身上,杀气迅速提升。 范雪樱见他忽然摆出这个怪异的姿势,依稀有些眼熟,愕然道:“你也会扶桑刀法?!” “杀!”胡青鹏忽的吐气开声,闪电般直冲上前,双手一挥,长剑猛劈对手面门,如迅雷不及掩耳。他这一招几乎是照搬天麻四郎的刀法,简捷刚猛,迅捷无匹,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剑身上,不留后着变化的余地,招式中充满一往无回的气势。 范雪樱明明功力高出胡青鹏数筹,但面对这霹雳雷霆般的杀招和劈面而至的宝剑,也不敢托大硬接,心中既好奇又后悔,这神秘古怪的对手到底还有多少特殊的本领未曾施展?自己能在三招之内结果他的性命吗?凛冽的剑气猛卷过来,她还不能单纯地闪避退让,不然对手乘机多砍几剑,就不止三招之数了!电光火石间,她身形虚晃,软鞭灵敏地飞动起来,啪的猛抽在剑身上。 鞭剑交触,胡青鹏只觉手臂如被闪电击中,双手虎口尽裂,闷喝声中不由自主地横飞出两丈多远,重重跌倒在沙滩上,全身经脉针刺般痛苦不堪。不等他翻身跃起,一缕冷风如影随形追来,猛击他脑部死穴。胡青鹏忙使出“懒驴打滚”的救命招数,滚翻避开敌人的杀招,长剑同时挑起无数沙粒,打向半空中的范雪樱。不料敌人的软鞭灵动如蛇,嗖的紧缠住他的腰腹,旋即用力内收,要将他当场勒死。 胡青鹏一发觉软鞭缠上来时便知道要糟了,生死关头单掌一拍地面,整个人顺着软鞭拉扯的力道飞向范雪樱。剑光一闪,长剑脱手急射,直插范雪樱的胸口。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丈余,饶是范雪樱武功再高,亦要闹个手忙脚乱。当下急急松手放开软鞭鞭头,扭身侧闪,反手一掌击去。刷的劲风响动,长剑擦着她的胸口飞过,远远地斜插在沙滩上。紧跟着蓬的一声,胡青鹏被她一掌击中小腹,如陨石般坠落下来,鲜血喷涌。 范雪樱冷笑着正要补上一掌,胡青鹏吃力地叫道:“这是第、第十招了!”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范雪樱仔细一算,果然交手已满十招,一时间呆立原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对手,心中千回百转,到底要不要违背诺言杀之灭口呢?犹豫片刻,将胡青鹏蒙面的黑布扯下,只见他眉毛浓密,脸部轮廓粗犷,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虽然称不上英俊,却充满阳刚健康的气息,顶多只有十八岁。范雪樱心底暗震,这个年青人如此年轻就具备了这样的剑术和应变能力,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没来由地脸颊一阵发烫,喃喃道:“罢了,天意不可违!你既然能撑过十招,我就饶你一命。将来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杀你的!” 她收起软鞭,依依不舍地看了胡青鹏两眼,蓦的一声清啸,展开身形往来路奔回,转瞬间已不见影踪。 寂寥的沙滩上,只剩下闪光的宝剑,独自散发着寒光…… 眼前只有一片浓重的黑暗,没有亮光,也没有任何声音,沉沦的意识在黑色的海洋中拼命挣扎着,游动着,急切寻找着出路。他不停往上游,往上冲,辛苦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一丝微弱的光芒逐渐在海面上扩大。这时,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好象是女子的欢呼声:“他醒了!”他想睁开眼帘,但眼帘重若千斤,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看见身外的世界。忽然,一股甘泉流入腹中,将他满心的焦躁烦热一扫而空,依稀听见有人轻声道:“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吧。”跟着微风拂过,他又陷入沉睡之中。 胡青鹏再次醒过来时,只觉身体虚弱,口干舌燥,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所躺的地方很眼熟。他费劲地转动脖子,只见衣舞凤和小兰正坐在床边,在三尺棋盘上杀得天昏地暗。胡青鹏略一思索,便猜到当日必是衣舞凤将自己救了回来,替他医治伤势。范雪樱最后所击的那一掌极为凌厉,要不是他屡得奇遇,体质超强,绝对抵挡不住。尽管如此,假如他受伤后不能及时得到医治,同样会因失血过多一命呜呼。这样说来,衣舞凤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了。胡青鹏摇头苦笑,自己本应跟魔教弟子划清界限,水火不相容的,却屡次欠下人情,以后该如何向掌门交代? 忽听小兰啪的拍下一枚棋子,得意洋洋地道:“长老,这局棋你又输了!” 衣舞凤懊恼地轻拍桌子,道:“奇怪,你的棋力为何陡然增强了许多?我原来可以让你四子的,现在让二子还总是输!小兰,你是不是最近拜了明师?” 小兰抿嘴笑道:“长老,不是我棋力增强了,而是您的棋力下降了!因为您的心思不在棋上,经常走神,有时候还下出莫名其妙的恶手,把获胜的机会拱手相让,又怎能不输棋呢?” 衣舞凤白玉似的脸颊微微泛红,又羞又气道:“你这小丫头,竟敢取笑我!”眼珠轻轻一转,情不自禁地望向床头,却意外地撞上胡青鹏的视线,啊的一声轻呼,红晕过耳,眼底闪过难以觉察的喜悦,板着脸道:“喂,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一声不吭想吓死人吗?” 胡青鹏傻笑道:“对不起,我刚刚醒过来。衣长老,是你救了我吗?大恩不言谢,胡某日后必有回报。” 衣舞凤皱了皱眉,道:“我之所以救你性命,是想知道白云宗、天下会的阴谋勾当,并非希望得到你的回报。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懒得理会你的生死与否。你不要想歪了!” 胡青鹏道:“是!请问长老,我昏睡多久了?” 衣舞凤淡淡道:“你中了毒蝎的‘五毒罗烟掌’,伤及肺腑,气血失调,已昏迷了三天三夜。我都以为你熬不过这一关,要去晋见阎王爷了。” 胡青鹏失声道:“我睡了三天三夜?”从他被穆柔柔劫走时算起,他和掌门一行失去联络已有五天了,不知道衡山同门的情况怎样?他们是否还在株洲?如果他联络不上同门,岂不是要孤身一人奔赴嵩山? 衣舞凤不理会他惊讶的表情,吩咐小兰去煮红枣燕窝粥,给他适度地进补。待小兰离开后,她盯着胡青鹏的眼睛问道:“毒蝎对付敌人一向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这次居然没有杀你灭口,简直是太阳打西方出来了。我实在很好奇,你是如何打动人家的芳心,从而捡回一条性命的?依当时的情形推测,只要她再轻轻加上一掌,你就死定了!” 胡青鹏强压心头的忧虑,苦笑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因为她打赌输了,不得不放过我。”当下将十招赌约及交手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其中的过程一波三折,惊险异常。 衣舞凤听完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对你格外留情呢!对了,那艘货船运来的到底是什么货物?” 胡青鹏道:“是黑色火yao!货舱里面堆满了装着火yao的木桶,估计至少有一两百桶。” 衣舞凤娇躯一震,喃喃低语道:“火yao?!他们运来这么多火yao想做什么用?难道是针对本教的新的阴谋?”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眼眸熠熠生辉。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额头折射出智慧的光芒,比平时的冷若冰霜更具魅力。 胡青鹏呆呆地望着灯下沉思的美人,看着那白皙光洁的肌肤,优美无暇的轮廓曲线和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狂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破坏这一刻宁静美丽的画面。他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使他有足够的时间欣赏她的美丽。他忽然间觉得,能跟这冷傲的魔女如此相处,也不是一件坏事。 衣舞凤摇摇头,从沉思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转眼见到呆若木鸡的胡青鹏,又好气又好笑,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嗔道:“你看够没有?!口水都流下来了!” 胡青鹏脸一红,脱口说道:“你真美!”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以衣舞凤的个性,岂会准许别人对她评头论足?如果她因此动怒,自己的下场绝对会很惨。心中忐忑,暗暗祈求上苍保佑。 衣舞凤又喜又羞,娇容愈见美艳,脸上几乎要渗出血来,露出少有的女儿媚态,跺足嗔道:“讨厌,谁要你花言巧语哄人家开心了?不理你了!”起身逃出门外。胡青鹏几时见过如此娇艳可人的衣舞凤,简直看得目瞪口呆,脑海中尽是她方才动人的神态,忽觉鼻孔一热,两行鼻血蜿蜒流下…… 第十五章 再见丽儿 第二天一早醒来,胡青鹏请小兰去打听衡山派的消息,看看掌门师伯他们是否还留在株洲城中?半个时辰之后,小兰风风火火地奔回住处,人未至声先闻:“不好了,不好了!胡少侠,你的师伯师叔师兄师姐统统都走了,是昨天离开株洲的!” 胡青鹏心弦剧震,失声叫道:“什么?他们都走了?”尽管早有预料,但心中的猜想的一旦得到了证实,不禁感到一阵苦涩和难过,还有深深的失望。.com毕竟被独自抛弃在这陌生之地,其中的滋味绝不好受。估计陈天雷他们因久久没有他的消息,对他能否生还已不抱希望,所以断然起程赶赴嵩山。此行千里迢迢,若是在一处地方耽搁太久,就无法如期参加同盟例会了。胡青鹏也理解同门的心思,但被遗弃不顾的感觉,如毒蛇般钻进他的心底。 小兰嘟着嘴,替他打抱不平道:“哼,你那些同门太差劲了!还没有弄清楚你是生是死,就急匆匆地离开株洲,把你一个人抛下不管,真是自私!” 胡青鹏定了定神,笑道:“不要紧,等我的伤养好了,再追上去也不迟!而且一个人闯荡历练,不必事事请示长辈,也是难得的机会啊。小兰,辛苦你了,谢谢!”既然掌门一行已经上路,多想其他也是无益。只有老老实实养好伤,才能争取尽快和同门汇合。反正他怀里还有几张银票,足够自己路上开支的。 小兰瞪圆双眼,惊讶地道:“不是吧?他们这么对你你都不生气?” 胡青鹏道:“生气有什么用?于事无补,徒然伤身而已。再说男子汉大丈夫迟早要**行事的,这次正好给了我一个磨练的机会。即使没有人同行,我相信自己也能克服一切艰难,顺利到达目的地。” 小兰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模样,眼中不禁闪过一缕动人的异彩,忽的娇笑道:“胡少侠,我很佩服你哦,先后躲过穆柔柔、范雪樱等白云宗高手的追杀,即使被同门抛弃了,也从未丧失信心,难怪我们长老这么看重你。” 胡青鹏吓了一跳,忙道:“小兰你不要乱讲话,你们长老眼高于顶,怎么可能看得起我?万一被她听见,我就惨了!” 小兰扑哧笑道:“你很怕我们长老吗?你放心吧,她早就出门办事去了。你最好抓紧时间疗伤,我们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胡青鹏并不想打听魔教中人的动向,识趣地住口不问。当下盘膝打坐,凝神入定,很快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经此一战,他发觉自己的经脉扩宽了不少,在呼吸吐纳的过程中,体内那两道异种真气开始缓慢而均匀地融入丹田,一冷一热,互相交融时带来温暖舒适的感觉。这两道真气在他体内已经盘恒了五年,一直被他压制着,直到近年来他本身的真气足够强大后,才试着炼化它们,可惜进展非常缓慢。这次他与范雪樱的对决可以说是死中求生,在巨大的压力下,他竟然无意中将三股真气凝聚为一,使出了超越自身极限的杀招。如今危局已过,三股真气虽然又分离如初,但再吸收炼化的时候已有章可循,自然就容易多了。 胡青鹏着迷地追求着炼化异种真气时带来的舒畅感觉,每吸收一分异种真气,他自身培育的真气就强大一分,此消彼长下,他的真气流转速度越来越快,将经脉愈加拓宽,整个人如沐春风,飘飘欲仙。不知真气运转了多少周天,胡青鹏感到那两道异种真气已被炼化了五分之一,丹田内真气充盈,才收气养神,缓缓睁开眼帘。 只见窗外一片漆黑,不知不觉已是夜深时分,四周静悄悄的。胡青鹏哑然失笑,自己居然入定了整整一天,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他转动视线,忽见桌子上放着自己的宝剑和一个黑白相间的瓷瓶,瓷瓶底下压着一张白纸,写了几行蝇头小楷。他心头莫名地狂跳起来,一跃下床,将那张白纸抢到手中,细读之下,才知道是衣舞凤留给他的字条。原来衣舞凤发现白云宗一行忽然离开了株洲,去向不明,于是亲自率人跟踪监视,连小兰也带走了。她走的时候不忍叫醒胡青鹏,但留下了魔教密制的灵丹,有助他治疗内伤。 胡青鹏看完字条心中百味杂陈,没想到她们走得如此匆忙,连告别的话语都来不及说。他环视空荡荡的房间,孤独的疲惫感袭来,信步走出房间,仰望冷月凄凄的夜空,仿佛看见了衣舞凤绝色的容颜,看见了她舞剑时的英姿,看见了她羞怒时的动人表情。人海茫茫,此时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能见面了。他心中惆怅烦闷,只觉空落落地失去了什么,耳听着拍岸的浪涛声,看来今夜难以入眠了! 次日,胡青鹏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座江边小院。他一路向人打听,找到了蒙正南的府第。株洲城中,也只有蒙正南最清楚陈天雷等人的行程。他必须向这位师叔了解情况,以免赶路时走错方向,永远追不上衡山同门。 蒙府初看上去与他第一次登门时毫无分别,但大门紧闭,府中悄无人声。胡青鹏叩门良久,始终不见有人答应,眉尖一皱,心道不会这么巧吧?难道师伯他们刚走,蒙府便发生了变故?沿着围墙走到后院,看看四周无人留意,轻轻一纵,提气跃过墙头。 他尚未跃落地面,便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心底不由一沉,反手拔出长剑戒备。后院里同样静悄悄的,仿佛墓地一般,透着几分阴森诡异。他走了几步,忽的望见墙壁拐角处倒卧着一具仆人的尸体,头颅破裂,身下的一滩血迹乌黑浓稠,引来了无数的绿头苍蝇,估计已死了两三个时辰了。 胡青鹏不自觉地握紧剑柄,手心开始渗出冷汗,莫非蒙府上下均遭到毒手了?来袭的敌人连不懂武功的仆人都要杀掉,其他人的下场可想而知。他一路寻去,只见各间厢房都被强行撞开过,房里处处是鲜血和尸体,大多数人还来不及呼救,便在睡梦中被人击杀了。行凶者手段残暴冷酷,没有哪一具尸体是完整无缺的,肢体血肉飞溅四周,即使是看多了死人场面的胡青鹏,站在房间里也有种呕吐的感觉。 在最大一间卧室里,胡青鹏找到了蒙正南的尸体,他的身边还有一位浑身**的中年美妇。那妇人丰满白皙,面部肌肉痛苦地扭曲着,肌肤上布满了红色的爪痕和类似野兽撕咬的伤口,下体一片狼籍,显然在临死前曾遭到野蛮的淫辱虐待。只是看着她的表情,就可以想象得到她当时的绝望恐惧。 胡青鹏既悲且怒,究竟是什么人干下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是魔教?是白云宗?还是天下会?不忍那妇人的尸体如此暴露,取了床上干净的被单,将她的身子遮住。 就在这时,忽听前院传来一阵激烈的撞门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人群的喧闹声。胡青鹏纵身出房,跃上树枝高头,远远地望见一群人撞开了紧闭的大门,闹哄哄的涌入蒙府,领头的竟然是几名捕快。胡青鹏略一思索已明究竟,大概是附近的居民发觉蒙府的情况反常,向官府报了案,所以他们撞门而入。他可不想被官府当成杀人疑犯通缉,也知道凶手肯定不会在现场逗留,悄悄跃下树梢,沿原路翻墙而出,立即往城门奔去。城里出了这等惊天大案,若不乘早离开,只怕改日不易脱身。何况如此的血海深仇必须告知陈天雷,由掌门来决定如何追查元凶,他自己是无能为力的。 胡青鹏混在一队商旅中出了北门,行了十数里地,翻过几座丘陵,将株洲城彻底抛在了脑后。 株洲和长沙相距不远,路上的商人行旅往来不绝,更有不少练武的人纷纷赶往长沙。胡青鹏见他们大多面目凶恶,举止粗鲁,知道那是去参加天下会曾志雄寿宴的黑道人物,敬而远之,有意远离这些江湖人。 走到午时左右,前方出现了一座小镇。路旁一排排都是饭庄、酒铺,家家生意兴隆,极为热闹。南来北往行人基本都在这里打尖休息,店铺外停满了各种货车马车,有的人干脆摆开了摊子,当场进行以货易货的交易。胡青鹏见每一家店铺都挤满了人,亦懒得跟陌生人抢桌子,随手买了几个包子,边吃边继续赶路。正行走间,忽听路旁一家酒店内传出激烈的叫骂吵闹声,跟着乒乒乓乓打了起来。只见人影一闪,一条黄衣大汉腾空飞起,重重地跌在街心,右边脸颊上清晰地印着一个红色的掌印。 由于这几日奔赴长沙的江湖人骤然增多,经常有打斗的场面出现,众人已见怪不怪,任他在一旁打得死去活来,该干啥的你照旧干啥,只要不掺和进去就行。这时看见又一场好戏开场,镇上的人不仅没有半分慌乱,相反还“呼啦”围拢过来,低声议论。 那黄衣大汉眼睛猩红,猛一翻身爬起,拔出腰间的钢刀狂舞,怒吼道:“**的,老子跟你拼了!”话音未落,嗖的一声疾风劲响,一支短箭穿过钢刀的阻截,颤巍巍地钉在他的右肩要穴上。他哎呀惨叫一声,钢刀当的跌落脚下,伤口鲜血泉涌。只听店内传出一把清冷悦耳的声音:“你再敢口出秽言,我下一箭要你的狗命!快滚!”那黄衣大汉脸色惨白,自知远非人家对手,低下头灰溜溜地跑开了。围观众人轰然讥笑,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胡青鹏心底剧震,那短箭发射时的声音和样式自己再熟悉不过,竟然是“穿心箭”!六年之前,在护送尹天云返回衡山的路上,因为他不懂武功,所以尹天云给了他一具极厉害的暗器“穿心箭”,用来防御敌人。他仗着这暗器护身,几次死里逃生,还射杀了数人。后来他跟丽儿分手时,将发射穿心箭的箭匣当成信物送给了她,从此再也没有见过这种见血封喉的杀人利器。今日穿心箭在这里重现,那岂不是说丽儿就在附近吗? 尽管他不知道穿心箭的威力为何不如以前,没有将黄衣大汉当场击毙,但短箭发射时的速度、力量和特殊的样式绝对错不了的。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丽儿动人纯真的笑容,记起了自己别离时曾立下的誓言,胸口一阵暖流涌动,激动得双手颤抖起来。一别六年,当年的小女孩应该已经长成了少女吧?不知道她有没有继承母亲的天姿国色?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哥哥”?恍惚中,他似乎又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孩依偎在身旁,甜甜地叫道:“小毛哥!” 胡青鹏探手入怀,握住了丽儿临别时赠送给自己的玉佩,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这几年不论到什么地方,他总是珍藏着这块意义重大的玉佩,想不到今天可以见到它的旧主人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他举袖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兴冲冲地走进店中。 这家酒店同样挤满了客人,有大半食客一看便是出来闯荡江湖的,小部分则是过路的商旅百姓。经过刚才短暂的打斗,店里又恢复了正常的喧闹,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各地口音交杂一起,令人听得头脑发胀。胡青鹏环目一扫,瞬息间将店里的各色人等看得一清二楚。除开那些平民百姓不算,门口右侧坐着四位身背长剑的尼姑,再过去是一对身着白衣的青年男女,左侧有三桌大呼小叫的江湖豪客,其中两位是身材火辣的女子,正面不改色地跟身旁的男人斗酒划拳,野性十足。 胡青鹏眉头微皱,这些女人当中谁才是丽儿?当然,肯定不会是那两位正在拼酒的浪女。而那对青年男女看起来年纪都有二十岁左右,男的刚毅威猛,女的秀丽苗条,神色亲密宛若夫妻,明显比丽儿年长数年,也不太可能。剩下的就只有这四位尼姑了,难道说丽儿削发出家了不成?想到丽儿居然会看破红尘,从此长伴青灯古佛,他的胸口仿佛被重重击了一拳,眼前发黑,几乎喘不过气来。 胡青鹏定了定神,仔细看那四位尼姑,年长的约有三十岁,年幼的大概是十六七岁,虽然人人均是眉清目秀,但离美人的标准仍有一段距离。丽儿的母亲乃元朝公主,曾被公认为武林第一美女,容颜之美天下无双,她的女儿长大后也应是倾国倾城的美女才对。 那白衣女子瞧见胡青鹏进店之后举止怪异,呆呆地盯着这几位尼姑,不禁心中鄙夷,冷冷地哼了一声,对身旁的男子道:“哥,武林中的败类越来越厚颜无耻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想打出家人的主意!” 她有意抬高了声音,整间酒店听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的目光刷的射了过来,惊讶、好奇、鄙夷、疑惑……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原本热闹非凡的酒店忽然间针落可闻。 胡青鹏大窘,面对众人暧mei的目光,恨不能找个地洞藏起来,知道自己心急之下引起别人的误会了,忙辩解道:“不是的,我不……” 那四名尼姑脸上同时变色,年纪最长的啪的一拍桌子,打断他道:“你这不长眼的狗贼,居然敢如此无礼,是不是活腻了?贫尼峨嵋净尘,今天要替天行道,剐出你的狗眼!” 胡青鹏吓了一跳,净尘乃峨嵋派十大弟子,以嫉恶如仇、剑法狠辣著称江湖,他曾听师门长辈提起过,急急说道:“净尘师姐,你误会了!我是衡山派弟子胡青鹏,来此只为寻找一位多年未见的故人,绝对没有其他用意!” “当啷”,一只瓷碗跌落在地。 净尘微微一愣,冷笑道:“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这年头江湖骗子多如牛毛,希望你不是其中一个!”说罢忽然挺身站起,剑光疾闪,不知何时已拔剑在手,当胸便刺。这一招是峨嵋派的杀招“佛光如意”,长剑荡起千百条银丝迷惑敌人的视线,而真正的致命一击却隐而不发,等待敌人自己暴露出防守上的破绽。 “好!”胡青鹏轻喝声中左足后撤,长剑以攻为守,使出衡山派的绝招“银钩飞月”,刷的刺进对手的剑网之中,准确的找到了目标。只听当的一声,双剑相交,两人同时一震,眼中均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净尘长剑一收,微微点头道:“果然是正宗的衡山剑法!想不到衡山年轻一代弟子中,竟出了你这等杰出的人物!”其他三名尼姑见胡青鹏跟师姐战成平手,好奇地打量着他,跃跃欲试。 胡青鹏谦虚道:“哪里,净尘师姐过奖了!”正想请她解答心中的疑问,忽听有人颤声叫道:“小毛哥!” 这句话石破天惊,胡青鹏仿佛被闪电击中,浑身僵直地呆了片刻,才懂得循声望去。 第十六章 美若精灵 只见那白衣女子颤巍巍地立起,嘴唇颤动,眼含热泪,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惊喜和激动,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一般。.com胡青鹏使劲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不确定地问道:“你、你是丽儿?”都说女大十八变,假使她真的是丽儿,也未免太成熟了罢! 那白衣女子哽咽道:“不错,我就是丽儿!”再也忍耐不住,踉跄着扑到他的怀中,肩头耸动,放声大哭,滚滚热泪转眼打湿了胡青鹏的胸襟。 胡青鹏从未与妙龄女子如此亲密接触,两只手抱也不是,放也不是,又不忍将她推开,急得额头冒汗,低声道:“丽儿妹妹,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大家都在看着我们呢!” 丽儿闻言一愣,随即省悟到自己激动之下做了什么,触电般弹离胡青鹏的胸口,目光低垂,羞得连脖颈都红了。胡青鹏低笑道:“傻丫头,咱们能再次相遇是何等高兴的事情,你哭什么?乖,快把眼泪擦干,别让人家笑话。”转眼望去,净尘等人正好结帐离开。两人相互点头示意,净尘与三位师妹步出店门。 丽儿嘟起嘴道:“讨厌了!人家才不傻呢,小毛哥你乱讲话!”她反手抹去脸上的泪痕,轻轻牵着胡青鹏的衣袖,将他带到自己的座位旁,指着同桌的那名年青男子道:“这是我堂兄唐敬天!” 唐敬天长身而起,虎目闪闪发光,朗声笑道:“小雪,这位就是你念念不忘的异姓兄长吗?铁骨铮铮,气势坚强,不骄不躁,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雄!”他的身材比胡青鹏还要高出寸许,虎背熊腰,肩头宽阔,手指修长有力。他鼻梁高挺,眼神端正,气度沉凝,仿佛一株压不垮的青松,令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赖的感觉。 胡青鹏红着脸道:“唐兄说笑了!我看唐兄仪表堂堂,正气凛然,才当得起‘英雄’二字!” 丽儿扑哧笑道:“你们两个相互吹捧对方,这算什么回事呀?” 胡青鹏、唐敬天哈哈大笑,都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觉。唐敬天吩咐店家倒了两大碗酒,自己拿起一碗笑道:“胡兄弟,咱们客套话都不要说了,免得小雪又乱嚷嚷。来来,你我干了这碗酒,从此以后就是肝胆相照,祸福与共的好朋友!” 胡青鹏胸中豪情激荡,毫不犹豫地举起酒碗道:“能跟唐兄结交为朋友,是胡某的荣幸,干了!”咣的两碗相碰,两人同时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相视而笑,心情都是十分舒畅。胡青鹏平生第一次喝酒,只觉一股火流直倾入喉,顺着食道流到丹田处,将整个人都烧得热了起来,忍不住挑起拇指赞道:“好酒,好痛快!” 唐敬天眼见他酒意上涌,脸色涨红,知道他酒量尚浅,便不再劝酒,扯着胡青鹏的手臂坐下,好奇地问道:“胡兄弟,你不是跟着陈掌门一行北上嵩山吗?为何眼下独自一人赶路呢?” 胡青鹏讶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嵩山?” 唐敬天指着丽儿道:“这你就要问她了!” 丽儿脸色一红,随即变得苍白,眼中流露出缅怀痛苦的神色,低声道:“小毛哥,你还记得六年前那个风雨之夜吗?我娘死后就下葬在湘东的山林中,是我和我爹挖的坟墓,亲手刻的墓碑。这六年间,我因为年龄太小的关系,始终未能离开四川唐门半步,也就无法为我娘扫墓祭奠,略尽孝心。直到今年清明,由于有堂兄相伴出门,我才有机会来湖南拜祭我娘。”说话间眼眶渐渐湿润,显然是想起了自己年幼丧母的悲惨命运,想起了这几年来受到的嘲讽和委屈,心中酸楚,几乎要流下泪来。 胡青鹏见状亦心里难过,柔声劝道:“丽儿,你要坚强些!如果伯母还在世上,也不愿意看见你太过柔弱的!对了,你爹没有跟你一起来湖南吗?” 丽儿强忍住眼中打滚的泪水,摇摇头道:“我爹三年前就出家了!他日日念经打坐,向佛祖忏悔过去的罪孽,对我早就不管不问了!”语气中竟对父亲有一丝恨意。 胡青鹏愕然道:“什么?!伯父竟然出家为僧了?”唐伯文与李雁儿情深似海,一人不幸早逝,另一人心如死灰,对尘世间也没有什么留恋的了,连女儿都可以抛下不管。他想到丽儿这几年寄人篱下,没有父母的呵护照料,所吃的苦头不知有多少,心中又酸又痛,情不自禁地拉住她的小手,一字字道:“丽儿你别担心,以后我来照顾你!我保证,绝不让你受一点儿委屈!” 丽儿眼睛一亮,欣喜中又有几分羞涩,勇敢地望着胡青鹏的眼眸,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是说真的吗?不会骗我吧?” 胡青鹏斩钉截铁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发誓,假若我违背诺言……” 丽儿忙打断道:“不要,我不要听那些不吉利的话!小毛哥哥,我相信你。”心下感动,强忍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轻轻地划过她白净娇嫩的脸颊。两人执手相望,目光痴痴纠缠,胸口荡漾着无法言传的柔情。 唐敬天轻咳两声,两小神智一醒,急急松手分开,脸上同时羞红一片。唐敬天看着有趣,笑道:“胡兄弟果然好手段,三言两语就把我妹妹拐走了。万一日后唐六叔问起来,我该如何向他解释?” 丽儿跺足嗔道:“大哥,你再胡说,我可要生气了!” 唐敬天举手道:“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笑呵呵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象足了一个恨不得把刁蛮妹妹早点嫁走的兄长。 丽儿白了他一眼,接着向胡青鹏解释。原来她和堂兄拜祭过李雁儿后,回程时便顺路转去衡山找他。遗憾的是胡青鹏已经和陈天雷等人下山去了,自然没能碰面。不过她已打听清楚,当年的“胡小毛”已改名为“胡青鹏”,还是衡山新一代的七大弟子,着实为他高兴和骄傲。她本来已不抱什么希望了,谁知无巧不成书,他们居然还能再次相遇。 胡青鹏感慨道:“假如不是我正好路过,看到你使用穿心箭,恐怕我们又要擦肩而过了!” 丽儿吐舌道:“你也看到刚才那一幕了?谁叫那个家伙发酒疯,竟想调戏本姑娘?我对他的惩戒还是轻的,如果换上喂毒的短箭,他今天必死无疑!”她请父亲改装了穿心箭的构造,使之能既能发射无毒的短箭,也能发射见血封喉的毒箭。 胡青鹏叮嘱道:“这杀人的利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你最好少用!如果你的敌人早有防范,穿心箭也就失去它出其不意的长处了。” 丽儿道:“我知道了!”语气顿了一顿,含笑道:“小毛哥,你既然改了名字,我以后叫你‘鹏哥哥’好吗?”以前大家都是小孩子,如今年纪已长,再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胡青鹏的小名似乎不妥。 胡青鹏道:“当然好呀!丽儿,你是不是也改了名字?”其实他也觉得“小毛哥”这个称呼挺别扭,如果被衣舞凤听见,还不被她笑死! 丽儿看了四周一眼,低声道:“鹏哥哥,我的蒙古名是‘答丽不罕’,所以我爹娘都叫我‘丽儿’。而我的汉人名是‘唐雪’,大哥他们都叫我‘小雪’。”(注明:为以后的行文方便,从此丽儿出场时一律使用“唐雪”的名字) 胡青鹏恍然道:“原来如此!只是你年纪明明比我小,为什么看上去比我成熟呢?” 唐雪嫣然一笑,雪白的贝齿整齐洁净,流露出少有的得意神态,骄傲地道:“难道你没有发现我易容了吗?” 胡青鹏忽然记起,唐伯文、李雁儿夫妇都是精通易容术的高手,当年仗着这门千变万化的奇术,不知骗过了多少高手的追捕,躲过了多少天罗地网的围剿。他们十几年间躲避整个武林的追杀,易容术的技巧已达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的至高境界。唐雪身为他们唯一的女儿,自然也承袭了他们的绝技,易容术之精湛绝对不容置疑。胡青鹏仔细端详唐雪的面容,以他修炼过天眼通的眼力,也只能勉强分辨出她脸部肌肤的色泽和细腻程度与其他部位略有差别,此外再看不出其他的破绽,不禁叹服道:“若非你自己承认,天下还有谁能识破你的伪装?” 唐雪娇笑道:“鹏哥哥,你想不想看我真正的容貌?” 胡青鹏砰然心动,武林第一美女的女儿长大了肯定是绝色美人,也许比衣舞凤还要美丽。衣舞凤?!胡青鹏蓦的一震,暗暗奇怪,自己为何会自然而然的想起这个魔女呢?面对着清新可人的唐雪,他甚至有一丝内疚的感觉,这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自己无法忘记衣舞凤吗?心神一阵恍惚,竟然忘了回答。 唐雪见他忽然陷入沉思之中,脸色时而温柔,时而沮丧,不知怎的心头抽痛,赌气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冷冷道:“鹏哥哥,你在想谁呀?” 胡青鹏眼前一亮,只见唐雪五官精致如雕刻,完美地搭配在一起,肌肤娇嫩细腻如无暇白玉,仿佛可以挤出水来。她美丽得不似凡间女子,而像是传说中存在的精灵,聚合了天地的灵秀之气,让人不得不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尽管因为年龄的关系,她的脸上还透着稚气,尚不具备颠倒众生的妩媚风情,但眼波流转之间,足以让任何男子屏住呼吸,甘愿拜倒在她的足下。一袭白衣更衬得她傲然出尘,即使是在这昏暗的酒店之中,仍如太阳般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她就像一粒忽然破匣而出的宝石,璀璨夺目,光彩耀人。 随着唐雪露出真容,酒店内立时响起一片抽气惊叹声,人人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只懂呆呆地望着这个美丽的精灵,针落可闻。连唐敬天也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堂妹。 胡青鹏由衷赞道:“丽儿,你的美已不能用笔墨来形容,纵然是西施复生,亦不过如此了!”面对着唐雪耀眼的美丽,由于他修炼有佛门心法,心志坚如磐石,而且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所以还能保持神智清醒,并未失态。 唐雪见他眼中清澈如水,丝毫没有其他男人初次见到自己时的迷茫痴狂,又是惊讶又是难过,莫非他遇见过同样美丽的女人吗?或者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不禁一阵气苦,微微皱眉道:“鹏哥哥,你是在哄我开心吗?为什么你的模样一点都不激动呢?不像他们。”说着目光转动,抬手指向一大票目瞪口呆的男人。 胡青鹏笑着正想开口,不料那些接触到唐雪目光的江湖豪客哗啦啦全站了起来,人人眼中充血,如同贪婪饥饿的野兽。有人大叫道:“妈的,这小美人是我的,谁拦路老子就杀了谁!”话音刚落,冷不防身后一把短剑插入他的后心,另一人冷笑道:“那老子先杀了你!”这些黑道豪雄个个心狠手辣,见状立时抽出随身的兵器,二话不说杀向身边的人。刚才还在同桌喝酒,下一刻已翻脸对劈,霎时间酒店内杀声如雷,血肉横飞,乱成一团。 胡青鹏做梦也想不到唐雪会引起如此严重的骚乱,暗暗咋舌,这便是美女的威力吗?忽听唐敬天沉声道:“小雪,快将面具戴上!我们走!”唐雪答应一声,重新遮住自己的面容。 胡青鹏等不理会那些杀得天昏地暗的黑道中人,闪身跃出酒店,快步向镇外行去。可怜那些人如疯狗般杀红了眼,浑未察觉到美女早已离开,即使是死也不瞑目了。 直到了镇外,三人才放慢脚步。唐敬天对胡青鹏苦笑道:“你也看见了,小雪为什么要遮掩住自己真正的面目。她实在太美了,不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垂涎,引起麻烦争端。偏偏她又缺乏足够的自保能力,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易容成普通的女人,避免惹人注意,不然的话休想有一天安宁。你若想保护她,必须要有一身强横的本领,否则打发不走那些讨厌的绿头苍蝇。” 胡青鹏侧眼看着低头而行的唐雪,心头阵阵刺痛,她有着绝色的容貌,却被迫遮掩起来,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而自己刚刚还说过,不让她以后受一点委屈,可是以他目前的武功,能够保护她不受侵犯吗?正色道:“唐兄,我把丽儿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虽然我武功低微,尚不足以称雄江湖,但就算和天下人为敌,拼着这条性命不要,也决不让任何人玷污她!” 唐雪听了他的话不仅没有半分感动,眼中还闪过几分恼色,冷冷道:“我和你无亲无故,你的这番好意我可担待不起!”衣袖一甩,气呼呼地拔足飞奔。 胡青鹏满头雾水,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她了,好端端的为何突然生气呢?挠头问道:“唐兄,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唐敬天耸耸肩道:“我也不清楚。反正女孩子的心事我也琢磨不透,谁知道她们到底在想些什么?走吧,别让小姑娘把我们甩开了。” 两人提气疾追,很快来到唐雪的身后。就在这时,忽听路旁的树林中传来隐约的呼喝声和兵器交击的声音。唐雪神情一振,惟恐天下不乱的模样,轻声叫道:“林子里有热闹可看,我们快去瞧一瞧!”不等兄长同意,身如乳燕般穿入林中。唐敬天阻止不及,和胡青鹏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急忙纵身跟上。 林中树木疏密不均,远远地便可望见凛冽的剑气冲天而起,卷起无数的枝叶,在空中回旋狂舞。三人奔到近处,只见数棵大树倾倒在地上,草丛间散落着断裂的长剑,三条人影正在林间的空地上游走激战,劲气冲突,风声如雷。而在战场一角,有三位尼姑昏倒不醒,嘴角血迹殷然。 胡青鹏失声道:“咦,这不是峨嵋派的师姐吗?”话音刚落,忽听场中金铁交鸣声大作,净尘倒飞向后跃出战圈,人在空中便不停地吐血,面若金纸,分明受了不轻的内伤。她落地后一个踉跄,转首望见胡青鹏等人,不禁大喜望外,奋力叫道:“胡师弟,快来帮忙!” 蓦的场中惊起一声怪异的长啸,一双血红的眼睛向胡青鹏望来,透射出浓烈的杀气和刻骨铭心的仇恨。胡青鹏心头一跳,寒意渗透骨髓,心叫道:怎会是他?!真是冤家路窄了! 第十七章 联手杀敌 “**的,竟然是你这小王八蛋!给我纳命来!”双眼赤红的阳妖宫一雄象头发狂的公牛,立时舍下对手,舞锤向胡青鹏猛冲过来。那股炽烈的杀气如狂风般迅速逼近,死死锁住他的气息,令四周的温度骤降至冰点。 好强的杀气! 胡青鹏大惊,才相隔数日,宫一雄的功力似乎暴涨至更高一层的境界,气势之强盛直追衣舞凤!难怪强如净尘者,也挡不住他的全力一击。胡青鹏有自知之明,尽管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屡获奇遇,剑术、功力都大有长进,但绝非宫一雄的对手。不知道唐敬天和唐雪的武功如何?如果跟他们联手迎战的话,或许还能赢得一线生机。抽空望了一眼刚才力斗阳妖的剑客,又惊又喜,失声叫道:“高师兄!” 跟宫一雄恶战的年青人正是衡山派的高青城,他持剑的右手虎口已被震裂,鲜血染红了剑柄,但他眼里的斗志从未有一刻如此高涨。忽然看到失踪多日的师弟现身,他惊诧之余不由大喜,叫道:“师弟小心,这妖人力大无穷,不要跟他硬拼!”边说边飞剑直追,奋不顾身地攻向宫一雄的后心要害。 胡青鹏无暇询问其他同门的下落,眼看宫一雄来势极猛,左手一勾一送,将挡在身前的唐雪横推丈外,右手同时拔剑出鞘。就在这时,只听唐敬天喝道:“让我来对付他!”白光连闪,两支破甲铁锥激射过去,竟似不受宫一雄护身真气的影响,才一出手已飞到他的眼前,简直称得上疾如闪电。 宫一雄怒吼道:“唐门暗器!”双锤急封,当当两声,反将铁锥反射而回。 唐敬天心中暗惊,对手竟能举手间破掉自己的暗器手法,绝对是劲敌!随手一挥,又有两支铁锥射出,将反射回来的暗器撞落在地。蓦听宫一雄一声闷哼,后肩处赫然多了一把柳叶飞刀,已被唐敬天施展的回射刀法击伤。 宫一雄根本不理会肩头的小伤,速度不减冲到胡青鹏身前,狞笑着当头就是一锤。胡青鹏长剑虚引,同时横跨数步,避开敌人重若千钧的杀招。不料宫一雄变招奇快,双锤一顿,忽然横扫而至,直撞他的胸口,凌厉的劲风压得他几欲窒息。身后的唐雪、身旁的唐敬天和歪倒在地的净尘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小心!” 胡青鹏本想施展鹤舞身法避敌锋芒,这时陡然惊觉唐雪位于自己身后,如果他闪开位置的话,宫一雄将会毫不迟疑地将她击杀!因此他绝不能退让!一咬钢牙,头发根根倒竖,毕生功力运到长剑上,直接拦向敌人的铜锤。 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胡青鹏虎口爆裂,长剑滴溜溜脱手飞上半空,哇的血喷如箭,脚下却如同生根一般没有移动半步。他那守护神般坚定不屈的眼神,浑身散发的无畏气势,令宫一雄呆了一呆,竟然有一瞬间萌生了怯意。那是为了守护某种宝贵的事物不惜牺牲一切,甚至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鹏哥哥!”唐雪既感动又担忧,看着他宽厚坚强的背影,不禁热泪盈眶。她知道,这一刻将从此铭刻在心中,永远无法忘却了。 唐敬天怒喝道:“谁敢伤我的兄弟!”双手连挥,数十种暗器如同蝗虫般飞向宫一雄,空中刹时划过无数恐怖阴冷的光芒。 宫一雄当然知道唐门暗器的厉害,身子急纵,双锤狂舞不停,将袭来的诸般暗器尽力磕飞。但唐敬天乃唐门最杰出的年青高手之一,又是在震怒之下出手,岂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宫一雄手忙脚乱中忽觉下盘刺痛,跟着麻痹的感觉向上蔓延,垂眼一看,双腿处中了数颗毒蒺藜。惊怒下立即运功压制毒性,内力到处,将陷入肉中的暗器全数震飞出来,几股黑血亦随之喷出。 “妖人,看剑!”高青城挺剑飞闪,刺向阳妖的后背。宫一雄强忍下盘麻痹的异感,回身横扫,当的震开敌剑。 唐雪无心理会战况,挽住胡青鹏的手臂,焦急地问道:“鹏哥哥,你的伤势怎样?” 胡青鹏眼见唐敬天、高青城缠住了宫一雄,心情微松,勉强笑道:“丽儿,我、我没事,你快去帮你哥哥……”话未说完,双脚发软,身不由主地倒在唐雪柔软如棉的胸怀里。若不是他体内有异种真气盘恒守护,刚才宫一雄的重锤击实下,他的小命已经玩完了。 唐雪紧紧搂着胡青鹏,珠泪纷纷滑落,抽泣道:“你为了我才受的伤,我不要离开你!” 胡青鹏急道:“丽儿,你不要任性,当务之急是联手将敌人击退,不然我们都活不成了!我的伤不碍事。”他很清楚,这时多一个人加入战圈,己方就多一分胜算。如果被敌人各个击破的话,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了。 唐雪狐疑道:“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胡青鹏正色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再不出手,我可要生气了!” 唐雪忙松手站起,忿忿地望着宫一雄,暗暗怒道:可恶的妖人,竟敢重伤我的鹏哥哥,我要替他报仇!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圆球,猛的向宫一雄掷去,扬声娇喝:“看我的‘千刃流星雨’!” 宫一雄虽然以深厚的内力强行压制毒性,并将体内的毒血逼出,但唐门用毒之术岂是能轻易破解的?两腿的麻痹感觉越来越强烈,严重影响到他的步法移动,已跟不上对手速度,知道再战也是白费气力,顿生暂时撤退的念头。忽见一个普通的铁球掷到,想也不想的举锤迎上。只听噗的一声,铁球陡然炸开,银光刺眼,无数枚雪亮的微型刀片急速飞出。 在如此近的距离内遭到千百枚特制暗器的攻击,即使强横如宫一雄者,亦躲不开,避不掉,逃不走。危急中全身功力迸发,箭一般飞速后退,同时拼命舞锤拦截薄而尖锐的刀片。叮叮叮,刀片射在铜锤平面上,如同骤雨降临。 众人眼前一花,宫一雄刹那间暴退出三丈开外。等他狂舞的铜锤渐渐停下,只见他面门、胸口处插着数十枚刀片,鲜血自伤口不停涌出,令他原本狰狞的外表更显凶残。宫一雄满脸是血,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胡青鹏目瞪口呆,这就是冠绝天下的唐门暗器吗?精巧的构思加上一流的制作,使得暗器的攻击力达到恐怖的程度。这“千刃流星雨”一旦使出,除非是那些超一流高手,还有谁能抵挡?看来谁惹上唐雪的话,下场一定很惨。 高青城冷笑道:“这妖人是不是被吓傻了?”话音未落,宫一雄霍然转向他站立的方位,双锤挥动,如恶虎扑食般猛冲而至,当当连击两下。高青城腰身急旋,避开接踵而至的第二轮攻击,挺剑刺向敌人的咽喉。宫一雄竟似看不见敌剑来势,反应慢了半拍,被长剑噗的刺中手臂,深可见骨。 高青城大喜未停,忽觉手中长剑一紧,已被对手的肌肉夹住,无法抽剑后退。宫一雄大吼一声,乘机狠狠踹向他的小腹要害。高青城左臂本能地下沉格挡,喀嚓几声轻响,臂骨断折,身不由己地飞出三丈开外,重重地跌落在草地上,痛得冷汗直冒。 胡青鹏瞧见宫一雄眼睛紧闭,眼角处不断有鲜血流出,心中一喜,叫道:“他的眼睛瞎了,别跟他近战!” 宫一雄怒吼道:“老子先把你杀了!”虽然看不见胡青鹏,但根据他发声的方向和远近纵身扑来,状极恐怖。胡青鹏可没有那么蠢,立即伏地翻滚,悄声爬开。 宫一雄一击落空,侧耳倾听着周围的动静,怒道:“**的小鬼头,有种的不要做缩头乌龟!你杀了老子的女人,害得我日夜受心法反噬,老子今天跟你拼了!你在哪里?滚出来!”伤口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衫,打湿了他脚下的泥土,远看如同血水里爬出的血人。他和穆柔柔合体双xiu的“九阴九阳蚀骨**”,必须相互借助对方的阴、阳元气,化解吸收而来的异性真元。万一其中一人被杀,另一人将因为体内的阴阳元气失调,最终会经脉爆裂而亡。穆柔柔死后,宫一雄体内郁积的阳气无法宣泄,令他处于了走火入魔的边缘。 唐敬天向同伴们做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出声,先让宫一雄叫嚣,等他失血过多,体内毒性发作的时候,再将他一举格杀。如果此时贸然应战,万一宫一雄临死关头凶性大发,采取同归于尽的打法,谁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宫一雄大声叫骂却无人回应,他知道敌人仍在周围,在等待着最佳的出手机会。而自己眼睛已盲,身受重伤,无暇化解体内的唐门剧毒,处于绝对的劣势,基本上没有脱身的希望了。难道自己纵横江湖多年,今天要死在几个小娃娃手上吗?想到此节仰天一阵狂笑,忽然挥动铜锤,向身周乱扫乱砸,暴烈的劲气击到地上,泥沙草屑飞溅起来,如同平地卷起一股龙卷风。 唐敬天等知道他是在垂死挣扎,企图靠乱打乱撞发现敌人,然后来个玉石俱焚。众人极有默契地悄悄退后,任凭发狂的阳妖在场地中间横冲直撞。只见宫一雄出招的速度越来越慢,力度也越来越微弱,脚步踉跄,再无半分高手风采。 唐敬天轻叹道:“让我送你上路吧!”白光闪耀,三把飞刀脱手射去,对准了宫一雄的眉心、咽喉和心口。尽管是同时射向敌人,这三把飞刀的速度快慢不一,飞行的轨迹也飘忽难测,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纵一般。宫一雄即使是双眼完好时,亦不见得能够避开,何况是眼下?虽尽力躲闪,心口处蓦的一凉,只觉浑身精力消散,砰的仰天跌倒。 待空中飞扬的泥沙慢慢落下,树林中又恢复了平静。众人小心翼翼地围拢过来,只见宫一雄仰面倒在地上,面色乌黑,已是奄奄一息了。他听见有脚步声靠近,吃力地说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不要得意太早,我的仇会有人向你们讨还的!”嘴角血沫喷涌,就此气绝。众人相视一眼,若不是有这么多人联手,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恐怕对付不了这臭名昭著的邪道高手。 净尘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这妖人不知毁了多少女子的清白,这样的死法倒便宜他了!最好阎王爷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胡青鹏道:“好在有唐门高手在场,方能成功击杀这妖人。尤其是丽儿的那枚‘千刃流星雨’厉害之极,将宫一雄的眼睛射瞎了,否则我们未必能够得手。” 唐雪受到称赞后甚是开心,挽着他的手臂道:“谁叫他打伤了鹏哥哥?活该!” 当下众人分头疗伤救人,约好结伴上路。那三名昏倒的峨嵋女弟子伤势最轻,高青城左上臂骨折,净尘和胡青鹏的内伤则较为严重。胡青鹏将衣舞凤留给自己的魔教灵丹服下,果然甚有神效,不一刻便能自由活动了。 原来净尘等四人离开酒店后,在小镇外意外地撞见了宫一雄。宫一雄乃色中恶鬼,不管她们是出家人的身份,竟然上来纠缠调戏,企图将她们四人擒下。净尘等人当然不会束手就擒,边战边逃,后来半途中又得到高青城援手,才能苦苦撑到胡青鹏等的出现。 胡青鹏不解地问:“高师兄,你为何会一个人来此?其他同门呢?” 高青城冷峻无波的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抹红色,低声道:“我是偷偷跑回来的!二师伯他们并不知情,估计他们应该到岳阳了。” 胡青鹏讶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参加嵩山大会,名扬天下么?”学武的少年谁没有雄心壮志?谁不渴望成为受人敬仰的大侠?嵩山大会乃武林一大盛事,只要在大会上表现出众,立刻就会成为江湖上的风云人物,这可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呀。 高青城看了一眼倒毙在地的宫一雄,眼中闪过刻骨铭心的仇恨,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身外的虚名对于我而言毫无意义。我学武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我要报仇!我的仇人是白云宗四大门主之一的杨智闻,因此所有白云宗的弟子都是我要斩杀的目标!我知道白云宗的人这些天在株洲出没,所以我想返回株洲找到他们算帐。虽然我的武功未必强过他们,但可以暗中偷袭,也许能干掉其中一两人。胡师弟,你知道他们的巢穴在株洲城内何处吗?” 胡青鹏心中恍然,过去对高青城的种种猜测顿时清晰起来,难怪他如此刻苦的练习武功,难怪他平时如此冰冷,原来他身负有血海深仇!而高青城的仇家居然是白云宗的顶尖高手,武功可能比衡山掌门还要高强,以他眼下的实力如何报得了仇?叹道:“高师兄,你不必去株洲了!我得到确切的消息,白云宗的人都已离开株洲,目前下落不明。” 高青城大失所望,恨恨地跺足道:“可恶!我竟然来晚了一步,让他们溜了!” 胡青鹏却暗暗替他庆幸,如果高青城贸然找上门去,皇甫济、岳宗谨等任何一人,还不将他大卸八块,烹脑而食吗?连魔教长老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些煞星,何况是他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少年?高青城的遭遇和那晚杀死穆柔柔的南宫仇倒有些类似,不同的是一个拜在白道门下,另一个投身于魔教。由于有外人在场,不便打听高青城的身世,问道:“那师兄现在有何打算?要不要跟我一起奔赴嵩山?” 高青城苦笑道:“既然白云宗的人不在株洲,我也只能回头北上,追赶掌门一行了。只盼再见到掌门人的时候,他可以原谅我的行为。” 胡青鹏忽的想到一个问题,喃喃自语道:“奇怪,宫一雄为什么没有跟其他白云宗人马统一行动,却独自在此出现呢?难道这仅仅只是巧合?” 众人对此纷纷猜测,都不明白宫一雄为何擅自行动。胡青鹏陡然联想起株洲蒙府的灭门惨剧,心中一颤,脱口道:“难道是他下的毒手?” 第十八章 酒楼风波 胡青鹏将蒙正南满门被杀之事和盘托出,请大家帮忙分析,到底谁是凶手?众人听见这等惨剧发生,无不震惊变色。.com净尘断然道:“现今敢挑战我七大剑派,使出如此血腥手段的,江湖上只有两大势力:魔教或白云宗!不知道你们衡山派在株洲得罪了其中哪一派人马?这是典型的报复手段!” 胡青鹏黯然道:“我们在蒙师叔府上做客的时候,曾经与阴阳双妖发生过冲突。后来阴妖穆柔柔被人暗杀,而我恰好在现场——也许正是因此被白云宗的人误会,最终导致蒙师叔全家死于非命。净尘师姐说得不错,这起惨案很可能是宫一雄干的,那作案的手法很符合他嗜血淫毒的个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想不到这么快就将凶手击毙,告慰在天之灵,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了!” 唐雪眼红红地道:“鹏哥哥,你不要难过好不好?人家看见你这样子也好想哭呀。” 胡青鹏苦笑一声,那数十具尸体散布的场面岂是容易忘却的?而且此事多多少少和他有关系,令他隐隐有些愧疚。为避免唐雪担忧,还是将满腔恨意隐藏起来,逗她展颜欢笑,心里则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他要向白云宗讨还这笔血债!胡青鹏和高青城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视死如归的决心,从这一刻起,他们有了共同的目标和敌人。 长沙乃中南名城,秦汉以来不是王朝的都城,就是州郡的治所,名贤荟萃,人才辈出,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古书上曾这样概括长沙的山川形胜:“……控荆湘之上游,吐纳洞庭,依附衡岳,荆豫唇齿,黔粤咽喉,保障东南。”凭此可以想象长沙城地位之重要性。长沙以岳麓为屏,湘江为带,风景优美,早在唐代就已形成了山水城市的格局。其中又以晋代的佛寺、汉代的名人故居、唐代的园林、宋代的书院和明代的王府最为有名。经历了元末战火兵灾的洗劫,长沙这二十年间重新繁荣起来,不愧是潇湘第一大城。 来到长沙之后,峨嵋派四人自去寻觅寺院投宿不提。胡青鹏等找了家客栈安排好住处,略微休息一阵便出去吃晚饭。 今天已是四月二十二,距离天下会会主曾志雄的寿辰只剩下四天,南方各地的黑道豪雄云集而来,络绎不绝。傍晚时分城里仍然热闹非凡,各大酒楼都挤满了客人,胡青鹏等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位置坐下。四人之中,阅历最丰富的当数唐敬天,这点菜的重任自然非他莫属。不一会东安仔鸡、冰糖湘莲、清蒸泉水鱼、牛中三杰等几样湖南名菜端了上来,直教胡青鹏他们吃得赞不绝口。 忽听脚步声响,伙计引着一位黑衣少女步上酒楼。那黑衣少女腰插一对短剑,肤色雪白,苗条如柳,一双xiu长笔直的美腿亭亭玉立。她凤眼含霜,鼻梁透挺,薄薄的嘴唇几无血色,神态间显示出倔强好胜的性格,容貌却是极美,堪称是万中无一的绝色。她上得酒楼后,双眸迅速扫了一眼喧闹嘈杂的食客,眉心微皱,流露出几分不快。 正在饮酒划拳的大都是黑道豪雄,陡然见到如此美丽的少女,人人看傻了眼,口水狂流,整间酒楼刹时变得静悄悄的。 唐雪轻轻笑道:“高大哥,这位姐姐的气质和你很相象哦,都是那么的冰冷、倔强、傲然不凡。” 高青城随口应道:“是吗?”抬头望了那少女一眼,两人的目光一触,心头同时砰然跳动,不约而同地扭头他顾。唐雪扯了扯胡青鹏的衣袖,做了个可爱的鬼脸,两人同时笑了起来。高青城看见他们两人诡秘的笑容,不禁脸上发热,仿佛有什么把柄被他们抓住一般,浑身都不自在。 那黑衣少女皱眉道:“你们这里连空位都没有,难道让我站着吃饭吗?我另换一家好了!” 那伙计还不及回答,只听一阵震耳欲聋的怪笑响起,临窗的两位光头大汉霍然立起,大声道:“慢着!小姑娘,陪我们兄弟喝两杯如何?”他们魁梧过人,手边放着两把重达五六十斤的鬼头大刀,眼中淫光毕射,一副垂涎欲滴的猪哥模样。 “是乌蒙双熊!”有人惊呼道。 众人一阵骚动,本来想争风吃醋的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乌蒙双熊”乃乌蒙山的巨盗,兄弟两人熊刚、熊猛,据说他们天生神力,可以赤手生裂虎豹,平时杀人不眨眼,刀法凶悍。 那黑衣少女眼角微微跳动,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冷冷地道:“瞎了你们的狗眼,本小姐是那种陪酒的女人吗?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只要你们相互掌嘴十下,我就饶了你们。否则,我要割下你们那讨厌的舌头!” 乌蒙双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哪里将对方的警告放在心上。熊猛大笑道:“愈辣的女人老子愈喜欢!大哥,看我的!”肆无忌惮地跃上,大手甫张,扣向那少女的香肩。他这一扣之下,已运上了六成功力,手指转动之间连换了五种小擒拿手法,务求一举成功。 那黑衣少女冷笑一声,忽然一个极巧妙的步法转动,瞬间闪身来到熊猛身后,一脚踢到他的屁股上。熊猛猝不及防,偏偏对手的脚劲大得出奇,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倒,如巨大的肉球般从楼梯口骨碌碌滚了下去。众人看到这滑稽的一幕,忍不住哄堂大笑。 那黑衣少女冷笑道:“什么‘乌蒙双雄’,不过尔尔!” 蓦的刀风刺耳,熊刚挥动鬼头大刀,恶狠狠地当头劈下,口中骂道:“臭娘们,去死罢!” “不要脸!”“他妈的,竟然偷袭女人!”众人纷纷喝骂。 那黑衣少女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的抽出一双明晃晃的短剑,横身躲闪,左剑疾刺,点向对手咽喉。熊刚往后急退,不料对手欺近身来,双剑上下翻飞,招招不离他的要害。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熊刚被对手抢进身侧猛攻,一身本领发挥不出五成,手腕被剑刃划过,顿时血如泉涌,大刀当啷坠落在地。那黑衣少女冷喝道:“看剑!”双剑齐齐指向他的双眼。熊刚吓得闭目狂叫,忽觉背后被猛踹了一脚,身不由主的踉跄前仆,正好撞上刚爬上来的弟弟。两人抱成了一团,又从楼梯口倒跌下去。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狂笑,亦暗自心惊,幸亏没有冒犯这辣手美人!酒楼伙计甚是机灵,立刻将乌蒙双熊留下的酒菜、大刀搬走,擦干净桌椅,毕恭毕敬的请那少女用餐。那黑衣少女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独据一桌,谁也不敢过来骚扰。 唐雪羡慕地道:“这位姐姐好威风啊!哥,你能看出她的来历吗?” 唐敬天低声道:“她闪动时所用的步法似乎是慕容家的‘凌云步’,踢人的腿法应该是慕容家独传的‘慕容神腿’,至于使用的剑法颇似恒山派棉里藏针的套路。据我估计,她应该是慕容家的旁系子弟。” 胡青鹏纳闷道:“唐大哥,你又如何看出她是旁系子弟呢?” 唐敬天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今江湖之中,有唐、东方、慕容、雷、莫五大家族,唐门擅长制毒、暗器,东方家长于内河航运,慕容氏专攻药材,雷堡专卖火器火yao,莫家以制造兵器闻名。这五大家族均有上百年的历史,每一族中都人丁兴旺,高手辈出,是以族长之争历来激烈无比。因为登上了族长之位,不仅立刻成为天下的风云人物,还能掌握整个家族的巨大财富,控制成千上万人的命运,权利之大只有每家的子弟才能切身体会。为避免整个家族因为权利之争瓦解,几乎每一个家族中都有规定,只有直系子弟才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但即使是有这样的规定,明争暗斗仍层出不穷,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潜在的竞争对手杀掉。所以,今后你注意观察一下,凡是这五大家族的直系子弟,不论男女身旁必定有忠心耿耿的死士护卫。” 胡青鹏恍然道:“她精通慕容家的武功,却又是孤身一人,因此绝非慕容家的直系子弟!”语气顿了一顿,望着唐敬天问道:“唐大哥,如此看来,你是唐门的旁系子弟了?” 唐敬天点点头道:“正是!” 唐雪插言道:“天哥虽不具备竞争族长的资格,但他的武功和暗器手法是唐门年青一辈中最出色的!他曾跟我爹爹练过三年功夫哦。”唐雪的父亲唐伯文乃昔日唐门第一年青高手,唐敬天得到他的指点,自然获益匪浅。 胡青鹏这才明白,为何唐敬天会陪同唐雪千里迢迢扫墓,原来他们还有一层同师学艺的关系!不平地道:“唐大哥,既然你是唐门最杰出的弟子,为什么不能争当唐门门主?难道你不想唐门在你的手上发扬光大吗?规矩都是人定的,你可以打破呀!” 唐敬天虎目中火光一闪,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一言不发。胡青鹏的话在他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使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想法,而这些想法将会引起唐门的剧烈动荡。 就在这时,一伙人闹哄哄地从楼梯口涌了上来,酒楼老板跟在他们身后告罪不停:“胡少爷,胡少爷,真是对不住,楼上也客满了!”那为首的青年男子抬着下巴道:“黄老七,本少爷来‘福星楼’吃饭是给你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客满了怎么着?如果你没办法把桌子腾出来,我叫你月底关门!”那酒楼老板愁眉苦脸地告饶,这楼上的客人都是带刀舞剑的,他就是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逼人家让出桌子呀!万一被一刀劈到头上,焉有命在? 胡青鹏斜眼望去,只见那姓胡的男子身穿锦袍,装饰华贵,初看像是富家子弟,可偏偏嘴脸上透着江湖气息,有点不伦不类。另外四人都跟他同样的年纪,身上带着兵器,人人飞扬跋扈,流里流气地不似善类。 那姓胡的男子眼睛忽然一亮,撇下同伴,径直走到那黑衣少女桌前,摆出自认为最帅的姿势,轻咳道:“姑娘,在下胡亮,眼见姑娘一人太过寂寞,忍不住过来打扰。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胡某陪姑娘小饮两杯如何?” 众人唇角都浮起一抹笑意,乌蒙双熊刚刚被踢下楼,又一个不怕死的冒出来了!不知道那少女会不会把他直接从窗口抛下去? 不料那黑衣少女说道:“只要你能拿出一样东西,这张桌子就让你随便坐好了。” 胡亮大喜过望,忙拍胸道:“姑娘尽管开口!除了天上的月亮,你要什么我都可以办到!” 那黑衣少女淡然道:“我要一张天下会镶金边的寿帖,你有吗?” 胡亮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呢,不就是区区一张寿帖吗?”说着随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镶了金边的红色寿帖,屁股一歪,老实不客气地坐到少女身旁,笑嘻嘻地道:“是这种帖子吗?” 那黑衣少女点点头,素手疾伸,迅快地将寿帖抢了过来,随即起身离桌,向酒楼伙计招手道:“结帐!” 胡亮没想到对方会玩这一手,摆明了是在耍弄他,气得脸色忽红忽青,咬牙冷笑道:“站住!拿了本少爷的东西,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天下还没有这等便宜买卖!”边说边向同伴猛使眼色。那四个人不怀好意地围拢上来,把黑衣少女的去路封死。其中一人淫笑道:“大哥,这小妞太迷人了,荷香楼的红牌姑娘都赶不上她漂亮!” 那黑衣少女脸色忽沉,身形一晃,啪啪连抽了那人两记耳光,冷冷道:“别拿我跟那些下贱女人做比较!” 那人捂着红肿的面颊,怒道:“你、你敢打我的脸?!我要报仇!大哥,你怎么说?” 胡亮叫道:“这丫头敢跟我们五兄弟动手,还有什么话好说的?把她拿下了!”“好!”那四人轰然答应,同时拔出兵器扑上,枪刀剑棍分从不同的角度击落,配合娴熟,显然擅长联手作战。 酒楼上空间狭小,那黑衣少女骤然间遭人围攻,无法腾挪闪避,剑光疾闪,一双短剑跃入掌心,交织成一片严密的剑网,当当当将诸般兵器一起拦下。那四人正欲变阵再攻,忽见人影闪动,还未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其中两人已中脚倒飞而起,啊呀呀乱叫着压坏了两张桌子。那黑衣少女冷笑道:“脓包!”反手一剑刺去,又有一人腰上中剑,惨叫着踉跄退后。 胡亮没想到这绝色少女如此棘手,竟然转眼间伤了三位兄弟,惊怒中抽出暗藏的一根三尺长的黑色短棍,纵身跃近,猛的击向对手的后脑。 “小心后面!”唐雪忍不住惊叫道。 那黑衣少女及时撤步转身,回剑格挡敌棍。只听唰的一声轻响,短棍被拦腰削断。就在这一刹那间,短棍的断口处忽然喷出一股粉红色的烟雾,将那黑衣少女完全笼罩住。她大吃一惊,不自觉地倒吸了一口红烟,只觉一阵晕眩的异感直冲脑门,忙闭气后跃,心中暗叫糟糕,中计了! 众人见形势急转直下,那黑衣少女吸入了毒烟,纷纷喝骂胡亮卑鄙无耻,竟在交手中使用阴着。 胡亮面上毫无半分惭愧神色,环视众人喝道:“你们他妈的鬼叫什么?天下会朱雀堂堂主胡令全的是我亲爹,白虎堂堂主是我干爹,本少爷在长沙城里说一不二,你们算什么东西?谁想跟我天下会为敌的,有种就站出来!不然,乖乖闭上你们的鸟嘴!”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他是天下会首脑的至亲之人,难怪这么嚣张霸道!长沙乃天下会总部所在,即使是称霸一方的黑道大豪来到这里,也只有夹起尾巴做人,避免和天下会的弟子发生冲突。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这条“地头蛇”还不是一般的强! 胡亮见无人再敢出声,得意地望着那黑衣少女,一步三摇地逼近,道:“呵呵,小美人,你中了我的‘桃花软筋散’,滋味如何呀?你只要一运内力,立刻就会瘫软如泥。这下我看你还能飞出我的手掌心么?等本少爷伺候你舒坦了,再把你放走不迟!”说罢发出一阵猥亵的淫笑,令人毛骨悚然。 那黑衣少女又羞又急,试着一运内力,果然发觉筋骨酥软,连短剑都拿捏不住,噗噗两声轻响,短剑脱手插在地板上。 第十九章 意外邂逅 胡亮见状心中大定,肆无忌惮地伸手去摸那少女嫩滑的脸蛋,笑道:“小美人,乖乖地跟本少爷走……诶哟!妈的,是哪个混蛋暗算我?”他的指尖还未碰到人家的肌肤,一支竹筷忽然凭空飞来,击中他的手腕,痛得他甩手大骂,扭头寻找元凶,眼中凶光毕露。.com 他的骂声未歇,又一支竹筷对准他的面门呼的射到,比刚才更快更急。胡亮大惊失色,急忙张开手掌抓去,不料那支竹筷似有灵性一般,竟在半空中忽然划了一道弧线,夺的射中他的上唇。胡亮又是一声惨叫,嘴唇洞穿,鲜血直流。 这时众人都已看清楚,出手的是一位刚毅威猛的年青男子,眉目间隐隐透出几分霸气。与他同桌的另外两名少年,一个英俊高傲,冰冷得像岩石,一个健壮敏锐,如同一头蓄势出击的猎豹,眼里的神光都格外摄人心魄。还有一名秀丽苗条的女子,脸上是满不在乎的表情,笑嘻嘻地看着一切。众人心中惊疑不定,这几个年青人是何方神圣,居然敢打伤天下会的人,难道不怕遭到报复吗? 胡亮的同伴惊呼着将他护住,其中一人指着唐敬天道:“喂,你是什么人?既然敢跟我天下会作对,有种的就报上名号!” 唐敬天横眉道:“你们这些下三滥的货色,不配知道大爷的名号。给我滚!”手腕微动,一抹白光直射过去。那人只觉头皮一寒,发髻上已插了一把飞刀,若是刀尖略略往下三分,必将射穿他的眉心。那人吓得面色如土,向同伴们使个眼色,狼狈不堪地奔下楼去。 唐敬天抛了一锭银子在桌上,道:“我们也走罢!不然待会必有一场恶战!”一旦胡亮等人去而复返,必定会引来大批天下会的高手。除非是傻瓜,才会坐以待毙。 唐雪笑着跳到那黑衣少女身旁:“黑衣姐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吗?”那黑衣少女忙道:“我中了迷药,行动不便,恐怕要暂时麻烦妹妹了。”唐雪笑道:“有机会跟这么美丽的姐姐亲近,我是求之不得哦。”当下背起黑衣少女,和唐敬天等迅速离开酒楼。 五人悄悄返回客栈,还特地嘱咐小二要守口如瓶,免得天下会的人追杀而至。唐雪性格活泼,很容易就赢得了那黑衣少女的信任,原来她姓曾名瑛,也是今天刚刚来到长沙。唐雪好奇地问道:“曾姐姐,你怎么会慕容家的武功呢?你是慕容家的旁系子弟吗?” 曾瑛神色陡然变得十分古怪,咬着下唇道:“我姓‘曾’,并不姓‘慕容’,所以就连慕容家的旁系子弟也算不上!今天多谢你们仗义相助,否则我就毁在小人手上了!”将自己的身世话题一笔带过,分明内有隐情,不方便对外人讲述。 唐雪冰雪聪明,立即转换话题问:“曾姐姐,你来长沙所为何事?我们能帮你吗?” 曾瑛微微一笑,清丽动人宛如绽开的白莲,令身旁的三个男子尽皆短暂失神,轻声道:“谢谢雪妹的好意!我来此只为了参加天下会四月二十六日举行的寿宴,此外再无其他要事,理应不会遇上什么劫难了。等寿宴一结束,我就立即出城,以后再也不会回长沙了!” 唐雪道:“难怪你在酒楼上抢了那坏人的一张寿帖!不过,如果你去参加寿宴的话,很可能被那坏人发现,遭到围攻哦!” 曾瑛道:“雪妹妹多虑了!因为来参加寿宴的黑道人物太多,天下会设了两处场地大摆宴席,一处是在临江的万和园,一处是在天下会总坛。只有持有镶金边寿帖的贵宾,才有资格进入天下会总坛,亲自向曾、曾志雄祝寿。天下会乃名震江湖的黑道帮会,又值会主的寿辰,当着各地黑道高手的面,怎么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他们绝对丢不起这个人。只要我进到他们总坛,包管每一个人都要对我客客气气的,毕竟我也算是他们会主的客人。除非那胡亮疯了,可以不顾整个帮会的颜面,否则决不敢在那个时候动手。” 唐敬天皱眉道:“话虽如此,但曾姑娘是否考虑过,一旦你被胡亮盯上,还能平安的离开长沙城吗?当寿宴结束之后,他依仗他老子的权势,就可以无所顾忌地追捕你了!假如你没有慕容家的支援,绝对逃不过天下会布下的罗网。” 曾瑛平静地道:“世事岂能总是如意?我只有随机应变了!若是真的走投无路,大不了玉石俱焚!”语气中透出宁死不屈的斗志。 唐雪抓着唐敬天的手臂道:“大哥,我们帮一帮曾姐姐好吗?” 唐敬天笑了一笑,望着胡、高二人道:“你们有什么意见?”一旦决定帮助曾瑛,就意味着跟天下会结仇,必定会遭到这黑道帮会猛烈的攻击。以他们几人的实力,谁也不敢保证在抵挡过天下会的攻击之后,还能够继续活在这世上。何况他们所处之地正是天下会总坛! 胡青鹏笑道:“我们连白云宗的成名高手都杀了,难道还怕一条不成器的疯狗吗?” 高青城按住剑柄,淡淡说道:“只要我的剑还在,就决不会畏缩!” 唐敬天击掌道:“好!曾姑娘,这件事情我们既然已经插手,就没有半途退出的道理。我们决定留在长沙接应你。” 唐雪雀跃道:“太好了!” 曾瑛看着身边这些仍然陌生的年青同伴,心弦一颤,险些流下了热泪。她和他们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便得到他们的舍命相助,而且没有从她这里索要任何回报。他们甚至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参加寿宴,为了帮助她,不惜与天下会为敌。这种豪情,这份心意,她几时接触过?她忽然间不再感到孤单,哽咽道:“我们素昧平生,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敬天道:“不为什么,想做便做,哪来那么多理由?如果我们连挑战强权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奢望能攀登武道的颠峰?”胡青鹏、高青城一头,深以为然。 曾瑛胸中的千言万语不知如何表达,忍着涌到眼角的泪水,真挚地道:“谢谢!” 曾瑛中的“桃花软筋散”并不是什么罕见的迷药,自然难不倒唐门高手。唐敬天开了药方,吩咐小二去照方抓药。药买回来后,煎熬出汁,再倒入热水中浸泡淋浴,不久便可恢复行动自由。 胡青鹏回到自己的房间,立即上chuang盘膝入定,调理气息。他今日在树林中和宫一雄以硬碰硬,所受的内伤极重,即使随后服了衣舞凤的魔教灵丹,伤势亦不过好了五成。如果这时再遭遇强敌,恐怕小命不保。他可不想成为同伴们的负担,于是抓紧时间疗治内伤。他按本门祝融神功的行气口诀,催动体内真气,缓慢地打通淤积的经脉,同时不断地吸收、同化那两道异种真气。由于他已经找到融合异种真气的窍门,再一次行功时更为顺畅,气海中源源不绝地有一冷一热两股真气补充进来,内力累积的速度比往日不知提升了多少倍。 他惊喜的发现,尽管在交手中受创甚重,但生死关头潜力再次迸发,致使真气运转的速度加快了不少,经脉相应地得以拓宽。如此一来,他今后面对敌人之时,将可以进一步提高出剑的速度,可以有更坚韧的抵抗力。在生死搏杀的交锋中,这一点点的优势便能够决定胜负。他依法催动真气运转三十六周天,嗓眼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黑色的淤血。 胡青鹏睁眼跃下床来,只觉体内真气充沛,祝融神功又精进了一层,达到第六重的境界。衡山派内力最高的陈天雷,练武三十余年,至今才达到第九重的境界而已。当年无意中将真气灌入胡青鹏体内的两位奇人——明心大师和天法道长,各自修炼的乃佛道两家至高至深的心法,真气之精纯举世罕见。胡青鹏能将他们性质截然不同的真气融合,转为己有,所获得的效果并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如今他的真气中已自然包容着佛道两家的特质,一击之下既有佛家破灭世间诸魔的刚猛,又有道家天法自然的阴柔,两者合二为一足以产生强大的杀伤力。 “夺夺”,窗台上忽然传来两声轻响。 胡青鹏地推开窗户,只见唐雪笑着向他招手,示意他出来。胡青鹏轻身跃到走廊上,好奇地问:“丽儿……”“嘘!”唐雪竖起一根手指,让他不要说话,拉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出客栈,来到大街上。胡青鹏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干嘛?” 唐雪回望了客栈一眼,娇笑道:“好不容易来到了长沙这等大城市,不去玩一玩怎么行?”胡青鹏挠头道:“但是唐大哥说过,此时不宜露面,以免被胡亮派出的眼线发现!”唐雪撅着嘴道:“胆小鬼,你害怕的话就呆在客栈里面好了,我自己去玩!”说罢扭头便走。胡青鹏摇头苦笑,哪敢放她一人出行,只得拔脚追了上去。 唐雪见他追来,不禁转嗔为喜,拉住他的手道:“我就知道鹏哥哥对我最好了!”胡青鹏握着她柔若无骨、温滑如玉的小手,心脏莫名地狂跳数下,转眼看见唐雪纯洁的笑容,心中一定,神态随即恢复自然,暗暗告诫自己:丽儿把你当成兄长看待,你可不能胡思乱想啊! 夜已深,长沙城中只有临江一带仍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这附近开了许多妓院、赌馆、酒楼,江面上还有装饰华丽的花船,是有钱人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所在,是以每晚都闹到三更才渐渐冷清。此刻将近子时,正是所有销金窟人最多的时候。加上各地黑道豪雄云集长沙,家家妓院、赌馆爆满,比往日还要热闹三分。 胡青鹏看着周围那些醉醺醺的江湖豪杰,以及站在街边抛媚眼的烟花女子,皱眉道:“丽儿,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到处是酒鬼、赌徒、妓女,稍不留神,还要担心小偷将银两摸去。” 唐雪笑道:“鹏哥哥,此地虽然污七八糟,什么人都有,但长沙最有名的小吃也在这里才有卖哦!高家的臭豆腐、吴氏的姊妹团子、谢云楼的汤面、岳阳居的糯米粽、宫家的龙脂猪血,每一样都令人回味无穷,口齿留香。保证你吃过了还想吃,念念不忘。”说着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悠然神往。 胡青鹏怀疑道:“真有那么好吃吗?” 唐雪瞪了他一眼:“上次路过长沙时我刚刚尝过,绝对不会有错啦!不然,我怎么知道这些?” 胡青鹏谦虚地问道:“那我们应该先吃哪一样?” 唐雪眼睛一亮,大声道:“当然是高家的臭豆腐!” 两人边走边谈,拐进一条小巷。巷子两侧开满了各种小吃店铺,香味扑鼻,引得路人垂涎欲滴。在各种香味包裹之中,偏偏有一缕古怪的臭味,顽强地飘荡不去。唐雪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混杂的气味,笑道:“好正宗的臭味!就在前面了!” 高家的臭豆腐摊子摆在巷子最深处,只见摊子前排着一条长长的人龙,约有三十多人,每个人都一边猛吸着空气中浓郁的臭豆腐气味,一边猛吞口水。不时有人拿着一串黑乎乎、热腾腾的臭豆腐走出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竹签上的臭豆腐,脸上是既陶醉又惋惜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 胡青鹏不解地问道:“丽儿,既然这儿臭豆腐如此出名,为何每个人只买一串吃呢?” 唐雪笑道:“鹏哥哥,因为卖臭豆腐的师傅定下了一个规矩,不管来者是谁,每个人只能买一串品尝,决不允许同时买两串以上,哪怕你用金子付帐也不行。所以你看他们的表情与众不同。” 胡青鹏一呆,笑道:“好一个江湖奇人!”就在这时,他心里陡然升起警兆,似乎背后有人在窥视自己。迅速回首望去,正好对上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眸,不禁又惊又喜,失声叫道:“衣……衣公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来者正是白衣若雪,一身男子打扮的衣舞凤,风度翩翩,俊美无双,脸上仍是冰冷孤傲的神色。她目光微垂,扫了一眼胡青鹏、唐雪紧握的手掌,眉心微微皱起,问道:“胡青鹏,你的伤势痊愈了吗?” 胡青鹏笑道:“多亏衣公子的灵丹,我的伤已好了九成。我正愁没有机会当面向公子道谢呢,想不到会在此地意外相逢!” 衣舞凤道:“你若真心感激我,待会把你那一串臭豆腐让给我就行了。”原来她也非常喜欢吃臭豆腐,又怕被下属知道后有损自己威严冷酷的形象,于是偷偷跑来买,谁知遇上了故人。 胡青鹏刚要答应,一旁被冷落的唐雪气鼓鼓地插话道:“不行!就算鹏哥哥不喜欢吃,他那一份也该先让给我,凭什么要给你?”她一眼看出衣舞凤是女扮男装,容貌之美倾国倾城,而且身材极为高挑,眉目间成熟神秘的气质,令她自叹不如。看着他们两人交谈甚欢,丝毫没有自己插话的份,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胡青鹏吓了一跳,忙道:“衣公子,她不知道你的身份,言语中若有冲撞之处,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计较。”边说边对唐雪猛打眼色,示意她注意语言分寸。衣舞凤是什么人?魔教十三长老之一,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山魔女啊!假如唐雪得罪了她,岂不是惹火烧身吗? 唐雪却不领情,故做不解道:“鹏哥哥,你的眼睛怎么了?是不是抽筋了?”差点没把胡青鹏气得当场吐血。 衣舞凤既惊诧又好笑,这女子相貌成熟,怎么说话的口气却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斜望着唐雪问道:“胡青鹏,她是你什么人?怎么会称呼你‘哥哥’?不伦不类!” 胡青鹏解释了一番,衣舞凤这才明了两人的关系,待听到唐雪因为太美而被迫带着面具,心中涌起莫名的妒意,冷冷道:“胡青鹏,你也太言过其实了吧?我不信一个小女孩能美到那种令人疯狂的程度。”她本人就是绝色美女,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负,根本不愿承认唐雪胜过自己一筹。 唐雪瞪圆眼睛怒道:“谁是小女孩了?你胡说!” 衣舞凤似笑非笑道:“你难道不是小女孩吗?你还叫他哥哥呢!” 两人怒目相视,宛如狭路相逢的仇家,谁也不肯后退半步。胡青鹏夹在两人中间,只觉两股寒意同时传到身上,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第二十章 左右为难 看着左右两双同样热切渴望的美丽眼眸,胡青鹏觉得手里这串臭豆腐极为烫手,不论给谁,总会引起另外一人的强烈不满!这两个美女针锋相对,没有半分谦让的表示,令他左右为难,头大如斗。他抢在两女开口索要之前,当机立断地一口一块,眨眼间将四块臭豆腐囫囵吞枣般咽进肚里,当即被热油烫得直跳脚:“哇,烫死我了……咦,我做错什么了,你们为何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衣舞凤、唐雪等人目瞪口呆,像看怪物般盯着他,有的人狂揪自己的头发,气得说不出话来。多少人做梦都会垂涎的美味小吃,应该细细品尝的第一等的臭豆腐,居然被他如此糟蹋,真是让旁观者捶胸顿足,恨不能把他痛扁一顿。 胡青鹏感受到人们处于爆发边缘的怒气,机灵地道:“衣公子、丽儿,我先走一步!”身形一晃,如风般迅速远去。几乎同一时间,愤怒的喝骂声从众人口中汹涌喷出…… “好险啊!”胡青鹏躲在屋檐下擦着冷汗,幸亏闪得快,不然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片刻之后,唐雪笑吟吟地步出巷子,衣舞凤冷冷地跟在她身后,眼底却隐藏着几分笑意。胡青鹏硬着头皮向她们招手示意。 唐雪跳到他面前,未语先笑:“鹏哥哥,你简直是猪八戒吃人参果——暴殄天物啊!卖臭豆腐的师傅差点被你这种吃法气得晕倒。” 胡青鹏苦笑道:“我的嘴唇都被烫肿了,你也不关心,还绕着弯子骂我是猪,太过分了吧?” 唐雪道:“活该!谁让你那么小气,不肯让给我吃。”扯着他的衣袖道:“鹏哥哥,我们接着去谢云楼吃汤面好吗?” 胡青鹏望向默立风中的衣舞凤,正好捕捉到她眼中一抹寂寞的神色,心头一动,道:“衣公子,相请不如偶遇,如果你不嫌弃胡某粗俗,我们一起夜游长沙如何?”唐雪老大不乐意,正想出声反对,胡青鹏抓住她的手腕,微微摇了摇头。 衣舞凤明知该拒绝他的邀请,偏偏无法说出个“不”字,面对着他真诚坦荡的眼神,心底泛起莫名的悸动,犹豫道:“你是衡山派高徒,而我是黑道中人,难道你忘了你师门长辈的告诫?你不怕被人诬蔑,斥为白道叛徒吗?” 胡青鹏坦然道:“师门的告诫我一直铭记在心,决不会违背白道上的行事原则。不过是和你一起吃个宵夜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俗话说身正不怕影斜,只要我问心无愧,天大的误会也能解释清楚。”他数次受了人家的救命大恩,如果连这点担当的勇气都没有,那还用出来混吗? 衣舞凤尽管冷若冰山,终究还保留有女人贪吃美食的天性,尤其是看到唐雪满脸不快的表情,心中竟有几分莫名的高兴,存心要跟她作对,道:“那你要负责请客!” 胡青鹏笑道:“只要公子赏脸,其他好商量!”唐雪无可奈何,嘴巴撅起老高。 谢云楼建于临江大道上,正对着蜿蜒如带的湘江,地势甚高,也是观赏风景的极佳地点。三人上得楼来,临窗而眺,江面上近百艘花船一字排开,满船灯火如星闪耀,倒影在荡漾的水面上,煞是壮观。这些花船其实也是妓女卖身的地方,与普通妓院相比,多了一番水乡的自然风情,更受附庸风雅者喜爱。 胡青鹏的目光从几艘特别豪华气派的花船上掠过,透过一扇半开的窗户,忽然看见岳宗谨的侧脸。他怀拥着一位美艳少女,正在嬉笑饮酒。胡青鹏一愣,低声道:“衣公子,白云宗的岳宗谨在那艘船上喝酒,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你说什么?!”衣舞凤顺着他指点的方向望去,哪里看得清楚船上诸人的长相,惊疑道:“你的功力尚不如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你能够看清他们的模样?” 胡青鹏斩钉截铁道:“我发誓,我绝没有说假话!我年幼时曾获奇遇,偶然学会了一门道家密法,修炼之后眼力超凡,请公子相信我。”也是岳宗谨大意,没想到世上有人精通天眼通密法,能超远距离分辨事物,结果曝露了行踪。 衣舞凤喜出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愁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呢,原来躲在船上胡天胡地!”她追踪白云宗一行来到长沙后,忽然失去了敌人的踪影,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有何行动计划,正为此苦恼万分。 胡青鹏凝神望去,发现又有几个人上了那艘花船,紧接着花船起锚摇桨,慢悠悠地往江心划去,忙将看到的情况如实说出。衣舞凤霍然起身,断然道:“胡青鹏,我要你立刻潜上那艘花船,打探清楚他们的动向,行不行?”她此刻最关心对方有什么阴谋企图,针对的是哪里的目标?皇甫济率领这么多高手潜入湖南,肯定不是来游山玩水的。 胡青鹏点点头道:“没问题!” 唐雪不满地抗议道:“等一会再去不行吗?人家的汤面还没有端上来呢!”话未说完,已被胡青鹏拉着离开了座位。 三人避开人群,来到江边一处僻静无人的所在。胡青鹏扯下半边衣袖蒙住面孔,悄悄地潜入水中。他游到花船附近,无声无息地冒出头来,打量船上的动静。 这艘花船又长又宽,船舷外围披挂着红绸,甲板上搭建了一丈多高的船楼,四角插着十几盏红色的灯笼,江风吹过时,还可以听见清脆的风铃声。船舱内,隐约传出阵阵的曲乐声和喧闹声。甲板上除了忙碌的侍女,几乎没有什么守卫。胡青鹏小心翼翼地攀上船舷,默运内力蒸干衣服的水分,再闪到船楼的阴影中。 他通过半掩的窗户缝隙望进去,因为角度受限,只看到主席和部分客席上的情形。坐在首位的是一名蓄有长须的中年男子,面如冠玉,目似寒星,谈笑间自有股领袖群雄的风范,显得从容大度。坐在他下方则是岳宗谨等白云宗高手。在客席首位的是一位青年公子,眉目俊朗,眼神中略带着狠辣,尽管他有意掩饰,仍透着贵族的做派。他身后站着一名白面无须的侍卫,闭目垂手,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与身周靡乱的气氛格格不入。除他之外,每一个男人身旁都有一至两名美女陪酒。那些美女仅着薄衫,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笑吟吟地和男人们撒娇嬉闹,撩起无限春qing。 那长须男子遥遥举杯笑道:“少楼主长途跋涉辛苦了,我先敬你一杯!希望我们的合作圆满成功,一切顺利!” 那青年公子哈哈笑道:“烟雨楼和白云宗一旦联手,天下还有办不成的事情吗?何况这回有皇甫门主坐镇指挥,那更是万无一失了!来来,大伙一起干了这杯酒!”众人轰然应诺,同时举杯就口。 胡青鹏大惊,心中不禁掀起滔天巨浪。这长须男子应该是白云宗四大门主之一的皇甫济,而那青年公子不用说肯定是烟雨楼的首领。白云宗乃邪道第一大宗派,烟雨楼乃黑道上最神秘的势力,两强联手将形成恐怖超卓的实力!更可怕的是他们潜伏在暗处,一旦对敌人发动攻击,对方肯定死无葬身之地。那么谁是他们的敌人呢? 脑中忽然回想起韦汉翔临死前说过的话:“……就说我是被邓定南所杀,着他提醒会主,胡令全勾结外人,意图反叛我天下会!”邓定南、胡令全勾结的不正是白云宗吗?假如韦汉翔的推断是真的,那么很明显,白云宗、烟雨楼将要对天下会不宣而战了!他们有胡令全一系做内应,乘天下会举办寿宴时防守松懈的良机,忽然杀入天下会总坛,试问届时谁能阻挡?如此说来,黑道第三大帮会——天下会危矣!曾志雄的寿辰也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死期! 再往深一层想,白云宗、烟雨楼策划这样大手笔的行动,事前竟能做到滴水不漏,说明主事者相当老辣,考虑周详。恐怕行动正式开始后,前来参加寿宴的各路黑道豪雄都免不了遭受池鱼之秧,被全数杀掉灭口。可以预见的是,二十六日这晚,长沙城内必然是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将成为权力之争的牺牲品。 胡青鹏想到这里,不禁汗毛倒竖,手足冰冷。尽管他对天下会没有什么好感,也不关心曾志雄的生死,但此事关系到上千人的性命安危,他能坐视不理吗?暗叹一声,决定明天前往天下会总坛,根据韦汉翔临终的嘱托,找一找章玉昆堂主。 “啊,有盗贼!”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 胡青鹏正陷入沉思之中,浑没有留意到一位侍女走近身前。而那侍女意外的发现角落里蹲着一个蒙面人,出于恐惧的本能,放声大叫起来。 叫声一起,胡青鹏立刻清醒过来,第一时间纵身外跃,跳下江面。与此同时,一条人影砰的撞碎窗户飞出,双掌隔空虚按,掌力遥遥击向尚在空中的胡青鹏。阴冷汹涌的劲风直撞而至,胡青鹏急使“千斤坠”下沉,扑通没入水中,刹时消失不见。 那人凝身立在船舷上,直勾勾望着漆黑的江面,眼里的杀意丝毫不见减弱。这时又有几人飞身跃出,杀气腾腾地满船巡视。 胡青鹏悟通水性之后,比鱼儿还要灵活自在,根本不需要动手划水,借助水流的推动力漂流而下,几眨眼的工夫已远远离开了那艘花船。他刚才虽然及时避开了背心要害,肩头仍被对方的掌风扫中,右臂痛得几乎不能动弹。 胡青鹏湿漉漉地爬上江岸,试着运气疏通右侧经脉,片刻之后情况略有好转,但手臂转动仍不灵便。他暗暗吐舌,不知道出手的究竟是谁?隔着两三丈的距离,还能用掌力将他击伤,内力之强自己望尘莫及。若是他反应稍慢半拍,还能从这等高手掌下逃命吗?只要这种人物多来两个,天下会想不覆灭都难! 胡青鹏急匆匆返回下水的地方,只见唐雪呆呆站着不动,保持一个古怪的姿势,而衣舞凤在焦虑地来回踱步。她们看到胡青鹏平安返回时,同时露出释然惊喜的表情。 胡青鹏奇道:“衣公子,丽儿怎么了?” 衣舞凤冷哼一声,道:“这个傻丫头望见船上人影飞腾,知道你定是被人发现了,竟然想夺船冲过去帮你。我劝她她也不听,还胆大妄为地向我动手!我只好点了她的穴道,免得她做出什么傻事。”说罢玉指轻挥,无形的指风凌空射去,解开唐雪的穴道。 唐雪甫一动弹,直扑到胡青鹏怀里,喜极而泣:“呜呜,鹏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人家还以为你、你……” 胡青鹏心下感动,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武功不赖,运气也好,光是船上那帮家伙嘛,还要不了我的命!不用担心啦!” 唐雪仰起脸一笑,正想接着说话,不料后颈衣领一紧,被衣舞凤提起放到一旁。唐雪心中恼怒,瞪着对方道:“喂,我在跟鹏哥哥讲话,你干嘛多管闲事?你不要以为武功比我高强,就可以在这里指手画脚!” 衣舞凤冷冷道:“好好站着说话,不许那样!” 唐雪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衣舞凤懒得理会她,对胡青鹏道:“你脸色苍白,呼吸不匀,是不是受内伤了?” 胡青鹏苦笑道:“不错!刚才跳水逃命的时候,被高手的劈空掌击中肩头,现在右臂转动不灵,寒气郁结。” 衣舞凤眉尖轻蹙:“盘膝坐下!”语气不容置疑,顺手塞了一颗药丸给他。 胡青鹏自然猜得到她的用意,将药丸吞下后,盘膝坐定。衣舞凤伸掌轻轻贴上他的背心,低声道:“你不要运功抵抗,切记!”胡青鹏点点头,只觉背心处一寒,涌过来一缕阴冷的真气。这股真气和他修炼的内家真气,以及那两道异种真气都迥然不同,倒跟打伤他的有几分相似。虽然胡青鹏将自己的真气尽数收于丹田,但经脉中还残留着两道不听他指挥的异种真气,它们一发现有外敌侵入,立刻自动迎上阻挡。这三股真气一接触之下互不相容,当即将胡青鹏震得气息翻涌,哇的喷出血来。 唐雪见状惊怒交加,厉声道:“姓衣的,住手!你是不是想把鹏哥哥杀了?”双手收拢入袖内,已经握住致命的暗器。 衣舞凤一发觉不对,立刻将试探的真气收回,暗暗讶异,胡青鹏体内怎会盘踞着佛道两门的真气呢?如此一来,还怎么替他疗伤?陡然感到杀气逼近,冷笑道:“小姑娘,刚才的教训还不够吗?我第一次饶你不杀,第二次就未必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唐雪凛然不惧:“我才不怕你呢!如果鹏哥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我跟你没完!” 胡青鹏忙道:“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我担心白云宗的人会上岸搜索,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避开为上策!”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这两个美女动不动就翻脸吵架,不能和平相处呢?万一她们不顾一切开打,绝对会惊动其他人。假如被白云宗或烟雨楼的人看到,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衣舞凤拂袖而起:“胡青鹏,你体内盘踞着两道不同源的真气,所以不宜接受我的真气疗伤。不过你服下我的‘逆天丹’后,只要自己运功一晚,伤势应该可以痊愈了。你好自为之吧!”也不见她如何作势,便如白蝶腾空,翩然而去。 胡青鹏急忙叫道:“衣公子,等一等!”拔脚向衣舞凤追去。唐雪叫他他也不停,心中气苦,但还是跟着追去。 衣舞凤对他的叫声充耳不闻,胡青鹏眼看她越走越远,不禁焦急万分,自己还没有把白云宗、烟雨楼联手的秘密告诉她呢,错过今晚,谁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碰面?如果不是衣舞凤主动露面,他绝对找不到这魔教长老的下落。 就在这时,衣舞凤忽然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前方。一阵风吹过,寂静空旷的长街上忽然多了一个诡异阴森的黑衣人。他全身上下都用黑布裹住,只有脸部覆盖着银色的面具,面具上绘着红色的凶纹和獠牙,乍看之下如地狱恶鬼,令人寒毛倒立。一双冰冷邪恶的眼眸,在面具下射出仇恨的光芒。 第二十一章 炼魂鬼火 第二十一章 炼魂鬼火 衣舞凤与那黑衣人冷然相对,肃杀而凝重的气氛弥漫夜空,几乎令风也停止了流动。.com 胡青鹏一看到那黑衣人的装束气质,心底咯噔一沉,是地府九鬼!难道地府已查清楚阎九被杀的真相了吗?不然怎敢向魔教长老发难?当下沉足落在衣舞凤身后,迅速打量四周的屋顶,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看不出对方在哪里埋伏着高手,但是强烈的不安感觉袭上心头,令他片刻不敢松懈。 衣舞凤双眉微扬,冷冷道:“阁下在地府九鬼中名列第几?不知为何挡住我的去路?” 那黑衣人阴森森地笑道:“衣长老是明知故问呀!我是阎五,奉了我家宗主之令,来湖南调查阎九于衡阳被杀一事。听说衣长老统辖着湖广一带的圣教弟子,消息灵通,所以想拜托长老打探打探,我九弟究竟死于何人之手?假若长老肯赐告其中内幕,指出行凶者,地府愿奉上黄金十万两做为报酬!”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胡青鹏清楚地嗅到阎五语调中隐藏的杀意,左手悄悄移上剑柄。随后赶到的唐雪见势不对,机警的隐身于高处,决定见机行事。 衣舞凤哂道:“好大的口气!就算我知道是谁杀了阎九,凭什么要告诉你听?地府威名赫赫,查找仇人这种小事应该难不倒你们吧?” 阎五不紧不慢道:“普天之下,胆敢杀我地府中人,有能力血洗衡阳余庄上下八十七口,而且不留下任何线索的,只有魔教、白云宗、青龙会、天下会、烟雨楼五家。青龙会的根基位于长江以北,烟雨楼的势力局限于江南,都不可能派遣大批高手深入湖南,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而白云宗宗主已明确表态,阎九绝非白云宗弟子所杀。至于天下会,他们的白虎堂主舒运杰也死于当晚,他们也在追查凶手,因此可以从名单上排除。那么只剩下魔教的嫌疑最大了!偏巧衣长老在血案发生前后,曾在衡阳出现过。如此一来,答案便呼之欲出了!衣舞凤,你还想否认吗?”语气渐渐转为严厉,眼里射出锐利的凶芒。 衣舞凤冷笑道:“这纯粹是你的个人推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带人做的?” 阎五道:“怎么,难道魔教中人敢做不敢当吗?真教人失望啊!” 衣舞凤明知对方采取激将法的手段,但怎能容忍有人看轻魔教,喝道:“阎五,你别说风凉话。不错,阎九是我杀的,想替他报仇的话就放马过来!让我再领教领教地府的神功绝学!” 阎五身子一阵抖动,怪笑道:“果然是你!冤有头债有主,阎九生前最喜欢玩弄美女,死后定然难耐寂寞,你就乖乖下地狱陪着他吧!”手腕一翻,指尖上闪动出一点诡异的白色火苗。他屈指轻弹,那点火苗飞落到地上,蓬的一声轻响,立时燃起一片苍白的火光,迅速蔓延至整个街面,向衣舞凤脚下卷去。 衣舞凤失声叫道:“是地狱炼魂火!快让开!”这是地府独有的一种火属性的奇术,任何生灵哪怕沾上一点鬼火,必定是骨肉尽焦的下场。 胡青鹏听到这恐怖的名字,心知这白火必然毒辣万分,急忙提气跃高。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空中横亘着无数又黑又细的丝线,若非他眼力超凡,仓促之下肯定分辨不出它们的存在,一头撞进这些丝线织成的罗网中。尽管他不知道这些丝线有何作用,但本能地感到了危险,硬生生顿住上升的身形,叫道:“小心上方,有古怪!”剑光急闪,长剑脱手射出,笔直地插在街心。他跟着单足踩在剑柄上,凝身立定。 衣舞凤听见胡青鹏的警告,暗自震惊,在半空中一个空心筋斗卸去升势,轻飘飘地落下,纤足轻点,正好踏上胡青鹏的肩头,如叠罗汉般站稳。在他们的身下,一片白色的鬼火燃烧正烈,火苗窜起一尺来高,却没有产生任何炽热的气流。 阎五惊异地看着他们两人,颇有些佩服对方的急智,居然能逃过自己精心布下的杀局。他其实预先在长街上空布下了“搜魂网”,并特地将其染成黑色,只要敌人跳往高处逃命,就会自投罗网,沾染上致命剧毒。即使对方侥幸识破“搜魂网”的布置,也无法在地狱炼魂火中立足,非被这鬼火烧得魂飞魄散不可。谁知结果出乎意料之外!他身穿本门密制的鞋裤,并不惧炼魂鬼火,冷笑一声,踏步疾进,挥拳直击胡青鹏的下盘要害。 胡青鹏暗叫苦也,对方只要将自己逼退半步,失去平衡落到鬼火之中,就能不战而胜了!眼看对方拳风沉猛,自己空手难以抵挡,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蓦听头顶上方一声清叱,白影闪动,衣舞凤如凤舞九天般凌空扑击而去,双手食指连弹,凌厉的指风射向敌人的脸部。 阎五化拳为掌,在身前画了个半圆,一层真气屏障生成,将敌人的攻击消于无形。跟着双掌齐舞,陡然间幻出千百只掌影,虚虚实实地攻向衣舞凤。两人指掌交接,见招破招,劲气爆响声如雨打芭蕉。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倏合即分,衣舞凤倒跃而回,仍然落在胡青鹏的肩头,脸色说不出的凝重。 只见阎五亮出两根七寸长的兰色钢针,通体晶莹闪光,阴阴地笑道:“衣舞凤你不愧是魔教的长老啊,身手确实了得,逼得我不得不动用本宗四大神器之一的‘冥王毒刺’!死在它毒吻之下的,从来都是名震江湖的高手,你应该感到荣幸!” 衣舞凤冷笑道:“看来地府为了取我性命,是不惜痛下血本了!不过你莫要得意太早,你有神器,难道我没有法宝吗?”说罢自怀中取出一根一尺多长的玉笛,雪白的笛身上蜿蜒着三道血色条纹,如同铭刻着可怕的符咒。“这是我教中十大神兵之‘极乐魔笛’,还请阁下静心欣赏一曲!”随即向胡青鹏传声道:“立刻将你的耳朵堵上,不要受笛声迷惑!” 胡青鹏从未见她动用过“极乐魔笛”,闻言骇了一跳,忙将耳朵堵上,同时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令心境进入古井无波的境地。 阎五可不想任凭敌人浪费时间,冷喝道:“生死关头吹什么破笛子,受死吧!”身子一动,猛扑上去。维持“地狱炼魂火”燃烧的是一种特殊炼制的药粉,这种药粉极为珍贵,万金难求,每次行动只能领取一定份量,而且燃烧的时间非常有限。如果他不能赶在药粉燃尽之前杀掉对手,那今晚的行动就很难成功了。 衣舞凤刚将魔笛凑至唇边,冷风急吹,两根兰色毒刺如闪电般刺向她的小腹丹田,暗含着阴毒下流的意味。她来不及吹奏出摄魂魔曲,气恼下魔笛迅疾挥出,如短剑般指向对手的眉心要害,竟然采取两败俱伤的打法。叮的一声,兵器交击,衣舞凤借力腾身跃起,魔笛抢先点向阎五的头顶百会。 阎五急速下沉,出其不意地飞足直踢胡青鹏心口。胡青鹏怒喝道:“卑鄙!”双臂急忙交叉内合,挡在身前。砰的一声闷响,一股巨大阴冷的力量透体而入,震得他臂骨几欲断折,身不由主的倒飞出去,眼角余光瞥见身下妖异的鬼火,不禁冷汗横流。他这时再无任何依仗,也没有任何安全的落脚点,形势危急万分。 衣舞凤惊呼一声,在半空中强提一口真气,忽然加速追来,抓向胡青鹏的手臂,企图将他救离火海。她根本没有考虑自己为何要救这个不相干的年青人,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等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玉手已碰到了胡青鹏的肌肤。就在刹那间,她忽然意识到,即使自己能暂时阻止胡青鹏的落势,他们两人迟早还是要落到鬼火蔓延的长街上,最后会被同时烧死!如果她放弃救人的打算,还有机会落回长剑剑柄上,逃过被鬼火焚身的厄运。她内心不禁一阵挣扎,救还是不救? 胡青鹏没想到衣舞凤会舍命来救自己,看着她飞来的身形和脸上焦急的表情,胸口一紧,如被铁锤重重击中,心跳竟有瞬间停止,随即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欣喜涌遍全身,令他热泪盈眶。他心如明镜,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情况下,衣舞凤的举动无异于自杀,也改变不了自己落入火海的结局,那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自己死则死矣,难道要连累人家吗?既然今生无缘,只有期待来世了!电光火石间,他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对衣舞凤温柔地笑了笑,反手一挥,啪的震开衣舞凤的手掌! 衣舞凤只觉一股力量传来,反将自己震上高处,看着胡青鹏温柔深情的笑容,心底蓦的一阵抽痛,四肢百髓如被冰水浇透,再感不到一丝丝暖意。 四目相对,无言无语。 阎五得意地扬起头颅,乘机攻上。 突然,一声尖叫打破了长夜的寂静:“鹏哥哥,我来救你!”唐雪一手抱着刚折下来的粗长树枝,嗽的落到长街上。她手里六尺来长的树枝一点地面,借力再起,在胡青鹏被鬼火烧到之前,将他拦腰抱住。 这下绝处逢生,胡青鹏又惊又喜,猿臂一伸,紧紧搂住唐雪纤细柔软的腰肢,一起跃上半空。好险啊!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最终还是没有踏进门去,真是命不该绝。 唐雪紧贴着他健壮结实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鼻中满是浓烈的男人气味,顿时浑身发软,肌肤滚烫,一颗心飘飘悠悠不知去到了何处,只盼时间就此停止,此情就此凝固。 胡青鹏哪里猜得到怀中的女孩在想些什么,忽见唐雪红晕上脸,眼神羞涩迷离,以为她是害羞的缘故,忙解释道:“丽儿,事急从权,我不是要故意占你便宜!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唐雪白了他一眼,低声道:“鹏哥哥是大傻瓜!”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胡青鹏无暇猜测唐雪话中的深意,抬头一看,只见空中黑白两条人影一触即分,衣舞凤吐血直坠下来。高手相争必须全神贯注,衣舞凤刚才分心旁顾,又以为胡青鹏必死无疑,伤心之下功力大打折扣,被敌人的内力攻入体内,立时遭到重创。胡青鹏大惊,额头青筋暴露,喝道:“丽儿,帮我救人!”立刻松手向衣舞凤跃去,把她稳稳抱在怀中。 阎五冷笑道:“怎么,想英雄救美吗?”足尖侧踢,撞向他的左侧太阳穴。胡青鹏藏头缩颈,堪堪避开致命一击。阎五正想变招,神色忽动,手中毒刺连挡带挑,将唐雪射来的诸般暗器一一封住,心下震怒,哪来的小鬼多管闲事! 衣舞凤对胡青鹏关怀痛惜的眼神视而不见,脸色白得吓人,急道:“胡青鹏,我已警告过你了,你还敢碰我?你的手不想要了吗?” 胡青鹏道:“我命都不要了,还要手做什么?”眼看他就要落入白色的火海之中,但见火苗陡然变矮萎缩,药粉终于燃尽,下一刻所有的鬼火统统消失,整条长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似乎刚才的那一幕只是梦幻。胡青鹏直到双脚踩上坚硬的实地,仍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这么好的运气,居然没被鬼火烧死!他本来抱持着必死之心,所以敢对衣舞凤那般说话,这时发现情况有异,双臂一抖,把衣舞凤抛出怀中,讪笑道:“衣长老,我的手暂时留在自己身上好了!” 衣舞凤冷哼一声:“以后再跟你算帐!”话未说完,阎五如泰山压顶般当头击到,狂烈的劲风吹得她长发飘散。衣舞凤受伤颇重,无力跟对手正面相抗,只得闪身避开。阎五如影随形,一双毒刺翻飞交织,牢牢罩住她白色的身影。 胡青鹏眼见衣舞凤节节败退,形势极为不妙,忙跑去拔起宝剑,喝道:“看剑!”剑光一闪,直指阎五背心。他经过邹靖多年的调教,双手皆可运剑,此招以左手剑使出,威力丝毫不减。 阎五头也不回,纯靠听风辨形,毒刺反手向后刺出,叮的刺中剑尖。 好高明的武功!光是人家露的这一手,胡青鹏便自愧不如,但阎五摆明了车马要杀衣舞凤,他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即使是明知不敌,也要拼死助阵。心中转念的同时剑招不停,如疾风骤雨般扑向对手。 阎五本没有把胡青鹏放在眼里,哪知对方手持宝剑,不怕他的“冥王毒刺”,加上剑术、内力都有相当高的造诣,顿时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他的大半精力倒要放在如何应付胡青鹏的攻击上,眼看有几次刺杀衣舞凤的机会被白白错过,气得鼻孔冒烟,忍无可忍下叫道:“衡山派的小子,江湖上正邪不相立,你为何要帮助魔教弟子?你吃错药了吗?” 胡青鹏冷冷道:“你管不着!” 阎五怒不可遏,要想完成任务,只有先将这扎手的年轻人除掉,否则杀不了衣舞凤。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师父竟会放你出来闯荡江湖,真是瞎了眼睛!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一个虚招迫使衣舞凤闪退数步,然后凝聚九成功力,恶狠狠地攻向胡青鹏。 就在这时,长街两侧忽然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叫声,一具又一具黑衣人的尸体被抛落街心,每个人都是胸腔洞开,心脏不翼而飞。阎五心底一沉,停手凝望高处,难道是魔教的高手赶来了吗?这些黑衣人乃是他的手下,均擅长隐身匿息之道,是他伏下的最后一道杀招,如今却被人尽数斩杀,甚至没有还手之力! 衣舞凤、胡青鹏、唐雪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聚拢一处。 最后一具尸体被抛落的同时,一个黑衣蒙面人忽然出现在长街上,只露出一双精光电射的眼睛。虽然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但全身上下透出无比强大的气势,给众人带来莫大的压力。即使强如阎五、衣舞凤者,和那人的目光一触,仍不禁呼吸凝滞,手心冒出冷汗。 第二十二章 陷身虎穴 胡青鹏心中狂震,尽管那蒙面人还未开口说话,但那人的眼睛、身材是如此的熟悉,曾经深深铭刻在他的脑海中。.com那就是他的师父、衡山七剑中的尹天云!尹天云在衡山派潜伏多年,真实的身份和来历同门之中无人得知,即使是胡青鹏也被蒙在鼓里。尹天云自从狂变离开衡山之后,江湖上再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传出,仿佛人间蒸发了。胡青鹏对这城府深沉的师父是畏惧有加,他今夜忽然现身出手,着实出乎胡青鹏意料之外,不晓得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是来杀自己灭口呢,还是找阎五的麻烦?如果是后者,就能坐山观虎斗,置身事外了。如果是前者,先找好逃跑路线为妙。 尹天云一看到胡青鹏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徒弟已认出了自己。他眼里立即流露出警告的意味,示意胡青鹏不要喝破自己的身份。胡青鹏微微颌首,手心里满是冷汗。 阎五厉声道:“阁下不问青红皂白,毒杀我地府弟子,究竟是何用意?这是地府和魔教之间的恩怨,阁下若想插手,最好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尹天云淡淡道:“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知道地府的实力有多雄厚,你不必拿话来威胁我。如果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就恕你无心之失,暂且饶你一命。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不介意将你开膛破肚,让你落得同样的下场。”边说边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其实他原本不想插手此事的,但阎五在讥讽胡青鹏的时候,无意中把他也骂上了,所以一怒之下提前出手,杀尽阎五的伏兵。 阎五失笑道:“合作?你杀了我的人,还妄想跟我合作?”心中纳闷,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煞星?可怜他不知道尹天云、胡青鹏的关系,真是打破脑袋也弄不明白。 尹天云道:“若不杀掉这些蚂蚁喽罗,万一其中有人通风报信,泄露我们合作的秘密,我岂非白费心思了吗?” 阎五奇道:“你为何认定我会跟你合作?” 尹天云道:“很简单,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乖乖带我找到阎傲本人,要么今晚死于我手下!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你这种手握大权的人?人一旦没有了性命,权势、财富、美女都统统无法享受了。你可要考虑清楚!十息之内,给我答案!”语气狂傲,仿佛掌握着对方的生杀大权。 阎五却是大惊,地府宗主之真实姓名历来不为外人所知,他怎会知道本任宗主是阎傲?而且居然敢单枪匹马向阎傲发出挑战!如果他不是疯了,就是身怀傲世绝学,根本不惧地府庞大深厚的势力。惊疑道:“如此看来,阁下并非是心血来潮下向地府发难了,而是早有预谋!你到底是谁?” 尹天云皱眉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地府中人均是自私自利之徒,向来奉行个人利益至上的信条,你不要告诉我你会为阎傲卖命!我的目标只是阎傲,想从他那里拿回本属于我的东西,并不愿多伤人命。但如果你不肯合作,那又另当别论了!” 阎五不解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上我家宗主,岂非省心省事?” 尹天云骂道:“放屁!如果我知道阎傲狗贼藏身何处,早就杀上门去了,还用你来教训我吗?哼,阎傲怕我有朝一日回来找他复仇,早在三十年前已把冥府迁离酆都。如今冥府真正的所在,只有你们地府九鬼晓得,我不找你找谁?” 阎五浑身一震,想起门中流传的一段密闻,原来冥府忽然搬迁果然是事出有因的!此时对尹天云的身份和来意了然于胸,沉默片刻,缓缓道:“宗主之争,本不容我等插手。但阁下若想收服我,至少应该让我见识一下实力吧?” 尹天云大笑道:“好!且看看你能否挡住我三成功力一击!” 阎五不敢有半分轻视大意,收起毒刺,掌上运足十成功力,沉声道:“请赐教!” 尹天云眼中神光骤然大亮,冷冷罩住对手,气势猛然间狂升数倍,强烈的劲风平地涌生,将阎五的衣衫刮得猎猎作响。他潇洒自若的踏上两步,右拳直出,对准了阎五的胸膛击去。只见他的拳速不快不慢,拳路平淡无奇,竟是一招江湖上人人会使的“黑虎掏心”。 胡青鹏本以为他会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奇武功,哪知是再普通不过的拳招,以阎五的身手,岂会中招?衣舞凤却低呼道:“大巧若拙,反璞归真!” 阎五只觉对方这一拳似慢实快,拳势笼罩了自己身周的空间,封死了闪避的路线,令他不得不正面抵挡,以硬碰硬。阎五心下骇然,难道这便是传说中超一流高手达到的武道极至——反璞归真?!若果真如此,即使是他能化身为三,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啊!随着敌拳的逼近,他身前的压力以倍数提升,压得他呼吸艰难,七窍中几乎要流出血来。阎五双目一瞪,忽然发出一声厉啸,双掌拼死推出,刹时变化出百十道掌影,或砍或削,击中敌拳。 轰的一声剧响,两人中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三尺见深的凹坑,旋风带着无数碎石泥土直卷上天。阎五噔噔连退了五步,每退一步便在长街上踏出一个半尺深的足印,鲜血直喷出口,胸口起伏不定。 尹天云负手而立,护身真气将溅落的石砂尽数震开,傲然问道:“你可服了?” 阎五双手结于胸前,拇指交叉,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势,低声道:“我心服口服!今后任凭阁下差遣。” 尹天云哈哈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跟着我干,将来的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这是少林寺的小还丹,你且服下。”说着掏出两粒药丸,掷向阎五。 阎五明知道这其中只有一粒是真正疗治内伤的灵丹,仍毫不犹豫的将两丸一同服下。他指着衣舞凤等人道:“这些人已听见不该听见的秘密,要不要将他们灭口?” 尹天云摇摇头道:“我志在阎傲,眼下并不想多结仇家。如果同时与七大剑派、魔教、唐门为敌,是极不理智的行为。”抬眼望向衣舞凤等人,“只要你等立誓不把今夜之事对外宣扬,我就让你们离开。” 胡青鹏忙道:“一言为定!”三人立下毒誓后,赶紧离开现场,各自返回住处不提。 次日一早,胡青鹏对同伴们说了受韦汉翔之托,须往天下会总坛求见章玉昆一事。由于此事涉及天下会、白云宗、烟雨楼等几大帮会,更牵涉到一个绝大的阴谋,胡青鹏不想让同伴们涉足太深,以免有性命危险,打定主意孤身前往。临去之前,唐雪替他简单的易容化装,免得撞见胡亮那帮人,有去无回。 天下会总坛位于岳麓山东面,背山面水,庄院占地近百亩,门前专门铺了一条可以并行八匹快马的大道,极为气派。庄院内外张灯结彩,天下会的弟子忙碌不停,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不时有马车队伍驰过,载着满满的货物进入山庄。 胡青鹏单人独剑走来,又没有佩带任何天下会的标志,十分的惹人注目。把守大门的是八位彪形大汉,分列门口两侧。为首的大汉远远看见胡青鹏走近,迎上前道:“站住!朋友是哪条道上的?先报上名号来!” 胡青鹏抱拳道:“我是韦汉翔韦舵主的朋友,受他嘱托,特来求见章玉昆堂主。麻烦这位大哥通报一下。” 那大汉浓眉微皱,狐疑道:“老韦的朋友我基本上都认识,但从未见过你这号人物!何况他前几天刚刚出事,你又是从哪里得到他的口信的?莫非你能驱鬼通神?”越说态度越冷,一手按上刀柄,显然将他当成了骗子。 胡青鹏镇定自若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莫非是韦舵主的朋友吗?” 那大汉道:“我叫蓝勇,和老韦有过命的交情……咦,你怎么反过来盘问我?” 胡青鹏低声道:“事关重大,在下不得不谨慎行事。蓝大哥,韦舵主临死前我在场,知道谁是杀人凶手!这里人多口杂,详细情况待我拜见章堂主后,自会一一道来。”天下会中胡令全、邓定南这一系人已被收买,存有叛变之心,所以他一开始并不敢相信蓝勇。万一错信了对方,他今天必死无疑。 蓝勇浑身剧震,险些要失声惊呼,但他立刻意识到现在还不是声张的时候,向周围扫了一眼,沉声道:“我怎么知道你所说是真还是假?” 胡青鹏走上两步,将韦汉翔当日留下的铜牌一亮,飞快地收回怀中,微笑道:“这下你相信了吧?” 只是匆匆一瞥,蓝勇已确认对方手持的正是天下会分舵舵主特制的铜牌。这面铜牌是各分舵舵主身份的凭证,除非是持有者意外身亡,否则决不可能落入他人之手。蓝勇当下再无怀疑,亲自领着胡青鹏从侧门而入,来到大堂西侧的会客室。蓝勇令人斟茶待客,告罪一声,立刻去内堂请章玉昆出面。 胡青鹏坐等了片刻,一个陌生男子走进房间,道:“堂主有请,跟我来吧!”胡青鹏问道:“蓝勇蓝大哥呢?”那男子道:“蓝勇须回大门处当值,不能擅离职守。由我来负责招呼客人。”胡青鹏皱了皱眉,还是跟着对方往后院方向行去。 一路穿庭过院,来到一间密室。房里已有一位中年人相候,看见胡青鹏来到,起身笑道:“这位小兄弟面生得很,不知是哪位前辈的高足?请恕我怠慢之罪。”他方脸大耳,两侧太阳穴鼓凸,肤色略显苍白,脸上总是挂着亲切的笑容,体形已微微发福,但举止之间自有一股威严。 胡青鹏总觉得对方有点眼熟,偏偏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抱拳道:“晚辈姓胡,乃衡山派弟子。您是章玉昆堂主吗?” 那中年人点点头道:“正是!胡少侠身为白道弟子,却来拜访我这等黑道人物,不知有何指教?莫非有些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想找我们合作吗?”狐疑地打量着年青的客人,暗暗猜测对方的来意。衡山派、天下会的根基均位于湖南,但彼此极少接触,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一旦撕破了脸双方都不好过。平时都会约束门人,尽量避免摩擦,更不可能有什么来往。 胡青鹏看了一眼那带路的男子,欲言又止。章玉昆挥了挥手,那男子会意地施礼退下,顺便将房门关起。章玉昆笑道:“胡少侠,此地只剩你我二人了,有话尽管直言,绝对不会传到第三人耳中。” 胡青鹏自从踏进房门后,不安的感觉隐隐浮在心头。虽然章玉昆貌似和善亲切,但始终难以令他完全信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章玉昆一无所知,甚至连对方具体的职务也不甚了解,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来得卤莽。问道:“不知章堂主在天下会中执掌哪一堂?” 章玉昆愣了一愣,显然是惊讶于对方的无知,道:“我执掌的是刑堂,专司惩罚、戒律、监督。” 胡青鹏再问道:“您能否出示刑堂堂主的令牌,以确认身份?” 章玉昆拂然不悦,沉下脸道:“胡少侠你别忘了,这里是天下会总坛,你是来拜会我的!我并没有要求你出示身份凭证,你竟反客为主,胆敢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你有事想说便说,不想说的话就请便。章某时间有限,不能陪你打哑谜。” 胡青鹏道:“堂主请息怒!因为我曾答应过韦汉翔韦舵主,替他向章堂主转达几句遗言。若不能证明阁下的身份,韦舵主的遗言我是决不会说出来的。请您看在韦舵主的面子上,务必见谅。” 章玉昆目光闪烁,脸色稍稍缓和,沉声道:“韦汉翔意外身亡,至今未查出凶手是谁,你一个衡山派弟子,如何会得知他的遗言?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胡青鹏取出怀里的铜牌,道:“这是韦舵主临死前交给我的,不知能否取信于堂主?” 章玉昆道:“是真的吗?先让我瞧一瞧!”说着伸手抓向铜牌。胡青鹏正犹豫要不要放手,章玉昆的手掌忽然加速,并指如剑,点中他的腕、臂、肩等穴道。胡青鹏大惊失色,另一手握拳便打,但见人影疾闪,对方伏身窜到空档处,出指如风,顷刻间将他七处穴道封住。 胡青鹏转眼间动弹不得,不由惊怒交加,大喝道:“章玉昆,你为什么向我动手?我哪里得罪你了?快放开我!” 章玉昆面孔一冷,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冷笑道:“你这蠢材,现在还以为我是姓章的吗?” 胡青鹏呆呆地盯着他,脑海中模糊的印象渐渐清晰起来,灵光一闪,失声叫道:“你不是章玉昆,你应该姓胡,是胡令全!”难怪觉得此人眼熟,原来他就是胡亮的父亲,天下会朱雀堂堂主,自己最不愿意撞见的人!胡令全、邓定南一伙人和白云宗、烟雨楼暗通款曲,企图背叛天下会,如今落到他们手里,岂会有好果子吃?不要说传递消息了,能否活着走出天下会都成了疑问。这下陷身于虎穴之中,外无接应,内无援手,真的如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了!看着胡令全冷笑的面孔和阴森的眼神,不禁冷汗横流,寒毛倒立。 第二十三章 更上层楼 胡令全讶道:“我们应该从未照面,你居然能猜出我是谁,还不算太傻。衡山弟子果有过人之处啊!” 胡青鹏哭笑不得:“胡堂主,你到底想怎么样?”边问边思考脱身计策,可没有一个能够达到目的的。 胡令全取过胡青鹏手中的铜牌仔细翻看,点点头道:“果然是韦汉翔的令牌!” 眼珠转了两圈,好整以暇道:“看在你我同宗同姓的份上,我也不想折磨你。只要你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韦汉翔的遗言到底说了什么,我可以饶你一命。如若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不讲半点情面!” 胡青鹏心如明镜,如果当真相信他的话,把韦汉翔的遗言说出来,自己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个门口。如果严守秘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正色道:“胡堂主,我可是天下会的客人,你不能如此待我!章玉昆堂主在哪里?我要见他!” 胡令全道:“实话告诉你,我与章玉昆势同水火,他的客人就是我的敌人,我能轻易放了你么?你既然落在我的手上,最好乖乖地跟我合作,不要心存妄想了。”由于大事将近,他安排的眼线遍布总坛各处,严密监视章玉昆那一系人的举动。当蓝勇亲自带着胡青鹏入庄的消息传来,他意识到此事必有蹊跷,于是果断插手,布下此局。 胡青鹏心底一凉,缓缓道:“如果我坚持不肯说呢?” 胡令全冷笑道:“不说?看来还有几分骨气!”闭目沉思片刻,又道:“其实就算你守口如瓶,我也能猜出大概!韦汉翔之所以丧命,是因为他看到了某些秘密,结果自寻死路。他当日身中剧毒,又被一剑贯胸而过,与你见面时已是油尽灯枯,能交待的话语有限,只能拣最紧要的事情说,对吗?以他当时的情形推断,无非就是把看到的秘密说出来,设法传到章玉昆的耳朵里。而你,正好是那个传话的人!” 胡青鹏只听得遍体生寒,此人好精明的头脑,这番推理尤如当时在场所见!难怪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硬是抢在章玉昆前头把自己骗来此处。这个跟头栽得不冤! 胡令全继续道:“韦汉翔临死前要说的,多半是指责我勾结外人,企图对天下会不利,要章玉昆对我多加防范之类,是也不是?呵呵,可惜你有辱使命,见不到章玉昆了!只要再熬过三天,你坚守的秘密将毫无价值。因为到那个时候,章玉昆已死无葬身之地了!”说罢仰天大笑,踌躇满志。他们制订的计划已进入最后的实施阶段,在按部就班地布置杀局。只要章玉昆等始终被蒙在鼓里,没有加强戒备,就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 胡青鹏心下惴惴,故做惊讶道:“胡堂主,难道你要派人暗杀章堂主吗?我衡山派无意参与贵会的权力之争,请胡堂主放开我。我保证马上离开长沙城,绝不和章玉昆有任何联系。”既然胡令全没有想到他已知晓白云宗、烟雨楼联手对付天下会的阴谋,他干脆假装糊涂,示敌以弱,先把对方骗过再说。 胡令全摇摇头道:“现在放你走是不可能的!你进来的时候都和蓝勇说了什么?” 胡青鹏一口咬定道:“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我答应过韦舵主,他的遗言只能告诉章堂主知道,其他人一概不能得知。” 胡令全神色稍缓,心中的杀机弱了三分,正在考虑如何处置他,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呼喝吵闹声。他眉心一皱,扬声道:“外面怎么了?谁敢来朱雀堂闹事?!” 只听门外有人禀报道:“堂主,不好了!章玉昆堂主带人闯进朱雀堂,要我们交出刚才的客人!” 胡令全眉尖一跳,冷笑道:“这老古板的动作还挺快!不过想要抢人,门都没有!”忽然一指点出,戳中胡青鹏的昏睡穴。胡青鹏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省。 当胡青鹏从昏睡中醒来,眼前一片黑暗,空气中漂浮着莫名的恶臭,身边还传来蟑螂爬行的唏嗦声。黑暗之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人的气息。他挪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忽然发觉手足关节处被人缠上了铁链,只要略一移动,便会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胡青鹏苦笑之余暗呼侥幸,虽然被当作囚犯监禁起来,但至少还保留有性命。胡令全可能多少对他的身份有所顾虑,不愿在大事将成之际跟七大剑派发生冲突,所以没有立即将他杀死。而且只需将他严密关押,不让章玉昆知道韦汉翔的遗言,就达到目的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胡青鹏摸索全身,发现除了惊神剑被取走之外,其他的都在身上,不禁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双手前伸慢慢走到墙壁前,摸索着将整间囚室走了一圈,颓然坐下,彻底断绝了逃走的念头。这间囚室四面墙壁都是由厚厚的石板砌成,再经过人工打磨,光溜溜地无从攀附借力。别说他拖着数十斤重的铁链,即使是毫无负重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攀缘到高处寻找出口。 忽听头顶上方“咣当”一声大响,一条黄色的光柱斜射下来。胡青鹏愕然抬头,只见天花板正中出现了一个三尺方圆的洞口,离地约有三丈,洞口外人头闪动,一把呆板阴冷的声音传下:“喂,吃饭了!” 胡青鹏忙道:“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不耐烦道:“你老实点,少他妈废话!老子只管送饭,其他的一概不知!”说着自洞口处垂下一个竹篮,里面盛着一罐清水和两个馒头。等胡青鹏将食物取出,那人立刻收起竹篮,重新把洞口封死,连话也不多说半句。 囚室内漆黑无光,又没有同伴交谈,委实是无聊之极。寂静之中,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压住胸口,令他倍感焦躁。胡青鹏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也不知道会被囚禁多久,如果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关上两三年,久而久之甚至可能会疯掉。不过最让他担心的是,章玉昆等还未知悉白云宗、烟雨楼的阴谋,并未觉察到致命的危机已经悄悄逼近,没有提防隐藏在暗处的敌手!虽然他跟曾志雄、章玉昆素未谋面,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他反感白云宗、烟雨楼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想看到他们的阴谋得逞。 胡青鹏想到那满船的火yao,以及它可怕的威力,不禁打了个寒战。那些兴致勃勃赶到长沙的豪雄,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一只脚已踏进了坟墓。如果他们坚持去参加寿宴,肯定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此事的幕后策划者绝对是冷酷无情之极,转念之间,敢将千百条性命送往地狱。胡青鹏恨恨地捶着地面,他作为知情者偏偏被囚禁起来,无力挽救这些无辜的生命,让他郁闷不已。 胡青鹏想到气愤处,忍不住大骂胡令全卑鄙无耻,利欲熏心。他从小在市井中长大,接触的都是最底层的人,骂起人来滔滔不绝,绝无重复,唯一的遗憾是没人欣赏,囚室里只有回音嗡嗡作响。痛快淋漓地大骂了一通,满腔怒火稍稍平息。胡青鹏冷静下来后哑然失笑,自己这番举动毫无意义,既然改变不了局势,何必浪费气力呢?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些人的生死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他不由想起同伴,唐敬天、唐雪等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踪,而闯进天下会要人呢?希望他们不要过于冲动,救人不成,反被擒下。 胡青鹏深吸了一口气,盘腿跌坐,双手捏诀合于胸前,开始凝神炼气。既然左右无事,就专心致志地修炼内家真气好了。历经多次恶战后,他找到了融合体内那两道异种真气的窍门和途径,已有十分之四的异种真气被他吸收入丹田,成为他自身真气的一部分。他的真气每增强一分,炼化融合的速度就加快一分,每一次的打坐练功都带给他极大的好处。囚室内极为安静,没有任何外界的杂音影响,他很快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全心感觉着那两道异种真气的运行、融合的过程,丹田处泛起温暖舒适的异感。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胡青鹏每日除了两次的吃饭时间外,其他时候都在专心修炼内功,进境之快简直称得上一日千里。他没有办法得知任何外界的消息,索性不想不问,完全放下这桩心事。偶尔也会想起多日不见的同伴,甚至是衣舞凤秀美的面容,不过都是一闪而过,便被他深深埋在了心底。 转眼过了三天。那送饭的破天荒地送来一壶酒和一只烧鸡,皮笑肉不笑道:“小子,你今天有口福了!今天是我们会主五十岁寿辰,破例给你加点菜,让你也乐一乐!” 胡青鹏脑际一震,今天已是四月二十六日了!此刻长沙城内是暗潮涌动,风雨欲来了。将竹篮内的酒肉取出,淡淡道:“多谢!” 洞口再次关闭后,胡青鹏举起手里的酒壶,低声道:“曾志雄,若是你命不改绝,我下回当面敬你!”浅饮一口,便放在一旁。一个人的寿辰最终变成他的忌日,想一想都令人感到悲哀。尤其是曾志雄身为一方霸主,却遭到手下的背叛和暗算,死于阴谋毒计之中,实在可悲可叹。过了今日,江湖上的势力格局又将发生巨大变化了! 胡青鹏重新打坐入定,内视己心,开始例行的功课。这几日他不眠不休地练功,那两道异种真气已被炼化了十之**,自身即将突破瓶颈,上升到更高的层次。当下依法催动真气运转,两道涓涓细流如归入大海般,迅快地注入丹田。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缕异种真气如愿炼化,融汇贯通,再也不分彼此,真正地融合起来。融合后的真气仿佛获得生命一般,不等胡青鹏动念,自动在经脉中绕转七十二周天。 胡青鹏只觉体内真气无比充沛,生生不息,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浑厚响亮,如龙吟般绵绵不绝。一啸作罢,他霍然睁开双眼,心情激荡万分,困扰他多年的隐疾终于彻底消失了!更令他兴奋的是,他的祝融神功达到了第七重境界,创造了衡山派百余年来的一个奇迹!除陈天雷外,其他师叔都不过是达到了第八重的境界,仅仅胜过他一筹而已。如果他继续用功苦练,大约二十岁时便可以和师叔们比肩了。 胡青鹏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明心大师、天法道长的面容,假如没有这两位前辈的栽培,自己如何能有如此进境?黑暗中也辨不清方向,他屈膝跪下,诚心诚意地叩头拜谢,默默祝愿两位前辈身体强健,无病无灾。 与此同时,在衡山深处,两个正在手谈的老者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两人互望一眼,纳闷地道:“奇怪,难道要变天了吗?” 胡青鹏的兴奋感很快消失,以他目前的处境,内功练得再高又有什么用?真可谓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啊!他长叹了一声,忽听上方响动,紧闭的洞口移开一道缝隙,随即一把熟悉悦耳的声音急急响起:“鹏哥哥,你在下面么?” 胡青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疑身在梦中,又惊又喜,跳起叫道:“丽儿?!是你吗?我就在下面!” 掩盖洞口的铁板被完全搬开,唐雪探首下望,欢喜地叫道:“鹏哥哥,你还好吗?我们救你来了!”跟着垂下一条粗绳,传来唐敬天的声音:“胡兄弟,快抓住绳子攀上来!” “是!”胡青鹏此时武功大进,区区数十斤重的铁镣铐变得轻如鸿毛,影响不了他的行动。他抓住绳索,双手交替把握,一眨眼间攀上高处,如轻烟般穿过洞口,落在地上。 不等他站稳脚跟,唐雪直扑入怀,搂着他的腰放声大哭:“呜呜,鹏哥哥,人家还以为你被……差点担心死了!” 胡青鹏目光转动,只见身旁站着唐敬天、蓝勇等十余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俩,不禁有些尴尬,想将唐雪从怀里推开,哪知她死命的抱住不放,紧紧粘在他的身上。无奈地轻咳两声,问道:“唐大哥、蓝大哥,你们怎么知道我被关押在此地?”地牢的通道内横躺着多具尸体,不用说定是这里的守卫。只看蓝勇等人染血的衣衫和地上的痕迹,可想而知他们方才经历了一场恶战。 蓝勇冷哼道:“那天你在总坛内忽然失踪,章玉昆堂主猜到必然是胡令全暗中捣鬼,于是闯进朱雀堂要人,但胡令全一口否认是他做的。可恨我们当时没有什么证据,明知道胡令全在睁眼说瞎话,却偏偏奈何不了他,只好暂时撤走。章堂主随即派人暗中刺探,终于打听到朱雀堂密牢之中近日多囚禁了一人,估计被关押的就是你。章堂主拟好了救人的计划,我们一直等到今天,乘着把守密牢的守卫减少之际,才有机会突破防线,杀了进来!”说着看了唐敬天一眼,衷心佩服道:“幸亏有唐公子助阵,毒毙了多名高手,否则我们绝无法如此顺利得手!” 唐敬天接着道:“你失踪后的第二天,我和小雪放心不下,来到天下会总坛打听究竟,正好遇上蓝兄,了解到整件事的缘由。兄弟有难,我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们与章玉昆堂主经过商议,决定乘举办寿宴的良机,突袭朱雀堂,把你救出。哈哈,刚才你一阵鬼啸,吓得那些守卫惊慌失措,替我们省了不少手脚!” 胡青鹏奇道:“我高师兄没有来吗?” 唐敬天微微笑道:“高兄弟担心曾瑛曾姑娘被人欺负,甘当护花使者,陪她参加寿宴去了!” “什么?他也去参加寿宴了?!”胡青鹏心底一沉,曾志雄的寿宴注定要变成修罗杀场,高青城此去性命堪忧啊!若他所料不差,白云宗、烟雨楼的高手多半会在寿宴**时出手,击杀曾志雄。而那时在场之人,十有**也会沦为被屠杀的目标。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忙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寿宴开始没有?” 蓝勇道:“我们动手的时候大约是酉时三刻,会主的寿宴应该是刚刚开席吧!莫非有什么不对吗?” 胡青鹏顿足道:“糟糕,恐怕来不及了!我们得马上行动,不然就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了!”匆匆卸下手足镣铐,催促蓝勇等带路,要直闯寿宴。 第二十四章 风雨欲来 朱雀堂的人马今晚几乎倾巢出动,而留守的人都已被制服,所以胡青鹏等人离开地牢时没有遇到阻拦。他们另外换上一套天下会弟子的装束,直奔向举行寿宴的大堂。 胡青鹏边走边问道:“蓝大哥,天下会总坛内,有多少人听从胡令全的指挥?又有多少人忠于章玉昆堂主?其他堂主到底支持哪一方?”天下会内部明显地分裂成两个派系,眼下情况危急,只有得到章玉昆那一派的全力支持,或许才有机会击败胡令全,使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 蓝勇老脸微红,毕竟家丑不宜外扬,嗫嚅道:“我天下会有内四堂和外四堂之分,内四堂均设在总坛内,外四堂则分别位于杭州、应天、南昌、合肥。内四堂中,朱雀、白虎皆听命于胡令全,刑堂自然由章堂主掌控,神机堂谢贯中堂主则摇摆不定,属于看风使舵之人。” 胡青鹏暗暗苦笑,即使不算白云宗、烟雨楼的人马,自己这一方也处于劣势啊!何况对方蓄谋已久,早有准备,而章玉昆的人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一旦开战必然惨败。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那么外四堂堂主支持谁呢?” 蓝勇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他们四位堂主很少回长沙,每次来去匆匆,基本上和我们没有什么接触。听说青龙会近段时间加强了渗透活动,似乎要大举南侵,这四位堂主忙着迎敌备战,没能回来参加会主的寿宴。” “什么?!”最后一线希望亦宣告破灭,胡青鹏感到了彻骨的冰冷。青龙会选择这个时候侵扰天下会,绝非巧合这么简单,极有可能是和白云宗、烟雨楼串通好了,有意识地牵制住天下会的主力,以便皇甫济等人动手。天下会遭到黑道邪道三大势力的算计,还能安然无恙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尽管目前尚未真个动手,但可以说大局已定,人力无可挽回了。胡青鹏定了定神,对唐敬天、唐雪正色道:“唐大哥、丽儿,你们和此事毫无关联,听我一句,马上离开长沙城,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头!快走!” 唐敬天、唐雪互望一眼,不解道:“为什么要我们走?你呢?” 胡青鹏叹道:“此事三言两语难以说得清楚,总之寿宴上将有一番血战,你们最好提前避开,以免受池鱼之秧。至于我嘛,一来要找到章玉昆堂主,完成所负重托,二来要把我高师兄救出。所以明知是刀山火海,也得闯上一闯!” 唐雪看着他慷慨激扬的模样,眼里闪过一缕异彩,抓住他的衣袖,低声而坚决地道:“你不走,我就不走!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胡青鹏顿足道:“丽儿,这可是九死一生的凶险战局,你不要胡闹了好不好?” 唐雪瞪了他一眼:“谁胡闹了?我是认真的!” 胡青鹏无奈地望向唐敬天,唐敬天摆摆手道:“你不必说了!难道我唐敬天是个弃友逃生,懦弱无能的孬种吗?你如果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劝我独自离开。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我们一起留下!”语气斩钉截铁,不容质疑。 胡青鹏心中一阵感动,这才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转首对蓝勇道:“蓝大哥,我长话短说,请你务必要相信我!胡令全勾结了白云宗、烟雨楼,企图于今夜里应外合,进攻天下会总坛!韦汉翔舵主就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才被邓定南杀害灭口的。请你立刻通知刑堂的各位兄弟,一旦发现有变,就杀进寿宴救人!迟则晚矣!” 蓝勇吓了一跳,吃惊道:“你说什么?!胡令全胆子再大,也不会背叛会主吧?” 胡青鹏双手一摊:“我知道你未必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你想一想,胡令全为什么把我秘密囚禁起来?他到底害怕什么?我又有什么理由欺骗你吗?” 蓝勇当下惊出一身冷汗,苦着脸道:“可是没有章堂主的令牌,刑堂弟子不会相信我的话呀!而章堂主偏偏参加寿宴去了,并不在刑堂!” 胡青鹏心急如焚,叹道:“事以至此,只有走一步是一步了!” 转过一道偏门,斜刺里忽然闪出一队十人左右的警卫,挡住众人的去路。为首的小头目傲然喝道:“站住!胡堂主有令,寿宴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违令者,斩!” 蓝勇心下雪亮,对胡青鹏的话信了九成,怒道:“李八戒,少拿鸡毛当令箭,你想吓唬谁呀?我们有急事向章堂主禀报,你给我让开!” 那小头目森然道:“蓝勇,今天老子可不是开玩笑!你若想打我这儿过去,先把小命留下!”举手一挥,身后的警卫齐刷刷抽出兵器,一片杀气平地涌起。 胡青鹏向唐敬天使了个眼色,两人忽然闪身而出,出手如电,或点或拍,转眼间封住那些警卫的穴道。对方和他们的武功差距太大,又没有想到他们混杂在普通的帮众弟子中,连惊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便失去了行动自由。胡青鹏等人连闯三道警戒防线,来到举办寿宴的大堂外。只见大堂外遍挂红色灯笼,墙壁上张贴着大大小小的“寿”字,大堂内人声鼎沸,笑语不断,寿宴早已开始了。 胡青鹏等人刚一出现,守在大堂外的数十名警卫便将他们拦住,带队的竟然是胡令全的公子胡亮。由于夜晚光线昏暗,胡亮一时间没有发现唐敬天这个老冤家,指着蓝勇的鼻子道:“姓蓝的,你不去看好大门,老老实实地做个看门狗,跑来这里干嘛?莫非想拣几根肉骨头啃吗?”他身后的人哄堂大笑,尽是嘲弄之意。 蓝勇气得七窍生烟,怒道:“胡亮,你不要狗仗人势!老子跟随会主打江山的时候,你连毛都没有长齐呢,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叫嚣?!” 胡亮想不到向来低调的蓝勇忽然翻脸,竟敢跟自己叫板,叫道:“**的,你敢辱骂本少爷,是不是活腻味了?我剁了你!”抽出佩剑,刷的当头劈下。 长剑出鞘的刹那,胡青鹏不禁惊咦一声,胡亮手里的宝剑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惊神剑!原来胡令全夺走他的宝剑后,转送给了自己的儿子!蓝勇不知宝剑厉害,举刀一格,只听喀嚓一声轻响,敌剑将钢刀削断成两截,速度不减的迎面劈到。蓝勇大惊失色,忽觉后领一紧,被胡青鹏及时扯住后退,幸免一死。 胡亮一剑削断了对方的兵器,趾高气扬起来,正想追上去补刺一剑,人影一花,一只铁拳迅速在眼前放大,迅猛的拳风刮得他皮肤生疼。胡亮吓得闭眼狂叫,长剑反撩而上,企图斩断敌人手臂。胡青鹏厕身进步,左掌横切对手脉门,右手一抹,轻松地将丢失多日的宝剑抢回手中,顺势一记肘捶撞出,正中胡亮胸口。胡亮闷哼一声,倒跌退后撞翻了两人,不知断了几根肋骨,当场吐血昏死。 那些守卫根本预料不到总坛之内,居然会有人敢下重手击伤胡亮,一时惊得呆了。等胡青鹏从从容容地将剑鞘一并抢过来,他们才回过神,顿时喝声大作,十几样兵器齐往他身上招呼。 胡青鹏喝道:“还不动手!”长剑急舞,荡起一层又一层剑浪,护住周身要害。敌人的兵器碰上他的剑幕,尽皆折断,当啷啷跌落了一地。蓝勇暴喝道:“上!”带头猛冲,和对方战成一团。 就在这时,大堂内先后飞掠出两条人影,大喝道:“统统给我住手!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一人方脸大耳,身着红衣,正是胡令全。另一人面容冰冷,目光森严,顾盼间不怒自威,甚是令人畏惧,乃是刑堂堂主章玉昆。他们二人各怀心事,一听到大堂外响起打斗之声,不待会主吩咐,不约而同地出来查看究竟。 “胡堂主!”“章堂主!”两派人马看见首领现身,纷纷停手闪开,自然而然形成两大阵营,泾渭分明。 胡令全陡然发现胡亮倒在了地上,心弦一颤,纵身跃到胡亮身旁,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喂他服了几颗伤药。厉声道:“是谁干的?是谁?!”霍然抬起双眼,扫向胡青鹏等人,眼里透出无边的狰狞恨意。 胡青鹏踏前一步,横剑当胸:“胡堂主,久违了!你儿子是被我击伤的!” 胡令全浑身剧震,失声道:“怎么是你?!你不是……”忽然住口不语,看着他身后的天下会弟子,已然明白是谁把他救了出来。他恨恨地瞪了章玉昆一眼,冷笑道:“章堂主,好手段呀!居然在不动声色中算计了我一回。这笔帐待会我要跟你好好清算!” 章玉昆冷冷道:“我随时奉陪!”蓝勇抢上数步,凑到他身旁耳语了一阵。章玉昆脸色刷的变得铁青,一双鹰眸冷电般射向胡令全,怒喝道:“胡令全,你好大的狗胆,竟然要背叛天下会,阴谋造反!” 胡令全看到胡青鹏的时候,已知道自己的计划瞒不过对方了,闻言并未显出慌张,出言反驳道:“章玉昆,你不要含血喷人,污蔑于我!你有什么证据指控我背叛天下会?没有吧?呵呵,莫非你想一手遮天,是以故意捏造罪名,伺机将我铲除吗?这种小孩子玩的把戏,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章玉昆冷笑道:“你还在狡辩!你敢和我到会主跟前对质吗?” 胡令全道:“我为什么不敢?我赤胆忠心,唯日月可表,难道怕你不成?” 章玉昆道:“好!我们这就去拜见会主!”转首对蓝勇吩咐了几句,将一块令牌交到他的手中。蓝勇招呼了七八名弟子,匆匆离去。胡令全见状只是冷笑,并未发出任何指令,抱着胡亮当先走进大堂。章玉昆向胡青鹏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低声道:“胡少侠,你说的可是真的吗?一会要依仗你了!” 胡青鹏正色道:“我敢以性命担保,我所说的字字属实!” 章玉昆点点头,欣慰中又有些悲哀,叹息一声,转身走进大堂。胡青鹏、唐敬天等随后而入。 大堂内红烛高燃,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摆了大约十几桌宴席。正面的墙壁上贴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寿”字,墙前横放着一溜长桌,桌面上摆满了奇珍异宝,乃是各地豪雄奉献的寿礼,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令人垂涎三尺。在正中的主席上,天下会会主曾志雄虎踞于座,气势之强盛无人可比。他身材挺拔雄伟,浓眉虎目,面目轮廓粗犷,下巴长着钢针般的短须,举手投足中尽显领袖风采,让人不由自主地折服。虽然今日是他的五十寿辰,有群雄贺寿,但他神态平静,看不见一丝激动表情,深沉的目光宛如湖海,教人看不透其中的深浅。只有当他望向依偎在身旁的一位白衣少妇时,目光中才会闪现出点点深情。那少妇大约二十多岁,长得是唇红齿白,端庄秀丽,眉目间带着淡淡的忧郁神色,与曾志雄十分亲密。 有资格来到天下会总坛参加寿宴的,都是有头有脸的高手,自然听到了刚才的打斗声,不过碍于主人的面子,个个装得如同无事人一般。这时看到胡令全怀抱着伤者走进大堂,神情悲愤,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不由低声议论,欢闹喜庆的气氛立刻变得诡异。胡青鹏踏入大堂之后,示意唐敬天、唐雪速速找到高青城、曾瑛二人,等会混战时不要走散了。 曾志雄浓眉微皱,放下酒杯沉声道:“老胡,出了什么事?你这样岂不是让道上的朋友看笑话吗?” 胡令全扑通跪倒在地,悲声道:“启禀会主,刑堂弟子勾结外人,私自闯入总坛,犬子胡亮因拦阻盘问他们,反被击伤!当属下欲抓拿凶手时,章堂主不但出面梗阻,还和外人串通一气,污蔑我背叛天下会,企图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属下为天下会征战二十余年,流过无数血汗,不料今日遭人蓄意陷害,实在寒心呀!特请会主主持公道,还我清白!” 章玉昆忙辩解道:“会主明鉴,切勿听信小人的一面之词!胡令全勾结了白云宗、烟雨楼,企图于今晚偷袭我天下会。事态紧急,请会主批准属下捉拿叛徒,全力戒备!” 此言一出,众人大哗。尤其是那些远道而来的豪雄,更是坐立不安,交头接耳。 胡令全大声道:“大伙少安毋躁,不要听信他的谣言!章玉昆,你信口开河,有什么证据吗?你危言耸听,故意搅乱会主的寿宴,到底是何居心?” 章玉昆郑重地道:“会主,此事衡山派弟子可以作证!”反手扯了胡青鹏一把。胡青鹏会意,挺身抱拳道:“晚辈衡山胡青鹏,拜见曾会主!晚辈亲眼看到邓定南暗杀了韦汉翔舵主,还看到白云宗门主皇甫济率领高手潜入长沙,并和烟雨楼密谋进攻天下会。晚辈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刚才所说绝无虚言!” 胡令全叫道:“会主不要相信他的话!他是被人买通的!” 曾志雄长身而起,冷冷道:“住口!”声音虽然并不高亢,但蕴涵着浑厚的内劲,震得众人心头一跳,全都自觉停止交谈,堂上顿时针落可闻。曾志雄目光转动,笔直地射到胡青鹏身上:“你有没有撒谎?” 胡青鹏和他的目光一触,胸口如被巨石压迫,沉重的压力几乎令他喘不过气来,背后不由冒出一阵冷汗。曾志雄的目光如同利箭,直插入他内心,又仿佛是无底的深渊,深得令人胆颤心惊。面对如此深具威慑力的目光,没有人敢兴起一点点撒谎的念头。他想开口说话,却骇然发现在对方气势的压迫下,自身气息紊乱,竟不能随意出声!心中暗暗震惊,曾志雄武功之高,大约能追平尹天云、欧阳绝等人,足以傲视天下了。胡青鹏性子倔强,岂肯轻易服软?当下默运内家真气,功力刹时提至十成,字正腔圆道:“晚辈没有撒谎!” 曾志雄眼中闪过一缕讶色,显然想不到对方如此年轻,已有一流高手的实力。他目光微垂,冷冷地望着胡令全,不发一言。胡令全额头冷汗直冒,心中不禁叫骂,该死的皇甫济怎么还没有来? 忽听呼的一声响,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从大门处飞了进来,一路飞洒着猩红的血珠。章玉昆隔空一掌击去,那东西啪的坠落在地,滚动了两圈停下,竟是蓝勇死不瞑目的头颅! 第二十五章 变生肘腋 “完了!”胡青鹏心底一凉,蓝勇被杀,即意味着援兵不可能到来了。难怪刚才蓝勇去搬救兵的时候,胡令全不动声色,原来他早有预防的对策!对方既然敢将蓝勇的头颅抛来示威,估计已将大堂团团围住,准备要发动进攻了!目光急转,寻找同伴们的方位。 众人看到这滴血的头颅,脸色都是说不出的难看。这些老江湖此时均意识到大事不妙了,因为是来参加寿宴,大多数宾客并没有携带兵器,不禁后悔万分。 但见人影连闪,十余名高手从大门处跃进屋内,人人劲装打扮,目露杀机。为首之人面如冠玉,长须及胸,眼眸里闪烁着妖异的寒光,正是白云宗四大门主之一的皇甫济。胡青鹏、章玉昆忙闪到一旁,凛然戒备。 皇甫济环视群雄一眼,从容地抱拳笑道:“会主大喜之日,四方豪杰毕至,真是给会主面子呀。皇甫率领一众属下不请自到,卤莽之处还望会主见谅。但因来得匆忙,我等不及准备礼物贺寿,只好奉上区区头颅一颗,请会主笑纳了!” 曾志雄喝道:“放肆!皇甫济,你们闯进我天下会总坛杀人闹事,也忒过猖狂了!宁无凡是什么意思?正式向我天下会宣战吗?” 皇甫济道:“我家宗主曾说过:‘天下会称雄江南二十年,聚敛财富无数,但是从今往后,应该让我白云宗风光风光了!’皇甫对宗主之言不敢一日或忘,今日来此便是要实现宗主的夙愿。若是会主不肯合作,天下会总坛恐怕会血流成河,化为灰烬!” 曾志雄大笑道:“就凭你们这点人马,妄想颠覆我天下会吗?可笑可笑啊!既然宁无凡派你们来送死,我统统照单全收!我这双拳头,已经很久没有品尝过鲜血的滋味了,今天正好痛快一回!”右拳微动,无声地击在身前的八仙桌上。这张以红檀木制成的桌子微微一晃,忽然砰的一声,化为粉末倒塌在地。但更可怕的是,桌面上所有的碗碟杯盘同时被他强劲的内力震得粉碎,连鱼肉骨头亦遭到同样的命运! 众人目瞪口呆,若是如此可怕浑厚的内力击中人身,那中拳者岂不是形神俱灭? 皇甫济首次露出凝重之色,道:“会主不愧是天下十大高手,修炼的‘寂灭神功’几近浑圆大成的境界,除了我家宗主、魔教教主、大宗师君忘忧等寥寥数人,武林之中几乎没有对手了!皇甫的武功与阁下相比,那是远远不如,甘拜下风。不过,请会主想一想,如果没有万全之策,我怎敢率人深入虎穴,冒犯虎威呢?” 曾志雄冷笑道:“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最终还得靠武力一决胜负!宁无凡没有到场,你们这些虾兵蟹将谁能挡我一拳?我要你们今晚来得去不得!” 皇甫济摇头叹道:“曾志雄,看来你的确是老糊涂了!实话告诉你,天下会总坛如今已落入我掌控之中。即使你武功再高,难道没听说过‘双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架群狼’的俗语吗?天下会会主的宝座是时候换人了。胡堂主,你说对吗?” 胡令全不知何时偷溜到了皇甫济身侧,点头谄笑道:“是是,当然要换人了!” 曾志雄大怒,难怪敌人有恃无恐,并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总坛,原来胡令全果然背叛了天下会!相交二十余年的兄弟竟然把自己出卖了,令他痛心得几欲吐血。仿佛第一次认识胡令全般打量着他,冷冷道:“胡令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有负于你吗?难道你掌握的权力还不够大吗?” 胡令全眼角一阵抽搐,缓缓抬起头来,咬牙道:“会主,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在天下会八位堂主之中,我掌握的权力排在首位,也不该有什么怨言了。”他话音顿了一顿,忿忿不平道:“但是,我最不满意的就是你太过吝啬!天下会各个堂口每年上交的银子总数超过百万两,但你每年才发给我们多少银两?你当我们是乞丐吗?我们提着脑袋跟你闯江湖,打天下,为的是什么?假如我们没有其他方面的收入,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曾志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闪过一缕苍凉悲哀的神色,喃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就是为了这个理由出卖我?难道我们二十年的兄弟情谊抵不过那些黄白之物?” 胡令全冷笑道:“你现在倒说得轻巧,那当初为什么不肯多分一点给我们?你独享富贵之时,又何曾把我们看作是兄弟?” 曾志雄沉默半响,道:“我做事从不需要向手下解释,只要我问心无愧便足够了!胡令全,你背叛了天下会,我今天要亲手结果你的性命!”默运内力,就想扑出杀了这个叛徒,蓦的一阵晕眩感直袭上头,虎躯微摇,惊道:“你们……你们竟然下了毒!” 皇甫济微微笑道:“不瞒会主,宴席上的酒水中掺有苗疆特产的‘天露紫兰’,而大堂内蜡烛的烛芯是由天山‘仙人草’炼制而成。这两样药物其实并无毒性,但一旦混合使用,就会发生奇妙的变化,能使人浑身乏力,昏昏欲睡。我之所以拖延时间不动手,便是在等药力发作,不然谁能抵挡住会主的绝世神功?” 众人一凛,好毒辣阴险的计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喝了酒,这时果然发觉内力难聚,强烈的睡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不禁心惊胆寒。当下便有人跳起大叫:“操他娘的,大家不要坐以待毙,乘着还有两分气力,一起杀出去!”叫声未息,身旁刀光疾闪,已然身首异处。 预先安插进来的内应纷纷拔出暗藏的兵器,不问青红皂白,向身边的人狠狠砍杀。大堂内顿时一片大乱,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可以信任谁,本能地往大门处冲去,相互推搡践踏。只见刀光闪耀,血花飞溅,惨叫声、惊呼声、呻吟声、践踏声、杯碗碟盘的破裂声交织混杂,喜庆的宴会转眼成为人间地狱。 胡青鹏在混战开始之前,早看清唐敬天等人的位置,所以并未盲目地冲向大门,猛地拔身而起,单手勾住大梁用力一荡,落到同伴跟前。唐雪喜道:“鹏哥哥来了!我们也跟着冲出去吧!” 唐敬天道:“慢着!大堂正门处高手云集,而且外面定有弓箭手埋伏,冲过去乃死路一条。我看后门方向没有敌人,防御必然薄弱,我们不如向后方突围!” 胡青鹏点头道:“好!事不宜迟,我们杀出去!” 当下五人聚成一团,踢开挡路的障碍,迅速冲向后门。刚前进了两丈,忽听轰的一声闷响,大堂中央猛然炸开一条气柱,狂乱暴烈的气浪如飓风般横扫一切。胡青鹏等人猝不及防,登时被这股猛烈的气浪掀翻在地。胡青鹏侧身看去,只见曾志雄身前站着包括皇甫济在内的五名高手,人人嘴角溢血,显然刚刚和曾志雄硬拼了一记。 皇甫济抹去嘴角的血迹,别有深意地笑道:“曾志雄,我还是低估了你。动手!” 话音刚落,一直安静地站在曾志雄身后的那位少妇,忽然一扬手,一抹寒光闪电般射向他的背心。由于两人相距太近,曾志雄又毫无防备,饶是他武功盖世,亦躲不过这突如其来的偷袭。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侧转身子,噗的一声,一把匕首直插在他的后肩上。 那少妇身形急闪,远远地飞离曾志雄,脸上端庄温柔的气质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以狠辣冷酷的表情。她冷冷地望着曾志雄,就如同面对着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周身透出凛冽的杀气。 这下变生肘腋,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呼起来。曾瑛更是脸色苍白,手足颤抖,眼中射出的熊熊火焰,足以将那少妇烧成焦碳。 章玉昆惊叫道:“会主!” 曾志雄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往日的种种欢爱情形闪电般掠过脑海,脸色一片铁青,痛苦地问道:“为什么?小玉,为什么连你都要背叛我?!” 那少妇冷笑道:“曾志雄,现在不需要瞒你了。我乃白云宗四大门主之一的‘九尾狐’李媚仙!我三年前依托假身份接近你,为的就是今晚能够顺利结果你的性命,完成宗主交代的任务。只怪你自己瞎了眼睛,相处三年都没有识破我的真实身份和意图,居然还娶我为妾,对我言听计从!那把匕首上喂有本宗密制的搜魂剧毒,中者立毙,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曾志雄越听心越冷,从未有过的挫折感弥漫胸口,难过得几乎要吐出血来。他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黑道霸主,名震天下的绝顶高手,曾经自以为达到了成功的颠峰,可是到头来却被最信任的兄弟、最宠爱的女人背叛,眼看着要丢掉性命和基业,做人真是失败到了极点。相比之下,身体的创伤远远不及内心的伤痛强烈。他清楚地感觉到毒素在体内蔓延,内力在渐渐消失,而周围的杀气是越来越浓。他茫然地环顾身周,在此生死攸关的时刻,只有章玉昆仍忠实地守卫在自己身旁,其他天下会弟子则不见踪影。失败呀!他内心呻吟着,神情陡然一变,大笑道:“宁无凡,你这缩头乌龟,只懂耍弄阴谋诡计,老子偏不让你痛快!”反手拔出后肩的匕首,忽然用力掷出,射向皇甫济。 那把匕首削铁如泥,又喂有剧毒,被曾志雄这等高手当成暗器射出,简直势不可挡。皇甫济躲闪不及,伸手一抓,将身边的同伴硬扯过来当成挡箭牌。只见寒光电闪,那人胸口中刀,立时七窍流血而死。 李媚仙娇喝道:“困兽犹斗,垂死挣扎罢了!”衣袖内滑出两条红色飘带,率先攻上。其他数名高手都知道敌人厉害,决不能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同时出手猛攻。一时间人影穿插翻飞,激战爆发,鲜血四溅。 唐敬天最先清醒过来,对同伴喊道:“别看了,快走!” 不管人家胜负如何,自己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胡青鹏等人纷纷跃起,二话不说杀向后门。 胡青鹏此时内功大进,手持宝剑开路,再辅以两位唐门高手的远程武器相助,这一路杀过去挡者披靡,敌人无不呜呼哀哉地滚倒在地。即使是高强如岳宗谨者,刚挡住胡青鹏的劈面一剑,左肩、小腹同时吃痛,被唐雪的穿心箭、唐敬天的飞刀射伤。唐雪大声叫道:“唐门暗器,天下无敌!” 是唐门暗器!岳宗谨吓得头皮发麻,唐门用毒之术天下闻名,若不赶快服药驱毒,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狼狈不堪地闪身一旁,忙着处理自己的伤势不提。 胡青鹏等五人杀开一条血路,刚踏出后门,便听黑暗中有人喝道:“石破天惊!口令!” 胡青鹏倒吸一口冷气:“这里也有埋伏!”目光迅速扫视上下左右,发现屋脊、树梢、花丛等处均有寒光闪动,至少有三十名弩箭手埋伏在暗处,随时可以发动致命的攻击。一念未完,只听弩弓骤响,一波又一波的弩箭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唐敬天喝道:“小心防御,我来对付他们!”胡青鹏、高青城、曾瑛立即散开各护住一方,挥剑拨打弩箭。唐敬天双手连扬,一把又一把飞刀窥准间隙飞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每出一刀必定有一人惨叫毙命。不过两眨眼的工夫,已有十多人被他的飞刀射杀,剩下的人惊骇欲绝,再不敢露头发射弩箭。 忽听唐雪惊呼道:“曾姐姐,你中箭了!” 曾瑛的剑术相对而言最弱,刚才一不小心右腿中了一箭,伤口处血水泉涌,但她强忍着剧痛没有发出呻吟声。颤声道:“妹妹不要大惊小怪,我不碍事的。” 唐敬天当机立断道:“高兄弟,你来背曾姑娘!胡兄弟,你继续当先开路,我负责断后!” 曾瑛脸生红晕,低声道:“不,我不要人背!我自己能走!”男女有别,怎好意思趴在一个年青男子的背上?她举步欲行,伤处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几乎要瘫软在地。 高青城低吼道:“你想连累死大家吗?上来!”曾瑛知道现在不是矜持害羞的时候,必须要抓紧时间杀出重围,只好强忍羞意,乖乖地攀上高青城的后背。她搂着他强壮的脖颈,嗅着那浓烈的男子气息,只觉心如鹿撞,双颊宛若火烧,整个人如在云中飘荡。高青城触到她嫩滑娇柔的肌肤,心中亦是一动,脸上微微发热。 胡青鹏苦恼地道:“可是我们该往哪个方向突围?” 唐敬天道:“一直往前闯罢!”他们谁也不清楚天下会总坛的地形布局,惟有碰运气了,但愿不会撞进天罗地网之中。 突然,大堂内一声巨响,如平地炸响春雷,凌厉的气劲将屋顶击穿,无数的木屑瓦片飞扬上天,又如雨点般洒落下来。众人抱头疾走躲避,百忙中抽空一瞥,只见曾志雄如天神般飞上高空,双拳仿佛千斤重锤,将随后追来的众多高手尽数轰回地面。他足尖轻点瓦面,和紧随在身侧的章玉昆一起掠向后院。 这时,章玉昆已经看到胡青鹏等人,对他们能够安然杀出大堂颇感意外,扬声道:“胡少侠,跟我们走!”胡青鹏不顾一切地闯进大堂报警,对天下会有恩,这份恩情不可不报。 胡青鹏等人正徘徊苦恼,闻言不由大喜,立刻纵身跟上。曾志雄、章玉昆对总坛内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选择了最安全最快捷的线路突围。即使有部分倒霉的家伙出手阻拦,均被曾志雄一拳轰成粉末,丝毫不能影响慢众人逃命的速度。 皇甫济、李媚仙岂肯善罢甘休,若是让曾志雄成功逃匿,所有的布置便前功尽弃了。他们率领十余名高手穷追不舍,边追边发出尖利的哨声,通知外围接应的同伴。不过片刻工夫,又有多名高手陆续现身,形成一个包围圈,迅速合拢,将曾志雄、胡青鹏等困在核心。 胡青鹏望着四周迅速逼近的敌人,心中叫苦不迭。早知如此,说什么也不和曾志雄这头号目标同路逃亡!如果当时另外寻找方向突围,也许已经成功杀出庄外了。因为对方所有的高手都来追杀曾志雄了,一般的好手又怎能阻挡住他们五人?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眼下只能拼他个鱼死网破了! 第二十六章 翡翠蝴蝶 忽见领头的曾志雄跃落地面,低喝道:“我们到了!”这里是一处僻静的院落,种满了清一色的梅树,似乎排列成某种奇妙的阵势,隐隐透出杀机。梅树环绕之中,孤零零地伫立着一座黑色的房屋。曾志雄一马当先,奔向那黑屋。 胡青鹏心中疑惑,情况如此危急,应当想方设法杀出重围才对,为什么要躲到房子里面呢?这不是给对方瓮中抓鳖的机会吗?忍不住低声问道:“章堂主,我们为何要在此停留?” 章玉昆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会主的用意。不过此地乃总坛内的禁地,或许另有其他厉害布置也说不定。” 众人跟着曾志雄来到黑屋面前,发现这间房屋十分坚固,竟是由铁板铁条搭建而成,宛如一座微型堡垒,足以抵御各种武器的进攻,不由暗暗称奇。曾志雄按下机关,房门缓缓滑开,众人鱼贯而入。只见屋内四角镶着四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布置着桌椅床柜等简单的家具,一尘不染。曾志雄直接转动桌面上的笔筒,只听铰链声嘎嘎作响,地板正中裂开了一个方形的地道入口,一列台阶斜伸向下,隐没在阴影之中。 唐雪惊喜地叫道:“是地道!我们有救了!”众人心中恍然,原来这里有逃生的密道,难怪曾志雄带领大家来到此地。 曾志雄点头道:“不错,这是专为逃命而设计建造的地道,天下会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的存在。我原以为它永远不会用得着,想不到这一天还是来了!玉昆,你带着这些小朋友速从地道撤离!外面的‘九绝梅花阵’虽已启动,但白云宗高手尽出,恐怕有精通阵法的人物也在其中,拖延不了他们多少时间。” 章玉昆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扑通跪下,惊道:“会主,难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总坛尽管落入敌手,但我们还有保留有外四堂的实力,还可以东山再起呀!会主,你是天下会的领袖,切不可轻言放弃,丧失信心呀!终有一日,我们会杀回长沙的!会主……” 曾志雄举手打断他道:“你不必劝我了!我称霸江湖二十余载,杀人无数,早料到迟早有一天会死在别人手上。”他面部抽搐,惨笑道:“我被李媚仙的毒刃刺伤,又妄动真气交手,剧毒早传遍全身,随时会毒发身亡。我又何必仓皇逃命,让敌人笑话?既然左右是死,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战死,而不是死在昏暗的地底!何况敌人志在取我性命,我若跟你们走,反而是害了你们。”李媚仙匕首上涂的剧毒非常猛烈,换做其他人,见血立毙。饶是曾志雄武功绝伦,中毒后跟皇甫济等高手交锋,未能及时运功驱毒,毒素流入五脏六腑,已无法驱除了。 章玉昆潸然泪下,哽咽道:“会主!属下对天立誓,即使是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割下李媚仙那贱人的头颅,为会主复仇!” 曾志雄摇摇头道:“她亦是听命于人的棋子,身不由己,你们日后不许为难她!可叹我曾志雄纵横天下,叱咤风云,临死前却连亲人也没有一个,莫非这是上苍的报应吗?”仰天长叹,神色间说不出的落寞悲凉。蓦的一阵咳嗽,吐出几口黑色的鲜血,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几年。 众人相视无语,英雄末路,便是如此罢?屋内的气氛一时压抑之极。 忽听一把颤抖的声音叫道:“爹!” 曾志雄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霹雳击中,缓缓地转头望去,不敢相信地道:“你、你是在叫我吗?” 曾瑛珠泪如雨,挣扎着从高青城背上滑落,忍痛站直了身子。她将紧握的右手摊开,掌心上赫然躺着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蝴蝶,栩栩如生。低声道:“我娘是慕容小玉。我叫‘曾瑛’。” 曾志雄激动得双手打颤,喃喃道:“翡翠蝴蝶,是翡翠蝴蝶!天啊,我又看见翡翠蝴蝶了!”他好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晃身来到曾瑛面前,兴奋抓住她的双肩,眼睛熠熠生辉:“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你是小玉的女儿?你姓什么?” 曾瑛仰首看着他,热泪滚滚而下:“爹,我娘是慕容小玉呀!” 曾志雄仔细地打量她的五官轮廓,不禁老泪纵横,喃喃道:“不错,不错,这眉毛、这眼睛,都有小玉的影子啊!”当下再无半点怀疑,猛地将曾瑛一把揽入怀中,大笑道:“老天有眼,我原来有女儿!我有女儿了!” 这下异变突生,曾瑛居然会是曾志雄的女儿!不仅胡青鹏、高青城等震惊万分,就是章玉昆也惊讶得下巴几乎脱臼。众人呆呆看着他们父女相认的这一幕,心情同样无比激荡。 曾志雄毕竟是久经风浪,狂喜过后迅速冷静下来,轻轻拍着曾瑛的后肩道:“乖女儿,你既然来参加爹爹的寿宴,为什么不主动找我相认?”幸亏刚才将曾瑛等人带出来,使他们免遭围攻,不然这唯一的女儿被敌人杀了,他可要后悔终生。 曾瑛身体陡然一僵,轻轻推开父亲,低头咬着下唇,涩声道:“娘亲她……她过世了!” 曾志雄虎躯一摇,如坠冰窟,彻骨的冰冷漫过每一条神经,一字字道:“小玉她、她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声音干涩沉重,显示出内心浓烈的哀伤。 曾瑛抽泣道:“娘亲患了绝症,久病不愈,是今年二月间过世的。她临终之前终于告诉了我谁是我的父亲,我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自出生之日起就从未见过父亲,乃是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自幼对抛弃自己母女的那个男人充满了恨意。她这次来到长沙,只想亲眼看一看亲身父亲的模样,根本没有想过要认曾志雄为父。直到寿宴上风云突变,曾志雄遭受致命袭击,她坚硬的心才开始逐渐动摇,对他产生了同情,毕竟血浓于水。刚才看见曾志雄长叹吐血,使她愈发不忍,再也无法刻意保持矜持,终于开口认下这个男人。 曾志雄面如死灰,踉跄退了几步,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泪流满襟,过去的种种如走马灯般掠过脑海。二十年前,他和出身武林世家的慕容小玉一见钟情,迅速坠入了爱河,双宿双栖,只羡鸳鸯不羡仙。可是他当时忙着扩张势力,四处征战,不免冷落了热恋中的女人,招致慕容小玉的埋怨和不满。曾志雄年轻气盛,志在天下,怎甘心在家里做一个俯首帖耳的男人?两人为此争论吵闹不休,谁也不肯退让,裂痕越来越大。终于有一日,慕容小玉在大吵一架之后,愤而出走,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曾志雄并不晓得她已怀有身孕,自感两人缘分已尽,竟没有派人寻找她的下落。虽然他后来又拥有过许多女人,但没有任何一个能够代替慕容小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曾幻想过和有朝一日能和她重逢,结果等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曾志雄思及慕容小玉的种种好处,想到她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苦楚,所忍受的非议责难,心痛如绞,喃喃道:“小玉,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你若是在天有灵,会不会原谅我?” 曾瑛将翡翠蝴蝶交到他的手中,含泪道:“娘走的时候很平静,很安详。她让我把翡翠蝴蝶还给你,还说她从没有为此后悔过。即使在我面前,她也没有责怪过你。爹,娘真的很爱你呀!” 曾志雄紧紧握住当年赠与爱人的信物,心中之痛已非笔墨能形容,深吸了一口长气,竭力平静激动的情绪。他已听见屋外传来敌人破阵直入时的异响,明白眼下不是怀念故人,儿女情长的时候,虎目一瞪,沉声道:“章玉昆听令!” 章玉昆忙道:“属下在!” 曾志雄道:“传我口令:一、胡令全勾结外敌,背叛我天下会,凡天下会弟子,能取其人头者,即刻升任堂主。二、章玉昆自即日起升任天下会副会主,统领内四堂,并协助新任会主管理帮会一切事物。三、自即日起,天下会会主一职由曾瑛担任,凡天下会弟子,均要受她节制,不得另起贰心。” 章玉昆知道这是会主的遗言,含泪叩拜道:“属下接令!属下即使肝脑涂地,亦要协助小姐重振旗鼓,再创威名!” 曾志雄道:“好!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我们的敌人可是白云宗、烟雨楼、青龙会这三大帮派,他们决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肯定要联手起来铲草除根,拔掉我天下会的堂口。你逃出长沙之后,要立即联络外四堂堂主,所有活动全部转入地下,保存实力,不可与敌人硬拼!至少要等一年之后,才能向对方讨还血债。如果贸然行动,就正中敌人下怀了,千万不要做这种蠢事。” 章玉昆道:“是!属下明白。” 曾志雄将一面金色龙形令牌递给曾瑛,微微笑道:“好女儿,我把这份基业交给你了!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好好地干一番事业出来,让我能够在九泉之下瞑目安心呀。” 曾瑛闻言大恸,扑到他的怀中,哭道:“爹,你不要逞强好不好?我们一起从地道走不行吗?”刚刚和父亲相认,却转眼间天人永别,实在太过残酷了。 曾志雄狠心道:“我意已决,不必再说了!你既然是我曾志雄的女儿,这种时刻一定要坚强,不能让敌人看扁了!”双唇微动,使出传音入密的工夫,向她单独传授机宜。 曾瑛边听边点头,将父亲的话语牢记在心,举袖拭去眼角的泪水,双眸闪动着坚定锐利的光芒,斩钉截铁地道:“爹,我一定会完成您的心愿,为您复仇!” 曾志雄哈哈大笑,甚是欣慰。他的目光从胡青鹏等人脸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高青城身上,忽然开口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高青城愣了一愣,道:“晚辈高青城,乃衡山剑派弟子!” 曾志雄皱皱眉道:“你也是衡山派的!算了,便宜你小子了,日后替我用心照顾我女儿!如果你敢欺负她,我做鬼也不会饶了你!”此言一出,高青城、曾瑛同时羞红了脸,两人低头看着脚尖,不敢和众人眼神相触。曾志雄掏出一本小册子,随手抛给高青城,淡淡道:“这是我练武的一点心得,你给我好好保管。如果你无能保管的话,就把它毁掉,不要落在别人手上!”他的武功走的是阳刚一路,不适合女子修炼,眼见高青城对女儿甚有情意,干脆将秘芨交给他得了。 高青城如获至宝,必恭必敬地将书册收起,拜谢道:“多谢前辈厚爱,晚辈永远铭刻于心!”曾志雄号称是天下十大高手,他写下的练武心得对武林中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若能将他留下的心法口诀悟通,武功必定会突飞猛进。胡青鹏、唐敬天望向高青城的目光中,不禁充满了艳羡。 曾志雄交代诸般事物完毕,心中再无遗憾,硬起心肠道:“你们走吧!敌人即将突破梅花阵了!” 曾瑛深深看了父亲一眼,跪下磕了三记响头,几颗晶莹的泪珠无声地滴在地板上,慢慢地渗透不见。高青城再次将她背起,快步走下地道,章玉昆等紧随而入,相继消失在黑暗之中。 曾志雄转动笔筒,将地道入口重新合拢。他转身走到屋外,只见树枝晃动,不断有黑影飞起跃落,手上的寒光透射出丝丝杀意。他这时无畏无惧,昂首看着深沉的夜空,仿佛看到了一张绝美的容颜,轻轻笑道:“小玉,你等着我,我来看你了!”巨掌摊开,一阵风吹过,掌心处翠绿的蝴蝶忽然化成无数粉末,随风飘扬着,撒在树下…… (卷三《天下风雨疾》终,请看第四卷《黯然消魂路》) 卷后语及人物列表 《天下风雨疾》卷后语 正如不少朋友批评的那样,加入vip后,这个故事的更新速度放慢了。.com最主要的原因是作者工作发生了变动,需要在本职工作岗位上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所以写作的进度比较慢。我不是学生,也不是职业作家,目前还不可能把写作当成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这一点,请各位务必理解。 如果读者们细心阅读,就会发现《笑傲天下》写到第三卷的时候,比起第一卷来,在打斗场面的描写、人物的刻画、情节的处理等方面有了一定的调整。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和方向是不是更令大家满意呢?我是非常希望大家能继续给予建设性的意见,来共同创作这部作品。对于不少读者提出批评的方面,例如女性角色的塑造、感情纠葛的描写等环节,我承认写得的确不尽如人意。尤其是对于男女之间爱情的描写,显得过急,不够细腻感人。在这方面,是我的弱项。希望将来能提高自己的水准。关于主角的性格塑造和心理描写,也是急需改进的。 同时,也再次恳求大家不要拿我和那些宗师级的前辈人物进行比较。我现在还根本不具备这样的资格。作为一个狂热的武侠迷,我读遍了所有武侠大师的作品,其中又受金老先生的影响最深。在进行小说创作时,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前辈的影子,但绝对不是有意抄袭模仿。我其实非常渴望有朝一日写出自己的风格。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写武侠,希望大家能支持我,不要过于苛求。 在写第三卷的同时,我已经构思好第四卷的大概轮廓。在下一卷,主角将要经历更为艰险的历程,面对更多的挑战,迎击更凶恶阴险的敌人。他成长的道路,注定是坎坷不平,充满血和泪的。只有吃得苦中苦,方能成为人上人。我的主张和大多数作者不同,我要写的是一个人而不是神——他会痛,会流血流泪,也会体味到爱情的各种滋味;他不可能拥有所有美女,也不可能成为天下的主宰,更不是所谓的天下第一高手;他只有通过奋斗和努力,才能有所成就,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我笔下的江湖冷血残酷却又有豪情飞扬,应该更接近现实风格。也许不是所有的读者都能够接受,但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出场人物 胡青鹏——衡山弟子,主角 高青城——衡山弟子 赵青河——衡山弟子 陈青华——衡山弟子,胡的师姐 陈天雷——衡山掌门 秦天日——衡山高手 古天星——衡山高手 刘天月——衡山高手 尹天云——胡青鹏师父,脱离衡山派,身份神秘 邹靖——胡青鹏义父 彭烟儿——胡青鹏义母 赵富安——赵青河之父,衡阳巨富 余楚阳——衡阳富豪,少林俗家弟子 衣舞凤——魔教长老‘冰山魔女’,冰冷高傲,辣手无情 小兰——衣舞凤侍女 余财——余府管家,余楚阳的帮凶 舒运杰——天下会白虎堂堂主,拳法暴烈 孙大少——开封孙府少主 阎九——地府高手,阴森毒辣 蒙正南——衡山派记名弟子,茶商, 宫一雄、穆柔柔——阴阳双妖,白云宗高手,专门修习采补密法 南宫仇——魔教高手,持诛血剑,项虎的徒弟 皇甫济——白云宗四大门主之一 岳宗谨——使软剑,喜欢烹食人脑,被邪道中人称为‘食人妖’。 ‘双面邪魔’聂不人——江湖上排名前五位的暗器名家,天阉 ‘毒蝎’范雪樱——皇甫济情人,柔功出众,擅长用毒 邓定南——使皮鞭,天下会株州分舵副舵主 韦汉翔——使双刀,天下会株洲分舵舵主 天麻四郎——倭寇头目,青龙会勾结, 唐雪——小名丽儿,蒙古姓名答丽不罕,柔中有刚 唐敬天——唐雪堂兄,刚猛豪爽,胡的结拜大哥 胡令全——天下会朱雀堂堂主,勾结白云宗,企图夺取会主位置 胡亮——胡令全之子, 章玉昆——天下会刑堂堂主,为人正直严厉,对曾志雄忠心耿耿 曾志雄——天下会会主 曾瑛——曾志雄与慕容小玉的女儿 熊刚、熊猛——乌蒙山巨盗 朱少楼主——烟雨楼少主 阎五——地府九鬼之一 蓝勇——天下会守卫 谢贯中——天下会神机堂堂主 李媚仙——白云宗门主之一,九尾狐,善变、精通媚功 未出场人物: 魔教教主玄宗——黑道第一高手 魔教赤阎——玄宗大弟子,魔龙 独孤宇——魔教长老,血煞 项虎——魔教长老,冷面修罗 鬼王阎傲——地府宗主 宁无凡——邪道第一高手,白云宗宗主 欧阳绝——江湖第一剑客 周明野——昆仑掌门,曾与赤阎等并称为武林四大公子, 君忘忧——白道第一高手,大宗师 萧长空-——丐帮帮主 蒙志鸣——蒙正南侄子 杨智闻——白云宗四大门主之一,好色阴毒 慕容小玉——曾志雄妻子,曾瑛之母。 第一章 患难真情 “湘波血染,书尽英雄意。.com 一剑在手轻虎寇,惆怅红颜漂去。 寒风摧花情残,闻香黯黯**。 长夜不知归处,醉时偏爱金樽。” 燃起火折子,微弱的光线照亮了狭长的地道,众人默不作声地快步前行。隐隐传入地底的打斗声和墙壁的震动,无不提醒着他们,曾志雄正在和追兵殊死搏杀。他们必须抢在敌人发现地道入口之前到达安全之地,否则曾志雄的死将毫无意义。 胡青鹏想起这几日以来的遭遇,颇有些荒谬的感觉。自己身为衡山派弟子,不仅参与黑道的权力之争,成为了其中的关键人物,甚至现在还和师兄一起,尽力保护着曾志雄的女儿!若是掌门师伯得知此事,他们两个非被重重责罚不可。但曾瑛身世实在可怜,身边缺乏高手保护,又要躲避白云宗、烟雨楼的追杀,如果他们不施以援手,她岂非要任人宰割?或许真正的侠义精神,是没有黑道白道之分的,不论谁处于急难困苦的境地,理应一视同仁。一念至此,心中坦然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空间陡然变得宽敞起来,地道中段出现了一间石室。待众人都进入石室后,曾瑛在石壁上找到机关按钮,用力往上一推,只听轰隆隆连声闷响,泥石崩落,来时的通道口处涌出无数尘烟,呛得众人掩鼻直退。 曾瑛轻轻吁了一口气,低声道:“这截地道已被泥土石块堵死,敌人不可能追上来了!我们暂时安全了!”这条地道内的机关布置是临走前曾志雄告诉她的,只要地道坍塌,将来路严严实实地堵死,即使敌人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找到他们了。 胡青鹏凝神望去,曾瑛的眼睛里除了流露出悲痛,还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那紧抿的双唇显示出她的坚强。他暗叹一声,她不过是一位花季少女,却要背负起沉重的责任,未来的路将无比艰辛、凶险,充满了血光和荆棘,不知她能否坚持下去? 章玉昆一愣,问道:“小姐言下之意,莫非是要暂时在此躲避追兵吗?” 曾瑛点点头道:“正是!敌人蓄谋已久,策划周密,一旦发动攻击必定不会给我们突围逃亡的机会。我敢断言,总坛附近布满了敌人的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现在恰是他们最警觉的时候,如果我们贸然露面,十有**会遭到敌人的围攻。以寡击众,智者所不为也!此外,胡令全背叛变节,对我们的威胁最大!他是长沙的地头蛇,在这里的势力根深蒂固,水陆码头、驿站车店无不在他掌控之下。没有筹划好如何出城之前,我们决不能轻举妄动,不然将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章玉昆听她分析得合情合理,思虑周详,心中不禁佩服,恭敬地道:“小姐所言句句在理,属下完全赞同。只是地底缺乏食物清水,不利于藏身呀!” 曾瑛微微一笑,眼底的悲痛之色愈浓,道:“这一点嘛,我爹爹早就考虑到了!” 原来当初在建造地底密道的时候,曾志雄便考虑到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不利情况,提前做好了准备。除了这间核心石室外,还开凿有数间相连的密室,建有必需的生活设施,清水干粮药品兵器一应俱全。石室内建有完善**的通风系统,四壁上镶有长明灯,众人身处地下并不觉得气闷。 高青城将曾瑛小心地放下地来,看着她腿上染血的伤口,眼中闪现出几缕罕见的柔情,低声问道:“你、你的伤口疼吗?” 曾瑛摇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唐敬天道:“我略懂医术,不如让我来替曾姑娘治伤。箭头若不尽早取出,对身子大大不利。” 曾瑛浅笑道:“那就麻烦唐大哥了!” 当下胡青鹏等去分头清点储存的物品,唐敬天则替曾瑛疗伤止血,取出腿上的弩箭。他的动作虽然麻利,但曾瑛所受箭伤颇深,将箭头拔出来时,仍痛得她死去活来,冷汗如浆。曾瑛硬是咬牙忍住剧痛,整个过程中不发出半点呻吟。唐敬天暗暗佩服,假如换做一般人,早痛得呼爹喊娘了,而她居然能忍受下来! 众人清点完毕,互相通报情况。章玉昆略一盘算,道:“石室内储存的食物只够我们六人应付十天左右。十天之后,我们将不得不离开这里,否则便会饿死。” 唐敬天道:“曾姑娘箭伤颇重,虽然已用上唐门最好的金疮药外敷,但也至少要十天的时间,她才能行动自如。” 章玉昆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暂时先躲藏起来,按兵不动,反正谁也猜不到我们藏身之地。这样既可以避开风头,麻痹敌人,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疗伤。过了五六天,等敌人稍稍松懈的时候,我再出去联系可靠的弟兄,安排逃亡的相关事宜。” 胡青鹏、高青城对视一眼,同时皱起眉头。他们俩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即使即刻起星夜兼程,也未必能追赶上陈天雷一行。假如再延误几天,恐怕是来不及参加在嵩山举行的论剑大会了。他们是衡山派中最杰出的弟子,一旦不能按期参加大会,将会大大影响衡山派未来五年的江湖排名。陈天雷定会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胡青鹏遥想嵩山论剑大会的盛况,心底泛起无奈的感觉,如今身陷旋涡之中,要想脱身绝非易事,失去一个扬名天下的大好机会了。当然,平心而论,保住性命比起成名的诱惑更为重要。命都没有了,还要那些虚名有什么用?这一点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唐雪不悦道:“难道我们要一直呆在这老鼠洞里吗?我可不干!我要出去!” 曾瑛叹道:“雪妹妹,凡是知悉今晚天下会事变真相的人,都逃不脱被追杀灭口的命运。你虽然不是敌人追捕的主要目标,但对方同样不会容许你活着揭露他们的阴谋。为了你自己的性命着想,即使此地条件太差,你也要忍耐。” 唐雪不以为然道:“我精通易容术,只要改变一下相貌气质,还有谁能够把我辨认出来吗?届时就算走在大街上,也照样平安无事。”她的易容术传自父母,手法精湛,即使是练过天眼通的胡青鹏都不能识破,何况其他人! 章玉昆眼睛一亮,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喜出望外地问道:“唐姑娘真的精通易容术吗?那能否将我们的形象彻底改变,以避过敌人的搜查?” 唐雪白了他一眼,道:“你以为易容术这么简单吗?一个人若想彻底改变形象,除了面部的化妆易容,还要改变身材、口音、肤色、须发、举止,以及原来自身比较明显的特质。尤其是把练武之人易容成普通人,难度最大!因为练过武功的人,眼神、气质、姿态、筋骨、动作都大异常人,稍不留意就会露出马脚,惹人怀疑。再说我身上备的易容材料不多,勉强可替三个人粗略地改头换面,再多就不行了!” 章玉昆苦笑道:“只得三个人吗?那可怎么办?”除开唐雪本人不算,剩下的五人都需要易容,这可是一个难题了。 曾瑛忽然笑道:“章叔叔,你就不要为难唐姑娘他们了!他们甘冒大险,阻挠敌人的阴谋实施,对天下会已是仁至义尽,我们又何必太过自私,不知满足?若是唐姑娘你们执意要走,便一起易容离开好了,不必考虑我们俩人。” 章玉昆急道:“小姐!属下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小姐你肩负重任,万万不能……” 曾瑛打断他道:“不要说了!我们自家的事自己能够解决!”凤眼闪光,不怒自威。 章玉昆被她目光一扫,心中立时泛起服从的感觉,暗暗惊讶,不愧是曾志雄的女儿,天生便有一种领袖的气质。垂首应道:“是!” 唐雪忙道:“曾姐姐,你误会了!我并没有弃你们不顾,独自脱身的意思。我是说易容之后,我们可以另换一处地方躲避搜捕,不一定非要呆在这里嘛!至于易容材料不足的问题,只要派人悄悄出去买一些回来,便迎刃而解了。” 唐敬天摇摇头道:“小雪的提议不妥!一动不如一静,小心能驶万年船。风头正紧的时候我们没有必要去冒险,一旦露馅,追悔莫及!再说对方并非傻瓜,多半也能想到我们会易容逃亡,会针对这一点加强布置。白云宗、烟雨楼有不少奇人异士,我们切不可轻敌大意。我赞同章堂主的意见,先隐身于暗处,再伺机而动,是目前最佳的选择。” 唐雪撅着嘴道:“可是呆在这里会闷死人的!”她生性好动,实在不乐意躲在黑咕隆冬的地道里面。 胡青鹏深知此时外出的危险性有多严重,轻轻握住她的小手,道:“丽儿,不要闹了!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何况并不是你自己一个人,还有这么多人陪着你呢!” 唐雪眼珠转了两转,道:“那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胡青鹏笑道:“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只管说!我答应你就是。” 唐雪反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娇笑道:“鹏哥哥,你说过的话可不许反悔!我要你每天给我讲二十个故事,而且不许重复哦!” 胡青鹏失声道:“讲故事?!”他从未尝试过讲故事来哄女孩子,闻言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幸好还记得不少《史记》、《战国策》等典籍上记载的历史故事,也许可以蒙混过关吧?苦笑点头道:“没有问题,我尽力而为好了。”众人暗觉好笑,都同情地望着他。 唐雪道:“鹏哥哥,我可有言在先,如果你讲的故事不能让我满意,我要罚你!” 胡青鹏苦笑道:“好好!只要我们大小姐开心,我任你处罚!”神态慷慨凛然,颇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 唐雪不依地扭了他一把,嗔道:“难道我有那么难伺候吗?别人想被我罚,我还懒得理会他们呢!”胡青鹏不敢还嘴,乖乖地举手求饶,承认错误,才把她哄得转嗔为喜。 安抚了唐雪后,众人自然达成了共识,一致同意暂时留在石室之中躲避风险。曾瑛看着唐敬天等人真诚无畏的面容,想起与他们相识以来的患难与共,心中感慨,动情地道:“若不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们本来平安无事,不会遭人追杀,以至于被迫藏身地下。我、我连累了你们,心里委实是过意不去,不知将来该如何补偿才好?”眼角微现泪光,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唐敬天正色道:“曾姑娘,我们同生死,共患难,并未想过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回报。你若是也把我们当做真正的朋友,就不要再跟我们客套。” 曾瑛低声道:“我们能成为朋友吗?在世人的眼光里,我是黑道中人了,而你们则是白道大侠,彼此水火不容,还怎么做朋友?届时不反目成仇就不错了!”说罢有意无意瞥了高青城一眼,幽怨之意清晰可见。她继承父亲的遗志,成为天下会新的领袖的话,其身份是被白道群雄所不齿的。 胡青鹏见状心中微沉,掌门师伯对黑白正邪之分很看重,如果高师兄和曾瑛牵扯不清,怕是会遭遇极大的阻力,难有好结果。 唐敬天道:“我们交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你的身份!即使是你做了帮会首领,也一样是我唐某人的朋友!高兄弟,你的意见呢?”似笑非笑地望向高青城。他自然猜得出曾瑛真正的意思,干脆替她逼高青城表态。 高青城毫不犹豫道:“不管别人怎么说,一日为友,一世都是朋友!我才不在乎什么‘黑白’之分!”如果真的要在黑道、白道之间划清界线,他刚才就不该接受曾志雄的武功要诀了。他自幼丧失双亲,性格刚强孤僻,轻易不会接纳亲近他人。但是一旦将对方视为朋友,就再也不会改变这份感情。何况他对曾瑛心存好感,有着朦朦胧胧的情意,更不会主动离开她。 胡青鹏暗暗一叹,既然高师兄已做了决定,自己做师弟的只能支持他了。 唐敬天哈哈笑道:“说得好!曾姑娘,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曾瑛红晕上脸,啐道:“唐大哥你乱说话,我又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心中欢喜,倒将悲痛之情冲淡了不少。 章玉昆双掌一拍,笑道:“各位少侠不拘泥于世俗之念,对朋友不离不弃,如此胸襟见识江湖罕见!既然各位与我家小姐如此投缘,章某有一个提议——你们年纪相仿,何不结拜为异姓兄妹呢?将来这必定会成为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众人互望一眼,不禁意动。唐雪首先跳起赞成:“结拜兄妹吗?这挺好玩的!我也要有一份,你们不许把人家排除在外!” 胡青鹏打趣道:“论年纪你是最小的,只能排在最末尾做小妹啦!” 唐雪笑道:“那没有关系呀!我有这么多本领高强的哥哥姐姐,看谁还敢欺负我?再说遇上好吃好玩的,你们也不好意思跟我抢吧?” 曾瑛轻轻抚mo着她光滑如丝的长发,微笑道:“我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每每觉得寂寞。如果能有这么一个可爱美丽的妹妹,那真是我的福气!” 唐敬天笑道:“我这个妹妹精灵古怪,平时让我头疼不已,你若有兴趣,便多多管教她吧!” 曾瑛转眼看去,高青城、胡青鹏均微微颌首,眼角一热,哽咽道:“这辈子能有你们这样的兄妹,我太高兴了!”从今往后,不论遇上多少艰险困苦,她都有人可以分担了。尽管她非常坚强,内心深处仍然渴望亲情和友情,渴望得到他人的支持和呵护。尤其在如此危难的时刻,意义格外不同。 唐敬天道:“交友贵在真心,此刻情况特殊,我们也不必弄什么香案之类的了。我们就指天为誓,按年纪长幼排序可好?”胡青鹏等同声道“好!”。当下五人各报生辰八字,唐敬天年龄最长排在第一位,其次是高青城,再其次是曾瑛,往下是胡青鹏,唐雪排在最末位。五人携手对着空处拜了三拜,便算是正式结为异姓兄妹了。 结拜完毕,众人相视而笑,同样的豪情在心中激荡,只想把酒高歌,指点千里江湖。再大的困难,在他们看来也微不足道了…… 第二章 孤身诱敌 昏暗的夜空下,剧烈的声响终于平息,飞扬的尘土缓缓飘落。.com 梅树东倒西歪,阵势已被破坏无夷。庭院里到处是被内力轰出的凹坑,折断的兵器和残缺的尸体四处散落,足以说明刚才发生了一场何等激烈的搏斗。在战场的中心处,曾志雄虎目圆瞪,如小山般屹立着一动不动,鲜血从数十处伤口渗出,染红了他足下的泥土。尽管他已然气绝,但周身仍散发着强者无敌的气势,令人不敢轻辱。 皇甫济咳出几口淤血,望向曾志雄的眼神有着几分敬意,抱拳道:“曾会主,在下有令在身,多有冒犯了!勿怪勿怪!”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探手进曾志雄怀中仔细摸索,眉头越皱越紧,眼眸里怒意涌动,悻悻地抽回手,寒声道:“李媚仙,‘寂灭神功’的秘芨到底藏在哪里?!你花了三年时间,难道都没有弄清楚么?误了宗主交代的大事,你能担当得起吗?” 李媚仙神色一变:“不可能呀!曾志雄将这本秘芨视若珍宝,一向贴身收藏的,从来不曾离身,更不会借给别人观看。难道他把秘芨毁掉了?”纵身跃近,搜索之下同样毫无所获,不由心底生凉,惊慌地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秘芨明明是藏在他身上的呀!”她隐身于天下会中,主要就是为了谋取这本秘芨,如今功亏一篑,怎能回去交差?想到宗主责罚下属的严厉手段,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皇甫济问道:“你肯定秘芨一直是他贴身保管的吗?” 李媚仙点点头道:“是!” 皇甫济缓缓吐了一口气,断然道:“跟曾志雄一起逃至此地的,还有章玉昆和五个小鬼。秘芨定然在他们其中一人的身上!快,把这间房子的门口打开!” 当下有精通机关的高手迅速上前,将房门弄开。皇甫济率领属下一拥而入,竟没有看见半个人影,惊怒失望之余,他们立刻想到章玉昆等人是借地道遁走了。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地道入口时,却发现地道内填满了泥土石块,根本寸步难行,无法继续追查。 李媚仙跺足道:“可恶,原来曾志雄还留了一手!皇甫,地道被毁,章玉昆携书远走高飞了,我们该怎么办?”饶是她平日智计百出,此时事关己身,也糊涂起来。 皇甫济冷静地分析道:“曾志雄秘密修建的这条逃生地道,为了掩人耳目,不可能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因此,地道的长度必然有限,另一出口应该在总坛附近的旷野处。只要我们加强这一带的搜查监控,章玉昆等除非胁下生翅,否则不可能逃出我们设下的天罗地网。而且我们还有一条嗅觉灵敏的狗可以利用——胡令全恐怕比我们更希望取章玉昆的性命!章玉昆不死,他寝食难安。如果能充分利用天下会留下的人马,追捕的行动将会收到奇效!”说罢不再迟疑,立刻传令下去追杀章玉昆等人。 当众手下接令纷纷离开,皇甫济举目望向远处,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浓,喃喃低语道:“奇怪,为什么还没有听见爆炸的声音?难道他们那边也发生了意外?” 走到地道的尽头,轻轻推开出口处的石板,一股清新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周围一片寂静,可以清晰地听见溪水的流淌、树叶的卷动和远处的浪涛声。 唐雪小心翼翼地稍微拨开洞口外的长草,努力睁大眼睛搜索,半响后缩回身子,附在胡青鹏耳边低声道:“鹏哥哥,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一切似乎都正常!” 胡青鹏摇摇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四周笼罩着一层杀气?”他的灵识超出常人甚多,不需要亲眼查看,也能捕捉到外边非同寻常的气氛。他经历了几次生死考验,早非当初莽撞冲动的江湖雏儿,学会了谨慎行事。 唐雪一呆,恍然道:“对哦!难怪看不到鸟雀飞动,也听不到半点虫鸣,肯定有高手隐藏在附近!”她吐气如兰,阵阵少女的体香直扑鼻端,弄得胡青鹏心猿意马,手心微微冒汗。 胡青鹏有些尴尬地移开半步,掩饰着将石板挪回原位,低声道:“丽儿,你真聪明,能从一点点异常情况中推测出原因!外头既然有敌人埋伏监控,那意味着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我们回去复命吧。” 唐雪却站在原地不动,委屈地道:“鹏哥哥,你是不是讨厌丽儿了?” 胡青鹏莫名其妙,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讶道:“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你不要胡思乱想!” 唐雪嘟着嘴道:“那你方才为何要避开我?人家喜欢靠近你说话,难道你不喜欢丽儿这样吗?” 胡青鹏暗暗苦笑,想不到她这么敏感,竟能从一个小小的动作中看出自己是否是有意为之。不晓得女人们是否都是这么小心眼呢?这种事情越描越黑,难以解释清楚。当下微微一笑,牵起她的手往回走,柔声道:“好了,刚才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好不好?丽儿又可爱又美丽,应该不会和我斤斤计较罢?” 唐雪受到夸奖,心里如调了蜜糖一般,轻笑道:“这回先放你一马,若是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本女侠绝不会轻饶你!” 两人携手回到石室,将观察发现的情况向众人通报。由于众人对此早有预料,并没有太大的震动。不论是皇甫济还是胡令全,经验均无比丰富,做出这番严密的部署实属情理之中。 曾瑛道:“既已证实对方反应迅速,为首者并非愚蠢无能之辈,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考验双方的耐心了!谁先失去耐心,谁就会丧失主动权。对方不知道我们隐藏的地点,也不知道我们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因此形势对我们略微有利。只要我们能熬到对方失去信心,自乱分寸的时候,就有机会逃离长沙了!”她将丧父的悲痛深埋心底,举止言谈冷静而理智,颇有大将之风。 章玉昆沉吟道:“皇甫济、胡令全为了保证真相不会泄露,必定会展开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四处追查我们的行踪。我估计,他们不会有耐心死守在总坛附近。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越没有自信,迟早要调动这里的人马参与到行动当中。只是不晓得我们能不能支撑到那一天?” 唐敬天笑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将来的事情何必忧虑太早?假若我们的食物耗完时,敌人仍没有撤退的迹象,大不了轰轰烈烈地战死算了!我可不希望活活饿死。” 曾瑛微笑道:“大哥豪气冲天,不失英雄本色。不过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怎可轻言一个‘死’字!” 唐敬天肃然道:“三妹说得好!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岂能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为兄受教了!”眼中神光暴涨,强大的自信自然迸发出来。 曾瑛心中一宽,转首对章玉昆道:“章叔叔,除了你管辖的弟子,在长沙你有没有信得过的人?”她这样问大有深意,天下会内乱之后,忠于章玉昆的刑堂弟子要么被杀,要么被监控起来,不可能给他们提高援助了。 章玉昆道:“胡令全狼子野心,假借会主之名胡作非为,早已引起我的警觉。为了防备他作乱,我在几年前秘密训练了一批人手,他们的忠心绝没有问题,平时以各种身份为掩护,隐藏在城中各处。但昨晚事发突然,我无暇联络他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误信谣言,暴露自己?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我能出去,凭借这些年打下的基础,我有七成的把握带领大家逃出敌人的天罗地网。”他好歹也是天下会的堂主,在长沙经营了多年,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曾瑛不禁松了一口气,有了这支奇兵,最令她头疼的难题便迎刃而解了。否则,以他们六个人的力量,要想从天下会、白云宗、烟雨楼的联合搜捕下逃脱,比登天还难。 于是,众人或安心养伤,或潜心练功,或交换江湖见闻,打发着地底的时光。唐雪整日缠着胡青鹏讲故事,几乎都把他掏空了,到了最后胡青鹏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乱造,自然又惹得唐雪不满,平白吃了无数记粉拳。如此匆匆过了数日,到第七天的时候,埋伏在出口附近的眼线才终于奉命撤走。 等夜幕降临,一再确认出口处没有危险后,章玉昆悄无声息地钻出地道,独自前去联系他秘密训练的部属。在此非常时刻,众人对他此行的安危无不提心吊胆。因为长沙城里必然是危机四伏,万一章玉昆行踪暴露的话,不仅自己面临杀身之祸,还会连累同伴。 目送章玉昆的身影在夜色中消失,胡青鹏、唐敬天将出口封好,盘膝坐下,静静地等待他归来。假若回来的不是章玉昆,而是敌人,那他们俩人将组成第一道防线,给予敌人迎头痛击。所以,尽管唐雪吵闹着要跟在胡青鹏身侧,最后未获批准,不得不留在了石室中。胡青鹏想起唐雪当时的表情,嘴角不禁浮起一抹笑意。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胡青鹏耳朵微动,霍然睁开眼帘,右手紧紧握住剑柄,沉声道:“大哥,章堂主回来了!”他听见章玉昆脚步声散乱,呼吸不匀,大概是受了伤。不晓得敌人有没有蹑踪而来?若是敌人紧随其后,少不得有一场血战! 唐敬天看了一眼胡青鹏,对他深厚的内力颇感惊讶。如果不是胡青鹏提醒,他都没有留意到章玉昆轻若鸿毛的脚步声。这时,洞口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扣击声,正是他们事先约好的暗号。唐敬天刚把石板挪开,黑影一闪,章玉昆窜了进来。胡青鹏急忙扶住他摇晃的身子,关切地问道:“章堂主,你是不是受伤了?有没有被敌人跟踪?”单看章玉昆的模样,似乎情况不容乐观! 章玉昆气喘吁吁道:“他们都被我甩掉了!”胸口气息翻卷,终于忍不住连吐几口鲜血,苦笑道:“不过我也吃了大亏,差点把命给丢了。最幸运的是没有撞上皇甫济这类高手,不然我就回不来了。” 两人扶着章玉昆回到石室中,众人见状吃了一惊,曾瑛立即迎上前问道:“章叔叔,你哪里受伤了?服过药没有?” 章玉昆感动地道:“多谢小姐关心!我只是受了点内伤,刚才服下唐少侠的药丸后感觉好了许多,基本上没有大碍了。” 曾瑛示意他坐下,问道:“你出去安排的事情进展如何?最近长沙城里有什么传闻吗?” 章玉昆面现忧色,叹息道:“小姐,形势不妙啊!我已联系上潜伏城内的部属,要求他们在三日之内安排好车船,设法将我们偷偷送出长沙。可是我在返回途中,被白云宗巡视的高手发现,不得不拼死恶战,暴露了踪迹。尽管后来侥幸摆脱追兵,逃出重围,但对方岂会善罢甘休?他们既已知道我们尚未离开长沙,这几日必定会倾尽人手巡视搜查,任何一个角落的风吹草动都难以瞒过他们的眼睛。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下,我们寸步难行,又如何能够按原计划行动?假如行动延期,我们的食物储备不足,又无法通知接应的同伴,将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他顿了一顿,苦笑道:“此外,皇甫济、胡令全为了捉住我们煞费苦心,竟然在江湖上散布谣言,说我勾结外人,毒杀了会主,现在携带着天下会的藏宝图潜逃。江湖上的各色人物为了这虚无缥缈的藏宝图,在这段日子中结成了数十个临时同盟,正不遗余力地搜寻我们的下落,仿佛疯狗一般,乃是极大的隐患。” 众人听罢倒吸一口冷气,胡青鹏忍不住骂道:“卑鄙!”皇甫济使出的这招借刀杀人计实在阴损,既掩饰了自己的阴谋,还替他们树下无数敌人。天下会称霸黑道多年,姑且不论是否真的有藏宝库存在,在一般人想象当中,理应聚敛了无数财宝。假如能zhan有这些财宝,便可以享尽人间富贵荣华,那些江湖人士能不为之疯狂吗?他们无疑已成为众矢之的,人人垂涎的猎物了! 唐敬天沉声道:“我们的食物即将耗尽,不论外边的情况如何危急严峻,三日之后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而且一旦和接应的同伴错过,以后更没有什么机会脱身。” 曾瑛皱眉道:“可是我们离开地道的话,无异于主动送死!那些闻风而至的夺宝人,会毫不犹豫将我们撕成碎片!” 章玉昆缓缓道:“小姐,我倒有一妙计!” 曾瑛喜出望外:“真的么?快说出来听听!” 章玉昆一字字道:“很简单——丢车保帅!属下愿舍弃这条性命,引开敌人的注意力,让小姐平安离湘!” 众人一愣,随即明了他话中的含义,无不动容。对方绝对猜不到曾瑛是曾志雄的女儿,掌握着天下会的秘密,所以将章玉昆列为头号追捕的目标。只要章玉昆现身,肯定会吸引敌人的主力,曾瑛等人才有机会乘机逃走。但这样一来,他身陷狼群之中,则难免一死了。 曾瑛含泪道:“不行!章叔叔,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如果没有你的辅佐,我将来怎能率领天下会东山再起?我决不同意你的想法!” 章玉昆道:“小姐,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计策!用我一条性命,换得大家的平安,何乐而不为呢?若不如此,我们六人同样难逃一死,结果反而更加糟糕!请小姐三思呀!” 唐敬天忽然插言道:“章堂主的提议甚有道理!不过阁下身负重伤,还肩负着联络接应同伴,安排逃亡事宜的重任,不适合担当这个角色。如果三妹不反对,我想由我来负责将敌人引开!” 曾瑛愕然道:“可是此去九死一生,大哥你……” 唐敬天打断她道:“正如章堂主所言,这是唯一可行的计策!我不希望大家无谓的牺牲。在我们六人当中,我是最适合的人选,你们就不用再争了!”曾瑛、高青城、章玉昆都有伤在身,唐雪年纪太小,还需要胡青鹏照顾。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挺身而出。 胡青鹏看着他们俩人坚定平静的眼神,心中深受触动,急难危险之际勇于担当,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吧?自己的武功并不低于唐敬天,难道不能承担这个任务吗?这也是磨练武技,提升自己实战经验的大好机会!心中跃跃欲试,大笑道:“大哥此言差矣!最适合的人选是我而不是你!” 第三章 美人情重 唐敬天等人尽皆愕然,胡青鹏环视众人一眼,接着道:“大哥,恕我直言。.com你艺出唐门,最擅长的是暗器功夫,习惯于远距离攻击敌人,但内力修为、拳脚功夫和近身搏斗的技巧却是你的弱项。假如你易容成章堂主,为了达到迷惑并引开敌人的目的,就不能使用唐门暗器,实力将大打折扣。一旦被众多敌手包围追杀,你无所凭仗之下,能有几成把握安全逃脱?”他拿定主意后思路十分清晰,对着众人侃侃而谈,直切要害。 唐敬天其实对这个问题早有考虑,何尝不晓得此行的危险程度,苦笑道:“若无外援,则必死无疑!” 唐雪倒吸一口冷气,埋怨道:“大哥,既然你早预料到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要抢着去?” 唐敬天道:“若不如此,在场之人都要困死长沙!用我一人之性命,换取大家的平安,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呀!小雪,我答应过你父亲,一定要保证你的平安无恙的返回四川,我决不能食言!” 胡青鹏道:“大哥,你既然答应了唐伯父照顾好丽儿,更不应该抢着去送死!大哥,你如实回答我——假如你我生死决斗,谁能最后胜出?” 唐敬天认真打量他一眼,估算着他的实力,犹豫道:“理应是五五之数吧!” 胡青鹏微微笑道:“假如我弃剑不用,而你则不得使用暗器呢?” 唐敬天沉吟道:“那样的话,你至少有八成胜算!” 胡青鹏正色道:“所以我比你更适合承担这个任务!而且我精通水性,可以伺机跳入水中遁走,保管没有人能追上我。大哥,我去的话未必会死,还能争取到一线生机,你就不要跟我争了!” 唐敬天长叹一声,不得不承认他言之有理,用力拍了拍胡青鹏的肩膀,沉声道:“好,你去!千万小心!” 胡青鹏笑道:“大哥请放心,阎王爷还不想看到我这张脸。不管有多少敌人阻截追杀,我一定会逃出生天的!”不敢多看脸色发白,泪水盈眶的唐雪,转首对章玉昆道:“章堂主,为了尽可能诱使敌人上当,还请堂主费心,传授我几招绝技护身如何?” 章玉昆忙道:“胡少侠客气了!只要少侠想学,章某必定倾囊相授,决无任何隐瞒。” 胡青鹏抱拳道:“多谢!”短短几句话,诱敌的人选便敲定下来。随后就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众人仔细分析研究,以防出现什么纰漏。唐雪一言不发地呆立一旁,痴痴地注视着胡青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离别的沉重气氛充塞四周。唐雪替胡青鹏默默梳理着发髻,既细心又不舍,只盼时间停滞,眼前之人永远不要离开。其他人识趣地躲到另一间密室,不来打扰他们。 胡青鹏清晰地感受到她难舍难离的心意,同样感动非常,两人相处时日虽短,但彼此的这份情谊胜似亲兄妹,令他倍感珍惜。想起这几日忙着跟章玉昆求教学武,不免冷落了这个妹子,心中愧疚,忍不住低声道:“丽儿,我这些天只顾着拼命练习章堂主的武功,都没有讲故事给你听,你不会怪我吧?” 半响,没有听见唐雪的回答。胡青鹏暗暗纳闷,正想再问一句,蓦地头顶一凉,两滴泪水滴落下来。胡青鹏急道:“丽儿,你哭了?!不要哭好不好?若是被大哥看见,还以为我在欺负你呢!”话音未落,腰上传来一阵剧痛,却是被唐雪扭了一把。 唐雪转到他的面前,眼眶通红,幽幽如碧潭的眼眸里盛满了情意,嗔道:“傻哥哥,人家是在担心你的安危,你难道一点都不明白吗?” 胡青鹏触到她那双柔情无限的眼眸,心头不禁猛跳数下,似乎有些明白,似乎又愈加糊涂,呵呵傻笑道:“我当然知道丽儿关心我啦!不过你不用太担心,我屡次闯过生死险关,自有和敌人周旋的办法。万一真的形势不妙,难道我不会逃走吗?为了再见到丽儿你,我无论如何都会活着!” 唐雪睫毛颤动,既欢喜又难过,忍着泪道:“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哦!”素手轻抬,在头颈发根处细细揉搓,将一张精致轻薄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再次露出她几近完美的真正容貌。纵然地底灯光昏暗,胡青鹏仍感到一阵目眩,心底泛起惊艳的感觉,衷心叹道:“丽儿,你真美!” 唐雪继承了其母亲的美丽和气质,若非此时年龄尚小,身材还未发育完全,几乎就是上天的杰作,完美无缺的极品女人了。她听到胡青鹏的赞美,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宛如涂了一层胭脂,更添三分丽色,贝齿轻咬下唇,低声问:“鹏哥哥,你、你喜欢我吗?” 胡青鹏笑道:“这还用问吗?喜欢,当然喜欢!” 唐雪顿时眉开眼笑,犹如百花绽放,令人目不暇接。她头颅微偏,上身前倾,柔软湿润的樱唇轻轻地印了过去。 胡青鹏看着她美丽的小脸逼近,惊愕之下不及闪避,只觉一股幽甜的少女体香扑面而来,跟着唇部一凉,一种甜丝丝、醇如酒的酥麻感觉传遍全身。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奇异和迅猛,仿佛铺天盖地的巨浪把他吞没,又好象一跤跌到了云端,整个人快乐得飘上了天空。这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停止了思考。他本能地吮吸着快乐的源泉,用力摩擦着那柔软如花的唇瓣,贪婪地探索每一寸神仙仙境,追逐着无边无际的快感。直到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耗尽,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怀中的佳人。 唇分。 唐雪的俏脸涨得通红,眼神如醉,小嘴微张,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散发着从没有过的艳丽美态。 胡青鹏呆了一呆,蓦然明白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目光微垂,发现自己双手还环抱着唐雪的腰背,两人做着最亲密的接触。“啊呀”一声惊呼,忙不迭地松开双手后退,啪啪连抽自己两记耳光。正要抽第三下的时候,手臂一紧,已被唐雪拉住。唐雪叫道:“鹏哥哥,你在做什么?!”胡青鹏羞愧万分,低声道:“丽儿,我、我鬼迷心窍,竟然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打我骂我好了。” 唐雪轻笑道:“傻哥哥,我为什么要打你骂你?是我主动……亲你的。而且,”声音忽然转低,细如蚊纳。“人家很喜欢你这样、这样做。”说完脸上羞意愈浓,小手无意识地拧着衣角,模样可爱之极。 胡青鹏完全反应不过来,吃吃道:“什……么?!”他一向把唐雪当成妹妹看待,并没有掺夹男女私情,所以对刚刚发生的事情非常懊悔。可是听唐雪的言语,以及看她的表情,却对他是情根深种,毫不拒绝他的亲热行为。一时之间,他心里惊讶、喜悦、困惑、不安等等混杂起来,呆呆瞪着唐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眼下一无所有,这么美丽绝伦的少女会垂青于他?难道是老天爷无聊之余开的玩笑吗? 唐雪抬眼看见他震惊失措的模样,“扑哧”一笑,低声道:“鹏哥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吗?我跟着爹娘躲避各派追杀,来到深山的祠堂里。那天晚上下着好大的雨,先是铁甲武士,然后是那两个古怪的杀手接踵而至。他们又凶恶又可怕,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想杀死我们。”她的声音中掩饰不住内心深处的哀伤,幽幽道:“我娘就是那天晚上过世的——从此以后,我再也听不到她的歌声了!我自小就没有同伴玩耍,你是第一个真心陪我玩的异姓哥哥。那时你好勇敢,保护着我,不让那古怪的杀手把我抓走。后来混战之时,又是你将我紧紧抱着,甚至舍命替我挡了一刀!要不是因为你,我当时就已经死过一回了!鹏哥哥,你知道吗?我们分开的这几年中我天天想念着你,渴望着与你重逢。原来,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可以这样的痛苦!” 胡青鹏越听越觉心跳得厉害,看着滑过唐雪脸颊的泪水,怜惜之情涌满胸膛,忍不住握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唐雪轻轻依偎上他的胸膛,侧耳倾听着他的心跳声,梦呓般道:“那天在树林之中,你怕那铜锤妖人击中我,宁可自己吐血受伤,也不后撤半步。我看着你宽厚高大的背影,那一刻便下定了决心,这一生再也不离开你!鹏哥哥,本来这些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面临如此困境,你又不得不孤身诱敌。我好害怕你一去不回,所以在临走前,无论如何要让你明白我的心意。你,你不会笑话我吧?” 胡青鹏听着她的大胆倾诉,心中掀起无数波澜,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已用情如斯!相形之下,自己愧为男儿身呀!喃喃道:“我怎会笑话你呢?可是……可是我……” 唐雪双眉一竖,酸溜溜地问道:“可是什么?是不是你喜欢上了别人?是那个穿白衣服的魔女吗?难道我不如她美丽?”她始终对衣舞凤耿耿于怀,特别是在江边争执的时候被对方制住穴道,每每令她一想起来便咬牙切齿,恨不能找机会报复。 胡青鹏苦笑道:“丽儿,你误会了,我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他原想说自己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和男女相爱是两回事,但转念一想,自己此去生死难测,未必再有机会跟唐雪相遇,何苦在离别前伤她的心呢?如果直言相告,那太残忍了!让她保留一点美好的回忆不好吗?搂住她的香肩,柔声道:“尽管我无法做出承诺,在我的心目中,丽儿你永远是最美丽的女人!” 唐雪唇角荡起幸福的笑容,微微仰起俏脸,害羞的闭上眼帘,腻声道:“哥,吻我!” 胡青鹏看着这如花似玉的娇容,心头一荡,yu望刹那间冲破了理智的堤防,不顾一切地用力吻上她鲜艳欲滴的红唇,津液交流,在苦涩中追寻着一抹甘甜…… 江风拂过,浪涛奔涌拍岸。胡青鹏展开轻功身法,如大鸟般在风中滑行,潇洒而迅捷。他已易容为章玉昆,借着夜色掩护,即使是遇上天下会中人,也无须担心会被对方识破真伪。因为章玉昆擅长的是拳掌功夫,为了不露出破绽,在行动之前,他将惊神剑送给了师兄高青城,只在怀中藏了一把匕首。 此时他脑际之中,仍满是唐雪深情款款的眼神,让他心情格外复杂。事情发展至此,自己竟会撞入唐雪编织的情网,是他根本预料不到的。而在一个多月前,曾经占据他心田的还是陈青华!胡青鹏暗暗奇怪,这时候想起师姐,居然没有半分激动,似乎对师姐的倾慕已完全成为了过去。这是为什么?难道下山以来的经历,使自己的情感亦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但最令他感到不安的,并不是对师姐感情变化带来的困惑,而是他恐惧的发现,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是一个冰冷高傲的白衣女子。明知是不应该,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无法忘记衣舞凤舞剑弄花的英姿,无法忘记她高傲神秘的独特气质,无法忘记她修长完美的娇躯,无法忘记她飞身相救时焦急的神情,这一切宛如刀刻般清晰——但她偏偏是魔教中人,是魔教的长老!先不说两人间的年龄差距,单是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就是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甚至有一天,他们还会为了正邪之分兵戎相见。这是他们的命运,谁也不可能抗拒。 胡青鹏摇头苦笑,强压下那不现实的思念,竖起食指,轻轻擦过嘴唇,回味着残留的幽香,不禁百感交集,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唐雪的香吻?忽然,一缕警兆袭上心头,他忙收拾情怀,身子硬生生一顿,悄无声息地隐身于大树之上。 转眼之间,衣袂破空声由远及近,风声过处,附近的树梢上多出三位身着黑衣的高手,其中一人赫然是“双面邪魔”聂不人。他们三人冷目如电,居高临下地俯瞰四周动静,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漫空中。胡青鹏知道厉害,大气不敢多出一口,同时将眼帘垂拢,以防被对方捕捉到自己的眼神。 江岸旁甚是寂静,只听一把冰冷的声音道:“聂兄,这附近鬼影都无,莫非是我等看错了?” 聂不人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嘿嘿,或许是惊飞的夜鸟吧!倒害得我们白扑一场。走!”呼呼几声,三人振臂高飞,瞬息间不见影踪。 胡青鹏听见敌人远遁,不由心底称奇,聂不人等无疑是老江湖了,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了可疑的目标吗?是他们过于懈怠了,还是另有阴谋?由于这里接近地道出口,他还不能过早暴露行踪,不然全盘计划将统统落空。他的对手都是老狐狸,绝对不会犯下低级的错误,所以最好是小心为上。他蜷缩如狸猫,仍然静静地伏在茂密的枝桠间,任凭树枝在风中起伏摇摆。 原野中猖獗的蚊子嗅到人气,嗡嗡地聚拢过来,毫不客气地扑到胡青鹏身上,开始猛吸鲜血。不过片刻,胡青鹏头脸脖颈等裸露的肌肤上趴满了蚊子,弄得他是又疼又痒,却只能咬牙苦忍,一动不动。 正当他痛苦万分,差点要放弃的时候,右侧忽然响起聂不人的声音:“哼,空守了半天没有任何动静,真是邪门了!难道我们真的看走眼了不成?” 胡青鹏浑身一个激灵,暗呼好险!原来敌人使的诱敌之计,假装撤走,实则隐身藏在暗处,等着他自投罗网。如果他方才沉不住气,就上当了! 但听另一人道:“小心无大错,不管怎样,我们还是要搜一搜!万一两位门主追问起来,我们也有个交代。” “有道理!动手罢!” 草丛中应声飞起三条人影,分头展开搜索。江岸边长了数十棵大树,真要每一根树枝都检查过,尤其是在深夜时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聂不人等存了应付了事的想法,马马虎虎地搜过一遍,眼见找不到什么线索,咒骂声中终于联袂离去。 这回,胡青鹏亲眼目送着三人的背影在夜幕中消失,一颗心总算落回肚里。他悄悄溜下地面,辨清方向后,奔向远处闪烁着灯火的码头。即使明知道敌人在那里挖好了陷阱,他也要义无返顾地跳下去。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第四章 杀出重围 胡青鹏一路小心翼翼地隐蔽身形,避开数队人马的搜索,逐渐接近了码头。.com紧连着码头的是几条街道和一排高大的仓房,临岸的江面上停泊了数百艘大小船只,主要是货船,小部分则是渔船。凝目望去,三三两两的渔家汉子坐在船首聊天,而顽皮的渔家少年在江水中嬉戏打闹,愉快的笑声在风中飘荡。四周没有碍眼的江湖人物,也没有太多守卫,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胡青鹏自然不会被这表面上的平静欺骗,凭借着超凡的眼力,他至少发现了二十名潜伏在阴影中的敌人,他们几乎监视着码头上每一寸土地。胡青鹏甚至怀疑,那些看似悠闲的渔夫中也有假扮的。只要有可疑人物出现,肯定会遭到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击,不要奢望能够登船离开。 天下会在长沙的势力之雄厚是不容置疑的。胡令全独掌大权后,一方面为了铲草除根,将漏网之鱼尽数灭口,一方面为了拿到曾志雄的会主令牌及神功秘芨,他动用了全部人手封锁水陆两路。毕竟曾志雄被杀的真相万一泄露,他就玩完了,连傀儡会主也做不成。同时,白云宗也在尽力配合他的行动,布下了天罗地网。 胡青鹏看好方位,绕到码头的另一侧,来到一家僻静的小院外。只见院内种着两棵白玉兰树,右侧一棵树上绑着一根蓝色的布条,被风吹得哗哗飘舞,若不仔细看极难发现。住在这里的是章玉昆秘密训练的一名手下,平时靠捕鱼为生,名叫程福。胡青鹏轻轻翻过院墙,只见厢房内漆黑一片,估计程福睡下了。他依照章玉昆的吩咐,屈指轻弹三下窗台。 房内立时传来一声警觉的喝声:“是谁?” 胡青鹏按暗语答道:“明月照九州!”出发前唐雪教了他变声的技巧,说话时模仿章玉昆的声音,果有七分相似。 话音刚落,紧掩的窗户霍然推开,露出一张刚毅淳朴的面孔,又惊又喜地道:“堂主,您怎么来了!快进屋歇歇。” 胡青鹏往房中瞥了一眼,只见一个少妇坐在床头,一边安抚着身旁的婴儿,一边不时抬眼望来,面带惊恐,对丈夫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他心头一颤,低声道:“你出来说话,里面不太方便。” 程福道:“是!”立即跃出厢房,然后返身将窗户掩上。恭敬地道:“秘字第三组程福拜见堂主,不知堂主有何吩咐?” 胡青鹏道:“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你想必已听说天下会发生内乱的消息,但实际的情况是胡令全勾结白云宗、烟雨楼的高手,杀害了会主!当日参加寿宴的人,只有我幸免于难,所以胡令全正在全力追杀我,企图阻止我揭露真相。为了揭穿胡令全的阴谋,替会主报仇雪恨,我必须尽快联系上外四堂的堂主。可是胡令全派人封锁了所有离城的道路,我要你用船送我离开长沙,越快越好!” 程福低声骂道:“我早晓得胡令全不是好东西,这回连会主都敢谋害!操他八代祖宗!堂主,我这就带您上船!” 胡青鹏道:“等一等!你不和家里人告别吗?一旦出了这个门,随时都会丢掉性命!” 程福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不解道:“您以前不是说过‘任务第一,私情在后’吗?任何行动必须迅雷不及掩耳,同时要严守秘密,对至亲之人亦不能泄露只言片语,难道您都忘了?” 胡青鹏暗暗苦笑,自己终究没有章玉昆的铁石心肠,在不经意间便露出了马脚。他很清楚,如果程福此时不去见自己的妻儿最后一面,就永远没有机会了——这对他们一家人来说实在太残忍了。轻叹一声,忽然并指点出,正中程福的麻穴。 程福猝不及防,浑身一麻,登时动弹不得,急道:“堂主,你在干嘛?莫非是责怪属下冲撞您了?” 胡青鹏摇摇头,道:“你的穴道待会自会解开。好好照顾你妻儿,我先走了!”纵身跃起,足尖轻点树枝,如风掠走。原本按既定的计划,他要借着程福的掩护,偷偷潜上停泊在码头的渔船,然后再装做无意间暴露身份,引起敌人的注意。这样一来,既达到了诱敌的目的,又可以抢在敌人合围之前跳水逃生,大大增加了生还的机会。唯一的代价就是牺牲程福的性命。但当他发现程福还有妻儿,并非是无牵无挂的单身汉,心中顿觉不忍,毅然决定放弃原定的计划。 胡青鹏非常清楚,要给敌人造成逃离长沙的错觉,必须要设法接近停泊在码头的船只,而且还要在适当的时机暴露身份,把附近的敌人全部吸引过来,以掩护同伴们的行动。这其中的火候拿捏要有分寸,演戏不能演得太过,否则就前功尽弃了。想到待会要独力迎战群敌,血洒码头,不禁激起了他绝处求生的斗志,竟开始兴奋起来,期待着这场不可避免的战斗。 他伏在高处观察片刻,发现即使是深夜时分,亦偶尔有货船开进码头停泊,然后一批批挑夫上船卸货,把大批货物搬进仓库。在等待卸船的时间里,这些挑夫有的聚在一起休息胡侃,有的钻进最便宜的酒铺喝酒,划拳吆喝声隐约可闻。他心念急转,已有了主意。 胡青鹏蛇伏鼠行,潜至仓库旁一家小酒铺外,蹲在草丛中静静地等待猎物的出现。酒铺内甚是热闹,一阵阵笑骂呼喊声源源不断地传了出来。等了顿饭功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拿着扁担,脚步飘浮地闪出酒铺后门,嘴里低声骂道:“今天真他妈的倒霉,居然会连输给李二牛七回!妈的,这泡尿憋死我了!”走到阴暗的角落里,掏出家伙,对着墙根哗啦啦的猛放一通。 “爽呀!”那男子正想系上腰带,忽觉身后一股冷风吹过,眼前一暗,顿时人事不醒。 胡青鹏及时托住那男子软倒的身子,歉然道:“大叔,对不住你了!”忍住呛鼻的汗臭酸味,手脚麻利地换上对方的衣裤草鞋,然后把这个倒霉的家伙丢到草丛里,顺手在他身旁放了一张银票,当做赔偿。他刚做完这一切,酒铺后门处忽的探出一个脑袋:“老鬼,你是在方便还是生孩子?快点,开工了!”说完嗽的缩了回去。胡青鹏含糊地答应一声,操起扁担,跟在那人身后走了出去。 因为有船靠岸卸货,刚才还喧闹拥挤的酒铺转眼间空无一人。走出酒铺,只见数十名挑夫急匆匆跑去向工头报到,领取号码牌站好,还有的人为了抢占前面的位置激烈口角,互相问候着对方的女性亲属。带路的那个人显然没有留意到同伴已经被掉包,头也不回地埋怨道:“妈的,都怪老鬼你办事太慢了,不然我们可以抢到前十位,多挣三五个铜板!” 胡青鹏懒得搭理他,双眸冷电般左右扫了一眼,将四周的敌人尽数摄入眼中,同时暗暗估算他们各自的实力。这儿距离江岸大约是三十步的距离,没有任何东西遮挡掩护,他必须用自己的实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们两人来得最晚,所以自然排在了队伍的最末尾。胡青鹏弯下腰,低着头走路,希望可以减少别人的注意力。 负责发牌的工头一边清点人数,一边发放画有数字符号的竹签,颇有些耀武扬威的味道。他走到队伍末尾,冷不丁看到一张生面孔,拿着竹签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指着胡青鹏地鼻尖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谁介绍你来的?” 那工头的嗓门颇为洪亮,登时引得近半挑夫回头观望,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胡青鹏身前的男子回头一瞧,惊得双目滚圆,失声叫道:“咦,你不是老鬼!你是谁?为什么穿着老鬼的衣服,还拿着他的扁担?难道……难道你把他杀了?”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发颤,几乎要瘫软在地。众挑夫闻言一阵骚动,纷纷向两旁避开,队形大乱。 胡青鹏见已达到目的,不再多说废话,双足一顿,如离弦之箭向前笔直射出。那些挡路的挑夫躲闪不及,被他的护身真气震开,如滚地葫芦般四处乱滚。 滴!滴!几乎是同一时间,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夜空,仿佛是催命的魔咒。紧跟着一朵耀眼的烟花迅速升起,血红光芒在高空嘭的炸开飞溅,令天地间为之一亮。 胡青鹏知道,对方是在召唤援兵,如皇甫济之流的高手将很快来到,他的时间所剩无几了。这时离江岸尚有二十步。 “是章玉昆!”“快拦住他!”呼喝声中,数十条人影拔身飞起,从各自隐身的角落里如蝗虫般涌出,四面八方地围了上来。人人立功心切,挥舞着兵器奋勇争先,力图拔得头筹。有机灵点的,赶紧将暗器拼命射出,飞蝗石、毒针、袖箭、飞刀、铁锥……如骤雨般倾泻而下,杀机弥漫。 胡青鹏耳听无数暗器呼啸飞近,内心不惊不怒,维持着平静如水的境界,六识开启,尽力捕捉着每一种暗器飞行的速度、角度、力量和先后次序。同时比较着敌人距离的远近、多寡和身手的强弱,寻找最佳的突破口。观察清楚情况,他扁担一撑地面,体内保留的真气忽然爆发,借着反弹的力量,整个人如翱翔的巨鹰一般,不可思议地改变了高速前进的方向,斜着向左前方飞去。 大半暗器立时射到空地上,叮叮当当地乱响。胡青鹏使出“伏魔棍法”的招数,手上的扁担舞得如风车一般,幻化出一团黑云,将自己的身形紧紧裹住。剩下的暗器射来,都被他的扁担尽数击落。就在这时,胡青鹏忽觉两股杀气自左右袭来,只见寒光闪动,直指自己的要害部位。他想也不想,双手一抖,扁担贯足了真气呼的脱手掷出。 左侧的高手猝不及防,扑上来的势头又过于凶猛,根本没有空隙闪躲,只听噗的一声,被长长的扁担刺穿了胸口,鲜血飞溅,一招还未使完便丧命于敌手。 胡青鹏脚步一错,避开右侧刺来的红枪,肩头发力,猛地撞上左侧那具未倒的尸体,顺势将插在他胸口的扁担拔了出来。那具尸体喷着血倒飞而出,如出膛的炮弹一般,撞倒了三四个随后而至的大汉,包围圈登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小心,点子扎手!”“堵住他!” 胡青鹏再往前冲出数步,缺口已然合拢,两把大刀当面劈到,劲风凌厉之极,竟是江湖上有名的“五虎断魂刀法”。与此同时,左右及身后都有冷风吹近,层层寒光毫不含糊地将他吞噬。只要他没有三头六臂,绝对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攻击!那些围攻上来的高手都露出了得意的冷笑。 眼见胡青鹏要被乱刃分尸,他出人意料地伏地一滚,扁担横扫而出。只听“哎呀”痛喝声乱叫,数人抱脚直跳,足踝膝盖等脆弱部位被扁担击中,疼得他们几欲流泪。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章玉昆”是假的,没提防“章玉昆”会使出这种不顾身份的招数,必杀的一击竟被他无恙躲过。 胡青鹏刚刚撑地跃起,忽听头顶上一声大喝,两股猛烈如火的掌风凌空击下,炽热的气劲逼得其他人向后跃开。那人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断绝了对手闪避的可能。胡青鹏不敢托大,有如此气势的人必然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忙将扁担抛开,内力瞬息间提至十成,双掌上翻,仰首迎击上去。 两人内力交接,掌风鼓荡,便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平地卷起一股旋风,将周围的人吹得东倒西歪。 胡青鹏只觉一道如火的热流钻进经脉,忍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他的祝融神功虽然已练到第七重,但相对于对手二十余年的内功修为仍然不如,一个照面下便受了内伤。幸好他融合后的真气性质独特,刚柔相济,包含着佛道两家的精髓,将对方霸道的内力抵消了大部分,否则他受的伤更为严重。 其他人见他吐血受伤,无不大喜望外,个个抱着落井下石的想法又冲了上来,刀光剑影齐飞,口水唾沫乱喷。“杀了他去领赏!”“他不行了!”“妈的,不要挤!” 胡青鹏勉力压住翻涌的气血,双目一抬,把敌人的丑态尽收眼底,嘴角浮起冷冷的笑容——笑话,难道我是任人宰割的病猫吗?他突然张口一声怒啸,啸声中充斥着浓烈的杀意和愤怒。众人眼前一花,胡青鹏如同猛虎般冲进人群之中,蓬蓬几声,数条大汉被硬生生撞断了胸骨、肋骨,吐血飞出圈外。 一名使剑的好手见胡青鹏高速冲来,和他愤怒猩红的眼眸一触,不知怎的双脚发软,但这时退开是万万不能的,咬牙挺剑便刺。 胡青鹏的速度丝毫不减,仿佛没有看见致命的敌剑一般。就在对方的剑尖即将刺中他身体的一刹那,他忽然厕身斜进,正好避过要害部位。那剑手一剑刺中他的肩头,窃喜未停,蓦的看见一个拳头迅速在眼中放大,跟着眼前陡然变暗,一阵骨骼断裂破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脑海,大叫一声,痛死过去。 胡青鹏展开这几日向章玉昆学来的掌法拳法,拼着受伤的可能,全力向前冲击。他所过之处,鲜血飞溅如浆,一个又一个大汉栽倒在码头上,战况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不过几眨眼的工夫,胡青鹏连续击倒了十八人,全身染满鲜血,如同走出地狱的魔神,离江岸仅有五步左右的距离。众人被他这种不要命的战法震慑住心神,都有些怯意,识相的开始后退,期盼别人上去送死,自己好在最后捞便宜。 “一帮蠢猪,给我拼死拖住他!他想跳水逃走!”闻讯赶过来的胡令全一眼看穿了胡青鹏的意图,离得老远便放声大叫,恨不得胁下生翅,立刻飞到码头上。 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好,如果被他遁走,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发财的机会?急忙重整旗鼓,硬着头皮蜂拥而上。 胡青鹏一声长笑:“你来晚了!”身子一偏,撞入一名大汉的怀里,劈手夺过他的单刀,刷刷连杀两人,嗖的平地拔身跃高,斜飞着落入滔滔江水中。但见浪花如雪,卷着他的身影迅疾远去,唯有残留的血迹飘在江面上。 胡令全望见这一幕气得几乎要吐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实在是不甘心呀!众人不等他吩咐,或驾船搜寻,或下水追捕,或沿岸追踪,星星点点的火把映亮了黑夜。 第五章 洞庭偶遇 “扑通!”冰凉的江水直没过顶,但胡青鹏毫不慌张,仿佛回到了母亲怀抱一般,放松身心,感受着水流的每一分变化和冲击,顺其自然地往下游漂去。下一瞬间,他已被水流托举着浮出水面,清新的空气拂面而来,带着淡淡的腥味。他听到了码头上传来的叫骂声和骚动——敌手们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他面临的危险远未结束。在刚才的厮杀中,由于他使用的是刚学会的武技,招式的衔接、变化和步法的配合都有漏洞,被敌人的兵器划出了数十处伤口。幸运的是皇甫济这类绝顶高手没有赶到,否则他就插翅难飞了。此时心情稍微放松,便觉得全身上下无处不疼,尤其是内力消耗过剧,经脉受损,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复原的。 胡青鹏睁开眼睛,望着幽远深沉的夜空,仿佛看到了唐雪美丽无双的面容,心底轻轻一叹,不知道他们开始行动了吗?是不是顺利地找到了接应的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他能够控制地了。他自信经过方才的一场血战,在重创敌人的同时,也成功地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下一步,胡令全、皇甫济肯定会派遣主力,顺着下游方向展开追捕。这样一来,唐雪、曾瑛他们离开长沙的可能性将会大大增加。可惜胡令全等并不知道这个“章玉昆”是假的,只要他洗掉易容药物,恢复本来的面目,敌人将永远不可能捉住“章玉昆”——这正是整个计划中最精彩的地方。想象着胡令全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模样,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忽然,飕飕利箭破空声骤响,数支羽箭落在他身旁,溅起几朵小小的浪花。 胡青鹏受惊回望,只见数艘小船破浪而来,卓立船首的大汉张弓搭箭,对准他狂射不止。他心念微动,倏地没入水下,巧妙地利用水流的推力,如同最敏捷的鱼儿飞快地潜游远去。水面上,那些失去目标的弓箭手茫然失措,纷纷破口大骂。 胡青鹏充分发挥自己感悟水性的绝佳优势,顺流漂下约有三四十里,找了一处水流平缓,长满芦苇的浅滩爬上岸。追兵们被他远远地甩在身后,短时间内尚不会形成威胁。 胡青鹏先洗干净脸,再把上衣撕成布条,缠住受创严重的伤口,以免血迹滴落在地,引起敌人的警觉。他这时除了一把匕首、一块玉佩和几两碎银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就连他珍藏的师姐的手帕,也在不经意间遗失了。胡青鹏对此倒不觉得遗憾,因为他对师姐已没有了心跳的感觉,昔日的朦胧感情如同过眼烟云般消散无踪。他把玉佩等物包好提在手上,然后将剩下的衣物抛进江中,不给敌人留下追查的线索。 胡青鹏爬上堤岸,感觉着江风刮过**的胸膛,不由暗暗苦笑。以前即使情势再危急,至少还能保证装束整齐,不至于如此狼狈,眼下当务之急是设法弄一套衣服来遮丑,不然怎能出去见人?站在河堤上眺望,远处的田野上黑影重叠,错落散布着几个村庄。说不得,只好做一回小偷了。打定了主意,拔脚往较大一座村庄奔去。 他还未进入村子,农户家里的看门狗已嗅到陌生人的气息,顿时汪汪汪狂吠起来。一家狗叫,家家的狗都跟着放声大叫。群狗狂吠声高亢入云,起伏不绝。 胡青鹏当场吓出一身冷汗,如此大的动静,岂不是惊动了全村人吗?如果被人看见一个赤身**的“偷衣贼”,自己焉有脸面行走江湖?立刻抱头鼠窜,速度之快前所未有。他的偷衣大计尚未付诸实施,便宣告半路夭折了。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他遇上村庄就绕开,又奔出数十里地,才看到有一座树林可以藏身。此时天色已经变亮,东方的云层开始镀染上浅浅的红色,雄鸡啼唱,晨雾缓缓飘散,实在不适合他奔逃了。胡青鹏径直走入树林深处,千辛万苦找了一个隐蔽的树洞,再挡不住浓浓的倦意,合眼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青鹏心弦猛然绷紧,自梦中惊醒过来。附近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仔细分辨,竟有数十人之多!他心底暗惊,敌人的动作果然十分迅速,这么快就将搜索的范围扩大到了这里,恐怕是倾巢而出了,可想而知他们对“章玉昆”的重视程度。不过事与愿违,他们投入搜寻的人手越多,越不可能达到目的。当然,如果他现在被对方发现的话,估计会大难临头。 胡青鹏试着默运真气,只觉气脉强弱不定,五脏六腑处隐隐作疼,功力仅剩不足五成。而且浑身肌肉酸软,关节僵硬,万一此时与敌人发生冲突,哪里还有机会杀出一条血路?耳听着脚步声渐渐接近,他已来不及转移了,唯有祈祷对方不要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眼前一花,正前方的树枝上垂下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蛇,粗如儿臂,头似三角,吐着鲜红的蛇信,竟然对着他爬了过来。胡青鹏眼睁睁地看着它逼近,不禁寒毛倒立,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心里陡然闪过一个不好的预感,难道自己藏身的树洞是蛇穴?转念之间,那条毒蛇爬到了洞穴前,呼的竖起上身,尾部盘旋,嘶嘶地喷气,摆出一付攻击的架势。胡青鹏暗呼倒霉,慢慢将右手抬起护住面门要害。 一人一蛇大眼瞪着小眼僵持片刻,那条毒蛇终于按耐不住,誓要夺回自己的领地,身子一弓即弹,闪电般扑咬过去。胡青鹏不敢做出大幅度的动作,右掌急握,掐住蛇颈部位。不料蛇身极为滑腻,他一把竟没有抓稳,蛇头倏地挣脱出来,狠狠地咬中他的手臂。胡青鹏心底一凉,糟糕!中毒了! 忽然,那条毒蛇身体急颤数下,居然松开了牙齿,软绵绵地失去了纠缠的力道。胡青鹏大喜望外,本能地张口咬住蛇颈,腥热的蛇血直冲入喉。他早就饥肠辘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猛吸新鲜的蛇血,借以补充自己的体力,心里还恨恨地想:既然你先咬我,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树上有蛇!”追兵恰好自树下经过,有的人眼尖,看到了露在洞外的一截毒蛇尾巴。 “闭嘴!我们是在找人,不是来捕蛇的!”为首的汉子沉声训斥道,望了一眼有蛇的树洞,率领众人继续深入搜索。 话声响起时,胡青鹏一颗心差点跳出嗓眼,生怕敌人会上树来查看。谁知他们的首领自作聪明,以为蛇穴里不会有人躲藏,只想抓紧时间去搜索其他地方,白白错过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胡青鹏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忙松口放开蛇颈,对空拜了三拜,低声道:“蛇兄,恕罪恕罪,我其实无意取你性命,一切纯属意外!今日多亏你掩护,不然我就被敌人发现了!但愿佛祖保佑你早日轮回,转世为人,让我有机会报答你。” 他看了看被蛇咬中的伤口,并没有红肿发黑的迹象,自己也没有中毒头晕的征兆,暗暗称奇,难道这条不是毒蛇吗?不然如何解释自己平安无事呢? 胡青鹏在树林里躲藏了三天,靠摘取野果、捕杀鸟兽为食,安全避开了敌人接连两次的大规模搜索。当追兵一无所获地撤离后,他某日黄昏冒险出动,击昏看门的恶犬,终于成功地偷回一身衣衫,免去了赤身**的尴尬。 尽管穿上农夫的衣衫显得土里土气,胡青鹏却不在乎,毕竟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人世中了。他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道身处高家坊的地界,距离洞庭湖畔只有两日的脚程。自读过范仲淹的《岳阳楼记》,他便对这名满天下的湖泊充满了向往,真想瞧一瞧文章中写的“予观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宏伟景象。如今左右无事,正好有机会去游览一番,何乐而不为呢?问明了方向,拔脚便行。 一路之上,来来往往的江湖豪杰极多,九成九是为了追捕章玉昆而来的,毕竟天下会藏宝图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人人都知道章玉昆隐藏在附近,这时候就看谁的运气好,能首先找到他。由于遇上的多半是黑道中人,胡青鹏亦不愿显露自己衡山派弟子的身份,尽量避免惹火烧身,招来师门仇敌。 如是步行了两日,这天上午终于来到了洞庭湖边。 洞庭湖乃古云梦的遗泽,是华夏最辽阔的湖泊之一,承接湘江灌注,与长江相连,周围数千里,大小岛屿数不胜数,号称“八百里洞庭”。胡青鹏极目望去,心怀舒畅,脑海中自然而然闪过范仲淹的名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倾。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浩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壁;渔歌问答,此乐何极!”但见晴空万里,湖面如镜,渔船穿梭,岸边丘陵起伏,林木葱郁,宛如天然画卷。那幽幽碧碧、清澈如玉的湖水,令人油然升起畅游的冲动。 正感慨间,湖面上大风骤起,巨浪排空,层层叠叠的浪头似千军万马般,气势磅礴地冲击着堤岸,溅起无数碎玉。黑压压的云层自天际处翻滚涌出,刹时占据了半边天空,倾盆大雨随即呼啸打落,将远处的景物都笼罩进白纱之中。湖水搅动得愈发厉害,仿佛水底有蛟龙在撕咬打斗,让人望而却步。 要下大雨了!胡青鹏目睹着天地之威,忙跑下湖堤,顺着小路狂奔。狂风吹过,林涛哗响,不时有折断的树枝啪啪地打下来。也是他运气好,刚跑出半里地,看到前方湖湾处有一家酒铺,正好可以躲避即将来临的风雨。 胡青鹏前脚刚踏进酒铺,后脚大雨便落了下来,铜钱大的雨点打得瓦顶噼啪作响。幸好店家先一步关紧了窗子,不然屋里的桌椅都要被吹翻。胡青鹏喘了口气,抬眼一扫,仿佛陡然间被天雷击中,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动弹不得。 酒铺内除了掌柜伙计,只有一位客人。他身着白衣,容貌俊美,神态冰冷高傲,眉目间带着神秘威严的气质,寒星般的眼眸投在胡青鹏身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教人看不透他内心的想法。他拿起桌上洁白的丝帕擦了擦素手,淡淡道:“胡少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想不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遇见你!不知你到此有何贵干?” 胡青鹏苦笑道:“衣……衣公子,的确是太巧了!我只是来避雨的,如果你不愿看见我,我马上就走!”忽然间遇上萦绕于心的衣舞凤,他内心五味杂陈,非常矛盾,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他虽然很想接近她,欣赏她的美丽和风情,但他的理智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他是七大剑派的传人,未来受人景仰的大侠,而她是魔教的长老,是白道中人不共戴天的仇敌。两人之间的鸿沟是如此巨大,根本不可能跨越。假如跟她接触频繁,他害怕自己会陷得太深,最后无法自拔。看着眼前的佳人,却有着咫尺天涯的无奈。 衣舞凤眉头微皱,那掌柜和伙计立刻跳到胡青鹏身侧,一左一右形成夹击之势,眼中精光毕射,一扫刚才平庸懒散的神态,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胡青鹏一愣,真气陡然间遍行全身,警惕地道:“衣公子,你这是何用意?”心中惴惴,莫非误入黑店了?不然在如此偏僻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间店铺?或者此处就是魔教的秘密据点? 衣舞凤仔细打量他半响,问道:“胡青鹏,你害怕见到我么?为什么急着要走?” 胡青鹏当然不会如实说出自己的顾虑,硬着头皮道:“谁说我怕你?只是我知道衣公子品位高雅,性喜安静,而我偏偏是俗人一个,不愿扰了公子独自品酒的雅兴,所以要走。” 衣舞凤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潇洒风liu,指着对面的空位道:“外面风雨交加,你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要赶去办吗?若是没有,就坐下来陪我饮酒。” 胡青鹏摇摇头,还犹豫着是否要听从她的吩咐,双脚已不由自主地走到桌子跟前。他暗叹一声,既然人家不肯轻易放过自己,那索性表现大方一些,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别让女人看扁了。主意既定,伸手倒了一杯酒,笑道:“难得有机会与公子同席对饮,我就不客气了!胡某数次承蒙公子相救,感激之情自不必细说。我先敬公子一杯,祝公子青春永驻!”说罢举杯就口,一饮而尽。 衣舞凤露出一缕欣赏的神色,举杯浅浅抿了一口,好奇地问道:“胡青鹏,多日不见,你的功力又精进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奇遇了?” 胡青鹏讶道:“公子好高明的眼光!不过我并没有什么奇遇,只是在机缘巧合下,把体内的异种真气全部融合化解了,彻底消除了一个极大的隐患。即使如此,与公子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衣舞凤道:“你不用妄自菲薄!你目前的修为胜过同龄人数筹,在七大剑派年青一代弟子中,足以排进前十位。假以时日,你的成就不可限量。”顿了一顿,仿佛不经意地问道:“我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会突然在此地出现呢?” 胡青鹏道:“我久闻洞庭湖景色无双,浩然广阔,更有无数文人骚客为之挥毫泼墨,早有心前来观赏。正好这次北上经过这里,所以特意绕道来此,了却多年的夙愿。” 衣舞凤道:“原来如此,你居然有几分文人雅气!不过欣赏洞庭绝色,还是要以岳阳最佳!孟浩然《临洞庭》一诗中有‘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楼’的千古名句,宋朝梅尧臣亦有诗云‘风帆满目八百里,人从岳阳楼上看。’至于文章方面,当然首推范文正公的《岳阳楼记》,其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一句,完全超越了山水风景的范畴,振聋发聩,真乃千古绝唱!” 胡青鹏愣愣地望着她,愈发感到她高深莫测,赞道:“原来公子不仅武功超凡,还精通诗文,佩服佩服!” 衣舞凤笑道:“你也不差呀!如果换成那些武夫,哪里知道我在说什么?对牛弹琴是最无趣的事情了。胡青鹏,你能不能告诉我章玉昆现在的下落?” “什、什么?!”胡青鹏大惊失色,手腕一抖,酒杯掉在地上,“当啷”裂成几片。 第六章 秘芨之争 酒杯的破裂声让胡青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对上衣舞凤别有深意的眼眸,不禁大感后悔。.com衣舞凤也许并没有什么证据在手,不过是利用言语试探,只怪他自己沉不住气,心虚下露出了马脚。以衣舞凤的精明,这时再想说谎欺骗她是不可能的。难道衣舞凤也听信了江湖谣言,觊觎天下会的藏宝图?他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恢复了镇静,道:“假若我说不知道章玉昆的行踪,衣公子定然不会相信。公子能否告诉我,为什么要找章玉昆?” 衣舞凤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想法,淡然道:“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藏宝图’。但我接到可靠的消息,曾志雄在临死前,把‘寂灭神功’的秘芨交给了章玉昆保管。而白云宗的皇甫济、李媚仙对这本秘芨志在必得,他们一直滞留长沙,就是因为它的缘故。我要抢在他们之前拿到秘芨,情势不利时,甚至即使将它毁掉,也不能让秘芨落入白云宗的手里。” 胡青鹏不解道:“你们两大宗派均拥有震天烁地的神功绝学,为什么还要针锋相对,争夺别人的秘芨呢?”魔教是黑道老大,白云宗乃邪道之首,这本秘芨被两派如此看重,那岂不是意味着高青城处境非常危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可是古之名言啊!他不由替师兄担忧起来。 衣舞凤淡淡一笑:“本教与白云宗乃世代仇敌,岂能让对方称心如意?何况这牵涉到白云宗内功心法的绝大秘密,你就不必打听太清楚了。你究竟说还是不说?” 胡青鹏当然不会出卖自己的同伴,随口道:“请问公子,你是怎么猜出我和章玉昆有关系的?” 衣舞凤好整以暇道:“你想拖延时间吗?没关系,反正我今天没有什么急事。”她略微整理头绪,轻敲着桌面道:“你既然得知了白云宗、烟雨楼策划的阴谋,以你的为人和个性,多半会设法通知天下会早做预防。而天下会内部又分成两大派系,你不会相信胡令全,那么只能联系章玉昆了,此其一也。曾志雄举办寿宴当晚,皇甫济、胡令全里应外合,杀尽参加寿宴的各路豪杰,唯有章玉昆逃脱。偏偏你和你的同伴们亦是同一晚上失踪,若我所料不差,你们应该是和章玉昆呆在一起,此其二也。章玉昆销声匿迹多日,却于五日前深夜在货运码头出现,大开杀戒,最终跳水逃生。而同样失踪已久的你,忽然在洞庭湖畔现身,这不会是巧合吧?此其三也。你身怀内伤,蓬头垢面,穿着不合身的农夫装束,身为衡山剑派高徒却不佩剑,实在是不符合常理,此其四也。综合以上四点,我足以断定你不仅认识章玉昆,还和他共同策划了一次声东击西,金蝉脱壳的好戏!你假扮章玉昆,故意现身引诱敌人,把所有追兵都吸引到湘江下游,好让章玉昆等人逃出长沙城。当你恢复本来面目,装扮成普通农夫后,就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出包围圈。至于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即使是掘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到目标,真正的章玉昆早已经远走高飞了!我说的对吗?” 胡青鹏越听越是佩服,再也不奢望能编出让对方信服的理由,叹道:“公子明察秋毫,心思缜密,分析入微,一切宛如亲眼所见,胡某心服口服。不错,是我假扮成章堂主吸引敌人的。章堂主他们的确已经离开长沙,至于具体行程如何,杀了我我都不会说的。”边说边暗暗戒备,一旦双方撕破脸皮,少不得要奋力一战。 衣舞凤没有理会胡青鹏的敌意,示意那名掌柜过来,交给他一面玉牌,道:“你即刻传我命令,方圆三百里内的本教教徒停止行动,全部转向长沙东南搜寻目标。切记,撤离时要小心掩藏形迹,不可惊动白云宗的高手!” 那掌柜躬身道:“是!”立即穿上斗笠蓑衣,冲进大雨中,转瞬不见踪影。 胡青鹏冷冷道:“你们这时才转移方向,哪里还追得上他们?不过是浪费人手精力罢了!” 衣舞凤不动声色道:“是吗?那你为什么如此紧张呢?其实我应该感谢你的,正是因为你的出现,我才联想到事情的真相,比白云宗抢先了一步。如果你肯与我合作,劝说章玉昆交出秘芨,我们决不会伤害你的同伴,并且保证护送你们安全的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另外作为交换的条件,我可以做主让你们每人练习一门绝学。” 胡青鹏断然道:“不可能!你开出再高的条件,我也绝对不会和你们合作。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说着起身欲行。 “站住!”衣舞凤一声冷喝,拍案立起,强大的气势如潮水般涌向四周。她俏脸含霜,冷笑道:“胡青鹏,在我面前,岂容你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胡青鹏双掌一错,浑身散发出不屈的斗志,抗衡着对方施加的巨大压力,不卑不亢道:“公子到底想怎样?” 衣舞凤道:“你是关系着整个行动成败与否的关键人物,如果就这样放你离开,我如何向教主交代?又怎能令下属信服?你若是能接住我十招,我今天便放你走。反之,你得任我处置。” “好,一言为定!” 胡青鹏别无选择,于情于理他都不能退却,惟有挺身应战。这是武功、智慧和运气的较量,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疏忽都会导致惨败。他的内力虽然大幅提升,但最要命的是没有称手的兵器,一身剑术完全无处发挥,能否撑过十招全看天意了。 衣舞凤傲然道:“我先让你三招,动手罢!” 胡青鹏暗怒,自己堂堂男儿竟被她如此看扁,是可忍孰不可忍!喝道:“谁要你让招?看掌!”双掌叠出,凶猛的掌风直扑对手面门,底下飞起一脚,才是真正的杀招。 “第一招!”衣舞凤轻轻往后一纵,只听喀嚓声暴响,一张八仙桌被胡青鹏击成粉碎。她摇摇头道:“这就是你的实力吗?好让人失望啊!” 胡青鹏羞得面红耳赤,心底更是惊骇万分,衣舞凤当真称得上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身法闪动之迅捷匪夷所思。除非他使用长剑对阵,或许还有一争高低的机会,单单靠拳脚功夫,休想碰到人家的一片衣角。但他并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强打起精神,大喝声中虎扑向前,铁拳飞腿如暴雨般卷了过去。 衣舞凤莲步轻点,犹如风中的精灵,妙到毫巅地闪过致命的杀招,举手投足间显得优雅随意。她能跻身于魔教长老的行列,靠的是超人的武功和智慧,见识之广更不是胡青鹏能比肩的。何况胡青鹏用的招数并不纯熟,没有掌握其中的精髓,进攻时破绽太多,无法形成真正的威胁。三招一过,衣舞凤冷喝道:“小心了!”右手食指凌空虚点,哧的一声,一道无形的指力似箭般穿过了胡青鹏双臂间隙,射向他的胸口大穴。 对手的指风来得极快,胡青鹏已来不及回掌防护,上身猛然后仰,使出铁板桥的功夫,堪堪避开要害。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和衣舞凤见面的情形,那一天,他为了躲避她的攻击,用的几乎是同样的招式。不曾想相隔多日,相同的场面会再次上演,莫非是老天爷在捉弄自己吗?衣舞凤不等他挺腰站直,左掌迅快的拍下,刹时封住了他的五处穴道。胡青鹏砰的跌倒在地,姿势十分狼狈。 衣舞凤微笑道:“这是第五招,你输了!” 胡青鹏仰望着她傲然出尘的身材,明亮迫人的眼眸,心里一阵气馁,这个女人实力太强了,他尽管在武道修行上突飞猛进,仍然不是她的对手。不知要等到哪一天,他才能彻底地将她击败,挽回数次受辱的脸面?恨恨地道:“假若我的宝剑在手,你绝对不可能赢得这么轻松!” 衣舞凤道:“你不服气么?你别忘了,我也没有使用玉笛。我想知道,你刚刚答应的话算不算数?” 胡青鹏大声道:“大丈夫一言九鼎,决不反悔!我技不如人,自当认输,你要砍要杀只管动手!我若皱一皱眉头,便不姓‘胡’!” 衣舞凤摇摇头道:“我不会杀你,我对死人没有什么兴趣。我只要你陪我去一趟武昌,老老实实地呆上一段时间。” 胡青鹏愕然道:“就这么简单?你没有其他要求了吗?”眼中露出怀疑的神色,魔教怎会平白无故的供他吃住,难道她另有阴谋? 衣舞凤白了他一眼,不悦道:“难道在你心目中,我是如此的不值得信任吗?你不愿意说出同伴的下落,我不来为难你。但是万一你被白云宗的人抓住,他们想尽办法,也会从你口中获得需要的情报。他们的手段之残忍超出你的想象,不论你意志如何坚强,一旦尝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最终必定会屈服。为了安全起见,我要安排你消失一段时间,直至风平浪静。你明白了吗?” 胡青鹏恍然大悟,只要他仍被魔教掌握着,白云宗就无法获得正确的消息,当然也就没有机会夺到神功秘芨,魔教将在这场竞争中稳占上风。再联想岳宗谨喜食人脑的恶习,后背凉嗖嗖的,万一落入白云宗手里,干脆自杀算了,否则不知要遭受多少变态折磨!苦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公子,不然我孤身一人,万万敌不过白云宗的众多高手。好吧,我答应你!” 衣舞凤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你是我们的客人,不是囚犯,更不会关押你一辈子。”指风连点,解开了他的穴道。宣布道:“上路时为掩人耳目,你就暂时充当本公子的仆人罢!” 胡青鹏失声道:“仆人?!还有其他的身份可供选择吗?我可不会伺候人。”心里偷偷加了一句“尤其是不会伺候女人”。 衣舞凤道:“你别无选择!” 狂风不终日,暴雨不终朝。 不久风过雨歇,云散日出,碧蓝的天空仿佛水洗过般纯净。一条七彩长虹横跨天际,悬于湖面之上,呈现出如梦如幻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衣舞凤取了坐骑“乌云盖雪”,和换上下人装束的胡青鹏取道前往武昌。她在前头悠然而行,美目流盼,仪态大方,冷眼看去好一个俊朗男儿。胡青鹏则背着又沉又大的包袱,小跑着跟在马后,一付典型的家仆模样。 胡青鹏眼看着衣舞凤苗条的背影,脚踩着满地的泥浆,不禁哀叹自己霉运当头。他堂堂衡山派弟子,却沦落为魔教长老的仆人,若是被本门长辈看见,不知他们会有什么感受?可能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拔剑将他就地处决,以免有辱门楣。他原想赶上掌门师伯一行的,现在看来不可能了。谁知道秘芨之争要到什么时候结束?假如拖上一年半栽的,那可不妙。万一他在魔教中藏身的消息泄露出去,他就成了白道的叛徒,衡山派的罪人,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一路无事,傍晚时来到一个小镇,寻了一家干净的客栈投宿。客栈正好位于洞庭湖边,透过窗户,便可以欣赏到日落时分,湖面金蛇跳跃的美景。但见晚霞绚烂,岛屿倒影如画,归帆片片,渔歌问答声随风飘来,萦绕耳畔。 两人略微梳洗,就留在客栈里吃晚饭。衣舞凤举止优雅,细嚼慢咽,不时用丝巾擦拭嘴角,而胡青鹏以风卷残云之势,狼吞虎咽之威消灭着眼前的食物。客栈的伙计瞧着“主仆”二人大相径庭的吃相,无不掩口窃笑。 衣舞凤皱眉道:“你是饿鬼投胎吗?吃相难看死了。” 胡青鹏轻拍着肚子,低声笑道:“还是跟着有钱人好啊,否则哪里吃得到如此美味的佳肴!这些日子躲躲藏藏,食不果腹,差点忘记了什么是肉味,失礼之处望公子见谅。” 衣舞凤陡然想起一事,轻声问道:“对了,你们到底凭借着什么本事,躲过了天下会、白云宗严密的搜索?” 胡青鹏将曾志雄建有地底秘道之事和盘托出,最后疑惑地问道:“你们既然得知了白云宗针对天下会的阴谋,为什么那一天晚上没有采取行动呢?你们两派不是世仇吗?” 衣舞凤微微笑道:“你知道什么呀!那天晚上若不是我们破坏了白云宗、烟雨楼的毒计,死的人可就多了!” 原来因参加曾志雄寿宴的黑道人物太多,天下会设了两处场地大摆宴席,一处是在临江的万和园,一处是在天下会总坛。有资格进入天下会总坛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宾客只能在万和园接待。而白云宗、烟雨楼早在万和园地下埋有烈性zha药,只待参加寿宴的宾客喝到热闹时,就点燃引信,将他们全部炸死。如果计划成功,西南数省的黑道豪杰将被一网打尽,死者不计其数。衣舞凤当时手上的实力有限,只能集中人马袭击对方较弱的那一路,杀退了埋伏在万和园四周的伏兵,把zha药的引信全数毁掉。 胡青鹏心中骇然,白云宗、烟雨楼竟然敢策划如此毒辣的阴谋,真是毫无人性!他不禁重新打量衣舞凤,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似的。江湖上传言,魔教中人个个都是冷血无情,残忍嗜血的败类,可是眼前这一位刚刚拯救了上千人的性命!而那些人跟她毫无关联,她完全可以坐视不管,任他们灰飞烟灭。这究竟该如何解释呢?尤为难得的是,她救人之后并不声张,默默地守护着这个惊天秘密,丝毫没有借此机会扬名天下的念头。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告诉大家真相,借以洗刷你们……教派的恶名?” 衣舞凤叹道:“即使我宣布了,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江湖各门派对我神教成见极深,戒心极重,怎可能因为此事扭转看法?黑白正邪之分,当真不可逾越吗?”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沉默下来,都有些意兴萧索。江湖各派的门户之见由来已久,恐怕不会轻易改变。 忽听远处骏马嘶鸣,一辆马车驶近,正好停在了客栈门前。衣舞凤脸上蓦的微微变色,眼眸中浮起如霜的寒意。胡青鹏功凝双耳,听着门外传的脚步声,心中一沉,竟有两位高手同时来到!再看到衣舞凤神色有变,心中起疑,难道是白云宗派来的追兵?他此刻已是惊弓之鸟,立刻探手入怀,握住了匕首。 第七章 恶人挡路 第 大门处人影连闪,一缕奇异的甜香随风飘来,在空气中弥漫着。只见一位手摇折扇的华服公子当先走进客栈,他相貌英俊,身材修长挺拔,腰带上系着名贵的玉佩,嘴角上始终挂着一抹邪邪的微笑,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味道。紧跟在他身侧的两位少女,一位身着白衣,肌肤白嫩如雪,身材婀娜,柔软的腰肢只堪盈盈一握,秀丽可人;另一位身穿红衣,丰满高挑,双峰高耸几欲裂衣而出,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春意,眼神飘荡过处,男人们口水狂流,眼珠子差点掉到了地上。走在最后的是一名黑衣护卫,他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整个人如寒冰雕刻成一般,右手牢牢握着刀柄,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杀气。他们一踏进客栈,便成为众人的焦点,店内针落可闻。 胡青鹏警惕地注视着新来的客人,当他看清那黑衣护卫的面容时,心头狂震,险些惊呼出声。这人和高青城相貌酷似,几乎就是同一个模子铸出来的,但明显比高青城成熟健壮。不晓得他和高师兄有没有血缘关系?为何象行尸走肉般不带半点感情呢? 那华服公子环目一扫诸人,眼中陡然暴射出一阵奇光,“啪”的一收折扇,径直向衣舞凤走来,远远地抱拳笑道:“想不到在荒远偏僻之地,竟能遇上人中龙凤!这位兄台气宇轩昂,犹如鹤立鸡群,令人顿生仰慕之心。小弟宇文政,贸然打扰,请勿见怪。不知兄台能否赐告名号,好让小弟亲近亲近?” 随着他们走近,空气中的香味愈加浓郁。胡青鹏眼见宇文政气度不凡,衣着高贵,举止大方得体,自有一股成熟男子的独特魅力,不禁自惭形秽,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暗暗揣测着对方的意图,宇文政没事献殷勤,必有所谋吧!不知他们的目标是衣舞凤,还是自己?但愿他们和白云宗扯不上关系。 衣舞凤眉尖微皱,露出不易觉察的厌恶之色,淡然道:“宇文公子多礼了!在下乃无名之辈,不敢高攀公子。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的姓名不提也罢。” 宇文政笑容一僵,一缕怒色从眼中闪过,哈哈笑道:“既然有缘相会,兄台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吗?”手掌突然探出,抓向衣舞凤置于桌面的纤手。这一招看似简单随意,实则乃是极高明的擒拿手法,落势忽左忽右,劲气笼罩桌面三尺范围。 胡青鹏见宇文政一言不和竟然动武,实在有辱斯文,对他的评价立刻大打折扣。心中好笑,衣舞凤身为魔教长老,从来只有她欺负人,几时被别人欺辱过?尤其是她最不喜欢与男子接触,而宇文政竟然妄想轻薄她,岂不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吗? 衣舞凤眉头一皱,冷哼道:“放肆!”手指微翘成兰花状,指尖急速颤动,在狭小的空间内衍生出千百种变化,仿佛在弹奏着无形的琴弦,一道又一道凌厉的指风划向对方的脉门。 宇文政没有料到衣舞凤武功高明若斯,不由惊咦一声,手掌急缩,仍被两道指风击中手臂,半边身子一阵麻痹。他面不改色,足下却往后退了两步,皮笑肉不笑道:“我看走眼了,原来兄台不仅人品风liu,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失敬失敬。” 衣舞凤冷笑道:“免了,我不吃你这一套!如果阁下没有其他要事,恕不奉陪。”当的抛了一锭银子在桌上,拂袖而去。 胡青鹏忙跟着去了。 宇文政目送着衣舞凤的背影消失,脸色刷的阴沉下来,内力过处,麻痹的经脉迅速恢复了知觉,喃喃道:“有意思,居然会撞见魔教的美女!如此个性,如此气质,千万人中难得一见啊!” 他身旁的红衣少女贴上来,腻声道:“主人,您是不是看上她了?她好冷哦!” 宇文政捏了捏她娇嫩的脸颊,意味深长地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如果能让一座冰山融化,那种征服的快感或许是最强烈的吧!”眼中燃起一团炽热的火焰,**裸的yu望显露无疑。 一夜无话。次日天明,衣舞凤、胡青鹏启程奔赴武昌。他们离开小镇不久,只听来路上蹄声得得,车轮滚滚,一辆华丽的马车风弛电挚般追来,赶车的赫然是宇文政的黑衣护卫。 胡青鹏道:“公子,看来宇文政贼心不死,明目张胆地追来了!” 衣舞凤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呀!我倒要看一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勒马让到路旁,冷冷地望着逼近的马车。 岂料那黑衣护卫对他们两人视而不见,马车似一阵风般自他们面前刮过,丝毫不曾停留,迅速消失在道路尽头。 期待的战斗竟然没有发生,胡青鹏挠头道“奇怪,难道是我们多虑了,人家根本没有继续纠缠的意思,只是碰巧同路?” 衣舞凤摇摇头道:“宇文政嚣张跋扈,岂是那种闷头吃亏的人?而且他衣着华丽,出门远行仍带着俏丽婢女侍侯,一看便是贪图享乐,沉迷女色之辈。他肯早早起床赶路,八成是为了要追赶我们,否则定会睡到日上三竿。我估计,他可能会在前面等着阻截我们。” 胡青鹏皱眉道:“既然如此,要不要绕道避开他们,避免发生冲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对方不是弱者,交手起来胜败难测。 衣舞凤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是什么身份,岂能因为畏惧对手绕道而行?一旦传到江湖上,不让人家笑掉大牙才怪。事到临头,我宁可选择战斗,而不是选择逃避!哪怕敌人再强,我也要试一试他的斤两!”说罢啪的一甩马鞭,催马直行。 又走出十几里地,渐渐的人烟稀少,开始出现大片的荒草灌木,偶尔还有野狗群在附近游荡,乌鸦在空中嘎嘎怪叫。这时道路蜿蜒穿入一片树林,浓荫蔽日,野草丛生,静悄悄地没有半点人声。胡青鹏喃喃道:“这倒是一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好地方!”走进林中百余步,忽见道路中间停着一辆马车,正好挡住了去路,那黑衣护卫如雕塑般坐在车上,诡异的气氛笼罩四周。 衣舞凤和胡青鹏交换了一个眼神,扬声道:“喂,好狗不挡路!请阁下把马车赶开!” 那黑衣护卫一动不动,似乎听不懂衣舞凤话中的讥讽含义。 衣舞凤暗怒,提起功力喝道:“宇文政,不要故弄玄虚了,我知道你躲在车上!是人是鬼,滚出来说话!” 只听马车内响起一阵得意的笑声,车帘掀开,宇文政首先跳下车子,红白二女紧随其后。宇文政手摇纸扇,眼里射出笃定的光芒,仿佛面对的是手到擒来的猎物,笑道:“大家都是老相识了,小姐你何苦这么大的火气?需知爱生气的女人容易变老。” 衣舞凤听他揭穿自己女扮男装一事,并不感到意外,寒声道:“少废话!宇文政,你无缘无故拦住我们,究竟有何企图?是不是嫌昨天吃的苦头少了?” 宇文政正容道:“我的一片真心,难道小姐你看不出来吗?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小姐一见倾心,不能自拔,昨夜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若小姐能接受宇文的心意,人世间的荣华富贵,我甘愿双手奉上!我……” 衣舞凤不耐道:“住口!你也配称为‘君子’么?你这种口是心非的登徒子,任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胡青鹏暗暗喝彩:骂得好!这人模狗样的家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宇文政闻言也不生气,抬起下巴道:“凡是我看中的女人,没有一个能逃出我的手掌心的,你也不会例外!我今天就是来收服你,让你从此成为我跨下的女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让你尝到做为女人所能享受的最大乐趣!” 衣舞凤大怒,虽然魔教中也有很多贪恋女色的人,但在她面前都循规蹈矩,还没有人敢放肆无礼,厚颜无耻地提出过这等非分之想。银牙暗咬,面上挂满寒霜,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显然是气到了极点,冷冰冰地道:“宇文政,你是第一个如此侮辱我的男人!今天不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 宇文政毫不在意,大笑道:“那你放马过来杀我呀!怎么,不舍得吗?” 胡青鹏听到宇文政言语中的调戏之意,气得肺都要炸了,一股难以抑制的杀意直冲顶门。虽然衣舞凤乃魔教长老,与他身份地位悬殊,却是他心目中最仰慕的女人,如冰山上圣洁的雪莲,不容他人玷污。偏偏宇文政一而再的冒犯她,触犯了他的禁忌。怒喝道:“宇文政,你去死吧!”倏地腾身跃起,似大鹏般掠过半空,双拳以泰山压顶之势猛然轰下,暴烈的拳风惊得骏马嘶鸣,惊慌退却。 宇文政眼里闪过惊讶的神色,区区一个仆人竟有如此身手!喝道:“狗奴才,你也配跟我动手吗?刀奴,杀了他!” 话音刚落,只见黑影一闪,原先稳坐车上的黑衣护卫,瞬息间移动到高空,一道寒光似闪电般破开空气,直劈胡青鹏头顶大穴。 刀气如冰水般当头泼下,胡青鹏心中凛然,敌手杀气强盛无匹,尤其刀法刚猛凌厉,一刀劈下,竟有开天裂地之威,绝对是第一流的用刀高手!杀机当头,他身子一挺,硬生生拔高三尺,铁拳砰的轰在刀面上。那被称做“刀奴”的黑衣护卫手腕扭转,回刀急削而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胡青鹏右手迅捷无伦掏出匕首,叮的刺中刀锋,借力后跃,落在衣舞凤马前。但见刀光如雪,那刀奴一刀接着一刀砍来,全是进攻的招数,死死地追着他不放。胡青鹏手中无剑,面对着对方连绵不绝的杀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转眼陷入险境之中。那刀奴的气力似乎永远不会衰竭,每一刀劈落,仍如第一刀般神充气足,令胡青鹏穷于应付,节节败退。 危急中,忽听衣舞凤传音道:“笨蛋,不要跟他硬拼!避实就虚,游走腾挪,一沾即走!”胡青鹏如醍醐灌顶,立时清醒过来,迅速往草木丛中避让,利用复杂的地形摆脱对手。那刀奴刀法高明,内力深厚,惟独身法的变换不够灵活,似乎没有什么自我意识,欠缺变通,只知道机械地执行主人的命令。他紧追在胡青鹏身后,挥刀砍去,清开一条通道,挡路的大树一棵接着一棵轰然倒下,无数的树叶飞扬空中。 胡青鹏看得暗暗咋舌,这人好恐怖的破坏力!有心借外物消耗对手的气力,展开鹤舞身法边战边逃,逐渐远离道路,进入到树林深处。饶是如此,敌手的攻击竟是越见凌厉,冷厉的刀气将他的衣服划破了多处。胡青鹏又气又恼,他还是第一次在交手中被对手逼得如此狼狈,要不是有树木暂时延缓对手的速度,他早就倒下了!不过,只要那刀奴不是钢铁之躯,肯定会因为力竭而放缓攻势,届时就是他反击的时机到了! 两人一追一逃,那刀奴也不知砍断了几棵碍事的树木,忽然间撞上一株百年老树,木质特别坚硬,他一刀竟没能将树干砍断,刀锋卡在树干中部,一时拔不出来。 气机感应下,胡青鹏立刻发觉身后的压力骤然消失,想也不想的一蹬树枝,凌空返身跃回,手中匕首使出一招“仙客投书”,点向敌人的眉心。那刀奴呆呆地盯着刺到跟前的匕首,似乎不愿意弃刀躲闪。胡青鹏暗暗窃喜,这对手武功虽高,却是个傻子,躲不过这一杀招了!他一念未完,蓦的白光耀眼,一把三指宽的软刀凭空出现,当的劈在匕首锋刃上。 胡青鹏大惊失色——料敌有误,原来他身上还藏着第二把刀!手中忽然一轻,匕首断裂成无数碎片。跟着腹部一阵剧痛,被刀奴狠狠踹中一脚,身不由主地倒飞出去,噼里啪啦撞断了几棵小树,滑落在草地上,鲜血直喷出口,冷汗狂涌。 那刀奴提着一把亮白如雪的软刀,如影随形地腾空飞来,刀光一闪,毫不留情的斩下。胡青鹏急忙厕身一滚,但觉刀锋自后背处掠过,毫毛根根倒立。眼看他就要伤在对方刀下,一声尖锐的啸声忽然打破了树林内的寂静,直冲云霄。那刀奴的动作陡然一顿,仿佛听到了佛主的召唤般,当即转身奔走,再也不理曾经苦苦追杀的目标。 胡青鹏意外地死里逃生,不由连呼侥幸。看到那刀奴沿着来时开辟的道路奔回,心头一动,失声叫道:“不好!”刚才的啸声肯定是宇文政在召唤刀奴,那岂非意味着衣舞凤将要以一敌四?登时如火烧屁股般一跃而起,全速追赶刀奴。 他们交手的地方已离开道路数十丈,两人发力狂奔,几乎是同时回到原地。只见两位少女神色委顿的倒在路旁,衣舞凤正在和宇文政激烈缠斗,而宇文政守多攻少,已然处于下风,性命岌岌可危。 宇文政百忙中瞥见刀奴的身影,心中大喜,撮唇又是一声尖啸。衣舞凤乘他分心之际,左手指风虚点,噗的一声,在他肩头戳出一个血洞,血水如泉喷涌。就在这时,刀风呼啸,那刀奴如下山猛虎般冲入战团,挥刀直取衣舞凤要害。衣舞凤顾不得扩大战果,手中的“极乐魔笛”如封似闭,将敌人的杀招一一拆解。 宇文政虚晃一招,忽然抽身跃到空地上,但见一张俊脸青中带紫,难看到了极点。 那刀奴独战衣舞凤,竟能够平分秋色,杀得烟尘滚滚,难分难解。他的眼睛在激斗中越来越红,如同充血一般,发出可怕的红光。更为奇特的是,他眼睛的颜色越深,出手的力道就越浑厚,似乎有着无穷的潜力。 胡青鹏看得焦心万分,恨不能插手助战,在那刀奴变成恐怖的怪物前把他击倒。但他非常清楚,衣舞凤的个性坚强**,决不会允许他一起出手,以多打少。除非宇文政也在场上,形成二对二的局面。想到这里斜眼望向宇文政,蓦的发现他手上多了一个血红色的铁管,管口处露出密密麻麻的针状物,尖锐的尾端闪烁着兰色的幽光。胡青鹏心底一沉,彻骨的寒意漫向全身,大叫道:“公子,小心暗器!” 第八章 断魂毒针 国庆外出旅游,请大家见谅,暂停更新。 ———————————————————————————————— 胡青鹏的话声未落,宇文政陡然暴喝道:“刀奴,退后三丈!”他的命令如同圣旨,那刀奴立时回刀封挡要害,倏地腾身后跃,与对手拉开距离。只听哒的一声轻响,宇文政手中的铁管忽然射出一蓬蓝色星芒,刹时间扩散成一张巨大的罗网,笼罩住衣舞凤身周的空间,极速逼近。 衣舞凤脸色微变,玉笛急舞,一片白光似巨大的护盾般出现在身前,同时拔身高高跃起,避开毒针密集的核心区域,白影一闪,隐没在浓密的枝叶当中。她的坐骑被几根毒针射中颈项,悲鸣一声,当即倒地而亡,口鼻处流出黑色的鲜血。胡青鹏见状吓了一跳,如此剧烈的毒性,连强壮的马匹都禁受不住,若是射到人身上焉有命在?双方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这宇文政竟使出这等歹毒的暗器,真是丧心病狂!他心肠之狠毒冷酷,比皇甫济等人差不到哪里去。 忽听头顶上空一声清啸,如凤鸣九州,隐含着强烈的怒意。跟着哗啦啦一阵大响,无数的树叶震离枝头,仿佛暴雨一般,被风卷着直冲向宇文政等人。冷眼看去,绿色的巨龙咆哮着扑向敌人,声威之盛无与伦比。 宇文政满眼都是飘舞的绿叶,被扑面而来的劲风吹得面颊生疼,看不见对手的身影,不敢胡乱发射暗器,忙叫道:“刀奴,挡住她!” 那刀奴有着野兽般的本能直觉,一接到主人的命令,手中一挽刀花,猛地冲进漫天的绿叶中,刀光疾闪,破开了一道缝隙,正正迎上白衣如雪、飘逸若仙的对手。 衣舞凤冷喝道:“来得好!”只见白光如电,当的重重击在刀刃上。就在一瞬间,肉眼难以觉察的冷霜迅速在刀身上凝结,彻骨的寒意令刀奴亦为之一颤。不等他变招抢攻,衣舞凤玉笛连击,每一下都毫无花俏地击中软刀,灌输过来阴冷的内家真气。但听当当数下剧震,那刀奴的软刀布满了冰霜,呈现出缕缕裂痕,忽然“当啷”一声脆响,再经受不起两大高手内力的冲击,化为千百片金属残片散落。 敌手空门大开,衣舞凤乘势挥笛猛击而下。那刀奴急使身法避开要害,砰的一声闷响,肩头中招,吐血坠下地来。这几下兔起鹘落,人影倏合即分,旁人根本来不及插手。 宇文政大惊失色,刀奴一旦手中无刀,就如同失去了獠牙利爪的猛虎,再也威胁不了对方。而仅靠他自己一人,又怎能挽回败局?心中不禁后悔,严重低估了对方的实力,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他将铁管对准衣舞凤,大喝道:“住手!” 衣舞凤硬生生止住扑击的势头,凌空一个筋斗倒跃而回,离宇文政远远地站定,冰冷如锥的目光刺到他的脸上,冷笑道:“宇文政,是不是想求我饶你一条狗命?” 宇文政脸色铁青,色厉内荏道:“你休要得意!我手里的是武林七大暗器之一的‘天星断魂针’,中者立毙,无药可救。你第一次能够侥幸避开,第二次就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你如果不怕死的话,尽管上来试一试!” 衣舞凤娇躯微震,讶道:“你哪来的‘天星断魂针’?这可是七星山庄的镇庄之宝,百年前暗器宗师天星子的传世杰作,从不外借他人,你是如何弄到手的?” 宇文政狞笑道:“很简单,踏平了七星山庄,断魂针自然就换了主人!你既然晓得它的厉害,省得我多废口舌。今日之事你要如何了解,爽快点划下道来?” 衣舞凤道:“哼,事端是你们挑起的,你居然反过来问我该怎么办?出来行走江湖,却靠着一具暗器庇护性命,你真替你的师门长脸啊!罢了,我也不想杀你,免得污了我的手。你最好带上你的人,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宇文政装做没听见对方的话中的讥讽之意,狐疑地问道:“你没有其他条件吗?”江湖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一战,对方既然稳占上风,没理由就这么轻松地放他们离开的。 衣舞凤目光投向倒毙路旁的坐骑,道:“我的坐骑是西域宝马,今天却被你杀了,你说该如何了解?” 宇文政松了一口气,道:“区区小事,不在话下!”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小袋宝石,抛到衣舞凤脚下,“这里面的宝石价值超过五万两,足够你买十匹好马了,权当是赔偿罢!”见衣舞凤没有异议,忙吩咐刀奴将两少女抱上马车,一起驱车离开。自始至终,他的“天星断魂针”都对着衣舞凤,不敢有半点放松戒备。 胡青鹏眼睁睁地看着宇文政等人扬长而去,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忍不住大声道:“公子,你为什么要放他们走?那个宇文政乃衣冠禽兽,报复心极强,今日纵虎归山,他日必成心腹大患!万一他招来帮手,我们如何能够应付?”衣舞凤开始的时候明明怒火冲天,要把宇文政挫骨扬灰,结果三言两语就把人家给放了,前后不一,让人摸不着头脑。 衣舞凤苦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他吗?我担心他狗急跳墙,反咬一口,我们就麻烦了。”娇躯摇晃,玉笛竟拿捏不稳,啪的掉落在地。她脸色忽然变得十分苍白,额头渗出密密的冷汗,似乎被某种疼痛折磨着,骇人的气势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声道:“快,扶我到僻静的地方!” 胡青鹏一个箭步抢到她身旁,吃惊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衣舞凤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我中了断魂针!它的毒性太过猛烈,我快压制不住了。”断魂针发射时又快又密,并且专破内家真气,她虽然尽力抵挡,仍被射中。 “什么?!”胡青鹏如被五雷轰顶,两耳嗡嗡作响。天星断魂针的毒性他才亲眼目睹过,当然知道衣舞凤面临着多大危险。他赶快将玉笛、宝石纳入怀中,拦腰抱起衣舞凤,纵身入林。他心急如焚,虽然怀里的佳人柔软芳香,却引不起他半点遐想,好不容易找到一处靠近溪流的草地,小心翼翼地放下衣舞凤。 衣舞凤取出贴身的匕首,递给胡青鹏道:“我被毒针伤在左臂外侧,你帮我把伤口附近的血肉剐掉,要快!”她的脸上已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黑气,可以想见毒性发作时的迅猛。 “是!”胡青鹏轻轻割开衣舞凤左臂的袖袍,一条滑腻白皙的藕臂滑出,暴露在空气中,曲线柔和完美,散发着淡淡的处女幽香。他眼前一阵目眩,咕嘟一声,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衣舞凤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羞得连玉颈都红了,喝道:“还不动手!” 胡青鹏神志一清,顿时面红如赤,真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隙钻进去。他定了定神,只见雪白的玉臂上端扎着一枚兰色毒针,伤口附近的肌肤乌黑如墨,并有逐渐扩大的迹象。他又是一惊,知道这时万万不能手软,轻声道:“你忍着点,我动手了!”匕首一挥,把毒针和腐烂的皮肉同时剐掉,伤口喷出黑色的鲜血,最后慢慢变成了红色。毒血飞溅过的地方,绿色的长草立刻枯萎死亡。 胡青鹏倒抽一口冷气,反手擦着头上的冷汗:“好了,幸不辱命!”心中更为担忧,衣舞凤虽然内功深厚,但终究是血肉之躯,能化解残留体内的毒性吗?那宇文政曾说过,针上的剧毒是无药可解的! 衣舞凤强忍着剧痛,轻声道:“多谢!”移到溪水旁洗净伤口的污血,服了几颗丹药,立即调息打坐,专心驱除体内的余毒。 胡青鹏看着她苍白俊美的面容和紧锁的眉头,心中又是怜惜,又是难过,恨不能以身代她。他这才明白,衣舞凤刚刚是强撑着击败了刀奴,若非如此,他们俩人都难逃一死。后来衣舞凤要对抗发作的毒性,已没有再战之力,所以只能放宇文政一马,而且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麻痹对方。可以想象的到,她当时是多么的无奈和痛苦。胡青鹏越想心里越痛,狠狠地捶着地面,如果自己武功足以打败敌人的话,她又怎会受伤?他咬牙切齿的发誓,将来一定要练成绝世武功,保护好身边的每一个女人。 足足花了一个时辰,衣舞凤才运功完毕,缓缓睁开眼帘。胡青鹏忙凑前问道:“你、你没有大碍了吧?” 衣舞凤第一眼看到的是胡青鹏焦急关心的眼神,心如鹿撞,扑通扑通猛跳,莫名的暖流充盈胸膛,竟泛起一种靠近这个男人,寻求呵护的冲动。但她马上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堂堂魔教长老,怎能效仿那些柔弱女子的举动?不,绝对不行!勉强按下内心的慌乱,扭头望向别处,冷冷道:“你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胡青鹏奇道:“我为什么要走?我答应了和你一起去武昌,就不会言而无信,中途偷溜的。何况你伤重若斯,我怎能不顾而去。你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衣舞凤眉头微皱,幽幽道:“断魂针的剧毒果然厉害,我只能将余毒压制住,却无法排除出体外。尤其是我中毒后强行运用真气,毒素游走全身经脉,更不易驱除。眼下唯一的法子,是要在十天内找到本教神医,或许他有办法解毒。不然等毒性渗入内腑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 胡青鹏惊道:“那位神医有把握替你解毒吗?他现在何处?” 衣舞凤叹道:“尤神医虽然在大巴山神农谷居住,但大多时候会到荒野深山里采药,不知能否遇上他?即使找到了他,断魂针上的剧毒从来没有人能化解,我也不知道尤神医能否首开先河,救我一命。假若连他都束手无策,我只有等死了。” 胡青鹏断然道:“哪怕希望渺茫,不到最后一刻,我们就决不能轻言放弃!我要陪你去大巴山,直到你安然无恙地解毒为止!”语气斩钉截铁,自然流露出男人刚强决断的气概。 衣舞凤心头一暖,微微笑道:“你不怕被江湖中人误解吗?我可是白道侠士们欲杀之而后快的魔头哦!如果他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你打算如何解释?” 胡青鹏闻言一愣,心中踌躇起来,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地方。掌门师伯三令五申不许与魔教弟子来往,自己已触犯多次了,幸好没有人刻意追查。此去巴山千里迢迢,他和衣舞凤相伴而行,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沦为众矢之的。俗语说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啊。一旦流言四起,他就是浑身是嘴也分辩不清了。可是衣舞凤中毒后没有自保的能力,孤身上路非常危险。江湖上好色之徒多如牛毛,发现了衣舞凤这等绝色,岂会无动于衷?万一宇文政贼心不死,去而复返,谁来保护她?她岂不是任人宰割吗? 衣舞凤看着他变化莫测的表情,一颗心渐渐冷却,又有丝丝难言的酸楚,故做平静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走罢!” 胡青鹏蓦的仰天一声长啸,目光炯炯闪亮,一字字道:“我俯仰无愧天地,又何需解释?除非我死了,否则定护送你到巴山!” 衣舞凤淡然道:“你何必勉强自己呢?我和你分属黑白两道,没有太深的交情,实在不值得你这么做。即使你护送我前往求医,既得不到任何好处,还要面对杀身之祸,我也不会因此感激你。如果你是一个聪明人,就不应该继续留在我身旁。” 胡青鹏胸口一窒,猜想是自己刚才的犹豫伤害了她,所以衣舞凤转瞬变得冷淡,言语生硬带刺。当下沉声道:“我意已决,你撵我我都不走了!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日后自会见分晓。” 衣舞凤不置可否,垂眼望着清澈的溪流,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之间忽然陷入一阵沉默,气氛尴尬。只听流水潺潺,枝叶摇动,无名的鸟雀在空中呱呱鸣叫。 胡青鹏等了半响,不见衣舞凤有何指示,忍不住开口道:“衣……公子,你求医之事拖延不得,我们是否立即起程?” 衣舞凤哦了一声,霍然起身,道:“走吧!”面沉如水,竟是不再多说一字。胡青鹏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摇头苦笑。 两人走出树林,已是午后时分。阳光直射而下,又闷又热。衣舞凤拒绝了胡青鹏背负她赶路的提议,坚持自己走路,把胡青鹏急得抓耳挠腮。幸好半路上拦了辆马车,他们才赶在天黑前进了岳阳城。 岳阳位于湘江下游,洞庭湖与长江交汇处,西接巴蜀,东连江淮,北通中原,南依潇湘,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水路运输的中心。各地的商人、游客充斥街道,豪华高大的客栈酒楼随处可见。不过两人都无心欣赏街景,早早地觅店住下。衣舞凤吩咐伙计去租一艘船,打算次日坐船直放宜昌,然后再走陆路赶往神农谷。胡青鹏痛感无剑之苦,亲自到兵器铺里买了一把上好的宝剑,反正宇文政赔了一袋宝石,正好可以用来付帐。买完剑回到客栈,衣舞凤已独自用过晚饭休息了。胡青鹏大感无趣,又不便多说什么,闷闷不乐的过了一晚。 次日一大早,客栈的伙计把衣舞凤、胡青鹏带到码头上。和船老大谈妥价钱,马上吩咐众水手扬帆起锚,驶向长江口。 这时朝阳初升,万丈霞光射在城里的楼阁碧瓦上,愈发显出古城的壮观宏伟。城墙下湖波荡漾,千百艘船只或快或慢的升起了船帆,嘹亮的渔歌号子声开始在湖面上飘扬。转首西望,远处的君山屹立于洞庭湖中,耸苍叠翠,秀色迷人,仿佛一位绿衣含笑的仙女,秀出了万种风情。清晨的凉风徐徐吹来,教人恨不能融入这美丽的景色中,忘却人世间一切烦恼。 胡青鹏心怀大畅,将昨日的烦恼统统抛到脑后,长声吟道:“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洞庭之美,果然须到岳阳来方能领略。” 面对着山水美景,一直板着面孔的衣舞凤也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击掌和道:“朝游百粤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寒。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吟罢两人相视一笑,昨日的芥蒂似乎消减不少。胡青鹏小心地问道:“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衣舞凤嘴角一撇,露出罕有的女儿神态,不屑道:“谁要生你的气了?你少自做多情!” 胡青鹏挠头道:“是这样么?那就太好了!” 衣舞凤看着他傻傻的模样,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得抬眼远望,但面部的表情已柔和了许多。胡青鹏偷眼观察她的脸色,不禁想起一句名言“女人心,海底针”,真的是无法捉摸。能完全了解女人心事的男人,或许还未在人世间诞生吧! 第九章 江上追杀 湖岸收窄,湖水的颜色开始变得浑浊,迎面的风渐渐转急,船身起伏,连绵的巨浪拍打着船首,溅起无数晶莹的水珠。水手们忙着调整船帆,控制船的平衡和方向,有力的吆喝声远远传开。大船过处,渔舟纷纷避让。 胡青鹏忍不住道:“公子,湖面上浪大风急,凉意逼人,你不如到船舱内休息一会儿?” 衣舞凤瞪了他一眼,嗔道:“胡青鹏,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太小瞧人了?我可不是弱不禁风的人!即使我中毒在身,跟你比武的话,仍有七分胜算!你不信可以试一试。” 胡青鹏双手连摆,道:“公子乃一流高手,我怎敢小瞧阁下?我甘拜下风。”他可不敢拿衣舞凤的性命来开玩笑,万一引得她毒性发作,就追悔莫及了。 衣舞凤冷哼道:“算你识相!以后不许再和我说同样的话。”眼中精光四射,散发出睥睨天下的傲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身为魔教长老,冠绝武林的强者,决不容许任何人轻视她——那将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胡青鹏一不小心拍到了马蹄子上,讪讪一笑,忙转移话头道:“公子,你说那宇文政是什么来历?怎会训练出如此可怕的刀奴?我担心又会碰见他们。” 衣舞凤道:“宇文政的武功心法源自白云宗,而且是罕见的绝学。可惜他酒色过度,缺乏刻苦修行的毅力,空有一付花架子,十成功夫只能发挥出五六成,不足为惧。如果他肯埋头苦练三年,我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我敢断定,那个刀奴不是他训练的。只有精通摄魂邪术,并具有强大实力的高手,才能训练出这种一流的战士。他们并不知道我已中毒,哪怕再碰面又如何?只要我们摆出架势,包管他们落荒而逃!除非他找来帮手,那又另当别论了。” 胡青鹏啪的一掌拍在船舷上,道:“又是白云宗!不过皇甫济等人正忙着搜捕‘章玉昆’,分身乏术,肯定无法支援宇文政。”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正在逃亡的唐雪等人,不由长叹一声,思念的浪潮涌上了心头。尤其是那晚与唐雪吻别的情景历历在目,那种消魂蚀骨的快感令他毕生难忘,回味无穷。 衣舞凤不冷不热地问道:“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姓唐的小姑娘?” 胡青鹏下意识道:“是……啊,不是!其实我和她……” 衣舞凤打断道:“别说了,你们的私事我不想听!我有点累,想一个人清净清净。”说罢转身走进船舱。胡青鹏莫名其妙,不知哪里又得罪了她? 这时船驶到了长江口,即洞庭湖与长江交汇的水域,此时往回望,碧波浩淼,水天一色,往前看大江莽莽,破开平原奔流东去,景色之壮美难以言传。众水手落帆起桨,转向上游而行。 胡青鹏心潮澎湃,正想长啸一声以抒胸臆,忽见长江北岸上惊起一阵刀剑白光,竟有数十人或追或逃,分成了两派混战厮杀。胡青鹏惊咦一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帮派公然争斗,实属罕见,忙叫衣舞凤出来观看。 衣舞凤冷眼望去,平静地道:“怎么了?这不过是一场小小的争斗,江湖上每天都要发生数十起,有必要大惊小怪吗?‘只扫自家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可是至理名言。凡是和我们无关的事情,你不许插手,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胡青鹏不以为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侠义所为!假如有坏人作恶,我怎能袖手旁观?” 衣舞凤冷笑道:“那么请问胡大侠,你如何评判谁是好人谁是坏人?难道他们脸上写有字吗?坏人可以行善,好人也可以作恶。你涉世未深,见识有限,凭什么判断他人是在行善呢,还是在作恶呢?万一你助纣为虐杀错了人,能有本领让人家复活吗?” 她每问一句,胡青鹏的信念就动摇一分,冷汗自额头源源冒出。他忽然发现,自己原来的想法太简单幼稚,世人的善恶分别,岂是那么容易定论的?他的师父尹天云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一个剑客想要行侠仗义,即使本意是好的,但如果做的是错误的事情,结果反而更为糟糕。江湖风起云涌,人心复杂难测,他到底该相信谁呢?心中茫然,右手缓缓松开了剑柄,喃喃自语道:“对呀,我如何能区分善恶黑白呢?如何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越想头越疼,胸口烦闷几欲呕吐。 衣舞凤见他脸色忽青忽红,呼吸急促没有规律,竟有几分走火入魔的征兆,忙凝功喝道:“你只要问心无愧,便放手去做,何必过于执着世俗之见?” 胡青鹏浑身一震,如醍醐灌顶,眼神渐渐变得清晰锐利,心念微动,体内乱窜的真气立时回到丹田,想到差点走火入魔,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朗声道:“好一个‘问心无愧’!多谢公子当头棒喝,我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衣舞凤意味深长地道:“凡事知易行难,古之名训也!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们几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能真正做到这四个字的人如凤毛麟角。你想达到这一境界,所要经历的考验磨难,恐怕不是谁都可以承受得了的!” 胡青鹏微微笑道:“我明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即使是再多的风雨,我也不会改变初衷的。”他仿佛刹那间长大了几岁,眉目间透出一股成熟自信的风采,和初下衡山时的稚嫩完全不同了。 这时水手们忽然发出一片惊呼声,原来他们也发现了岸上的厮杀景象。只见有三个人携手杀出重围,跳上江边的小船,奋力向对岸划来。那三人刚划出数丈远,一群蒙面的青衣大汉蜂拥至岸边,抢了三艘小船追赶。他们训练有素,并没有大呼小叫地乱嚷,三艘船分从左中右三路包围追击,露在面巾外的眼睛杀机毕露,仿佛一群正在追捕猎物的饿狼。 胡青鹏目力极佳,只见前头逃命的三个人中,有两人衣着破烂,身背麻袋,竟然是丐帮弟子。另一人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握着一杆红缨枪。他们三人浑身被鲜血浸透,伤势极为严重,但人人都露出宁死不屈的神情。胡青鹏虽不清楚知道他们的恩怨纠纷,但丐帮是白道上第一大帮派,丐帮弟子有难,他同为白道中人,岂能坐视不理?但双方距离数十丈之遥,他有力无处使,急得大叫:“船老大,叫兄弟们加快船速!” 那船老大早被吓破了胆,避之惟恐不及,怎会主动参与江湖仇杀?当下装聋作哑,反示意众水手慢行。 因为受伤的原因,那三人划船的速度越来越慢,刚到江心处就被追上了。忽听一声呼哨,三名蒙面人分别从船头跃起,同时扑向前方的小船,如电的寒光凶狠劈下。这三人乃是领头人物,立功心切,仿佛苍鹰搏兔一般,一出手即是最得意的杀招。 那逃命的三人似乎早有默契,使枪的大汉忽然一扬手,把长枪掷向敌人,跟着翻身扑通跳进江中。而两名乞丐同时跃起迎向对手,空门大开,竟然放弃了抵挡。寒光一闪即没,鲜血飞溅,敌人的兵器刺穿了他们的胸腹要害。就在这时,他们陡然伸出双臂死死抱住各自的对手,张口咬上对方的咽喉。那两名蒙面人大惊,挥掌猛击他们的背心,但毫无作用。只听“哎哟”、“噗通”几声响,两对搂抱如一体的人坠入了江中,转眼被汹涌的浪涛吞没。等待他们的,将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众人看着这玉石俱焚的惨烈一幕,无不目瞪口呆,暗暗感叹丐帮弟子的英勇。胡青鹏救援不及,不禁跌足长叹,惟有默默地为那两位不知姓名的好汉哀悼。 仅剩的一名蒙面高手落到小船上,又气又恨,又有几分庆幸,回头一挥手,大叫道:“快下水捞人!”立时有五六个精通水性的大汉跃入水中,浮上潜下的忙活。 衣舞凤指着那些蒙面人,不屑地笑道:“长江水面广阔,深不见底,流水湍急,仅靠这点人有什么作用?我看他们的脑袋都烧糊涂了!如果换成我来指挥,不如立刻安排人手监控两岸,迟早都会有收获的。” 胡青鹏皱眉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在洞庭湖畔追杀丐帮弟子,胆子也忒大了!”丐帮总舵即位于岳阳城旁的君山上,距离长江口不远。这些蒙面人跑到丐帮门口杀人,简直是不把这天下第一大帮派放在眼里。 衣舞凤道:“这些人服饰整齐一致,行动迅捷,身手利落,必然出自于实力强横的大帮会。而近来和丐帮交锋次数最多,矛盾最深的就是青龙会了!今日江上一战,八成是青龙会的杰作。” 胡青鹏心头一动,喃喃道:“原来是青龙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六年前,争夺九阳神功秘芨的事情。那天晚上,青龙会的何铁义率人伏击丐帮高手易辉,结果双方人马死伤殆尽。因为他适逢其会,命运从此改变。此战过后,两家的仇恨越结越深,已成为不共戴天的死敌,对此他略有耳闻。今天亲眼看到双方的搏杀,方知传言不虚。 他们的船逐渐接近了刚才发生血战的地点,青龙会的人仍在江面上游弋,似乎并不甘心接受这样的结果。感到船身起伏加剧,那为首的蒙面人霍然抬首,望着驶近的大船,眼中倏的闪过一缕凶光,忽的扬声道:“喂,你们没长眼睛吗?这段江面暂时禁止通行,你们若是坏了我们的大事,老子就把船上的人杀个鸡犬不留!” 衣舞凤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比我还要霸道!我偏不信邪了!”回头吩咐船老大继续前进,不许抛锚停船。那船老大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就不能不听雇主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 那为首之人见状大怒,一声令下,四名手提利刃的大汉驾着一艘小船,直冲过去。 胡青鹏苦笑道:“看来我们又要开罪青龙会了!”他还未踏出湖南地界,已先后和天下会、白云宗、地府等结下了梁子,今日又加上青龙会,以后行走江湖时,想要平静片刻都会很难。 衣舞凤瞥了他一眼:“你害怕得罪青龙会么?” 胡青鹏摇头道:“我不在乎多这么一个敌人!反正我得罪的大帮会还少吗?” 衣舞凤闻言一乐:“对哦!除了我们神教,黑道、邪道上的顶尖势力都和你有过节。你还真是百年一遇的江湖奇才啊!” 胡青鹏哭笑不得,他面临如此困境,衣舞凤亦有一定的责任,她居然还幸灾乐祸!心中郁闷,转眼看见敌人已逼近船头,刷的拔剑出鞘戒备。 只听数声厉喝,四名蒙面大汉或先或后的跃离小船,舞动利刃直扑上甲板来。 胡青鹏首当其冲,身周的空间被对手凌厉的攻势封死,似乎无路可逃了。但他早非吴下阿蒙,轻易地一眼看穿对手的弱点,运劲猛的大喝一声:“滚开!”长剑抖腕急点,刹时在空中幻化出十数朵剑花,将对手全部罩在剑圈之中。他那声大喝如同无形的重锤一般,震得那四人气血翻涌,手中的兵器一缓,但觉剑气如霜,身上穴道一阵剧痛,顿时气力狂泄,不由惨呼着坠入江中。 胡青鹏长笑道:“还有谁来送死?”横剑当胸,豪气干云,浑然不把对方放在眼中。 那为首的蒙面人眼看胡青鹏一剑击退四人,心中大惊,连呼晦气,江湖之大,怎么就偏偏让自己碰上了这等剑术高手呢?而站在一旁的衣舞凤卓然不凡,目如冷电,气势更为强盛,绝对是纵横江湖的人物。除非是会中的几大长老亲至,否则根本拦不住人家。如果他贸然上前拦截,只能是自取其辱。当下双手抱拳,冲着胡、衣二人道:“原来两位公子是道上的朋友,失敬失敬!方才纯粹是一场误会,还望两位公子大人大量,不与我等计较。” 胡青鹏冷笑道:“误会?你倒说得轻松!你指使手下杀人灭口,我们若没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已成刀下冤魂了!” 那人顾左右而言他,打着哈哈道:“这位公子说笑了!不知两位是否急着赶路?误会既已消除,我等万万不敢耽误两位的行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了!请!” 衣舞凤冷不丁问道:“你们刚才追杀的是不是白马帮帮主石明泰?你们为何要杀他?” 那人浑身一震,冷冷地道:“阁下好眼力!至于其中原因,恕我无可奉告!”说罢做了个手势,示意众手下将船划走。 胡青鹏眼睁睁地看着蒙面人划船避开,无可奈何,啐了一口,恨恨地回剑入鞘。忽听衣舞凤喃喃道:“果然是他!这就奇怪了!”胡青鹏不解地问道:“公子,你在说什么?” 衣舞凤皱眉道:“白马帮乃盘踞在湖北中北部的一大帮会,上月刚刚投靠青龙会,原帮主石明泰被任命为新成立的分舵舵主,颇受重用。但青龙会今日却要取其性命,并将和他同行的丐帮弟子杀死,难道不奇怪吗?可惜他已落水失踪,不然或许能得知青龙会的某些秘密!” 众水手原本一直提心吊胆,见那些蒙面人让开航道,尽皆大喜,人人使出吃奶的气力划桨,很快把青龙会的人抛在了后头。 江水滔滔,两岸风景如画,但胡青鹏此时已丧失了观赏景色的兴致,郁郁地走进船舱。他刚要坐下休息,衣舞凤忽然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地板上一行水迹,低声道:“小声些,我们的船上来了不速之客!”只见舷窗下有一行明显的足印,旁边有几滴鲜血,一直延伸到底舱入口处。 胡青鹏暗叫惭愧,这么明显的印记自己都没有留意观察,江湖经验实在是欠缺良多,轻声道:“看足印似乎是男人留下的。我们该如何处置?” 衣舞凤指了指蜡烛,再指向底舱入口。胡青鹏点了点头,燃起蜡烛,小心翼翼地走下漆黑的底舱。衣舞凤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走下舷梯,便看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趴在船板上,一动不动,身下积了一滩鲜血。 胡青鹏将那人的身子翻过来,烛光照在他的脸上,失声叫道:“怎会是他!” 第十章 智胜强敌 这昏迷不醒的男子赫然就是刚才跳江逃命的白马帮主石明泰!他呼吸微弱,面若死灰,有几处伤口位于要害部位,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可以想见他经历过何等惨烈的战斗。.com他人不知鬼不觉地偷潜上大船,已耗尽了精力,看他伤势之重,若不是凭着一股信念支撑,早就一命呜呼了! 胡青鹏道:“公子,他快不行了!你能否救一救他?” 衣舞凤道:“此人关系着青龙会内部的秘密,还有利用的价值,若是这么死了实在可惜。他既然有缘遇上我们,或许也是天意。你抱他上来吧!” 回到上一层的船舱,胡青鹏依着衣舞凤的指点,替石明泰上药止血,灌输真气疗伤,最后喂他服食魔教密制的灵丹。折腾良久,石明泰的气色渐渐变得红润,脉象亦趋于正常,终于摆脱了死神的威胁。直到傍晚时分,他才苏醒过来,打量着周围的人物,眼神里有几分迷茫,几分戒意。 胡青鹏一直留意着石明泰,见他想要坐起,忙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石帮主,你冷静些,我们对你没有任何恶意。你的伤口刚包扎好,此时不宜乱动。” 石明泰眼底闪过一缕悲凉,自嘲道:“白马帮灰飞湮灭,沦为了他人的附庸,我还有何资格称‘帮主’?往事不提也罢!小兄弟,是你们救了我么?这船行至何处了?” 胡青鹏点点头道:“幸亏我们及时发现了你,不然你失血过多,恐怕会有性命之虞。你放心罢,我们的船即将抵达荆州了,那些追杀你的人都没有跟踪过来。” 石明泰神色稍安,眼见身边的少年眼神坦荡,气宇不凡,不由心生好感,道:“恕我眼拙,阁下是哪门哪派的高徒?如何知道我的姓名来历?” 胡青鹏微笑道:“我乃衡山剑派弟子胡青鹏,坐在窗边品茶的是我的同伴,她姓衣。石大叔是湖广武林大名鼎鼎的人物,自然不认得我这等无名之辈,但我对阁下闻名已久了。”那边衣舞凤轻抿清茶,略带忧郁的目光投向窗外,欣赏着落日的余晖,浑身透出一种宁静的味道,似乎对他们的谈话毫无兴趣。 石明泰汗颜道:“原来是衡山派的胡少侠!我是靠黑道起家的,名声再响亮又有何用?若石某眼睛未瞎,胡少侠的功夫绝对在我之上!我刚才为了躲避追兵贸然登船,实属无奈之举,恳请两位见谅!至于这救命之恩,我一定铭刻于心,将来必有回报。” 衣舞凤忽的插言道:“我们之所以救你,并非奢望得到你的什么回报。那些蒙面人是青龙会派遣的吧?只要你告诉我们,青龙会追杀你的缘由,大家就算扯平,互不相欠。”明亮如星的眼眸望过来,闪烁着摄人的神采。 石明泰脸色微变,失声道:“你怎会知道他们是青龙会的杀手?” 衣舞凤不客气地说道:“现在是我在问你,还轮不到你盘问我!” 石明泰愣了一愣,摇头道:“并非我不信任二位少侠,而是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千万人的性命,需要进一步求证核实,还不到公开的时候。我绝对不能说!” 衣舞凤沉吟道:“莫非是你发现了青龙会的什么阴谋,不肯同流合污,所以萌生了叛逃之念?而你又顾虑青龙会庞大的势力,害怕逃不出它的魔掌,于是偷偷联系上丐帮,请他们助你一臂之力。但结果功亏一篑,仍是被青龙会发觉了!他们为了防止秘密外泄,因此派出杀手追杀你们,对吗?” 石明泰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忍不住叹道:“阁下推理严密,宛如亲眼所见,石某衷心佩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青龙会谋划的阴谋于国于民不利,石某良心未泯,自然要强烈反对。至于其中的细节,我真的不便透露太多。请勿要逼我!” 衣舞凤眼底精光一闪,恍然道:“我明白了!哼,青龙会的野心不小啊!”转眼望向窗外,手上玩弄着细瓷茶碗,若有所思。 石明泰暗暗吁了一口气,脊背上已渗透了冷汗,这姓衣的年轻人太厉害了!如果他继续往下追问,再多秘密都会被挖出来。胡青鹏则心中纳闷,衣舞凤到底明白了什么?自己还是一头雾水呢! 入夜时分,船终于平安抵达了荆州,靠岸停泊在码头。石明泰因为行动不便,又急着赶回岳阳送信,央求胡青鹏将他送到丐帮的荆州分舵。胡青鹏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一口答应下来。这种差事衣舞凤自然不会插手,和胡青鹏约定半个时辰后在城南醉仙阁酒楼碰面,独自下船去了。 胡青鹏背起石明泰进入城中,越走越是惊异,偌大的荆州城竟然看不到一个乞丐!胡青鹏讶道:“莫非是荆州的官府将乞丐们都驱逐出城了?那我们去哪里打听丐帮的消息?”石明泰忽的惊咦一声,脸色凝重,指着墙角一个隐秘的标记道:“这是丐帮弟子留下的暗号!通常是在他们遭遇劲敌或重大变故时才使用的。他们有大麻烦了!”他曾和丐帮弟子一起逃避青龙会的追杀,同生共死,因此对丐帮使用的特殊标记略知一二。胡青鹏慨然道:“我们既然适逢其会,正好助他们一臂之力。” 两人根据标记上指示的方向,在街巷中七曲八拐,渐渐走到城西偏僻荒凉的所在。地面上开始出现血污和打斗的痕迹,草丛里还散落着折断的竹棍、刀剑,分明刚刚爆发过一场激战。走不多远,忽见寒光闪耀,人影飞跃,数十人围在一座破落的庙宇外厮杀。只听一声呼哨,其中一伙人同时扬手打出暗器,乘敌人闪避之际,不约而同的飞身撤进庙宇内。他们的对手正想跟进追杀,忽听弩箭破空声大作,如蝗的弩箭当面射来,他们措手不及,登时被箭撂倒了数人。其他人忙躲到树木后面,纷纷破口大骂。 胡青鹏蹑手蹑脚地潜到近处,一路见到了十几具尸首,有的是丐帮弟子,有的是体形彪悍的青衣大汉。石明泰看清那些青衣大汉的衣服兵刃上的记号,低呼道:“他们是青龙会的人!”胡青鹏一震,看情形青龙会和丐帮之争也波及到荆州了,丐帮分舵正受到青龙会的攻击,难怪城里看不见丐帮弟子的身影。如果自己此时出手,那就是正面挑战青龙会的虎威了!只是他单人独剑的,能击退群狼,力挽狂澜吗?他暗暗评估对方的实力,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将石明泰放下,以免动手时受到影响。 青龙会仍有近四十人散布在庙宇四周,但因顾忌丐帮的弩箭威力,一时不敢贸然进攻。场面上冷清了片刻,青龙会一方忽然跃出四人,作势往前冲击。他们刚一现身,顿时风声大作,一波又一波猛烈的箭雨怒射而至。那四人武功高强,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封挡,竟是滴水不漏,将射来的利箭全数磕飞,但他们亦难以前进半步。双方僵持了一阵,箭雨逐渐变得稀疏,每一波只有十余支箭,威势大减。 胡青鹏眉头微皱,难道丐帮弟子看不出对方是诱敌之计吗?一旦他们储存的箭支用完,如何能抵御对方的进攻? 猛听有人大喝一声:“并肩子,上!”隐藏在树后的青龙会人马同时腾身飞起,舞动刀剑冲上。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居然没有遇到任何拦截,顺利地冲进庙宇内。 胡青鹏、石明泰面面相觑,丐帮的人为何放弃了反抗?难道他们自认必死,所以甘愿引颈就戮?就在这时,忽听庙宇内发出一阵惊呼,紧跟着轰轰数声巨响,整座庙宇陡然坍塌,四周燃起熊熊大火,直冲云霄。只见草丛晃动,一个又一个丐帮弟子如鬼魅般忽然从地下冒了出来,约有五六十人,迅速将火场围拢,近半人手上持有弩弓。这下情势逆转,青龙会反落在了绝对下风! 胡青鹏暗暗喝彩,丐帮的首脑示敌以弱,给对方造成实力不济,身陷绝境的假象,引诱敌人自动踏进陷阱中,自己却借着事先挖好的地道脱身。青龙会的人马先是被坍塌的房屋掩埋,又被大火围困,即使有侥幸未死的,已不足为惧了。丐帮这回以智取胜,将来犯之敌全歼,又不必付出太大的代价,堪称经典之战。 丐帮早在庙宇内外撒下了易燃的硫磺等物,火势猛烈,映红了夜空。那些未被炸死、砸死的青龙会弟子,倒有大半是被烈火烧死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断从火场内传出,令人毛骨悚然。偶尔有几个浑身冒火的人狂奔出来,立刻被无情的弩箭射翻在地。不过是转眼的工夫,青龙会的人已经全军覆没,一败涂地。 突然,砰的一声,坍塌的瓦砾堆处应声炸开,无数的石块瓦片向外飞溅,令冲天的烈焰暗了一暗。就在这一瞬间,三条人影跃上半空,啪的挥掌互击,借力分向三个方向飞出,采取分头突围的策略。他们是青龙会此次行动中武功最强的,这等布置哪里困得住他们?弩箭射去,都被他们打掉,竟伤不了他们分毫。 啸声忽响,大部分丐帮弟子有秩序的向后撤离,让出大片空地,另有数人抢出,棍影如山,击向企图突围的敌人。他们是丐帮的精英,肩负着阻击对方高手的重任。这种高手对决的战斗,武功低微的人毫无作用,贸然插手的话只会是白白送死。所以开战前他们早有严令,一旦遭遇高手,六袋弟子以下的全部让开。 那三人中,恰好有一人是冲着胡青鹏、石明泰所在的方向扑来。但见他身材魁梧,秃头粗颈,单手握着一柄雪亮的短柄巨斧,斧刃如磨盘大小,仿佛是一尊杀气腾腾的战神,散发出当者披靡的气势,人在半空大喝道:“挡我者死!” 胡青鹏一看即知此人身手惊人,担心丐帮弟子拦他不住,立时提气戒备。 那秃头大汉刚掠出火场,两名丐帮七袋弟子斜冲上来,手中的竹棍如蛟龙出海,一左一右攻到。那秃头大汉自恃皮粗肉厚,只是略略厕身避开要害部位,任凭对方的竹棍戳到身上,蓦的张口怒吼,直震得大地颤动。众人心神失守的一刹那,只见斧刃闪耀,刷刷刷将两根的竹棍削断成七八截。那两名丐帮弟子应变神速,立即弃棍出拳,飞足猛踢。不料那秃头大汉存心拼命,并未费心防守自身,巨斧横扫,血光飞溅,两只残断的手臂掉下地来。与此同时,他自己也被重重踢中要害,不由喷出一口血箭。不过他急欲逃命,无暇理会受到重创的对手,看到空档便往外猛冲。 附近的丐帮弟子来不及拦截,眼睁睁地看着敌人突围而去,只能喝骂泄恨。 胡青鹏心道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偏来!自草丛中霍然立起,冷冷地望着冲到跟前的大汉,无形的剑气弥漫开去。 那秃头大汉陡然见到前方冒出一人,骇了一跳,还以为是对方埋伏的奇兵,待看清胡青鹏的相貌年纪后,顿生轻视之念,大喝道:“哪来的黄毛小儿,给爷爷滚开!”巨斧一挥,当头劈下。蓦的眼前一花,巨斧劈在了空处,忽然一点寒意凌空袭来,正对准了头顶的百会穴,如迅雷不及掩耳。他无须抬头,也猜到是对手的长剑刺到,心中骇然,急忙低头往前仆倒。胡青鹏身形急沉,剑芒吞吐,准确地刺中那大汉后背的九处穴道。那大汉扑通一声,如死狗般跌倒在地,啃了满嘴的泥土,狼狈之极。 丐帮众人虽然不认得胡青鹏,但见他一剑制服了秃头大汉,定然是友非敌,尽皆鼓掌喝彩。当下有数人冲出,把那大汉捆了个结实,押下去不提。另外两处战斗几乎同时结束,那两名青龙会高手当场战死,都没能逃走。 胡青鹏扶起石明泰,正想询问谁是主事之人,只见丐帮弟子潮水般让开一条通道,两名男子微笑着迎了上来。其中一人头发花白,满脸沧桑,身材精瘦,背着八个大小不一的麻袋,肩臂上有多处伤口,神情却是兴奋无比。另一人大约二十出头,相貌平平,黝黑结实,背上斜插着一柄厚背长刀,与众不同。他步履沉稳,精光内敛,看到胡青鹏时,眼底倏的闪过一缕异彩。 那年纪较长的男子抱拳笑道:“幸亏少侠关键时刻拔剑相助,不然就让那家伙逃了!我是荆州分舵舵主郑长江,这是我们帮主的关门弟子李山。不知两位如何称呼?不会是凑巧路过的吧?” 胡青鹏还礼道:“在下衡山派胡青鹏,见过郑舵主、李大哥!我是专程护送这位……”正要说出石明泰的名号,石明泰忽然咳嗽一声,打断他道:“郑舵主,我有话私下里跟你说!”说着右手掌心向下,拇指内弯,连续做了几个古怪的手势。 郑长江浑身一震,脸色立变,压低声音道:“不知阁下有何吩咐?” 石明泰道:“我有要事须立即拜见萧帮主,还请郑舵主派人送我回岳阳。”郑长江点点头,立刻下令下属去准备船只。 胡青鹏牢记着衣舞凤的约定,也有几分担心她的安危,眼见任务已经完成,道:“石大叔,郑舵主,李大哥,既然此间事了,我也该告辞了!我的朋友正在等着我,若是耽搁久了,她会担心的。” 郑长江道:“既然如此,挽留的话就不多说了!下次见面,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休!”大战刚毕,他们仍有许多善后的事情要马上处理,胡青鹏一个外人,实在不便留在此地。 胡青鹏含笑道:“好,一言为定!”他转身行出数丈,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胡兄弟,等一等!”回头望去,只见那李山纵身跃近,奇道:“李大哥,莫非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李山咧嘴一笑,如春风般温和自然,道:“这里远离城区,黑灯瞎火的,郑舵主怕你初到荆州不识路,耽误了和朋友的约会,特令我来送你一程。你们约在哪里碰面?” 胡青鹏忙推辞道:“李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虽然不识路,但可以向人一路打听,怎么好意思让你带路?” 李山道:“胡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你如果再拒绝,就是不给我们丐帮面子!” 胡青鹏听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只好点头答应。心中忐忑,李山乃丐帮帮主的徒弟,见闻之广可想而知,假若他认出衣舞凤,那就糟糕了。衣舞凤魔教长老的身份,是不容于白道的!何况衣舞凤性格刚强高傲,不会违心掩饰自己,更不会给李山好眼色,万一两人发生了冲突,那该如何是好?心中千回百转,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预感。 第十一章 醉仙剑影 第十一章 醉仙剑影 李山目光如炬,微微笑道:“胡兄弟,你似乎有心事!不知我能否帮得了你呢?”语气诚挚,毫不做作。.com 胡青鹏怎敢将心中的顾虑如实说出,勉强笑道:“小弟没什么事,多谢李大哥关心!对了,丐帮弟子通常都使用棍棒做兵器,为何李大哥偏偏独树一帜,选用大刀呢?” 李山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丐帮的镇帮神功为‘打狗棍法’,历代只有帮主才能修炼。它既是丐帮所有棍法的起源,也是它们的克星。你或许不知道,我大师兄已被确定为下任帮主,成为我们师兄弟中唯一能够学会打狗棍法的人。如果我继续修炼棍法,哪怕练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也永远成不了天下第一,因为我决不是我大师兄的对手。所以我弃棍练刀,周游天下,期望有朝一日成为刀法大家,登上天下第一刀的宝座!”眼中精光四射,睥睨江湖的英雄豪气直冲云霄,令他看起来陡然高大了许多。 胡青鹏听着他的豪言壮语,不禁热血澎湃,击掌赞道:“好男儿,好志气!李大哥有如此壮志雄心,真教小弟佩服!我相信只要你持之以恒,终有一日能攀上刀法的颠峰!” 李山嘿嘿一笑,问道:“那胡兄弟练剑是为了什么?” 胡青鹏脸色微红,挠头道:“说来惭愧,我可没有李大哥那么远大的抱负。我最初习武的目的,只是想保护家人罢了。如今但求凭借着一身武功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则足矣!” 李山深深看了他一眼,叹道:“胡兄弟,你年纪轻轻剑术已如此了得,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常言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使你无意成为叱吒风云,纵横江湖的人物,但这由不得你决定。迟早有一天,你会改变武林势力的格局!” 胡青鹏赧颜道:“李大哥过誉了!我只是衡山派的一名普通弟子,不是魔教、青龙会、白云宗或是丐帮的首领,哪来的机会逐鹿江湖?何况我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话锋一转,问道:“李大哥,丐帮是否跟青龙会全面开战了?” 李山摇摇头道:“虽然我们两家没有正式宣布开战,但明里暗里的冲突从没有间断过。青龙会野心极大,不仅企图谋求黑道霸主的地位,还妄想侵占白道帮派的地盘,而丐帮正是它前进路上最大的一块绊脚石。胡兄弟,一旦被青龙会得知你出手帮了我们,恐怕会找你麻烦。你今后一定要小心!” 胡青鹏道:“我这条命虽然不值钱,但谁想要拿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人谈笑风生,颇有知己难遇的感觉,不久来到城南醉仙阁楼下。这是当地最著名的的大酒楼,分为上下两层,装饰精美典雅,楼内灯火通明,门外车水马龙,空气中飘荡的酒菜香气引人垂涎。胡青鹏停步笑道:“李大哥,多谢你一路相送!你还要回去协助郑舵主,处理战后事宜,下回我再请你喝酒吧!” 李山一愣,抱拳道:“好!咱们后会有期!” 胡青鹏暗松了一口气,抱拳道:“李大哥,再会!”为了衣舞凤的安全着想,只有开门见山地让李山尽快离开。至于李山对此有什么想法,他就顾不上了。 就在这时,忽听酒楼上传来一声清叱,跟着乒乒乓乓一通乱响,夹杂着众人的惊叫、呼喊声,引起了一阵骚动。难道是衣舞凤出事了?胡青鹏心底一沉,顾不得惊世骇俗,倏地拔身高高跃起,似大鸟般穿过二楼的窗户,落在地板上。只见衣舞凤傲然**,与两名身背长剑的青年男子隔桌对峙着,双方怒目相视,空气中充满了浓浓的火yao味。另有一名年青的剑客正从地上唉哟哟地爬起,一身名贵的衣服沾满了油污汁水,模样既可笑又狼狈,八成是栽在了衣舞凤手下。其他食客都退到了一旁,正交头接耳地看好戏。 胡青鹏一眼看到衣舞凤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黑色,又是担忧,又是心痛,嗖地跃到她的身旁,忍不住埋怨道:“你为何要妄动真气?万一毒性发作如何是好?” 衣舞凤见他忽然现身,眼睛顿时一亮,嗔道:“都怪你,谁叫你迟到了半个时辰?如果你在场,哪里用我亲自出手?这三人言语中对我大大不敬,你把他们都杀了!” 胡青鹏吓了一跳,道:“他们又没有做出十恶不赦的事情,怎能说杀就杀?”心中哀叹,魔教长老就是魔教长老,视人命如草芥,更不惧任何门派,看来自己又要得罪人了。 衣舞凤道:“你不肯动手吗?那我来好了!” 胡青鹏忙拦住她道:“且慢!你不能……”话未说完,猛听身旁响起一声怒吼:“够了!”那三名年青剑客早气得七窍生烟,浑身发抖。他们师出名门,家中非富即贵,平时受人吹捧惯了,几时被人如此轻视过?尤其是其中一人还被对方莫名其妙地击倒,心中不服,早拔剑在手,怒道:“小白脸,你算哪根葱,竟然想要你大爷的命,少做梦了!你如果肯乖乖地给我们磕头认错,今天便饶了你,否则至少留下你的一条胳膊!” 衣舞凤又气又恨,用力拧了胡青鹏一把,怒道:“你听他狗嘴里都吐出了什么?你要替我狠狠教训他!” 胡青鹏暗叹一声,衣舞凤一旦动了真怒,今日之事绝难善了。如果不顺着她的意思去办,万一她含怒出手,极有可能引发潜伏的剧毒,落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他自然舍不得让她冒险,无奈地转身面对那三名剑客,道:“在下是衡山派胡青鹏,不知三位兄台如何称呼?为何与我的朋友起了争执?” 那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当中一人道:“哦,原来是衡山派的高徒啊,可惜我们没有听说过阁下的名号,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武当派的贺守信,这两位是我的五师弟陈连星、六师弟瞿冬林。只因楼上没有空位,我们想和你的朋友暂时共用一桌,谁知他恶语相向,并乘我六师弟没有防备,忽然骤起发难!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武当弟子技不如人呢!这事他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他身材偏瘦,眼睛细长,说话时习惯仰起下巴,颇有几分傲气。武当派为一代宗师张三丰所创,与少林寺同为白道领袖,以内功、拳术和剑术名震天下,尤其是武当剑法号称武林一绝,为天下习剑之人推崇。当今武当掌教灵真道长精通太极剑法,实力尤在七大剑派掌门之上。 衣舞凤冷笑道:“谁是谁非,在场之人看得清清楚楚!你们仗势欺人,想将我强行赶走,结果反过来指责我的不是,真不要脸!” 贺守信等人脸色忽白忽红,显是被戳到了痛处。胡青鹏忙道:“原来是武当派的师兄,久仰久仰!三位师兄,我们如果因为这区区小事大动干戈,岂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左右是一场误会,大家握手和解如何?”武当派的实力和地位在白道上数一数二,如无必要,他委实不愿开罪他们,以免为衡山派树下如此强敌。 瞿冬林大声道:“胡青鹏,你少跟我们套交情!我们武当派不吃这一套!除非他磕头认错,其他的一切免谈!”他刚刚被衣舞凤摔了一跤,颜面大失,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瞿冬林高大粗壮,性子急燥,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煞是吓人。 要衣舞凤磕头认错?!即使是太阳从西方升起,她都不会答应!胡青鹏摇头道:“瞿师兄的要求太过份了,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瞿冬林喝道:“你以为我不敢吗?”手腕一抬,哧的一声响,长剑直指胡青鹏的心口。他事先没有打招呼,也不等对方拔剑,这一剑刺去多少有偷袭的嫌疑,登时招来围观者的一片嘘声。 胡青鹏多次出生入死,早已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论面对的是什么敌人,从来不会放松半点警惕。因为在生死搏杀中,任何的怠慢马虎都可能招致杀身之祸。瞿冬林的长剑刚动,他几乎同时斜退半步,顺势拔剑出鞘,当的震开敌剑。他只用了六成功力,却震得瞿冬林虎口发麻,身不由主的连退两步,面孔涨得通红。 贺守信毕竟有几分眼光,见胡青鹏剑去如电,下盘沉凝,内力出奇的深厚,立刻明白师弟不是人家的对手,向陈连星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联手对付胡青鹏。陈连星点点头,正欲拔剑助阵,忽听衣舞凤讥笑道:“姓瞿的,你一个人占不到便宜,要不要叫你师兄一起上呀?” 瞿冬林怒道:“你不要小瞧人!师兄,你们不许帮我,且看我如何教训这小子!”说罢一挥长剑,如猛虎般疾扑而上。但见青光纵横,剑势连绵,仿佛海浪击崖,掀起一轮又一轮猛烈的攻势,教人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胡青鹏有心观察武当剑法的套路,见招拆招,纯粹采取守势和对方周旋。眨眼过了二十余招,瞿冬林越打越是恼怒,饶是他攻势如潮,却无法突破胡青鹏的防线。而且胡青鹏只守不攻,似乎未尽全力,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羞辱。他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怒火,忽的暴喝道:“我跟你拼了!”人剑合一,迅疾绝伦的直杀过去。 胡青鹏见对手竟想将自己击杀于剑下,不禁暗皱眉头,就为了这点小事要取人性命,未免太过狠毒了吧?他虽然不愿意惹事,但决不是懦弱无能的人,心头微微泛起怒意,剑势陡然变化,但见剑芒暴涨,如闪电般穿过瞿冬林空档,直奔他的眉心要害。这一剑后发先至,有如天外飞鸿,无迹可寻,妙至毫颠。 瞿冬林眼前蓦的一花,冰冷入骨的剑气已逼到眉心部位,甚至不给他回剑抵挡的机会,不由骇得魂飞天外,本能地矮身着地滚开。只觉头顶一寒,对手的长剑擦身而过,扬起了漫天的断发。瞿冬林撑地跃起,举手一摸被削去了大半的头发,又羞又气,险些吐出血来。 胡青鹏淡淡道:“瞿师兄,承让了!”心中大为失望,传闻武当剑法独辟蹊径,冠绝武林,可是他今日不费吹灰之力便击败了瞿冬林,并不觉得武当剑法如何的精妙不凡呀。 瞿冬林不是傻瓜,知道人家剑下留情了,不然刚才的一剑便可轻易地致他于死地,忿忿地一跺脚,回头望向两位师兄。贺守信心念电转,自己和师弟的武功相差不远,单打独斗的话也不是胡青鹏的对手,除非是三人联手,或许能够击败他。但堂堂武当门徒,又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以多打少围攻衡山派弟子?万一消息传到江湖上,岂不是被人误会武当派不如衡山派?他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胡青鹏,你侥幸赢了我师弟半招,莫要得意太早!有种的你就不要走,我回去请清虚子师兄跟你决斗!” 胡青鹏道:“清虚子?没听说过!他在武当派中很厉害吗?” 贺守信难以置信地瞪着他,脸色气得铁青,怒极反笑道:“好好好,衡山派居然出了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胆敢藐视我武当,真是百年不遇啊!你等着,这笔账迟早要跟你清算的!我们走!” 瞿冬林急道:“贺师兄,难道就这么算了?” 贺守信使了个眼色,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甩袖袍,领着两位师弟下楼去了。 胡青鹏摸了摸鼻子,低声问衣舞凤:“清虚子是什么名人吗?” 衣舞凤道:“清虚子是武当掌教的衣钵传人,十八岁时尽得武当剑法真传,用剑如神,出道五年未尝一败,是年青一辈中公认的高手,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以她的个性,肯如此评价清虚子,说明他的确是非常出众。 胡青鹏一缩脖子,笑道:“那我们就不要等他了,先溜为妙!” 两人出了酒楼后,胡青鹏眉头忽皱,兴起被人窥视的异感,目光装做无意般扫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衣舞凤似乎同样有所察觉,轻声传音道:“不要直接回码头!”胡青鹏心领神会,和她指点着沿街的景物,慢慢偏离热闹的街道,不知不觉走到一条漆黑无人的巷子里。 胡青鹏陡然一声长笑,回身道:“朋友一路偷偷摸摸地跟踪我们,究竟是何企图?有话请当面直言,出来罢!” 只听脚步声响,一个人从阴影中默默地走出,眼神复杂地望着胡青鹏。他每走近一步,身上散发的刀气便浓烈一分,一双眼眸更是炯炯发亮,有如赤日烈芒,似乎能穿透任何人的心思。夜晚的风忽然静止,周围的空气凝重起来。 胡青鹏愕然道:“李大哥,是你!” 李山一指衣舞凤,厉声道:“胡兄弟,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胡青鹏心底一凉,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山果然认得女扮男装的衣舞凤!他非常清楚,勾结魔教的罪名有多么严重,甚至会被逐出师门,成为武林公敌。可是要他此时置身事外,不管衣舞凤的死活,那又是万万不能的。把心一横,沉声道:“我知道,她是魔教长老衣舞凤!” 李山愣了一愣,讶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跟她走在一起?莫非你受了她的胁迫?还是她用美色引诱你,迷惑了你的心智?”他起初以为胡青鹏受人蒙骗,不晓得衣舞凤的身份,所以不忍心在醉仙阁上揭穿此事,免得毁了胡青鹏的前程,哪知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衣舞凤脸色一红,跺足道:“你休要胡说八道,坏我名节!” 李山冷笑道:“魔教妖女,有何名节可言?胡兄弟,你千万不要误入歧途,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不管你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只要我们合力杀了这妖女,就可以一了百了!” 胡青鹏苦笑道:“李大哥,我想你误会了!我和衣、衣公子之间的事一言难尽。简单点说,由于衣公子身中剧毒,须在十日内找到神医解救,否则会毒发身亡。而我答应护送她前去寻医,保证她在路上的安全。这是我的承诺,我必须要做到。因此请李大哥务必谅解!”江湖中人一诺千金,即使是牺牲性命也要做到,不然会被其他人看扁的。 李山冷冷道:“如此说来,我若想斩妖女于刀下,你定会阻止了?” 胡青鹏正色道:“正是!你若想杀她,先得把我击倒。” 李山道:“好!”说罢反手握上刀柄,凛冽的杀气冲天而起。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交缠,立时溅起无数火星。 第十二章 危机初现 胡青鹏缓缓道:“李大哥,我们一定要生死相见吗?” 李山沉默片刻,道:“如果你能接下我这一刀,我掉头就走,并替你保守秘密十二个时辰。.com如果你败了,姓衣的女人我带走,你不得阻拦。如何?” 胡青鹏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胡青鹏仓啷拔剑出鞘,剑尖朝下行了一礼,道:“李大哥,不论胜败如何,我仍然感激你给我这个机会。希望你待会全力以赴,让兄弟好好领教你的高招!” 李山笑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手臂微动,青光耀眼,一柄刻有龙纹的宝刀已横在了胸前。他左掌轻轻抚过刀身,宛如在爱抚着最美丽的情人,道:“此刀名‘裂风’,由南海千年寒铁炼成,长三尺三寸三,重三十六斤六两,吹毛断发,见血无痕。你小心了!” 胡青鹏心志坚毅,并不因为对方持有宝刀而萌生惧意,不卑不亢道:“请!”四肢舒展,亮出起手剑势。高手对垒,首要是气势的比拼争夺,假如有一方丧失了斗志,则会陷入被动。他深知其中的奥妙,凝神间灵台一片空明,长剑嗡嗡低鸣,诉说着出战的渴望。 李山暗暗点头,对手虽然年轻,临阵的经验却不少呀!刀尖前指,以刀正眼,精气神迅速凝聚起来,将他的战意刹时推至顶峰,刀尖处吐出刺眼的刀芒。 两人的气机相触,顿时强风忽起,飞砂走石。 胡青鹏心里平静异常,李山既然提出了一刀决胜负,那么必然会主动进攻,使出最凌厉的杀招。只要他应付过这一招,今日的赌局便算是赢了。而凭借着观水悟出的剑法,他有信心不被对手的宝刀所伤,因此没必要抢攻。他静静的屹立在黑暗中,如孤峰,如苍松,似乎不在乎袭来的风暴有多么的猛烈。有一瞬间,胡青鹏甚至感到自己超脱了眼前的战局,融入天地万物中,浑然忘我。 李山忽然发觉胡青鹏的气势发生了玄妙的变化,竟和天地融为一体,无懈可击,使他找不到半点破绽!而且胡青鹏神色平静自然,不急不燥,仿佛能够永远保持着这种状态。气盈则亏,他的刀气已催发至顶点,僵持的局面拖得越久,结果越是不利。他是个有决断的人,蓦的张口大喝一声,如同平地上炸响一个春雷,刀光一闪,连人带刀猛劈过去。 刀锋过处,空气陡然变得炽热,似乎要燃烧起来。 就在这时,胡青鹏动了。他手中的长剑似慢实快,刹时编织出一张千丝万缕的剑网,剑势延绵,仿佛是无尽的水流,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来回流淌,每一次的轨迹都不尽相同,偏偏又深合天地至理,让人衷心叹服。 长刀刚烈,剑网阴柔。刀剑相交,只听叮叮当当声密如珠雨,眨眼间也不知撞击了多少次。纵使李山刚猛非凡,终无法击破严密厚实的剑网,但见对手的长剑纵横上下左右,简直是无处不在,再不从剑网中抽身而退的话,怕是要吃大亏! 人影倏合即分,李山倒跃而回。胡青鹏也不追击,长剑一凝,斜指向地。战局由动转静,针落可闻。 李山哈哈一笑,转身便走,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胡兄弟,我最后劝你一句,温柔乡乃英雄冢,你好自为之吧!” 胡青鹏望着他并不高大的背影,喃喃道:“李大哥,谢谢你!”低头看去,长剑上多了十多处缺口,竟变成了一把锯齿剑。如果李山再坚持片刻,他的剑绝对会被斩成碎片,可以说是幸运的赢了一仗。 李山的身影刚刚消失,远处的屋檐上忽然冒起了三条人影,六只眼眸里齐齐射出阴冷的光芒,飞身扑向两人。 胡青鹏心底蓦然一动,抬眼望去,正好看到对方凶狠的眼神,不禁暗暗叫苦,怎么还有人来找麻烦?当即还剑入鞘,握住衣舞凤的玉手,拉着她快步离开。衣舞凤陡然被他宽厚有力的手掌握住,芳心狂跳,面若火烧,用力一挣竟没有挣脱,又羞又怒,嗔道:“你吃了熊心豹胆么?居然敢占我的便宜!放手呀!” 胡青鹏低声道:“我不能放!有人想杀我们,正在追来!”真气输送过去,带着她越奔越快,企图甩掉身后的尾巴。 衣舞凤静心倾听,果然听到后方传来衣袂飘掠的破空声,追兵竟不止一人!她体内毒性未解,当然不便施展轻功,只能默认现状,让胡青鹏带着自己。但她一向冷若冰霜,从没有跟哪位男子这么亲密的牵手同行过,只觉一阵又一阵的热流从胡青鹏的掌心流入,烫得她体温直升,心跳如擂,大脑一片空白。 胡青鹏耳听着敌人越追越近,顾不得征求衣舞凤同意与否,轻轻一拉,将她打横抱起,迅如飞鸟般跃上临近的屋檐,放足狂奔。刚来荆州没多久,他已先后惹上了青龙会、武当派和丐帮,实在不愿意再得罪其他势力了。尤其是衣舞凤的身份需要保密,能避则避,万一被认出,人家可不会象李山那样好说话。衣舞凤被他搂在怀中,原本羞红的脸愈加通红,几乎要滴出水来。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象弱女子般,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她嗅着那浓烈的男人体味,浑身酥软,懒懒的不想动弹。不管外面有多少凶险,她知道在这个男人怀中自己很安全。 衣舞凤身子轻盈,胡青鹏抱着她毫不费力,在街巷楼宇间高速穿行,和追兵的距离逐渐拉大。那三人开始时还能紧咬不放,跑到后来气喘如牛,腿脚发软,只能恨恨地目送胡青鹏如飞远去。 胡青鹏绕了一圈,确信无人跟踪后,才安然返回码头。他无意中低头一看,只见衣舞凤双手曲起轻按着他的胸口,神态安详柔和,呼吸平稳,竟然睡着了。她面泛红晕,吐气如兰,唇角上弯挂着一抹甜蜜温柔的笑容,与平日冰冷高傲的形象简直有天壤之别!胡青鹏一颗心不禁砰砰直跳,但觉口干舌燥,浑身都热了起来。不过一路上行人来往,他亦不敢轻易造次。 回到船上,衣舞凤仍未睡醒。胡青鹏抱着她走进船舱,将她小心地放到床上,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脑中天人交战,鼻息渐渐粗重。只要他愿意,便可在衣舞凤毫无防范的情况下一亲芳泽。这种诱惑是如此的强烈,令他浑身颤抖,热血如沸。他慢慢地低下头,一股处女幽香直扑鼻端,衣舞凤光洁白嫩的肌肤下,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血管,两片微张的樱唇,如鲜花般诱人采摘。 忽然,衣舞凤似乎在梦中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眉心微皱,焦急地呢喃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玉臂轻舒,竟在无意识中搂住他的腰身,依偎得更加紧密。 胡青鹏又爱又怜,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念头感到惭愧,轻轻拍着她的背心,柔声道:“你放心睡吧,我不会走的!”衣舞凤依稀听到了他的话语,眉心展开,又露出了甜甜的微笑,但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撒手。无奈之下,胡青鹏只得拉过一张椅子,跌坐床边,不知不觉坠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天色泛白,江面上响起了阵阵嘹亮有力的呼喊声。胡青鹏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衣舞凤睫毛颤动,几乎是同时醒来。四目相接,衣舞凤本能地尖叫一声,往后一缩,怒道:“胡青鹏,你这大色狼!你在我的房间里做什么?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胡青鹏大叫道:“冤枉啊!昨晚你赖在我怀里睡着了,还拉着我的衣服不松手,害我在椅子上坐了一夜,难受死了。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什么都没有做!” 衣舞凤回忆起昨晚羞人的状况,一抹红晕飞上面颊,嗔道:“胡说,谁拉着你不松手了?你以为你是观世音菩萨吗?少臭美了!我严正警告你,昨晚的事情不许告诉第三人知道,也不许再想,不然我饶不了你!” 胡青鹏看着她含嗔薄怒的娇态,心中一荡,不知怎的忽然兴起调笑她的念头,笑嘻嘻地道:“你昨晚还说了很多梦话呢!要不要我替你保密?” 衣舞凤红晕更浓,莫非自己睡梦中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羞死人了!转眼瞥见胡青鹏似笑非笑的眼神,芳心乱撞,咬牙道:“胡青鹏,不管你听见了什么,都给我马上、即刻统统忘记!你若是胆敢向外泄露只言片语,我……我先杀了你!”眼圈一红,眼底浮起一层朦胧的水雾。 胡青鹏料不到她反应这么激烈,暗悔玩笑开过头了,又不敢说出真相,生怕她当场要了自己的小命。忙发了个毒誓,拍着胸口道:“为了长老的名誉着想,就算有人拔了我的舌头,我也决不说出来!” 衣舞凤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废话!舌头都拔掉了,你还能讲话么?油嘴滑舌,毫无诚意!”她这一笑犹如冰河解冻,春回大地,让胡青鹏看得两眼发直,口水长流。 衣舞凤看见他痴迷失神的呆样,又好气又好笑,隐隐还有几分骄傲和欣喜,沉下脸道:“大色狼,你发什么呆呀?本小姐要起床梳洗了,还不快滚!莫非想讨打不成?”说罢扬起拳头,作势欲打。 胡青鹏怪叫一声,抱头鼠窜,一溜烟地逃出门去。衣舞凤微微一笑,一种莫名的快乐在胸中慢慢扩散,带给她从未有过的甜蜜感觉。她起身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张微笑美丽的面孔,心头蓦然一惊,这是自己吗?和平日严肃冷傲的形象相去何止千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心关失守,根本保持不了心如止水的境界,情绪起伏极大,很容易失去冷静。她本是极有智慧的人,稍一思索,已明了其中的根源。她轻轻闭上眼帘,脑海中闪过的,都是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心魔既生,能轻易消除吗?一时之间,她的手心里满是冷汗。 大船起锚,在朝阳的照耀下,缓缓驶离码头。胡青鹏站在甲板上,瞧着附近忙碌的船夫渔民,竟有些羡慕。他们的生活平静而有规律,朝出晚归,不用担心被人污蔑、围攻、追杀,不用提心吊胆地防范每一个人,相比之下真是幸福。他遥望天际,不禁想起了远在故乡的父母和姐姐,他们亦是普通百姓,日子过得还好吗?他离家六年,未能孝敬父母,不知道自己的家变成了什么模样?尤其是母亲,既要干活挣钱,又要忍受着父亲的打骂,或许苍老了许多罢。他心中一阵刺痛,禁不住仰天长叹。 “你怎么了?表情如此古怪!”衣舞凤走到胡青鹏身边,冷眼打量着他。 胡青鹏苦笑道:“没什么!只是多年未曾回家,偶然想起了父母,感到对不起他们。” 衣舞凤嘴唇微动,终于忍住没有发问,硬生生按下了对他家庭的好奇心。她提醒自己,他们两人分属黑白两道,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她不必了解他太多。静默了片刻,道:“昨晚追赶我们的人你看清了吗?是哪路人马?” 胡青鹏点点头,道:“尽管他们以黑巾蒙面,但从身形、步法判断,应是武当派的贺守信等人。”贺守信等人不甘心受辱,下楼后并未远走,而是潜伏起来等待他们出现,企图凭借人数的优势伺机扳回面子。 衣舞凤冷笑道:“贺守信等人不过是习得了武当剑法的皮毛,妄自尊大,心浮气燥,即使追来亦不足为惧!怕只怕他们听到了李山的话语,知道了我的身份,四处对人宣扬。届时高手云集,各路大侠打着除魔卫道的旗号围堵我们,又免不了连场厮杀!胡青鹏,你最好马上走吧,我不会责怪你的。或许到了今晚,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胡青鹏笑道:“你要赶我走吗?我偏偏赖着不走!我说过,除非我死了,否则一定要护送你到大巴山。” 衣舞凤望着他坚毅的面庞,忽然发觉一切话语都已多余,他的决心和信念,透过眼神展露无疑。她微微一叹,望向滔滔江水,心里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才能理清。 太阳渐渐升高,甲板上热如蒸笼,胡青鹏、衣舞凤都躲进船舱纳凉。过了响午,船的航速变慢,最后竟停了下来。两人正在纳闷,船老大汗流浃背地跑进船舱,苦着脸道:“两位公子,抱歉抱歉!东方家族的人在前头设了关卡,我们要停船接受检查,所以不能按时到宜昌码头了。” 衣舞凤皱眉道:“他们要检查什么?” 船老大挠头道:“听说是要找一个什么教派的女长老!” 两人同时吃了一惊,草草收拾行李,一起走上甲板。只见江面上停了二十余艘船只,排成了一列长龙。近岸处泊有一艘中型战船,船桅上高挂着蓝色的三角旗,上印“东方”二字。另有数艘小舟拦在航道上,凡是往上游方向去的船都要接受检查。东方家族是江湖上五大家族之一,zhan有内河航运的半壁江山,与官府关系密切,是长江水路的龙头老大。众船家尽管都有满腹怨言,但谁也不敢大声讲出。 衣舞凤道:“果然被我不幸言中,武当派已经将消息散布出去了!东方家这回出动战船,必定派有大批水中高手同行,我们不宜硬闯。只有改走陆路,利用山林地形隐蔽踪迹了。” 胡青鹏道:“跟他们捉迷藏么?有意思!”让衣舞凤趴到背上,随手拿了船上一根长竹竿,卡卡折断成数截,倏地腾身跃起,跳向江中。船上水手失声惊呼,奔到船边观看。只见胡青鹏一跃数丈,待去势已尽往下坠落时,手腕一抖,将一截竹竿抛到水面上,再沉足一点竹竿,借力跃起。如是数次,便如燕子点水般越过辽阔的江面,背着衣舞凤跃上江岸,消失在莽莽的树林中。 第十三章 走为上策 刚踏上江岸,便听见身后响起尖利的哨声,两人明白,刚才那一幕仍是被东方世家的高手注意到了,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将会接踵而至,他们必须抓紧时间突围。.com胡青鹏边跑边问道:“公子,我们该往哪里走?仍是赶去宜昌吗?” 衣舞凤果断地道:“不,我们改向北行!东方世家的人只要盘问船上的水手,便可得知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一定会在西行的路上埋伏重兵,阻止我们进入宜昌。所以,我们要改道北上荆山,利用复杂的地形躲避敌人,然后再折向神农谷。如果一切顺利,五日后我们就安全了!” 胡青鹏皱眉道:“往北?那岂不是接近武当派的势力范围吗?我猜贺守信第一时间已通知了他本门的高手赶来支援,万一在途中遇上他们,我可没有把握取胜。” 衣舞凤笃的敲了一记他的脑袋,道:“这又不是比武决胜,打不过人家你不会跑吗?笨!” 长江沿岸是辽阔的平原,出了树林,放眼远眺,皆是稻田荷塘,一直延伸到天际尽头。胡青鹏有心避开人群,背起衣舞凤在田间疾走,有时懒得绕远路,便从荷塘上提气掠过,令偶然路过的农夫看傻了眼。他们在途中向村民讨了点干粮充饥,直走到深夜时分,才在一片野林中歇息。 胡青鹏是在山林中长大的,熟知野兽的习性,很快捕获了两只山鸡,架起柴火烧烤。衣舞凤看着他手脚麻利地忙活着,累得满头大汗,自己却丝毫插不上手,不禁赧然,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柔声道:“你,你擦一擦汗吧!” 胡青鹏受宠若惊,先用衣袖擦了擦手才接过来,又软又香,在脸上一抹,白色的丝帕顿时变成了灰黑色。他不由大窘,垂首道:“对不起,把你的手帕弄脏了。我洗干净后再还给你。” 衣舞凤见他将手帕藏进怀中,脸色微红,白了他一眼,嗔道:“你要记住哦,不许耍赖不还!” 胡青鹏呵呵一笑,殷勤地递上烤得焦黄的山鸡,顾左右而言他:“公子,你闻一闻这香味,再看一看这颜色,绝对是烤鸡中的极品!你不想尝一口吗?” 两人饱餐了一顿野味,心满意足,在树下合衣而卧。只听四周夜虫鸣唱,高低起伏,夹杂着忽强忽弱的风声,愈发衬得夜的宁静安详。透过树叶的缝隙,可以看到晴朗的天空上繁星闪烁,银河流淌。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寂静的树林如母亲般,无言地呵护着他们。 胡青鹏听着身旁传来的呼吸声,心中感慨万千,尽管已经十分疲惫了,却无法入睡。其实他非常担心衣舞凤的毒性是否会提前发作,也担心会遭到武当、丐帮等势力的围攻,耽误了她求医的时间。辗转半响,他悄悄爬了起来,凝视着衣舞凤在黑夜中修长的身影,一想到她性命危在旦夕,心里便疼得厉害。即使知道自己可能会成为武林公敌,无法立足于天下,他也不会后悔。他决不希望这个如雪莲般美丽的女子,在自己面前永远长眠。为了保护她,他已准备牺牲一切。 长夜渐逝,东方破晓。一层薄薄的晨雾弥漫在山林间,绿叶上凝结着细微的露珠。忽然,两只狐狸从草丛中呼啦啦冲出,仿佛风一般自两人身旁跑过,转瞬消失。胡青鹏、衣舞凤同时惊醒,又看见几只野兔仓皇地奔来,心里一惊,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胡青鹏提气跃上树梢,只见百十丈外有人影闪动,枝叶缝隙间不时反射着兵器的寒光,风中还送来隐约的犬吠声。他心底一沉,这么快就有人追来了!他立刻跃落地面,道:“公子,有大批武林人入林搜索,他们还带着猎犬,似乎是冲我们来的!” 衣舞凤皱了皱眉,道:“从树上走,不要落地留下气味,那些受过训练的猎犬很是讨厌!” 胡青鹏将她背起,展开轻功身法在树枝上奔行,时而停身回望,观察敌情。衣舞凤发现他一直往西走,心中奇怪,问道:“你为何向西走?我们应该继续北上呀!” 胡青鹏道:“东、南、北三个方向上都有人活动的迹象,只有西方无人,是唯一的缺口呀。” 衣舞凤头脑何等的精明,心念电转,已猜到其中的关键所在,失声道:“不好,这是一个圈套!马上停步,我估计最强的敌人会在这个方向上埋伏!” 胡青鹏登时惊出一身冷汗,立即隐身不动,暗叫惭愧,自己终究是经验浅薄,看不出对方布置的意图。若不是衣舞凤及时提醒,他就自投罗网了。低声问道:“公子,前有陷阱,后有追兵,我们该如何是好?” 衣舞凤拨开眼前的树枝,居高临下地向远处眺望,观察着从三个方向逐渐逼近的追兵。冷静地道:“看来想杀我的人还真不少呢!南北两个方向追来的人数虽较少,但行进的速度几乎一致,搜索时中间没有留下空白,号令严明,估计是来自同一门派,不宜击破。而东方的追兵数目最多,可是行进速度快慢不一,没有统一的指挥调度,很可能是各个门派凑成杂牌军,彼此间缺乏默契及呼应,反是最容易突破的。你转向东行,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 “好!” 危机临头,反激起胡青鹏强烈的斗志。他心里清楚,有武当派的指证,他甚至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他们两人若不能成功杀出重围,在以寡击众的局面下,只有战死的下场。他下意识地拍了拍腰间的剑鞘,如鹰的眼眸里射出冷厉的光芒。他不会坐以待毙,今天不是鱼死便是网破,再无第三种可能!虽然看不见胡青鹏的表情,衣舞凤却感受到他陡然暴涨的气势,以及肌肉中潜藏的爆发力量,那种男性特有的刚强勇猛如烙铁般印上她的心灵。她靠在那宽阔厚实的背肌上,芳心又怦怦乱跳起来。 胡青鹏如狸猫般在林中穿行,有意绕过了昨夜露宿的草地。忽听前方风声异响,忙轻轻一闪,巧妙地躲在一根粗大的树枝后面,只露出了半边脸孔观察情况。 只见右侧枝叶晃动,两名手持长剑的年青人飞身而来,脸上带着既紧张又兴奋的表情。与此同时,咚咚脚步声响,一个手持厚背大刀的壮汉在树下出现,刀光过处,挡路的藤蔓矮树都被砍断,弄出不小的动静。他们只顾着往前冲,浑没留意到隐身树上的目标。 胡青鹏亦不愿过早暴露行踪,等他们冲进树林深处,才悄无声息地蹑步潜行。过了片刻,只听脚步声沙沙作响,前方先冒出十多名江湖人,牵着数头凶猛矫捷的猎犬,小心翼翼地搜索着。另有五六十人尾随在他们身后数丈外,散开成长长一排,如潮水般向前推进。冷眼看去,这些人的服饰兵器千奇百怪,又隐隐形成几个小团体,显然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有七八人气势出众,颇具高手风范,应是成名多年的豪杰。 那些猎犬的鼻子极为灵敏,几乎同时嗅到了空气中生人的气味,猛然狂叫起来,挣扎着朝胡、衣二人隐身的大树扑去。众人大哗:“找到了,找到了!”“快去杀了那魔女!” 胡青鹏知道再躲藏已无益处,猛提一口真气,直扑向前。手腕一抖,几截树枝闪电般射出,噗噗几声轻响,贯穿了那些猎犬的脑骨,犬吠声嘎然而止。忽见黑影连闪,三条长鞭疾如飞龙般当面打到,耳听有人悲声怒喝:“混蛋小子,为何杀我神犬?!偿命来!” 胡青鹏暗暗苦笑,不杀了这些猎犬,以后岂能摆脱你们的追杀?我又不是傻瓜!身形急沉,堪堪闪过长鞭的截杀,足一沾地,长剑出鞘便刺,准确地刺中那三人的穴道。他飞脚踢倒对方,如旋风般冲了过去,没有丝毫的停顿。他选择的路线是两个帮派之间的空隙处,挡路的仅有四个人,正是最薄弱之地。其他人的咆哮呼喝声虽然响亮庞杂,但对他的心志没有半分影响,他的气势牢牢锁定了这四个对手。 成败在此一举。 那四人眼前一花,敌手已跃过数丈的距离,似鬼魅般来到了跟前,强大的气势逼迫过来。尤其是他那双明亮的眼眸,射出如有实质的冷芒,令人一触之下手心生汗,只想抽身逃避。但他们既然敢前来围杀魔教长老,都不是无名之辈,岂是那么容易被吓倒的?何况己方人数zhan有优势,只要能阻挡住敌手一时半刻,等其他同伴赶到,就稳操胜券了。两名使刀的汉子齐声大吼,刀光展动,一左一右斜劈胡青鹏的肩头。当中一人双拳直出,使一招“天崩地裂”猛击敌手胸口,拳风烈烈,力道惊人。最后一人纵身跃上半空,嗖嗖两声,两颗流星锤破空击下。他们四人虽是首次联手,威力却不容小觑,招式一出,四周响起阵阵叫好声。 胡青鹏原本高速前进的身子陡然一顿,由极动变为极静。那四人料不到他会忽然停步不前,判断失误,所有招式一起击到了空处。那出拳的大汉最惨,数百斤的力道回挫自身,嗓眼一甜,当场吐出一口鲜血。 胡青鹏乘对方招数落空,来不及变招的一刹那,双足一顿,如猎豹般扑进四人当中,长剑挥出,只听“哎哟”“啊”两声惨叫,那两名使刀的汉子手腕中剑,吃痛跃开。胡青鹏左拳直击,正中那吐血大汉的鼻梁骨,将他击晕过去。就在这时,两颗流星锤在空中划了半个圆圈,反击向衣舞凤的背心,招数甚是阴险。胡青鹏一声清啸,跨步转身,长剑叮叮挑开流星锤,忽然向后跃去,反手一剑自胁下刺出,刺中那使锤汉子的小腹。 众人见状大惊,想不到一个年轻的衡山弟子如此扎手,一个照面间就连败四名好手!有的人不禁扼腕叹息,这等杰出的年轻剑客居然会投靠魔教,甘愿为魔教卖命,实在在白道的一大损失呀!有的人却杀意更盛,若不乘此子羽翼未丰时杀了他,日后岂不是多了一个大魔头吗?眼看胡青鹏杀开了缺口欲逃,纷纷摸出暗器射了过去。 胡青鹏转身拔剑,顺势将挂在剑上的尸体挑飞,挡住射来的诸般暗器,立即向林子外狂奔。他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跳跃前进,躲避着身后的暗器。众人边发出警讯,边衔尾疾追,叫骂呼喊声一时充满了树林,惊起无数鸟雀。 将将奔至树林边缘,蓦的狂风压顶,喝声震耳:“看掌!”一名和尚自树上凌空扑下,双掌如蒲扇般当头击来,掌影虚实莫辨,连绵无隙,藏着极厉害的后着。 衣舞凤一声低呼:“般若掌法!” 胡青鹏只觉压力奇大,自己的身前要穴都在对方的掌力范围内,知道遇上了不易打发的高手。正常情况下,双方至少要百招之后才可能分出胜负。但此时的他哪有时间跟对手慢慢消耗?只要稍有耽搁,被后面的大队人马追上的话,插翅都难飞。纵然拼着受伤,也要速战速决,走为上策!电光火石间,胡青鹏不可思议地移形换位,剑走偏锋,直取对手咽喉。 那和尚喝道:“孽障大胆!”沉足落地,一掌遥切胡青鹏的手腕,另一掌击向他的胸口。 胡青鹏身子略侧,人随剑走,不顾一切地抢进对手身前,长剑点向那和尚的小腹要害,竟是以命博命打法。那和尚心中凛然,这一掌下去固然能将对手打成重伤,自己则要赴西天拜见佛祖了!无奈之下,回掌震歪长剑,斜退了数步。胡青鹏根本停也不停,一掠而过。 那和尚眼看拦截不下一个后辈小子,气得脸色铁青,顾不得什么江湖规矩,呼的一掌击向胡青鹏背上的魔女。 胡青鹏听得真切,反手一掌迎了上去。两股掌风相交,胡青鹏去势更急,故意大笑道:“多谢大师相送!”那和尚自是捶胸顿足,满心懊丧。 两人飞身出了树林,只见林外的空地上有数十匹骏马,估计是那些江湖豪杰的坐骑,周围有十多人负责临时看守。衣舞凤喜叫道:“天助我也!快去抢马!”胡青鹏迟疑道:“可是我不会骑马呀!”衣舞凤忍不住敲了一记他的脑瓜,嗔道:“笨蛋,你不会难道我也不会吗?” 胡青鹏一点即通,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挥剑刺倒数名扑过来的看守,先将衣舞凤放上一匹高头骏马,自己再跃到她身后坐好。衣舞凤娇喝道“坐稳了!”双腿一夹马腹,坐骑嘶鸣,箭一般绝尘而去。胡青鹏左臂前伸,紧紧搂住她的细腰,回首望去,只见众人正从树林中纷纷涌出,对着他们指手大骂。其中反应较快的,同样抢了马匹追来,蹄声如雷,震得大地颤动。双方一追一逃,卷起漫天的尘砂。 衣舞凤骑术颇为精湛,操控着骏马飞驰,渐渐拉开了和追兵的距离。奔出数里地后,她打马离开道路,向荒野中奔去。越走地势越陡,丘陵起伏,不时从成片的树林中穿过。那坐骑虽然神骏,但背负着两人奔跑,体力消耗很快,速度不由变慢了。又奔出十多里地,后方的蹄声逐渐逼近,敌人如附骨之蛆般跟了上来。 衣舞凤因为不能使用真气,早累得香汗淋漓,边催马疾行,边大声问道:“他们离我们还有多远?有多少人?” 胡青鹏回头望了一眼,沉声道:“还有三十丈左右的距离,约有四五十人!” 衣舞凤咬牙道:“这匹马快要不行了!前头有一片树林,入林之后我们立刻弃马步行,向深山里头走。敌人眼下人手不足,不可能仔细搜索每一寸地方,正是我们摆脱他们的良机!” 胡青鹏自无异议,反手一剑刺到马股上。坐骑陡然受到刺激,一声悲嘶,加速冲进树林中。乘着有树木遮挡,胡青鹏回剑入鞘,轻声道:“走!”抱着衣舞凤跃离马背,迅速隐入浓密的灌木丛中。那受伤的骏马自顾自地狂奔不止,仿佛疯了一般。 紧追不舍的众豪杰都没有看到胡、衣二人落马,耳听见前头马蹄得得,以为他们仍然在策马逃命,呼啸着奔驰而过,循声追去。 胡青鹏、衣舞凤见计谋得逞,不禁相视微笑。胡青鹏心情放松下,忍不住呕出一口鲜血,苦笑道:“那和尚的般若神掌确实了得!” 第十四章 双剑争锋 衣舞凤眼见他受伤吐血,不知怎的心头一酸,眼角竟湿润起来,低声道:“那和尚是玉泉寺的主持悟法,艺出少林,在掌法造诣上小有成就。你以短击长,不是自讨苦吃吗?下回不可如此卤莽!”说着取出灵丹递给他。 胡青鹏看着她眼中荡漾的柔情,胸口似被巨石重重撞了一下,感到所受的伤不冤了。世上之人,又有谁能得到这冰山美女的关怀?一时之间,竟有些飘飘然,恨不得自己的伤势加重几分。 由于此地接近荆山,地形开始变得复杂,山丘耸立,溪流回旋,或疏或密的树林翻卷着层层绿浪,几乎看不到人烟。日正当午,阳光曝晒,但林中却清凉无比。 两人采了些野果充饥,刚休息片刻,忽听远处传来犬吠声,在山林间回响不绝——敌人又阴魂不散地追来了!胡青鹏眉头微皱,对方有猎犬相助,只要循着气味追踪,自己将无所遁形,这可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难题。衣舞凤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指着身侧流淌的山涧道:“入水而行!” 胡青鹏轻叹道:“希望这样可以摆脱他们!” 蹚水行出百余步,再跃上岸边的树梢,在大树间飞身滑行,直至树林的边缘才跃下地来。胡青鹏认准了方向,尽挑崎岖狭窄的山谷行走,渐渐的再听不到追兵的声音。他们越走地势越是荒凉险恶,毒虫众多,虎狼嘶吼,山崖上不时响起猿猴尖利的叫声,令人心惊肉跳。天色逐渐变暗,危险的气息在辽阔的山林中悄悄弥漫。除了心怀杀机的人类,嗜血的猛兽也开始活跃起来。 胡青鹏逆流而上,偶然发现了一个清澈见底的水潭,岸边地势平坦,草长如茵。衣舞凤大是欢喜,她爱洁成癖,但因连续数日奔波逃亡,根本没有时间淋浴,浑身上下极为难受。这时见了这上佳的天然浴场,哪里还按捺得住?她命令胡青鹏走开,绝对不许偷看,否则挖了他的眼睛。 胡青鹏不忍忤逆她,乖乖地走到树林中摘野果、挖山精,耳听着远处那隐约可闻的泼水声,想到一绝色美女正在水中嬉戏,肌肤如雪,娇艳无双,不禁热血沸腾,忽然兴起偷窥美人出浴的念头。以他超凡的眼力和身手,完全可以避过衣舞凤的耳目而达到目的。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在一瞬间占据了他的脑海,令他冲动得几乎当场失控。他忽然一扬手,啪啪重重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剧烈的痛楚令他冷静下来,竭力将那些活色生香的幻想画面忘掉。他不能辜负衣舞凤的信任,更不能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如果他去偷窥人家,和江湖上下三滥的淫贼又有何异?他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硬生生压制住体内的躁动。 良久,终于听见衣舞凤的呼唤声。胡青鹏捧着一堆野果、山精走到潭边,只见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半侧着身子,以水为镜,正在梳理着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藕臂生辉,玉颈修长,姿态优雅迷人,宛如误落凡间的精灵。胡青鹏何曾见过她对镜梳妆的动人风情?立时被她的娇柔妩媚深深吸引,贪婪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连野果山精滚了一地都不知。 衣舞凤将长发束起,做回男子打扮,回眸一扫,正好撞上胡青鹏痴迷如醉的眼神,不由大羞,恨声嗔道:“喂,你看够了没有?小心我挖了你的眼睛!” 胡青鹏一震回过神来,羞得满脸通红,吃吃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你、你洗完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衣舞凤见他手足无措的模样,暗暗好笑,瞅着他脸上的红印问道:“咦,你脸上为什么会有掌印?” 胡青鹏怎敢把真相说出口,挠头道:“这是……是有蚊子咬我,我打得重了些,就留下痕迹。” 衣舞凤撇撇嘴,显是不相信这么牵强的理由,冷冷地问道:“你刚才没有偷看我……吧?” 胡青鹏大声道:“没有,我当然没有偷看你!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事可不能开玩笑,因为偷看要付出一双眼珠子的代价,一定要表明自己的清白,取信于人。 衣舞凤盯着他看了一会,蓦的莞尔一笑:“我相信你!” 将野果山精洗净,两人分食一空。衣舞凤嫌胡青鹏身上的汗味太重,要求他同样要清洗一番。胡青鹏其实早有此念,待她暂时避开之后,立即脱个精光,一个猛子扎进清凉的潭水中,舒畅之极。他在水潭内游了两个来回,意犹未尽,正想上岸着衣,风声入耳,一个年青的道士忽然从天而降,落在岸边的大石上。 胡青鹏讶然望去,与那道士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互不退让,犹如无形的刀剑在铿锵交锋。他心底一沉,脊背上暗冒冷汗,莫非这道士是来追杀他们两人的?不晓得有没有带来大队人马?他的衣物兵器都放在岸上,赤身**的如何应对敌人?平生的窘迫无奈,当以此刻为最了。真气运转,扬声道:“道长目不转睛地盯着在下,不知是何缘故?”他有意提高了声调,借机提醒远在林中的衣舞凤小心隐藏。 那道士面如冠玉,鼻若悬胆,双眉斜长入鬓,既有几分道家的出尘飘逸,又有几分江湖豪杰的英雄侠气。他的眼神明亮高傲,仿佛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神态间隐约透着一丝自负。假如把李山比喻成一头老虎,那他就是一只雄鹰,遨游云端,傲视红尘。他眉心一皱,冷冷道:“你就是衡山弟子胡青鹏?” “正是!请问道长如何称呼?” “我乃武当门下——清虚子。” “原来是你!”胡青鹏忍不住失声惊呼,神色凝重。人的名树的影,清虚子身为武当掌教之徒,名震江湖,乃是出类拔萃的杰出人物,不可小视。当下沉声道:“久闻清虚子师兄大名,如雷贯耳!敢问阁下夤夜造访,究竟有何指教?” 清虚子不屑回答他的问题,目光一扫四周草木,问道:“那魔教的妖女呢?她去了哪里?” 胡青鹏心下暗怒,寒声道:“人家来去自由,与你有何干系?难道阁下也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不问青红皂白的胡乱杀人吗?” 清虚子冷然一笑,道:“传闻衣舞凤因中毒而暂失功力,我堂堂武当弟子怎会自贬身价,欺负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女人?我只是想瞧一瞧,她到底依仗的是什么妖术,能将衡山少侠迷得神魂颠倒,不惜冒犯天下英雄,甘心为她卖命。所谓的红颜祸水,指的就是她这类人罢!”忽然转身望天,负手道:“你上来吧。相信只要击败了你,她自然会现身的!” 胡青鹏匆匆上岸穿好衣服,背起长剑,望着清虚子孤傲的背影,不禁有几分佩服。他居然敢背对着对手,不怕遭到突然袭击,这份胆量和自信江湖少见。胡青鹏深吸了一口气,稳稳握住剑柄,一股熟悉的、血脉相连的感觉漫过全身,心中涌出无尽的力量,不愠不火道:“胡某久闻武当剑法举世无双,今夜能与清虚子师兄切磋技艺,实在是荣幸得很。请师兄不吝赐教!” 清虚子霍然转身,面带讶异地看着气势陡变的对手,点头道:“难怪贺师弟说你口出狂言,不把我武当放在眼里,原来是有自傲的资本!不枉我下山一行。衡山剑法独树一帜,且看你领悟了几成?”仓啷长剑出鞘,一抹耀眼的银光直上云霄,映亮了沉沉的夜色。他一弹手中宝剑,长吟道:“一剑光寒惊九州,笑看江湖风烟起!”吟声未罢,骇人的气势涌向四周,冷风飒然,一波又一波地吹向胡青鹏。 胡青鹏如钢铁岩石屹立不动,缓缓拔剑在手,道:“你果然是冲我来的!难道门户面子之争就如此重要吗?连修道之人都不能免俗!既然道长心系红尘,又何须道袍加身,不如还俗算了!” 清虚子双眉一扬,怒道:“你胡说……”话音蓦然中断,脸色变幻,怒气渐渐消失不见,忽的扬声大笑道:“高明,果然高明啊!我险些中了你的激将计!若我失去冷静,贸然进攻,今日之战已先落在了下风,再想扳回劣势,恐怕是难如登天了。可惜可惜呀!”笑容一敛,长剑遥遥指向对手,神容肃穆,眼中精光如炽。 胡青鹏暗叹一声,清虚子确实名不虚传,转眼间就恢复了冷静,使自己攻心之计毫无用处。对手意志坚定,剑术高明,又持有削铁如泥的宝剑,几乎没有明显的弱点,这一战该如何打?但他的是外和内刚,宁折不弯的性格,并不因此降低了斗志,身子一弹,长剑急挥,仿佛闪电一般刺向对手的双眼。 陡然暴亮的剑光刺进眼中,清虚子本能地闭上眼帘,举剑一格,当的削中来剑。胡青鹏沉腕划向他的右胁,清虚子当即横身飞跃,手中剑如封似闭,仿佛一面密不透风的光墙,当当当把凌厉的快剑尽数挡下。胡青鹏眼见快剑抢攻无效,剑法急变,腾挪闪跃,忽左忽右地攻击对手的空门,一沾即走,决不在原地停留,更不与清虚子的宝剑硬碰。他的佩剑早在与李山一战中严重受损,若再不小心,就很可能会在交手当中被斩断。 清虚子可不是瞿冬林之流,纵使面对着胡青鹏猛烈的攻势,仍旧神态从容,进退有据,一手武当剑法使得潇洒自如,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将剑法中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微眯双眼,紧紧盯着对手的身形变化,采取稳守反击的策略,不论胡青鹏的长剑从何处攻到,都被他信手化解。但见双剑飞舞,交缠来往,仿佛两条蛟龙在空中剧斗,剑气过处,草叶纷飞。 胡青鹏连换了五套剑法,仍是战成平手的局面,暗暗焦急,自己因为是主攻的关系,内力消耗较多,如果僵持下去,最后败的必然是自己。但清虚子的防守固若金汤,一时半刻间哪里能突破得了?看来必须要兵行险着,才有机会战胜对手。一念未完,忽听清虚子朗声道:“见小曰明,守柔曰强!”宝剑疾进,突然使出纯粹的进攻招式,茫茫的剑光似巨网般扑撒过来。胡青鹏措手不及,登时被对手犀利的攻势逼得不住后退,面上一凉,竟被剑气划破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这下局势大变,反是清虚子占据了主动,耀眼的剑光如罗网一般,牢牢困住了胡青鹏。胡青鹏数次欲腾身而起,利用轻功与敌周旋,但都被清虚子压制住,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胡青鹏心急如焚,就在这时,耳边传来衣舞凤的声音:“笨蛋,他已看穿你的剑路,不要再用衡山派的剑法了!”胡青鹏恍然大悟,原来清虚子刚才只守不攻是在观察自己的剑法脉络,知己知彼,焉有不胜的道理?忽觉足下微凉,竟然已退到了水潭边,冰凉的水漫过了足背。他灵机一动,急退到半腰深的潭水中,忽然一掌击在水面上,溅起一人多高的巨浪。他一声轻啸,长剑顺势探入水浪中,剑随心转,带着无数的水花扑向清虚子。他这下使出自创的“水柔剑法”,以水为剑,借助了大自然之力,剑法的威力刹时间提升数倍。 清虚子从未见过这等御水为剑的剑法,只见巨浪扑来,每一朵的水花都蕴涵着奇异的剑气,威力之盛简直无从抵挡。心底骇然,大喝道:“太极剑法!”长剑急划虚圆,大圆套小圆,小圆连大圆,层层叠叠,无穷无尽,刹那间在身前形成一道巨大的光轮。 说时迟那时快,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轰然撞上光轮,两股力量抵触,宛如平地响起一声闷雷,水花四溅半空,连大地亦微微颤动。 胡青鹏被反弹的巨力击中胸腹,丹田火热,浑身经脉痛得几欲断裂,但他非常清楚,清虚子九成也不会好过。一咬舌尖,猛的拔身跃起,剑光一闪,带着无数水珠劈向清虚子的面门。 清虚子同样被震得四肢发麻,体内气血翻涌,不及抽身退避,自恃手中宝剑锋利,当下横剑格挡,满以为对手不敢以硬碰硬。哪知胡青鹏下劈的剑势竟丝毫不变,当他意识到不妙时,双剑已然相交。只听喀嚓一声轻响,胡青鹏的剑被削断了半尺长的一截,但那截断剑似有灵性一般,居然飞旋着射向清虚子的眉心。如此奇招,即使是强如清虚子亦吓出一身冷汗,百忙中矮身缩颈,回剑一格,千钧一发之际当的击飞断剑。 胡青鹏身子轻转,闪到对手的身后,手中的断剑一送,指住了清虚子的背心要穴。这几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方才是有意将剑上的缺口对准了敌剑,存心让剑尖飞出扰乱对手的心神。这是一次大胆的赌博,结果他赢了。 清虚子浑身一僵,似被人点了穴道,就这样呆立在地。 直到此时,漫天飞溅的水珠才纷纷洒洒的落下,把岸边的两人淋了个透心凉。 沉默了片刻,清虚子一字字道:“我败了!”心情激荡下,哇的喷出一条血箭,直落在冰凉的潭水中,溅起一圈圈的涟漪。那孤傲的背影在一瞬间竟透出些苦涩落寞,不再挺拔如初。他纵横江湖多年,今日却败在无名小卒剑下,内心的痛苦可想而知。 胡青鹏心里却没有半分击败强敌后的喜悦,若不是他存心取巧,而清虚子料敌有误,这一战的结果很可能会改写。尤其是他刚才硬拼了一招,受了不轻的内伤,再应付其他敌人时就吃力了。当下强压住涌到喉头的鲜血,缓缓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师兄不必过于挂怀。” 清虚子无声地笑了笑,道:“三年之后,我们再比过!”刷的回剑入鞘,腾身跃上半空,身影闪了几闪,如孤鹤般飘然远去。 胡青鹏双腿一软,扑通坐倒在地,满口的鲜血再也压制不住,噗的喷了出来。只听林中一声惊呼,衣舞凤快步奔出,扑到他的身上,焦急的叫道:“你怎么了?哪里中剑了?” 胡青鹏摇摇头道:“我没有中剑,但是受了内伤,暂时还死不了。清虚子既然能发现我们,估计其他人也离此地不远了。何况刚才剑光冲天,声震四野,必会引起追兵的注意。我们得抓紧时间转移!” 衣舞凤点点头,眼中的泪水如断线珍珠般,一颗颗落了下来。 第十五章 永不后悔 第十五章 永不后悔 夜色如墨,山林中伸手不见五指,偶然会有磷火悠悠飘过,加重了几分阴森鬼气。.com闻风而至的江湖豪杰散开遥相呼应,不遗余力地在水潭边搜寻目标。每一个人都知道,杀一个落单的、没有还手之力的魔教长老,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谁能割下衣舞凤的头颅,必将名扬宇内。 胡青鹏早已借着浓稠夜色的保护,穿过树林,翻越了几个山崖,但体内刺痛的经脉让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尽管他已服下魔教密制的灵丹,可是因为无暇静修调养,药力发挥有限,这一轮放足狂奔极耗功力,小腹中翻腾的气血又有呕吐的征兆。 衣舞凤见他汗出如浆,呼吸粗重,知道他的体力消耗已至极限,随时会有吐血倒地的危险,柔声道:“你不要太勉强了,最好先觅地休息,避免内伤发作!万一你昏迷过去,我们俩就难逃杀劫了!” 胡青鹏停步喘息了半响,一字字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夺走你的性命!” 衣舞凤心中感动,泪水又模糊了双眼,轻轻靠在他的肩头上,叹息道:“你、你又是何苦呢!” 胡青鹏胸中暖流激荡,一句日思夜想的话语几乎冲口而出。他咬了咬牙,硬生生把话咽回肚里,事分轻重徐缓,杀机当头,现在还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不过衣舞凤的提议甚有道理,他的确需要立刻调养伤势,否则遇上敌人时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当下找了一处隐秘的山洞,跌坐调息,吸纳天地真气,一心一意治疗自身的内伤。衣舞凤则守在洞口处,握着玉笛警戒。 拂晓时分,山洞外忽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偶尔还可听见兵器撞击岩石的声音。山林间寂静得可怕,连山雀的鸣叫声亦消失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在空气中弥漫着。衣舞凤霍然一惊,立时意识到追兵近在咫尺了,望了一眼胡青鹏,他仍处于入定的状态中,一旦受到惊扰极易走火入魔。饶是她往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时也急得银牙紧咬欲碎,手心直渗冷汗,惟有暗暗向上天祈求,他能及时功行圆满苏醒过来。 脚步声渐渐接近了,仔细分辨,来的约有六七人。衣舞凤竭力抑制自己的心跳,悄无声息地移到洞口一侧,紧紧贴住岩壁。忽听金刃破空,遮住洞口的藤蔓被刷的斩断,光线斜斜射入,一把清脆的女声叫道:“师姐,这儿有一个山洞,我进去瞧一瞧是否有古怪!”“小心!”话音未落,一位持剑的尼姑已跳进洞中。不等她的眼睛适应洞内的阴暗,衣舞凤玉笛直送,点中了她腰侧的穴道。那尼姑哎呀一声惊叫,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洞外顿时响起几声惊呼:“快救师妹!”“洞里有人!”“是那妖女吗?!”忽然剑光闪烁,一人挥剑开路,大步冲进山洞。衣舞凤故计重施,玉笛直点过去,不料那男子耳力极佳,沉剑格挡,当的一声,竟将她的玉笛击得脱手飞出。 那男子目光一转,已将洞内的情形尽收眼中,傲然大笑道:“斩杀魔女的头功非我莫属了!”剑花一抖,寒芒直刺衣舞凤的咽喉。 衣舞凤面上煞气忽闪,冷喝道:“鼠辈找死!”曲指一弹,叮的正中剑脊,将刺来的利剑震得左偏三尺,跟着踏步出掌,迅疾无伦地击中那人的小腹。那男子闷哼声中委顿倒地,肌肤上笼罩了一层白霜。衣舞凤这下妄动真气,苦苦压制的毒性立即发作,体内如万蚁啮骨,冷汗滚滚而下,身子一歪,痛得单膝跪倒。 那受制的尼姑大喜,忙喊道:“师姐,快进来!魔女毒性发作快要不行了!” 衣舞凤忍痛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再罗嗦,我先杀了你!” “且慢!休要伤我师妹!”声落人现,又一位尼姑提剑闯进山洞,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显然是害怕遭到偷袭。她的剑术比前面两人均高出甚多,一团银光如球滚动,冷厉的剑风嘶嘶卷扬,令仅剩一成功力可用的衣舞凤无处下手。 那尼姑适应洞内的光线后,见衣舞凤果然痛苦万状,心头一喜,长剑晃出五点寒星,不分先后地刺向她的要害。 衣舞凤虽看出对手是三虚二实的招式,但无奈此时有心无力,勉强往后一让,右臂吃痛,竟被刺中一剑,鲜血刹时染红了白衣。 那尼姑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冷笑道:“什么魔教长老,不过如此!受死罢!”长剑一挥,凌厉之极地当头猛劈而落。 衣舞凤定定看着剑锋斩落,已没有气力避让,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一个念头:难道我就这么轻易地死了吗?就在这时,她身后响起一声大喝:“住手!”黑影一闪,胡青鹏如山般雄峻的身躯已挡在她的跟前,断剑上撩,当的一声剧响,将那尼姑震得倒退三步,虎口裂开。衣舞凤惊喜交加,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他的虎腰,泣声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胡青鹏轻轻拍了拍她的玉手,柔声道:“别担心,把他们交给我应付好了!”经过大半夜的运功自疗,他的伤势已好了八成,功力似乎又精进了不少。刚才恰是他运功的紧要时刻,幸亏有衣舞凤把那三人都拦住,不然只需轻轻一剑,就能了结他的小命。 那尼姑见状怒喝道:“呸,不要脸!胡青鹏,你果然和魔教妖女勾当成奸,违背了武林正义!你辜负师门教诲,哪里配做我七大剑派的弟子?你贪图女色,自甘堕落,必将遗臭万年!” 胡青鹏沉声道:“住口!净尘师太,你既不是胡某的师门长辈,也不是武林盟主,有何资格对我下此定论?你不要含血喷人,徒逞口舌之快!”原来对方正是峨嵋派的净尘,曾与他共同诛杀了宫一雄,也算是旧识。 净尘不屑道:“你这个叛徒,做了丑事还不许人家说吗?有胆子便把天下人都杀了灭口!”忽的俯身抓起师妹,嗖的跃出洞外。她可不是傻瓜,既已领教过对手的厉害,当然不会跟他单打独斗,自取其辱。 胡青鹏忙道:“公子,我们要马上突围,不能等他们召集人手!”衣舞凤道:“不错!”拣回玉笛,直接跃到他的背上。胡青鹏一紧手中断剑,飞起一脚,将地下受伤的男子先踢出洞外,然后纵身跃出。 那男子甫飞出洞口,便有数道剑光射来,几乎同时刺中他的身体。他惨叫着跌落在地,鲜血自伤口处汩汩喷涌,出气多进气少了。那些出剑的人惊叫道:“不好,认错人了!”“是骆师兄!”“魔头可恶,竟用李代桃僵之计!” 胡青鹏岂容对方组织起第二轮攻势,乘他们震惊失措的机会,剑出如风,把距离洞口最近的两名尼姑刺倒。第三剑递向一名白衣汉子时,对手已经醒觉,本能地纵身跃后,挥剑相格。与此同时,净尘与另一名黄衣女子齐声娇叱,双剑急出,一左一右地刺向胡青鹏要害部位,企图救援同伴。 胡青鹏忽然拔身跃上半空,如鹰隼搏兔般,断剑倾尽全力斩下。“当!”双剑交触,那白衣汉子拿捏不稳兵器,长剑滴溜溜地飞出十数丈远。胡青鹏疾刺数下,封住了他的穴道,接着落地转身,从容地挡住净尘等的追击。 净尘见同伴转眼间仅剩下一人,而胡青鹏剽悍迅捷,剑法凌厉,知道绝对阻拦不住他们,尖叫道:“吴师妹,快发信号求援!”那黄衣女子如梦初醒,忙探手入怀摸索。 胡青鹏心底一沉,猛扑而上,挥剑直刺那黄衣女子。忽然白光闪过,净尘不顾生死的合身扑来,逼得他回剑抵挡。只见剑光交错,净尘啊的一声低呼,被剑柄撞中后腰穴道,仆倒在地。这时,空中砰的一声大响,绽开了一朵艳丽的烟花——那黄衣女子终于发出了求援信号!胡青鹏无奈地摇头轻叹,刷刷猛攻四剑,忽然虚晃一招,闪到那黄衣女子身侧,并指点中她的穴道。 只听远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啸声,散落山林中的江湖豪杰们看到烟花后,正疯狂地赶来。 胡青鹏哪敢在原地停留,换了净尘手中的长剑,飞身窜入林中,向着啸声最稀疏的方向奔去。他刚刚离开,一个神秘人自树顶飘然而落,冰冷入骨的眼眸扫向动弹不得的净尘等人,杀机毕露…… 短短半日工夫,胡青鹏已遭到五次拦截,被他击倒的江湖豪杰超过了二十人。每一次他都速战速决,拼命逃亡,但是追兵们的呼喊声、尖啸声始终挥之不去,如噩梦般纠缠着他。林子中处处布满杀机,淬毒的暗器、冰冷的长剑、致命的铁拳,随时都会从枝叶间飞出,无情的攻击他们。若非胡青鹏眼力超凡,熟悉树林的环境,能提前一步察觉异常情况,他至少死了七八次了。 树木渐渐稀少,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明亮,意外的袭击居然不再发生。胡青鹏隐隐感到不安,但无暇探究其中的原因,一味地向前狂奔,呼啦一声,终于冲出了这片死亡树林。 林外是一处地势平坦的山谷,谷中长满了高高的野草,一直蔓延到山坡上,仿佛是一幅巨大无比的绿色地毯。无数色彩缤纷的野花掺杂其间,随风起伏摇曳,端的是秀丽动人。在草海之中,突兀地伫立着十多人,身背兵器,破坏了自然和谐的景象。他们似乎已在阳光下等候了许久,但人人脸上都看不到半点汗水。 胡青鹏狂奔的脚步嘎然而止,冷冷地望着前方的那些人,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他一眼看去,竟有几位熟人赫然在列,包括东方世家的东方长河,武当派的周子欢,以及丐帮的李山!其他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均是气势沉凝,功力精深的高手。他和李山的目光一触,微微点头示意,两人同时流露出几许无奈。 东方长河似是这次行动的首脑,位居行列正中,朗声笑道:“胡少侠,你终于出现了,害我们找得好辛苦!你乃衡山派弟子,理应懂得是非善恶之别,莫要站错了阵营。你若能迷途知返,改过自新,把魔教妖女交给我们处置,现在还来得及。”他和胡青鹏曾在六年前见过一面,但事过境迁,当年的小男孩已长成了英武不屈的少年,他完全认不出来了。 胡青鹏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我不会把她交给你们!” 东方长河面容一沉,不悦道:“胡青鹏,你好糊涂!你难道不晓得魔教是江湖各门派帮会的死敌吗?你难道不知道魔教弟子是冷血无情,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败类吗?你拼命维护这魔教妖女,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是衡山派栽培多年的弟子,应该要报答师门的恩情,但你如此任性胡闹,只会给衡山派抹黑,令陈掌门难堪!你难道不怕被逐出师门,成为孤魂野鬼吗?” 胡青鹏脸色煞白,对方的话似铁锤般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迫使他不得不面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假如他仍然坚持保护衣舞凤的安危,便要面临被逐出门墙的后果!以他对陈天雷为人的了解,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即使他此刻放弃衣舞凤,就能得到白道中人的谅解吗?就能够回到原来的轨道,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吗?白痴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一旦和魔教有了牵扯,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轻轻闭上眼帘,任风吹拂过脸庞,心灵渐渐平静下来,淡然笑道:“东方公子苦口婆心,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此间事了,掌门师伯如何处置我乃是衡山派的家务事,不劳公子费心。人,我是绝对不会交的!” 衣舞凤悄然一笑,伸手轻轻抚mo着他肩背处强健的肌肉,眼神说不出的甜蜜。 东方长河尚未答话,周子欢已怒喝道:“无知小辈,真是不识好歹!你跟魔教妖女鬼混风liu,恐怕早忘了什么是侠义之道!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就替陈掌门教训教训你!”他痴恋东方长河的妹妹东方燕多年,苦苦追求,数月前才如愿娶得佳人。前几日送妻子回娘家省亲,适逢其会,便与东方世家的高手一起行动。 胡青鹏一扫对面诸人,冷笑道:“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要用车轮战法?” 众人闻言大怒,仓啷啷几乎同时拔出兵器,竟是要抢着打头阵。他们都是名震一方的豪杰,自恃身份,不愿联手出战一个晚辈,居然吵了起来。周子欢见同伴们争持不下,眉头一皱,倏地提气跃出,长剑急颤,二话不说地刺向胡青鹏的眉心。 胡青鹏与清虚子对剑时,恰好曾经见过这一招,知道周子欢剑刺眉心是虚,目的是引诱自己竖剑上挡,然后他就会抢入右侧空门,沉剑横削自己的腰肋。当下毫不理会虚晃的敌剑,矮身一弹,长剑长驱直入,剑芒如炽,闪电般插向对手的小腹要害。 周子欢大惊失色,怎么都想不通这年纪轻轻的对手如此高明,竟然能提前看穿自己的招式变化,急忙回剑拦截。众人眼前一花,金铁交鸣声大作,只见周子欢倒飞出丈外,脸上布满了愤怒与尴尬。胡青鹏正欲一鼓作气击败对手,蓦的耳朵耸动,凝身立定,无形的剑气笼罩身体四周,将野草压得贴紧了地面。 只听树叶哗响,一组又一组的江湖豪杰自树林中快步奔出,男女老少,高矮俊丑,服饰兵器各异,明显来自不同的门派。他们或先或后,足足用了顿饭工夫才全部走到草地上,黑压压的约有一百多人,把胡青鹏、衣舞凤团团围住,犹如发现猎物的狼群,目光中充满了猩红的杀气。绝大多数豪客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俩的真面目,或是惊讶于衣舞凤的美丽高傲,或是吃惊于胡青鹏年轻镇静,忍不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胡青鹏游目四望,没有看到一双友善的眼眸,心底一凉,用力握紧了长剑。面对这么多敌人,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会被无情地斩成肉酱。低声道:“公子,我们这回逃不了了!对不起,我没能兑现自己的诺言。” 衣舞凤似乎毫不在意,轻声道:“和我死在一起,你后悔吗?” 胡青鹏虎躯一震,细细品味着她话中的深意,不由怦然心动,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柔情刹时填满了胸膛,将冰冷的绝望情绪一扫而空。他仰首望天,蓦的长啸一声,缓缓道:“我永不后悔!” 第十六章 百口莫辩 贺守信越众而前,冷笑道:“胡青鹏,你都死到临头了瞎叫唤什么?既然左右是死,我劝你自刎算了,还可以留个全尸。.com若是这么多英雄好汉一起出手,你定会被碎尸万段!” 瞿冬林自一旁闪出,指着衣舞凤叫道:“这个妖女可不能让她痛快地死了!最好将她生擒活捉,逼她吐露魔教的机密后,再杀不迟!” “正是!”“我们要活捉妖女!”“待会别把她的脸划花了!”群雄肆无忌惮地叫嚷着,似乎活捉衣舞凤如探囊取物般简单。有的人心中暗想,这魔教长老如此美貌冷艳,一刀杀了多可惜,如果能乘机揩揩油水,那就太爽了。 衣舞凤神态高傲,听着众人发出的噪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不屑,似在嘲笑他们白日做梦。群雄被她的目光所摄,不自觉地降低了声调,渐渐安静下来。衣舞凤道:“胡青鹏,我不要其他臭男人碰到我的身子,你先把我杀了!” 胡青鹏浑身一颤,失声道:“你说什么?!”回过头来,望向她的眼睛。四目相对,刹时间交换了千言万语,彼此的心意了然于胸。胡青鹏轻声道:“假如我们杀不出去,我在死之前一定满足你的要求!”衣舞凤微微一笑,道:“谢谢!” 忽听一把尖利的女声叫道:“这对奸夫淫妇杀了我四位师妹,我可不赞成留活口!我峨嵋派要凶手偿命!” 胡青鹏举目望去,发话者是一位年过三十的尼姑,满脸的悲愤恨意,她身后还站着几位同样愤怒的同门。讶道:“师太何出此言?在下并未杀过任何一位峨嵋派的弟子呀!你是不是误会了?” 那尼姑怒道:“呸!你这叛徒还敢狡辩?!我且问你,你手上拿的是谁的宝剑?剑柄上是不是刻有‘净尘’二字?你杀了我净尘等四位师妹后,夺走了她的佩剑,还在现场留下了杀人的凶器,可谓是罪证确凿!”说着将一把沾血的断剑当的扔到胡青鹏脚下,冷笑道:“你敢说这不是你用过的兵器吗?” 胡青鹏如闻晴天霹雳,惊愕地望着那把熟悉的断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有人故意栽赃陷害自己!吃吃道:“这、这虽是我曾用过的剑,但是我决没有杀人!我点了他们的穴道之后就离开了。我敢对天发誓!” 那尼姑冷笑道:“你这人面兽心的败类,谁会轻信你的誓言?不止如此,你还杀了三位点苍派的弟子,其中一位是点苍派古掌门的小儿子!呵呵,我倒要瞧一瞧,衡山派将来如何向武林同道有所交代?胡青鹏,你妄开杀戒,罪孽深重,还不弃剑认罪吗?!” 胡青鹏眼前一暗,浑身泛起无力的感觉,他可以忍受种种委屈误解,因为他相信将来总有证明自己清白的那一天。可是一旦背负上残杀白道弟子的罪名,性质就截然不同了,除非他以死谢罪,否则就永远难以翻身。究竟是谁要陷害他?这一手着实毒辣啊,将他的退路完全堵死,从此无法回头。即使他想为自己辩解,又有谁会相信?周围的百余名豪杰,每一个人都把他看成了十恶不赦的杀人凶手,眼神是如此的冰冷绝情,根本没打算让他活过今天。难道他要背着黑锅死在这里吗? 衣舞凤忽道:“不过是杀了几个三流人物,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胡青鹏,即使没有这个借口,他们也不会饶了咱们。不必跟他们多说废话!” 胡青鹏哭笑不得,心想你这不是火上浇油,越描越黑吗?果然听那尼姑叫道:“好啊,连妖女都承认杀了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胡青鹏叹息一声,正色道:“我再说一次,净尘师太等人并非是我所杀,凶手另有他人!” 众人不为所动,眼里的杀气更盛。贺守信振臂高呼:“杀了胡青鹏这个叛徒!杀了魔教长老!除魔卫道,报仇雪恨!”众人热血沸腾,忍不住挥舞兵器同声高呼,巨大的声浪响彻山林。 强烈的杀气自四面八方涌向核心处,胡青鹏只觉压力如山,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中不禁骇然,除非是金刚之躯,否则天下间有谁能独力抵抗众高手的联合一击?恐怕不出三招,他们俩就会被剁成肉泥了!或许,自刎才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这时,忽听一把清冷独特的声音道:“群狗乱吠,扰人清净,莫非天下英雄都死绝了吗?”这声音似远似近,忽左忽右,音调不高,偏偏盖过了众人的喧闹声,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胡青鹏心底一震,此人好精深浑厚的功力!衣舞凤却是大喜望外,伸臂搂住他的脖颈,低声道:“我们有救了!” 群豪先是大惊,随即大怒,有人便骂道:“是哪个混蛋信口开河?快滚出来!”“藏头缩颈的鼠辈,有胆的现身受死!”少数几人则脸色凝重,不约而同的提气戒备。 突然,蓬的一声闷响,树林边缘一棵大树摇动,竟似齐根而断,往群雄的头上直直砸了下来。这棵树枝繁叶茂,砸落时声势极盛,众人猝不及防下纷纷向两旁跃开,原本严密无缝的包围圈立时裂开了一道缝隙。东方长河反应极快,急忙叫道:“快杀了这两人!”声音未落,已有**人冲了上去,为首的正是峨嵋派的尼姑。 胡青鹏只见眼前剑光电射,不论如何抵挡总要中剑,正暗暗叫苦,忽然右臂一紧,竟被人无声无息的抓住,跟着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涌入他的身体,将他和衣舞凤高高抛起,划着一道弧线落往树林。胡青鹏惊疑之中眼角一瞥,只见一个身材雄伟,满头红火卷发的大汉已冲到了包围圈中,双拳挥出,无形的真气如海浪般拍向攻来的峨嵋派等人。但听轰的一声巨响,那些人如落叶般飘飞后落,至少有一半人吐出血来!众人惊恐地叫道:“是魔龙赤阎!”“天呀,是赤阎!” 来者居然是魔教教主首徒,曾与唐伯文争夺武林第一美女芳心的赤阎!胡青鹏无暇看清更多的战斗场面,已坠入林间的空地上,被一排排树木遮挡了视线。人影忽闪,自树后跃出二十余人,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同声道:“参见长老!” 胡青鹏愣了一愣,随即醒悟,这些人乃魔教弟子!衣舞凤道:“免礼!快去接应大公子!”那些人应道:“是!”为首之人恭敬地将一封信函递到衣舞凤手上,率众人疾行而去。林外顿时杀声震天,兵器撞击声惨烈激荡,惊心动魄。 衣舞凤拆开信匆匆阅过,啪的一拍胡青鹏的肩膀,微笑道:“不要管他们了,立刻改道去大巴山神农谷!” 一路有魔教弟子接应,几乎没有遇上什么阻拦。偶尔有零星的江湖人物追踪,都被魔教弟子巧妙的引开。直到天色入黑时分,两人才在一处山谷中停步歇息。 点燃篝火,和胡青鹏一起翻烤着刚捕来的野兔,久未有过的轻松惬意浮上衣舞凤的心头。她瞅了一眼闷闷不乐的同伴,奇道:“我们摆脱了江湖人的追杀围堵,理应高兴才对,你为何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胡青鹏叹道:“峨嵋、点苍派的人明明不是我杀的,他们却赖在我头上,我今后如何能够在江湖上立足?难道我要隐姓埋名过一辈子?” 衣舞凤眉毛一扬,道:“江湖从来险恶,这点冤屈算什么?假若那些人不讲道理,非要致你死罪,你干脆脱离七大剑派,加入我神教之中!有我引荐,谅教中弟子不敢小瞧你。只要我神教一日尚在,天下任你横行,岂不快哉!” 胡青鹏一惊,失声道:“不,我不能背叛师门,改投……改投你们的教派!”他在衡山上生活了六年,对师门的感情岂是可以轻易放弃的?没有衡山派的栽培,就没有他如今的武功成就。正是成为衡山弟子后,他才有机会摆脱平庸的人生,追求内心深处的梦想。何况魔教恶名昭著,历来为白道中人不齿,他又怎能贸然加入其中?他甚至不知道魔教的教义,也不知道他们信奉的是什么神灵。 衣舞凤轻叹道:“你以为经过此事之后,你仍然能保留衡山派弟子的名分吗?勾结魔教中人,残杀白道同门,这是何等严重的罪名!即使你有十条命,也不够人家砍的。陈天雷一旦得知消息,必定会昭告天下武林,把你逐出门墙!你不信的话,尽管拭目以待。所以,加入神教是你唯一的出路,你明白吗?” 胡青鹏用力地摇着头,喃喃道:“不,掌门师伯不会这么做的!我是衡山派最杰出的弟子,他不会把我除名的!” 衣舞凤冷笑道:“是吗?你又不是陈天雷的乘龙快婿,他凭什么冒着得罪天下人的风险保护你?你好好动脑子想一想,别太天真了!” 胡青鹏定了定神,沉声道:“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加入你们的教派。” 衣舞凤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轻声骂道:“死脑筋!大傻瓜!”再也不理会胡青鹏,专心致志地对付烤肉。 胡青鹏见她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生气了?”衣舞凤充耳不闻,当他是透明一般。胡青鹏急得抓耳挠腮,忽的心生一计,将自己那只烤得焦黄嫩香的野兔递过去,讨好地道:“这只兔子烤好了,你先尝一尝?” 香味扑鼻,衣舞凤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却顽强地把头扭到一边,冷哼道:“我不稀罕,拿开啦!” 忽听远处传来一把娇柔悦耳的声音:“二师兄,你闻闻,好香的味道呀!真令人食指大动,心驰神往。”这声音凝而不散,如珠玉落盘,端的是十分动听。接着另一把低沉沙哑的声音道:“既然有缘相遇,我们就过去拜访好了。只怕惊扰了人家。”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无形力量,有几分沧桑,有几分冷峻,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温柔,显是非常在意这个师妹。 胡青鹏、衣舞凤对视一眼,不禁心生戒意。在这深山密林里,除了想追杀他们的白道豪杰,几乎无人涉足。对方来得蹊跷,莫非也是想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声音方落,一对身着白衣的男女在谷口出现。他们行走时如行云流水,仿佛被风轻轻托举一般,似慢实快,几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火堆前。胡青鹏不由倒抽一口冷气,这两人的轻功身法已达缩地成寸,瞬息千里的至高境界,实力之强不想可知!目光首先移到那男子的脸上,只见他国字脸,浓眉高鼻,相貌虽不英俊却极有男子气概,尤其是一双眼眸亮如银星,蕴藏着洞阅人世的智慧光芒,令人肃然起敬。心中一动,往日尘封的记忆活跃起来,大叫道:“是你!你是欧阳大侠!” 那男子惊奇地看着激动万分的胡青鹏,狐疑道:“你认得我么?”脑海中竭力搜索,却没有一点关于对方的印象。 胡青鹏兴奋地道:“当然认得,你是江湖第一剑客欧阳绝欧阳大侠!六年前的风雨之夜,您一剑斩杀怒风寨寨主仇不信,独力驱走数十位铁甲武士,英勇神武无人可挡,一切宛如昨日般历历在目!您不记得我了吗?我以前叫‘胡小毛’,和唐雪是好朋友呀!” 欧阳绝恍然道:“原来是你!我护送唐雪父女回四川时,一路之上那小姑娘总是在我面前提起你,你们还交换了信物对不对?六年时光弹指飞过,江山如画,又诞生了多少豪杰!胡兄弟,若你不嫌弃的话便直呼我一声‘大哥’,千万不要再叫什么‘大侠’。我受之有愧。” 胡青鹏受宠若惊,几疑身在梦中,江湖第一剑客居然和自己称兄道弟?简直难以置信!忙恭敬地道:“是,欧阳大哥!” 欧阳绝深深望了胡青鹏一眼,随即转到衣舞凤身上,抱拳道:“姑娘美若雪莲,白衣如雪,莫非就是江湖上近日盛传的衣舞凤衣长老?” 此言一出,胡青鹏坠冰窟,全身的血液几欲当场冻结。他原本还祈望欧阳绝只是碰巧遇上,不会得知自己俩人的经历,正想设法掩饰衣舞凤的身份,哪知人家竟然一口喝破。欧阳绝乃天下顶儿尖儿的高手,那神乎其神的剑法他早就见识过,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面对这样的绝顶高手,他甚至没有拔剑的勇气。如果欧阳绝要杀衣舞凤,他根本阻拦不了。 衣舞凤的脸苍白若雪,看不到一丝血色,冷冷道:“我正是衣舞凤。敢问两位有何指教?”她可是非常清楚,山谷附近埋伏了多少魔教高手保护自己,但事先竟没有收到任何警报,对方已轻易地闯进谷中。这种反常的情况只可能说明一点——周围的魔教弟子都被人家不知不觉中制服了!欧阳绝两人虽未动手,但若有若无的剑气锁定了她的身形,她又如何不知? 欧阳绝哈哈一笑,对身旁的女子道:“秋师妹,你看呢?” 那女子眉目如画,肤色洁白晶莹,一头青丝如丝绸般光滑闪亮,身材婀娜,举止优雅,婉约温柔,犹如下凡的仙女般不沾半分烟火气息。其容貌之美,不输衣舞凤,如春兰秋菊难分高下。她的眼底透着淡淡的忧郁之色,更令她平添三分惹人怜爱的风情。饶是胡青鹏见惯了美女,看清她容貌后亦是怦然心动。 那女子微微笑道:“衣姑娘,我姓秋名玉歆,今日幸会了!江湖传言看来是当不得真的,多半是别有用心之徒在造谣生事。姑娘守身如玉,气质高洁,秀外慧中,和江湖人的描述截然不同。比做雪莲,果然贴切。”她原以为衣舞凤是淫荡低贱,风liu成性的狐媚女人,见面之后才知对方仍是处女之身,种种传言不攻自破。 衣舞凤道:“秋小姐才是风华绝代,我见尤怜的绝色佳人。尤其是一身武功炉火纯青,我更是难望项背。” 胡青鹏见她们互相夸奖对方,心中暗觉好笑,忍不住插言道:“欧阳大哥,秋姑娘,你们究竟是为何而来?”他同样感觉到对方散发出的超绝剑气,不得不运功相抗,对他们的来意愈发担忧。 秋玉歆莞尔一笑,轻轻扯了扯欧阳绝的衣袖。欧阳绝会意,笑道:“胡兄弟,在说正事之前,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青鹏道:“欧阳大哥莫要客气,有话只管吩咐!” 欧阳绝笑道:“吩咐不敢当。只是我和师妹都未曾用过晚饭,你们烤的兔子能不能分给我们一份?” 胡青鹏一愣,笑道:“没有问题。请!” 第十七章 心剑合一 第十七章 心剑合一 火光渐弱,一弯弦月破云而出,静静地挂在山峦上,银色的月光如纱如梦般朦胧。.com除了溪水的呜咽声,山谷中出奇的安静。 欧阳绝冷眼瞧着忐忑不安的胡、衣二人,随手拣起一根两尺余长的枯枝,微微笑道:“胡兄弟、衣姑娘,多谢你们的盛情款待!不过黑白两立,我们既然遇上了,也只好按江湖规矩行事。我就以此代剑,与两位切磋切磋。”枯枝轻挥,浑厚无匹的剑气如极地寒潮般汹涌而出,令三丈内的空气温度骤降至冰点。他虽然握的仅是枯枝,但睥睨天下的神态让人由衷折服,其深若海,其高若山,强大的气势直冲云霄。 秋玉歆似乎不受他的气势影响,纤腰轻摆,闪到欧阳绝身后,别有深意的眼眸闪烁若星。 寒气侵人,衣舞凤登时冻得身子轻抖,脸色愈加苍白。胡青鹏又是怜惜又是愤怒,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将真气输送过去,沉声道:“欧阳大哥,衣姑娘因中毒而无法运用内力,你这不是欺负她吗?枉你还号称‘江湖第一剑客’!” 欧阳绝并不生气,点头道:“原来她果然中了剧毒,那只有向你讨教了!只要你能接下我一剑,我们掉头便走。” 胡青鹏硬着头皮道:“如果我接不住呢?”别看仅是一剑,江湖上能够挡住欧阳绝的屈指可数,哪怕这一剑是用枯枝施展的! 欧阳绝目光转厉,缓缓道:“如果你败了,请衣长老伏剑自刎!我不想亲自动手。” 胡青鹏一震,感到衣舞凤的手冷得象冰,不禁心如刀割,深吸了一口气,道:“既然赌约是你我之间的事,就不该牵涉第三人。我愿一命抵一命,败了的话就当场自尽。只是恳求欧阳大哥放过衣姑娘,不要为难她!” “不!”衣舞凤不等欧阳绝出声,抢先叫道:“我不同意!胡青鹏,他们要杀的是魔教长老,是我呀!与你有什么关系?我不要你替我死,我决不答应!” 胡青鹏摇摇头道:“比剑的人是我,就应该由我来承担后果。何况我曾立过誓言,你难道忘了吗?你若死在我面前,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 衣舞凤跺足道:“你为何这么顽固?只要我一死,你仍有机会做回你的大侠,受人景仰,名传天下,何乐而不为呢?你欠我的人情早已经还清了结,不需要再为我牺牲什么了。你明不明白?” 欧阳绝忍不住插言道:“闲话少叙,你们赶快决定是谁?” “是我!”胡青鹏、衣舞凤同时叫道。胡青鹏暗叹一声,柔声道:“公子,对不起了!”并指疾点,连封了她七处穴道,然后跨上数步,对着欧阳绝断然道:“欧阳大哥,我愿用自己的性命赌上这一剑,请你成全!”衣舞凤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痴痴的看着他宽厚的背影,两行泪水有如泉涌,轻轻划过秀丽的脸庞。月光惨白,映亮了她的泪痕。 秋玉歆瞧着这一幕,心有所感,眼中忧郁自怜的色彩愈浓,眼角竟湿润起来。 欧阳绝眼睛微眯,眼中的神色捉摸不定,叹道:“真情至性,不计生死!好,好!不愧是男子汉大丈夫。我答应你了。” 胡青鹏感激地向对方点头致意,手腕一动,长剑跃入掌中,一股豪气油然兴起。高手过招,从来是先以气势决胜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武学至高的境界。他非常清楚,若不能完全消除内心的畏惧,超水准发挥自己的剑术,今夜之战将是他的最后一战!他必须抱着破釜沉舟,置之于死地而后生的心态对抗这强大的对手。轻轻闭上眼帘,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五蕴皆空,灵台如镜,种种烦恼愁绪尽皆抛下,呼吸变得平稳深沉。他仿佛又回到与李山对决的那一晚,放开自己的灵识,融入黑夜,融入自然之中,感受着脚下大地蕴涵的无穷力量。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眼神平静深邃,又似乎燃烧着斗志,长剑似有生命般颤动低鸣,发出一阵阵有规律的异声。 两股剑气相抵触,狂风骤起,刹时将篝火完全扑灭。 欧阳绝脸上浮起惊讶之色,赞道:“心剑双xiu,遇强愈强,初窥物我两忘的剑道境界,偏偏又是如此的年轻,真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啊!你看仔细了,仅此一剑!”枯枝微颤,刺了过去。 胡青鹏眼睛一霎不霎盯着刺来的枯枝,可以清楚的看到它在空中的每一分变化,捕捉到它前进的轨迹,心中奇怪,这一剑平淡无奇,速度缓慢,能刺中移动的目标吗?莫非是虚招?但他不敢轻视对手,足底一滑,长剑闪动,迅若奔雷般急削身前的枯枝。 眼看着长剑准确的削去,即将和枯枝相交,胡青鹏心中大喜望外。蓦的眼前一花,长剑竟然落空,削中的仅是枯枝的虚影!几乎与此同时,一缕冰冷入骨的剑气扑面而至,半尺之外,一根枯枝直指着他的眉心,就这么稳稳的凝在空中,仿佛一开始就等在了那里。胡青鹏目瞪口呆,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心,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十拿九稳的拦截竟然会落空?自己多年的苦练,居然不堪一击!心中百感交集,涩声道:“我败了!” 欧阳绝不动声色道:“你知道为何挡不住我这一剑吗?” 胡青鹏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不知道。” 欧阳绝倏的退回原位,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小心了!”随手一抖,枯枝陡然化出万千条虚影,哧哧有声,高速在空气中穿刺,教人根本看不清它真正的落点。这一回的招式截然不同,剑气纵横,凌厉万分。 胡青鹏哪敢有半分迟疑,既然看不清对手的剑路,干脆不要理会,长剑绕身急舞,一层层光华平地生起,将他周身要害护住,把水柔剑法运至极致。只见枯枝的虚影直没入剑光之中,胡青鹏忽觉心口一疼,似被针尖刺中,低头一看,胸前的衣服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孔洞。他心如死灰,颓然收住剑势,苦笑道:“我又败了,对阁下的剑术心服口服!”长剑一横,便欲自刎。 欧阳绝及时喝道:“且慢!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失败的原因吗?” 胡青鹏一愣,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朝闻道,夕死足矣!小弟鲁钝,请欧阳大哥指点一二。” 欧阳绝抬手虚点,一股劲气凌空射出,正中衣舞凤。胡青鹏大惊:“这是……”欧阳绝笑道:“你莫要担心,我只是让她暂时沉睡片刻而已。胡兄弟,你虽然走的是心剑双xiu的路子,但心、剑分离,没有领悟两者合二为一的道理,仍然过于执着眼睛所见的一切。须知武功达到一定的境界后,完全可以利用速度营造虚假的幻象迷惑敌手。这时仅凭眼、耳、手的感知是不够的,你必须求诸己心,神通自然,剑随心动,才能真正掌握对手的移动和招式变化。其实武道修行最重要的是自己去探求思索,才是正途。我言尽于此,望你日后多加锤炼。” 胡青鹏如醍醐灌顶,喃喃自语:“求诸己心,神通自然,剑随心动……”越是咀嚼,越是觉得其中隐藏着极深的含义。脑海中回忆起一幕幕打斗的场面,尤其是高手之间的过招,从另一个角度进行分析、比较、推敲,忽然间看出了不少以往无法看出的奥妙,体会到剑术精华的所在,更为自己过去的浅薄莽撞感到羞愧。他对自己,对武道都有了更高一层的了解,仿佛是推开了一扇窗户,眼前亮堂了许多。当下闭起眼睛,长剑随意地抱在胸前,道:“欧阳大哥,请你再发一剑!” 欧阳绝目绽异彩,朗声道:“好!”忽的拔身跃高,枯枝轻晃,无声无息的削去。 胡青鹏虽然目不能视,但他的心神早融入身周的空间,三丈内的一草一木尽都了然于胸。只觉上方气流异动,一缕含而未吐的剑气变化着轨迹,忽快忽慢的刺来,脑海中竟自动浮现出枯枝滑行的画面。长剑一挥,顺从心意的指示,劈向身前的虚无的空间。 “喀”一声轻响,剑落枝断。 胡青鹏睁开眼睛,只见欧阳绝抛开了手中的枯枝,大笑道:“恭喜胡兄弟,你胜了!”语气甚是欣慰,并没有一丁点的沮丧。 胡青鹏赧颜道:“多谢欧阳大哥!若不是大哥有意相让,我岂能轻易得手?何况欧阳大哥对我有授艺之恩,这份情谊我永生难忘!” 欧阳绝笑道:“胡兄弟,最终的结果是你成功的接下了我一剑。按照我们的约定,我和师妹就不再骚扰你们了。”侧首望了秋玉歆一眼,接着道:“你和衣姑娘以礼相守,情深若海,生死不离,实在值得敬重,我们险些误会你们了。所幸大错未铸,而且你我缘分不浅,这点习剑心得我当然不会吝啬。他日你啸傲江湖时,记得来找我喝酒!” 胡青鹏心中感动,用力地点头道:“一定!” 欧阳绝哈哈大笑,招呼了秋玉歆,一起驾风离去。风中传来秋玉歆幽幽的声音:“胡少侠,好好照顾她!真羡慕你们呀!”渐去渐远,只有余音萦绕。 胡青鹏暗暗纳闷,她为何如此惆怅?难道她和欧阳绝不是情侣吗?转眼看见昏睡的衣舞凤,忙过去解了她的穴道,将她唤醒过来。衣舞凤呆呆看着眼前的男子,轻声问道:“我们是不是都死了?”她记得昏迷前,胡青鹏连败了两次,按约定要伏剑自刎的。可是他的咽喉处并没有剑痕,也没有半分血迹。 胡青鹏柔声道:“放心吧,我们都活着!第三次比剑是我胜出,所以欧阳大哥他们走了。” “真的吗?”衣舞凤难以置信地问道。欧阳绝的剑术真的是出神入化,天下一绝,即使是她无恙之时也未必挡得住他三剑。在她的印象里,只有魔教教主玄宗可以与其争锋。 胡青鹏笑道:“当然是真的!不然我能活着跟你说话吗?” 衣舞凤睫毛一阵颤动,温热的泪水刹时盈满了眼眶,猛的扑进胡青鹏怀中,粉拳乱捶着他的胸膛,抽泣道:“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抢着去死?你知道我刚才有多害怕吗?我真怕你一剑割断自己的脖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傻瓜!” 她的话语如炸雷一声又一声在胡青鹏耳边炸开,震得他身心俱颤,不知今夕是何年,不似身处人间。他迟疑着张开双臂,慢慢搂住佳人柔软无骨的细腰,仿佛怀拥着一个美丽的幻梦,竟有一种不真实的异感。胡青鹏下意识地一咬舌尖,一阵剧痛立时传入大脑,喃喃道:“原来不是在做梦!”心头火热,忍不住用力收拢了双臂…… 东方破晓,一缕阳光射在胡青鹏的脸上,惊醒了他的美梦。山中夜晚清冷,衣舞凤紧紧依偎在他怀中熟睡着,唇角含笑,一副甜蜜幸福的模样。胡青鹏小心地坐直身子,垂首看着美人莹白如玉的脸颊,不禁爱怜交加,轻轻抚平她鬓角的乱发,心中充满了幸福安详的感觉。若是这一刻能够永恒,那是何等美妙的事呀! 忽然,风声异动,一人迎着朝阳闯入了山谷,箭步如飞地直奔过来。阳光映亮了他一头红发,如同一团烈火在跳跃燃烧。胡青鹏的神经先紧后松,来者乃是魔教的赤阎! 赤阎几个起落来到他们的面前,陡然看到两人依偎而坐,尤其是衣舞凤小鸟依人的甜蜜表情,不禁脚下打了个踉跄,差点当场仆倒。他惊愕万分地揉了揉眼睛,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脸色古怪,仿佛是看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摇摇头随意坐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胡青鹏。 胡青鹏同样在打量着对方,只见赤阎高大雄伟,鹰钩鼻,深眼窝,脸部轮廓刚劲有力,顾盼间极富男子汉的阳刚魅力,特别是那头如火的卷发披散肩头,令他看上去如狂狮般威严强悍,随时随地透着一股霸王之气,气势迫人。胡青鹏不由暗暗感叹,好一个傲视天下的伟男子!难怪他当年能脱颖而出,有资格追求武林第一美女,与俊雅多情的唐伯文是各有千秋。 赤阎见这少年神态从容,在自己的气势压迫下毫不畏怯,眼底掠过惊奇之色,不由刮目相看。他却不知胡青鹏刚应付过江湖第一剑客,再面对他时自然不在话下。 这时,衣舞凤轻轻蠕动着身躯,口中发出模糊的呢喃声,眼帘颤动,渐渐睁开了眼睛。她恋恋不舍地仰起头,离开胡青鹏宽厚的胸膛,蓦的心中一动,转眼望去,正好和赤阎目光交触,不由娇呼一声,面若火烧,嗖的弹离胡青鹏的怀抱,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若蚊呐道:“大哥,你、你怎么来了!”就这么短短一眨眼的工夫,她羞得连后颈都红了。 赤阎啧啧摇头,调侃地说道:“天啊,这是我们九夷族中赫赫有名的‘冰山圣女’吗?居然会在大哥面前害羞得抬不起头来,满脸通红,真是奇迹呀!” 衣舞凤又羞又气,跺足嗔道:“大哥,你再取笑人家,我可生气了!” 赤阎哈哈大笑,对着胡青鹏翘起拇指,赞道:“兄弟,你真有本事,居然能让冰山融化,让我的小妹变成真正的女人,厉害呀!不过你要小心,神教之中倾慕小凤的大有人在,一旦他们得知你拥有了神教最美丽的女人,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胡青鹏经过昨夜一战,心志之坚更上一层,闻言不慌不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何惧之有!” 赤阎微笑道:“是么?”倏地腾身跃起,双拳齐出,宛如开山巨斧般往他头顶轰落。 胡青鹏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的实力,心意一动,长剑突然来到手中,毫不停滞的挥刺出去,准确地指向对手肘关节处的穴道。赤阎喝道:“好剑法!”猛然气沉双足坠落在地,拳化掌,指如风,抢进对手空门。哪知胡青鹏应变神速,剑光回旋,如封似闭,挡住自身要害部位,竟不予他一线可乘之机。 两人一触即分,交叉掠过。赤阎回身望着这年轻的对手,眼中露出真正的赞赏之色,道:“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你有资格保护我的小妹!” 衣舞凤噘着嘴道:“谁要他保护我了?我可是神教长老诶!大哥,你太抬举他了!” 胡青鹏、赤阎相视一眼,忍不住放声大笑,声震四野。 第十八章 相思绝命 大巴山位于四川、湖北的交界处,南端与巫山相连,北部则是米仓山,绵延千里,山势奇峻雄伟,覆盖着浓密的原始森林。生活于其间的民众坚忍好胜,有着独特的文化习俗,与中原文化差别极大,自成体系。衣舞凤等三人一路行来,总有人尽心接待,礼数周到。胡青鹏细心观察,发现这里的各个部族似乎与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每一个人都将赤阎、衣舞凤敬若神明,将伺候他们视为一种荣幸。他大觉奇怪,同时也惊讶于魔教的根基雄厚和可怕,不禁对魔教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魔教究竟是凭借什么,赢得了这里的民心?据他所知,江湖上还没有哪一个门派帮会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日荆山一场激战,各地蜂拥而来的豪杰折损近半,死伤惨重,幸存者则畏惧魔教的实力,不敢再启事端。因此三人西行时没有受到阻拦,顺利抵达了神农谷。 魔教神医尤恨天已提前接到消息,派了一个徒弟出来恭候客人。步入谷中,放眼所见,都是世上希奇古怪的植物,足足有数百亩的面积。一条蜿蜒的溪流经过巧妙的引导,穿梭其间,若隐若现,正好浇灌每一寸土地。尤恨天的住所被一片竹林包围着,尚未接近,便闻到一阵浓烈的药味。 收到徒弟的通报,良久之后尤恨天才步出制药房。他长脸大嘴,眉粗眼细,身材极高极瘦,如一根竹竿上挂了件宽大的衣衫,仿佛风吹能倒。他衣衫上沾满了颜色怪异的污斑,双手却是极为干净,十指修长整洁,出来之后也不拜见赤阎、衣舞凤,大咧咧地坐下说道:“衣长老,你中的是什么剧毒?难道连我配制的‘百草解毒丸’也不起效用吗?” 衣舞凤毕竟有求于人,见惯不怪道:“我中的是‘天星断魂针’之毒!” 尤恨天眼睛一亮,兴奋地搓手道:“是天星断魂针,太好了!传说针上混合了碧海冰蚕、鹤顶红、火焰草、绝情花等罕见的剧毒,因毒性相互混杂作用,所以号称无药可解。今日终于能够得以印证,了解前辈高手下毒的手法,定然获益匪浅。而且正好可以试一试我新配制的解毒药剂,看看究竟是谁的本事更为高强!”兴致盎然地打量着衣舞凤,竟将她当成了难得的实验品和决胜舞台。 胡青鹏吓了一跳,只听赤阎沉声道:“尤先生,衣长老身份尊贵,为神教屡立奇功,深得教主喜爱,解毒时你一定要谨慎,万万不可贸然用药!教主对此事非常关注,希望你务必要保住衣长老的性命。” 一提到魔教教主,孤傲如尤恨天神态立时变得恭敬,判若两人,正色道:“请大公子回复教主,属下定不辜负教主厚望,全力挽救衣长老性命。假如失败,属下愿拿自家十一口人抵偿!” 赤阎脸色稍缓,道:“先生的医术冠绝天下,比肩扁鹊华佗,怎可能会失败?教主曾对我说,先生一双妙手活人无数,乃是神教的大功臣,可惜先生不喜职权虚名,否则授以‘长老’职位也不为过。在本教之中,能得到教主如此赞誉的人凤毛麟角啊!” 尤恨天激动得两手发颤,忽的离席跪倒,面向西方,双掌合起摆出一个奇怪的手势,肃然道:“天佑我教,圣火长明;神眷我主,称霸天下。属下为了神教的中兴大业,即使肝脑涂地亦再所不惜,请教主明鉴!”起身对衣舞凤道:“衣长老,请跟我来吧!你中的毒非同小可,医治之事刻不容缓!” 衣舞凤道:“一切有劳先生费心了!”尤恨天鼻子哼了一声,当先往后院行去。衣舞凤望了胡青鹏一眼,示意他静心等待,随后离开。 胡青鹏呆了片刻,低声道:“赤阎兄,你说凤姐能复原如初吗?” 赤阎道:“只要尤先生肯答应出手医治,即使是白骨亦能复生,何况是区区小毒?你放心罢!青鹏兄弟,麻烦你留下照顾小凤。我另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一步了!” 胡青鹏一愣:“你即刻要走吗?” 赤阎笑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云聚云散,皆是缘分。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惹小凤伤心,更不可以欺负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身形闪动,直往谷外去了。言行间毫不拖泥带水,甚是潇洒。 时光匆匆,胡青鹏留在神农谷中转眼过了七日。衣舞凤被尤恨天单独隔离起来医治,任何人不得接近,连他也不许探视。胡青鹏原来和衣舞凤形影不离,这时成了孤家寡人,又不清楚她解毒的进展情况,自然是郁闷之极。而尤恨天的徒弟都是性格怪僻的人,难以沟通,若不是看在衣舞凤的面子上,根本就不会招呼他。 这天夜晚,胡青鹏辗转难眠,索性起来散步。他轻身越过院墙,直走到竹林边缘,望着天上的明月,更觉寂寞难耐。仓啷一声拔剑在手,剑光霍霍,随意舞动起来。自从得到欧阳绝点化之后,他对剑术的理解愈加深入,剑上的力道收发由心,剑法的变化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循。这几日难得清闲,便专心一意地琢磨剑术,此时尽情施展出来,越舞越是畅快,蓦的一声清啸,长剑虚劈,在草地上轰的斩开一条丈余长的沟壑,泥草飞溅。 这一剑将他的郁闷之情宣泄一空,胡青鹏满意地点点头,忽听嗡的一声异响,一条细长的物体闪电般射向他的面门。胡青鹏大惊,这是什么怪物?长剑急收,横削而至。不料那怪物行动极为灵敏,忽然在半途中急沉变向,扑向他的肩头。 胡青鹏纵身后跃,长剑变招,直刺那怪物的头部。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他终于看清攻击者是一条背生透明双翼,色彩斑斓的巨大蜈蚣,狰狞的毒牙闪烁着冷光,令人望之胆寒。他惊疑交加,这世上怎会有能够飞翔的蜈蚣?难道是尤恨天刻意培养的毒虫?一念及此,不敢贸然杀死这珍稀的飞天蜈蚣,剑身轻转,变刺为拍,剑脊重重地敲中它的脑袋。 但那飞天蜈蚣并不领情,身子一沉即起,速度陡然加快,急掠而过。胡青鹏猝不及防,右手背一痛,早被狠狠咬了一口,麻痹的感觉向手臂处迅速蔓延。不好,中毒了!他既惊且怒,只见那蜈蚣凝在半空中,得意洋洋地俯视自己,气得肺都要炸了,正欲使出左手剑杀了它,不料那蜈蚣忽然身子轻颤,啪的坠下地来,一动不动。 胡青鹏莫名其妙,莫非这蜈蚣比人还要狡猾,居然会用诈死之术引诱敌人上当? 就在这时,脚步声纷乱,尤恨天带着几个徒弟奔过来查看究竟。尤恨天人未至便骂道:“臭小子,深更半夜的你鬼叫什么?我还以为是有敌人入侵呢!咦,这、这是什么?!难道是我的‘七彩双翼飞龙’?”他直勾勾地盯着地上僵死的蜈蚣,怒发冲冠,衣衫无风自动,怒道:“你杀了龙儿,是你杀了它!我要你陪葬!” 胡青鹏忙叫道:“慢着!这条蜈蚣不是我杀的,相反,我还被它咬了一口。”说着亮出受伤的手背,以证明自己所言不虚。 尤恨天双目滚圆,失声道:“你被龙儿咬了一口?不可能!它的毒液可以在瞬间杀死一头大象,排在天下毒物的第八位,除非你是金刚不坏之身,否则怎可能安然无恙?瞧你的模样,恐怕还练不到那种至高的武功境界。你一定在撒谎!” 胡青鹏苦笑道:“在神医面前,我敢撒谎骗人吗?”心里暗暗奇怪,如果那蜈蚣的毒性确实猛烈,为何对自己不起作用呢? 尤恨天小心地拎起七彩双翼飞龙的尸体,放在掌心仔细观察,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喃喃道:“怪哉,怪哉!龙儿通体无损,口吐黑血,肢体僵硬,竟然是被毒死的!”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把飞龙的尸体放入怀中,然后走到胡青鹏身前,冷冷地道:“让我看一看你的伤口!” 胡青鹏回剑入鞘,乖乖地伸出右手,心中隐隐有几分忐忑。 尤恨天看过他手背的伤势,又令他伸出左手把脉,脸色渐渐凝重,接着让胡青鹏吐出舌头观察,最后取出银针在他身上刺了几下,忽然问道:“五六年前,你是不是曾长期服用过某种药丸?” 胡青鹏讶然道:“药丸?”忽的记起初上衡山习武时,尹天云曾私下里给他服过一种强身建体,恢复精神的补药,点头道:“不错!我师父曾让我每月服食一粒红色补药,提升我的内力。我整整服用了三年,有什么不对吗?” 尤恨天表情相当古怪,呵呵冷笑道:“原来下毒的人居然是你的师父!真有意思呀!你是不是和你师父有什么深仇大恨?不然他怎会如此费劲心机要把你除掉?” 胡青鹏如五雷轰顶,失声道:“你说什么?我师父要毒杀我?” 尤恨天道:“实话告诉你,你中了一种名叫‘九绝相思散’的毒中之毒!这种剧毒非常特别,它需要中毒者不间断地服用三十六次毒丸,每次间隔时间一个月以上,才能才生效用。中毒者初时与常人无异,三到五年之后,毒性才会逐渐发作,直至全身内脏骨头坏死,最终化为一滩黑水。此毒毒性之烈天下无双,至少已有五十年不曾在江湖上出现,极为珍贵,想不到却有人用来对付你这号无名小卒!实在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啊!” 胡青鹏手足冰冷,他血液中的毒素连飞天蜈蚣都禁受不起,毒性之烈可想而知!饶是他历经生死,此刻也不禁心神慌乱,颤声问道:“这九绝相思散有解药吗?” 尤恨天冷笑道:“相思之毒缠mian入骨,无药可解,你就安心等死吧!” 胡青鹏惨笑道:“是吗?那我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尤恨天道:“慢则六月,快则三月,你必然毒发身亡。反正你是将死之人,你误杀龙儿之事我也不和你计较了!将来到了阎王殿,别忘了告你师父一本!”一甩衣袖,领着众徒弟转身而去。 胡青鹏如泥塑般呆立着,脑海中一片混乱。原来尹天云早有谋划,使毒杀他灭口,以确保“九阳神功”的秘密不会外泄,心计之深堪称可怕。可笑他竟被蒙在鼓里多年,差点成了糊涂鬼。遇上这样阴狠毒辣的师父,简直是一场噩梦!可怜他刚刚踏上武道正途,踌躇满志,却被残酷地打碎了希望。即使他的武功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又有什么用处?他最多还剩下六个月的寿命!他想起了同生共死的朋友,想起了远在故乡的亲人,想起了美丽动人的唐雪,但想得最多的仍是冷艳高傲的衣舞凤。 他们的交往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戏剧性,其后纠缠不清,割舍不断,竟然轰动了整个江湖!衣舞凤舞剑弄花时的清冷飘逸,大破余庄时的狠辣傲然,株洲疗伤时的娇羞可人,长沙遇袭时的冷静不屈,洞庭偶遇时的淡定从容,荆洲甜睡时的安详温柔,山谷独处时的如海深情……一幕幕走马灯般闪过,不可遏止的柔情溢满胸膛。但更深一层的痛楚,在心底蔓延着,如刀割一般。两情相悦,比翼齐飞,那是何等幸福的事情,他却无福消受了!以后人鬼殊途,相见无期,下一世还能再续情缘吗?他思前想后,忽喜忽悲,浑然不觉站了一夜。 天色大亮,忽听有人叫道:“青鹏,青鹏!”他浑身一震,眼前人影一闪,衣舞凤已扑到他的跟前,娇笑如花:“你躲在这里练剑吗?害人家到处找你!你瞧,尤先生不愧是‘神医’,我中的毒已经完全化解了!不用再喝那些又苦又难看的药汤了!” 胡青鹏看着她娇艳雪白的面容,心头一阵揪痛,忽然兴起远远逃离她身侧的念头,勉强笑道:“你能成功解毒,我就放心了。哦,赤阎兄已离开神农谷,你痊愈的消息最好派人通知他。” 衣舞凤眉头微皱,显是不满意他的冷淡,仔细端详两眼,发现他脸上浮现着死灰之色,眼神黯淡无光,仿佛忽然间苍老了许多,完全不象一个意气飞扬的少年英杰,惊讶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一付颓废不堪、萎靡不振的模样?” 胡青鹏心虚地移开自己的视线,望着远处的山峰道:“我一切正常,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既然你已平安无事,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好不好?” 衣舞凤断然道:“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因为你不敢看着我说话!你这么着急离开神农谷,莫非是在害怕什么?你我患难与共,笑对生死,难道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吗?是不是在这些天里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你不说,我就去问尤先生。” 胡青鹏无法,只得将自己身中绝命剧毒,仅剩三至六个月寿命的事合盘托出。衣舞凤脸色刷的变得苍白,原本兴奋的心情刹时跌至无底深渊,一把拉住他的手,沉声道:“跟我来!” 衣舞凤拉着胡青鹏直闯入后院,正好撞见尤恨天在烘烤药膏,抱拳行礼道:“尤先生,我也不绕弯子了,请你救他一命!只要你能替他解了毒,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 尤恨天漫不经心道:“衣长老对这小子真是情深意重啊!可惜他中的是九绝相思散,一旦中毒,三魂六魄都要断绝,无可救药,必死无疑!何况他并非神教弟子,纵使死上一百次,都与我无关。” 衣舞凤咬牙道:“你真的不肯出手救他?” 尤恨天冷冷道:“我说不救就是不救,难道长老想用武力威胁我不成?”双手拢入袖袍中,凝神戒备。 衣舞凤摇摇头道:“先生在本教倍受尊崇,我怎敢冒犯?”说着反手握住胡青鹏腰畔的剑柄,剑光一闪,将利剑横架颈旁,淡淡道:“若先生不肯答应,我今日就自刎于此。如果教主得知我死在神农谷中,以他的胸襟气度,定不会责怪先生的。” 尤恨天脸色剧变,如何不知她说的是反话?假如衣舞凤死在此地,先不理教主的反应如何,单是赤阎那一关就过不去,他全家十一口人恐怕都要陪葬。叹道:“长老位高权重,对神教大业负有重责,岂可轻易言死?罢了罢了,既然长老不惜以死相求,那我就勉为其难试上一试。不过我事先声明,治好了是他的福气,治不好那是天意。” 衣舞凤、胡青鹏大喜望外,齐声道:“多谢先生!” 尤恨天摆摆手道:“毒性未解前,先别急着谢我。这九绝相思散的确是无药可解,要想破除它的毒性,惟有两个法子:其一,是请功力通玄的绝顶高手替他洗筋伐髓,以无上神通驱除毒素。据我所知,世间有此功力者仅是本教教主和大宗师君忘忧,白云宗的宁无凡或许也能办到。” 衣舞凤苦笑道:“另外一个法子呢?”这三人均是一派宗师,身份何等尊贵,怎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无名晚辈出手?想都不要想! 尤恨天道:“那只有以毒攻毒了!如果能得到天下第一毒物‘金蚕蛊王’,依据毒性相生相克的道理,他或许有五成的机会保住性命。” 第十九章 邪踪再现 极目远眺,淫雨霏霏,景物迷蒙,远处的山峰被白云封锁着。.com雨水汇集成线,敲打着檐下的青石,发出单调的声音。清风不时摇动着窗户,带来了清新湿润的气息。 茶馆楼上,净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竹筷,嘟着嘴道:“宁师叔,我们到底还要守侯多久呢?都过了十天了,仍然没有那个人的消息。假如他从此绝足江湖,我们岂不是白费工夫吗?” 清宁眼帘微垂,转动着手中的佛珠,道:“入世亦是修行,只要心中有佛,又怎会虚度光阴?你默诵佛经,自然能去除嗔念,心安神明。纵使三年五载,不过是弹指刹那间。” 净云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是!”转眼望向同桌的点苍派马竹盛夫妇,笑道:“马夫人,你再跟我说一说大战川西四虎的故事好不好?” 马夫人微微笑道:“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不便一而再、再而三的炫耀,若是让江湖同道听见,岂不是要笑话我吗?”她肤色白皙丰腴,面若银盘,举手投足充满成熟妇人的韵味。她年轻时曾是名震西南的女侠,惩处过不少恶人,亦留下许多惊心动魄的故事。 净云摇着她的手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谁会讲闲话?如果没得故事听,那会闷死人的。” 忽听蹄声骤响,由远而近。只见雨雾中,三匹骏马飞驰而至,三名骑士轻若柳絮般贴在马背上,目光如电,面带邪气。马竹盛等人居高临下,眼见那三人直奔进古镇,都不禁暗皱眉头。对方一看就非善类,偏偏人人武功高强,不知是黑道或是邪道的高手?双方立场迥然不同,万一发生冲突,恐怕会影响到原定的计划。 那三骑来到茶馆楼下,勒住缰绳,骏马嘶鸣。少倾,茶馆伙计引着三名男子步上二楼,毕恭毕敬的请客人坐好。清宁等人侧首望去,暗暗留意戒备。 不料对方立时有所感应到,座中一位相貌英俊,衣着华贵的青年公子举目望来,目光在马夫人丰满的胸口和净云清秀的脸庞上转了几转,嘴角浮起淫邪的笑容,似乎将她们看成了**裸的猎物。他身旁一位阴阳怪气,面目阴柔的男子见状笑道:“美色当前,公子莫非动心了?”那公子笑道:“孔圣人曰:‘食色性也!’见色起意,人之常情。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嘛!”说着又狠狠地盯了几眼。 马竹盛大怒,啪的一拍桌子,瞪着眼道:“格老子,你眼睛瞧到哪里去了?小心我挖了你的狗眼!” 那公子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这丑鬼,想吓唬本公子吗?瞧你这付模样,哪里配得上如此美貌多情的女人,简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马竹盛头大眼小,鼻孔朝天,长相确实不敢恭维,自己也知道和妻子颇不相配。偏生妒心极重,一旦有人议论此事,立刻就会火冒三丈,暴跳如雷。明知对方是有意激怒自己,挑起事端,一把握住剑柄,怒道:“我剑下不杀无名之鬼,你报上名号来!” 清宁忙制止道:“马大侠,请息怒!别忘了我们的任务,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马竹盛气得脸红脖子粗,胸口起伏,道:“可是……” 马夫人拉住他的手道:“四师兄,要以大局为重!目标未出现之前,我们不宜多树敌人。掌门人的吩咐你都忘了吗?” 马竹盛愣了半响,脸色忽青忽红,忽的一跺脚重重坐下,扭头看向窗外,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毕露。马夫人轻叹一声,不住的低声劝慰。 那公子正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宇文政,左侧是他形影不离的护卫刀奴,右侧则是双面邪魔聂不人。宇文政见对方不愿应战,冷笑一声,吩咐伙计拿来茶点,边吃边等。 聂不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皱眉道:“公子,已过了约定的时辰,李门主却未现身,莫不是她路上出了意外?” 宇文政神色自若,细心地品味清茶的味道,道:“李门主本领通天,媚术无双,哪轮到你替她操心?以她的行事风格判断,多半是在途中又遇到了英俊潇洒的少侠,一边风liu快活,一边赶路,自然就耽误了时间。不知这回是谁中了她的媚心**?呵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liu啊!” 聂不人阴笑道:“但愿她迷住的是胡青鹏,那就省了许多麻烦。” 清宁等人听到他提起“胡青鹏”的名字,同时一震,相视讶然。净云手上一抖,“喀嚓”将竹筷失手折断。荆山一战之后,峨嵋、点苍两派均将胡青鹏视为杀人凶手,倾尽门派之力,联合出动,在四川、湖北交界一带布下罗网,到处打探胡青鹏的下落。只要他一露面,格杀勿论。这里是往云贵方向的必经之路,清宁等人在此监视多时了,好不容易才捕捉到一点线索,自然十分激动。 马夫人起身抱拳道:“打扰三位朋友了!我等是点苍、峨嵋门下,与衡山派叛徒胡青鹏有血海深仇,正在四处寻找此人。不知几位是否有胡青鹏的消息?如能赐告,点苍、峨嵋必有厚报!” 宇文政与聂不人对视一眼,微微笑道:“原来各位也是找胡青鹏报仇的,真是巧了!我最是怜香惜玉了,既然美女相求,我可以考虑告诉你实情。但是要看你肯付出多大的代价?” 马夫人道:“点苍、峨嵋两派虽不富有,一两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手的。我大胆做主,用一万两银票买你的消息如何?” 宇文政哈哈大笑,轻佻的眼神落在她动人的曲线上,道:“我的财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难道会贪图这蝇头小利?夫人未免太小瞧我了!只要你陪我共渡一宿,我可以免费告知你胡青鹏的行程。” “你无耻!下流!”马夫人虽是已婚妇人,听见对方开出的条件,仍不禁气得脸色通红,跺足喝骂。 马竹盛就是泥人也有土性,哪里还按耐得住?何况他平时最恨其他男人调戏自己的妻子。仓啷拔剑在手,怒喝道:“无耻败类,居然敢公然侮辱我点苍派,看剑!”身形展动,剑走偏门,陡然间横跨过两丈的距离,剑尖如毒蛇般,斜刺向宇文政的心口部位。他相貌虽丑,武功却相当高明,深得点苍剑法三昧,否则怎会赢得师妹芳心?这一剑含怒而发,又急又狠,大有将对手一剑穿心的势头。 宇文政脸色一沉,冷冷地盯着马竹盛,眼底闪过一缕残忍的绿光,身子却一动不动。眼看长剑就要刺中他的心口,蓦的白光跃动,一把长刀忽然凭空出现,当的重重劈在剑刃上。跟着刀光连闪,刀奴已跃出座位,连人带刀直杀入马竹盛身前的空门。 马竹盛被一刀震得虎口发麻,见敌人如猛虎下山般气势汹汹,不由激起了好胜之心,挺剑大喝一声,毫不退让地反击而上。一个刀法刚猛凌厉,一个剑法迅捷毒辣,这下铿然相撞,顿时在空中溅起无数火星。楼上空间本就狭窄,两人放手打斗下,桌椅板凳纷纷爆裂,其他喝茶的客人抱头鼠窜,跑得迟的被劲风扫跌在地,痛得呜呼哀哉。 马竹盛越打越是吃惊,对手的功力似乎永无穷尽,每一刀劈到仍如第一刀般神充气足,势大力沉。他连接了二十余刀,五指早被震得麻木,再这么硬拼下去,非被累跨不可!他有心采取避实就虚的策略,但刀奴刀刀紧逼,招招不离要害,丝毫不予他游走腾挪的机会。心中叫苦,额头上不禁冒出汗水。 观战的双方均是高手,如何看不出马竹盛战况吃紧?宇文政笑道:“喂,点苍派的丑鬼,你若肯弃剑认输,我便叫我的奴仆饶你一命。不然再过十招,你定会肚破肠流,血溅五步!” 马竹盛怒喝道:“你做梦,我宁死不降!”说话时略微分心,刀奴乘隙一刀斩落,在他肩头上割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刹时染红了衣衫。 马夫人夫妻情深,见状心痛如绞,忍不住叫道:“四师兄,我来助你!”长剑出鞘,哧的刺向刀奴,卷入了战团之中。 宇文政使了个眼色,聂不人冷笑道:“点苍派以多打少,不讲江湖规矩吗?”蓦的手腕微动,五六种形状怪异的暗器似毒蜂般,呼啸着射向马夫人。 马夫人长剑急挥,点、削、挑、拨,在身前舞出一片严密的剑网,同时抽身急退,避开原先站立的位置。但聂不人的暗器如同附骨之蛆,一步不落的紧追而至,或左或右,或前或后,划着诡异的弧线射到,有时在空中还会忽然改变方向和速度,令人防不胜防。马夫人一时之间被逼得不住躲闪,完全帮不了自己的丈夫。 忽听马竹盛一声闷哼,被一枚暗器冷不丁射中左腿,足底一个踉跄,上盘空门大露,刀奴照准他的胸膛狠狠劈到。马夫人肝胆欲裂,失声叫道:“四师兄!”马竹盛不愧是点苍高手,临危之际不守反攻,长剑急削对手下yin部位,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刀奴脚步一错,避开敌剑,反手就是一刀,直往他后颈处斩下,势不可挡。 “住手!”清宁声落剑到,当的及时架住钢刀,运劲一抖,居然将刀奴震退一步。不等对手明白怎么回事,剑出如风,往他眼睛刺去。刀奴反应却是极快,叮的横刀架住来剑,清宁步法展开,长剑顺势削向他身侧要害。她刚才旁观刀奴的刀法,已深知对手的可怕,决不能让他把握进攻的主动权,所以一上来就频频抢攻。峨嵋派是天下七大剑派之一,而她乃是派中有数的高手,剑术之精深,内力之绵长尤胜马竹盛一筹,这时展开峨嵋剑法的精妙招数,银光四溢,剑花绽放,于杀机中隐见三分秀丽。 马竹盛正待上前夹攻,忽然发觉下肢麻痹,举步维艰,已然中毒了!他一咬牙,挥剑将暗器连着皮肉削掉,血喷如浆,颇有几分壮士断腕的勇气。 宇文政惊咦道:“老尼姑武功不差,居然能敌得住刀奴!嘿嘿,既然大家都在忙活,我们也来玩一玩如何?”身形霍然闪动,跃到净云跟前,肆无忌惮地伸手摸向她嫩滑的脸颊,淫笑道:“好清纯的俏尼姑,本公子喜欢!” 净云哎呀一声惊叫,如受惊的兔子般跃到窗边,紧紧握住背后的剑柄,咬着嘴唇道:“你、你想干什么?你再踏前一步,我就出剑了!”她自幼便在山上清修,与世隔绝,几乎从未与青年男子接触过,这时望见对方炽热贪婪的眼神,本能地感到了害怕和恶心。 宇文政有着*美女的癖好,见到她惊恐惧怕的神情,愈加亢奋,下体顿时坚硬如铁,轻笑道:“我想干什么?当然是要干你了!”大手忽然前探,抓向她微微隆起的双峰。 净云尖叫道:“不要!”剑光电闪,直斩安禄之爪。 宇文政手臂急缩,险些被长剑划伤手指,点头道:“好剑法,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呀!”双掌舞动,忽的在空中幻化出万千虚影,将净云罩在其中。 净云剑术虽强,但欠缺实战经验,眼前一花,敌人竟化身无数,从四面八方攻到,不由慌了手脚。长剑连刺数下,都刺到了虚空之处,手腕蓦然一疼,被对手掌刀击中,长剑当啷一声失手坠地。她一颗心如坠冰窟,眼见宇文政狞笑逼近,而自己已经是退无可退,吓得大叫:“师叔救我!” 宇文政淫笑道:“你师叔自顾不暇,怎会来打扰我们?小美人,我们来好好地亲热亲热!” 就在这时,风声忽响,一条人影穿过窗口直跃上楼,正好挡在净云的身前,立时把宇文政迫退三步。来人是一位身材健壮的男子,身背长剑,头戴竹笠,浑身散发着一种坚强不屈的气势,如山雄伟,如松挺拔,身上的雨水滴答落地,显是经过了长途跋涉。净云嗅到他身上年轻男子的气息,不知怎的手心冒汗,脸颊发烫,一个念头忽然跃出脑海:不知他相貌长得好看吗? 宇文政一手指着那年轻男子,沉声道:“你是何人,胆敢来坏我好事!信不信我白云宗即刻灭了你满门?!”他欲火中烧之际被人打断,心情自然极差,杀气直冲过去。 那男子冷笑道:“宇文政,你仍是那副狗改不了吃屎的德性!是不是世间的女子,你都想任意ling辱?”头颅微抬,斗笠下露出一双喷火的眼睛。 宇文政呆了一呆,失声道:“胡青鹏!” 这三个字如同晴空一个霹雳,震得众人心神摇动,不约而同的收手停战。刀奴本想继续追杀清宁,被宇文政及时喝止。双方退出战圈,目光都落在了胡青鹏身上,猜疑、仇恨、惊讶等神情兼而有之。 净云心乱如麻,呆呆地盯着胡青鹏的后背,既想乘机出手偷袭这本门的仇敌,又不忍伤了救过自己的恩人,不由犹豫起来。清宁甚是了解师侄的个性,怕她犹豫中动手的话反遭伤害,忙叫道:“净云,到这儿来!”净云答应一声,跃到师叔身边站好,心里竟有些淡淡的失落。她偷偷瞥了胡青鹏一眼,只见他眉毛浓密,双眼虎虎有神,脸部轮廓粗犷,虽然称不上英俊,却充满阳刚健康的气息,自有种卓然不群的风采,心头莫名一跳,忙垂首不敢多看。 宇文政上下打量着胡青鹏,狐疑道:“只有你独自一人么?” 胡青鹏冷笑道:“你说呢?”话音未落,一阵轻风掠过,白衣如雪的衣舞凤出现在他的身旁。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衣舞凤冷冷地望着宇文政,想到差点死在他的毒针之下,一股怒意直冲心头,寒声道:“真是冤家路窄啊!宇文政,废话少说,今日我们一决生死如何?” 宇文政皮笑肉不笑道:“衣长老说笑了,昔日一点误会却要生死相拼,岂不是让别人笑话吗?那边的点苍、峨嵋两派要杀胡青鹏报仇,你们还是先把人家打发走再说吧!”以他们的实力而言,不足以同时跟两方高手对阵,索性示敌以弱,等候援兵到达。并借机挑拨两方人马的关系,最好是鹤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胡青鹏愕然望向清宁等人,缓缓道:“原来是点苍和峨嵋的前辈,胡某有礼了!各位想必是为了同门报仇而来,但他们确实不是死在我的剑下。我是冤枉的!我今天不想跟各位动手,以免中了小人的挑拨离间之计。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马夫人和清宁交换了一个眼色,再看看脸色发青的马竹盛,断然道:“好,改日见面,我们决不容情!”转眼怒视聂不人,恨声道:“你快把解药拿出来,不然我誓取你的狗命!” 第二十章 淫徒逞凶 聂不人不屑道:“就凭你也想威胁聂某?若是你们点苍派掌门在此,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你还不够分量!你就等着替你老公收尸吧!” 马夫人脸色苍白,咬牙道:“好个狠心的恶徒,我跟你拼了!”长剑晃动,便欲扑出拼命。.com “且慢!”胡青鹏举手喝道,冷若刀锋的目光投向宇文政:“宇文政,识时务者为俊杰。假如我们跟点苍、峨嵋两派联手,你们一行三人绝不是对手。只要你们交出解药,担保马大侠平安无事,就可以自由离开,否则今日就留命在此!如何取舍,我等你的一句话!”说罢反手握剑,无形的剑气急涌过去。 清宁口宣佛号,身形一晃,落在对方的身后,封住了他们的退路。 宇文政心底一沉,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反遭到对方的联手进逼,形势大大的不利。如果当场翻脸厮杀,即使有断魂毒针护身,恐怕也讨不到任何好处。既然如此,何不暂退一步,等援兵到来后再算总帐不迟。眼珠一转,望着杀气凛然的衣舞凤道:“如果我们交出解药,你能保证无人出手吗?” 胡青鹏如何不知他问话的用意,正色道:“我以性命担保!衣长老,你不会反对吧?” 衣舞凤虽然极想乘机杀了这好色卑鄙的小人,但又不忍让胡青鹏难堪,内心挣扎半响,终于散去凝聚的功力,无奈的摇摇头。 宇文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忙令聂不人交出解药,笑道:“各位都是一诺千金的豪杰,答应的事想必不会反悔罢?来日方长,且看谁能笑到最后!”率领同伴匆匆下楼而去。 马夫人望着他们的背影,恨恨地啐了口唾沫,急忙喂丈夫服下解药。不过顿饭工夫,马竹盛脸上的青黑之色渐渐消褪,麻痹的下肢亦恢复了知觉。马夫人喜不自胜,向胡青鹏敛袖施了一礼,道:“多谢胡、胡公子仗义相助,这救命之恩我们夫妇俩莫齿难忘!”如果没有胡青鹏鼎力相助,仅凭她们的实力,不可能逼迫聂不人交出解药,也就不会救回马竹盛的性命。 胡青鹏回礼道:“马夫人客气了!不管外人对我的评价如何,毕竟我仍是衡山派的弟子。同道中人有难,我理当助一臂之力!” 马夫人愣了一愣,叹道:“胡公子,原来你、你还蒙在鼓里呀!早在七日之前,衡山派陈掌门已昭告天下武林,将你逐出门墙,从此不再承认你是衡山派的弟子了!” 胡青鹏如被五雷轰顶,失声叫道:“你说什么?!掌门师伯把我除名了?”马夫人又是一声叹息,肯定地点了点头。胡青鹏盯着她的每一分表情,只觉一颗心直沉入无底深渊,难言的苦涩酸楚充满了胸膛,惨笑道:“原来连他们也不相信我!”尽管早有预感会受到门规严惩,但他没想到竟是如此结果,陈天雷甚至没有给他机会辩白!他手足冰凉,挺拔的身躯显得那么的孤独。武林之中非常讲究师门传承,即使是那些穷凶极恶之人,都不会轻易抹杀自己的出身。将一名弟子逐出门墙,是一个门派内仅次于废除武功的严厉惩罚。这种无门无派的人,历来倍受唾骂鄙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衣舞凤被他失魂落魄的神情深深刺痛,握住他宽厚的手掌,柔声道:“你别难过!既然他们听信谗言,否定你的人品,你何必在乎他们呢?日后你武功大成,名震天下之时,再找机会好好羞辱他们!” 胡青鹏黯然道:“你早知道这个消息了是不是?你为何不告诉我?难道想隐瞒我一辈子吗?”衡山派将他除名一事轰动江湖,衣舞凤身为魔教长老,岂会不知? 衣舞凤低声道:“我怕你知道了会胡思乱想,所以没有对你说。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这点小小的挫折不要放在心上。天下之大,难道没有容纳你的地方吗?即使所有人都反对你,我依然会站在你身边,永不背弃!” 胡青鹏心底不禁涌过一缕暖流,感激地反握住她的玉手,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转首对马夫人等道:“白云宗的人已经撤走了,不知各位有何打算?还要杀我报仇吗?” 马夫人道:“胡公子先救了净云小师妹,又对外子有恩,我们即使脸皮再厚,也无论如何不会为难阁下了!但掌门的号令一日不改,我们就仍是敌人。下回见面时,再决一生死罢!”扶起马竹盛,和清宁、净云下楼去了。净云走之前飞快地瞥了胡青鹏一眼,明亮透彻的眼睛亮如星辰,熠熠生辉。 衣舞凤看得真切,忍不住在胡青鹏腰肋处用力扭了一把,面若冷霜。胡青鹏吃痛轻呼:“你干嘛掐我?” 衣舞凤冷冷道:“谁叫你勾引那个小尼姑!她看你的眼神明显有异,你以为我瞎了不成?” 胡青鹏哭笑不得,揉着鼻子道:“大小姐,她是出家人诶!整日与青灯为伴,虔诚向佛,岂会有世俗情感?你太小心眼了吧!” 衣舞凤脸色微红,道:“我就是小心眼,怎么样?我警告你,不许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若是被我抓到,你自己想一想后果!” 胡青鹏不禁打了个寒战,赶紧发誓诅咒,终于把此事蒙混过去。他身上的剧毒须用“金蚕蛊王”为药引来化解,而这天下第一毒物仅存于云南的“百毒寨”中,是百毒教中供奉的神物。因此,他们星夜兼程赶往云南,深入南疆腹地。至于百毒教主肯不肯交出“金蚕蛊王”,那只有见面之后方知分晓。 马竹盛夫妇和清宁等返回客栈收拾好行囊,挥手作别,各自返回门中请求援兵支援。虽然发现了胡青鹏的行踪,但他和魔教长老形影不离,这可是个极为棘手的问题。仅凭他们四人是不可能击杀胡青鹏,为死去的同门报仇雪恨的。若想擒获胡青鹏,两家必须派出全部精英,才有能力突破魔教的防线,如愿以偿。因此,他们要尽快禀报掌门,对此事做出定夺。 与清宁等在古镇外分道扬镳后,马竹盛夫妇策马向西,冒雨奔行。由于雨天路滑,山路泥泞,举目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蒙蒙细雨如丝如絮,自低垂的乌云间不住飘落,带着微微的清凉。起伏的山岗被雨雾笼罩着,望过去只是一片青灰的颜色。偶尔响起的狼嚎声,是那么的凄厉悠长,令人寒毛倒立。 两人行出十余里地,天色渐渐变暗,寒风渐起。忽见远处的林子中露出一片灰瓦,两人心里都是一喜,打马直入林中,打算在此暂宿一夜。走到近处,原来是一座破旧的土地庙,早没了供奉的香火,门窗墙壁都破败不堪,墙角处挂满了蜘蛛网。好在夫妇俩都曾行走江湖多年,什么苦头没有吃过?当下拴好坐骑,扫干净庙堂一角,升起篝火取暖。 马夫人甚是担心丈夫的伤势,问道:“四师兄,这一路急行,你可感到有何不适吗?” 马竹盛哈哈笑道:“师妹,你以为我是泥捏的人儿吗?当年金沙河大战斧头帮,我身上负伤二十七处,结果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你放心,我身子骨粗壮得很,即使独战恶虎亦不在话下。” 马夫人展颜一笑,如玉树堆花,绽放出娇媚成熟的魅力,嗔道:“又在漫天夸海口了!假如遇见敌人,你可不许先动手,让我来打发好了。听见没有?” 马竹盛道:“遵命,老婆大人!”心中感动,伸臂搂住妻子的柔软的腰身。马夫人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一时无语,只听到柴火爆裂的劈啪声和雨滴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宁静,在清冷的雨夜里格外清晰,奔到土地庙外停下。马竹盛夫妇对视一眼,眉头微皱,同时按住了剑柄。忽听轰的一声闷响,腐朽的庙门被人击得粉碎,一股冷风过处,三条人影鬼魅般飘进庙中,竟然是宇文政等人! 马竹盛夫妇大惊失色,霍然立起,拔剑指向对方,沉声道:“尔等阴魂不散,紧追而至,究竟想干什么?”两人自付实力不如对手,又是在这山野偏僻之地,无人救应,不禁心中忐忑,便想瞅准机会突围逃命。 宇文政一挥手,聂不人、刀奴立时移动身形,将他们俩困在核心,呵呵得意地笑道:“你们做梦都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会碰面吧?其实我根本没有离开,就等着你们落单后再来收拾你们!眼下除非你们胁生双翅,否则绝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哪怕你们喊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多管闲事了!”神态嚣张,浑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他生性好淫,自然不甘心放马夫人白白离开。若非净云已随师叔另走一路,也要被他算计淫辱。 马竹盛怒道:“无耻小人,你莫要以为我们会怕你!点苍门下只有战死的好汉,决没有投降的孬种,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的疤!想要我们的性命,就动手罢!”眼见逃命无望,惟有立下血战到底的决心,和对方拼命了。 宇文政摇摇头道:“你错了,我要你们的性命有何用处?我要的是你的老婆!”眼中邪光暴涨,毫不掩饰的投向马夫人的隐秘处,似乎要穿透她的衣裳,窥探底下的幽美景色。 马夫人脸色通红,怒喝道:“无耻色魔!”剑光一闪,一招“雪映苍山”晃出百十条电光,哧哧有声地挥射对手要害,尤其是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眸,恨不能立刻刺瞎了。 宇文政冷笑一声,喝道:“动手!”身形虚晃,倏地欺近马夫人身侧,五指成爪,扣向她的肩头。马夫人斜退半步,长剑微偏,刺向他上臂经脉。蓦的人影一花,长剑刺空,眼前出现了聂不人阴阳怪气的面孔。只见寒光忽闪,两把柳悠醒来,一张眼便看见妻子自解罗衣,心如锥刺,大喝道:“师妹,你、你住手!我宁可一死,也不愿你作践自己!” 马夫人身躯剧颤,忍不住掩面痛哭道:“四师兄,我、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我没有办法呀!” 宇文政大笑道:“好一个郎情妾意,夫妻情深呀!姓马的丑鬼,正好你醒了,睁大眼睛看看我的风liu手段罢!”足尖一挑,将马竹盛踢到聂不人身前,“好好伺候他,别让他错过了这场好戏!”说罢双臂一张,如饿狼般扑向身无寸缕的美丽女子。 聂不人奸笑道:“请公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运指如飞,封住了马竹盛的穴道,防止他嚼舌自杀。马竹盛眼睁睁地看着宇文政扑到妻子身上,大肆动作,眼角处忽然渗出了两行鲜血,触目惊心…… 云散雨收,喘息呻吟声尤在耳畔回响。宇文政满足地站起身来,只觉神充气足,真元鼎盛,浑身舒泰,禁不住仰天一声长啸,直震得泥尘纷落,大笑道:“老天有眼,竟让我找到一个万中无一的炉鼎!痛快,痛快!” 聂不人满脸的艳羡,道:“公子采补有术,功力至少增长了十年!假以时日,定能超过四大门主,成为宗主依靠的臂膀了!” 宇文政又是一阵大笑,踌躇满志之情溢于言表。 马夫人脸上仍残留着**过后的红晕,但她原本充满弹性的肌肤失去了光泽,眼角出现密密的皱纹,一头青丝竟变成了花白色,仿佛一夜间苍老了数十岁。她蠕动嘴唇,吃力地道:“宇文政,你答应过放了我师兄的!” 宇文政厌恶地皱了皱眉,信手一挥,将她推到马竹盛身旁。马竹盛怒目圆瞪,眼角血迹未干,但呼吸早已停止,居然活活气死了。马夫人触到丈夫冰凉的尸身,如遭雷劈,全身血液凝结,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事实。她牺牲了自己的贞洁,却没能挽回丈夫的性命,其中的悔恨痛苦非笔墨能描述万一。马夫人凄然一笑,伸手轻轻阖上丈夫死不瞑目的眼眸,将他的头颅抱在怀中,轻声道:“师兄,你怎么忍心抛下我呢?我们夫妻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好吗?”声音渐低,终至不闻,已然自断心脉而死。两人头颈相靠,至死不离。 第二十一章 九尾妖狐 (祝大家元旦快乐,放假开心!) 宇文政见马夫人竟然自杀殉情,眼珠转了两圈,抚掌笑道:“愚蠢的贱人,死得好,死得好啊!反正是死无对证了,这笔账不妨算到胡青鹏的头上。.com点苍派肯定会倾尽全力追杀他的,否则如何能洗刷这奇耻大辱?嘿嘿,一石二鸟,又能坐山观虎斗,岂不快哉!” 聂不人道:“公子果然善于造势,此计甚妙!”奸笑着割破马夫人的手指,在地面上用鲜血写了一个“胡”字,故意令字迹显得模糊弯曲,似是在仓促之下偷偷写的。“如此一来,胡青鹏的黑锅是背定了,至死也翻不了身!”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里说不出的得意恶毒。 忽听一把娇媚悦耳的声音悠悠传来:“宇文弟弟,这回又算计哪位大侠了?姐姐听你笑得如此开心,能否透露一二呀?”说话之人语气柔媚动人之极,令人舒服得骨头都酥了。 宇文政喜道:“仙姐既然垂询,我怎敢有所隐瞒?若是你早来半日,便大有收获了!” 只听足音由远而近,两位英俊青年抬着一座轿子步入庙中,他们神色痴呆,肤色苍白,仿佛是没有灵魂的傀儡。轿子旁跟随着一位烟视媚行的美貌女子,眼若桃花,娇小玲珑,风骚入骨。她飞了宇文政一记媚眼,伸出粉红娇嫩的香舌,轻轻舔了舔上唇,纤腰轻摆,挑逗之意一览无疑。 宇文政心中一荡,狠狠看了她几眼,哈哈笑道:“血狐大姐对我施展媚术,莫非是想引诱我吗?可惜纵使给小弟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摸到大姐床上去的。” 那女子嗔道:“谁是你的‘大姐’?人家有那么老吗?”她乃李媚仙的臂膀之一,“血狐”金月莲,精通采补之术,最喜欢勾引武林豪杰。她看似娇媚可爱实则冷酷无比,凡是和她欢好过的男人,都在**时被她亲手斩杀,无人能够幸免。因此好色如宇文政者,亦不敢轻易招惹这杀人如麻的女煞星。 宇文政道:“诶呀,是我糊涂了,应该称呼你‘血狐妹妹’才对!” 金月莲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上前挑起轿帘。只见轿子中先伸出一只白嫩如玉,完美无暇的纤手,然后是小半截晶莹光滑,曲线优美的粉臂,仅仅如此,便让宇文政口干舌燥,一股热流直冲小腹丹田,真元竟有蠢蠢欲动的迹象。他暗吃一惊,难道那本秘芨上的警告是真的?忽觉幽香扑鼻,李媚仙已走下花轿,但见她眉清目秀,樱唇如染,耳挂明珠,身着一袭剪裁出色的鹅黄衣衫,细腰如柳,双腿修长合度,自然而然透着楚楚动人的韵味,如同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丝毫没有半分淫荡风骚的气质。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看到,根本不会相信她就是以媚术著称的九尾妖狐!当年曾志雄就是被她外表所欺骗,娶她为妾,结果惨遭暗算,即使有冠绝天下的武功,也难逃一死。 聂不人行礼道:“拜见李门主!” 李媚仙微微一笑,说不出的万种风情,转眼看见宇文政双目充血,面露红潮,不禁一愣,问道:“宇文,你怎么了?” 宇文政拼命压制着内心燃烧的yu望,嘶声道:“请门主快快散去媚功!如若不然,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李媚仙的媚术已达反朴归真,不着皮相的上乘境界,对被施术者各种可能反应了如指掌,见状略一思索,皱眉道:“你是不是偷练了‘霸龙吸月yu女**’?”边说边潜运独门心法,气质转化,如雪山圣洁,如冰湖寒冷,教人顿生敬畏之心。 宇文政脸色剧变,失声道:“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李媚仙指着马夫人的尸体道:“这女子皮肤干枯,青丝变白,形同老妪,必定是被极为霸道的采补密法吸净了元阴。据我所知,本宗之内惟有那霸龙**有此威力!但霸龙**的口诀残缺不全,对如何转化外来的元阴记述不详,通常仅有十分之一最终能被修炼者吸纳。其余的元阴因无法炼化,会逐渐在修炼者体内积蓄,造成阴阳失调,严重影响修炼者的心志,使其容易冲动暴躁。这霸龙**历代均由宗主收藏保管,你偷练此功,可犯了本宗的大忌!你本是聪明人,这次为何如此糊涂?” 宇文政眼角抽动,道:“我曾败在魔教衣舞凤的手下,那是毕生难忘的奇耻大辱!我瞒着宗主开始修炼此功,是想尽快提升功力,一雪前耻。假如我能生擒衣舞凤,便用霸龙**吸净她的元阴,让她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边说边发出一阵低沉的淫笑,令人毛骨悚然。他对衣舞凤念念不忘,做梦都想捉住她*玩弄,这次不辞辛苦地跑来协助李媚仙,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李媚仙摇头道:“但你这是饮鸠止渴呀!只怕尚未找到衣舞凤,你自己先发疯了!” 宇文政道:“仙姐不必多虑,我自会掌握好分寸的。但我练功一事万万不能让宗主知悉,还请仙姐严守秘密。日后仙姐如有吩咐,小弟莫敢不从!” 李媚仙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就不浪费口舌了,只盼你好自为之。至于你偷练霸龙**一事,我是不会四处宣扬的,就不知道其他人有何想法?”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聂不人一眼。 聂不人心底一凛,暗骂一声骚狐狸!正色道:“请门主、公子放心,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如有违誓,天打雷劈!”他是皇甫济的门下,与李媚仙同宗不同门,因为派系之争的缘故,自然受李媚仙的猜疑。 宇文政心念电转,微笑道:“聂兄何必这么见外呢?我绝对相信你的为人。何况皇甫门主和我交情甚深,他的门人怎会出卖我?这一回任务艰巨,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方能完成,彼此间更不应相互猜疑。” 聂不人叹道:“知我者,公子是也!”一付感激涕零的模样。 李媚仙不屑地扬了扬秀眉,望着地上的尸体道:“闲话少叙,我们的目标是胡青鹏,这两人与他有何关系?为何杀了他们?” 宇文政忙将遇见胡青鹏、衣舞凤一事和盘托出,道:“……我们只有避敌锋芒,先退出古镇,等待门主到来。后来又碰上马氏夫妇,一时心痒,便将他们擒下,不料他们性子刚烈,居然先后自杀了。仙姐,胡青鹏有魔教庇护,事情恐怕有点棘手!” 李媚仙目射奇光,悠然道:“原来传言不假,胡青鹏果然和衣舞凤勾搭成奸了!他年纪轻轻却能令冰山魔女倾心,实在是个不简单的男人。你可看见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忽然之间,她对这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年她受命混入天下会,为的是曾志雄的“寂灭神功”秘芨,但曾志雄一死,秘芨和章玉昆、胡青鹏等人同时失踪。她千方百计也找不到章玉昆的下落,却意外地听到胡青鹏的消息,在震惊不解之余,立刻赶来川南,希望能从胡青鹏身上打开缺口,早日完成宗主交付的任务。 宇文政当时色迷心窍,紧随在马竹盛夫妇身后伺机下手,哪有心思留意胡青鹏的动向?挠头道:“他们、他们可能往南边走了。” 李媚仙气极反笑:“可能?这是什么答案!你若是因为贪恋美色而误了大事,我无话可说,你亲自向宗主请罪好了。” 宇文政擦着额头的冷汗,赔笑道:“仙姐,原谅小弟一回吧!我保证下不为例。” 李媚仙面沉如水,对他的告饶不置可否,转首吩咐金月莲道:“月莲,你速去探听胡青鹏的消息,休要惊动了魔教的探子!” 金月莲恭声道:“是!”人影一闪,如一抹轻烟般飘出庙外,转眼在夜色中消失无影。 云雾散尽,湛蓝的天空上骄阳似火。翻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岗,前方依然是峰峦重叠,山路延绵仿佛没有尽头。石山深处,人烟罕见,只有猖獗的蚂蝗蚊虫横行。偶尔可见峭壁之下急流奔涌,水声如雷,裹着无数泥沙滚滚而去。 胡青鹏一路行来,见不到半个山民,忍不住问道:“凤姐,这里是苗民聚集之地,但为何我入山数日,却看不到他们的山寨呢?” 衣舞凤道:“苛政猛于虎啊!那些汉人官吏横征暴敛,胡作非为,稍有不从便诬人入狱,逼得苗、瑶等族的百姓向深山迁移,以求一时平安。因此,山寨里的人对汉人都心存成见。等你遇见他们后,不要随意接受他们的食物和饮水。” 胡青鹏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呢?如果他们下毒,我可不怕。” 衣舞凤道:“他们擅长的不是下毒,而是放蛊!蛊毒之可怕诡异,超乎常人的想象。高明的放蛊者甚至可以在动念之间,决定千里外中蛊者的生死。常见的有蛇蛊、金蚕蛊、瓜蛊、石头蛊、泥鳅蛊、疳蛊、虫蛊、癫蛊等,其中以金蚕蛊最为可怕,据传它刀枪不入,水火难伤,一旦发作能将人的五脏六腑全数掏空,使人受尽万般痛苦而死。” 胡青鹏苦笑道:“既然有如此多的放蛊手法,那岂不是防不胜防?像我一般毫无经验的人,怕是连喝水也要谨慎小心才行。” 衣舞凤笑道:“只要你紧跟在我身旁,多半不会有人骚扰你。不过苗女热情奔放,天性胆大,偏偏又最喜欢英雄人物,你要提防她们借机向你下蛊。如果中了她们的本命蛊,连我也救不了你。” 胡青鹏正想问什么是“本命蛊”,忽听嗖嗖两声箭响,半山腰处忽然射下两枝羽箭,颤巍巍地钉在道路中央。两人勒马站定,只见一块大石后跳出一位皮肤黝黑的壮年汉子,手持弓箭,腰挂竹刀,大声向他们嚷嚷。胡青鹏听不懂他的方言,不过衣舞凤能听明白,用同样的语言向那汉子说了几句,并向他出示了一块造型古朴的木牌。那汉子神态大变,恭敬地向衣舞凤行礼。双方略做交谈,那汉子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胡青鹏好奇地问:“凤姐,他说了些什么?” 衣舞凤叹道:“他说官府最近强征税赋,准备出动军队进攻山寨,他和同伴在这里警戒望风,防止奸细混入。再有一日的路程,就可以到他们的山寨了。” 胡青鹏道:“这些山民剽悍矫健,箭法精准,又占据地势之利,在这狭窄的山路上交锋的话,官兵未必讨得了好处。” 衣舞凤眼中透出深深的忧虑,长叹道:“官兵毕竟是正规军队,久经训练,盾甲坚固,岂是容易被打败的?诶,不管结果是谁胜谁败,最悲惨的仍是无辜的百姓。”在她冰冷的外表下,居然有着悲天悯人的心肠。胡青鹏对她的了解又增进几分,爱恋之余更多了一份敬重。 天色渐渐转暗,夜幕笼罩大地,闪烁的星辰争先恐后地跃上天空,交相辉映。夜风变寒,四处传来野兽的吼叫声。两人寻了一块平坦的谷地停步歇息,升起篝火,然后胡青鹏按惯例去搜寻野味。 胡青鹏顺着山涧而上,渐渐深入茂密的山林中。凭借他灵敏如风的身法和视夜如昼的眼力,很轻松的猎获了两只肥大的野兔。正欲返回时,忽听风中送来一缕清甜动听的歌声,如天籁之音,悄悄地拨动着心弦。胡青鹏心神一阵迷糊,似被魔咒牵引般,情不自禁地移动脚步,追寻歌声的来源。 再走了顿饭功夫,山林深处忽然出现了一眼清澈的山泉,眼前豁然开朗。泉水汇聚成潭,宛如一面巨大的铜镜,倒映着满天的星光。就在水潭之中,一位浑身**的长发女子正在泼水淋浴,口中哼唱着曼妙的歌声。她恰好背对着胡青鹏,裸露着浑圆的香肩和整个雪白的粉背,腰臀部惊心动魄的曲线正好没入水面,隐隐可见一双xiu长笔直的美腿,仿佛是一尊完美无缺的白玉雕像。她娇嫩的肌肤上覆盖着一层晶莹的水珠,折射出淡淡的星光,犹如浑身缀满了闪亮的珍珠,令人目眩神迷。 胡青鹏陡然见到如此绝美的裸女,心神大震,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止,一时之间眼中只有她的一举一动,再容不下其他景物。心中不禁充满了强烈的好奇,极想一睹芳容。 那长发裸女似有所察,蓦然回身一瞥,正好撞上胡青鹏的视线,不禁一声娇呼,美丽的面孔上浮起羞涩的红晕,双臂交叉遮住饱满坚挺的双峰,柔软的腰肢轻轻颤动着,如一朵娇羞的白莲,欲拒还迎,散发出无法抗拒的魅力。 胡青鹏脑中轰然一震,视线完全被她饱满滑腻的**和神秘的谷地吸引,难以遏制的**似点燃的火yao,刹时引爆了每一根神经,热血沸腾,下体胀痛得几乎呻吟起来。 两人目光交缠,同时燃烧起炽热的火焰。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默然相对。 那长发裸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意的神采。她今夜在此淋浴,展露自己完美的**,乃是经过精心策划安排的。她结合自然之力,运用无上媚术,蓄意营造出这场景,回眸之时,更巧妙地将**之念传入对方的眼中,丝毫不露痕迹。只要是正常的男人,肯定会冲过来与她欢好。而她就可以借机控制对方的心志,把他变为奴隶。 就在这时,一尾怪鱼忽的跃出水面,在空中做了个美妙的空翻动作,又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似炸雷般破坏了四周寂静的氛围。胡青鹏灵台一清,硬生生止住作势欲扑的身形,背心处冷汗狂涌,**攻心下险些把持不住,铸下大错!立即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面上佛光隐现,**之色如潮水般迅速退却,目光又恢复了清澈。想起刚才的心关失守,手心满是冷汗,也不管人家是否能听懂,道:“姑娘,我不是有意偷窥你淋浴,请你务必见谅!”说话间振臂飞上树梢,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落荒而逃。 那长发裸女尚未出声,胡青鹏已远去无踪。她又是惊讶,又是愤怒,还有几分不甘和屈辱。她本来自信美色无双,凡是男人都要臣服裙下,谁知打动不了胡青鹏!她出道以来,以这一次败得最惨。她揭下人皮面具,恨恨地一掌击在水面上,咬牙道:“胡青鹏,算你狠,竟练有佛门玄功!等我把你擒下,非把你训练成一只听话的公狗不可!” 第二十二章 巧戏强敌 山风吹过,篝火摇曳,寒意悄悄涌来。一轮残月挂在山岗上,惨白的月光照耀着山林。 衣舞凤望了望黑夜深处,眉心微皱,胡青鹏为何迟迟不见踪影?莫非他打猎时发生了意外?不过按常理推断,山中的毒虫猛兽不可能威胁他的安危。除非……强烈的不安感觉袭来,霍然起身,冷喝道:“是何方魑魅魍魉?滚出来!” 只听一阵低沉的冷笑声响起,黑夜中忽然凸现出三条人影,呈三角合围之势向她缓缓逼近,为首之人正是宇文政! 衣舞凤心底一沉,对方居然乘胡青鹏外出未回,自己落单的时候出现,难道仅仅是巧合吗?如果对方早有预谋,采取分而击之的策略,恐怕也不会放过胡青鹏的。内心焦急,表面上却毫不慌乱,傲然道:“宇文政,你这跳梁小丑又想玩什么把戏?你一而再地蓄意挑衅滋事,莫非是受了宁无凡的指使,要跟我神教开战吗?” 宇文政大笑道:“衣长老,不、不对,应该是衣舞凤小姐,在下自湖南追到四川,又追到贵州,千里迢迢痴心一片,为的只是一亲芳泽。今夜月淡风轻,正适合你我畅谈风花雪月,何必说那些大煞风景的俗事,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自恃把握了绝对优势,神色轻佻,得意洋洋地打量着这冷若冰山的美女,越看心里越爱,恨不能立刻将她扑倒,直捣黄龙。 衣舞凤皱紧眉头,厌恶地道:“宇文政,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故做风雅!你听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俗语吗?我最瞧不起你这种自做多情,一肚草包的男人!” 宇文政被她一番奚落,气得脸色忽红忽青,狞笑道:“好,说得好!我就是癞蛤蟆又怎么样?老子今天就吃定你这只天鹅了!” 衣舞凤不屑道:“手下败将,也敢口出狂言,真是可笑!” 宇文政道:“我单打独斗不是你的对手,但今日以三打一,我不信收拾不了你!瞧你一身的细皮嫩肉,我已经忍不住流口水了!” 衣舞凤脸色微红,叱道:“无耻之徒,狗嘴吐不出象牙!”蓦的张口一声清啸,声震四野。 宇文政双臂环胸,冷笑道:“你是在召唤姓胡的小子助拳吗?嘿嘿,本宗李媚仙门主亲自出马对付他,估计他们正在行云布雨,欲仙欲死。即使听见你求助的啸声,那小子也分身乏术,不可能挣脱李门主的消魂迷洞,迟早要精尽人亡。所以,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不然划伤了你的脸蛋,我可舍不得!” “什么?!”衣舞凤浑身剧震,花容骤变。“李媚仙也来了!”李媚仙乃白云宗四大门主,一身媚功天下有名,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死在她的石榴裙下。胡青鹏遇上这专门蛊惑男人的妖女,能抵御得了她的魅力吗?万一真如宇文政所言,胡青鹏被肉欲控制了心神,岂不是成为妖女玩弄的工具?一想到胡青鹏可能正和其他女人在颠鸾倒凤,她心如刀割,银牙几乎咬碎,喝道:“让开!”纤指轻挥,几道凌厉的指风射向宇文政的面门,足下一顿,却往聂不人的方向冲去。 聂不人早有预防,身法飘扬,闪动间无数的暗器铺天盖地地射出,封锁了衣舞凤周围的空间,阴笑道:“请衣长老尝一尝我的‘漫天花雨’!” 衣舞凤身形急速旋转,抽出玉笛,叮叮当当地将射到的暗器打飞。蓦觉一股极强烈的冷风如山压落,冰针般的刀气刺痛肌肤,心知是刀奴乘隙杀到,正待往后方退让,一股阴柔的掌风已然向后心要害击来!转眼之间,她便陷入三人合击的绝境之中。衣舞凤情急之下抢进刀奴中门,巧妙地借用他的身躯阻挡暗器,横笛一拦,当的架住钢刀,同时反手和宇文政对了一掌,底下一脚踢中刀奴左腿膝关节。 刀奴左膝剧痛下跪倒,钢刀回收,以极快的速度削向她的小腹。衣舞凤厕身急退,但觉丹田处如火焚烧,忍不住檀口微张,哇的喷出一口碧血。宇文政、刀奴的功力仅稍逊她半筹,她同时抵住两人的杀招,双方内力冲击之下,她受创不轻。 宇文政见状大喜,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大叫道:“跟她贴身近战,速速消耗她的功力!”边叫边踏步欺上,双掌直取对手后背要穴。他的目的是生擒衣舞凤,而非取其性命。眼下有如此的大好机会,当然要牢牢把握。 聂不人怪笑道:“公子的心意我明白!”嗽的腾空飘近,手上多出一面乌黑的铁牌,重重往衣舞凤面门砸落。 与此同时,刀光一闪,紧紧追向她的下盘。 衣舞凤三面受敌,又不知爱郎的生死安危,心头不禁掠过一缕绝望——莫非我逃不过今夜之劫吗?她是宁死亦不愿受辱的个性,忽然转身跃高,玉笛如剑,倾尽全力刺向宇文政的眉心,竟不顾聂不人砸下的铁牌,要与敌人首领同归于尽! 宇文政触到她那双坚定冰冷的眼眸,浑身一颤,不敢和抱定必死之心的敌人交手,足尖发力,拼命往后飞退。双掌上扬,冷烈的掌风击向衣舞凤的胸口,企图阻止她的追击。衣舞凤玉笛当中一划,破开汹涌的掌力,但已来不及回防身后的敌手。眼看她就要被铁牌击中,忽听一声刺耳的呼啸从天而降,电光一闪,仿佛迅雷不及掩耳,当的斩中铁牌,火星四溅。 聂不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震得倒退丈外,虎口裂开,定睛看着神兵天降的剑手,讶然叫道:“怎么是你?!” 衣物凤则是惊喜交加,握住及时赶回的胡青鹏的手掌,轻轻笑道:“你来了!” 胡青鹏眼神何等的锐利,一瞥之下看见衣舞凤唇边的血迹,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抬手温柔地擦去那缕鲜红的血迹,环目一扫三位敌人,冷冷道:“你们竟然以众凌寡,统统该死!我要你们今晚来得去不得!” 宇文政难以置信地指着他道:“你、你怎可能毫发无损!你难道没有遇见李门主吗?” 胡青鹏皱眉道:“谁是‘李门主’?” 衣舞凤毕竟是见惯风浪的女中英杰,迅速从惊喜中冷静下来,低声道:“他指的是白云宗四大门主之一的李媚仙,据说亲自去对付你了。你刚才有没有见到一个特别妩媚放浪的女人?” 胡青鹏失声道:“李媚仙!!原来是她!”顿时恍然大悟,刚才在水潭处看见的**美女,定然是李媚仙的化身!她企图利用美色诱惑他,使他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丧失自我的玩物,用心可谓毒辣,手段可谓高明。若不是他练有佛门心法,心志坚如金刚,怎可能摆脱那绝美**布下的**阵?连曾志雄这般黑道霸主,都惨遭妖女的摆布暗算,他能无恙脱身,实属侥幸!一念至此,背心冒出一阵冷汗。 衣舞凤见他的表情如此怪异,猜到他多半遇上了李媚仙,只不过幸运地逃离了敌人设下的陷阱。如今己方实力明显偏弱,万一李媚仙再赶到这里,自己两人将危如累卵。她一扯胡青鹏的衣袖,当机立断道:“快走,不要给他们合围的机会!” 胡青鹏一点即通,紧随衣舞凤纵身飞跃。但见长剑如虹,玉笛生辉,势不可挡地冲杀过去。那宇文政怎敢挡敌锋锐,吓得闪到三丈开外,装模作样地叫道:“胡青鹏,你这个孬种,是男人的就不要逃!”聂不人亦甚有默契地大叫:“站住!”十成的轻功只发挥出五成,越追距离越远。 胡青鹏、衣舞凤堪堪奔到林子边缘,突然眼前人影一花,李媚仙、金月莲凌空跃出,拦住了去路。李媚仙娇笑道:“胡少侠,你要去哪里?我们来亲热亲热!”衣袖一挥,两条灵敏如蛇的金丝飘带滑出,分别卷向胡青鹏的右臂和双足。她匆匆穿好衣服后即刻赶来,正好来得及拦截目标。有了上次失败的教训,她再也不敢轻视这年轻人,施展出“百缚蛟龙”的绝技,力求将他一举擒获。 衣舞凤喝道:“不要与她纠缠!”左掌右笛同施杀招,攻向金月莲。 胡青鹏深明她话中之意,一旦陷入苦战的局面,宇文政等再加入战团的话,他们两人必死无疑。脑海中刹时闪过一段练剑箴言“求诸己心,神通自然,剑随心动”,心境空明,回忆起当日欧阳绝传授剑法时的一点一滴,微微一笑,长剑颤动,轻飘飘地划破虚空,刺向李媚仙的眉心部位。 这一剑落在李媚仙眼中,却令她大惊失色。以她的武功见识,自然看出这一招意在剑先,突破了空间的限制,似慢实快,乃是世上罕见的绝顶剑法,自己稍有不慎就会饮恨剑下!这胡青鹏究竟还有多少秘密,超乎自己的想象?身形急闪,紧接着沉足落地,但觉一股冷冽的剑气自脸颊旁擦过,斩断了几缕青丝。 胡青鹏更不停留,如大鹏般自她头顶上方飞过。与衣舞凤一道,没入林中不见。 李媚仙又气又恨,自己枉为白云宗的四大门主,却被一个衡山派的弃徒一剑逼退,若是被其他三位门主知道,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她原来精心安排的计划,完美无缺的布局,到头来都因为胡青鹏的意外表现屡屡落空。莫非他是上天安排给自己的克星?自从遇见胡青鹏开始,诸事不顺,实在有点莫名其妙。 宇文政却看不出那一剑的厉害,奇道:“仙姐,你为何这么轻易地放他走呢?放长线钓大鱼吗?” 李媚仙恼羞成怒,不顾形象的竖眉骂道:“钓你个大头鬼!废话少说,跟我追!”莲足轻跺,跃上树梢。众人见她心情不佳,都识趣的闭嘴不语,跟在她身后提气狂追。 入林后刚奔出数丈远,衣舞凤内伤发作,人在半空又喷出一蓬血雨,直坠下地来。胡青鹏大惊,反手一操搂住她的腰肢,焦急地问道:“凤姐,你受了重伤吗?服药没有?” 衣舞凤低声道:“先别管我,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 胡青鹏道:“是!”弯腰将她背起,纵步如飞,直闯进密林深处。由于他练有天眼通,在黑夜中奔行几乎不受影响,比起对方就占了极大的优势。起初还能听见身后追兵的破空呼啸声,再过了盏茶工夫,那讨厌的声音已彻底消失。偶尔撞上了深夜出行的毒蛇猛兽,胡青鹏总是依仗身法一掠而过,根本不与它们纠缠。衣舞凤如兰的气息轻轻喷到他的脖颈间,又麻又痒,让他难受之余浮想联翩。 一口气跑出三十余里山路,掠上一处山崖,暂时停步歇息。衣舞凤已抽空服下魔教灵丹,催发药力,脸色红润了许多。胡青鹏心情稍定,关心地道:“凤姐,你内伤不轻,最好是抓紧时间运功自疗,我替你护法!” 衣舞凤点点头,当即跌坐入定,默运魔门玄功疗治内伤。 胡青鹏不敢大意,仗剑守在她的身旁,警惕地扫视四周的动静。过了片刻功夫,忽听一阵极轻微的声音如蛇行般逼近。他凝神望去,只见草丛摇动,探出一只毛茸茸的脑袋,竟是一只红色的小狐狸。那狐狸毛皮鲜红发亮,鼻尖眼圆,十分的机灵可爱。它似有灵性般望了两人几眼,忽然掉头沿来路飞奔而去。 胡青鹏心头一跳,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他居高临下地眺望来时的方向,远远的看到枝叶摇动,敌人竟然笔直地往这个方向奔来。奇怪,李媚仙等人又没有天眼通的本领,怎可能丝毫不差的衔尾追到?难道是……脑海中立刻回忆起刚才出现的那只红色狐狸,不妥的感觉愈加强烈。一跺脚,喃喃道:“原来她们用狐狸来追踪我们的气味!”眼见敌人亦步亦趋的追近,而衣舞凤仍然在入定运功中,心中大急,知道躲不过对方的搜索,索性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地潜回树林,藏在一株大树高头。 李媚仙等人来得极快,跟在一头小狐狸后面纵跃如飞。那只狐狸窜到胡青鹏藏身的树下,忽然一顿,仰头向上,发出吱吱的叫声。 胡青鹏情知行踪败露,不等李媚仙发出警告,猛的一掌击在树干上,震落无数的枝叶。 “小心敌人偷袭!”李媚仙一声尖叫,一双飘带首先护住自身。 黑暗之中剑光一闪,仿佛霹雳一般劈向宇文政的头顶要害。宇文政尽管在黑暗中看不见敌人的身影,但他警觉性极高,立即大叫:“刀奴,上!” 那刀奴虽然一样看不见敌人,但他有着近乎野兽的直觉,一听到主人的命令,闷声不响的舞刀拦截长剑。但听当的一声巨响,火花飞溅,刹时照亮了四周的景物。 不好!胡青鹏暗叫一声,立即借力倒飞。可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已足够对方看清他的身形方位,聂不人的暗器、金月莲的短刀、李媚仙的飘带几乎同时向他攻来。光线一闪即没,胡青鹏失声痛呼,负伤踉跄离去。众人听见他虚浮的脚步声,不禁精神大震,不约而同地往他逃亡的方向扑去。胡青鹏有意放慢速度,若即若离地吊着身后的敌人,不时假装撞到树枝上,发出哗哗的声音。李媚仙等人耳听得真切,恨不能马上冲过去将他拿下,但在黑暗中要边跑边躲避树枝藤蔓,难度实在是高,明明离胡青鹏不过数丈远,就是没办法追上他。 胡青鹏带着众人兜了一大圈,蓦的大笑道:“多谢各位陪我漫步山林,胡某不胜感激,告辞了!”足下忽然发力,在树顶上如飞掠走,转眼消失无踪。李媚仙等人方醒悟到上当受骗,个个气得破口大骂,词锋之利,尤胜过他们的独门绝学。 胡青鹏懒得理会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掠回山崖上,恰好见衣舞凤运功完毕,喜道:“凤姐,你没事了吧?” 衣舞凤见他衣衫划破,肩头染血,惊疑地问道:“你是不是和李媚仙他们动手了?” 胡青鹏点头道:“李媚仙养了一只嗅觉灵敏的小狐狸,能紧紧追踪我们的气味。我怕他们影响你疗伤,就带着他们在树林里兜圈散步。现在他们被我甩开了,一时半会找不到我们的。” 衣舞凤知道他嘴上说得轻松,其实情形凶险万分,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心下感动,展颜一笑,柔声道:“我内伤未愈,你仍背着我好吗?” 胡青鹏笑道:“我求之不得!”当下重新负起衣舞凤,向着莽莽深山闯去。衣舞凤环臂搂住他的脖颈,侧着脸贴在他宽厚的脊背上,倾听着他有力强劲的心跳声,一时心神如醉,只盼两人相偎至永远。 第二十三章 山寨春情 (各位书友,最近被拉去做管理培训,新的章节要晚一点才有时间写。抱歉。并多谢玄心客兄的推荐。) 两人昼伏夜行,有意识地挑水流较多的地方行走,以掩盖体味,谨防被李媚仙驯养的狐狸发现踪迹。贵州山多林密,溪流纵横,人迹罕至的沼泽地时而可见。尤其是在某些常年潮湿,草木茂盛的山谷里,还衍生有致命的瘴气。人兽一旦进入其中,就会中毒身亡。衣舞凤深知瘴气的厉害,指点着胡青鹏绕过这些死亡禁区,向西南方向进发。 两人靠着星辰指引,在山区里走了数日,终于来到了树林的边缘。这时月牙斜挂树梢,万籁俱静,惟有蛙鸣虫叫声响成一片。月光之下,一条蜿蜒的溪流在草丛中若隐若现,反射着淡淡的银光。高矮不一的灌木被风吹拂着,似怪兽般在黑夜里起舞。 胡青鹏忍不住举手向天,感叹道:“天啊,总算走出这片森林,重见天日了!”森林里的巨蚊蚂蝗蜘蛛多如牛毛,驱之不尽,杀之不绝,简直是可怕的梦魇。想起那无数因吸食自己毒血而毙命的蚊虫,他犹心有余悸。 衣舞凤笑道:“不知道李媚仙他们是否找准了方向?万一迷了路,就永远走不出来了。” 胡青鹏做了个鬼脸,笑道:“最好永远不用看见他们的嘴脸!”话音刚落,忽听风声轻响,一条矫健的黑影腾空越过灌木,落在小溪旁,原来是一头高大凶猛的花豹。它嘴里还叼着一具软绵绵的物体,细看下竟然是个山里幼童,鲜血不住地滴落地上。那头花豹意外撞见陌生人,一惊之下竖起背毛,瞪着幽绿可怖的眼睛,发出低沉的咆哮声。 胡青鹏大怒,喝道:“畜生,尔敢妄伤人命!”一个箭步抢上,单掌一竖,呼的拍向那花豹的脑门。 那花豹大概从未见过敢空手与它搏斗的人类,傲气顿生,岂会轻易退让?扭头一甩,将幼童甩开,猛然发力前扑,白森森的牙齿咬向胡青鹏的咽喉。一双夺命的利爪同时按向他的胸口,爪尖上仍残留有触目的鲜血。胡青鹏冷笑一声,忽然跃到高处,重重一脚跺在它的脊背上。那花豹一声悲嚎,脊柱断裂,烂泥般啪的跌落在地。不等它弄明白怎么回事,后脑上砰的挨了一掌,头骨粉碎,当即死亡。 胡青鹏尤未解恨,猛踢了它两脚,才走到那幼童旁。那幼童大约五六岁,上身**,下身穿着一条及膝的短裤,手腕上戴着银首饰,花纹非常精细美丽,颈部的伤口深可见骨,显然是活不成了。心中恻然,缓缓替他合拢满是恐怖神色的眼睛,低声道:“凤姐,你可看出他是哪个山寨的人吗?我想把他送回他母亲身边。” 衣舞凤道:“不必了,你看那儿!” 胡青鹏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坡上亮起一串火把,正快速地奔近,风中还传来纷乱的呼喊叫嚷声。片刻之后,数十位苗族男子蜂拥而至,他们粗犷强壮,服饰简朴,手持着式样原始的弓箭长矛,大概奔跑了相当长的路程,人人均是满头大汗。这些人看到那幼童和花豹的尸体,面上都露出悲愤哀伤的表情。为首一名四十多岁的大汉越众而出,用半生不熟的官话问道:“来自远方的客人啊,是你们杀了这吃人的豹子吗?” 胡青鹏点点头道:“不错,这头花豹是我杀的。” 那大汉回头说了一句话,猛地举起右手,众人跟他同声欢呼起来。那大汉激动地道:“尊敬的客人,你为我们除掉了吃人的豹子,是我们山寨的救星,是山神派来的勇士!我代表我的父亲,诚恳地邀请你和你的同伴去我们山寨做客!我们要用最香的米酒,最甜的糍粑,最真诚的笑容来接待你们。” 胡青鹏笑道:“能受到如此热情的邀请,我们深感荣幸。多谢了!” 那大汉是山寨头领的大儿子,名叫蓝阿强,指挥众人分别抬起幼童和花豹,簇拥着胡、衣两人上路。当众人发现那花豹竟没有外伤,是被硬生生击碎头骨而死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望向胡青鹏的眼神里充满了尊敬和赞叹。他们根本不曾想象过,世上竟有人能赤手空拳打死一头凶残矫健的花豹!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到山寨,那幼童的父母自然伤心万分,不过其他人见大患已除,无不欢欣雀跃。在众人的竭力挽留下,胡青鹏、衣舞凤留宿了一晚。 第二天晚上,全山寨的人聚在一起,点燃熊熊的篝火,举行盛大的晚宴。那头花豹被剥了皮,架在火堆上烧烤,油脂的香味随风飘扬,让人垂涎三尺。众人不分尊卑贵贱都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放声高歌,气氛极为热烈。席间更有妙龄的苗族少女踏歌表演,她们的舞蹈或奔放感人,或清新朴素,让胡青鹏大开眼界。苗族少女一律戴着精美华丽的银首饰,下着筒裙,布条绑腿,正好露出一截丰满光滑的大腿肌肤,跳动时愈发*撩人。 蓝阿强性格豪爽,是个直来直去的山里人,咧嘴笑道:“胡兄弟,我们山里的姑娘漂亮吗?” 胡青鹏看得眼花缭乱,下意识地道:“漂亮,当然漂亮!果然是山美水美人更美呀!”话未说完,被衣舞凤偷偷拧了一把大腿,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忙正襟危坐。 蓝阿强指着领舞的少女,得意地道:“那是我的女儿阿娇,是整个山寨最漂亮的姑娘,是一只能歌善舞的百灵鸟!你喜欢她吗?”那少女容貌娇美,眉如弯月,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宛若晨星,皮肤白皙,身材苗条,纤细的腰肢非常柔软,摇摆出诱人的韵律。她的舞姿时而如凤凰翱翔,时而如灵雀戏水,时而如山花摇曳,充满了自然的气息,令人过目难忘。 噗!胡青鹏刚喝到一半的米酒直喷出口,小心翼翼地道:“我和阿娇姑娘素不相识,谈不上喜欢与否。来来,我们再干三碗!”忙借着劝酒的机会,企图把这个话题蒙混过去。衣舞凤就坐在身边监视着,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说“喜欢”呀! 蓝阿强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们汉族人呀,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够坦白直爽,心里明明喜欢的,嘴上却不肯承认!哪像我们山里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忽的扬声道,“阿娇,过来敬胡英雄一碗酒!” 胡青鹏暗呼糟糕,只见倩影闪动,一股少女特有的体香扑面而来,那美丽的苗族少女跳到跟前,火辣辣的目光大胆地打量着他,脸上似笑非笑,娇声道:“阿爸,胡大哥会喝酒吗?”胡青鹏骑虎难下,颇不自然的避开她的目光,举起酒碗道:“阿娇姑娘,请!”谁知阿娇忽然劈手夺过他手中的酒碗,仰头喝了一半,将剩下的半碗酒递还给他,挑衅地道:“你敢喝吗?”胡青鹏笑道:“不就是半碗酒吗?我为何不敢!”一仰脖子,将酒直倾入喉。 四周的人静了一静,蓦的响起一阵怪叫声和掌声,大多数男子眼里流露出嫉妒的神采。阿娇面容绯红,轻声道:“一会儿我来找你!”纤腰轻扭,又奔回众少女当中。 蓝阿强一竖大拇指,赞道:“胡兄弟,你不仅神力非凡,胆量也是过人呀,是条汉子!” 胡青鹏莫名其妙,眼见周围的人笑容暧mei,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不禁望了衣舞凤一眼,却见她面若冰霜,心里更是不安。就在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一名苗家青年手提着两柄砍刀大步走到胡青鹏座位前,用生硬的官话道:“我,要向你,挑战!”说罢哐当将刀掷到地上,“刀,你先选!”他身材壮实,英俊高大,铁青的脸上带着嫉妒和愤怒,一双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事出突然,嬉笑歌舞的山民们刹时安静下来,众少女纷纷后退,让出一片空地。大多数年青男子霍然起身,跺足呼喝,面上露出狂热兴奋的表情。众人对这种场面似乎司空见惯了,并没有人出来劝阻。 胡青鹏挠头道:“阿强大哥,他为什么向我挑战?这是你们山里特有的规矩吗?” 蓝阿强哈哈一笑,推着他的后背道:“你别问了!你是男人的话就拣起一柄刀来,把我们山寨里最勇猛的战士蓝虎打败!只要你过了这一关,就没有人向你挑战了。” 那苗家青年蓝虎不耐烦地道:“你,是胆小鬼吗?” 胡青鹏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喝了不少米酒,被对方拿话一激,酒意上涌,大笑道:“真正的勇士,是从来不会轻视对手的!”嗖的跃出座位,随手挑了一柄砍刀,刀花一抖,刀尖笔直指向对手,正色道:“来吧!” 蓝虎取刀在手,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胡青鹏,如同面对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冷冷道:“谁赢了,她就是谁的!”话音落处,猛然纵身前扑,砍刀疾如闪电般直劈对手面门。这一刀速度与力量兼具,充满了开山裂石的气势,围观的众青年同声喝彩,拼命为他呐喊助威。 胡青鹏眉头微皱,对方显然没有练习过武功,单纯靠一身蛮力和天生的速度出刀,怎可能对自己形成威胁?他好胜心起,也不运用内家真气,以硬碰硬的横刀拦上。当!两刀相格,火星飞溅。蓝虎张口大吼,运刀如飞,一刀紧接着一刀飞劈对手的要害。胡青鹏则不慌不忙,等对方劈出一刀后,再使出同样的招式拦截,后发先至,丝毫不落下风。但见两刀对劈,声势惊人,飞溅的火星煞是好看,直教众人心惊肉跳。蓝虎一口气连劈数刀,被反震的巨力震得五指发麻,肌肉酸软,一个拿捏不稳,当的砍刀脱手,一抹寒光直飞进夜空深处。周围登时响起一片惋惜叹息声。 胡青鹏横刀当胸,微笑道:“胜负未分,你可以取刀再战!” 蓝虎见他气定神闲,额头上甚至没有一滴汗水,心知对手根本未尽全力,已然是刀下留情了,痛苦地摇摇头道:“不,是我输了!”虎目中忽然泛起泪光,转身分开人群,低头狂奔而去。 经过这一小插曲,山寨里的人对胡青鹏更是崇拜,纷纷过来向他敬酒。胡青鹏拗不过众人如火的热情,酒到必干,不知不觉竟有了六分醉意。醉眼朦胧中,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小手拖起,身不由己地来到篝火旁,随着音乐的节拍纵情舞蹈。越来越多的青年男女加入跳舞的行列中,边舞边歌,边说边笑,将晚宴的气氛推向了**。 篝火渐熄,夜色愈浓,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携手走向夜幕深处。胡青鹏跳出了一身大汗,此时酒意渐醒,这才发觉自己搂着阿娇柔软的腰肢,姿势甚是亲密。他吓了一跳,立刻松手望向四周,却没有看到衣舞凤的身影。阿娇轻轻一笑,眉梢唇角都带着春意,低声道:“你在看什么?我们也走吧!”扯着他挤出人群。 胡青鹏不忍甩开她的手,又害怕被衣舞凤发现,心情忐忑地问道:“阿娇姑娘,我们这是去哪儿?” 阿娇脸色羞红,嗔道:“放心吧,我不会吃了你!”拉着他绕到山寨后面,进入一片浓密的竹林中。竹林里人影交缠,全是一对对热情如火的情侣,或拥抱亲吻,或依偎低语,或情歌问答,每对情侣都占据了一小块地盘,借着竹子遮掩互不干扰。偶尔响起的娇吟媚笑声,则渲染出无限春qing。胡青鹏在黑夜里视物如昼,看见众情侣的种种亲热行为,不禁面红耳赤,心跳如擂,几乎立刻要拔脚逃跑。但阿娇紧紧拉着他的手不放,来到竹林僻静的一角。 胡青鹏已经猜到这里乃是苗家青年定情之地,男女幽会之所,自己误入其间,将来如何能向衣舞凤解释清楚,实在是一件头疼万分的事情。与阿娇含情脉脉的眼眸一触,心头一跳,内力潜运震开她的手掌,退后两步道:“阿娇姑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要带我来竹林,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阿娇笑道:“胡大哥,你是在开玩笑吗?你如果不喜欢我,怎会喝了那半碗定情酒?又为何要答应蓝虎的挑战?” 胡青鹏轻轻一让,避开她靠过来的娇躯,苦笑道:“我初来乍到,并不了解你们山寨的习俗,哪里知道那是定情酒?如果我事先知道了,是绝对不会喝的。” 阿娇脸色变白,如雕塑般静立了半响,幽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是不是我长得不漂亮?” 胡青鹏忙道:“不,你非常美丽,跳舞也极为出色,只是在遇到你之前,我已有了心爱的人了,所以……” 阿娇不服气挺起酥胸:“难道她比我更美吗?” 胡青鹏苦笑道:“这……这如何能相互比较?你们俩各有千秋吧。”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冷哼,白影闪过,衣舞凤如幽灵般凌空出现。胡青鹏嘴唇发苦,手冒冷汗,硬着头皮道:“凤姐,我和她什么也没做呀!” 阿娇失声道:“凤姐?难道他、他是女的?” “正是!”衣舞凤摘去头巾,将束好的长发打散披落肩头,直直走到阿娇面前,傲然道:“你自信容貌比我更出众吗?”她气质高洁,貌如雪莲,如雪的肌肤晶莹闪光,一袭白衣将她托衬得飘然出尘,宛如误落凡间的仙女,容色之美远非笔墨能够形容。阿娇何曾见过如此绝色美女,不由自惭形秽,自己与之相比就如同萤火与皎月,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一时之间心如死灰,忽然抱住胡青鹏狠狠亲了一下,泪如泉涌,踉跄着飞奔出林。 阿娇的足音很快消失,两人四目相对,默默交流着心中的深情,忽然间同时微笑起来,误会冰雪消融。胡青鹏缓缓走到衣舞凤身前,看着她娇美无双的容颜,如痴如醉,低声道:“凤姐,你真美!”情不自禁地捧起她的俏脸,向她娇嫩欲滴的樱唇吻了下去。 衣舞凤一惊,本能地便想将他推开,但那股浓烈的男性气息逼来,将她的身心完全笼罩,令她筋骨酥软,生不出半点力气。双唇甫接,宛如天雷勾动地火,消魂的快感如永不退却的浪潮,将两人迅速淹没。他们尽管彼此倾心相恋,但一直以礼相守,从未做过出格的亲热举动。今夜两人都喝了不少米酒,又是身处这定情幽会的竹林中,再也不愿压制满腔的激情,紧紧相拥,恨不能融为一体。这一吻吻得天昏地暗,直至两人几乎断气,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胡青鹏将衣舞凤搂在怀中,轻轻嗅着她颈后的发香,不解地问道:“凤姐,为什么我喝的那半碗酒被阿娇当成是定情酒呢?” 衣舞凤按住他作怪的大手,娇喘吁吁地道:“不要乱动!你难道忘记了吗?山寨里的人有养蛊、放蛊的风俗,尤其是他们养的本命蛊,与主人的精神相连,中蛊的人即使远在千里之外,生死亦要受放蛊者的操控。苗家少女平时决不会将自己喝过的酒敬客人,除非她喜欢对方,才会借着敬酒的机会表明心迹。如果她用喝过的残酒敬你,酒中肯定放了她养的本命蛊,只要你喝下这碗酒,从此就要将生死大权交给对方,永远不能背叛她。这是苗家女子对付情郎的特有手段。” 胡青鹏恍然大悟,难怪他喝下阿娇那碗酒时众人反应如此奇怪,难怪蓝虎要向自己挑战,难怪阿娇带自己来此!皱眉道:“那我究竟有没有中蛊呢?” 衣舞凤轻轻打了他一拳,满含醋意道:“阿娇亲你一下的时候,已经将她的本命蛊收回,不然你怎会享受这飞来艳福!” 胡青鹏心中一宽,长舒了一口气,微笑道:“你吃醋了?”不等衣舞凤辩解,俯身吻下,将她的声音都堵在了口中…… 第二十四章 独闯毒阵 越过六冲河后,地势不断增高,树木渐渐稀少。.com两人登上一座山岗,极目远望,只见原野辽阔,碧空万里,白云下是一片莽莽苍苍的草海,有几处白色的帐篷零散的分布其间。在地平线上,蜿蜒着一条青色的山脉,它如沉睡的巨龙般守护着宁静的草海。 衣舞凤指着远方兴奋地道:“你看,那就是乌蒙山!”自那晚与胡青鹏激情拥吻后,她便改回女装打扮。此刻长发飘舞,白衣若雪,仿佛降临草原上的仙子。 不知怎么的,越接近目的地,胡青鹏心里的阴云越加浓重。百毒寨乃百毒教总坛所在,位于乌蒙山深处,据说地形险恶,汇聚了天下各种毒物,更有数不胜数的用毒高手,一直以来便是江湖中的凶险禁地。现任教主盘天猛不仅用毒功夫登峰造极,还是南疆一带的武学宗师,性格偏激,手段狠辣。“金蚕蛊王”号称天下第一毒物,定然极为珍贵,胡青鹏若想拿到它,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万一取不到金蚕蛊王,他在世的日子便屈指可数了。尤其是这几天,他的身体开始出现种种异状,证明尤恨天的诊断确实不假。不禁长叹道:“凤姐,如果我们贸然闯进人家的山寨中,平白无故地索要金蚕蛊王,人家肯答应吗?” 衣舞凤傲然道:“百毒教不过区区数百人,难道胆敢跟我神教抗衡吗?凭我神教长老的身份,盘天猛不敢不答应我的要求。退一万步来讲,假如他真的拒绝交出金蚕蛊王,难道我们不会下手抢吗?”说到最后一句,眼里竟射出凌厉的杀气。为了情人的安危,她将不惜血洗百毒寨。 胡青鹏摇摇头道:“毕竟我们是有求于人,如无必要,最好不要多伤人命。否则,我于心何忍?” 衣舞凤呆了半响,叹道:“你呀,自己危在旦夕了,仍是改不了所谓的白道侠士的通病!” 两人走了两日,才穿过辽阔的草海,走到乌蒙山脚。远看时已觉乌蒙山雄伟壮观,近看时更觉山势险峻,峰顶覆盖的白雪反射金光,耀眼生花。山腰以下或怪石裸露耸峙,飞瀑如练,或松树林立,草木茂盛,一幅幅美景宛如天然画卷。偶有雄鹰翱翔于雪山峰巅,尖锐的啸声在山峰间回荡。 两人正欣赏景色的关头,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小贼,有种的不要逃!”“臭娘们,给老子站住!”但见人影跳跃,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直奔过来,有两条光头大汉挥舞着钢刀紧追在她身后。那红衣少女身法轻盈,背后系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似乎并不着急甩开对方,边逃边回头做着鬼脸。那两名大汉被气得眼睛冒火,鼻孔喷烟,一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胡青鹏愣了一愣,笑道:“原来是长沙的老朋友——乌蒙双熊!他们那天晚上没死在乱刀之下,倒也幸运呀。” 转眼之间,那红衣少女已奔到近前。她面若银月,鼻梁秀挺,长着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身材娇小玲珑,大约十五六岁,非常的机灵可爱。她陡然撞见陌生人,吃了一惊,旋即看清了衣舞凤的容貌,不由露出惊艳羡慕的表情,道:“这位姐姐,你真美呀!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美丽高贵的女人!” 衣舞凤心中大为受用,微笑道:“小妹妹,谢谢你的赞美,你也非常可爱!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呢?” 那红衣少女眼珠滴溜溜一转,娇笑道:“他们呀,是欺负人的大坏蛋,我在逗他们玩呢!他们的功夫好差劲,追了两天两夜也追不上我。”说罢一仰鼻尖,甚是骄傲。 这时,乌蒙双熊气喘吁吁的扑到。两人第一眼见到衣舞凤,登时两眼发直,口水长流,露出贪婪淫秽的神色,却对苦苦追赶的目标视而不见。胡青鹏知道衣舞凤最恨这种好色之徒,一旦出手他们必死无疑,当下纵身抢出,挡在乌蒙双熊面前。 乌蒙双熊**熏心,竟没有留意对方起落时的身法高低,几乎同时叫道:“臭小子,滚开!”“老大,干掉他!”话音未落,两兄弟极有默契的挥刀扑上,一左一右地猛砍向胡青鹏的肩头,刀风猎猎,大有一刀断流的气势。 那红衣少女惊叫道:“你快闪开!” 胡青鹏比起在长沙的时候,武功已跃升了几级,又怎会被乌蒙双熊所伤?他不退反进,闪电般欺上前去,握住熊刚的手腕一横,当的架住熊猛的钢刀,右手并指连点,刹时封住了两人的多处要穴。乌蒙双熊但觉人影一花,立时身体僵硬,动弹不得。两人兀自不服气,张口便骂,于是胡青鹏干脆连他们的哑穴也封住了。 那红衣少女瞧着有趣,拔了几根狗尾巴草,分别插进双熊的鼻孔中,拍手笑道:“好看好看真好看,狗熊变成了大笨象!”两兄弟遭到如此戏弄,急怒攻心,居然就此气晕过去。 那红衣少女吐舌道:“好家伙,难道被我气死了吗?”见两人胸口起伏,仍有呼吸的迹象,不禁轻轻拍了拍胸口,忽的跳到胡青鹏身旁,毫无顾忌的拉住他的手臂道:“大哥,你的武功很强哦,或许我阿爸也不是你的对手!你能不能抽空教教我?” 胡青鹏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歉然道:“小妹妹,我们有事在身急需赶路,恐怕不能教你武功。若是日后有缘,我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那红衣少女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之色,眼珠一转,问道:“你们想到哪里去?乌蒙山一带我最熟悉了,我替你们当向导好不好?” 胡青鹏狐疑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真的可以当向导吗?” 那红衣少女道:“我叫灵儿!我自幼便在乌蒙山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如指掌,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当向导了!嘻嘻,这两人是山里的强盗,埋藏宝藏的地方一样逃不过我的眼睛。不信的话,你们看!”她解下背后的包袱,一打开布结,顿时有无数亮光平地升起。原来包袱之中全都是珍珠玛瑙,黄金翡翠,价值千万。 衣舞凤恍然道:“你是不是拿了这两人的财宝,所以他们才紧追不舍,想将财宝夺回?” 灵儿笑道:“是呀!反正他们的珍宝是抢来的,由我拿去救济穷人最为合适。不过这两人真的好蠢,他们藏宝的地方被我找到三次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可惜他们的珍宝数量有限,这一次搬空了,下次就没得玩了。” 胡青鹏不由对她刮目相看,她小小年纪便能将乌蒙双熊玩弄于股掌之上,把他们的劫来的财宝搬运一空,并且屡次得手,屡次脱身,委实有点手段。转念一想,又为双熊感到悲哀,他们辛苦多年结果仍是两手空空,实在是做强盗的不幸。微笑道:“灵儿姑娘,你劫富济贫,惩戒强盗,颇有几分侠女的风范!你这样的朋友,我胡青鹏交定了!” 灵儿脸颊微红,抿嘴笑道:“胡大哥过奖了,人家才不是侠女呢!如果大哥肯当我是朋友,就不要赶我走了,让我跟你们一起上路好不好?” 胡青鹏为难道:“可是我们要去的乃是凶险之地,杀机四伏,稍有不慎便尸骨无存,实在不便邀你相伴。” 灵儿皱眉道:“你们到底说的是什么地方?” 胡青鹏缓缓道:“百毒寨!” 灵儿浑身一颤,脸上的血色陡然褪了三分,退后数步道:“你、你们是不是那些所谓的中原大侠?想去百毒寨杀人?” 胡青鹏心中雪亮,这少女必然和百毒教关系匪浅,否则不会如此紧张。摇头道:“不,你猜错了!其实是我身中剧毒,须面见盘天猛教主,请他相赐解毒灵药,否则性命难保。我们是来求医的,决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 衣舞凤不动声色道:“灵儿妹妹,你和盘教主如何称呼呀?” 灵儿一吐舌头,笑道:“还是姐姐厉害,瞒不过你的眼睛!我阿爸就是百毒教的教主,我就是在百毒寨中长大的。胡大哥你放心罢,天下万毒都难不倒我阿爸,只要他肯出手,你中的毒必定能化解。跟我来!”说罢挖了个土坑埋下珠宝,然后做好标记,一蹦一跳地在前头带路。胡青鹏、衣舞凤相视一眼,拔脚跟上。 盘灵儿天真烂漫,生性活泼,不过半日的工夫已和两人混熟,一路之上不是缠着衣舞凤传授护肤秘诀,便是央求胡青鹏指点她武功,性之所至,便旁若无人的放声歌唱。她唱歌极有天赋,宛如天籁之音,处处透着自然纯净的气息,令人百听不厌。胡、衣两人都将她视做妹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喜爱相护之情溢于言表。盘灵儿因其身份的特殊性,在山寨中尽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没有半个朋友,内心里极为寂寞,此时难得遇上了真心爱护自己的朋友,自然是喜笑颜开,连睡梦中都会格格的笑出声来。 在山中行了数日,经常要穿过深沟险川,越走地势越是险恶,各种毒虫纷纷涌现,不时可以看见千奇百怪的花草。盘灵儿对这些南疆特有的动植物如数家珍,叽叽喳喳地一一道来,让胡、衣二人大长见识。这天下午,三人终于来到了百毒寨外。 只见两片山崖迎面耸立,高近百丈,峭壁上寸草不生。山崖之间是一条狭窄的山谷,谷中弥漫着一层似雾非雾的粉红色气体,人在谷外,看不清浓雾中隐藏有什么。山谷入口的地方,早伫立着四名黑衣汉子,人人面目阴冷,胸口绣着蛇蝎等毒物图案,甚是恐怖。 盘灵儿失声道:“糟了,他们是我的师兄!” 为首一名年长的汉子道:“小师妹,教主有令,你请回的客人要按规矩自行闯关,不许你出手援助。否则,他们的要求一概不允!” 盘灵儿闻言一愣,转首认真地道:“胡大哥,凤姐姐,百毒寨中不许教外之人擅自进入。凡是有事相求的人,都必须依靠自己闯过山谷中布置的‘百毒桃花阵’。只有闯阵成功的人,才能得到教主的接见。这是我们立教时定下的规矩,我亦不能违背,请你们见谅。” 胡青鹏摆摆手道:“无妨!只是这百毒桃花阵有什么奥妙吗?” 盘灵儿压低声音道:“谷中弥漫的是‘桃花瘴’,另饲养有无数蛇蝎,你们如无把握千万不要勉强闯关!我会设法恳求阿爸接见你们的。”又叮嘱了几句,才纵身跃到那四人的身边。那四人更不多言,簇拥着盘灵儿奔进谷中,转瞬消失了踪影。 胡青鹏、衣舞凤面面相觑,这山谷中居然是最厉害的桃花瘴!瘴气之毒极为可怕,普通人只要吸入一口就会致命。即使以他们两人如此的内功,一旦吸入瘴气过多,同样难逃厄运。 胡青鹏犹豫片刻,断然道:“凤姐,既然左右不过一死,我要博命闯上一闯!我中的已经是毒中之毒,连飞天蜈蚣都毒不死我,或许瘴气对我不起作用。你在谷外等我好了。” 衣舞凤怎舍得让他独自涉险,可是也清楚他说的是实情。胡青鹏身上的剧毒已到发作的边缘,不能再拖延时间了,必须尽快取得金蚕蛊王,然后赶回神农谷。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在途中毒发身亡。一阵酸楚涌上心头,忍不住紧紧搂住他的虎腰,抽泣道:“不!我要跟着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胡青鹏轻抚着她柔亮的长发,柔声道:“别说傻话了!你武功虽高,毕竟仍是血肉之躯,如何能飞过这瘴气形成的天然屏障?万一你吸入瘴气而抢救不及,岂不是让我抱憾终身吗?你要相信我,相信我能够活着出来见你。” 衣舞凤柔肠百结,晶莹的泪水有如泉涌,打湿了他的肩头,低声道:“答应我,不管能否取得金蚕蛊王,你一定要回来!哪怕是免不了一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胡青鹏一字字道:“我答应你!即使是爬,我也要爬着出来见你!” 衣舞凤仰起饱含泪水的双眼,痴痴地望着他的眉眼轮廓,似乎要将他的模样永远铭刻在心中,双手一勾,垫起脚尖,主动献上火热的香吻。胡青鹏感受到美人如海的深情,心中感动非常,用力抱住她的纤腰,全心全意追逐着那消魂的快感。两人唇舌交缠,品味着泪水中的一丝丝苦涩和甜蜜。 良久,胡青鹏轻轻推开泪流满面的美人,不忍和她目光接触,低声道:“我走了!”提气一纵,身形起落间,如大鸟般投入了瘴气弥漫的山谷。 “你……”衣舞凤情不自禁地追了几步,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心头一空,仿佛将要失去某种最珍贵的东西。不详的预感如乌云般,悄无声息的袭来,令她的手心里渗满了冷汗。这耸立的峭壁和充满毒气的山谷,如同不可逾越的界线,把她和胡青鹏分割开来。明亮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的暖意。她环目扫视着四周狰狞的岩石,以及地上孤单的影子,芳心乱成了一团。 时间一分分的流逝,夕阳西沉,夜色来临,半轮银月浮上天空。山中气温转寒,瑟瑟寒风刮过山崖,响起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啸声,仿佛群鬼悲嚎。忽然之间,有几颗流星划落天际,美丽的弧线一闪即没。 漆黑的山谷入口仍然毫无动静,只是有无数磷火在飘荡,忽明忽灭,如同无主的幽灵。 衣舞凤目光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山谷的入口,浑然不觉日月易位,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还不出来?难道他发生了意外吗?深夜的露水,悄悄染湿了她的衣衫发角,在月光映照下楚楚可怜。曾几何时,她心如坚冰,将天下男子视为粪土。如今却为了一个少年坐立不安,患得患失,实在是造化弄人啊!任谁看见她此刻的神情,都不会相信这是名震西南武林,叱咤风云的魔教长老。 长夜在等待中也慢慢流逝,东方变白,鸟雀啼唱,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太阳在天空中缓缓攀升,升至最高点后又缓缓倾斜。 忽然,一阵轻轻的尖叫声打破了四周的寂静。衣舞凤一震惊醒,回身望去,只见一头火红明艳的小狐狸站在两丈外的岩石上,摇摆着毛茸茸的尾巴,正对着她吱吱叫唤。衣舞凤微微一笑,刚想说这小家伙好可爱,脑海中陡然闪过李媚仙的身影,心底一沉,背心冷汗暗涌…… 第二十五章 金蚕蛊王 胡青鹏甫踏入谷中,一股难言的异味直冲入鼻,令他大脑一阵晕眩。.com他试着在瘴气中继续走了两步,并没有更多不良的反应,心知自己这回赌对了。他身中的“九绝相思散”果然非同一般,连桃花瘴的毒性都比了下去。他运足目力望去,只见四周散布着森森白骨,还有许多锈迹斑斑的兵器,仅仅是在这入口的地方,就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雄豪杰。百毒寨有此瘴气毒阵为屏障,简直牢不可破,难怪江湖中人谈之色变,将其列为凶险禁地之一。 山谷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鸟兽的踪影和声音,仿佛是一片墓地,到处弥漫着死亡的气味。走不过三丈,胡青鹏不经意间踩中一根白骨,“喀嚓”一声骨头粉碎。霎时间,就象是一颗石头掷进了平静的水面,立刻激起了无数的涟漪。先是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响起,然后是纷乱的嘶嘶吐气声和鳞片沙沙擦地声。只见无数的毒虫从岩壁、洞穴、地缝中爬了出来,兴奋地摩擦着毒牙利爪,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顿时,空气中又增加了种种强烈的恶臭味,闻之欲呕。 胡青鹏看着这些潮水般涌来的蜈蚣、蝎子、蜘蛛、蟾蜍、蛇蟒,心里厌恶不已。一般人即使有再高明的武功,有再深厚的内力,面对着数以万计、前赴后继的毒虫大军,也是束手无策,惟有转身逃走。但胡青鹏又何惧之有?他冷笑一声,拔剑出鞘,大步往前走去。 那些毒虫虽然无知,但片刻之后便明白遇上了克星。凡是靠近胡青鹏身侧的,不是被他的长剑绞碎,就是被他血液中的剧毒毒死,无一得以幸免。在他走过的地方,铺满了一层僵冷的尸体。众毒虫感知到同类大量死去,本能的恐惧如瘟疫般蔓延到每一个个体身上,纷纷向后退却。这是对强者的敬畏,是一种本能地臣服。在它们看来,胡青鹏无异于毒中之王,王者的威仪又怎容冒犯? 山谷长约二百余丈,不过顿饭工夫,胡青鹏便毫发无伤的走完,嗖的跃出谷外。 出口处守侯着两名黑衣汉子,他们在竹林下惬意的交谈,根本没想到有人能闯过“百毒桃花阵”。这时陡然看见胡青鹏出现,两人大惊失色,眼珠差点掉到了地上。其中一人反应稍快,拿起铜锣当当一通猛敲。 胡青鹏回剑入鞘,在左近的溪流中洗去身上沾染的污物。他刚刚擦净脸庞,只听足音纷杂,一行五人飞奔进林中。他们第一眼看见胡青鹏,都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对闯关者如此的年轻大感意外。为首一名长脸矮小的老者用生硬的官话道:“年轻人,你来到我们这偏僻的地方想做什么?” 胡青鹏抱拳道:“在下胡青鹏!胡某千里迢迢来到百毒寨,是要拜见盘天猛盘教主,求他救人一命。请前辈代为通报。” 那长脸老者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咧嘴笑道:“时隔二十年,我们终于等来又一个成功闯过百毒大阵的人!你是我们的贵客,有资格向我们教主提出你的要求!”说着取出一块刻有五毒的银锁片,亲自挂在胡青鹏的颈上,“有此银锁片为凭证,从今往后,南疆各族都会把你当成最尊贵的客人!” 胡青鹏好奇地摸了摸这奇特的礼物,心想如把它送给衣舞凤,或许能博美人一笑吧。念及衣舞凤仍在苦苦等待,忙催对方带路。 步出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群山环抱之中,乃是一片阡陌纵横的稻田,三三两两的农夫正在田间干活。山坡上,牛羊成群;水塘中,鸭鹅畅游。远处则是错落有致的竹楼,被树木包围着,透出宁静安逸的气息。相对于山外的纷争,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胡青鹏还未步入山寨,只听蓬蓬数声炮响,好奇的少女儿童蜂拥而出,挤满了道路。由于百毒寨与世隔绝,数十年间未曾接待过外人,胡青鹏的到来令众人大感新奇。众人对他的发式、相貌、服饰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大胆的少年甚至跑到他的身边,偷偷摸一摸他的长剑。胡青鹏修心炼气的工夫远远超过他的年纪,面对众人的审视举止如常,始终保持着自信从容的神态。那长脸老者威信甚高,喝退了调皮的少年,领着胡青鹏一直来到山寨中心的一座大屋里。 跨进门中,只见大厅两侧站满了黑衣打扮的汉子,人人面容肃穆。正对大门的墙壁上,画着一只腾云驾雾,口吐黑水的蛇形怪兽,躯体鲜红如血,形状极为凶恶。一名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伫立在怪兽画像前,四肢粗壮,宽肩厚腰,浑身上下散发出惊人的气势。他目光凌厉,腰间缠着一条金色腰带,明晃晃地甚是显眼。盘灵儿和一名青年汉子并立于他身侧,她和胡青鹏目光一触,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长脸老者向当中的中年汉子行礼道:“启禀教主,闯过百毒大阵的客人带来了!” 盘天猛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胡青鹏,道:“你就是灵儿口中‘胡大哥’吧?果然是胆色过人,气度不凡,难怪我这宝贝女儿对你赞不绝口。自我百毒教迁移至此地,你是第二位凭自己的本事闯过百毒大阵的人。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中原武林确是人才辈出!” 胡青鹏道:“盘教主过奖了,晚辈愧不敢当!不知第一位闯过百毒大阵的是哪位前辈?” 盘天猛恭敬地道:“他便是有‘大宗师’之称的君忘忧君先生!君先生武功盖世,胸怀天下,令我等心服口服。” 胡青鹏讶然道:“竟会是他!” 盘天猛忽地扬声喝道:“拿酒来!”两侧的教徒早有准备,迅速搬出五坛酒,倾倒在碗中。倒酒之际,酒面上浮起蝎子、蛇蟒等毒物。盘天猛举起酒碗道:“按教内的规矩,你远来是客,我要敬你五碗‘五圣酒’。你若看得起我,就把这五碗酒干了!” 胡青鹏无法推脱,硬着头皮举碗道:“请!”与对方碗沿一碰,将酒直倾入喉。这酒酒性极烈,如一条火流般直灌入腹中,和普通的米酒大不相同。胡青鹏一口气连干了五碗,只觉酒意上涌,眼前的人、物都在不停的晃动,脚下如踩云端,轻飘飘地似要腾空飞去。迷朦中好象听见盘天猛在称赞自己酒量了得,呵呵一笑,卷着舌头道:“哪里,哪里……”话未说完,身子发软,砰的一头栽倒在地。 哗,一盆凉水当头泼下。 “是谁在胡闹?”胡青鹏用力摇晃着头颅,但觉两侧太阳穴如针刺般剧痛,难受得几欲呻吟起来。他想翻转身体,蓦的感到周身一紧,居然动弹不得,四肢被铁链牢牢锁住了!他愕然睁开眼睛,只见光线暗淡,墙上燃着两支火把,竟是身处在一间密闭的石牢内。盘天猛独自站在丈外,目光如毒蛇般阴冷,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胡青鹏大怒:“盘教主,这是百毒寨待客之道吗?快放开我!” 盘天猛冷笑道:“你不要徒劳地挣扎了,我早就封住了你的穴道,即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使不出来!” 胡青鹏心底咯噔一沉,沉声道:“盘教主,我来此是为了求你出手解毒,并无其他恶意,阁下为何将我困住?胡某一无万贯家产,二无神功秘芨,三无神兵宝剑,实在不明白你想要索取什么?” 盘天猛道:“少废话,你说还是不说?” 胡青鹏苦笑道:“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 盘天猛道:“你年纪尚轻,远没有修炼到金刚不坏之躯的上乘境界,为何能够安然通过‘百毒桃花阵’?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这关系到我们山寨中数百人的生死安危,我必须要弄明白。”百毒寨数十年来能平安无事,全依赖百毒大阵的保护,将所有来犯的敌人全部歼灭。一旦有人找到轻松破阵的方法并予以公布,那毫不设防的百毒寨将会被敌人杀得鸡犬不剩。 胡青鹏恍然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当下将自己中了“九绝相思散”一事和盘托出,世上的毒物根本不能再伤害他,所以不惧瘴气之毒和普通的毒虫。 盘天猛越听越是兴奋,眼中射出贪婪狂热的光芒,喃喃道:“天老爷,你是毒人!是毒经中提到的最为罕见的毒中极品!”手臂一抖,一条金色小蛇倏地跃上他的掌心,身长九寸,头生红色肉瘤,动作快如闪电,乃是蛇族中百年一见的异种珍品。盘天猛向胡青鹏一指,喝道:“去!”那金色小蛇一闪,一口咬在了胡青鹏的颈侧,随即身子急颤,啪的坠落在地,张开的蛇口再也无法合拢。盘天猛见状毫不痛心,相反乐得手舞足蹈,仿佛发现了金矿一般。 胡青鹏隐隐觉得不妙,皱眉道:“盘教主,既然误会已经消除,请将我放开罢!” 盘天猛哈哈笑道:“放了你?别做梦了!你体内的血液是世上毒性最强最猛烈的,一滴血便价值千金,是我们毒界中人求之不得的极品,我怎可能会放你离开?我要用你的毒血为根本,配制更霸道的毒药毒粉。只要你能源源不断提供血液,我百毒教便能横扫天下,攻无不克!我不信有人能化解这毒中之毒!我在山沟里忍气吞声数十年,也该扬眉吐气了!等我一统西南武林后,定要问鼎中原,称霸江湖!”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胡青鹏目瞪口呆,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想到自己的血要不断被人抽取,不由寒毛倒立,遍体生寒。这盘天猛真是疯了,居然会有如此荒谬的念头,要用活人的血来提炼毒药!这样一来,他不仅解毒无望,还要倍受折磨摧残,完全丧失行动的自由。胡青鹏惊怒欲狂,旋即意识到若想摆脱困境,首先要恢复功力,否则一切免谈。当下深吸一口长气,凝思静虑,闭目入定,专心冲开被封的穴道。 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将胡青鹏惊醒。他气收丹田,缓缓张开眼睛,只见两个黑衣教徒打开牢门,捧着水罐食物走了进来。他暗暗苦笑,看来盘天猛确实有将自己长期囚禁的打算。一念未完,走在后面的黑衣教徒忽然并指点中同伴的腰间穴道,跟着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处,将他击昏倒地。胡青鹏失声道:“你是……” “嘘!”那人扬头露齿一笑,竟是女扮男装的盘灵儿!她手脚麻利的替胡青鹏解开铁链,双眼红肿,低声道:“胡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阿爸会这样对付你,我跟他大吵了一架,然后便设法来救你。你不会责怪灵儿罢?” 胡青鹏真气过处,经脉全部恢复畅通,微笑道:“我怎会责怪这么可爱的妹妹呢?不过在走之前,我必须找你父亲讨要一样东西。” 盘灵儿脸色刷的变白,颤声道:“你、你要杀我阿爸吗?” 胡青鹏摇头道:“不是!我和他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要杀他呢?我身中剧毒,只有你父亲才能救我。我若一走了之,就前功尽弃,惟有等死了。” 盘灵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轻声道:“我带你去找阿爸!” 胡青鹏大喜,连忙换上另一教徒的装束,跟着盘灵儿有惊无险的出了地牢。两人七曲八拐,片刻之后来到一座甚是宏伟的竹楼底下。盘灵儿低声道:“我阿爸就在上面!答应我,不要伤了他!” 胡青鹏正色道:“我答应你!”轻轻提气一纵,无声无息地跃上二楼,透过窗户的缝隙往里张望。只见偌大的房间里仅有盘天猛一人,正在摆弄着瓶瓶罐罐,神情专注,似乎是在配制某种毒药。胡青鹏视线转动,蓦的发现自己的长剑挂在墙上,心中大喜,砰的一掌击碎窗户,一把抢了长剑在手,才转身望向呆若木鸡的盘天猛。 盘天猛完全想不到胡青鹏会在此现身,脑筋急转,气急败坏地叫道:“肯定是那丫头干的蠢事!是她放了你!” 胡青鹏道:“盘教主,不管是谁放了我,其实你我之间并没有过节,何必斗个你死我活呢?” 盘天猛毕竟是一教之主,迅速恢复了冷静,叹道:“千载难逢的机遇,却毁在了妇人手中!姓胡的,你不惜冒死闯进百毒寨,究竟是为了什么?说吧!” 胡青鹏恳切地道:“教主仅知道我身怀剧毒,却不知道我毒发在即,只剩下三个多月的时间可活了。魔教神医尤恨天曾为我诊断过,此毒无药可解,唯有用以毒克毒的法子来化解毒性。因此,须向教主借用天下第一毒物金蚕蛊王做药引。请教主成全!” 盘天猛呆了一呆,神情怪异地道:“你竟想要我的金蚕蛊王?!尤老头没有告诉你金蚕蛊王的特性吗?” 胡青鹏老实地答道:“没有!” 盘天猛一字字道:“金蚕蛊王是百毒教全体教徒供奉的神物,也是历代教主的本命蛊。百毒教中,只有教主才有资格饲养这毒中之王,养蚕者每月初一、十五要用自己的精血喂养金蚕,需经一百零八个月才能最终养成。金蚕蛊王与主人心意相通,生死一体,蚕死人死,人死蚕亦死。我可不是白痴,怎可能不要性命的帮助一个陌生人?你如果要拿金蚕做药引,不如直接一剑将我杀了!” 胡青鹏一颗心仿佛沉进无底深渊,忽然间明白了尤恨天的用心。尤恨天恼恨他毒死了飞天蜈蚣,从一开始就不愿意替他解毒,但又害怕衣舞凤徇情自刎,自己难逃其咎,因此将他和衣舞凤骗去百毒寨。反正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肯定讨不到金蚕蛊王。一旦胡青鹏在途中毒发身亡,不管衣舞凤是否自刎,只要不是在神农谷中,就跟尤恨天毫不相干了。惨笑道:“好一个尤恨天,够阴险,够毒辣!” 盘天猛忽然道:“如果你答应我的条件,金蚕蛊王送给你也无妨!” 胡青鹏精神一振,问道:“什么条件?” 盘天猛道:“只要你肯娶我女儿,接任教主就行!你百毒不侵,武功高强,若是能担任百毒教主,必定能使本教发扬光大,成为左右武林局势的力量!假如百毒教有朝一日能称霸江湖,我就是有十条命都愿意交出来。”目光灼热,仿佛已看到了百毒教横扫武林的景象。 胡青鹏哑然失笑,淡淡道:“多谢你的美意!这世上除了我心爱的女人,我不会娶第二个人做妻子。哪怕是死,我对她的爱也不会更改!打扰了!”转身一跃而下,竟没有丝毫停留。 第二十六章 羽落寒江 衣舞凤刚意识到情况不妙时,只见山路上人影连闪,阴魂不散的白云宗高手如飞掠来,为首的正是九尾妖狐李媚仙!衣舞凤眉头微皱,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能招架得住这众多敌手?此时不宜对方以硬碰硬,必须要利用山里复杂的地形与之周旋,当下纵身跃起,奔向左侧一片树林。.com 那火红狐狸正欲跟上,一颗石子呜的破空射到,直穿入它的额头。它一声悲鸣,骨碌碌地滚落在地,蜷缩成一团。 这片树林并不茂密,衣舞凤几个起落间已到了林子边缘,只听前方水声低沉,浪涛拍岸,风中送来阵阵湿润的水气,不由暗暗心凉。穿过树林,果然看见一条汹涌的大江阻断了去路,急流拍打着岩石,激起无数浪花。两岸相隔近十丈,除非她胁下生翅,否则决不可能飞到另一侧的江岸。衣舞凤暗叹一声,回过身来,但见李媚仙、宇文政等急速掠近,已形成了合围之势。 李媚仙沉足落地,缓步逼上前道:“衣长老,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身着女装呢,果然是国色天香,美艳绝伦,让姐姐我好生喜欢。不过你的情郎去哪里了?他将这么一个大美人抛下不管,实在是狠心!”一旁的宇文政早已两眼发直,猛咽口水,恨不能立刻将衣舞凤吞进肚里。 衣舞凤冷冷道:“李媚仙,你们一路穷追不舍,设计对付我们俩,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媚仙轻轻笑道:“衣长老,你何必装糊涂呢?在长沙天下会内乱之时,不是你率人破坏了我们精心策划的计划吗?曾志雄临死前,将‘寂灭神功’的秘芨交给了章玉昆,之后章玉昆就一直不见踪影了。而胡青鹏是当时在场的人之一,他肯定知道章玉昆的下落。我们若想夺到‘寂灭神功’的秘芨,非要从胡青鹏身上着手不可。你对整件事情的前后了如指掌,怎会不明白我们的用意?” 衣舞凤冷笑道:“长沙之事已过去数十日,章玉昆早携带秘芨远走高飞了,还会傻乎乎地等你们找上门去喝茶吗?他又不是白痴!传闻李门主智计无双,怎会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李媚仙道:“或许你说得对。但胡青鹏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决不会放弃这条线索!胡青鹏乃是痴情男子,对你爱若珍宝,只要把你擒下,他自会乖乖地吐露任何秘密!何况你我两家世代结怨,今日既然你落了单,便不要怪我们以众凌寡了!”脸色一沉,倏地欺身而上,直取对手要害。宇文政、聂不人、金月莲等跟着发动攻势,漫天的拳掌虚影刹时将衣舞凤吞噬。 衣舞凤背靠悬崖,真的是无路可退,身前的各个方位又被敌人封死,眼见对方攻来,一声清啸,脚步疾闪,身子在狭窄的空间内不可思议地晃动,险之又险地避过及身的杀招,指风急出,正中金月莲手臂。金月莲失声痛呼,蓦的白影一闪,一股凛冽的劲风猛然压向面门,不禁大骇,仓促中厕身滚倒,堪堪躲过对手的快攻。衣舞凤早看出金月莲是最薄弱的一环,因此选准了她所在的方位突围,一见血狐倒地躲避,立刻纵身冲了过去。她人在半空,忽听李媚仙笑道:“衣长老请留步!”小腿处一紧,两条金丝飘带无声地缠了上来。 衣舞凤大惊,内力急运至下盘,却没能将敌人的飘带震开,反被扯回原位。就这么稍一耽搁,宇文政乘她分心之际,啪的一掌击中她的后背。衣舞凤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形前冲,乘势让过刀奴如雪的刀锋,跟着反手挡住聂不人的连环飞腿。饶是她武功高明,但独力迎战五名强敌,已超过了她自身的极限。不过勉强支撑了七八招,终于被李媚仙点中穴道,一跤跌坐在地。 众人见状几乎同时停手,宇文政笑嘻嘻地凑上前道:“仙姐,这女人交给我处置可好?” 衣舞凤不等李媚仙发话,冷冷说道:“宇文政,你胆敢碰我一根指头,我立刻引爆周身血脉,与你同归于尽!” 李媚仙知道魔教中有一种“天魔解体**”,正是玉石俱焚的绝学,而衣舞凤个性高傲,说得出做得到,摇摇头道:“宇文,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拿到秘芨,你莫要节外生枝。等我们找到胡青鹏,获得确切消息之后,再好好伺候衣长老也不迟。月莲,你看好衣长老!” “是!”金月莲得意地走到衣舞凤面前,尖声笑道:“大名鼎鼎的魔教长老,也有落到我手里的一天!”五指如钩,一把扣住衣舞凤的肩头,内劲到处,捏得她肩骨咯咯作响。衣舞凤面白如雪,双唇紧抿,硬是不发出一声呻吟。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传入众人的耳中。 胡青鹏一跃下竹楼,盘灵儿便迎了上来,半是焦急半是担忧地问道:“胡大哥,你拿到解毒药了吗?我阿爸他怎么样?” 胡青鹏此刻心情凄苦,只想在死之前和衣舞凤好好相聚一番,至于其他人俱不放在心上,淡然说道:“你阿爸无法替我解毒,我要走了!你自己多加保重。”说着足不停步,往谷口奔去。 盘灵儿呆了一呆,忙追在他身后叫道:“胡大哥,等一等我,我也要跟你走!” 胡青鹏回首皱眉道:“为什么?” 盘灵儿可怜兮兮地道:“阿爸这时肯定猜到是我私下放了你,十有**会严厉处罚我,我当然要避一避了。等他怒气消退之后,我再回来向他请罪。胡大哥,你带我走好不好?” 胡青鹏看着她可爱的面容,心头一软,叹道:“我自顾不暇,你又何必跟着我?罢了罢了,你爱来便来吧!” 两人无惊无险地通过了百毒大阵,跃出山谷,游目四顾,却没有见到衣舞凤。胡青鹏又惊又急,心知她多半是发生了意外,不然必定会在此等候自己。蓦的发现地上躺着一具小狐狸的尸体,模样甚是熟悉,心头一跳,失声道:“是李媚仙来了!”提气跃上一块巨石,远远望见树林后面人影飞舞,忙拔剑在手,飞身掠去。盘灵儿叫道:“胡大哥,别丢下我嘛!” 胡青鹏心急如焚,头也不回地道:“灵儿,敌人实力太强,待会我可能无暇照顾你!你快避回百毒寨中,千万不要靠近!”他越过树林,正好看见衣舞凤遭受折磨,心里是又痛又怒,恨不能把金月莲砍成八段,大喝道:“住手!”长剑一挥,白得刺眼的剑芒直刺向血狐。 李媚仙眼睛一亮,娇笑道:“好人儿,可把你盼来了!”手下却是不慢,一条金丝飘带忽然自袖中滑出,如毒蛇般迅速卷住衣舞凤的脖颈,勒得她呼吸艰难,无法出声。 胡青鹏大惊失色,深知以李媚仙的功力,足以在瞬息间震碎衣舞凤的颈椎骨,当下硬生生止住长剑的去势,凝步喝道:“李媚仙,你在做什么?!快把凤姐放开!” 李媚仙另一手轻轻抚弄着鬓角的青丝,微笑道:“凤姐?叫得好亲热啊,让人家都妒忌了!你再上前一步,我就把你的‘凤姐’绞死在这里,你信不信?” 胡青鹏不禁打了个寒战,和衣舞凤的目光一触,急忙叫道:“不要,千万不要伤了她的性命!你想要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李媚仙冷冷道:“丢掉你的剑,然后封住自己右手的穴道!” 胡青鹏毫不犹豫地抛开长剑,左手反点,连封住右臂的七处大穴,咬牙道:“这下你满意了吗?” 李媚仙冷笑道:“你急什么?我现在操纵着衣舞凤的生杀大权,你若是惹我生气了,休怪我手底不知轻重!胡青鹏,你实话告诉我,曾志雄临死前是不是把一本秘芨交给了章玉昆保管?” 胡青鹏一愣,缓缓道:“章玉昆确实是拿了一本秘芨,似乎是叫‘寂灭神功’。”心中冷笑,秘芨其实是给了高青城,和章玉昆并无关系。白云宗将来若是只往章玉昆这条线索追查,永远也找不到秘芨的下落。 李媚仙以为他已彻底屈服,做梦都想不到他此时还敢说假话,点头道:“不错,我们要找的正是寂灭神功!你可知道章玉昆现在躲藏在什么地方吗?” 胡青鹏沉声道:“你想让我出卖朋友?不可能!” 李媚仙不动声色道:“你不愿意出卖朋友也可以,那我就要用你情人的性命来抵偿!” “慢着!”胡青鹏的死穴被人家拿住了,只有低头服输的份,忍气吞声道:“如果我告诉你章玉昆的去向,你能否放了凤姐?” 李媚仙不屑道:“你此时有何资格给我讨价还价?你爱说不说,自己看着办罢!” 胡青鹏犹豫片刻,低声道:“曾志雄被杀那一晚,章玉昆和我等躲在地底秘道之中,因而避过了杀身之祸。后来我们易容化装,分头潜离了长沙,从此再没有相互联络过。不过在临别之前,我曾听他说起要前往江浙一带,纠集天下会外四堂的残余人马,力图东山再起,为曾志雄报仇雪恨。至于他们外四堂所在的的位置,我就不得而知了。” 白云宗众人对他这番真假参半的话却信之不疑,宇文政击掌道:“我早说过,章玉昆肯定会设法复仇,而天下会外四堂乃是他最后的、唯一的希望。” 李媚仙眉心微皱,道:“天下会在江南经营了数十年,基业雄厚,人才济济。假如章玉昆说服了外四堂的堂主们,合力展开反扑,可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既然知道了他的下落和计划,我们要立刻向宗主禀报,并往江浙一行。但愿能及时阻止章玉昆的反击行动。” 宇文政奸笑道:“仙姐,这两人带着可是累赘,应该如何处置呀?” 李媚仙微微一笑,道:“宇文弟弟,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吗?如果你有本事令衣长老屈服,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反对。”袖袍微动,飘带如灵蛇般缩回,消失不见。 宇文政精神大振,喜道:“多谢仙姐!”一闪跃到胡青鹏的身边,左手鹰爪锁住他的咽喉部位,对着衣舞凤狞笑道:“衣长老,你的情郎是生是死就看你的表现了!你若是不想看见他一命呜呼,就乖乖地让我尽兴玩一玩。这个条件不算苛刻吧?”既然胡青鹏为了衣舞凤可以说出一切秘密,那么衣舞凤也许会为了他付出一切。所以他要用胡青鹏的性命来威胁她。 衣舞凤勃然大怒,可是看着胡青鹏面容,想起他如海的深情,心头不觉犹豫起来。正如胡青鹏甘愿为她舍弃生命一样,她也愿意做同样的事情。只是宇文政乃言而无信的小人,她怎能轻信对方? 胡青鹏却是大急,生恐衣舞凤中了这淫徒的奸计,左臂猛地一格,震开宇文政的手爪,大叫道:“凤姐,别听他的!我没有拿到金蚕蛊王!” 宇文政双掌连拍,转眼间封住了胡青鹏的九处大穴,一掌按在他的心口上,冷笑道:“衣舞凤,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快做决定!” 衣舞凤一听便明了了胡青鹏的话中含义,他没有拿到金蚕蛊王,即意味着身上的剧毒无药可解,随时会毒发身亡,不需要她为此做出更多的牺牲了。既然左右是死,何必便宜了宇文政呢?她心里既悲且伤,悲的是情郎千里求医,仍然化解不了身上的剧毒,伤的是两人咫尺天涯,不能共渡这最后相聚时光。她和胡青鹏四目相望,无数的话语默默地交流着,俏脸上忽然绽开了一缕灿烂的笑容,低声道:“青鹏,我们来生再会了!”说着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刹时间变了六变。 李媚仙惊叫道:“月莲,快闪开!” 话音刚落,衣舞凤檀口微张,噗的喷出一口鲜红的血雨,大半射到了金月莲的脸上。金月莲猝不及防,惨叫着双手捂脸退后,鲜血自指缝间不住滑落。衣舞凤双臂一振,如洁白的天鹅般腾飞上半空,被风卷扬着,向悬崖下飘落。但见白衣如雪,又似一片轻盈的羽毛,直坠入汹涌的江水中,被浪花无情的淹没,瞬息间踪影全无。 但闻浪滔拍岸,一时如愤怒的雷鸣,一时如悲伤的呜咽,久久不绝。 (第四卷《黯然消魂路》终,请看第五卷《魔气凌云天》) 第四卷卷后语 第四卷卷后语 写完第四卷,感觉上走完了一个阶段。.com我曾经想过,如果这个故事读者太少,就在第四卷结束算了,让胡、衣以身徇情!当然,这个想法没有真的执行,不然大家要用砖头砸我了。从下一个阶段开始,主角将以新的身份,新的视角,新的理想来开始自己的江湖旅程。这时候的主角,才是我心里想塑造的人物。或许,要令不少读者失望的是,主角是一个在黑道中逐渐成长的人物,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白道大侠。故事写到这里,他已经不可能回头,实现他儿时侠客的梦想了。我不知道大家能否接受这样的转变? 《笑傲天下》从一开始,就被许多朋友拿来和《笑傲江湖》做比较。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有的朋友更指责我抄袭金先生的情节、人物,甚至有激烈的语言出现。对于过去的种种,我不愿再花时间解释了。只是请大家耐心的看下去,就知道究竟我是一个什么样作者。希望大家读完第五卷、第六卷之后,能对这本书有一个中肯的评价。 本书中出现的重要人物都是动笔前设定好的,按情节的发展顺序逐一登场亮相。需要说明的是,我仍会遵循武侠小说界不成文的规定,特别重要的人物要贯穿始终,不会过早的挂掉。所以,请喜爱舞凤的朋友们放心,她在适当的时候还要登场的。至于她和主角以及其他美女的感情纠葛,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会有波折,不可能一帆风顺。 真的很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宽容。我也很理解大家迫切本文更新的要求,但有时候的确身不由己。新年将至,祝愿所有朋友开心、幸福、有钱赚! 第一章 复仇火焰 “休怪雪峰渺,且化潜龙。.com 寒冰炼骨自从容,魔刃加身何所惧,鹰啸苍穹。 踏阵笑沙红,远眺华东。 胡笛幽怨怯情浓,冷云徘徊风猎猎,垂泪心中。” 胡青鹏眼睁睁看着衣舞凤坠落悬崖,如被五雷轰顶,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脑海中一片空白,痴痴地叫道:“凤姐,凤姐……”心冷如灰,泪水狂涌,转眼打湿了胸襟。 李媚仙等人料不到衣舞凤如此刚烈,宁死亦不愿受辱,一时间阻止不及,只能任凭她的白影被江浪卷走。宇文政最是惋惜恼怒,千里迢迢追踪的美女,竟然连一片衣衫都未碰到便投江了,岂不是让他白费了这许多工夫?忍不住跺足骂道:“这贱女人死了活该,老子……” 李媚仙皱眉打断道:“够了!人死为大,你不要口出污言。衣长老,虽然你我两家是夙敌,姐姐还是敬重你的。但愿你能早日轮回,再履红尘!”敛袖对江拜了三拜,回首一扫诸人,轻声叹道:“任务已经完成,我们走吧!” “等一等!”宇文政指着神色痴呆的胡青鹏,狞笑道:“这小子已无利用价值,该如何处置他呢?” 李媚仙不耐烦道:“你看着办吧!” 宇文政一脚把胡青鹏踢倒,踩着他的胸膛冷笑道:“臭小子,你现在很伤心难过吧?你身为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想报仇吗?不想找机会杀了我们,为你的情人陪葬吗?” 胡青鹏面部的肌肉一阵抽搐,喃喃道:“报仇?!”神情渐渐改变,原本无神的眼眸里射出无尽的火焰,嘶声道:“我要报仇!我要杀了你们这些混蛋!我要把你们碎尸万段!”边叫边竭力挣扎,眼角几乎迸裂。可是他已被封住穴道,内力无法运行,真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看着宇文政得意阴冷的笑容,心如刀割,无穷的恨意充满了胸膛。 宇文政哈哈笑道:“我最喜欢你这种恨之入骨的眼神,可惜你奈何不了我。当然,如果给你机会继续修炼武功,将来我们都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今天我不杀你,我要让你活得生不如死,永远被复仇的念头折磨着,直到你咽气的那一天!”足尖一挑,将胡青鹏挑上半空,并指点出,破了他的“气海穴”。 胡青鹏但觉气海穴一阵剧痛,储藏其中的真气不受控制地流向四肢百脉,一颗心直沉入无底深渊,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悠悠醒转,只见盘灵儿蹲在自己身边,脸上满是焦急担忧的神色,惊呼道:“灵儿!你怎会在这里?那些凶人呢?” 盘灵儿一吐舌头道:“他们早就走了,不然我怎敢从隐身处爬出来?胡大哥,你、你没事了吧?”她刚才没有听胡青鹏的劝告,偷偷溜进树林里窥探,居然没被李媚仙等发现。 胡青鹏默运真气,但觉气海处空空荡荡,多年来修炼的成果毁于一旦,从此竟成为废人,不由全身冰冷,一字字道:“我的武功被他们废掉了!”宇文政这手损招实在恶毒,比杀了他更难受百倍。一个无法运用内功的废人,又如何能奢望复仇血恨?他活在这世上,将要日日夜夜受着痛苦和仇恨的煎熬,恐怕死了都不会瞑目。 盘灵儿瞧着他苍白的面容,心中莫名的一疼,眼眶先红了,低声道:“胡大哥,你将来有何打算?” 胡青鹏惨笑道:“将来?我还有将来吗?我已是废人一个,不如一死百了,追随凤姐而去。或许黄泉路上太寂寞,她需要我去陪伴。我们生前没能结为夫妻,死后到了森罗地狱,一定不要分离了。”说着望向那条汹涌奔流的大江,流露出求死之意。 盘灵儿大骇,紧紧抓住他的手臂道:“胡大哥,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做傻事!你若死了,凤姐姐的仇谁去报?难道让那些杀人凶手逍遥法外,继续为非作歹吗?即使你自己无法动手,还可以请朋友们帮忙助拳呀!” 胡青鹏一震,低声道:“不错!我虽然不能亲手杀了他们,但凤姐乃是魔教长老,自会有人替她复仇的!若能动员魔教的力量,岂不胜过我自己百倍吗?”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赤阎高大威猛的身影。无论如何,在他毒发之前,一定要把衣舞凤的死讯传给赤阎!只要赤阎出手,宇文政等元凶哪怕逃到天涯海角,都不会有好下场的。一念至此,暂时按下自杀的想法,咬牙道:“宇文政,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即使做鬼也要拉你垫背!” 盘灵儿松了一口气,问道:“魔教在哪里?离这儿很远吗?胡大哥,你武功尽失,如果路上遇见豺狼虎豹怎么办?” 胡青鹏嘴角一动,似笑非笑道:“我的肉就是毒药,恐怕送给野兽吃它们都不敢动!即使野兽再凶狠,有人这么狠毒吗?你放心,我能应付。” 盘灵儿嘟着嘴道:“可是你答应过我,要带我一起走的!难道你忘记了吗?” 胡青鹏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更怕他自杀徇情,因此故意提起他的承诺,令他无法拒绝护送的心意。心中感动,叹道:“患难见真情,路遥知马力。灵儿,多谢了!” 两人出了山区,转道北上,不一日来到贵州边境的小城赫章。盘灵儿初次来到一个人口稠密的城镇,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恨不能将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尝试一遍。胡青鹏心情沉重,哪有兴趣陪她玩耍?拖着她找了一家大客栈住下。 胡青鹏虽然与衣舞凤关系密切,但由于他没有加入魔教,并不晓得魔教中秘密联络的办法,难以找到魔教弟子传送讯息。而且魔教中人隐蔽极深,为了免遭江湖豪杰的围攻,通常有另外的身份作为掩护,从不轻信教外之人。他思索良久,决定反其道而行,用一个大胆直接的办法引起魔教中人的注意,让他们主动来找自己。开好客房后,他吩咐伙计取来笔墨纸砚,在白纸上写了四个大字“舞凤有难”,然后让伙计张贴在客栈门外。 盘灵儿好奇地问道:“胡大哥,我不认得汉字,你写的是什么呀?” 胡青鹏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又道:“凤姐身为长老之时,统领着西南数省的教徒,贵州也在其中。假如此地有魔教弟子潜伏,必定是受凤姐管辖的,看见这四个字便明白我写的是谁。至于那些无关的江湖人,十有**不知道凤姐的姓名,哪怕看到了也不碍事。” 盘灵儿眼珠转了两转,担忧地道:“万一被仇家看到了,岂不是非常危险?” 胡青鹏苦笑道:“假若被你不幸言中的话,你自己逃命好了,不要管我!反正我已活不了几天,怎么死都没有太大分别。” 盘灵儿鼻尖一酸,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忙举袖擦了,勉强笑道:“你又来胡说了!只要我在你的身边,谁也伤不了你一根汗毛!” 夜深人静,惟有打更声隐隐传来。 胡青鹏睡到半夜,忽听窗外喀哒一声轻响,冷风拂面,不由霍然惊醒。只见黑影一闪,一条蒙面的黑衣汉子从窗口处跃了进来,目光凌厉,身手矫健。胡青鹏低喝道:“是谁?” 那黑衣汉子冷冷地打量了他几眼,低声道:“这几个字是不是阁下写的?敢问是何用意?”说着自怀里取出一张白纸,在桌上摊开,赫然便是“舞凤有难”四字。 胡青鹏点点头道:“这确是我写的。我姓胡,名青鹏,不知兄台是否有所听闻?” 那黑衣汉子啊的一声惊呼,道:“原来你就是胡青鹏,失敬失敬!在下姓王,乃神教五阶弟子,直接听从衣长老调遣。胡公子,衣长老莫非发生什么意外了?”衣舞凤是魔教中最年轻的长老,又是无数魔教弟子仰慕的对象,她和胡青鹏的恋情自然成了魔教中最热门的话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有许多魔教高手大喝干醋,纷纷扬言要杀掉胡青鹏,从他手中夺走美人。 胡青鹏心中大恸,压抑多日的哀伤漫过每一根神经,泪水不觉盈满眼眶,颤声道:“衣长老前日在乌蒙山遭到白云宗高手的围攻,后受伤坠入江中,如今生死不明。我希望王兄立刻联系赤阎公子,将此事如实禀报,并请他速来南疆,为衣长老报仇!” 那黑衣汉子闻言大惊,长老失踪可是震动全教的大事,尤其是衣舞凤和赤阎关系极深,而赤阎又是魔教教主的大弟子,这个消息绝对不能耽搁。忙道:“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慎重对待。所以烦请公子修书一封,对大公子讲述清楚来龙去脉。若是由我转述,恐怕会有遗漏。” 胡青鹏深以为然,当下点起油灯,执笔一挥而就。那黑衣汉子将他写好的书信慎之又慎地贴身藏好,立即抱拳告辞,如飞而去。胡青鹏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回忆起和衣舞凤共患难的一幕幕场景,情思如潮,泪流满面…… 次日起床盥洗后,胡青鹏和盘灵儿下到客栈一楼用餐。吃了片刻,忽见街上走来两名身背长剑的青年汉子,他们装束利落,面上隐现悲愤之色,步履间甚是匆忙,撞上挡路的人便毫不客气的推开。这两人在客栈门外左右看了看,眉头齐皱,其中一青衣汉子大步走了进来,啪的一拍柜台,对掌柜道:“老板,我听说有人写了几个大字贴在外面,怎么今天早晨就不见了?不知写的是什么?” 那掌柜乃是油滑之辈,老练地赔笑道:“大爷请息怒!或许是有人犯贱,昨夜将小店贴的字给撕了!不过您若是想知道写的是什么,何不向那位爷直接打听?那些字就是他写的!”说着向胡青鹏一指,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胡青鹏一听便暗叫不好,低声对盘灵儿道:“灵儿,待会没有我的吩咐,你决不可出手,明白吗?”盘灵儿似懂非懂,边嚼着美味的糕点边含糊的点头。 只听脚步声响,那青衣汉子果然直行过来,打量了胡青鹏和盘灵儿一眼,面上露出讶异的神色,显然对两人的关系感到奇怪。他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小兄弟,打扰了!你昨天写的东西能不能告诉我?” 胡青鹏脑筋急转,故做愕然地道:“大侠是在向我问话吗?莫非你也中了毒?” 那青衣汉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愣之后怒道:“你在咒我?”脸色转青,反手握住了剑柄。 胡青鹏双手连摇,辩解道:“大侠误会了,我怎敢诅咒您呢?其实是我身中剧毒,急需找人救命,但是偏偏又不认得什么医术出众的大夫。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写了‘重金求医’四字贴在门外碰一碰运气。不料刚贴了半日,便被缺德的人给撕了!诶,莫非是天意亡我吗?” 那青衣汉子神色稍霁,见胡青鹏肌肤透出淡淡的黑色,确实是中毒的征兆,心里的疑虑去了大半,斜了盘灵儿一眼,艳羡地笑道:“人不风liu枉少年!你想得到苗疆的美女,总得付出些代价才行。假如熬不下去了,就老老实实回到苗寨中,请她家里人为你解毒吧!”言下之意,竟将他们两人当成了私奔的情侣。 胡青鹏哭笑不得,索性默认下来,道:“多谢大侠指点,我自会把握分寸的。” 那青衣汉子哈哈一笑,转身便走。就在这时,原先在门外等候的另外一人伸头进来,不耐烦地喊道:“齐师兄,情况摸清楚没有?”目光滴溜溜一转,无意间瞥见胡青鹏微侧的面容,浑身剧震,失声叫道:“咦,是你!齐师兄小心,他就是胡青鹏!” “什么?!”那青衣汉子刷的回过身来,剑光一闪,拔剑指向胡青鹏,冷笑道:“姓胡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湖上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你的剑为什么不带在身上?我差点被你骗了!”他的同伴嗖的跃近,同样拔剑出鞘,不过动作略显紧张,露出几分惧意。 客栈内的人陡然看见有人拔剑寻仇,吓得哇哇乱叫,四散奔逃。 胡青鹏心底一凉,只看对方拔剑的手法和长剑的样式,已猜到他们是点苍派的弟子。而点苍派掌门的儿子在荆山被杀,在场的江湖人一口咬定他是杀人凶手,他也因此成为点苍派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今仇人相见,免不了一场厮杀,可是他又怎能是人家的敌手?但此时此刻,绝对不能让对方看穿自己的虚实。双眼一翻,傲然道:“对付你们这种三流角色何须用剑?我空手便能击败你们!” 那青衣汉子大怒,腾身跃起,长剑如虹,直劈对手的上盘要害。长剑将落未落之际,忽听胡青鹏朗声道:“右肋下五寸,双足穴!”那青衣汉子大吃一惊,胡青鹏所说的正是他剑法中的破绽,若是被对手击中,立刻是惨败的结局。他长剑急收,腰腹拧转,在半空中变向落地,剑出如蛇,闪烁不定。 胡青鹏只是真气散尽而已,剑术水平仍然如旧,对手的剑法落在他眼中犹如儿戏。当下不慌不忙地道:“左虚右实,明上暗下,果然是极厉害的招数呀!” 那青衣汉子额头冒汗,立刻再变招数,但不论他如何变招游走,出剑的意图依然被胡青鹏一口喝破,针针见血。他只觉自己如同透明人一般,在对手面前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手犀利的眼睛,信心的堤防不由开始崩溃。众人眼见他舞剑东突西走,剑气如霜,就是不敢靠近胡青鹏身前三尺范围,无不啧啧称奇。而胡青鹏面对着纵横四周的剑气,面不改色,岿然不动,只靠语言和敌人周旋,尽显英雄本色。 那青衣汉子手中的剑越舞越慢,忽的张口喷出一口血箭,踉跄着倒退数步,以剑拄地,颓然道:“我,我不是你的对手!” 胡青鹏不动声色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乘让了!”说罢转眼望向另外一名点苍弟子。 那人和他目光一触,登时打了个哆嗦,低声道:“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我们就不必比了!你有种就等着,我们点苍派会回来找你算帐的!”当下扶了师兄,落荒而逃。 盘灵儿嗤之以鼻:“没骨头的孬种,滚得越快越好!”把脸转向胡青鹏,笑着搂住他的手臂道:“大哥,你刚刚好威风呀,不用动一根手指头就把他打败了!” 胡青鹏神色严峻,长叹道:“灵儿,你莫要高兴太早,风雨欲来啊!” 春节过完了,希望大家继续投票支持我! 第二章 虎落平阳 (因为春节和企业改制的关系,最近有点混乱。.com希望大家少仍砖头吧。) ———————————————————————————————— 胡青鹏度日如年,在客栈中焦急地等待着赤阎的消息。当然,他也担心点苍派的人去而复回,一旦他武功已失的秘密被对方发现,恐怕将大难临头了。他只能寄期望于赤阎比点苍派的人早一刻来到。盘灵儿不愿一天到晚的守在客栈,独自溜到城外玩了几趟,每次回来时都是一脸的笑容,似乎天塌下来也不在乎。 如是过了数日,城内平静如常。这天中午,胡青鹏正在房中闭目休息,忽听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旋风般快速奔近,转眼间来到了客栈门前。骏马嘶鸣中,只听有人沉声问道:“齐健,你们就是在此遇上那姓胡的小魔头吗?” “是!” 胡青鹏心头一跳,推开临街的窗户望去,只见五名身背长剑的汉子勒住坐骑,纷纷跃下马来,其中一人正是前日败走的齐姓点苍弟子!不由暗暗叫苦,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终究是比赤阎早来了一步。隔壁的盘灵儿也发现了来者不善,闪身跃进胡青鹏的房中,跃跃欲试道:“胡大哥,我们是战还是逃?” 胡青鹏叹道:“我已不能施展轻功,如何逃得过对方的追杀?灵儿,你莫要理会我的生死了,乘他们还未上来,你自己悄悄逃命吧。” 盘灵儿抿嘴一笑,俏皮地道:“胡大哥,我这几天找了许多朋友帮忙,足以把敌人吓走,你不用担心啦。虽然我没有见过世面,但我知道做人要讲义气嘛,危急关头不可以抛下朋友不管的,何况你是我的大哥!” “你的朋友在哪儿?”胡青鹏满头雾水地问道。盘灵儿人生地不熟的,哪来的朋友?而且从未见过他们露面,究竟可靠不可靠?但听楼下一阵喧闹,跟着风声轻响,有数人飞身跃上二楼,仓啷啷拔剑出鞘,一间间客房挨着搜查过来。一时之间,破门声、叫骂声、怒喝声交杂,客栈里乱成一团。 盘灵儿眨眨眼道:“他们来了!”耳听足音来到门前,衣袖一扬,一股红色的粉末撒出。就在这时,哐的一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那踹门的汉子正想闯进房中,哪知一团红粉扑面打来,大惊之中本能地转身躲避,但仍是被不少的粉末溅到脸上、手上。立时间,凡是碰到粉末的肌肤都红肿起来,那汉子又痛又痒,忍不住反手乱抓,在脸上抓出一条条血痕,大声痛呼。 “王师弟!”“师弟,你怎么了?”随着几声惊呼,跃过来三名年青的汉子。那齐健往客房里扫了一眼,浑身一颤,指着胡青鹏大叫道:“师父,小魔头躲在这里!” 胡青鹏手心冒汗,对方的师门长辈既然到场,不是容易能打发走的,上次吓退齐健的方法可行不通了。 盘灵儿眉尖微皱,愠道:“胡说,我大哥怎会是什么魔头?你们才是大坏蛋!”也不见她有何动作,衣袖内蓦的滑出两条碧绿如翠的小青蛇,嘶嘶嘶吐着蛇信,闪电般扑向门外之人。胡青鹏不禁恍然,原来她所说的“朋友”就是这些毒虫,她多次出到城外想必便是为了寻找剧毒之物,用来抵御敌人。盘灵儿身为百毒教教主的女儿,用毒驱毒的本领自然非同小可。 齐健等人异口同声地叫道:“小心!”剑光荡漾,迅快地斩向扑来的青蛇。可是这些青蛇乃是盘灵儿精心挑选出来的,反应迅捷,颇有灵性,岂是那么容易被斩到的?但见青影腾跃,竟从剑光缝隙间闪过,毫不客气地狠狠咬去。 齐健等人见状大惊,或向上跃起,或向两侧急闪,但那受伤的汉子动作比同伴慢了半拍,左右手臂一麻,已被青蛇咬中,吓得大叫:“师父救命!” 话音未落,一名年近四旬的中年剑客嗖的跃上二楼走廊,二话不说挥剑便斩。他的剑术功夫明显高出一大截,但见白光一闪,鲜血飞溅,那两条青蛇身首异处,残躯啪啪掉在了地上,兀自在扭曲跳动。那中年剑客并指疾点,封住徒儿心口附近的穴道,以防毒素攻心。 盘灵儿又惊又怒,跺足道:“你竟然杀了小青、小碧,真是心狠手辣,是一个大坏人!” 那中年剑客面沉如水,森冷的目光流露出滔天的杀意,长剑一指盘灵儿,冷冷道:“小魔女,你驱使毒蛇伤人,手段阴险下作,可见亦是一付蛇蝎心肠!识相的,乖乖交出解毒药丸为我徒儿解毒,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如果你推三阻四的,别怪我用尽各种酷刑折磨你!”那青蛇毒性甚烈,只短短几眨眼的工夫,被蛇咬中的那人手臂浮肿麻木,脸色开始泛黑。 盘灵儿小嘴一噘,仰起脸道:“你杀了我的好朋友,不但不赔礼道歉,反而凶巴巴地威胁我,我会给你解药才怪!别以为你们人多势众,就一定能占得上风。” 那中年剑客见她如此孩子气,不禁一愣,望向胡青鹏道:“姓胡的,这小魔女倚仗着有你撑腰,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江湖传言你是近年来最杰出的年轻剑客,甚至曾击败过武当的清虚子,前几天更是一剑未出,便令我的徒弟含恨败走。夏某倒想瞧一瞧,衡山派的弃徒有多大的本事?”长剑轻颤,展开起手剑式。其实他最忌惮的就是不动声色的胡青鹏,如果不能击败这名震江湖的对手,其他一切免谈。 胡青鹏心中苦笑不已,对手浸淫剑道数十年,剑术之狠辣、身法之迅捷均不容小觑,即使他未曾丧失功力的时候,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何况是此时?双方真个交手的话,他连人家的一剑也抵挡不住。当下硬着头皮道:“夏前辈,胡某对天发誓,我确实是受人冤枉的,并未在荆山杀害过任何一位点苍弟子。假若你我因此相争,正好中了他人的奸计,白白便宜了那幕后的黑手!那些地底的冤魂……” 那中年剑客夏水英越听越怒,打断他道:“住口!胡青鹏,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有脸面狡辩?!远的暂且不提,你这禽兽不如的败类滥用邪术,害死了我四师弟夫妇,这是事实罢?我点苍派上下蒙受如此奇耻大辱,即使是倾尽全派之力,也要报仇雪恨!” 胡青鹏大奇,皱眉道:“你方才说的可是马竹盛马大侠及夫人?他们是何时遇害的?” 夏水英脸色铁青,厉声道:“胡青鹏,你还在装糊涂?你奸杀我师妹,逼死我师弟,自以为杀人灭口,做得天衣无缝是不是?可惜你千算万算仍是棋差一着,我师妹临死前用鲜血在地上写了你的姓名,铁证如山,这恐怕出乎你意料之外吧?” 胡青鹏瞠目结舌,失声道:“奸、奸杀?!太荒谬了!绝对不是我做的!”灵光一闪,击掌道:“我明白了,这肯定是白云宗宇文政下的毒手!只有他才会做出这等令人发指的事,然后设计陷害我!” 夏水英冷笑道:“姓胡的,纵使你口灿莲花,也休想我会相信你的一派谎言!看剑!”长剑凌空一挥,仿佛白虹贯日般直射胡青鹏的胸膛,大有将他一剑穿心的气势。 胡青鹏暗叫糟糕,对手这一剑含怒而发,来势太快,丝毫不予他思索应对的时间,仓促中顾不得姿势难看与否,就地厕身一滚。剑刃掠过,把他身后的座椅卡嚓斩成碎片。 夏水英没想到对手居然不堪一击,原本拟定好的后着变化都用不上了,愣了一愣,狐疑地盯着爬起来的胡青鹏,长剑反撩,扫向他的腰腹。胡青鹏不敢硬接,踉跄着向后倒退。夏水英心中大定,这胡青鹏动作迟缓,脚步虚浮,行动间全无半分高手风采,估计是受了严重的内伤,短期内无法运用真气了,大笑道:“胡青鹏,活该你倒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手腕一抖,空中刹时出现了五朵剑花,分击对手的五处要害。 忽然,腥风扑面,白影闪过,两根雪亮的獠牙猛然咬向夏水英的右腕。夏水英手腕急缩,剑身一抖,啪的拍中一条雪白如玉的小白蛇。那白蛇甫一落地,又嗖的弓身弹起,张口扑向他的小腿部位。夏水英又气又恼,提气跃起,挺剑直刺它的七寸要害。不料这白蛇比刚才的青蛇灵敏数倍,身躯扭动,恰好避过长剑。夏水英剑出如风,却总是刺到空处,奈何不了小白蛇,反要时刻提防被咬上一口。 盘灵儿得意地笑道:“大坏人,小白是我饲养了十年的宠物,排名天下毒物的前二十位,很厉害的哦!” 夏水英暗暗胆寒,闪动间愈发小心,蓦的瞥见门外观战的徒弟,忙叫道:“姓胡的武功全失,你们快联手将他杀了!” 齐健等人相视一眼,壮起胆子劈碎窗户,同时挺剑扑上。 盘灵儿娇叱道:“不要脸!”双手挥动,将藏在身上的蜈蚣、蝎子、毒蜘蛛、蟾蜍等等各种毒虫掷出,顺手抽出腰间的银刀,横身挡在胡青鹏身前。胡青鹏既感动又惭愧,低声道:“灵儿,谢谢你!”盘灵儿嫣然一笑,绽放出别样的美丽。 齐健等人哪里遇见过这么多希奇古怪、行动如风的毒虫,刚避开毒蝎的纠缠,冷不防蟾蜍偷偷喷射过来一股毒汁,皮肤上登时起了一片诡异的红斑,痛彻肺腑。那边的夏水英本来是和小白蛇形成僵持的局面,但是各种毒虫的加入,立刻令局面大变。他不仅要避开小白蛇的毒牙,还要防备其他毒虫的啮咬,一时间手忙脚乱。眼见情势危急,左掌猛的一拍地面,平地卷起一阵狂风,将各种毒虫纷纷吹向后方,口中喝道:“我们撤!”首先跃出客房,一把抓起受伤的弟子,跳下楼去。齐健等人骇然失色,争先恐后地飞身而出,尾随着夏水英仓皇退走。 盘灵儿雀跃道:“胡大哥,我们胜利了!坏人被吓走了!”那小白蛇跃回她的肩头,蛇头轻轻擦着主人的脖颈,甚是乖巧可爱。 胡青鹏反手抹了一把冷汗,不由连呼侥幸,道:“灵儿,幸亏有你的‘朋友们’帮助,不然我难逃死劫!这里是不能再呆了,我们要赶紧离开。” 盘灵儿笑嘻嘻道:“那些坏人吃了大亏,决不敢再回来惹是生非的,我们干嘛要走?” 胡青鹏摇摇头道:“我们在明,对方在暗,他们既已得知我武功全失,定会用各种手段来暗杀我。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呀!你毕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的紧随我左右,只要稍有疏忽,我的脑袋必定不保!” 盘灵儿想了想道:“有道理!我们跟他们玩捉迷藏好了。”手脚麻利地将地上乱爬的毒虫全数收好,回房捡了包袱,和胡青鹏走下楼来。 因为双方刚才的一场激战,客栈内的人惟恐秧及池鱼,早被吓跑了。整间客栈静悄悄的,四处散落着人们逃走时遗落的衣物铜钱,显得十分的凌乱。两人踩在楼梯上,木板吱吱作响,刺耳之极。 两人刚下到一楼,忽见门外人影晃动,砰的一声巨响,半掩的大门被人击得粉碎,木屑乱飞。一位身材消瘦,面冷如冰的中年人当先踏进门中,然后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和夏水英,最后则是齐健等点苍弟子,共有十一二人,均背负着青钢长剑。胡青鹏、盘灵儿料不到对方的援兵来得这么快,相顾失色。 那中年人陡然和胡青鹏二人打了个照面,鼻子冷哼一声,道:“三师弟,你说的就是他们吗?” 夏水英咬牙切齿道:“回禀掌门师兄,正是这两个小魔头!” 那中年人乃是点苍派的掌门古金强,拳头用力一捏,指关节劈啪作响,冷冷道:“小魔女,是你放毒伤了我门下弟子么?快交出解药,否则有你好瞧的!”他接到胡青鹏现身的消息后即刻赶来,仅比夏水英等慢了半个时辰。双方汇合后实力大增,自然不把敌人放在眼里。 盘灵儿叉腰道:“我就不给你,怎么样?” 古金强冷笑道:“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真是狂妄!”身子倏然前扑,使一招“二龙戏珠”,食中二指狠狠插向她的双眼。 盘灵儿撤步后退,右手同时一掏,将小白蛇掷向敌人。但见白影电闪,快得几乎分辨不清它的动作。古金强左掌一扬,发出一股阴寒凌厉的掌风,将扑过来的白蛇击退数丈远,右手化指为掌,隔空击中盘灵儿的手臂上端。只听喀吧一声,盘灵儿小臂骨折,痛得她花容惨淡,汗如雨下。 胡青鹏心疼如绞,大喝道:“住手!”双臂一伸,挡住了古金强,“古掌门,你是白道大侠,以你的身份地位,欺负小姑娘可不够光彩!我才是你们欲杀之而后快的仇人,要杀要剐,冲我一个人来好了,不要迁怒于无辜!” 古金强眉毛一挑,一字字道:“姓胡的,你先杀我儿,后加害我师弟师妹,与点苍一门仇深似海,你以为今天能活着走出这间客栈吗?”肩膀微动,一掌印在他的胸口。 胡青鹏闷哼一声,身子倒飞,“蓬”重重的撞在墙壁上,跟着软绵绵地滑落在地,忍不住连呕出几口黑色的淤血,不知被击断了几根肋骨。吃力地道:“古掌门,你要杀我就痛快点,别浪费工夫!” 古金强狞笑道:“假若一剑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吗?我要先挑断的手筋脚筋,刺瞎你的眼睛,割下你的舌头,把你放在粪池中浸泡七日,再杀你也不迟!” 胡青鹏听得寒毛倒竖,四肢冰冷,怒道:“枉你是一派掌门,心肠却如此恶毒,简直不是人!” 古金强恼羞成怒,喝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我先割了你的舌头!”正想有所行动,忽听一阵异声响起,垂首只见数十只毒虫龇牙咧嘴地狂冲而来,有的远在丈外便喷出毒汁,形状可怖。他当即退后数步,轻呼道:“丁师叔!”那白发老者道:“来了!”和他并肩站立,同时大喝一声,四只手掌向前推出,但见一团淡淡的白色气雾急涌过去,立时把大半毒虫冻僵在地。剩下的毒虫吓得瑟瑟发抖,纷纷掉头逃跑。 盘灵儿又是痛惜,又是惊惧,六神无主中退到胡青鹏身旁,低声道:“大哥,我打不赢他,怎么办?” 胡青鹏看着她惊惶苍白的面容,眼眶一热,愧疚地道:“灵儿,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盘灵儿拼命摇头道:“不,不是的!和大哥在一起我从未后悔过。” 古金强刷的拔剑出鞘,冷笑道:“你们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胡青鹏,我们先从你的哪边手脚开始?” 第三章 铁汉柔情 胡青鹏冷冷道:“少废话,你动手罢!胡某假若皱一皱眉头,名字倒过来写!”他情知今日已无法幸免,没必要向对方屈膝讨饶,只求速死而已。.com但他最遗憾的是未能向赤阎亲口讲述衣舞凤坠江的经过,把复仇的事情交代清楚,真的是死不瞑目了。想到宇文政、李媚仙等仍在世间逍遥快活,他恨得钢牙紧咬欲碎。 古金强颌首道:“好,果然是一条硬汉!可惜你误入歧途,成为魔教的走狗,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前程。今日你落在了我手里,正是报应!为免夜长梦多,我不客气了!”长剑一送,剑尖挑向他下肢的筋脉。 就在这时,呜的一声尖啸,一枚小石块突如其来地撞到古金强的剑脊上,震得他五指发麻,险些握不住剑柄。意外忽起,众人相顾愕然。点苍弟子不待掌门吩咐,齐刷刷的拔剑在手,凝神戒备。 古金强心头激荡,表面上依然冷若冰霜,扬声道:“是哪条道上的朋友想跟我点苍派过不去的?敬请现身说话!” 只听几声不屑的冷笑传来,人影一闪,一条满头赤发、壮若雄狮的大汉从窗外跃了进来,浑身散发着霸道狂放的气势,自然而然让人感到巨大的压力。他看起来一付风尘仆仆的模样,神色严峻,眼睛深处闪动着骇人的杀机,理都不理如临大敌的点苍派众人,一个跨步便来到胡青鹏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将他如小鸡般提了起来,沉声道:“你信上写的都是真的吗?你还是不是男人,怎么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胡青鹏心中一酸,面对着赤阎的指责,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黯然垂首道:“我没有保护好她,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中毒已深,又被白云宗的宇文政废了武功,为凤姐报仇雪恨的事只能交给你了。你一定要让他们偿命!” 赤阎脸上微微变色,他接到胡青鹏的信函后如闻晴天霹雳,心里还存着万分之一侥幸的希望,但此刻看着胡青鹏沉痛的表情,这最后的希望也如泡沫般破灭了。五指一松,啪的任胡青鹏跌坐地上,缓缓闭上了眼帘,眼角湿润,渗出了两滴悲伤的泪水。 胡青鹏呆呆望着他眼角的泪水,感同身受,眼眶一热,两行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两人一坐一立,都是怀念着衣舞凤,感伤之处无须细言。 古金强见这大汉旁若无人地和胡青鹏交谈,丝毫不把自己一行放在眼中,不由怒发冲冠,喝道:“喂,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这小魔头的同党吗?” 赤阎如石像般一动不动,不耐的叱道:“滚!!”这一声暗含浑厚的内家真气,震得点苍派弟子耳膜生疼,气血翻涌。 古金强何曾被人如此蔑视过?虽然清楚对方武功高强,但这口恶气无论如何咽不下去。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吗?我偏要在你面前杀了他!”长剑嗤的直刺胡青鹏的咽喉,已然用上了点苍派的绝学,要将他一剑毙命。 胡青鹏叹道:“要杀我,你还未够格!” 话音未落,赤阎虎目忽张,身上的气势陡然暴涨三分,一只斗大的铁拳猛的砸到古金强的剑脊上。双方内力冲突,古金强顿时吃了大亏,闷哼声中踉跄后退。赤阎得势不饶人,左拳方收,右拳如铁锤般呼的捣出,对准了敌人的小腹丹田,似慢实快,凛冽的拳风横扫整间客栈。古金强一声厉啸,左掌横切,跟着双足连环飞踢,眨眼间和对手铁拳连碰数下。只见人影倏合即分,古金强倒飞落到大门附近,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这几下兔起鹘落,旁人根本来不及插手。那白发老者丁木见掌门落败,怒喝道:“魔教贼子,休要猖狂!”双掌急拍,一团白色的霜雾吹向赤阎。 赤阎哈哈笑道:“雕虫小技,也敢献丑!”化拳为掌,掌心忽然变得赤红,仿佛有火焰燃烧一般,反击过去。 一冷一热两股掌风在半途相撞,只听嘶嘶声响,白色的霜雾瞬息间被蒸发殆尽。赤阎的掌力去势不停,正正击中丁木的胸膛,将他的衣裳灼烧成灰,显现出了两个鲜明的掌印。丁木鲜血狂喷,踉跄着向后跌倒。 “师叔!”夏水英惊叫着抱住丁木的身躯,手足冰冷,连半点斗志也欠奉。其他弟子面无人色,惊慌的向大门处退却,无人敢向前挑战这凶神般的大汉。 古金强勉强压制住内伤,颤声道:“你,你是魔龙赤阎!”他身为西南边陲的一派掌门,曾对赤阎的相貌和绝学略有耳闻,这时两相对照,不禁惊惧万分。如果对方在客栈外埋伏有大批魔教弟子,点苍派今日便要全军覆没了。 赤阎仰天一声长啸,直震得屋瓦簌簌响动,傲然喝道:“既知我的名号,还不快滚?!难道要我杀光你们才甘心吗?” 古金强哪敢再放半句废话,闷声不响地招呼众弟子狂奔而去,当真是能跑多远便跑多远,生恐人家改变了主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赤阎一左一右拎起胡青鹏、盘灵儿,不理会是否惊世骇俗,腾身跃上房顶,箭步如飞,不消半刻已来到城外的荒野中。赤阎登上一座无人的山坡,放开两人,沉声道:“胡青鹏,这小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认识多久了?” 胡青鹏眼看赤阎神色不善,知道他误会了,苦笑道:“她乃百毒教教主的女儿,是我和凤姐共同认下的妹妹。”当下先找了两根树枝,替盘灵儿固定好受伤的手臂,然后才将自己和衣舞凤一路来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出,如何遭遇白云宗的追杀,如何认识盘灵儿,又如何看着衣舞凤被逼落江。 赤阎脸色阴晴不定,再三的盘问求证衣舞凤落江前的细节,末了长舒一口气,断然道:“小凤虽然落入了江中,但以她的武功内力而言,十有**不会有事的。她很可能还活着!” “什么?!”胡青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双手发颤,道:“你、你刚才说什么?凤姐还活着?她不是施展了‘天魔解体**’吗?” 赤阎解释道:“你对本教的绝学毫不知情,因此才有这种疑问。天魔解体**乃是本教一种激发人体潜能,以暂时获得功力提升的心法,施术者必须以自身的寿命作为代价。此法最高阶段,便是用内力将自己的身躯炸成碎片,和敌人同归于尽。而据你所述,小凤施展此法前脸色仅仅变了六变,她因此所受的内伤虽然严重,却还未达到伤及性命的程度。除非她当时气血九变,才会魂飞魄散,真正的丧命。” 胡青鹏本已枯死的心砰砰剧烈跳动,忍不住放声大笑,喃喃道:“凤姐,你还活着,你没有死!太好了!”欢笑中,泪水不可遏止地划过脸庞。放眼望去,原本灰蒙蒙的世界忽然恢复了绚丽多彩的颜色,每一朵白云、每一株青草都闪耀着美丽的光泽。那些在天空翱翔的鸟雀,唱出的歌谣是如此动人,令人心醉。 盘灵儿怯生生地望了赤阎一眼,咬着下唇道:“既然凤姐姐没有死,她为什么不露面呢?她失踪已有十天了!” 胡青鹏一震,担忧地道:“那条大江水流湍急,两岸多是悬崖石壁,凤姐当时身负重伤,恐怕难以攀上江岸,万一……”蓦的住口不语,忽喜忽忧,方寸大乱。 赤阎摇头道:“小凤不会有事的!教主曾为她看过面相,说她不是短命之人。我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活生生地出现在我们面前。”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即刻派人前往乌蒙山附近寻找衣舞凤,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胡青鹏道:“但愿她平安无事!”心里既高兴又悲伤,高兴的是衣舞凤仍有生还的希望,悲伤的是自己在世的时日无多,九绝相思散毒发在即,恐怕等不到和她重逢的那一天了。在怀里摸索了半天,只有唐雪当年赠送给自己的玉佩还有纪念的意义,于是把玉佩递给赤阎道:“赤阎兄,我中毒太深,可能熬不了几天了。若是将来你再见到凤姐,请将这玉佩交给她,嘱咐她好好活着,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如果有来世相遇,我仍然会爱她!” 赤阎仔细一看他掌心那块温润精致的玉佩,蓦的浑身剧震,仿佛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脸色古怪。他伸出巨掌轻轻摩挲着玉佩,眼神里闪现出几许温柔,几许感慨,声音低沉地问道:“这块‘玄天彩凤如意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胡青鹏愕然反问道:“你曾见过这块玉佩?”赤阎竟能说出玉佩的全称,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 赤阎脸上露出罕见的柔情,微笑道:“这是昔日武林第一美女李雁儿的随身信物,我怎会不认得?当年它的号召力犹胜过武林盟主的令牌,不知有多少多情男儿为了它的主人而疯狂!” 胡青鹏陡然记起了关于李雁儿艳冠天下的种种传闻来。“……元朝气数已尽,群雄逐鹿中原之时,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她自称‘李雁儿’,其人冰肌玉肤,气质高雅,温柔大方,精通琴棋书画,美艳不可方物,不过数月便轰传江湖,被公认为‘武林第一美女’。当时的世家弟子、青年豪杰,不知有多少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她温文尔雅,对所有人都一般的亲切客气,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那些追求者人人以为自己有希望一亲芳泽,谁也不肯退让,一来二去,免不了在背后大打出手,决斗拼命。死的人多了,不少门派为了替门下弟子复仇,也开始相互攻击,致使江湖大乱,血流成河。经过了无数场惨烈的争斗,那些实力不如人的和他们的门派一一倒下了,最后只剩唐门第一青年高手唐伯文、魔教教主首徒赤阎、昆仑少掌门周明野、慕容家族大公子慕容不凡这四人突围而出。……不料在他们决战前夕,突然有一神秘人出来揭穿李雁儿的真实身份,原来她居然不是汉人,而是元朝皇帝的亲生公主,真名叫‘速哥不罕’。元帝派她投身江湖,目的就是利用她的美色,引起江湖混乱,门派争斗,使武林中人无法全力支持义军,拖延义军取胜的进程。消息传出,万众哗然,人人痛骂指责李雁儿是红颜祸水,异族妖妇……大义当前,赤阎等身为汉人,不可能再对蒙古公主存有儿女私情,先后声明与李雁儿划地绝交。惟独唐伯文对此事一言不发……”赤阎当年乃是唐伯文的情场劲敌,和李雁儿交往甚密,熟悉她的信物是很正常的。 盘灵儿扑哧一笑,道:“赤叔叔,你也曾经是她疯狂的追求者之一吧?” 赤阎的脸色居然一红,挠头道:“少年轻狂,少年轻狂啊!往事早已烟消云散,不提也罢!胡兄弟,你还没有告诉我实情呢。” 胡青鹏也不隐瞒,叹道:“其实此事说来话长了,这玉佩是在六年半前,李阿姨的女儿送给我的。”当下又把和唐伯文夫妇偶然相遇,雨夜中躲避各方势力追杀,最终死里逃生的那段往事如实说了出来。当说到李雁儿遭人偷袭而亡,唐伯文、唐雪伤心欲绝时,盘灵儿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赤阎听他讲完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双拳紧握,额头青筋跳动,忽的顿脚骂道:“唐伯文这个混蛋,如果有一天再遇上他,我非亲手拧断他的脖子不可!”心中郁闷,长啸声中挥起拳头向地面乱砸,片刻之后在地上轰出十几个五尺方圆的大坑,触目惊心。他发泄完一番后,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横了噤若寒蝉的胡青鹏一眼,缓缓道:“我当年曾向李姑娘立下过誓言,将来不论是谁持着这块玉佩找到我,我都会答应他的一个要求,即使粉身碎骨亦要办到。玉佩如今在你的手上,你有什么愿望需要我助你完成吗?” 胡青鹏想不到这玉佩还有如此威力,呆了一呆,惊喜地道:“真的吗?我提任何要求都可以吗?” 赤阎皱眉道:“你怀疑我?我言出如山,决不更改!” 胡青鹏忙摆手道:“不,不是!”深了一口气,一字字道:“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请你设法化解我身上的剧毒!既然凤姐可能仍活在世上,我不想死,我要活着等她回来。” 赤阎对他的想法早有预料,平静地道:“我答应你!” 胡青鹏见他应承得如此爽快,反而有点忐忑,迟疑地道:“你知道我中的毒是什么吗?连尤恨天都束手无策,你能有什么办法?” 赤阎遥望西天,悠然道:“不管你中的毒有多么剧烈,只要他老人家肯出手,一切当不在话下。” 胡青鹏半信半疑地问道:“你说的究竟是谁?难道他是神仙不成?” 赤阎恭敬地道:“对我们神教弟子而言,他便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如果我的师父,现任神教教主肯为你驱毒,你绝对死不了!” 胡青鹏失声道:“原来是他!你,你能说动他吗?” 尤恨天曾提过,欲解九绝相思散之毒,其一是请功力通玄的绝顶高手替他洗筋伐髓,以无上神通驱除毒素。世间有此功力者仅是魔教教主、大宗师君忘忧和白云宗宁无凡。其二则是采用以毒攻毒的方法。现在金蚕蛊王无法到手,仅有当世三大高手能救他一命了。 赤阎沉吟道:“你莫要高兴太早,我只有三成把握。此刻最大的问题是,你并非神教弟子,假若师出无名,我师父不会救你的。” 胡青鹏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自付必死之时,好不容易盼到一线生机,竟然有机会与爱人重逢,如何能让机会从指缝间溜走?他这回险死还生,早已看破江湖上的门户成见,为了衣舞凤,成为魔教弟子又何妨!当下微微一笑,道:“赤阎兄,我已被衡山派逐出门墙,如今是无门无派的孤儿。我若请求加入神教之中,不知是否达到你们的条件?” 赤阎一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只要有我引荐,谁敢反对你加入我们神教?” 胡青鹏暗暗感叹,自己终究是如众人所愿,真正地坠入魔道了!这样的结果,离他初上衡山时的抱负相差何止千里!或许,这便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注:关于李雁儿、唐伯文、赤阎等人的感情纠葛,详情请看第一卷第十三章《红颜祸水》等 第四章 雪山圣域 尽管盘灵儿依依不舍,赤阎坚持派人护送她回百毒寨,自己带着胡青鹏一路北上。小姑娘抹着眼泪,一步一回头地与胡青鹏挥手作别,相约日后再聚。 离开了云贵高原,渡过金沙江,沿着雅砻江向北,地势渐渐升高,沙鲁里山脉和大雪山脉延绵不绝,巍峨的雪峰仰首可见。虽然只是九月入秋时分,在川西北的山区里已经非常寒冷,让无法运用真气御寒的胡青鹏吃足了苦头。好在赤阎对沿途的民俗传说了如指掌,跟他海阔天空的大侃特侃,旅途中倒也不觉寂寞。 经过千里行程,两人终于来到了巴颜喀喇山附近。这是青海南部最雄伟最高大的山脉之一,几乎贯穿青海全境,和北部的祁连山脉遥相呼应,如一双巨大的手臂般环护着著名的柴达木盆地。巴颜喀喇山终年积雪,白色的坚冰覆盖在林立的山峰上,反射着圣洁的光芒,仿佛亘古以来就守护着脚下的大地草原,被无数藏民视为不可亵du的“圣山”。灌溉华夏文明的黄河就是发源于此。 越靠近这高耸入云的山脉,就越感觉到它的神奇和伟大。沿途中,经常可以看见有信徒一步一叩首,全身匍匐于地,虔诚地向“圣山”行礼,诵经祷告声不绝耳畔。 赤阎望着雪山山脉道:“此山不仅是佛教徒的圣灵之山,也是本教圣城及神坛的所在。但凡神教弟子,均以能进入圣城服侍教主为荣。如无教主传唤,四阶以下的教徒是不容许踏入圣城的。”在魔教中,把除教主之外的所有教徒分成十个等级,等级高的则代表他的职位高、权利大,如魔教长老就是九阶弟子。 胡青鹏已在赤阎的主持下,正式举行过入教仪式,成为魔教的初阶弟子,道:“那你擅自带我入城,岂不是违反了本教的教规,遭人诟病吗?” 赤阎哈哈大笑道:“规矩是人定的,本来就该破坏。凡事若束手束脚,焉能成就大业!” 进入巴颜喀喇山区,有一座小镇依山而建,如兀鹰般扼守住道路的咽喉要冲。自四方而来的商旅马队俱在此歇脚,几乎家家客栈都挤满了人,五湖四海的口音土话都能听到。镇上开设的集市更是热闹非凡,各地的土特产琳琅满目,尤其是粮食、茶叶、盐等的交易最为火暴。这里是魔教暗中掌控的外围据点,也是通往圣城的必经之路,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魔教的眼线。 赤阎的一头红发非常醒目,一踏进镇上,立刻有装扮成普通百姓的魔教弟子迎了上来,毕恭毕敬的将两人请到一家清净整洁的客栈里住下。两人略微盥洗之后,赤阎唤来掌柜,直截了当地问道:“张掌柜,衣长老在乌蒙山失踪一事最近有什么消息吗?”他们连日来在山区内跋涉,联络中断,并不清楚搜寻衣舞凤的进展情况。 那张掌柜乃是魔教中专职收集、整理各地情报信息的弟子,略一思索答到:“回大公子,衣长老在乌蒙山失踪之后,我们共派出二百八十七人进行搜寻,至今已有三十一天,仍然没有找到衣长老的下落,也没有发现她的尸体。”边说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胡青鹏。 胡青鹏心底咯噔一沉,不详的阴影重铅般压住了胸口。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大范围搜索,按理生应见人,死应见尸呀,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难道是她不幸沉身江底,被鱼虾分食,永远地掩埋在了淤泥之中?每过一天,衣舞凤生还的希望就减少一分,越来越为渺茫了。他甚至不敢多想,万一衣舞凤真的去世了,自己该怎么办?他只能向上苍祈祷,乞求奇迹会降临到衣舞凤的身上。 赤阎眉头一皱,道:“你传话给带队之人,没有我的同意,搜寻行动绝不能停止!假如找到了衣长老,人人均记上大功一件。假如办事不力,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则严惩不贷!” 张掌柜道:“我保证将公子的原话一字不差地送到。” 赤阎点点头:“你马上去办吧!” “是!”张掌柜略一躬身,退出了客房。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后,即刻起草了两封密函,一封遣人送出,另一封则绑在雪鹰腿上,偷偷摸摸地溜到后院放飞了。 休息了一夜,次日两人跟着一队魔教弟子共同向圣城进发。这队魔教弟子是负责押运粮油等货物的,赶着车队在前方引路,而赤阎和胡青鹏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后。 这天经过一处峡谷时,车队刚刚走进谷口,便有数名藏民赶着牦牛群打横里奔来,无巧不巧地挡在了赤阎及胡青鹏的马前,将他们俩拦在了峡谷之外。由于山路狭窄,两人只能勒马避到路旁,让牦牛群先行通过。那几名藏民大声吆喝着,皮鞭在空中挥舞,啪啪作响,有意无意地向两人靠近。 赤阎浑不在意,指着前方道:“越过了峡谷,还有两日的路程便到达本教的圣城了。你是生是死,待我见过教主后就明了了。” 胡青鹏淡淡一笑,道:“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赤阎哈哈一笑,心中一动,忽然腾身跃上半空。几乎在同一时间,数十枚细如牛毛的毒针一闪即没,全都射中了他的座骑。只见那几名藏民掀开厚厚的衣袍,取出暗藏的百炼钢刀,舞刀如雪,不顾性命的扑向赤阎。霎时间杀气冲天而起,无尽的刀光撕裂了空气,急欲将赤阎吞噬。 这次刺杀行动是如此的突然,胡青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啊,在魔教控制的核心区域内,魔教教主的大弟子居然遭到暗杀!如果不是魔教的防御系统出了问题,就是魔教内部存在着激烈的派系之争。这些杀手的武功诡异而狠辣,彼此的配合极为默契,几乎称得上天衣无缝,一时间竟逼得赤阎无法落地换气。胡青鹏越看越是心惊,假如再多两名杀手补充进去,即使武功强如赤阎者,也必然会受伤!奇怪呀,那主谋者既然胆敢谋害赤阎,事前肯定经过缜密的计划,又怎会出现这么明显的疏漏?除非他另有所图!一念及此,强烈的不安预感蓦然袭上心头,双手猛的一推马背,厕身滚落马鞍。 毫无征兆的,惊跑的牦牛群中陡然惊起一道可怕的刀光,狠狠斩在马鞍上,刷的将胡青鹏的座骑拦腰斩断成两截。骏马惨叫长嘶,腹腔中的五脏六腑和鲜血狂涌而出,迅速染红了雪地。 胡青鹏刚跌落马背,便被腥热的马血溅了满头满身,黏糊糊地颇为难受。他本能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只见人影一闪,寒气及身,一把雪亮的长刀已闪电般刺到胸前。假如在胡青鹏没有失去功力前,他至少能有五种法子避过这夺命的快刀,但此刻他只能勉强地避开左胸的心口部位。 嗤的一声轻响,锐利的刀锋直插入他的右胸。刀尖刚刺破他的肌肤,刀上蕴涵的内家真气已震得他气血翻涌,哇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正正喷在那杀手的脸上。 胡青鹏清晰的感觉到刀锋刺入**时,那种奇异的冰冷和疼痛,他甚至没有看清楚杀手的相貌,脑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这次必死无疑了!就在这时,那把钢刀忽然间失去了原有的力道,停止了推进!胡青鹏愕然望去,只见那杀手双目鼓凸,喉头呵呵低吼几声,不甘心地俯面仆倒在地,一动不动。 胡青鹏莫名其妙,对方举手间便能杀了他,为何反在关键时刻手软了呢?他忍痛将那杀手反转过来,不禁吓了一跳,只是短短一瞬间,那杀手的面部浮肿变大,肌肤呈现深黑色,七窍中流出一缕缕黑血,竟似被毒死的。胡青鹏恍然大悟,他体内的毒血乃是世上最毒之物,敌手被近距离喷个正着,又哪里抵挡得住如此剧烈的毒性?这下死里逃生,可谓是险之又险。他惊魂甫定之余不禁纳闷,究竟是谁设计了这个杀局? 忽听赤阎扬声怒吼,硬生生撞入刀幕中,铁拳轰出,砰砰砰将那几名杀手击飞数丈开外,身形一晃,落在胡青鹏身前,看到他浑身是血,胸口上还插着一把钢刀,又惊又怒,焦急地问道:“你的伤势如何?还挺得住吗?” 胡青鹏模样虽然骇人,但毕竟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低声道:“你再不替我止血的话,恐怕我等不及看到圣城,便一命呜呼了。”赤阎忙封住他伤口附近的穴道,然后把钢刀拔了出来。所幸胡青鹏因畏寒穿的衣裳极厚,而那杀手又未能用尽全力,刀尖仅仅是刺穿了肺叶,伤口不是太深。 赤阎松了一口气,苦笑道:“我赤阎纵横天下多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今天大意之下险些在阴沟里翻了船。假如你被人杀了,我以后哪有脸面踏进圣城半步?”边说边替他止血包扎伤口。对方用几名死士缠住他,造成刺杀他的假象,降低他和胡青鹏的警觉性,然后暗藏在牛群中真正的杀手才乘机袭击胡青鹏。若不是胡青鹏的体质特别,毒血威力无比,赤阎就要在家门口栽大跟头了。 胡青鹏不解地问道:“此地距离圣程仅有两日路程,按理不会有教外之人混入的,为何还会发生这等事情?而且对方布局时,主要针对的目标竟是我,这又是为何?” 赤阎面孔一冷,眼里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焰,缓缓道:“方圆千里之内,有胆量、有魄力、有能力布下如此杀局的,除了我三师弟外,绝无第二人!” 胡青鹏奇道:“你师弟是谁?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赤阎道:“我师弟名叫成鹰,心机深沉,手段毒辣,人称‘小公子’,乃是本教中风liu倜傥的美男子。他曾经千方百计地追求小凤,企图将她占为己有,最后逼得小凤远走西南,以避开他的骚扰。你先是赢得小凤的芳心,后又连累她落水失踪,试想一下,成鹰能不恨你入骨吗?他这回为了杀你,不惜动用了自己秘密培养多年的死士。”斜了断成两截的死马一眼,接着道:“刺杀你的应是成鹰麾下最精锐的‘七修罗’,幸亏你足够机警,避过了他蓄势圆满的第一刀,否则成鹰一石二鸟的计划就得逞了!” 胡青鹏心有余悸道:“他杀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要有意打击你的威望呢?你们不是师兄弟吗?” 赤阎哑然失笑:“你知道本教中崇尚的信条是什么吗?那就是强者为王!任何人想获得更大的权力,必须要有超强的武功和头脑,还要有坚决拥护自己的死党。而历代教主,也都是经过无数搏杀后登顶的,千百年来,哪一任教主手上不沾满了同门师兄弟的鲜血!” 胡青鹏打了个冷战,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成鹰是你争夺下一任教主的劲敌?” 赤阎点点头:“不错!我们师兄弟三人各有各的优势,均有希望问鼎下任教主的宝座。虽然目前尚不敢明刀明枪地交锋,但施放暗箭是必然的。如果你不能理解透彻本教的信条,根本无法在教中立足,随时都会被别人杀掉。你以前在衡山派学到那一套,在我们这儿可不管用。你能否适应并活下去,全看你自己的领悟了。我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你必须靠自己的拳头杀开一条生路,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胡青鹏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死尸,胸口的创伤一阵阵抽痛,真切的了解了在魔教中生存的残酷性。弱肉强食,不择手段才是魔教内的生存法则。在这种严酷的法则下,没有人敢放松懈怠。你不想横尸荒野的话,唯一的法子便是要拥有强大的力量,让你的敌人心生畏惧。白道中人奉行的中正平和,礼义仁爱和魔教丝毫不沾边,根本是南辕北辙的两码事。当下深了一口冷气,一字字道:“你放心,我以前死不了,以后也决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杀掉的。谁想杀我,我就偏要比他活得更好!” 两日后,一行人无惊无险地抵达了圣城的边缘。只见两座雄峻的雪峰间,平地上竖立起无数高大洁白的冰柱,底粗头尖,似无数的利剑般指向湛蓝的天空,景象蔚为壮观。每一根冰柱都高达数丈,彼此间的缝隙足够两辆马车并排通过,人在其中穿行顿感自身的渺小。 胡青鹏见冰柱内的积雪只是薄薄一层,忍不住问道:“赤阎兄,这是不是隐藏有什么阵法?”任何凶险的阵法摆设之后,便会吸纳天地灵气,在阵法笼罩的范围内形成无形的屏障,飞鸟难越,雪花难进。 赤阎赞赏道:“你蛮有眼力嘛!此阵为本教密传的‘十方绝魂阵’,据说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一旦发动,风雪呼啸,冰刃齐射,纵使有千军万马亦难逃生天。只可惜近五百年来,从未有人见识过它惊天撼地的威力。” 穿过绝魂大阵,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占地广阔的山谷,被高耸的雪山环绕着,首先跃入眼中的是一汪碧绿透明的湖水,湖波荡漾,越往远处颜色变得越深,渐渐过渡成天蓝色,轻轻拍打着岸边的岩石。碧湖右侧峭壁如削,左侧乃是一片平缓的坡地,长满了茂盛的青草,略高的地方有规则的分布着一间间造型别致的房屋,如众星拱月般朝向依山而建的一座黑色庙宇。那座黑色庙宇全部由巨石砌成,高达五丈,自然透出威严肃穆的气势,门前有一片广场。在庙宇后方,绵延生长着无数挺拔粗壮的雪松,有一条山路蜿蜒而上,穿过松林,直抵位于山腰处的一座宏伟宫殿。那宫殿离地近百丈,亦是由黑色巨石砌成,但是殿顶覆盖着厚厚的冰雪,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令人魂为之夺。胡青鹏眼力超凡,隐隐看见宫殿入口上方用朱砂写的血红大字“战神宫”。 赤阎指着那座黑色庙宇道:“那便是本教的神坛,供奉着战神的遗骨和雕像,也是本教举行重要典礼和祭祀先祖的地方。而位于山腰的宫殿则是教主日常起居的地方——‘战神宫’!那是代表至高无上的权力的象征,是本教的灵魂所在。”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渴望的烈焰。 胡青鹏仰望着战神宫,心神震撼,若非借助了鬼神之力,谁能在如此陡峭山壁上建造起这么宏伟神秘的宫殿?想着即将要拜见魔教教主玄宗,亲眼见到这天下无敌的武学宗师,睥睨江湖的绝代强者,心志坚忍如他,也不禁心脏狂跳,手冒虚汗。 第五章 魔教教主 忽见远处人影闪动,竟有多名高手扑来。.com赤阎神色微变,低声道:“成鹰和他的死党来了!他们多半是来挑衅示威的,由我来应付好了,你不要多言。在圣城的范围内,教内弟子严禁打斗,谅他们也不敢伤你。” 胡青鹏笑道:“我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被人威胁吗?”心中却是暗叹,自己甫入魔教,就遇上了这么一位可怕的情敌,将来的发展定然会非常艰难。而听赤阎言外之意,一旦出了圣城的范围,成鹰便可以为所欲为,这才是最令他感到不安的地方。即使他能成功的化解了毒性,能否活着逃离巴颜喀喇山尚是未知数!成鹰的威胁如芒在背,要时刻小心提防才行。 两人边说边大步前行,片刻之后便与成鹰等人在半途遭遇。 那成鹰沉足落地,扬声笑道:“大师兄,许久未见,你是风采依旧,威武更胜从前呀!只是师兄来圣城前为何不通知我?我也好亲自下山迎接,隆重地招待你。”他身材修长,相貌俊雅,目如冷电,眉长入鬓,举止大方从容,周身自然散发出一股领袖的气质,纵使他混杂在千万人中,你第一眼仍是会被他牢牢吸引。他身上的衣衫裁剪得体,用料名贵,随身的饰物都经过精心的挑选,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珍宝,愈发衬得他潇洒风liu,卓然不群。 成鹰身后紧跟着三男一女,人人装束奇特,相貌不凡,太阳穴高高耸起,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高手。他们见了赤阎也不行礼,警惕地环卫在成鹰左右,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赤阎笑道:“圣城乃是本教的圣地,并非你成鹰的地盘,我要便来,有必要通知你吗?何况你的‘招待’我早就领教过,果然是出其不意,天衣无缝。只可惜负责‘招待’的人太偷懒,已经在冰雪中睡死了。希望你下一次派出的部下不要太丢人现眼。” 成鹰如何听不出他话语带刺,眼角微微抽动,竭力隐藏着心中的杀机,淡淡道:“几颗小石头当然不可能掀起滔天巨浪!如果大师兄这么容易跌倒,那就太让我失望了。因此,结果早在我预料之中。我之所以投石问路,纯粹是想跟名震武林的胡公子打个招呼罢了!”说着目光似箭般射向胡青鹏,眼中蕴藏的恨意和嫉妒足以令湖水冻结。他不惜血本,动用了秘密培养多年的杀手行刺胡青鹏,结果一败涂地,全军覆没,教他如何不恨? 胡青鹏心底一寒,抑制住内心的反感,依礼拜见道:“新进初阶弟子胡青鹏见过小公子!” 成鹰上下打量他几眼,面上浮现出鄙夷不屑的神色,皱眉道:“怪哉,你不过是乡野粗鄙之人,衣长老居然会看上你,难道她瞎了眼不成?!太让我失望了!”论武功,论权势,论相貌,论出身,胡青鹏有哪一点能胜过他?为什么衣舞凤偏偏不爱他,而选择了平平无奇的胡青鹏呢?他实在想不通。 胡青鹏不卑不亢道:“古人云‘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同明相见,同德相闻,惟圣知圣,惟贤知贤’。小公子若以貌取人,恐令天下英杰心寒啊。”此乃汉朝王符《潜夫论》中的一段话,本意是只有圣人才能识得圣人,只有贤人才能识得贤人,只有人才才能识得人才。他借用来讽刺成鹰徒有虚表,只重表面,并非真正的领袖人才。 成鹰料不到他词锋如此犀利,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身后一位满脸横肉的壮汉喝道:“大胆!你算哪根葱,竟敢出言顶撞小公子,是不是活腻了?”大手一张,隔空击向胡青鹏的脸颊。 赤阎冷哼一声,反手挥出,雄浑的掌风登时将那壮汉撞退半步,冷冷道:“成鹰,你是存心要破坏教规,在圣城内见血吗?若是惊动了神庙风长老或是教主,你以为会有好果子吃吗?”胡青鹏没有功力护身,刚才那一下若被击中,不死亦要受重伤。 成鹰毕竟不是莽撞冲动之辈,瞬息间调整好心态,示意众手下不可轻举妄动,微笑道:“误会,误会!即使我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故意触犯教规。不过大师兄你领着一个初阶弟子进入圣城,似乎明显是在挑战神庙的权威。你又作何解释呢?” 赤阎大笑道:“多谢师弟关心,稍后我自会向教主及风长老解释清楚的,不劳你费心了!我们走!”拉着胡青鹏的手臂直行过去。 成鹰等人不敢先动手阻拦,只得闪到路旁,眼睁睁地目送两人扬长而去。成鹰又气又恨,眼里的杀机愈发森寒…… 胡青鹏感受到后背处的丝丝寒意,低声道:“成鹰怕是不会就此罢休的,不知他还会施展什么阴谋诡计?” 赤阎道:“成鹰城府深沉,精于算计,如果没有九成把握,短期内不会再贸然出手的。何况在教主的眼皮底下,他又能玩出什么花样?你可以防备他,但是不必害怕他。” 进入建筑区域,依然是非常的安静,听不到任何喧哗吵闹的声音。众人步履匆匆,忙碌而有序的工作着,无人在寒暄聊天。魔教的势力遍及天下,产业众多,而圣城是处理教内大小事物的核心枢纽,每天要整理的文件资料浩如烟海。既要将各地的情报信息统计过滤,然后上呈教主审阅定夺,又要将教主的命令传递下去,协调教内的各方势力,保证本教正常的运转,其中的工作量相当繁重。 胡青鹏第一次见识到这么复杂、庞大的帮会内部机构,惊奇地问道:“教主是不是每天都要看这么多的资料?那岂不是比当皇帝还要累吗?” 赤阎笑道:“本教可不是江湖上一个单纯的教派,举凡商贸、器械、造船、畜牧、赌场、酒楼、织锦等行业都有涉及,并管辖着上万教徒和二十三个部族,平时还要防备各大帮派及对头的进攻,这些都是相当耗费心力的。所以,要成为教主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时候,做好神教教主比当好皇帝更累更难。” 胡青鹏摇头道:“既然做教主是自找累受,你们为何还要争夺这个位子呢?” 赤阎道:“你应该读过史书吧?唐太宗李世民原来并非太子,结果为夺皇位不惜发动玄武门之变,斩杀亲兄弟,历朝历代类似的情形数不胜数。只要你生在帝王之家,这样的场面你迟早要去面对。在神教中也同样如此。只有武功最高、头脑最精明的徒弟,才有资格接替师父成为新一任的教主。历代的教主更迭都是如此,到了我们这一代也不会例外。不管我和成鹰愿不愿意做对手,我们都别无选择。”话音顿了一顿,悠然道:“或许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的对手!” 胡青鹏被他话中隐藏的深意吓了一跳,失笑道:“怎么可能呢?我是废人一个,哪有资格做你的对手?” 赤阎淡然道:“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将来你有机会杀我时,千万不要手软。同样,我有机会杀你时,你也莫要怨我。” 胡青鹏看着他认真的表情,不禁手心冒汗,暗暗苦笑起来,赤阎是不是太抬举自己了?一个被废除武功的人,有什么资格称雄天下,啸傲江湖?他根本不敢奢望。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神庙前。神庙风格相当独特,纯黑色的石壁坚不可摧,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是魔教举行重大仪式和祭祀的场所,由七位祭司负责管理。仔细看去,坚硬的巨石上竟雕刻有无数图案,线条粗犷、简洁,描绘的似乎都是上古时期人们打猎、祭祀、舞蹈、作战的场面,尤其是战争的场面十分宏大,充满了残酷的血腥气息。神庙的大门紧闭,门外站着四名雕塑般的守卫。 赤阎带着胡青鹏绕到神庙右侧,沿着围墙走了十多丈,踏进一道虚掩的侧门。 门后是一处紧挨着神庙的**院落,庭院宽敞,一尘不染。院中孤零零地伫立着一位满头银发的黑衣老者,他眼帘低垂,呼吸平缓深沉,仿佛已在此守侯了千百年,和四周的环境融为一体,高深莫测。 赤阎愣了一愣,恭敬地道:“风长老,赤阎有礼了!” 那黑衣老者乃是神庙的大祭司,也是教中的首席长老风裂军,威望仅次于魔教教主玄宗。他缓缓道:“赤阎,你身旁站的是什么人?”他的声音柔和低沉,带有一种无法言传的独特魅力,音调虽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对方耳中,丝毫不受距离的影响。 赤阎知道瞒他不过,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坦然道:“这是由我新引荐,才加入本教的弟子胡青鹏。” 风裂军双目忽睁,两道如有实质的冷厉目光直逼过来,冷冷问道:“你难道忘了本教的教规吗?未有教主召唤,四阶以下的教徒不得进入圣城!你身为教主首徒,却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赤阎道:“风长老,我并不想故意违背教规,但是胡青鹏是唯一知悉衣长老失踪内情的人,正遭到白云宗及点苍、峨嵋派的追杀,除了圣城外,天下没有可以让他容身的地方。不知长老能否高抬贵手,让他即刻前去拜见教主,交代衣长老失踪的经过?若有什么责罚,由我一力承担!” 风裂军眉毛抖了两抖,固执地道:“你可以走,但他必须留在这里等待。没有教主的指令,我不能放他通过。” 赤阎耸耸肩:“那我亲自向教主请示好了。”接着对胡青鹏道:“你少安毋躁,在此等我的消息!”说罢纵身前跃,转瞬没入林中。 胡青鹏只好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望着天上的流云。那风裂军也不理会他,又恢复了闭目静思的姿态,任风从身边拂过,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林中忽然跃出一道彩色的人影,只见一位高腰长腿,美丽如画的女子如燕般掠来,眨眼间奔到了风裂军身旁,人未至笑先闻:“风长老,教主派我来领人了!” 风裂军霍然张开眼睛,不冷不热地问道:“教主令牌呢?” 那彩衣美女右手一伸,亮出一面血红如火的玉牌,微笑道:“请长老验证令牌的真伪。” 风裂军仔细看了几眼,终于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腾空而去。 那彩衣美女收好玉牌,几个纵步跃到胡青鹏的跟前,笑吟吟道:“你便是那个为了衣长老叛出衡山,与白道群侠为敌的胡青鹏么?世间如你这般痴情的男儿可不多见哦!”她身材匀称健美,皮肤白皙光滑,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勾人魂魄,举手投足间热力四射,极具女性成熟的魅力。 胡青鹏抱拳道:“在下正是胡青鹏!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那彩衣女子抿嘴一笑,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大方地道:“我姓梅名越华,乃是神宫禁卫的四统领之一。你是不是受了内伤,不便运用功力?” 胡青鹏暗暗惊讶,这梅越华颇不简单,竟能一眼看穿他的虚实,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苦笑道:“正是!我如今真气无法凝聚,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梅越华握住他的手掌,真气运转,低喝道:“跟我来!”猛的一扯胡青鹏,带着他越过庭院,往半山腰的神宫奔去。胡青鹏握着柔软滑腻的手掌,嗅着佳人身上的幽香,不禁脸颊微微发烫。梅越华虽是女子,内功根基却极为扎实,携带着一个壮健的男子,仍旧在陡峭光滑的山路上箭步如飞,不一刻就来到了战神宫门外。 宫门两侧,有四名美丽动人的少女守卫着。她们笑嘻嘻地和梅越华打过招呼,一起睁大了聪慧的眼睛,端详着胡青鹏。然后四人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响起银铃般的笑声。胡青鹏猜想她们多半是在议论自己和衣舞凤的相恋传闻,颇有些不自然起来。他随着梅越华穿过走廊,耳听着轻轻的脚步声,一颗心蓬蓬直跳,既有几许期待紧张,又有几许害怕担忧,恍惚中已走进了一间宽大明亮的石室内。 这间石室的装饰古朴简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闲自在,对梅越华柔声道:“越华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声音柔和而充满了磁性,又隐含威严,让人无法抗拒。 梅越华颤声道:“是!”再抬起头来时,满面红晕,平添了几分娇媚,脚步轻快地退出大厅。 玄宗目光一转,含笑望向胡青鹏。 胡青鹏完全没有想到玄宗是如此俊朗随和的人物,浑身上下不带半点杀气,更与穷凶极恶沾不上边,心中暗暗惊讶错愕。当玄宗打量他时,他只觉得对方的目光似有穿透力一般,将自己由里到外观察得清清楚楚,同时更有一股巨大沉重的压力直压下来,使他不由自主地升起臣服的念头,几乎立时要屈膝跪倒。他乃是外和内刚,傲骨峥嵘的人,岂肯轻易服软出丑?当下猛吸一口冷气,咬牙挺起脊梁,拼命抵抗那突如其来的千钧之力,周身骨骼劈啪作响,面孔胀得通红。 玄宗是何等人物,岂会跟他认真较劲,点头道:“难怪本教第一美女对你倾心,青鹏果然极有潜质,是个可塑之才!” 玄宗一开口,那股奇异的压力登时消失。胡青鹏暗暗吐了一口气,只觉四肢发软,背心处浸透了冷汗,心悦诚服地跪下道:“新进弟子胡青鹏叩见教主!” 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六章 连闯四关 玄宗微微笑道:“你十岁拜衡山派尹天云为师,十六岁下山行走江湖,相继击败丐帮帮主之徒李山、武当掌教之徒清虚子,可以说是白道中最有前途的年轻剑客。.com可惜陈天雷心胸狭隘,自私懦弱,竟听信谣言而将你驱逐出门墙,绝对犯下了毕生大错!终有一天,他会为了自己的决定而后悔万分。” 胡青鹏心头一暖,立时觉得和玄宗亲近了许多,赧颜道:“教主太高估我了!属下虽击败过李山、清虚子,但属于侥幸取胜,以后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 玄宗摇摇头道:“你不必自谦,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也改变不了你获胜的事实。假如当初败的是你,今日你断无可能站在我的面前!既然白道大侠们容不下你,我欢迎你加入本教,期望你能够大展身手,成就一番惊天伟业!” 胡青鹏苦笑道:“虽然教主对属下寄以厚望,但是青鹏身中剧毒,只怕不能达到您的要求。” 玄宗道:“你中毒之事赤阎向我如实禀报过了。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遭人暗算,中了天下第一奇毒,下毒之人真是不惜血本啊!我可以救你,但是要替你解毒,就必须传授你本教的护教神功‘灭世霸王诀’。内外炼化,洗筋伐髓,方能彻底驱除毒性。不过按照教规,惟有教主之徒方能修炼‘灭世霸王诀’,你如今并不符合条件。” 教主之徒?!那不就是要拜玄宗为师吗?胡青鹏福至心灵,砰砰砰连叩了三记响头,激动地道:“青鹏不才,恳请教主收我为徒!青鹏愿终生孝敬教主,永不贰心!” 玄宗哈哈笑道:“你又错了!我的徒弟是否孝敬或是忠于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成为教中的栋梁之才,具备独当一面的能力,将本教的大业传承下去。甚至有一天,当他们翅膀足够硬的时候,完全可以把我取而代之。赤阎,你说对吗?” 赤阎毕恭毕敬地道:“教主神功盖世,如日中天,乃是本教当之无愧的领袖,我们岂能轻易替代?赤阎决不敢妄想。” 玄宗长叹道:“你不敢想,自有人敢想!我总有日落西山,年老力衰的那一天,神教大业总归要交给你们年轻一辈的。至于是交给谁,就由你们自己争取了。”顿了一顿,又道:“你的请求我会慎重考虑。如无其他要事,你就先下山去吧!” 赤阎应道:“是!”瞥了胡青鹏一眼,眼神里感慨良多,随即起身离开战神宫。 玄宗长身而起,不顾那白衣美女娇嗔和反对,将她拥入怀中,笑道:“人生苦短,不要自寻烦恼了,何不及时行乐?来来,我们暂且休息片刻,弹琴高歌。”另外两名美女齐怨他偏心,都挤到他的身侧,簇拥着玄宗转到另一间石室。 胡青鹏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没有得到玄宗的指示,不敢稍动半分。他心里明白,要成为魔教教主的徒弟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有赤阎代为求情,同样要通过层层考验。魔教中藏龙卧虎,具有潜质的优秀弟子数以百计,但是玄宗仅仅选中了三人为徒,可想而知他择徒的条件有多么的苛刻。玄宗没有当场拒绝他拜师的请求,说明已经给了他机会。他必须要抓住它,这将会决定他的命运,一旦错过,三个月内必死无疑。如果他能把握住,才可以彻底摆脱死亡的阴影,将来与衣舞凤重逢。 忽听隔壁的石室内响起铮铮的琴声,仿佛高山流水,悠扬脱俗。旋即一阵清朗的歌声传来,抑扬顿挫,隐隐有古人慷慨之风。 胡青鹏越听越是惊讶,玄宗唱的是诗经国风中《溱洧》的篇章,不仅一字不差,还有喜怒哀乐的情感在内,与琴曲配合得丝丝入扣,深得其中三昧。看来玄宗不仅懂得享受,喜爱美女,还熟读诗书,通晓音律,决非一介武夫,与外界的传闻简直是天壤之别! 过了片刻,室内的温度渐渐降低,胡青鹏冷得直打哆嗦。尤其是他的两个膝盖,接触着那又冷又硬的地板,很快便疼痛不堪,被地下窜起的寒气冻得血液凝结。他猜想这间石室必有古怪,否则不至于寒冷若此。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呼出的空气已成白霜,全身冰冷刺骨,几乎感受不到半分暖意,连心跳都逐渐变缓。他咬紧牙关苦苦支撑,眼角的余光望去,身上竟开始凝结起一层白色的薄冰,并有加厚的趋势。迷糊中,那动听的琴声似乎越来越遥远,眼前发黑,渐渐失去了知觉…… 冰冷的梦境里,一股暖流自头顶贯入,缓缓游遍全身,将体内的寒气驱除殆尽。胡青鹏费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在昏迷时被带到了另一间石室,不过全身僵直,仍保持着跪立的姿势。玄宗坐在丈外的软榻上,正在入神地翻看一本古书。胡青鹏暗暗庆幸没被冻死,想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啊啊含混的音节。 玄宗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终于醒了!起来罢!” 胡青鹏的四肢都已僵硬麻木,挣扎半天才勉强站了起来,双手用力揉了揉发麻的脸庞,颤声道:“教、教主,你、你肯收我为、为徒了?” 玄宗大笑道:“要想拜我为师哪有这么容易!第一关考验的是你的意志。你能在我的气势强压之下挺立不倒,达到了起码的标准。第二关考验的是你的毅力。你无法运功御寒,却能在‘九幽冰室’内跪了两个时辰而不动分毫,还算勉强够格。第三关要考验你的学问。我的徒弟要文武全才,决不能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粗人!” 胡青鹏心中大定,朗声道:“请教主出题!”他未习武前曾拜名儒郭敬之为师,熟读诗词经书,深得老师的赞赏。后来在衡山时,又拜在江南大才子方宇轩门下,遍阅邺侯书院的典籍史册,刻苦用功的程度尤在那些正式的门生之上。因此,这时不但不胆怯,反而有几分的跃跃欲试。 玄宗暗觉奇怪,按理说学武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考文章诗词,怎么这胡青鹏一反常态?过去那些接受他考验的弟子,十个有六个是倒在这一关的。想了想问道:“你以前读过哪些书籍?会写文章吗?” 胡青鹏道:“属下读书时涉猎甚广,儒、道、佛、法、兵、墨等百家经典,以及史、礼、经、诗、唐宋诗词等都有翻阅。只是我天性驽钝,文章辞赋写得差强人意,总是被老师责骂。” 玄宗道:“据我所知,衡山派这一代并不擅长于诗文,教你文章的老师另有其人吧?” 胡青鹏道:“我的老师是邺侯书院的方宇轩先生。” 玄宗道:“难怪你自信满满,原来是方宇轩的弟子!方宇轩乃是江南的儒学大师,名动天下,我闻名已久矣,可惜一直无缘拜会。俗话说明师出高徒,希望你莫要丢了方先生的颜面。”沉思片刻,道:“‘北有遗业,生有荣名,如此者人才之所能逮,然而莫能至焉者,偷慢懈惰,多不暇日之故。’紧接下去的句子是什么?” 胡青鹏道:“‘夫瘠地之民多有心者,劳也;沃地之民多不才者,饶也。由此观之,知人无务,不若愚而好学。自人君公卿至于庶人,不自强而功成者,天下未之有也。《诗》云:“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此之谓也。’”这一段语出《淮南子;修务训》,说的是业精于勤,自强成功的道理。 玄宗颌首道:“‘功崇惟志,业广为勤’,乃是至理名言啊!圣人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又有后人曰:‘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你便以‘立志’为题,作诗一首如何?” 胡青鹏微一沉吟,道:“青鹏学识有限,亦无曹植七步成诗之才华,谨借古人诗一首以表心志,不知能否让教主满意?”当下深吸了一口气,长声吟道:“丈夫志气直如铁,无曲心中道自真。行密节高霜下竹,方知不枉用心神!” 玄宗受他诗句感染,击节和道:“丈夫非无泪,不洒离别间。杖剑对樽酒,耻为游子颜。蝮蛇一蜇手,壮士即解腕。所志在功名,离别何足叹?”前者引用寒山的诗,以竹为喻抒发胸中的志向,刚柔并济;后者引用陆龟蒙的诗附和,慷慨激昂,豪气冲天,正是各有千秋。 玄宗吟罢心怀大畅,笑道:“痛快,痛快!学问不必继续考了,下一关要考你的定力!” 胡青鹏挠头道:“定力?” 玄宗正色道:“本教的武功心法走的是破而后立,狂猛激进的路子,通过最大限度的刺激七情六欲,在相对较短的时间内获得突破,与白道诸派循序渐进的修炼法门截然不同。尤其是本教的‘灭世霸王诀’,为当世第一刚猛霸道的内功心法,假若修炼者定力不够,更容易受其反蚀,最终会走火入魔,经脉爆裂而亡。因此,在传授你口诀之前,必须要测试你的定力。” 胡青鹏好奇地问道:“定力看不见摸不着说不透,又如何测试呢?” 玄宗淡淡一笑,道:“很简单,你只需欣赏一曲歌舞即可。若舞蹈结束后,你仍能够纹丝不动地呆在座位上,便算合格了。” 待胡青鹏坐定,玄宗啪啪啪拍了三下手掌。香风过处,一队身着七彩长裙的绝色美女鱼贯而入,其中四人捧着长箫琵琶等乐器,另外九人则作舞姬装束。这十三名美女风情各异,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偏偏都带着一股成熟妩媚的韵味,眼角隐含春qing,似一朵朵诱人采摘的鲜花。特别是那些舞姬,人人穿着紧身的衣裳,长裙下摆设计有巧妙的开口,走动时春guang忽隐忽现,将动人的曲线大胆展露,简直要让人狂喷鼻血。 胡青鹏毕竟血气方刚,陡然间看到这么多绝色美女大胆地舒展着火辣丰满的身材,当真是目不暇接,热血沸腾,恨不能再多长两对眼睛。心想如此香艳的测试,不妨多多益善! 那为首的舞姬肤白如雪,玉颈修长,腰细如柳,天生一付比例完美的舞蹈身材,趋前对玄宗行礼道:“主人,您今日想看那一段舞蹈?” 玄宗道:“你们便跳一曲‘chun梦了无痕’吧!” 那为首的舞姬一愣,目光飞快地掠过胡青鹏,竟有一丝怜悯和不忍,垂首应道:“是!” 她退回舞队之中,微一扬手示意,只听箫声轻轻吹响,仿佛是一阵春风拂过花园,倏忽间百花同时盛开,绽放出惊人的美丽。但见众舞姬轻挥玉臂,旋动足尖,如彩蝶般轻快地舞动起来。她们眼眸含情,唇角轻笑,仿佛是怀春的少女在期盼着自己的情郎,舞蹈时而温柔徘徊,时而大胆热烈。最要命的是她们旋转时裙摆飞扬,一双双xiu长笔直,滑若凝脂的**一闪即没,极为勾人魂魄。 胡青鹏目不转睛地看着众舞姬的动作,暗暗赞叹她们舞技超凡,能用丰富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将人带入如梦如幻的境界中,浑然忘却其他的俗事烦恼。 箫声忽然拔高,琵琶声丁冬响起,节拍愈加明快。众舞姬越跳越急,额头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空气中的香味更为浓郁。那为首的舞姬边舞边灵巧地解开上衣的纽扣,一个美妙的大回旋,蓦的把外衣甩了出去,露出底下由轻纱包裹的**。那层薄薄的轻纱仅仅围住了她浑圆挺拔的双峰,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可爱的肚脐都裸露在空气中,坚挺的乳峰随着她的跳动跌宕起伏,惹人无限遐想。 胡青鹏脑袋嗡的一声,只觉一股热流猛的窜了上来,强烈的yu望如猛兽般咆哮而出,让他几乎当场失控。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定力测试?电光火石间,胡青鹏陡然记起自己的处境,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绮念顿消。 这时候,其余八名舞姬相继解下外衣,围着为首的舞姬尽情变化动作。她们面泛桃红,口中发出甜腻的呻吟声,胸部都用轻纱围着,神秘的峰峦半遮半掩,将女性的诱惑力发挥至极致。一时之间室内春guang无限,连瞎子都要拜倒在她们的裙下。 胡青鹏修心的功夫可不是白炼的,意识到不对时,立刻默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眼观鼻,鼻观心,进入古井不波的境界。《心》经乃是佛家的经典之一,主要阐述的就是五蕴皆空的理念,其中最著名的一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广为人知,是高僧降伏心魔时经常持诵的经文。胡青鹏修炼这佛家的已有小成,心中yu望消融殆尽,如经文所讲的“诸法空相”、“无苦集灭道”,无欲无求,无悲无喜,身心进入宁静空灵的境界。此时再看那些舞动的女子,无非是一具具活动的**,与泥木沙石又有何异? 玄宗自始至终都在观察着胡青鹏的表情,这时见他气质忽变,双手暗结莲花手印,如佛像跌坐,隐隐显露出得道高僧的风范,再找不到半分**迹象,立刻晓得众舞姬的**艳舞失败了。扬声喝道:“停!” 乐声忽止,众舞姬愕然停步,迷惑的眼神尽皆望向玄宗。她们的舞蹈才刚刚进入**,威力尚未完全发挥出来,为什么要忽然终止呢? 玄宗一指胡青鹏道:“你们的舞蹈根本打动不了他,不要再浪费工夫了!” 众舞姬眼看胡青鹏目光清澈,神态平静,完全无视她们的魅力,不禁又羞又恼,脸色刹时变得苍白,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心有不甘地拣起衣裳,列队退出。 玄宗忍不住重新审视胡青鹏,道:“怪哉,你一个普通的衡山派门徒,不仅精通诗文,居然还练有正宗的佛家神通,看来是屡获奇遇呀!你修心明性的功夫又是谁教给你的?” 胡青鹏道:“是南岳禅宗护法明心大师!”当年他救下南岳佛道两派的护法,自明心大师处习得修心明性的法门,自天法道长处习得天眼通的法门,后来依仗这两门绝技数次化险为夷,获益匪浅。 玄宗点点头道:“原来你修炼的是禅宗绝学,怪不得能抵御得了**艳舞。这关算你通过了,那么只剩悟性这最后一关的考验了!” (注:胡青鹏力救明心大师、天法道长的情节及内容,请看第二卷第六、第七等相关章节) 网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 第七章 魔教秘闻 战神宫的最深处,幽寂无声,呵气成霜。.com 胡青鹏刚刚填饱了肚子,好不容易回暖过来,此刻又被四周的冷气冻得瑟瑟发抖,心中纳闷,为何魔教教主居住之地如此寒冷呢?岂不是自找罪受吗?如果换成他当教主,一定要选择温暖如春的地方重盖宫殿,决不住在这儿。 玄宗推开走廊尽头厚重的石门,一股森寒冷厉的杀气扑面而来,仿佛黑暗中潜伏着狂暴凶猛的魔王,令人心惊胆战。门后乃是一个巨大的石窟,石壁上镶嵌着数十颗鹅卵大的夜明珠,柔和神秘的光线充斥着整个空间,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红纱。 只见正面的石壁前,矗立着一尊高达四丈多的巨人石像,石像脚下插满了奇形怪状的斧头,有的大如车轮,寒光闪烁,有的通体血红,仿佛涂满了浓稠的鲜血,散发出无穷的血腥气息。左侧的石壁上,刻满了一列列古文,铁钩银划,苍劲有力,望去让人豪情激荡。右侧的石壁上,则刻有形状各异的人形图象,或高或低,或大或小,明显不是出自于同一人的手笔。在石窟的一个角落里,还整齐地排列着几个书架,架子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至少有上万册。 胡青鹏一踏入石窟,目光即被那巨人石像牢牢吸引,只觉一股无可抵御的霸王之气直压下来,扑通屈膝跪倒,低呼道:“战神蚩尤!” 那巨人头戴牛角型战盔,耳边鬓发如剑戟,身披战甲,右手持着一柄巨大沉重的战斧,足下踩着一头似虎似狮的上古巨兽,仰首向天做咆哮状,那惟我独尊、睥睨天下的姿态谁也无法模仿,正是魔教供奉的神灵——“战神”蚩尤!石像用整块黑色岩石雕刻而成,仅仅是一双眼睛镶上了红色水晶,仿佛是有生命一般,射出骇人的红光。石像那贲起纠结的肌肉,宽厚结实的肩膀,粗壮无比的腰身,处处显示着他的无穷神力,栩栩如生,仿佛随时可以动弹。 蚩尤乃是上古时期部落联盟的首领,曾与黄帝轩辕争夺天下。他天生神力,勇猛善战,以武力著称当世。黄帝轩辕因其残暴好杀而起兵伐之,结果却九战九败,不得不溃退至太行山中。蚩尤率军穷追不舍,企图将黄帝的军队全部歼灭。危急关口,黄帝轩辕得到了玄女一族的支持,突施奇兵,用计大败蚩尤所部,并擒杀蚩尤,最终一统天下。自此之后,炎黄一族才逐渐发展为华夏各族中最强大的民族,成为当之无愧的领袖。 玄宗沉声道:“不错,这便是战神像!你虽然入了神教,但知不知道我们为何供奉蚩尤呢?” 胡青鹏迟疑片刻,道:“莫非因为蚩尤是上古时代的战神,象征着勇猛、强悍和武力,所以我们才以他为尊?”魔教是崇尚武力和强权的教会,供奉蚩尤毫不为奇。 玄宗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读过史书,必定知道上古时期,黄帝轩辕和蚩尤争夺天下的故事。蚩尤率领的九夷部落联军最终战败,导致大半九夷族人被杀,又或是被轩辕一族收为奴隶。残余的小部分九夷族人被迫南迁,躲进深山野泽里,以逃避轩辕族军队的追杀,历经千年方逐渐恢复元气。蚩尤虽然是失败者,但他在九夷族人心目中的地位,就如同黄帝在你们心目中的地位一样,神圣不容亵du。” 胡青鹏张大了嘴,失声叫道:“原来你、你不是汉族人!你是九夷族人!” 玄宗含笑道:“不错!本教教徒近九成都是九夷族人,仅有一成左右是汉族、蒙古、回回等族人。严格来说,你我的祖先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你既然知晓了本教的真正来源,还有心拜我为师吗?” 胡青鹏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既然教主能够抛弃成见,收异族人为徒,青鹏又怎会畏惧人言,不识好歹呢?俗话说‘能者为师’,不管教主是否汉人,我拜师之意决不动摇!”玄宗将魔教秘闻告诉他之后,如果他回答时稍有迟疑,只怕立时有杀身之祸。 玄宗笑道:“好!左侧石壁上刻的就是‘灭世霸王诀’的心法,右侧是历代教主自己刻下的练功心得。‘灭世霸王诀’共分十三层,练至第七层方可出师开创自己的事业。我给你三年时间修炼,三年之后你只要突破到第七层,我便收你为徒。” 胡青鹏小心翼翼地问:“假若三年后,我的功力无法达到第七层的水准呢?” 玄宗不动声色道:“很简单,若是你悟性不够,我便亲手了结你的性命。我玄宗的徒弟与其被人所杀,不如死在我的手上,以免出去丢人现眼。” 胡青鹏知道玄宗说得出做得到,决不会放松要求或是手下留情的,皱眉道:“可是我被人破了气海穴,真气无法凝聚,如何能修炼这心法口诀呢?” 衡山派的“祝融神功”真气运行必须要经过任督二脉,最后储存于气海穴中。他的气海穴被破掉后,真气虽在,但不能按过去的方式指挥如意了。 玄宗傲然笑道:“我曾经说过,本教的武功心法走的是破而后立,狂猛激进的路子,与白道诸派循序渐进的修炼法门截然不同。练功时真气运行于百脉之中,每一处穴道都可用来储存真气,如此一来,真气吸纳的速度是普通人的十倍,修炼者能在较短时间内获得极大的突破。莫说你仅仅伤了一处穴道,就是伤了十处八处,同样能练成本教的盖世神功!” 胡青鹏难以置信的惊呼道:“十倍的速度?!那我练了二十年内功后,岂不是能够横扫白道武林?” 玄宗摇头道:“不然!天下武学,虽然修行的途径千差万别,但殊途同归,没有绝对的优劣之分,都是要由武入道,追寻天地至理。白道内功修行初始时进境缓慢,但胜在根基牢固,气脉悠长,一旦取得突破便不会倒退。练到了极处,并不会弱于本教高手。而本教内功初练时进展较快,可是越练提升的速度越慢,更要经历许多凶险磨难。万一遭受重创或是心神受损,功力极易倒退。两种修炼的方法各有长短,关键是看修炼者自己的悟性和努力的程度。” 胡青鹏既知功力可以恢复,喜得笑颜逐开,忙道:“我一定不会辜负教主的信任!请教主即刻传授我口诀吧!” 玄宗指着石壁上的古文道:“你先从第一层的入门口诀开始自学罢,遇到不明白的地方我再抽空给你解释。你也可以参考历代教主留下的心得,或许对你大有裨益。” 胡青鹏愣了一愣,愕然道:“您不亲自传授口诀吗?” 玄宗微微笑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陪着你!何况你饱读诗书,精通古文,自学即可,何必依赖我呢?待你掌握第一层心法后,我就为你驱除体内毒素。”顿了一顿,又道:“那些斧头是历任教主曾经用过的兵器,煞气太重,以你目前的实力尚抵挡不了,千万不可触摸!否则心魔入侵,我亦救不了你。”说罢潇洒地挥挥手,转身出门去了。 胡青鹏看着逐渐合拢的石门,无奈地摇头苦笑。难怪玄宗一定要选择通晓经书的人为弟子,原来是为了省心省力,好有时间寻欢作乐。魔教内传授武功的方法的确和衡山派大不相同,为师者并不是手把手地教会你,而是由徒弟自行参悟领会。你能学会多少,掌握到何等境界,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这正符合魔教的一贯作风。 胡青鹏仔细阅读完第一层的心法口诀,然后闭目跌坐,逐字逐字的推敲其中的含意。他心神随口诀一动,立刻感知到原来散布在四肢百脉中的真气。以往练功时,他要把所有的真气归拢为一股,但此刻,他依据新的修炼方法,分别在体内九处开辟了局部的循环路径,真气运行时互不干扰,更不用经过气海。过了片刻工夫,真气运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似一条条火流般在经脉中循环往复,难以言传的燥热灼烧着每一寸肌肤骨骼,带来了剧烈的痛楚。胡青鹏暗诵《心》经,将灵识与**分离开来,割断那被烈火焚烧般的痛感,保持着空灵的心境,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烈火焚身的异感悄然退去,一种清凉舒畅的感觉取而代之。那九处**循环的真气自动汇聚到一起,轰的一声,如急速奔涌的洪流,瞬间走遍了所有的经脉,连续运转四十九周天后,均匀地散布到他的每一处穴道,缓缓沉积下来。受创的气海穴自然痊愈,再也不是他致命的破绽。 胡青鹏放松意志,灵识与**复合为一,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觉精气饱满,浑身充满了强大的力量,平白无故的兴起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他嗖的弹身而起,仰天一阵狂啸,宣泄出那股莫名的杀意,直震得石窟顶端碎石滚落,回声轰隆隆不绝。 他收住啸声,蓦然发觉自己的衣服不翼而飞,全身**地暴露在空气中!他又惊又奇,一垂首看见地面上洒落着一层灰烬,似乎是衣服焚烧后留下的残迹。心念电转,难道是练功过程中衣服自燃烧毁了?所幸唐雪赠给他的玉佩乃是世间奇珍,不惧刀砍火烧,完好无恙地躺在灰烬中,折射出淡淡的白光。 胡青鹏刚刚弯腰拣起玉佩,忽听石门转动,抬头一看,乃是玄宗走了进来。不禁大感尴尬,本能地遮住下体,道:“教主,请恕青鹏无礼!” 玄宗哈哈一笑,道:“人之身体发肤凝天地灵气而成,为万物之长,何必为此羞愧呢?接着!”说罢将一袭黑袍抛了过去。“我一听到你的啸声,便知道你已成功掌握了第一层心法。想不到你根基如此扎实,突破第一关仅仅用了七天,进境之快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胡青鹏急忙套上黑袍,尴尬之意才稍减几分,好奇地问道:“教主,我竟然入定了七天吗?我的衣服怎会无缘无故的焚毁了呢?”感觉上,似乎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呀,谁知已过了七日七夜! 玄宗道:“‘灭世霸王诀’至阳至刚,每当修炼者突破某一层心法的界限时,体内的三昧真火会在瞬间爆发,将三尺内的物品焚毁。你此刻是不是感到心情烦躁,有种急需发泄的冲动?” 胡青鹏一惊,点头道:“正是!这又是什么缘故?” 玄宗道:“本教的内功刚猛暴烈,修炼后精气太过旺盛,容易令人急燥冲动,失去理智。这时候往往会动辄杀人,毁坏眼前的一切,大闹一番后才能恢复平静。这也是教外之人把我们视为杀人魔头,嗜血狂人的原因。但是没有适当的宣泄途径的话,又极易走火入魔,沦为疯子。” 胡青鹏挠头道:“难道我要跟他们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地随意杀人吗?”如果要他滥杀无辜,万万难以办到。 玄宗笑道:“除了杀人之外,还可以通过与女子交合的方法,吸纳元阴,中和体内的真阳,达到阴阳平衡的境界。‘灭世霸王诀’为本教第一刚猛的内功心法,即使是在脂粉阵中,亦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足以令天下美女死心塌地地臣服。凡是尝过个中滋味的女人,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了。” 胡青鹏恍然大悟,难怪玄宗左右都是美丽动人的女子,这并不是他天性贪恋女色,而是练功的需要!如果魔教教主也通过杀人的方式平静心态,试问天下武林谁人可挡,又将造成多么巨大的灾害?可是他既不愿杀人,又不想和陌生女子苟合,当下愁眉苦脸地问道:“教主,还有其他方法自救吗?” 玄宗道:“但凡男子阳气太盛时,内可与女子交接,吸纳元阴;外可与天地沟通,采集玄阴之气,两者都能达到阴阳共济的效果。那间‘九幽冰室’便是特别开辟的,地上铺的是万载玄冰,以供我随时吸取玄阴之气。‘灭世霸王诀’练到了我这等境界,必须要双管齐下,才能平息体内的三昧真火,避免心智失控。” 胡青鹏心中暗叹,莫看玄宗风光无限,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恼啊!以他盖世才华,却不得不自困于雪山之巅,冰室之内,日夜提防着走火入魔的危险,实在不算轻松!如果自己坚持修炼下去,将来岂不是要经历同样的痛苦折磨吗?不过事已至此,由不得他后悔了。问道:“那我今后是不是要到‘九幽冰室’内练功呢?” 玄宗微微一笑,道:“你想得倒挺美的!那是我日常起居之处,岂容你在眼前碍事?我会安排你去更好的地方!” 原来在蚩尤石像后方,竟开设有一个暗门。门后是一条长达六十余丈的甬道,从山腹中横穿而过,末端直抵一处光秃而平坦的悬崖。悬崖三面临空,方圆约十丈大小,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雪,刺骨的寒风呼啸不绝,极为凛厉强劲,如刀子般割在脸上。在甬道出口两侧的石壁上,各挂着五柄精钢斧头,长短粗细各异,但每一柄都十分沉重,普通人根本无法挥动。 站在悬崖上眺望,但见群峰俯首,延绵的雪山龙脉闪闪发光,一条忽隐忽现的大河在雪山中蜿蜒,景色壮丽,笔墨难描,颇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玄宗负手而立,长声吟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伧然而涕下!青鹏,这里才是历代教主出关前,修炼武功的场所。天地阴气汇聚于此,即使是七月盛夏时节,温度仍然极低,冰雪千年不化。自今日起,你就在这里练功罢!石窟内的口诀和书册你可以随时查阅,我会另外派人送饭给你的。” 胡青鹏应道:“是!”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玄宗指着那些斧头道:“这些是修炼本教另一门护教神功‘斩龙十斧’所用的兵器。待你功力突破第五层心法后,方有能力挥动这十把神斧。目前不宜妄动,切记!” 胡青鹏憋了许久,终忍不住问道:“启禀教主,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替我解毒呢?” 玄宗一愣,大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毒发身亡的。这大好的河山,将来可是你尽情驰骋的舞台!但愿有朝一日你能笑傲天下,成为人中之龙!” 第八章 亡族之虑 旭日初升,天空湛蓝,万丈雪峰反射着耀眼的银光。.com 危立半空的悬崖上,一位浑身**的男子在雪地里盘膝而坐,右手侧倒插着一柄牛角缡纹巨斧,身周三尺之内不见半片冰雪。他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肌肉强健如铁块,体形高大健美,皮肤呈古铜色,浑身上下带着浓烈的阳刚气息。他眉毛浓密,鼻梁高挺,脸部轮廓粗犷,相貌虽然称不上英俊,却隐隐透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显得卓然不群。他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呼吸深沉绵长,几乎看不到胸膛的起伏,正是被衡山派逐出门墙后,加入了魔教的胡青鹏。 两只碧眼金雕在高空盘旋着,时不时发出高亢的啸声。喜食腐肉的它们已注意到下方的猎物,观察许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飞了下来,试探性地从胡青鹏头顶掠过。巨大的羽翼拍打着空气,猛烈的旋风卷扬起地面的积雪。 胡青鹏似乎毫无觉察,依然闭目入定,但那突如其来的旋风却根本吹动不了他的发丝。 那两只金雕又低空飞掠了数次,确信猎物没有反应后,终于敛翅猛扑下来,一前一后相差半尺,铁钩般锐利的爪牙势若千钧,狠狠抓向他的头盖骨。 就在此时,胡青鹏霍然睁开双眼,一跃而起,闪电般抄起身侧的巨斧,举重若轻,雪亮的斧刃不可思议地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光,轻巧而迅捷地割断了第一只金雕的脖颈。眼见血光迸现,紧随其后的第二只金雕立刻振翅狂拍,企图高飞遁走。他双足一顿,连人带斧陡然拔升丈余,巨斧当空一划,无形的劲气似巨大的车轮般直击而去。只听刷的一声轻响,那只逃走的金雕被拦腰斩成两截,羽毛乱飞,哀鸣着重重坠落。 胡青鹏飘然落地,宛如手持战斧的天神一般,仰天一阵长啸,说不出舒畅快意,又有几分狂野霸道。他低下头俯瞰着远处的大好河山,不禁百感交集,喃喃低语道:“我终于练成最后一式了!” 这时的他比三年前更高大健壮,完全褪去了少年的稚气,目光深沉,神情坚毅,举止沉稳大度,处处显露着强大的自信和斗志,已经真正的成熟了。他历经三年的苦练,“灭世霸王诀”不仅突破了第七层,还掌握了魔教另一门绝学“斩龙十斧”。他利用自己为饵,引诱雪峰上的鹰雕扑击,拿它们当作练斧的对象。如今死在他斧头之下的鹰雕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以致数年后才有鹰雕敢飞回此地。 胡青鹏环目扫过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三年里的点点滴滴瞬息间掠过心头,忍不住喟然长叹,又是骄傲,又是不舍。这里虽然极为冷清寂寞,但记录了他成长的每一个足印,洒遍了他的汗水。他在这小小的练功平台上日夜修炼,任凭风雪肆虐,烈日暴晒,都没有荒废半点光阴。若非他有着超人的意志和毅力,绝对坚持不下去,更达不到玄宗苛刻的标准。今日他武功既成,必然要离开这里开创事业了,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方能重新回来?他轻轻拂净斧刃上的血丝,恭敬地将巨斧挂回原处,对空拜了几拜,才转身迈进漆黑的甬道。 推开甬道尽头的暗门,胡青鹏穿上早叠放一旁的衣服,收起“玄天彩凤如意玉佩”,将披散的头发束好。由于他功力每提升一层,就要焚毁一套衣服,所以他练功时干脆把衣物都放在石窟内,只有来此读书或是参阅石壁上的口诀时才穿起来。 胡青鹏来到蚩尤石像前,仰望着这魔教供奉的战神,再次感受到他那股莫可抵御的霸道气势,心神一阵激荡,在心中默默发誓道:“终有一日,我也要把自己的兵器插在你的脚下!” 胡青鹏踏出石窟,四周寂静如旧,惟有远处隐隐传来乐曲声,宛如隔世。这里乃是战神宫内的禁区,除非获得玄宗的特许,否则任何人不得靠近半步,违者立斩不饶。他依稀记得来时的道路,略一思索便大步行去。 九幽冰室内,香烟缥缈,琴声方歇。 胡青鹏昂然走进室内,对那些低声惊呼的美女们视若无睹,向坐在高处的玄宗跪下行礼,朗声道:“青鹏前来拜见教主!三年之期,幸不辱命!” 玄宗微微一笑,挥手示意众美女暂且退下。众美女好奇地审视着胡青鹏,叽叽喳喳的低声议论,有说有笑地相拥而出。胡青鹏面不改色,即使她们从自己身旁擦过时,亦没有多瞄上一眼。 玄宗暗暗点头,道:“起来罢!你的脚步虚实如意,呼吸沉缓,双颊微呈赤色,应是达到了第七层功力的境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过,我还是想瞧一瞧你对本教神功领悟了多少?” 胡青鹏的心性气质因练了“灭世霸王诀”,早已发生了相应的变化,虽然尊敬玄宗,但丝毫不畏惧对方。目光一凝,沉声道:“请教主出题!” 玄宗道:“你倾尽全力向我攻一招试试!” “好!” 胡青鹏意念微动,全身功力提聚,气势陡然暴涨,原本就高大强壮的身躯仿佛又拔高了许多。他的气势向前急涌,但尚未接近玄宗,便被一堵无形的气罩挡住,无论他如何提升压力,始终无法继续推进半寸。玄宗神态轻闲地端坐在茶几旁,也没有做出什么防御性的动作,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胡青鹏。胡青鹏眼看玄宗空门大露,脑海中一刹那间闪过千百种攻击的招式,可是对方的气势深沉若海,无隙可乘,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汹涌的浪涛,似乎随时都会掀动起来。 胡青鹏欲攻不能,心中不禁叫糟。双方对峙时,进攻一方的精气神的消耗要远远多于防御一方,一旦战局拖延,不能速战速决,进攻者必然是惨败的下场。他深明其中的道理,知道再不出手的话,自己的气势变弱,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当下毅然闭上双眼,不去理会玄宗是否改变姿势,猛的大喝一声:“破!”以右臂为斧柄,手掌为斧刃,呼的当空急斩,开天裂地般直击对方前胸要害,充满了一往无回,舍生忘死的无畏气势。 玄宗颌首道:“好一式‘斩龙首’!”这是斩龙十斧中最为刚猛勇悍的招式,能将巨斧砍杀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试想龙乃强大威武的神兽,要将龙首一招斩断,那需要何等的气势与神力!难得是胡青鹏手无寸铁时,居然以肉身为斧,使出这一式绝技的精髓,对招式的理解和把握已到了相当高的水准,这才是玄宗欣赏的地方。 只见胡青鹏的手掌瞬间变得通红,炽热的气劲凝结如斧刃,仿佛在空中燃烧起来。恍惚中,竟仿佛真的有一柄神斧,霹雳雷霆般怒击而下,炎热的劲风将寒气一扫而空。 人影一闪,胡青鹏的手掌猛然劈在玄宗的护身气罩上。只听嘶的一声轻响,气罩撕裂,火红的气焰仿佛愤怒的野兽,咆哮着扑到。 玄宗淡然一笑,随手一抓,那股红色气焰如百川入海般,立时被他吸收得无影无踪。他手掌去势不停,精确地握住胡青鹏变幻不定的手腕,一把扣紧了脉门。胡青鹏但觉一股沛然莫御的真气迎面扑来,将自己杀招的威力抵消殆尽,跟着脉门一麻,顿时动弹不得。他心里既惊骇又佩服,自己苦练的一身本领,在玄宗面前根本施展不出来,两人的差距真是天壤之别! 玄宗轻轻一挥,将胡青鹏掷回原位,道:“不错!你的确下足了苦功,还不算辱没本教的历代先祖。这第五关考验你通过了!” 胡青鹏大喜,当即翻身拜倒,激动地道:“徒儿拜见师尊!今后,徒儿宁死也不会坠了您的威名!”玄宗乃是天下宗师级的人物,能被他看中,实在是三生有幸了。 玄宗受了他的拜师大礼,亲自将他扶了起来,笑道:“你可知道本教中有许多人反对我收你为徒吗?”自胡青鹏进入战神宫解毒后,他即将成为玄宗关门弟子一事早传遍了魔教,绝非什么秘密。 胡青鹏心中一凛,满腔喜悦化为乌有,脑海中不由闪过成鹰妒恨交织的眼神,冷静地点点头道:“恐怕是三师兄反对的意见最为强烈罢!” 玄宗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道:“儿女之情只是次要原因。而且,反对最激烈的人并不是成鹰。” 胡青鹏一愣,陡然想起魔教的来历和相关的上古神话,皱眉道:“莫非因为我是汉族人?” 玄宗道:“正是!本教成立近二千年,历任教主都是由九夷族人担任,其他民族的弟子至多只能升至长老之位,决无可能染指教主宝座。一旦你成为我的徒弟,便自动获得继承教主的权利,将来有四分之一的机会接替我的位置。因此,有不少年纪大的人是坚决反对的。” 胡青鹏摇头苦笑,九夷族人和汉族人的战争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仇恨一直延续到今天呢?蚩尤既不能复生,姬轩辕也不会重回人世,两族后人有必要彼此敌视,水火不容吗?不解地问道:“那教主为何不顾众人的反对,决意要收我为徒呢?” 玄宗叹道:“本教成立以来,一直只重用九夷族人,即使其他各族的弟子有天纵之才,亦难以得到信任,反会遭到排挤和嫉恨,不知有多少人才因此被埋没,或是愤而出走,严重制约了本教的发展兴盛。而在九夷族内部,近亲繁衍,派系纷争,相互攻击,消耗了太多的人力物力。我虽有心问鼎中原,称霸天下,却不得不分出大半的精力安顿内部,又哪有余暇向外扩展?假若这种任人唯亲,非我族类则不信用的局面不彻底改变,神教的基业必将毁于一旦!” 胡青鹏讶道:“教主言重了吧?本教人才济济,岂会说倒便倒?” 玄宗忧心忡忡道:“我并非危言耸听。九夷族人天性好斗,勇猛强力,是天生的战士和武者,但疏于算计,不善规划和经营,更不懂得如何与其他各族和睦相处。几千年来,因参与战争太多,杀戮频繁,囚困于蛮荒之地,我们始终只能维持着五十万左右的人口。反观汉族,人口已有数千万,便是最近崛起的蒙古部族都有上百万人。若是我们再一味的攻击掠夺其他各族,亡族之日便为时不远矣!”语气沉重,似乎已看到了本族凄惨的未来。 胡青鹏想不到在他洒脱无羁的外表下,居然有悲天悯人的胸怀,对他愈发敬重。道:“教主既然晓得症结所在,何不使出霹雳手段,快刀斩乱麻,将一切不利因素肃清呢?” 玄宗摇摇头道:“哪有这么简单!我本身就是九夷族人,和教内诸多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如何能够彻底斩断?赤阎他们三人同样有类似的情况,都不宜出面整顿教务。我反复考虑过,欲治本教顽疾,只有借助外力了。而你,就是本教未来的希望!” 胡青鹏迎着他的炯炯目光,心跳骤然加速,迟疑道:“如此重任,我能行吗?万一……” 玄宗打断道:“我的弟子决不应该说‘万一’!你若连这点自信都没有,根本不配学‘灭世霸王诀’!”该心法首先要的就是自信,必须要有征服天下的霸气,才能完全发挥它的威力。 胡青鹏脸上微红,低声道:“弟子知错了!” 玄宗神色稍霁,道:“我正欲寻找门徒的时候,恰好赤阎推荐了你。你当时尚不足十七岁,却兼具佛、道两家的神通,不仅武功了得,还熟读诗文,待人诚恳而有情义,敢作敢当,一身傲骨,正和我的心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若想登上教主宝座,必须打败你的三位师兄,除此之外没有捷径。” 胡青鹏道:“弟子明白!”双眼中陡然燃起明亮的火焰,头发无风自动。玄宗的弟子中,赤阎成名最久,威震天下,为魔教立功无数,又得到三位长老的支持,原本是最合适的继承人。可惜他太过痴情,勘破不了“情”关,功力始终停留在第十层的境界。战锋天性勇猛,是个习武天才,但刚愎自用,有些过于残暴,并非合格的领袖。成鹰出身于本族世家,得到神庙风长老的支持,城府深沉,善于招纳人才,颇具枭雄的潜质。唯一的弱点是喜好女色,易因此乱了方寸。这三人在魔教中都有强大的支持者,要想击败他们谈何容易! 玄宗接着道:“当今天下,蒙古铁骑被逐出中原,大江南北已尽落入朱元璋手中。局部战事虽有反复,但终究不成气候。大乱之后民心思定,自古如此。只要朱元璋再多做十年皇帝,打稳根基,明朝的江山百年内是难以撼动了。如有一日你当上了教主,决不要妄想颠覆朱氏江山,以卵击石,白白葬送本教弟子的性命。相反,你要设法和朱家王朝合作,把九夷族人迁往富饶之地,教会他们中原文化,再不能困守在这雪山荒野中了!” 胡青鹏深感肩上的责任沉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虽不是九夷族人,但我这条命是师尊救回来的。我纵使粉身碎骨,都要完成师尊的心愿!” 玄宗正色道:“和你几位师兄相比,你最大的弱点是武功较差。按正常的练功步骤,至少你要花上十年,才能突破第十层心法。但在此之前,恐怕你已被杀死无数次了。为了助你在最短时间内突破练功极限,我会在你的体内设下三道‘冥神真气锁’,封死你的真气。你每破开一重禁制,功力就能突破一层。假如机缘巧合,三年之内你便可以和他们战成平手了。” 胡青鹏愕然道:“您的意思是让我禁功修行?” 玄宗道:“是的!” 胡青鹏又惊又喜,颤声道:“多谢师尊厚爱,弟子受之有愧了!”这种禁功修行的例子在魔教典籍中曾有记载,它是由功力深厚者把自己的真元转注入他人体内,助其快速提升功力方法。对修炼者来说,实际上就是转化吸收他人的真气。这种传输真元的方法无法逆转,施术者将失去一至三成的功力。玄宗的功力是何等的充沛浑厚,哪怕仅仅输给胡青鹏一成,就够他受用无穷了。 玄宗笑道:“要让你心甘情愿地挑起重担,不先给你吃点甜头怎么行?你且坐下,我们这就开始吧!” 注:战锋为魔教教主玄宗的二弟子。 第九章 禁功修行 待胡青鹏闭目跌坐,玄宗凝功于指,蓦的一声低喝:“开始了!”指出如风,重重地戳在他的气海穴上。.com胡青鹏但觉气海穴一阵刺痛,如火流贯体,几乎将血液都点燃起来。玄宗并指连点,一口气点了七十二下,将自身的功力分别贯注到他的七十二处要穴中,方收手退后,脸色略显金黄,分明损耗了相当的真元。 胡青鹏陡然接受了如此浑厚的功力,只觉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一跃而起,又惊又喜地道:“教主,您不是说让我禁功修行吗?为何我此刻仍然能够驱动体内的真气?” 玄宗一边暗运心法调息,一边答道:“冥神真气锁的作用要到十二个时辰后才会显现出来。明日的此时,你体内的真气将会被完全禁锢,无法驱使,变得和普通人一样。在你突破冥神真气锁的禁锢之前,不能修炼任何内功心法,因为你各大穴道已无法储存真气了。你恢复功力的唯一途径,便是设法解开这三重禁制!” 胡青鹏问道:“那我该如何去做呢?” 玄宗道:“修行的法门千差万别,因人而异,全靠修行者自行领悟,我是不能替你回答的。我只想提醒你一句,即使到了生死关头,也绝不可放弃!” 胡青鹏心中一动,喃喃道:“生死关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灵感,但朦朦胧胧地又说不清楚,玄之又玄。 玄宗道:“本教历代以来的每一位修行者,都背负着重任周游天下,历练心志。在你下山之前,我同样要交给你一项任务,希望你能在三年内完成。” 胡青鹏弓身道:“请教主吩咐!” 玄宗神情一变,不自觉地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气,缓缓道:“不管其他人如何评论,当今天下武林,有资格做我对手的惟有大宗师君忘忧而已!君忘忧的武学修为惊世骇俗,极受白道中人推崇,我早有心与他比试一场,看看究竟谁才是天下第一人?可惜君忘忧神龙不见首尾,出没无常,而我又不能离开战神宫太久,四处寻觅他的下落。所以,我要你找到君忘忧,代我下战书,邀他来巴颜喀喇山绝顶一会!”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凡是练武之人都有比试高低的念头,玄宗亦不能免俗。 胡青鹏一愣,脑海中幻化出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决斗的画面,不禁心驰神往,热血激荡,大声道:“请教主放心,弟子一定把您的战书送到君忘忧手中!” 玄宗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铁拳,悠然道:“人生多寂寞,高处不胜寒啊!君忘忧,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平淡的语气中,蕴藏着无可比拟的斗志和自信。 胡青鹏感受到玄宗渴望战斗的心情,再联想自己将要面对的强劲对手和困境,立时冷静下来。成鹰对他恨之入骨,而且在圣城内势力强大,一旦得知他出关的消息,必定会遣人前来刺杀。他虽然承受了玄宗的部分功力,但十二个时辰之后真气即被锁死,与常人无异,届时岂能逃过对方的追杀?他必须在十二个时辰之内逃出成鹰的势力范围,否则大难临头。一念及此,简直不愿再浪费一丁点时间,朗声道:“教主,若没有其他要事吩咐,请容许我即刻下山!” 玄宗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笑道:“你是担心成鹰有所动作吧?你们的事情我不插手。不过考虑到你羽翼未丰,孤立无援,你可以从秘密地道离开圣城。但出城以后,你只有靠自己了!” 胡青鹏大喜:“多谢教主!”这秘密地道是圣城建立时预留的一条地下通道,当圣城遭到敌人围困时,众教徒可以从此撤走,仅有教主知道它的出入口和机关。他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衣舞凤长老有消息了吗?”这三年期间,他与世隔绝,刻意将那个美丽的倩影深埋起来,一心一意地投入武学的修炼中,没有去打听衣舞凤的生死。如今重入江湖之际,那份积蓄多年的思念一起涌上心头,让他坚如金刚的心颤抖起来。既希望听到她平安,更害怕听到她遭遇了不幸,心情复杂之极。 玄宗摇了摇头,皱眉道:“她在乌蒙山落水失踪之后,本教弟子搜遍了乌蒙山的每一个角落,既没有发现她的骸骨,也没有找到她随身的兵器极乐魔笛。整整三年了,她的生死去向仍然未能确定,相当的奇怪!” 胡青鹏心底一痛,似被一剑刺中,眼眶登时红了。以魔教如此的势力,三年之内都找不到衣舞凤,绝对是凶多吉少!她坠落的那条大江水流湍急,泥沙滚滚,只怕她九成九是被埋葬在江底的淤泥中了。他轻轻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衣舞凤舞剑弄花时的清冷飘逸、傲然出尘,对敌时的狠辣果决、自信从容,相依相偎时的安详温柔、如海深情……心底愈痛,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若是在三年之前,他肯定会自杀徇情,追随心爱的人于地下。但现在的他武功初成,正欲闯荡天下成就霸业,又肩负着扭转魔教颓势,避免九夷亡族的使命,焉能轻易言死?自从他拜玄宗为师那一刻起,他的性命就不单单属于自己了,必须要背负起教主继承人的责任。此刻他尽管心痛如绞,却没有半点求死的念头。相反,活着的yu望从未如此强烈过。他要用行动来证明,衣舞凤当初的选择没有错,她爱的男人乃是叱咤风云的杰出人物,绝不会辱没她!何况害死衣舞凤的凶手仍安然无恙地活在世上,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他要为衣舞凤报仇,用仇人的鲜血来祭奠她的在天之灵。这段刻骨铭心的仇恨,永远不会从他心中淡忘。 他默默擦去脸上的泪水,睁开眼睛,眼底射出锐利的光芒,神情坚毅冷静,似乎从未有过任何悲伤哀痛,沉声道:“时间无多,弟子告辞了!” 玄宗道:“我最后送你一句话——‘志行万里者,不中道而缀足;图四海者,匪怀细以害大’!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受情爱羁绊,你务必记住,你命由你不由天!” “咔……”密道出口处的暗门缓缓合拢,与周围的岩壁融为一体,毫无分别。 胡青鹏不由得赞叹设计者的巧妙,转过身来,只见眼前一片白光闪耀,冰川纵横,雪山起伏,看不到一点生命活动的迹象。这时已是午时,阳光直射,融化的雪水汇聚成无数涓涓溪流,顺着山势盘旋而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他临走前从战神宫拿了一把剑护身,万一在途中遇上雪豹或者野狼,有剑在手总比没有强。看清了地势方向,他略一沉吟,嗖地拔身跃起,沿着溪流下落的方向奔去。 刚奔出数里地,胡青鹏心头忽然袭来不安的阴影,仿佛周围有人在窥视他一般。他眉头一皱,运足眼力四下望去,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难道是自己多疑了?他摇摇头,依旧向前飞奔,眼角余光扫去,偶然看到雪地上有一点模糊的黑影跟着他快速移动,心头一惊,立刻仰首望天。只见蓝天上,有一只白色的雪雕振翅翱翔,始终在他头顶上方盘旋着,在空中划出奇怪的符号。 胡青鹏既惊且疑,这只雪雕紧紧追随着他,看来决非巧合,九成是受成鹰驱使,专门被派来跟踪他的!否则,野生的普通雪雕不可能有这么古怪的举动。可是他出关下山一事仅限战神宫的人知道,成鹰又是如何得到消息,立刻展开行动的呢?难道战神宫内有成鹰的内线,将消息第一时间传了出去?这恐怕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胡青鹏暗暗凛然,成鹰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连玄宗身边的人都能收买!雪原上一览无遗,他不论逃往哪个方向,都摆脱不了天上追踪的雪雕。成鹰的人只要跟着雪雕的指示,迟早能把他包围起来。尤其是他并不熟悉地形,根本不晓得哪里是敌人的薄弱环节,无法选择正确的突围路线,弄不好会一头撞进人家的埋伏圈。而且他的真气十二个时辰后就会完全锁住,乃是致命的弱点。目前惟一有利的是,成鹰的人不能使用密道,必须从另一端的山谷出口处绕过来,将会落后他不少距离。在真气被锁定之前,他只有尽可能地跑远些,一旦被敌人追上,后果不堪设想。当下提气疾奔,再也没有什么保留。他体内充盈着玄宗传输过来的真气,此刻发力奔行,简直如疾风闪电,飞一般掠过苍莽的雪原。 胡青鹏狂奔了近三个时辰,不知跑了多少里路,眼前的涓涓溪流早变成了汹涌的山涧。地势已降低了许多,黑色岩石和白色的冰雪混杂着,不时可以看到几丛绿色的植物,以及在危崖上跳跃的野山羊。太阳渐渐西沉,夜幕低垂,无数的星辰在夜空上闪烁着,仿佛晶莹璀璨的宝石,触手可摸。刺骨的寒风,开始在高原上肆虐呼啸。 他途中曾经装死,企图将那雪雕引诱下来捕杀,但它偏不上当,总是在高空盘旋,挥之不去,让他恨得牙根发痒。这一路狂奔体力消耗极大,他胡乱嚼了几口冰雪,在一处山洞里休息了两个时辰,又起身继续上路。 胡青鹏沿着河岸东行,天色微微发白时,一座横跨冰河的铁索桥赫然出现在眼前。索桥长约二十丈,由十三根铁链组成,铁链两端分别贯穿了厚重的岩石,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着。铁链上凝结了一层薄冰,看上去滑不溜手,再衬上桥底翻涌咆哮的河流,真令人心惊胆颤。 胡青鹏心中一动,真是天助我也!若自己渡桥而过,到了对岸之后再斩断铁索,即使敌人有通天彻地之能,恐怕也追不上来了!他想做便做,身形一晃,跃上了铁索桥。 刚刚走到索桥中间,胡青鹏心灵间惊兆忽现,感到身前身后有四股冷烈的杀气冲天而起,竟有人在此设下了埋伏!心中不禁后悔,一时大意失察,贸然踏入了敌人布下的杀局,进退两难,形势极为凶险。他陡然停步,如山岳般岿然不动,冷冷道:“成鹰,是你来了吗?” 只见人影连闪,索桥前后两端各跃出两人,均是太阳穴高耸的强悍之辈。正面对着胡青鹏的那两人,一个满脸横肉,手握狼牙棒,另一个做苦行僧打扮,赤脚单衣,手持降魔杵,正是当日紧随在成鹰身侧的那些高手。那满脸横肉的大汉冷笑道:“嘿嘿,杀你何须公子出手!小公子果然料事如神,算准了你会沿河而下,一旦发现这座索桥必然心动,妄想渡河毁桥,以躲避我等的追杀。可惜孙猴子终究逃不过如来佛的手掌心,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胡青鹏心中暗吁了一口气,若是成鹰也在场,他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当然,这夹击他的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在正常情况下,他一对一可以稳占上风,但一对二则多半要落败,何况眼下是一对四!成鹰并没有低估他的武功,而是相当的慎重,力求有十成的把握将他格杀于索桥上。不过成鹰千算万算,都算不到玄宗竟然肯自损真元,把部分功力传给了他。这个意外的变数令成鹰的计划漏洞百出。 胡青鹏冷笑一声,暗道:“成鹰,我不仅要破了你的杀局,还要好好教训教训你的手下,千万不可太过狂妄!”当下仰天一声长啸,抽出背后的长剑,剑尖笔直指向身前的敌人,傲然道:“我剑下不杀无名之辈,有名字的给我报上来!” 那满脸横肉的大汉呸了一口唾沫,粗声道:“你爷爷是狂狮铁巴!” 那苦行僧一字字道:“暗,魔,梵,月!” “九幽蛇妖战琳!” “血矛蒙烈颜!” 胡青鹏身后响起一男一女的喝声。他们四人和三年前刺杀胡青鹏的那名刀手,同是“七修罗”中的人物,武功高绝诡异,乃是成鹰暗中培养多年的绝顶杀手。 胡青鹏夷然不惧,默运起“灭世霸王诀”,足下猛然一踩,如雄鹰般弹上高空,连人带剑合身扑向索桥彼端。 “杀了他!” 铁巴一声暴喝,却没有逞能冲出,而是和梵月并肩守在桥头,等待胡青鹏冲过来。另一端的战琳、蒙烈颜舞动起长鞭、铁矛,旋风般冲上桥面,森寒的杀气卷向了胡青鹏的背后要害。 转眼之间,胡青鹏如天神般冲至桥头,长剑急颤,仿佛在空中炸开了一团刺眼的光球,千百道剑光同时迸裂开来,凌厉的剑气毫不留情地当头劈向铁巴、梵月二人。 铁巴、梵月大吃一惊,想不到敌人年纪轻轻,对剑术的理解、运用竟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剑未至,那刺骨的剑气已然夺人魂魄。若是反应稍慢半拍,绝对要饮恨剑下了!他们齐声怒吼,一个挥棒猛砸敌人肩头,另一个铁杵直进,似怒龙般撞进的剑光之中。 只听当当两声巨响,胡青鹏的长剑几乎不分先后的击在对手的兵器上。饶是梵月下盘沉稳,可是敌人的真气出乎意料的强大,如怒潮拍岸,逼得他登登登往后连退数步,嗓眼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了出来。他强行咽下口中的鲜血,正奇怪铁巴为何能坚持不动,只见胡青鹏双手持剑,在空中大喝一声:“断龙角!”剑光一闪,一片白光割裂了虚空,迅猛绝伦地劈向铁巴的头顶。原来逼退梵月乃是胡青鹏的策略,他要全力对付这头狂狮,让铁巴尝一尝他的厉害! “斩龙十斧!”铁巴失声惊呼,纵身急退,同时抡起狼牙棒,如车轮般护住上方空间。 这“断龙角”与“斩龙首”同为斩龙十斧中最刚猛的招式,胡青鹏以剑使出,虽仅有七成的威力,但他有玄宗的部分功力助阵,足以弥补其中的缺陷,铁巴又岂能抵挡得了?剑光落处,狼牙棒嚓的断为两截,跟着血光飞溅,铁巴的一条右臂被齐肩斩断。铁巴一声惨叫,倒地昏死过去。 胡青鹏更不迟疑,翻身跃出索桥,头下脚上的投向奔涌的急流。就在这时,战琳、蒙烈颜堪堪赶到。战琳娇叱道:“哪里走!”长鞭飞出,凌空卷往胡青鹏的脚踝。 胡青鹏双脚急缩,那长鞭灵蛇般一抖,变得标枪般笔直,贯满真气的鞭头呼啸刺来。胡青鹏反手一剑劈出,正中长鞭尾端,全身不禁一震,张口喷出无数血雨,扑通落入冰河中,转瞬消失不见。 第十章 古寺奇遇 胡青鹏勉强提起真气护身,迅速浮上水面呼吸新鲜空气。.com只听一声呼啸,那暗魔梵月竟纵身跃下索桥,同样落入河中,不顾一切地衔尾追来。胡青鹏一惊,心念微动,将自身融入周围的水流中,巧妙地利用流水的推力,如鱼儿一般飞速远去。他从一开始就有心使用水遁的招数脱身,所以沿着河岸逃亡,一旦遭到围攻就发挥自己的水性特长,绝对能让敌人徒呼奈何,此刻果然用上了!不过,他连续和三大高手硬拼了几招,其实自身亦受了不轻的内伤。幸好梵月等人出发前自认为万无一失,没有携带手下助阵,他被急流一路冲下时,都没有遇上什么阻挡。 梵月的水性如何能跟胡青鹏相比?眼睁睁地看着他在远处消失,又气又恨,忍不住挥掌猛击水面。但梵月性格坚韧,并不轻言放弃,仍旧向下游漂去。 朝阳升起,霞光万丈。冰河越往下游流速变得越缓慢,河面也逐渐开阔,挺拔的松林和大片的草地不时在岸边闪现。经过那些无人的区域时,偶然还会惊起无数的野鸭候鸟,白色的羽毛遮天蔽日。胡青鹏看着那些惊飞的禽鸟,暗暗叫苦,这不是给追兵发出信号吗?他心里明白,游戏才刚刚开始,梵月等人不会轻易接受失败的,必定会动用各种方法来追杀他,否则无法向他们的主子交代。 不经意间,太阳渐升渐高,阳光刺眼生疼。胡青鹏浸在冰冷的河水中,忽然感到一缕缕的寒气开始侵入血脉,真气运转困难,心底一沉,难道冥神真气锁即将起作用了?默算一下,离开战神宫已将近十二个时辰,他的真气将要被完全锁住了! 胡青鹏哪敢大意怠慢,赶紧在下一个河湾处爬上岸来,用最后一分功力蒸干身上的水份,观察清楚周围的地形后,立刻拔脚往最近的山岗跑去。 快接近山脚时,赫然看到有一片平整的田地,约有七八亩范围,种满了各种青菜瓜果。四周还有篱笆围着,以防有野兽闯入践踏。一条弯弯曲曲的青石小路,蜿蜒而上山岗,另一端隐没在树林中。 胡青鹏大奇,在这荒芜人烟的地方居然有人居住,不知是隐居世外的高人,还是逃避战乱的百姓?若是前者,或许可以求得暂时的庇护。他翻过篱笆,顺着那条青石小路走上山去。大约走了半柱香工夫,只见青松绿竹间,陡然出现了一座红墙灰瓦的寺庙。庙宇并不高大,但看上去年代久远,围墙后隐隐有木鱼诵经声传来,淡淡的檀香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的心境自然而然沉静空灵。 就在这时,只听咿呀一声响,紧闭的庙门打开,一个中年僧人举步走出,一双漆黑的眼眸望着胡青鹏,如古井无波,对他的出现丝毫不感到惊讶,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那僧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相貌俊雅,胸前挂着一串佛珠,虽然是穿着一身单薄的粗布僧衣,却掩饰不了他卓然不凡的风度。 胡青鹏双目圆瞪,指着那中年僧人,失声道:“唐伯伯,是你!你怎会在这里出家?!”原来这中年僧人竟然是唐雪的父亲,曾与赤阎齐名的唐伯文!唐伯文昔日被誉为唐门第一年青高手,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后因爱上蒙古公主李雁儿而成为武林公敌。在十年前,因李雁儿被杀,唐伯文过度伤心下一夜白头,最后竟遁入空门,削发为僧。 那中年僧人皱眉道:“你怎会晓得我的俗家姓名?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胡青鹏激动地道:“唐伯伯,您还记得十年前那个风雨之夜吗?在深山的一座祠堂里,我曾经见过您!” 那中年僧人不禁一愣,重新打量着胡青鹏,讶道:“难道你是……” 胡青鹏道:“我是胡小毛呀!当年我和衡山派的尹天云、莫天风在一起,因此有机会认得你们。那夜过后,我和丽儿妹妹交换了信物作为纪念,她送我的玉佩我一直留着。不信的话您瞧!”说着取出玄天彩凤如意玉佩,递到对方面前。 那中年僧人浑身一震,直勾勾地盯着那块散发柔和光芒的玉佩,平静的面容激动起来,眼角处泪光闪烁,喃喃道:“不错,这是我跟丽儿她娘定情的信物呀,想不到十年后又出现了!十年生死两茫茫,长相思,断肝肠!雁儿,你知道吗?我多想再听一听你唱的词曲!每次自梦中醒来,为什么只剩下我自己的影子?”忍不住抬起手,颤抖着伸向玉佩,两行清泪滚滚而落。 这时,忽听门后传来一声断喝:“咄!了空,修行六载,你还不放下红尘俗念么?”声音方落,庙中走出一位发须皆白的长眉老僧,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似能穿透人心般,散发出睿智从容的光芒。 了空如遭雷击,缩手拜倒在地,颤声道:“弟子、弟子睹物思人,情难自禁,以致触动凡心,实在有负师尊往日的教诲。罪过罪过!” 那长眉老僧叹道:“痴儿,世间诸般事物,一切都是变迁不定,没有永恒之存在,所以名之为‘无常’。人生一切,纯苦无乐,而众生无知,反取苦为乐;归纳其类,即生、老、病、死、求不得、爱别离、怨僧会、五阴炽盛,皆为苦谛。苦集灭道,求证正果,乃是正途。你每日念诵的经文,难道都忘了一干二净了吗?”走到了空跟前,一掌轻轻地拍在他百会穴上,低喝道:“南无阿弥陀佛!” 一阵柔和的佛光瞬间闪了一闪,了空直起身来,脸上泪痕已干,恭敬地道:“多谢师父指点迷津!缘起缘灭,因果循环,虚妄相继,无端无尽。舍念清净,无我无相。” 那长眉老僧眉心舒展,道:“善哉!只要你秉持慧心,看破无常,自能超脱凡俗之苦,成就圆满。”转首望向胡青鹏,单掌竖起行了一礼,微微笑道:“幸得小友东来,解开了劣徒心结,乃是佛门的有缘之人。老衲无明,若小友不着急赶路,请在本寺暂住一宿如何?” 胡青鹏只觉对方的目光深邃无边,仅仅一眼就把自己观察得十分透彻。尽管无明身材矮小,高度刚到他的胸口,但无明的气息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进入无边无相的虚空合一的境界,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力量可以将他击倒。如果说玄宗是一座雄伟险峻的高山,霸气十足,无明则是宽广无边的山谷,能够包容万物。胡青鹏不由暗暗惊叹,刚刚离开战神宫,就遇见了一个实力不弱于玄宗的人物!以无明如此的实力,却甘心默默无闻地隐居于此,也是异数。抱拳回礼道:“多谢无明大师!只是晚辈遭人骚扰,留宿寺中的话,只怕会给大师添麻烦,扰乱了这清净之地。而且,晚辈是……”心中犹豫,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毕竟魔教弟子不容于天下,焉知无明没有成见? 无明淡然道:“老衲观你眼球变赤,骨骼粗壮,呼吸沉缓,偏偏体内没有真气运行的迹象,你是不是正在禁功修行?你衣服上沾有血迹,又受了内伤,恐怕有人要杀你吧?你此刻没有功力护身,一旦被敌人追上,必死无疑。若我任凭你踏上死路,见死不救,还有什么资格教训弟子?了空,你带他到客房住下罢!” 了空合掌应道:“是!” 无明又道:“小友,既来之且安之。这是你我的缘分,千万莫要推辞了!” 胡青鹏跟在了空身后步入客房,只见屋内摆设非常简洁,一尘不染,显是有人定期清扫。忍不住问道:“唐伯伯,你们这儿常有人来么?” 了空摇摇头道:“你是今年内本寺的第一位客人。还有,以后不要叫我的俗家姓名了,直呼我的法号即可。” 胡青鹏道:“了空了空,难道你真的能够断了凡心,一切皆空吗?难道你能把自己的女儿完全忘记吗?” 了空脸色苍白,默然半响,悠悠叹道:“佛经说人有十二因缘,自无明始复至无明终,生命经过一个轮回才能回。来世如何,我等眼下终究无法预测。这一世的情孽恩怨,又岂能轻易抹去?我六根未尽,实在是愧对佛祖。你、你最近见过丽儿吗?她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和她母亲一样的美丽动人?” 胡青鹏忆起唐雪娇美无双的容颜,心里一甜,笑道:“丽儿继承了她母亲的所有优点,端的是美丽绝伦,气质高雅。不过,我也有三年时间没有见过她了,不清楚她如今的情况。”当下将昔日和唐雪重逢,被卷入天下会内乱的事情娓娓道来,直至和她分手时为止,当然有意隐瞒了唐雪和他的感情纠葛不说。 了空静静地听完他的讲述,黯然叹息道:“我对不起丽儿,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知道,她肯定恨我!整整六年过去了,她从未来此探望过我,仿佛我这个父亲已经不在世上了。这个孩子和她母亲最大的不同就是爱恨分明,外柔内刚,一旦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 胡青鹏点点头道:“丽儿的确敢爱敢恨,和普通的弱女子不太相同。”不由回想起临分手前,唐雪主动表白心迹,大胆献上香吻的场景,心志坚如胡青鹏者,亦忍不住怦怦直跳,有几分甜蜜,又有几分骄傲。毕竟这世上能得到唐雪初吻的人,仅仅只有他一个而已。 了空见胡青鹏表情忽然变得温柔,眼神沉醉,微微一笑,冷不丁问道:“丽儿很喜欢你吧?” 胡青鹏老脸一红,嗫嚅道:“我一向将丽儿当做妹妹看待。我们之间乃是兄妹之情。”心中不禁惭愧,自己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幸亏唐雪不在场,否则定会被她的眼泪淹死。 “是吗?”了空是什么人物,怎会看不出胡青鹏的言不由衷,另有奥妙!这时用另外一种眼光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越看越是喜欢,笑道:“丽儿的眼光果然不错,有你好好照顾她,我也放心了。对了,你如今还是用‘胡小毛’的名字吗?” 胡青鹏摇头道:“我早已不用那小时候的名字了,我……”正想把“胡青鹏”三字说出,心中蓦的一动,住口不语。“胡青鹏”乃是他成为衡山派正式弟子后取的,属于衡山派中的“青”字辈。但是在三年前,他已经被逐出师门,与衡山派再无任何瓜葛,自然就不需要用这个名字了。而且他日后闯荡江湖时,既不希望别人认出他是衡山派的弃徒,也不希望被成鹰的手下查到行踪。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重新起一个新名字,把他的过去彻底掩埋起来。他脑筋急转,沉声道:“自今日起,我的姓名便是胡,笑,天!”(注:以后男主角再出场时改用“胡笑天”之名) 了空点点头道:“笑天笑天,笑尽天下苍生,江湖之大,任我横行!好气魄,好名字!男子汉大丈夫,应当有如此的胸襟和抱负。”他话锋一转,问道:“既然你正在禁功修行,理应远离江湖恩怨,为何有人要追杀你呢?是你昔日的仇家吗?” 胡笑天苦笑道:“正因为我在禁功修行,才会遭人追杀!不瞒您说,想要杀我的人乃是我的同门师兄。要不是我的运气足够好,恐怕就淹死在冰河之中了。” 了空出身于世家大族,这种手足相残、争夺权力的阴谋暗杀看得多了,丝毫不觉讶异,道:“哦,他要杀你,多半是因为门派中的权力之争吧?你目前的情形可不容乐观!你一方面形单影只,缺乏必要的援手,另一方面无法使用功力,形同废人。假若你撞上对方的高手,想不死亦难。要想从敌人的罗网中安全脱身,非出奇招不可!” 胡笑天见他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痒痒的似猫抓,忙道:“愿闻其详!” 了空淡然一笑,道:“我未出家之前,曾钻研过一些小技巧,略有几分心得。虽然这些技巧难登大雅之堂,但替你改头换面,避开敌人的追捕绰绰有余了!” 胡笑天灵光一闪,忍不住大笑道:“易容术!您最拿手的正是易容术呀!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唐伯文的易容术出神入化,曾经依仗它躲过了无数武林豪杰的追杀围堵,堪称是易容术的大师。有他这双巧手帮忙改头换面,胡笑天绝对有信心逃出生天。 第十一章 改头换面 胡笑天笑声未止,忽听了空喝道:“什么人?!”手腕微抖,三粒佛珠嗤的穿破了窗纸射去,身形晃动,一闪而出。.com胡笑天不由一惊,莫非是敌人追到了吗?急忙跟着奔出客房门外。 只见院子当中,了空正和暗魔梵月对峙着,头也不回地道:“笑天,你且退开,让我来解决此人!” 梵月看到胡笑天的身影出现,眼睛霍然一亮,抑制不住的杀气直冒出来,露着两排雪亮的牙齿冷笑道:“挡我者,死!”左手用力一揉,佛珠粉碎的木屑洒进了风中。他乃是来自天竺的瑜伽行者,不仅皮肤坚韧,能耐奇寒,还擅长追踪之术。一路漂流下来时,发现了胡笑天上岸的痕迹,于是追蹑着他的足印来到古寺外。 了空眼中精光暴闪,傲然道:“你想击败我,至少还得回去再修炼十年!请你即刻离开本寺,这里不欢迎你!你若是赖着不走,我只好动手赶人了!”当年他也是叱咤风云,笑傲江湖的英雄人物,岂会向这号无名之辈示弱? 双方气机交触,梵月脸上掠过一丝讶色,显然想不到对方有如此强悍的实力。但他已经放出了狠话,此刻是骑虎难下了,断然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冷冷道:“来罢!”降魔杵横举于胸,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柔和的佛号“阿弥陀佛”响起,如在耳畔。每一个字都暗含着佛家的无上静心法门,能破除嗔、痴、贪念,直指人心。场中弥漫的森寒杀意,竟被这声佛号冲减了大半。 “师父!”“无明大师!” 了空和胡笑天分别向忽然出现的无明致意。 梵月内心暗惊,这老和尚究竟是何时来到院子中的,自己丝毫没有觉察!而且以他的眼力,竟然看不透对方的深浅,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古寺之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高手? 无明道:“了空,我佛门弟子奉行的是与世无争,静虑解脱。你为何妄动嗔念,和这位天竺僧人动武相斗呢?” 了空道:“师父,此人乃是邪魔外道之流,早已改信异教了!他擅自闯入本寺,妄想杀害本寺客人。弟子是迫不得已才出手自卫的。” 无明转眼望向梵月,柔声道:“施主出身于佛门,理应明了佛门的戒律。欲成正果,持戒、修定、修慧三者缺一不可。施主破戒杀生,当为佛祖不容,日后又怎能赴西天极乐之界?老衲无明,望施主迷途知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梵月道:“少罗嗦!我是魔,不是佛!这个人我一定要杀!” 无明眉心微皱,道:“施主入魔已深,竟会迷失了本性,可怜可叹!需知此乃佛门寺院,绝不能沾染血腥气息,玷污了佛祖的圣光。你欲杀人为害,老衲是绝不允许的!” 梵月瞳孔微缩,手背上青筋毕露,沉声道:“你要跟我动手吗?” 无明摇摇头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衲愿代替客人,承受施主的三记杀招,以化解施主心中的杀意。老衲就站在这里任你出招,决不还手招架。若施主能够把老衲逼退半步,这人任凭你处置。假若施主无力逼退老衲,则请施主留在本寺持诵佛经,不得再妄杀一人。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梵月一愣,压抑着被轻视的怒气问道:“你真的不招架?” 无明点点头道:“出家人不打谎言,自然是真的。” 胡笑天虽知道无明功力深邃无边,但此举太过冒险,忍不住出声阻止道:“大师,万万不可呀!” 无明淡然笑道:“无妨!” 梵月脸上煞气一闪,喝道:“一言为定!”如果在三招之内,他不能把对方逼退半步,那还有什么话好说?只能认栽了!他心气高傲,不愿占了使用兵器的便宜,当的抛开降魔杵,默默运气于双掌,忽的一声怪啸,似离弦之箭般疾冲而上,波的一声闷响,双掌猛的击中了无明的胸口、丹田。 无明身形微晃,随即稳稳站定,含笑望着对手道:“这是密宗的大手印功法罢!佛祖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我相即是非相,你又如何能伤我?” 梵月眼见对方神色如常,一口叫出自己的掌法来历,又是惊讶,又是佩服。他刚才已然用上了九成功力,便是石像受此重击都要碎裂,但无明两处要害穴位遭到猛击,却依然毫发无伤,难道已到了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躯的境界?他深吸一口长气,周身骨骼劈啪暴响,双掌陡然间涨大了一圈,纵身跃起,双臂不可思议地延长出半尺,反臂挥去,手掌印在了无明的背心要害上。 胡笑天失声叫道:“瑜伽奇术!”心中凛然,假若这几掌击中的人是自己,只怕周身经脉都要被他震断了。 无明足下喀喇喇几声脆响,厚重的青石板上竟出现了几条裂纹,但那矮小的身躯却稳如磐石,一动不动,口中低声诵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了空大声道:“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梵月额头沁出细细的汗珠,忽的感到一阵气馁,对方必定已踏入天人合一的先天境界,修为之深不是他能够想象的。耳中同时听到无明念诵的经文,字字珠玑,更撼动着他的心灵。可是他受过的训练决不容许他放弃任何机会,眼中凶光一闪,双掌同时闪现出诡异的红色,头顶上热气蒸腾,全身功力已提至极限,脚步一动,双掌如刀,狠狠地砍向无明的两侧太阳穴。 无明双目忽抬,深深地望进梵月的眼睛中,口中同时运起佛门狮吼:“南,无,阿,弥,陀,佛!”宝相庄严,周身泛起淡淡的佛光,让人不禁涌起顶礼膜拜的冲动与虔诚。 梵月和无明的眼神一触,顿时浑身剧震,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神迹一般,神情霎时间由凶狠、痛苦、惊诧、茫然转变为平静、柔和,不由自主地同声念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双掌挥击的速度由快变慢,仿佛被千斤枷锁束缚着,已然威力全无。 无明一指缓缓伸出,正点在梵月的眉心上,低喝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梵月双腿一软,啪的跌坐于地,双手缩回变化出繁复的手印,全身大汗淋漓,曾经的凶戾杀气消失无影,低垂头颅道:“佛门劣徒,罪孽深重。幸得大师点化,方醒悟追悔。弟子恳请大师收容,让我重归佛祖门下,以赎昔日罪过。” 无明道:“善哉!佛门广开,普渡众生。我佛有言,人皆有佛性。何况你与我佛本来有缘,只要你虔心忏悔昔日罪孽,秉持慧心,当成正果。佛祖慈悲,自今日起,你便留在本寺修行吧!” 梵月合掌拜伏道:“多谢大师!” 胡笑天在寺中停留了**日,把了空的易容本领完全学到手后,才依依不舍地踏上了行程。易容术除了面部化妆之外,还包括变声、缩骨、染发、调配药水、衣饰搭配等种种学问,只有达到形神一致,真伪莫辨的境界,才称得上是易容高手。临别前,了空将自己全套的易容用具都赠送给了胡笑天,还包括了两张珍贵无比的人皮面具,当然也少不了嘱咐他要好好照顾唐雪。 胡笑天染了头发,易容成一个四十多岁的采药人,背起竹篓,装了七八种草药和干粮,根据了空的指点,顺着崎岖的山路走下山来。 他走了两天,终于来到了山区里的一座小镇上。小镇虽仅有三十余户人家,但正位于四川和甘肃间的必经道路上,来来往往的商旅马队甚多,客栈里几乎都住满了人。胡笑天此时身上分文全无,硬着头皮走进一家客栈内,用刚学会的川话问道:“掌柜的,你这里收不收药材噻?” 那又矮又胖的掌柜一抬头,首先看到是胡笑天高大的身躯和明亮锐利的眼神,有一股莫名的压力直迫下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答道:“收的,我统统都收的!” 胡笑天把竹蒌里的草药都倒了出来,笑道:“那你看可以折价成多少银两?” 那掌柜瞄了一眼那些稀有的药材,眼皮一阵狂跳,喘着粗气道:“这、这是灵芝吗?好大一棵,可能有上百年了!这难道是传说中佛心草吗?你从哪里找到的?这比金子都贵重呀!”越说越是激动,眼珠子几乎凸出了眼眶。 胡笑天想不到顺手从古寺中拿的药材这么珍贵,摇摇头道:“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的。万一你偷偷去把药材挖光了,我岂不是亏足了本?” 任凭那掌柜如何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胡笑天就是不为所动,拒不说出药材的来处。那掌柜无可奈何,最后按市价的七成买下了全部药材。交易完成,胡笑天正想留下住店,忽听楼上一阵喧哗,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自楼梯处骨碌碌地滚到一楼,跌得鼻青脸肿。他刚要爬起,一个灰布包袱凭空而降,正正砸到他的脸上,他哎呀一声惊呼,又跌倒在地。只见一名身材粗壮的伙计大步走下楼梯,嘴里骂骂咧咧的,拳头捏得咯蹦作响,直逼向那青年书生。 胡笑天因为自小兼学儒学的关系,一向对文人甚有好感,见状皱眉问道:“马掌柜,你们为何如此欺负读书人?” 那马掌柜嗤之以鼻:“什么狗屁读书人,不过是穷光蛋一个!他欠了我三天的房钱和四顿饭钱没交,我今天才赶他走,已经是宽宏大度了!二娃子,快把这个穷鬼撵出去!” “慢着!”胡笑天一声大喝,啪的把刚到手的一锭银两掷到柜台上,冷冷道:“他欠你的钱由我还,不许无礼!” 那马掌柜见钱眼开,笑眯眯地道:“是是!”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扶起那青年书生,替他拍净灰尘,笑道:“夏公子,您遇到好心人了!那位大叔把你的债都还完了,你不过去谢谢人家吗?” 那青年公子扶正头巾,啪的拍开马掌柜的肥手,径直走到胡笑天跟前,作揖道:“小生落魄异乡,不意遭小人所欺,斯文扫地,让阁下见笑了。这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若我夏文涛日后能出人头地,决不敢忘记恩公今日的义举!”他身材其实相当修长,只是体格瘦弱,满脸的书生气,神情憔悴,分明是吃了不少苦头。 胡笑天细看他的相貌轮廓,居然和自己有七分相象,而且只比自己矮上两三寸,心中不禁一动,回礼道:“山民无知,先生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先生一看便是满腹经纶,才华出众之辈,假以时日,定是国家栋梁之材。这一时的落魄,终究难掩玉石的光华!” 夏文涛越听越喜,立时将胡笑天当成了毕生的知己,拉住他的手叹道:“知我者,莫过于恩公也!余等小人,皆如燕雀,又焉能得知鸿鹄之志哉?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啊!” 胡笑天哭笑不得,暗说书生迂腐,不知人世险恶,你这一番话岂不是把四周的人都得罪完了吗?只看马掌柜等咬牙切齿的表情,若是自己走开,他们非将夏文涛痛扁一顿不可。连忙拉了夏文涛到另一家客栈,边吃边聊,很快就把他的来历身份摸得一清二楚。 原来夏文涛家住成都,他的父亲曾经当过官吏,后因得罪了当地豪强,被诬陷入狱,最终病死狱中。他的母亲悲伤过度之下,不久亦郁郁而终,只留下了夏文涛一人。夏文涛自幼除了读书写字外,其他谋生本领一概不会,为安葬双亲,被迫将家产变卖一空。前些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只得问邻居借了些盘缠,前去投奔兰州的远房亲戚。他平生第一次出远门,又是文弱书生,长途颠簸劳顿下,竟在途中大病了一场,结果花光了身上的盘缠。今天若不是遇见胡笑天,便要流落街头,乞讨为生了。夏文涛说到伤心苦闷之处,忍不住痛哭失声,涕泪满襟。 胡笑天劝慰道:“夏先生,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仇家害死了你父母,你应该设法为他们报仇才是。等你将来当了大官,衣锦还乡之时,应当就是仇人头颅落地之日!” 夏文涛一惊,止住了哭声,嗫嚅道:“这、这一定要杀人报仇吗?”想到仇家在当地的势力和狠毒的手段,不由打了个寒战,低声道:“若不是我逃得快些,恐怕也被他们害死了。今生今世,我是不想再回到成都了。” 胡笑天大怒,想不到他如此懦弱无能!俗话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夏文涛居然不思报仇,只是一味的逃避,心中登时看不起此人。冷冷道:“夏先生,你我萍水相逢,缘分已尽,就此别过罢!” 夏文涛虽不通人情世故,但也知道胡笑天是自己目前唯一的依靠,决不能放过这根救命稻草,否则还未走到兰州就要饿死了。忙扯住他的衣袖,叫道:“恩公且慢离开!”面孔一红,硬着头皮问道:“不知恩公行程如何?要去何处呀?” 胡笑天又好气又好笑:“我去哪里与你有何干系?” 夏文涛既然开了口,索性豁出去了,红着脸道:“不瞒恩公,此去兰州府千里迢迢,但小生身上分文全无,已和乞丐无异。望恩公资助一二,待我到了兰州之后,定加倍奉还。” 胡笑天摇摇头道:“你去投靠的是远方亲戚,多年未曾谋面,人家肯收留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岂会大方到替你还债?夏先生,我带的银两有限,可不能做这种赔本买卖。” 夏文涛看他态度决绝,几乎没有回旋商量的余地,不得不亮出自己最后的秘密,苦笑道:“恩公,其实我去投靠的乃是我的未来岳父。我们两家早在十五年前便定下了婚事,有信物为证。请看!”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只翡翠玉镯,色泽晶莹透亮,价值不菲。“这玉镯原是一对,分别刻有‘富贵团圆’、‘吉祥如意’的字样,原价千两以上。若恩公不放心,可暂时替我保管玉镯。万一到了兰州后,对方悔婚,不肯替我还债,这只玉镯子也可以典当不少银两吧?” 胡笑天看着他孤立无助的眼神和哀求不安的表情,心头一软,心道彼此都是读书人,就帮他一回罢。叹道:“罢了,我就陪你到兰州一趟!路上的花费由我包了。” 夏文涛大喜,一揖到地,将玉镯忙不迭地塞进胡笑天手中,生怕他反悔。胡笑天收起玉镯,越想越不是滋味,啪的一拍桌子,大声道:“伙计,拿酒来!” 第十二章 惊艳一瞥 四川、甘肃两省交界处山高林密,道路狭窄,山贼强盗出没频繁,常有杀人劫货的事件发生。.com行人商旅若不请人保护,根本寸步难行。胡笑天、夏文涛花了点银子,混进一队百余人的马帮队伍,一起向兰州进发。这队马帮中光是镖师便有三十余人,均腰挂钢刀,手持弓箭,途中来回呼应警戒,不敢有片刻松懈。 这一日傍晚,众人行至一处狭长的山谷时,忽听嗽的一声响箭破空,两侧的陡坡上陡然钻出来二十余条大汉,人人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 “有强盗!”打头探路的镖师扬声大喝。马帮中一阵混乱,随即很快平静下来。一位年长的镖师拍马上前,抱拳道:“各位道上的朋友,在下是川南长风镖局副总镖头陈天罡!不知各位是哪家山寨的好汉?这沿途的十一处大小山寨,我长风镖局每年都是打点到位的……” “少废话!反正我们没拿过你的银子,想活命的就不要反抗!”也不知是谁发出了讯号,一众蒙面大汉同时扬起兵器,飞身跃下山谷。 胡笑天一看对方施展的轻功身法,不由一惊,背心处冷汗直冒。这些人身怀绝技,行事果断利落,绝非普通的山贼可比,为何偏偏要做此下三滥的勾当?难道他们剪径是假,实则另有所图?会不会是成鹰阻截他逃亡的手段之一?只是一转念间,长风镖局的镖师已和那些蒙面大汉起了冲突。但闻刀枪相撞,骨骼断裂,呼喝惨叫声响彻云霄。那些蒙面大汉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凡是遇上反抗的果真立杀无赦,鲜血飞溅如雨。 夏文涛哪里经历过如此残酷血腥的场面,吓得腿脚哆嗦,脸色苍白,若不是有胡笑天扶着,早瘫软成一团烂泥了。胡笑天喝道:“跟我来!”拉着他一起滚到马车底下,然后趁人不备,手足并用的爬进路旁的草丛里。 隐藏好身形,胡笑天正想松口气,只听呜的一声响,一颗滴血的头颅无巧不巧地飞落下来,刚刚掉进夏文涛的怀中。那颗人头体温犹存,双目圆瞪,似乎尚不愿意离开人世。夏文涛吓得一把将人头抛开,尖叫道:“救命呀!杀人了!救命!”突然跳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陡坡上冲去。 胡笑天又急又怒,这个混蛋如此冒失,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只见黑影一闪,一条大汉跃到夏文涛身后,猿臂长伸,如老鹰捉小鸡般捏住他的脖颈,冷笑道:“操你奶奶的,不打招呼就想走吗?”和夏文涛打了个照面,忽然惊咦一声,扭头冲着远处叫道:“老大,我捞着沉底的玩意了!” 话声刚落,一名身材瘦削的汉子从天而降,双眸冷如刀锋,扫了夏文涛一眼,问道:“你姓什么?” 夏文涛目光痴呆,答非所问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那瘦削的汉子眉心一皱,那长臂大汉立即会意,啪的重重打了夏文涛一记耳光,打得他牙齿飞落数颗,恶狠狠地道:“别给老子装疯卖傻!快说,你姓什么?” 夏文涛剧痛钻心,神智顿时清醒过来,嘶哑着声音道:“求求你,别打了!小生姓夏,名文涛,是成都府人氏。小生和二位并无恩怨过节,还望高抬贵手,饶我一条性命吧!” 那瘦削的汉子冷笑道:“杀的就是你!”做了个灭口的手势。那长臂大汉双臂交叉一扭,喀嚓骨骼脆响,干净麻利的扭断了夏文涛的颈骨。他们两人在夏文涛尸体上摸索了片刻,相互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同时摇摇头,嗖的腾空而去。随着那瘦削汉子发出尖锐的啸声,四周的蒙面汉子立刻撤离战团,纵跃如飞,跟在他身后没入了茂密的树林。 这一幕变故来得突然,去得更快,除了近二十具尸体,马帮几乎没有遭到更大的损失。众人面面相觑,万分庆幸之余不禁纳闷,这些强盗究竟是为何而来?难道仅仅是杀人取乐吗? 胡笑天默默地走到夏文涛的尸体前,只见他面部红肿,至死仍带着惊惧害怕的表情,不禁暗叹一声,心里隐隐有一股愤怒在涌动。只看刚才那伙蒙面人的举动,抢劫是假,多半是冲着夏文涛来的,不想让他活着离开四川,很有可能是夏文涛仇家请来的杀手。他们杀了夏文涛之后,分明还想从他身上搜寻信物,以便回去复命,可惜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翡翠玉镯已经易手了。他虽然瞧不起夏文涛懦弱的性格,但毕竟相处了数日,瞧见夏文涛落得这般下场,实在替他感到不忿。难道这世上没有天理吗?豪强者可以为所欲为,草菅人命,而卑微者却连苟且残喘的机会都没有? 几缕霞光斜射下来,映着夏文涛沉静的面容,有着一种异样的哀伤和痛苦。 突然,一个大胆而荒唐的计划跃入了胡笑天的脑海。夏文涛虽死,但无人看见,自己如果易容成为“夏文涛”,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吗?兰州和成都远隔千里,双方又是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不怕被人看出破绽来。如果这个计划顺利实行,既可以掩饰身份,躲过成鹰的追杀,又可以达到自己远赴西北的目的,正可谓是一举两得。 胡笑天单膝跪下,低声道:“夏兄,人世间诸多不平,有此遭遇的决非你一人,黄泉路远,你就安心地去吧。不过‘夏文涛’的责任未了,这个人不应该从此消失,以致令亲者痛,仇者快!你未尽的责任就让我代你承担下来罢!我对天发誓,将来终有一日,我会替你报那杀父之仇!” …… 胡笑天易容为夏文涛的模样,出了山区后,和马帮分道扬镳。他租了一座小院,整日闭门不出,对着铜镜潜心揣摩夏文涛的神态、音调、语言、动作,直到自信有九分神似后,才继续起程上路。 由于已是十月深秋,越往北天气越冷。这一日来到陇西城时,气温忽然急剧降低,北风呼啸,半夜里竟下起第一场小雪来。次日起床,天空依旧阴沉,屋檐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白色雪粒,刺骨的寒风还没有减弱的迹象。 胡笑天这几日心浮气燥,常常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这时看到窗外飞扬的白雪,不知怎的回想起在雪山上练功的情形,忽然间灵光一闪,终于知道了问题的根源。原来他修炼的乃是当世最霸道的内功心法“灭世霸王诀”,内力刚猛暴烈,精气极为旺盛,必须要阴阳调和,平衡体内的三昧真火,否则会极易失控。这最有效的方法,一是与女子交合,不断吸纳元阴;一是与天地沟通,吸收玄阴之气,两者都能达到阴阳共济的效果。这门内功练到极处,须双管齐下,才能避免走火入魔,玄宗便是最好的例证。他此时虽被锁住了各大穴道,真气无法运行,但“灭世霸王诀”的根基仍在,体内阳气太盛,同样需要有效的途径来宣泄和疏导。可是他下山以来,从未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以致阴阳失调,后果开始显现出来了。 胡笑天想通了此节,不由暗暗苦笑。历代魔教教主都是率性而为,丝毫不在乎礼教束缚的枭雄,身旁从来不缺女人。因此即使是在禁功修行的时候,也根本不会出现阴阳失调的问题。可胡笑天至今仍是童子身,这不是问题的问题却成了他眼下最大的烦恼。假若体内的阳气无法宣泄的话,他将变得越来越暴躁,最终会失去理智。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到马上到青楼召妓。但这种**裸的钱色交易,偏偏是胡笑天最不情愿接受的。 因气温骤降,人人都龟缩在屋子里,路上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胡笑天孑然独行,反觉得严寒中身心舒畅,体内那股莫名的邪火安稳了不少。 过了定西,积雪渐厚,阴沉的天空终于放晴。胡笑天到达铁牛镇时天色已晚,看到镇口一家大酒铺高挂着灯笼,窗后透着暖暖的灯光,想也不想地走了进去。 挑开门口厚厚的布帘,一股混合着酒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只见酒铺内摆了十几张八仙桌,四角燃着儿臂粗的蜡烛,地上还摆着几盆炭火,空间颇为宽敞。店内的客人稀稀拉拉坐了四五桌,大多做商人打扮,身旁放着鼓胀的包裹。其中有几人有意无意地向门口望了过来,目光出奇的凌厉。 胡笑天径直到一张空桌旁坐下,招来一名伙计,吩咐道:“给我上一碗热汤,一斤馒头和一斤牛肉。” 那伙计俯下身擦了擦桌子,低声而快速地道:“相公你吃完了快走不然有麻烦!”说罢若无其事地走开,大声道:“牛肉、馒头各一斤,热汤一碗!” “好咧!” 胡笑天心里一沉,这伙计不会无缘无故地偷偷向自己发出警告的,装做不在意般迅速扫了四周一眼,发现那几桌商人占据的方位极有讲究,正好封死了门窗出口的线路,隐隐形成合击之势。这显然是一个挖好的陷阱,正等待着猎物的出现!由于他是一副文弱书生打扮,那些人并没有太在意他,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胡笑天暗呼倒霉,他此刻没有功力护身,万一待会他们打斗厮杀,自己的处境岂不是非常危险? 正忐忑间,忽听蹄声哒哒作响,数骑似旋风般急驰而至,来到了酒铺门外。门帘一掀,寒风扑面,五名白袍汉子鱼贯而入。他们身后插着中土罕见的弯刀,高鼻深目,发须卷曲,竟是清一色的西域人士。那为首的汉子左右看了看,把店内的情况尽数收入眼中,眉尖微皱,当的将一锭金灿灿的金子掷到柜台上,道:“掌柜的,你的酒铺我们包下了!从现在起,不准再接纳别的客人!另外,立刻替我准备五桌最好的酒菜!” 那掌柜的弯着腰道:“是是!虎子、铁蛋快上茶,好好伺候各位大爷!” 那为首的汉子懒得理会他们,一挥手,其余四人立即奔出,将酒铺前后每一处角落都仔细搜查过,连茅房都不曾遗漏。 胡笑天见这些胡人出手大方,行事小心慎重,不禁激起了好奇之心,莫非他们的主人是西域某个部落的王公贵族?可是为什么会惹上江湖人呢?又或者他们携带了奇珍异宝,引起了他人觊觎?这时,一名伙计把馒头牛肉端了上来,只见他双手打颤,眼神慌乱,掩饰不住心中的惊惧。胡笑天把心一横,索性决心留下来看一场好戏,反正这些人的主要目标不是自己,到时找机会溜之大吉好了。 片刻之后,只听车轮滚滚,骏马嘶鸣,一列队伍不疾不缓的进入铁牛镇,在酒铺门外停下。少倾,足音响处,一大群人秩序分明的走进店中,有男有女,都是身着白袍的西域人。 胡笑天抬眼一瞥,登时呆了。只见众人围绕之中,是一名绝色无双的女子,犹如正午的太阳,绽放着耀眼的光芒。她双腿极为修长,丰胸细腰,肤白胜雪,一头略微卷曲的棕色长发直垂至腰际,如波浪般轻轻起伏。她鼻梁高挺,一双棕色的眼睛深如湖海,面如雕塑,轮廓线条完美,周身散发着圣洁高贵的气息,让人不敢有丝毫亵du之心。胡笑天见过的诸多美女中,惟有唐雪可以与之一较长短。唐雪的美是柔和精致之美,如水中的睡莲,清香可人;而她的美是强烈震撼之美,仿佛天上的凤凰,艳丽逼人。 胡笑天呆呆瞪着这西域美人,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已经冒犯了人家。那绝色女子身旁的一名大汉大是不快,冷冷道:“大胆狂徒,竟敢无礼!”身形一晃,如鬼魅般跃到胡笑天身前,二指疾伸,狠狠向他的眼珠挖去。 “住手!”那绝色女子一声娇叱,皱眉道:“霍长老,他只是一介书生,不懂武功,你若伤了他,我们明教面上很有光彩吗?” 那霍长老的指尖堪堪触到胡笑天的肌肤,又不得不悻悻收回,心有不甘地瞪了他一眼,道:“算你命大!” 胡笑天的眼珠差点被挖,心脏怦怦直跳,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忙把头低了下去。本来以他修心定性的工夫,看到美女时不会失态的,但他正处于阴阳失调,心气浮躁的时候,特别容易冲动,何况是面对着如此绝色!心里暗暗自嘲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胡笑天居然也有这一天!”忽的记起那绝色女子所说的话,心头一动,原来他们是明教中人!这么多明教弟子在内地出现,近年来十分罕见啊。 明教曾是天下第一大教派,在二十多年前横扫大江南北,旗号所到之处,群雄无不臣服。据说当今皇上朱元璋,就是出身于明教,所以他称帝后追本溯源,立国号为“明”,以示对明教的尊敬。可惜天地万物盛极而衰,乃是至理名言。明教在势力极盛之时总坛遭人炸毁,教内众多高手同时灰飞湮灭,从此元气大伤,四分五裂,再也难现往日辉煌。如今已沦为二流教派,势力仅仅局限于西北,已无力角逐中原武林了。 久已淡忘的往事忽然在脑海中浮现,让胡笑天不胜唏嘘。他之所以踏入江湖,彻底改变了人生,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和明教有关!当年他偶然参与了明教宝典《九阳神功》的争夺,机缘巧合下救了衡山派的尹天云,并拜入其门下。不料尹天云根本不愿教他这个徒弟,暗中下毒,企图杀人灭口,保住《九阳神功》的惊天秘密。到后来为了解去身上的剧毒,才有南疆一行,最后加入了魔教,成为玄宗的关门弟子。事隔多年,不晓得明教有没有追回《九阳神功》?尹天云和阎傲的地府宗主之争又有什么结果了? 那些明教教徒散开坐下,将那绝色女子围在核心,即使在吃饭时也不忘保卫之责。和那绝色女子共坐一桌的,除了那霍长老外,还有一名年近五旬的银发老者,精神矍铄,相貌甚是威严。 那掌柜的赶紧吩咐下去,上好的酒菜流水似的端了上来。西域各族因地处寒苦之地,男女大多好酒,尤其是烈酒更合他们的脾胃,这些明教教徒亦不例外,一上桌人人先灌了一大碗酒,才开始享用美味佳肴。 那绝色女子自然不象同伴们那么粗鲁,优雅地抿了一口酒水,细细品味下脸色忽变,凤眼一寒,冷若冰霜般望向那掌柜,大声道:“你是什么人?在酒里放了什么?” 第十三章 明教圣女 因周末有事,提前更新 ————————————--------———————————————— 众明教教徒一惊,不约而同地握住了兵器,如临大敌。只要首领一声令下,便要扑出砍人。 那掌柜连连摆手道:“小姐你莫要误会!这是本店特别酿造的高粱酒,加了枸杞、党参、大枣、香片调味,乃是十年陈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那绝色女子一字字道:“不对!这酒里还加了南疆‘天露紫兰’的花蜜,入口微麻,有一种特别的香味。‘天露紫兰’极为稀罕,价值千金,你这间普通的酒铺居然拿来入酒调味,岂不是太奢侈了吗?” 胡笑天心中一动,“天露紫兰”的名称好象曾经听人说过,是在哪里呢? 那掌柜愣了一愣,鼓掌笑道:“不愧是明教圣女,学识广博,眼光犀利,着实让人佩服!”说罢直起腰来,骨骼劈啪一阵暴响,陡然间拔高了一尺有余。他在面上一抹,撕下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微微笑道:“在下许一郎!今日有幸得见云黛儿小姐,方知人间竟有这般绝色,难怪有人为了你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他面容清秀,斯文之中又有几分狠辣傲气,一看即是工于心计,头脑精明的人物。 众教徒闻言大怒,圣女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神圣不可侵犯,这时听见有人觊觎她的美色,恨不能拔刀把对方砍成碎尸。其中几位性子火暴的张口便骂,锵锵抽刀出鞘。 就在这时,忽听啪的一声响,胡笑天拍着桌子叫道:“我终于想起来了!” 众人愕然望去,这书生居然敢在剑拔弩张之际插进来,面无惧色,难道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那霍长老霍刚冷笑道:“阁下自言自语,故作高深,究竟想干什么?” 胡笑天脑海中闪电般掠过三年前,天下会内乱的一幕幕场景。当时白云宗攻入天下会总堂,击杀曾志雄,就曾使用过“天露紫兰”。“天露紫兰”虽然无毒,一旦跟天山“仙人草”混合,却能产生奇妙的效用,令人浑身乏力,昏昏欲睡。这许一郎今天无疑用的是同样的方法,企图兵不血刃地擒下明教众人。胡笑天原本可以缄口不言,置身于事外,但一想到云黛儿落入奸人手中后,可能遭到的种种ling辱,心里十分的不忍,毅然决定揭穿许一郎的阴谋,所以故意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当下大声道:“‘天露紫兰’一旦跟天山‘仙人草’混合作用,会令人浑身乏力,四肢酥软。这些蜡烛的烛芯多半是用‘仙人草’制成的,小心中计!” 许一郎又惊又怒,此人乃是何方神圣,怎会知道这关键的秘密?他原想拖延时间,待药效完全发挥的,哪知如意算盘被人打乱了! 云黛儿反应极快,娇喝道:“灭掉蜡烛!”众教徒如梦初醒,立刻扬手发出数十把飞刀,飕飕飕将酒铺内的蜡烛射得稀烂。烛光骤灭,众人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只有几盆炭火发出微弱的红光。 许一郎气得差点吐血,对方饮的酒并不多,而且“仙人草”的作用时间短促,怕是没有多少效果啊。所幸他制订的计划相当全面,智取不行就硬攻好了。暴喝道:“动手!”那些乔装的商人纷纷取出暗藏的兵器,大呼着攻向明教一行。黑暗之中,呼声如雷,刀剑铿锵,溅起无数火星。许一郎对胡笑天恨之入骨,身形一晃,依照记忆中的方位首先挥掌击去。若非这可恶的书生出言警告,他的计划怎会落空?不管这书生是何派高手乔装的,先杀了再说! 不料胡笑天练有天眼通,能在黑暗中视物如昼,眼见许一郎飘来,立即往旁边一让,顺手将没吃完的馒头掷去,喝道:“看暗器!” 许一郎听风辨形,一把将掷来的暗器抓个正着,入手软绵绵的,不由一愣,随即猜到是人家吃剩的馒头!气得大骂:“混蛋小子,你敢戏弄我?”一掌击出,已用足了十成功力,登时把挡路的桌子板凳打得粉碎。 胡笑天见他掌风凌厉凶猛,忙撤步避让。许一郎耳听到他脚步声响动,杀心如炽,双掌齐挥,罩住了胡笑天的上盘要害,迅捷无比的击落下来。胡笑天就地一滚,钻到了另一张桌子底下,屏息敛气地一动不动。 酒铺内伸手不见五指,又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打斗声,许一郎再次击空后,已失去胡笑天的踪迹,又气又恼,怒道:“王八蛋,你是缩头乌龟吗?快滚出来!”话音未落,两抹冷厉的刀光如惊虹般飞斩而至。原来那些明教教徒早有默契,尽管黑暗中敌友难分,但他们说的都是西域方言,碰上说汉语的自然格杀勿论。许一郎顾不得其他,和对手战在一处。 胡笑天伏在地上,看着双方摸黑厮杀,委实是惊险万分,不时有血珠飞溅到身上来。谁也不知道靠近自己的人,究竟是敌是友,也不敢轻易出声说话,让敌人捕捉到确切的方位。他忽然发现,明教教徒都穿着高帮尖头的马靴,而许一郎等人穿的却是平底的棉布鞋,泾渭分明!胡笑天不须仰头,只要看他们的鞋子,便知道身边的人是哪一伙的。他灵机一动,拣起一把跌落的弯刀,凡是身边有穿平底布鞋的人经过,二话不说,照着他们的脚踝便是一刀。 许一郎等人做梦都想不到有此奇兵,根本没有提防下盘的脆弱部位,猝不及防下被连伤了六七名好手,伤亡惨重。明教一方乘机占据了上风,相互呼应,连接成团,势不可挡地向大门处冲杀而去。许一郎惊怒欲狂,万无一失的计划接连出现纰漏,自己如何向首领交代?当下鼓动部属拼死阻挡敌人,双方的激战愈加的残酷。 胡笑天心知若不能跟着明教一方杀出酒铺,自己一旦落入许一郎手中,非死不可。可是情况如此混乱,贸然靠近的话,十有**则会被人家误杀。眼看所有人都往大门方向移动,无人留意后方,他心念电转,贴着墙壁慢慢地挪向后门。 胡笑天蹑手蹑脚地穿过厨房、天井,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后院,不由吁了一口气。忽见阴影之中,一匹瘦骨嶙峋的黑马伸出脑袋来,冲着他低声嘶鸣。胡笑天大喜望外,忙挥刀割断绳子,牵马而出。他翻身上了马,双足一磕马腹,坐骑晃晃悠悠地冲进夜幕中,将那片喊杀声抛在了身后…… 胡笑天心里清楚,胆敢设计伏击明教一行的,必定是江湖上势力雄厚的帮会,否则无法调集这么多高手。他破坏了人家精心策划的行动,必然会遭到残酷的报复,眼下最好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他不敢在大路上奔驰,策马奔进旷野。谁知这匹黑马跑出十几里地后,速度越来越慢,气喘吁吁,一副随时会力竭倒地的模样。胡笑天心急如焚,干脆跳下地来快步奔走,不管它的死活了。 他一夜疾行,直至东方发白才停住脚步。只见附近山地起伏,雪松林立,正是一个隐蔽身形的好地方。他换掉身上沾血的衣服,挖个坑连刀埋了,正想易容改变相貌,忽听蹄声雷动,竟有人马朝着雪林冲来。 胡笑天居高临下地望去,只见两拨人马一前一后的快速奔近,在前方逃亡的赫然是云黛儿等人!她们估计是突围时被敌人击散了,仅剩下五人。而那些追兵个个头顶光秃,挥舞着铜钹、三齿叉等古怪的兵器,呼呵啊呀的大嚷大叫,中气十足。胡笑天摇头苦笑,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跟他过不去呢,麻烦躲都躲不掉! 云黛儿等的坐骑大多有伤,奔跑时一路滴血,自然没有敌人的马快。刚奔进树林,敌人已经追到了马后。只听一声怪啸,那些光头汉子同时掷出手中的铜钹,仿佛巨大的车轮般,旋转着打向明教众人的后背。 这些铜钹去势又快又猛,边缘还伸出锯齿状的锋利尖角,飞行时发出刺耳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云黛儿等人不敢硬接,有的飞身跃上半空,有的滚落马鞍。但见铜钹过处,血光迸现,几匹骏马被生生斩断了脖颈,喷血跌倒在雪地上,悲惨之极。 胡笑天因阴阳失调,原本就有情绪失控的征兆,加上连续看到血腥的场面,体内那股暴戾之气忽然间直冲上来,杀机横生,忍不住重重一拳击到地上。他暗暗心惊,万一自己控制不住那股杀机,贸然冲出,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只见那些铜钹似有灵性般,在空中划了道诡异的弧线,又飞回主人手中,锯齿边缘不沾一滴鲜血,依旧折射着白色的森冷光芒。那些光头汉子跃下马背,将明教五人围住,虎视眈眈,其中一人喝道:“快快投降,否则要你们的命!” 云黛儿被四名教徒护在中心,冷冷地望着敌人,脸上透着骄傲和不屈,道:“你们这些藏头缩尾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我们投降?无畏活佛派你们潜入中原,究竟是何企图?难道是向我明教正式宣战吗?” 那些光头汉子尽皆一惊,憨憨地问道:“你怎会知道我们的身份?” 云黛儿皱眉道:“我又不是瞎子,难道看不见你们露出来的黄色僧袍吗?何况你们用的明显是喇嘛教常用的法器,不想可知你们乃是来自吐蕃。明教和黄教的教义虽然不同,但我们一向避免跟黄教发生冲突,两家并无深仇大恨,无畏活佛为何要偷袭我们一行?” 那些光头汉子相视一眼,纷纷扯掉外衣,露出底下黄色的僧袍。其中一人摇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活佛的真正意图。活佛要我们生擒你,我们就坚决执行他的命令。凡是阻挡者,格杀勿论!” 胡笑天心头一跳,难道是无畏活佛垂涎云黛儿的美色么?喇嘛教和其他佛教派别不同,它并不禁止男女相亲,甚至还有“欢喜**”流传,专门研究男女之道,素为王公贵族推崇。可是以无畏活佛之尊贵和见识,又岂会因为女色而开罪明教,做出这种得不偿失的举动?云黛儿乃明教圣女,一旦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下手之人会遭到明教数万教徒的疯狂报复。无畏活佛甘冒此绝大风险,背后必定另有隐情,那会是什么秘密呢? 那四名明教弟子同时挺起了胸膛,大声道:“除非杀了我们,不然你们休想碰圣女一根手指头!” 追来的黄教教徒共有七人,更不多说废话,手中的法器当当齐震,人影忽闪,如恶狼般凶猛扑上。 云黛儿忽道:“布迷雪杀阵!” 那些明教弟子大喝一声,同时挥掌猛力击到地上,狂暴的掌风将松软的积雪卷扬起来,刹时把他们的身形完全掩盖。黄教七人莫名其妙,不知道对手这么做有什么意义?扑前的身法毫不停留,直冲进飞扬的积雪中。哪知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明教众人已移形换位,仿佛忽然遁地消失了,令他们的攻击尽数落空。黄教七人微微一愣,雪地上陡然惊起数道冷光,迅捷无伦地划向他们下盘。但见血花飞溅,已有四人腰腿部位中刀。待他们惊怒中反击时,对手却又不知所踪,融化在漫天飞雪里。 原来明教扎根于西北极寒之地,教中弟子均擅长在雪中作战。他们身着白衣,又借助飞雪迷惑敌人耳目,从而达到隐匿踪迹,攻敌不备的目的。明教众人采取避实击虚、分而破之的战略,一边不停地挥掌激起白雪,一边伺机出刀伤敌,频频得手。 黄教七人陷身于冰雪迷阵中,眼前所见皆是白色一片,找不到敌人的确切方位,越打越慌,出招几乎不成章法。剧斗之中,只听惨叫连连,有两人被乱刀砍死,浑身流满了鲜血。这时,那剩下的五人忽然用**土话大叫起来,全部抛掉了兵器,他们五人首尾站连成一条直线,后者把双掌贴在前者的背心上,环环相扣,站在最前面的得到后面四人传来的功力,僧袍鼓胀如球,信手一挥,排山倒海般的凶猛掌力似飓风般横扫过去,立时把障眼的雪花清空一大片。那最前排的喇嘛根本不管敌人隐身在哪个方向,双掌齐出,对着前后左右的空地一阵狂扫。 他们五人合击的力量何等强大,明教众人完全抵挡不住,闷哼声中陆续被对方的掌力击中,吐血跌倒在地,迷雪杀阵彻底瓦解。 黄教弟子人人受伤,又恼恨同伴被杀,那为首的喇嘛更不讲什么江湖规矩,跟着就是四掌,将那四名明教弟子打死,仅剩下云黛儿一人。 云黛儿其实武功尚不如同行的明教弟子,刚刚挨了对方一掌,被打得跌出三丈开外,全身骨骼疼痛欲裂,连呕了数口鲜血。当她再抬起头来时,同伴们已惨遭毒手,甚至都来不及发出呼救之声。云黛儿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掏出一个白色的瓶子,奋力向那些喇嘛掷去。 那为首的喇嘛冷笑道:“这是什么鬼东西?”呼的一掌,将掷到跟前的瓶子震得粉碎。不料瓶子破碎的同时,炸开一团白色的粉末,竟然是奇寒无比,立时将为首的喇嘛双臂冻僵,不过是眨眼的工夫,一层肉眼可见的白色薄冰迅速覆盖了他的全身。站在第二位的喇嘛刚意识到不对,刺骨的寒流已从同伴身上传了过来,同样将他冻结在地。由于他们五人用了奇门功法贯通内力,谁也不能独自抽身而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霜逐渐蔓延,最终把五人全部覆盖。 这下奇峰突起,胡笑天望之骇然。云黛儿用的是什么奇寒异物,简直是闻所未闻,居然神妙若斯! 云黛儿见敌人被冻僵在地,心头稍松,欲待挣扎而起杀掉对方,谁知受伤太重,腰肢挺了数下都站不起来,四肢软绵无力,恐怕连刀都握不住,更不要奢望杀伤敌人了。她一颗心直沉进无底深渊,自己内伤之重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复原的,一旦敌人化解了身上的寒气,那就大难临头了!她身死是小,最怕会遭到对方的淫戏折磨,玷污了圣女之名,使明教光明之神受辱。 四周寂静无声,惟有寒风丝丝的低语。太阳缓缓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射进雪林里,照在了黄教五人的身上,冰雪开始融化。 注:1、“天露紫兰”和“仙人草”在第三卷第二十五章曾提过,两者混合才能产生迷醉的作用。 2、喇嘛教乃藏传佛教俗称,又名密宗,秘密教。**流行密教的出家僧徒称为喇嘛,所以名之为“喇嘛教”。喇嘛教内又分诸派,俗称红教、黄教、白教、花教等。 第十四章 大隐于市 云黛儿看着阳光照在众喇嘛身上,手心不禁冷汗直冒,彻骨的寒意自内而外渗透了四肢百髓。那些喇嘛斜眼瞧了过来,如野兽般闪烁绿光。无畏活佛只要求他们活捉云黛儿,并不在乎她是否完壁之身,因此人人动了歪念,若能与这倾国倾城的美女共参欢喜禅,真是少活十年都乐意。云黛儿又羞又惧,偏偏动弹不得,纵使有心自杀亦难以办到,心中满是悲凉。 就在这时,忽听嘎吱嘎吱踏雪声响,一个年轻男子大步走来,赫然是昨夜在酒铺内发出警告的那位书生!云黛儿喜出望外,犹如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救命的木头,无暇细想他怎会恰巧在此出现,急忙叫道:“先生救命呀!” 胡笑天瞧着这卧躺在雪地上的绝色美女,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她饱满坚挺的双峰上,心中再次惊叹,真乃人间尤物啊!大声说道:“小姐急呼救命,不知我有何效劳之处?” 云黛儿脸上一红,暗斥对方的目光大胆无礼,强忍羞意道:“这几名强盗杀我随从,图谋不轨,实乃万恶不赦之凶徒。所幸他们暂时不能行动,而我又受了重伤,能否请先生扶我上马离开此地?” 胡笑天笑道:“美人有令,小生怎敢不从?”说话间走到近处,看着遍地的鲜血和尸体,嗅着浓烈的血腥气息,脑子一热,原先那股杀机再也按捺不下,毁灭一切的yu望彻底冲跨了理智。他本能地捡起一把弯刀,走到最末一名喇嘛的身后,一刀直插进他的背心要穴,鲜血如泉喷涌。胡笑天见血后愈加兴奋,着魔一般手起刀落,连杀五人。 云黛儿不料这书生如此狠辣,干净利落的杀了数人,连眉头都不多皱一下,只看得目瞪口呆,芳心忐忑,蓦的醒悟过来,此人能够知晓“天露紫兰”和“仙人草”的混合奇效,出言揭露许一郎的阴谋,这份见识和胆量岂是普通书生可比的?昨晚那么混乱可怕的局面下,他能平安脱身,依靠的不仅仅是运气罢。眼见胡笑天一双血红的眼睛望向自己,不知怎的忽然深深畏惧,尖叫道:“站住,不要过来!” 胡笑天浑身一震,被她的尖叫唤醒了理智,而且杀人之后胸中那股暴戾之气已得到了宣泄,毁灭的yu望渐渐平息下来。他看着眼前僵立的尸体,略带茫然地问道:“他们死了吗?难道、难道都是我杀的?” 云黛儿道:“当然是你杀的,刀上的血还未冷呢!你一个读书人居然如此狠心,真是不可思议。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附近埋伏?” 胡笑天心中狂震,弯刀失手噗的插到地上,隐隐感到大事不妙。他原来只想击昏众喇嘛,然后和云黛儿乘马离开,却忽然间丧失了理智,大开杀戒,这足以说明他体内的阴阳二气已到了失控的边缘。假如他再不设法调和阴阳,丧失理智的时间将会越来越频繁,最终会沦为杀人恶魔!这可是迫在眉睫的危机。当下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道:“云小姐,你是在怀疑我吗?我若是想害你,昨夜根本不必提醒你们,刚才也不需要过来。为了救你,我已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了!假如你不肯信任我,我掉头就走,决不敢骚扰小姐。” 云黛儿咬着下唇道:“你或许没有恶意,但你决不是普通的书生!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冒杀身之险救我?” 胡笑天挠了挠头皮,苦笑道:“原因很简单,我不想看到这么美丽圣洁的女子被人玷污!至于我的真实身份,请恕我暂时不便相告。” 云黛儿唇角不觉荡漾起一缕笑意,柔声道:“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我对吗?”她对自己的容貌有着相当的自信,见过她一面之后神魂颠倒、茶饭不思的男人数不胜数,对此毫不感到惊讶。 胡笑天愕然望去,只见云黛儿神态自然,丝毫没有中原女子的娇羞扭捏,不由感叹西域女子的大胆直率。微微一笑,坦然道:“云小姐天姿国色,貌美如花,确有令天下男子倾心的资本。只是在下的身份卑微,岂敢有任何高攀的念头?在下的确仅仅是欣赏云小姐而已,谈不上喜欢与否。”他修炼佛门心法多年,又和唐雪、衣舞凤这等美女交往亲密,岂会轻易被美色打动? 云黛儿细察他的神色不似在说谎,原来自己猜错了,人家纯粹是见义勇为,并无其他私心杂念!双颊飞红,心里同时涌起淡淡的失落感,又有几分好奇,这男子为何能够抗拒自己的魅力呢?道:“你是不是有了意中人?难道她比我更美丽吗?” 胡笑天心中蓦的一痛,叹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我眼中,她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人,谁也无法替代!” 云黛儿瞧着他瞬间落寞哀伤的面容,心头莫名的一颤,莫非他经历过一段刻骨铭心的伤心情事?若非至情至性的痴情男子,眼中怎会盛满了如海的深情?不问可知,他必定和相爱的人分开了,或许是永远分开了。一念及此,对胡笑天的畏惧之心大大降低,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让你伤心的事情。你替我找找,他们的身上是否有疗伤的丹药?”说着勉强指向横卧在地的同伴。 胡笑天暗赞她冰雪聪明,适时转移话题,巧妙地避免了彼此尴尬,应道:“是!”当下动手搜出专治内伤的丹药,喂云黛儿服了数粒,然后挖了个大坑,把明教教徒的尸体埋了。 云黛儿服药后气色明显好转,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同伴坟前跪下,双手合于胸前做火焰升腾状,喃喃祷告道:“圣火熊熊,魂归光明!弥勒我尊,济世众生……” 胡笑天乘她祭奠死者时,走去仔细搜查了众喇嘛的尸体,可惜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看来他们并非此次行动的核心人物,并不知道太多的秘密。那些喇嘛的尸体依然冰冷僵硬,仿佛曾在冰库里冻过三天三夜,情形十分怪异。 云黛儿祷告完毕,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对胡笑天深施一礼道:“多谢阁下屡次相助!自今日起,你就是明教的上宾,将来不论有什么需求,我们都会尽量满足。只是不知道阁下如何称呼?” 胡笑天心念电转,道:“既然云小姐将我当做朋友,我当然要如实相告——我叫‘胡笑天’!”顿了一顿,接着问道:“云小姐,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吗?” 云黛儿眉心紧锁,道:“昨夜一场混战,我们不知有多少人逃了出来?当务之急,乃是联系上我教中人,向总坛传递我们遭到袭击的消息,并要求总坛立刻派出高手援助。然后尽快查清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弄清楚他们的阴谋诡计!我教最近的一处秘密分坛设在兰州,负责经营西北的产业,因此我须往兰州一行。你能不能送我一程呢?” 胡笑天和她眼神一触,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不由暗叹美女的魅力果然非同小可。尽管他很清楚,如此一来自己将会陷于危险的境地。沉吟道:“我可以陪你去兰州,甚至助你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是什么条件?” 胡笑天微微笑道:“等我考虑好了再告诉你。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兰州乃是西北重镇,位于黄河之畔,四周群山迤俪,林木繁茂,历代古迹众多,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来自西域、天竺、波斯、外蒙等地的客商云集于此,其中尤以回回人口最多,漫步街头,随处可见新月交辉的伊斯兰餐馆,满街弥漫着烤羊肉的香味。大街小巷都摆满了水果摊,白兰瓜、冬果梨、蜜桃、葡萄等瓜果堆积如山,价格相当低廉。 胡笑天、云黛儿进城前已经乔装易容,装扮成一对普通的中年夫妇。尽管在途中曾遇上几队江湖人物,但有惊无险,根本没有人注意他们。天色已晚,两人找了家客栈投宿,单独租了一座僻静的小院,以免被人无意撞破行踪。 掩上房门,云黛儿迫不及待地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粉,对着铜镜细心梳理一番,长长吐了一口气,满意地道:“你把人家画得丑死了,还是恢复原来的模样好看。” 胡笑天苦笑道:“小姐,如果不改变你的容貌,恐怕整个兰州城的男人都会跑出来看你,我们又怎能瞒得过敌人的耳目?” 云黛儿大声道:“总之,我今后再也不要变丑了!我用面纱遮住脸部,不是一样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吗?” 胡笑天摇头暗叹,只要是女人,爱美之心是同样强烈的罢!为此,甚至可以不顾杀身之险。正色道:“如无必要,你切不可离开这座小院单独行动。对方势力庞大,难保不在客栈内安插有眼线,而你是他们最重要的目标,更要格外小心谨慎。万一露出了破绽,我们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云黛儿道:“我不是小孩子了,生死关头,我知道该怎么做。对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兰州的秘密分坛,却要躲在这里呢?” 胡笑天道:“对方策划的这次行动志在必得,结果却被你们突围逃脱,他们怎可能会就此罢休?我猜对方一方面会派出大批人马在野外搜索,追捕漏网之鱼,另一方面则会派出高手严密监视你们的分坛,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如此双管齐下,只要你们尚未离开兰州的地界,迟早会落入罗网之中。不过现在有我帮助你,对方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 云黛儿恍然道:“你言下之意,是由你代替我出面和我教分坛联系,把我们遭受袭击的消息送出去吗?” 胡笑天摇摇头道:“这固然是一个办法,但仍然不是上策。你想一想,对方能够掌握你们的确切行踪,预先设好埋伏,熟悉你们的饮食习惯,说明他们对你们的情况已了如指掌。我甚至担心,对方已经买通了你们分坛中的某些教徒,又或者能随时截获你们来往的信函。所以,在此非常时期,应尽量避免和你明教的分坛接触,以免惹火烧身,不得安宁。” 云黛儿皱眉道:“可是不和他们接触的话,我怎能向总坛传递消息呢?我们来兰州又有什么用?” 胡笑天不答反问道:“在明教之中,有人知道你们的行程安排吗?” 云黛儿点点头道:“我们在出发之前,已经通知了沿途的各个分坛,要他们提前做好接待的准备。按原来的计划安排,我们应在兰州逗留一日,然后经武威、张掖、嘉峪关出玉门……”说到这里眼睛忽然一亮,拍手道:“我明白了!即使我们无法送出消息去,但这些分坛没有在既定时间接到我们,十有**会往前一站追查,不出三天,便能知道我们失踪的消息。” 胡笑天道:“不错!你是明教圣女,又有两位护教长老同行,底下分坛的头目绝对要捉住机会,想方设法讨好你们。当一切宴席礼物精心准备完毕后,你们却没有如期出现,只要是略有头脑的人,肯定知道你们在中途发生意外了。因此,我们暂且按兵不动,静观其变,让躲在暗处的敌人自己跳出来。” 云黛儿担忧道:“可是我们呆在这里安全吗?万一对方前来盘查,我们该如何应付?” 胡笑天缓缓道:“大隐隐于市。即使以对方的势力和手腕,在三天之内清查城内的大小客栈,亦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天塌下来由有我先顶着,你不用怕,任何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云黛儿看着他充满自信的眼神,不知怎的身心放松下来,倦意上涌,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呵欠,微眯着眼帘道:“夜已深,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胡笑天揉着鼻子道:“我的大小姐,我们投宿时用的是夫妻名义,总共只租了一间客房,你让我深更半夜的去哪里?若是被别人看见,不起疑心才怪。” 云黛儿一愣,随即俏脸涨得通红,吃吃道:“你、你难道要跟我同宿一房?!”偷偷斜了一眼狭窄的床铺,芳心狂跳如擂,无数莫名其妙的幻想闪电般自脑海中掠过,令她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摆放。 胡笑天道:“情非得已,请小姐见谅。我先睡了。”搬了一床棉被走到门口处,铺在地上,合衣倒卧,不一刻便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云黛儿呆了半响,终于壮起胆子噗的吹灭了油灯。她摸索着上了床,连鞋子都没脱,拉过被子死死裹住自己,只觉脸颊热得烫手。黑暗之中,胡笑天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心如鹿撞,万一他半夜爬上chuang来,自己该如何是好?是大声呼救,还是一掌把他杀了?胡思乱想中,竟悄悄坠入了梦乡。 次日醒来,胡笑天叮嘱云黛儿留在客栈,千万不可乱跑,他则恢复了夏文涛的容貌,去拜访未来的老丈人苏泉。原来这苏泉乃是兰州府的通判,在官府中任职多年,名望甚著,在当地人尽皆知。胡笑天一路得人指点,很快来到了苏府门外。只见门楼耸立,金匾高挂,琉璃飞瓦闪闪发光,两只威猛的石狮守卫门前,整座宅院甚是威严气派。 扣门之后,出来一位头发花白,身材硬朗的老仆人。他上下打量胡笑天几眼,道:“请问先生有何贵干?” 胡笑天举手作揖道:“小生姓夏,来自四川成都府,先父曾与你家老爷做过同僚,交情菲浅。因先父受人迫害不幸过世,小生为躲避仇家,不得不逃离四川,特来投靠苏泉苏伯父!不知苏伯父方便见客吗?”他说话时特地夹杂着四川口音,惟妙惟肖。 那老仆人眼中精光一闪即没,惊诧地问道:“难道你是夏远成夏老爷的公子?!” 胡笑天毫不含糊地答到:“正是!” 那老仆人沉吟道:“空口无凭,不足为信。你既然自称是夏家的公子,可有信物为证?” 胡笑天道:“先父在世时,曾交予我一枚翡翠玉镯,说是苏伯父当年赠送的。这玉镯原是一对,另一枚仍留在苏伯父手上。只需请苏伯父拿出来两相对照,便可判定我说的是真还是假。”说着取出翡翠玉镯递了过去。 那老仆人神色微变,恭敬地接过玉镯,道:“请公子稍候片刻,容小人禀报老爷一声。”转身急匆匆地走向内院。 胡笑天见他转身时下盘无比沉稳,走动间片尘不染,不禁一愣,手心刹时冰凉,差点要拔脚逃开。那老仆人虽然身份卑微,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武功高手!能驱使这等高手为仆从的,又岂会是普通人物?这苏泉恐怕不好糊弄啊!一旦被对方发现破绽,胡笑天可没有自信全身而退。他还要不要继续冒名顶替? 第十五章 如履薄冰 胡笑天心念电转,假若此刻不辞而别,无异于告诉人家自己是骗子。苏泉身为兰州通判,在当地的势力根深蒂固,多半和黑白两道都有交情,又岂会轻易放过冒认女婿之人?一旦激怒了他,自己将在兰州城内寸步难行,无法立足。特别是眼下形势严峻,许一郎和黄教喇嘛正在大肆搜寻可疑人物,藏在客栈内终究不够安全,随时都有暴露身份的危险。上上之策,莫过于寄身于当地的大户人家,许一郎哪怕再有能耐,也决不敢上门撒野,而苏府正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所以不仅不能得罪苏泉,反要争取获得他的信任,以度过眼前的危机。不然,他们两人很难逃过许一郎的魔掌。 胡笑天深吸了一口长气,慢慢平稳心跳,决定见机行事。他和夏文涛的相貌轮廓原本就有七分相似,加上精心易容后,苏泉哪怕再厉害高明,毕竟双方多年不曾见面了,料想也找不出什么破绽。 片刻之后,那老仆人快步走出,垂手道:“我家老爷有请公子!” 胡笑天走进苏府,首先看到的是宽广的天井,种满了耐寒的花草树木,枝叶修剪整齐,疏密得法,犹如一幅立体的图画,平淡中蕴藏着无穷的意境。天井四周的走廊以上好的红木栏杆围成,立柱上都雕刻有精美的花纹图案,仔细分辨,内容大多取材于上古神话,例如盘古开天、夸父追日、黄帝大战蚩尤等等,刀功细腻精湛,人物鸟兽栩栩如生,堪称是呕心沥血的上乘之作。胡笑天暗暗咋舌,不用登堂入室,只看天井及走廊的布置,就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银两了,难怪夏文涛担心苏家悔婚!假若真正的夏文涛来到这里,绝对没有开口的勇气。 客厅设在天井的左侧,宽敞明亮,装饰大方简洁,四面的墙壁上挂着书画。一位留着山羊须,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坐在茶几旁,手里正把玩着那枚玉镯,似乎有几分缅怀感叹,眉目间自然散发着一股威严,予人老成持重,处事不惊的感觉。 胡笑天不待那老仆人通报,抢上前去,扑通跪倒在茶几前,哽咽道:“苏伯伯,侄儿终于见到您了!”他心里早有盘算,演戏就要演得十成十,千万不能因为细节问题露馅, 而使前功尽弃。 那苏泉忙伸手扶起他,道:“文涛,快起来!诶,想不到当年终南一别,竟再也无缘和你爹相见了!造化弄人,竟至如斯!”细细看他的眉眼轮廓,不自禁地点头道:“你和你爹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看见你就好象看见了他当年的风采。你爹虽然出身于书香门第,却天生侠义心肠,乐于助人,是一个大好人!可惜他太看重气节,圆滑变通不足,始终遭同僚排挤,空有满腹经纶却无法尽情施展拳脚,真令人扼腕呀!” 胡笑天眼眶一红,垂首道:“先父为官清正廉洁,一心为公,素得百姓尊重。他这次蒙冤入狱,不幸病逝,是被人阴谋陷害的结果。苏伯伯,请您为我爹伸冤啊!” 苏泉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报仇伸冤之事,你切莫心急!成都和兰州相隔千余里,即便我肯帮你,成都府衙门也未必应允复查此案。何况你的仇家在当地乃是豪强大户,有钱有势,要想翻案谈何容易!官场之复杂黑暗,你不涉足其中,根本想象不到!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要学会忍耐!” 胡笑天无奈道:“苏伯伯言之有理!且让那些狗贼多活几日,将来有了机会,我决不放过他们!” 苏泉不解问道:“你独自一人跋涉千里,路上吃了不少苦头吧?我两个月前便接到了你的信函,可你为何拖延至今才来苏府见我?” 胡笑天苦着脸道:“不瞒伯父,侄儿是和长风镖局护送的马帮一起上路的。不料在中途遇见强盗,我身上的盘缠被洗劫一空,还差点丧命。于是我不得不去打苦工,干体力活,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积存路费,总算勉强熬到了兰州。”他这番话真假参半,万一苏泉暗地里派人去长风镖局调查,亦不会有什么纰漏。当时那帮蒙面人大肆杀戮,众人惊慌失措,谁去注意夏文涛是否被掉包了? 苏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斜了一眼茶几上的玉镯,道:“你拿到这玉镯的时候,你爹还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胡笑天小心翼翼地道:“先父临终之前,曾说过这玉镯是苏伯伯的信物,您只要见到它就会收留我的,要求我一定要保管好,其他的就没有提到了。”按夏、苏两家的约定,玉镯乃是订婚的信物,苏泉的女儿应该是夏文涛未过门的妻子。但事实上,夏文涛已经死了!胡笑天绝不想替他履行婚约,娶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做妻子,所以干脆装傻。最好苏家嫌弃他穷困落魄,把婚约取消,各得其所。 苏泉皱眉问道:“其他的事情你爹真的没有提?” 胡笑天斩钉截铁道:“没有。苏伯伯,难道您有什么疑问吗?” 苏泉哦了一声,不动声色道:“既然如此,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胡笑天脑筋急转,道:“侄儿除了读书之外,并无其他手艺。能否请伯父帮我谋一份文书的差事?待安定下来之后,侄儿还想考一考秀才,期望有朝一日能金榜提名,为国为民出力。” 苏泉嘉许道:“当今皇上求贤若渴,正要求各地官府举荐人才进京。你若有此志向和才华,不愁不受重用!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胡笑天大喜拜谢道:“多谢伯父成全!” 苏泉哈哈笑道:“你是我的侄儿,我不帮你我帮谁?你今后就住在这里吧,把它当成是自己家一样,千万不要见外。” 胡笑天求之不得,忙应道:“是!”心中冷笑一声,这苏泉果然老奸巨滑,绕开了最重要的话题不谈,对当年订下的婚约根本不提半个字,分明是欺负他不了解内情,存有悔婚之念。反正他也不愿意娶苏家小姐,就装聋作哑好了。又道:“不过侄儿目前和一位好朋友住在客栈,她也是身无分文了,伯父能否让她一起搬来暂住几日?” 苏泉道:“小事一桩。你的朋友住在哪家客栈?我派人去接他。”当下唤来那老仆人张伯,吩咐他立刻准备马车。胡笑天向张伯交代清楚客栈的方位和名字,又写了一封短信,请他转交给云黛儿。云黛儿看信之后,自然会跟着他返回苏府。 胡笑天写完信,眼角余光偶然一瞥,只见苏泉两眼定定瞧着桌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心念一转,背心处冷汗狂涌,险些失手打翻了笔架。他竟然忘记了,苏泉手上有一封夏文涛的亲笔信!他的笔迹刚劲有力,转折处如刀刻斧凿,自成一派,十有**和夏文涛的笔迹出入较大,苏泉岂会不起疑心?他真是太大意了,百密一疏,被人家看出了破绽!这下该怎么办?只要对方一翻脸,自己轻则坐牢,重则小命不保! 就在这时,一位苗条秀丽的侍女跨进厅门,向苏泉拜了一拜,脆声道:“老爷,夫人听说夏公子来了,特请公子到内堂一会。她有好些话要问夏公子。”边说边瞅着胡笑天,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苏泉点点头,对胡笑天道:“文涛,我夫人早就盼望你来了,你陪她好好聊一聊。哪些话该说不该说,你心里清楚。我现在要到府衙走一趟,处理公务,晚上再为你接风洗尘。” 胡笑天怎会听不出他话里有话,仿佛如芒在背,低声道:“侄儿明白。”当下跟着那侍女菊儿,战战兢兢地走向内院。苏泉冷眼瞧着他的背影,本已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眼中阴晴不定,如深渊般难以看透。 菊儿性格活泼,目光灵动,伸手比了比胡笑天的个头,娇笑道:“夏公子,你好高哟!据说四川人都是五短身材,为什么你与众不同呢?” 胡笑天正为刚才的事情而烦恼,哪有心情和她开玩笑,闷头闷脑地道:“天生如此,我有什么办法?” 菊儿见他神色阴沉,悄悄吐了吐舌,不再语言。两人经过走廊、花园,来到后厢房。一踏进门中,香风袭面,一位端庄温柔的美妇人迎了上来,含着泪道:“是文涛吗?快过来让伯母瞧一瞧!”她气质高雅,举止落落大方,体态丰盈,肤若凝脂,透着中年女人特有的成熟风韵。 胡笑天拜倒道:“侄儿拜见伯母!” 苏夫人道:“自家人不必多礼,起来罢!”凝望着胡笑天的容貌,眼眶一热,珠泪滚滚而落,抽泣道:“可怜的孩子,若是你父母仍在世上,我们两家人团圆相聚,那该多好啊!苍天无眼,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呢?” 胡笑天心中大受感动,柔声道:“请伯母节哀,莫要伤了身子。若是伯父怪罪下来,小侄如何担当得起?”他离开家乡多年,直到今日才重新感到了那种母性的温柔慈爱,不禁对苏夫人好感大增。 苏夫人柳眉一竖,道:“他敢?!”举袖拭净泪水,吩咐菊儿看茶,拉着胡笑天的手并排坐下,道:“刚才伯母失态,让你见笑了。当年到处调皮捣蛋、惹是生非的小毛头,终于长成雄赳赳的伟丈夫,夏家后继有人,夏大哥在九泉之下也应当安心了。文涛,既来之则安之,你今后就住在苏府吧,我们也好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胡笑天握着她温暖柔软的手掌,心里暖洋洋的,赧颜道:“伯母盛情,侄儿却之不恭,今后多有打扰了。” 苏夫人笑道:“咱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套?你的玉镯呢?” 胡笑天从怀里掏出翡翠玉镯,递到她的手上。苏夫人轻轻抚mo着玉镯,轻叹道:“这镯子原是一对,分开了十五年,终于到复合的时候了!孩子,虽然你爹娘已经过世,但你和卿儿的婚事……” “娘亲!” 一声突如其来的娇喝打断了苏夫人的话语,只见一位手捧茶具的妙龄少女走了进来。她面如银月,眼若桃花,肌肤白里透红,秀发乌黑发亮,天生一股典雅温柔的气质,和苏夫人有几分神似。她身材略显丰满,腰肢柔软,走动时如风摆荷花,姿态袅娜动人。若单论容貌之美,真可谓是万里挑一,仅比唐雪稍逊半筹,也属于极品女人的行列了。胡笑天暗赞一声,又不禁为夏文涛惋惜,如此佳人不能娶之为妻,实在是他最大的遗憾了。 苏夫人喜道:“卿儿,你来得正好,这位就是你文涛哥哥!文涛,她是我女儿玉卿,比你小两岁!” 苏玉卿放下茶具,盈盈一礼道:“夏公子,玉卿有礼了!”说罢皓腕轻伸,将一碗热茶放到了胡笑天身旁。 胡笑天是见惯绝色美女的人物,当然不至于被她的艳色所迷,从容还礼道:“有劳苏小姐了!小姐是千金之躯,何须亲自上茶?这不是折杀在下吗?” 苏玉卿脸上的讶异之色一闪,微微笑道:“夏公子乃是我苏府的贵客,玉卿敬你一碗茶也是应当的。公子不用太在意。”心中莫名的有几分气恼,他难道瞎了眼睛么,为什么看见自己之后一点反应都没有?苏玉卿相貌极美,眼高于顶,被好事者列为兰州府“四大美人”之一,大凡年轻男子和她相对时,无不心关失守,醉倒在她的裙下。不料胡笑天居然不为所动,竟将她当成了普通女子一般,教她如何不气?横看竖看,他既不英俊潇洒,也不是要缠万贯的富豪,更没有皇亲国戚的身份,凭什么不把她放在眼中?不过他虽然貌不惊人,但气度沉稳,举止镇定,眼神坚定而充满自信,让人忍不住有一种信赖依靠的感觉,倒不算太讨厌。想到这里,脸上一热,芳心霍霍直跳。 苏夫人眉心微皱,不快道:“你们两个‘公子’来、‘小姐’去的,是不是存心惹我生气呀?难道不会兄妹相称吗?” 苏玉卿挽着母亲的手臂撒娇道:“娘,您别生气,生气容易变老哟!女儿不会轻易叫其他人‘哥哥’的,除非他确有真才实学,能让女儿心服口服。”说着斜眼望向胡笑天,樱桃小嘴微微噘起,无意中展现出别样的妩媚,令胡笑天的心不禁猛跳了数下。 苏夫人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嗔道:“卿儿,不许胡闹,小心你文涛哥哥笑你没有家教。” 胡笑天轻咳两声,道:“伯母,其实这个提议甚佳。只是我自幼苦读诗书,其他技艺涉猎不多,不知玉卿妹妹要如何证明呢?” 苏玉卿瞪了他一眼,道:“你既然熟读圣贤书,那我来考考你,‘小知不可使谋事,小忠不可使主法’出自哪部书册,讲的是哪一个典故?孔丘注《易经》,其中对《乾卦;九三》是如何解说的?” 胡笑天鼓掌道:“好问题,由此可见玉卿妹妹博闻广记,丝毫不弱于天下才子!‘小知不可使谋事,小忠不可使主法’出自《韩非子;饰邪》篇,讲的是楚恭王与晋厉公战于鄢陵时,楚国大司马子反因饮了竖谷阳好心敬献的美酒,贻误军情,被楚王斩首的典故。故曰:小忠,大忠之贼也。至于《易经;乾卦;九三》的注解,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不娇,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也’。不知我答的对不对?” 苏玉卿道:“你少得意!‘大舜云:“诗言志,歌永言。”圣谟所析,义已明矣。是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舒文载实,其在兹乎?’” 胡笑天接道:“‘诗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义归无邪,持之为训,有符焉尔。’” 两人唇舌交锋,所谈题目涉及诗、词、史、书、易、礼等。胡笑天曾随江南大儒方宇轩习文,在魔教圣城练功时,又翻阅了近万册典籍,居然有几次差点被对方问倒,不由对苏玉卿刮目相看,暗暗佩服她的学识。苏玉卿亦暗感讶异,原以为他来自西南闭塞之地,学问有限,哪知他对答如流,似乎曾受过明师指点,看来人不可貌相啊!两人惺惺相惜,到了后来甚有默契地停止了问答,互敬一礼,相视而笑。 苏夫人听不懂他们在谈论什么,坐在一旁昏昏欲睡,终于等到他们住口了,看见他们相敬如宾的样子,心中欢喜,道:“你们这两个孩子呀,怎么总长不大?文涛,去把这只玉镯给你妹妹戴上!” 苏玉卿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母亲的言下之意?俏脸飞红,羞答答的低下头去,愈显得妩媚迷人。她早知道来者是自己的未婚夫婿,所以才借机观察、考验胡笑天。一旦她戴上另一只玉镯,就无异于默认这门亲事了。 胡笑天当然也明白苏夫人的用意,只要为苏玉卿戴上玉镯,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正式确定了。说实话,如苏玉卿这般美丽温柔,秀外慧中的女子正是最理想的妻子人选。可他不是真正的夏文涛,如果冒认下这门亲事,自己的良心何安?他慢慢地接过玉镯,转眼望向含羞如花的美人,心中踌躇,脚下如戴了千斤枷锁,始终迈不出这第一步。 第十六章 回绝婚约 第十六章 回绝婚约 胡笑天轻叹一声,委婉的回绝道:“初次与玉卿妹妹见面,我的确应该送上一份礼物。.com只是这只玉镯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意义非凡,不能轻易送人,还请伯母及玉卿妹妹见谅。”先不说良心过意与否,单是苏泉那一关他就无法跨越。苏泉显然没有履行婚约的打算,并且已经心生疑虑,怀疑他的身份了,不可能同意把女儿嫁给他,他又何必自取其辱?苏玉卿美则美已,可人家是千金小姐,和他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即使两人结合了,最终也不会幸福。她应该嫁入豪门,享受奢华安宁的生活,而不是跟随他闯荡黑道,经历江湖上的血雨腥风。 苏玉卿浑身一颤,脸上的血色刹时退尽,如雪苍白,刚刚对他产生的一点好感消融殆尽。 苏夫人做梦都想不到他会婉言拒绝,讶道:“文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玉卿配不上你吗?” 胡笑天苦笑道:“玉卿妹妹美丽大方,知书答礼,身份尊贵,乃是万中无一的佳丽。可侄儿一无所有,实在是自惭形秽,高攀不起。侄儿目前只想博取功名,为先父伸冤报仇,其他的一概不放在心上。” 苏夫人急道:“可是我们两家原订的……” 苏玉卿忽然打断道:“娘,你不要再说了!”缓缓抬起头来,两道如剑般锐利的目光射到胡笑天脸上,冷冷道:“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是那种只看重门第财产的肤浅女子吗?”这世上居然有男人不愿意娶她,对她而言,简直是莫大的羞辱。如果她相貌奇丑或是天生白痴就罢了,可是恰恰相反啊!她实在不明白,对方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胡笑天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道:“当然不是!不过能和你兄妹相称,我已心满意足,不敢再有什么奢望了!” 苏玉卿咬牙道:“好!你以为我稀罕你的玉镯吗?不送就不送!兰州城内想讨好我的人不知有多少,只要我开口,别说是一只玉镯,就是整座金山都有人舍得送!”心里恨极了这男人,猛一跺脚,拂袖而去。 胡笑天看着她离去时苍白的俏脸、颤动的香肩,心知已深深伤害了人家的自尊心,不由深感愧疚。可是若不立刻回绝婚约的话,她将来受到的伤害会更大!这种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毕竟双方的差距太遥远了,这是最为理智的选择。 苏夫人眼看他们一个含怒而去,一个心乱如麻,无奈地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真的弄不明白!本来相谈甚欢,怎么就闹翻了呢?文涛,难道我的女儿不好吗?” 胡笑天垂首道:“对不起,伯母!侄儿有难言之隐,暂时不方便透露,日后您会明白我的苦衷的。” 苏夫人轻叹道:“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如果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一定要如实地说出来,好吗?” 胡笑天又是感激,又是惭愧,用力地点了点头。 拜别了苏夫人,胡笑天由仆人引路,来到了苏府专门接待客人的一座小院。那张伯已经将云黛儿接来,安置在与胡笑天相邻的客房。两人相见之后,云黛儿喜不自胜,大赞胡笑天神通广大,居然攀上了官府的关系,找到这么一处安全的藏身之地。 胡笑天心情欠佳,对她的褒奖不置可否,道:“云小姐,兰州城内危机四伏,你不宜抛头露面。假如你明教的援兵赶到了兰州,最好由我出面和他们联系,万一有什么变故的话,也牵连不到你的身上。不知你有什么表明身份的信物吗?我需要它来取信于明教弟子。” 云黛儿定定地瞧着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不遗余力地帮我?” 胡笑天道:“我不是已经说过理由了吗?” 云黛儿摇摇头道:“你不是那种轻易被美色打动的人!你这么做肯定有其他的目的!如果你想赢得我的信任,你首先要坦白你的身份和意图。我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和他接触越久,越感觉他的神秘和不凡,对他的好奇心也愈加浓厚。 胡笑天和她四目相对,清楚地感受她的睿智和坚持,沉吟片刻,道:“你说得对,盟友之间首要一条便是相互信任,否则同床异梦,一击即溃。其实我不是什么书生,而是当今神教教主玄宗的四弟子!” 云黛儿失声道:“你、你是玄宗的徒弟?!”玄宗乃是黑道第一高手,堂堂的魔教教主,名震天下,四方豪杰谁不畏惧?她虽然远居西域边陲,对这威震武林的枭雄还是略知一二的。眉心一皱,狐疑道:“不,不可能!玄宗身为武学宗师,一身绝学惊天地泣鬼神,怎会有你这样不懂武功的徒弟?你是不是在骗我?” 胡笑天正色道:“我决没有半字谎言!”当下将自己禁功修行,暂时无法动用真气之事娓娓道来,最后说道:“我目前只是功力被禁,出招时劲气无法配合而已,武技仍在,不信的话只管试一试!” 云黛儿道:“我正有此意!”说打就打,双掌左右挥出,虚虚实实地往他面门、胸口印去,宛如蝴蝶穿花,令人眼花缭乱。 胡笑天微微一笑:“好掌法!”仆步右闪,拳出如风,似破城巨槌般击向她胁下的破绽。后发先至,攻敌之必救,乃是极高明的招数。 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胡笑天此招大巧若拙,以简破繁,换成武道修为浅薄的人绝对使不出来。而且他步法迅捷,眼、手、腰、腿配合到位,出拳刚猛有力,时机掌握得恰倒好处,说明他基本功相当牢固,一招一式都经过了千锤百炼。最难得的是他出招时镇定自若,透出无比的自信,气势上如山岳耸峙,乃是一流高手才具备的境界。 两人出手时都没有运用内家真气,转眼间连拆了数招,不论云黛儿如何变化掌法、指法进攻,都被胡笑天一一击退。云黛儿终于相信了胡笑天所言不虚,主动停手道:“不打了,我相信你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胡笑天道:“云小姐客气了。如果你出招时运用真气,我连你一招都接不住!” 云黛儿道:“你不用安慰我!败给玄宗的徒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况武技并非我所擅长。我现在关心的是,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胡笑天缓缓道:“很简单,我想和你们明教秘密结盟!” “秘密结盟?!”云黛儿一惊,讶道:“这可能吗?恐怕两派的首脑们都不会同意!” 胡笑天肃容道:“你听错了,是我要和明教结盟,而不是神教和明教结盟,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云黛儿道:“结盟的双方实力应当相差无几,你区区一个人,凭什么和我们明教谈条件?” 胡笑天道:“你说的完全正确。我目前确实不够资格和你们谈条件,但假如将来我有了足够的实力,你是否会考虑成为我的盟友呢?请你仔细考虑考虑我的提议,想清楚之后再答复我。这对你我而言都至关重要!” 云黛儿眼珠一转,道:“如果我不答应和你结盟呢?” 胡笑天洒然一笑,道:“即使你不答应,我一样会助你逃过险关,直至你平安返回明教总坛。”话音一顿,沉声道:“不过我会另外寻找其他盟友,比如说黄教的无畏活佛。我相信,在西北一带有相当实力的帮会不止明教一家。云小姐是聪明人,不需要我详细解释其中的利弊得失了吧?” 云黛儿倒吸一口冷气,似第一次认识他般重新审视胡笑天,苦笑道:“胡公子的野心不小啊!此事关系太大,我一个人无法定夺,须和其他护教长老商议后才能作出决定。而且,在我们作出决定之前,希望你能展示你所拥有的实力!”胡笑天的意思非常明了,要么做他的盟友,要么做他的敌人,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明教若放弃和他结盟的机会,一旦他和黄教联手起来,将严重威胁到明教的根基。可是若跟他结盟的话,又要承担极大风险,万一被扣上“私通魔教”的罪名,明教在江湖上就名声扫地了! 胡笑天点头道:“你的要求并不过分,理当如此!” 云黛儿摘下手上一枚红宝石戒指,递给他道:“这是我教历代相传的‘圣戒’,表面刻有我明教的咒文,天下仅此一枚。你若是遇上我教中人,可出示‘圣戒’,他们看到之后会信任你的。” 胡笑天小心翼翼地贴身藏妥,郑重地道:“你放心,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这枚戒指就绝不会落到其他人手上!” 到了傍晚时分,苏泉自府衙返回,差人来请胡笑天共进晚餐。胡笑天其实最担心的是苏泉戳穿自己的假身份,甚至连累到云黛儿,但事已至此,躲是躲不开的,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且看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当下略整衣冠,跟着仆人来到了饭厅。 饭厅内灯火通明,摆着一张八仙桌,座上的除了苏家三口外,还有一位身躯挺拔如松,器宇轩昂的青年男子。只见他国字方脸,浓眉如刀,一对虎目精光闪烁,大约二十**岁的年纪。宽肩厚背,肌肉强健,指骨粗大有力,尽管是很随意地坐在椅子上,依然散发出虎豹般摄人的魅力。他相貌堂堂,属于硬朗阳刚类型的美男子,和成鹰的俊雅风liu截然不同。 胡笑天踏进门的第一眼即被那男子牢牢吸引,心中惊叹,这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那份凛然生威,顾盼自如的风度是无论如何模仿不来的。如果他此刻没有禁功修行,和这人交手过招的话,大概胜负只是一线之间!苏府之内真是藏龙卧虎,这苏泉究竟有何能耐,居然网罗到这么多高手? 那男子目光一转,冷冷地打量着胡笑天,气势陡然转盛,强大而无形的压力迅速逼了过去。胡笑天但觉周围空气骤然变冷,似有千斤巨石压上肩头,胸口一窒,差点要坐倒在地,被封禁在各处穴道的真气蠢蠢欲动,竟然有所反应!他腰肢一挺,硬生生抗住那股巨大的压力,心中纳闷,这男子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满怀敌意,存心要他当场出丑? 苏泉适时地轻咳两声,那男子悻悻地撤去功力,若无其事地转首他顾。苏泉招手笑道:“文涛,过来坐吧,不要拘谨。你的那位朋友呢?” 胡笑天道:“我的朋友身体欠佳,今晚不能来用餐了,特托我向伯父伯母表示歉意,改日再向二位请罪!”云黛儿是西域胡女,又长得太美,实在不便在这种场合出现,因此只好替她找借口回避了。 苏泉道:“既然如此,另外送饭给他罢!”指着那青年男子道:“文涛,这是我的义子苏浩然,年纪比你稍长,你们多亲近亲近。” 胡笑天忙拱手道:“浩然兄,小弟有礼了!兄长器宇轩昂,头角峥嵘,定是兰州城内呼风唤雨的人物。小弟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的,日后还望你多加关照。” 苏浩然被他这么一捧,脸色稍稍柔和了些,爱理不理地道:“我又不是义父,哪有资格关照你?” 胡笑天修心养性的功夫极深,当然不会因此动气,淡然一笑,从容落座。坐下之后,一抬头,对面正是脸若冰霜的苏玉卿,那双带着恨意的眼眸令人不敢对视。胡笑天暗叫苦也,这苏大小姐看来是不会原谅自己了!讪讪地避开苏玉卿的目光,向苏泉问道:“苏伯伯,今天拜托您的事情有着落了吗?” 苏泉道:“这区区小事又有何难?我已征得知府大人同意,两天后你就到府衙中跟着我做事吧!如果你确有真才实料,能通过府学的考试,正式成为生员,一旦有机会,我会尽力推荐你的。” 胡笑天道:“请伯父放心,侄儿不会替你脸上抹黑的!” 这时候,众仆人将酒菜陆续端了上来。酒过三巡,苏浩然忽然举起酒杯,主动对胡笑天道:“夏公子,咱们初次见面,我敬你一杯!” 胡笑天道:“不敢,应该是我先敬你!请!”说罢举杯迎了上去。忽见苏浩然袖袍微微鼓胀,指腕处肌肉紧绷,居然已暗中潜运内力!心下一惊,知道对方是在借此机会进行试探,了解他是否有内力护身。不过他的真气早已被禁,不须刻意隐瞒掩饰,对方也试探不出什么秘密。当下诈做不知,依然和苏浩然碰杯。 两杯相碰,波的一声轻响,胡笑天手中的酒杯顿时被震得粉碎,酒水溅了他一身。胡笑天哎呀一声惊呼,身不由主地往后跌去。 “小心!”苏浩然闪电般伸出右手,勾住了胡笑天的肩膀,一缕内家真气迅捷无伦地在他体内游走一遍,随即悄悄收回,歉然笑道:“夏公子,对不起!我刚才无意中用力过大,没吓着你吧?” 胡笑天道:“这纯属意外,和浩然兄无关!是我自己没坐稳,让各位见笑了!” 苏玉卿嘟哝道:“连坐都坐不稳,真没用!” 苏浩然笑道:“夏公子是读书人,满腹经纶,和我们这种武夫不可同日而语啊!卿儿,我听说荣宝斋刚从江南买进了一批精美的金银首饰,明日要不要我陪你去瞧瞧?” 苏玉卿眼睛霍然发亮,娇笑道:“好呀!不过不止是瞧一眼那么简单,你得准备足够的银票才行!” 苏浩然一试之下,已查明胡笑天体内并无真气活动,认定他不会武功,神色言谈间愈加不把他放在眼里,和苏玉卿有说有笑,神态亲密。胡笑天虽然没有迎娶苏玉卿的念头,但亲眼看到她和其他男人谈笑风生,明知不应该,却忍不住心生妒忌。苏玉卿也似乎在故意冷落他,整个晚上都没有跟胡笑天多说一句话,当他是透明人一般,视而不见。这顿晚饭尽管菜肴丰盛,胡笑天却食之无味,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之时,立即匆匆告退。 回到客房,胡笑天默查体内被封禁的真气,依然如往日一般,无法顺从心法口诀驱动。但为什么初见苏浩然,被对方的气势压迫之时真气却有感应呢?细想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对手足够强大,另一方面则是无意为之,心神契合,真气自生感应。难道“冥神真气锁”的破解要从这方面着手?隐约之中,他把握到了一点模糊的方向。 第十七章 独探金斧 次日一早,胡笑天独自出门打探消息。走到大门的时候,正好撞见苏浩然、苏玉卿携手而来,只见男的矫健豪迈,女的妩媚温柔,犹如神仙佳侣一般。胡笑天本想开口寒暄几句,哪知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瞧他,旁若无人地出门上车去了。胡笑天嗅着苏玉卿经过时留下的如兰体香,看着马车扬起的尘沙,心里不禁涌起难言的失落和酸涩。 出了苏府,胡笑天在附近找了一处僻静的树林,换掉身上的装束,洗去易容药粉,将换下的衣物藏好之后,才悄悄走了出来。在城里面打听各种消息,最佳的场所无非是妓院、赌场、酒楼和茶馆。眼见时辰尚早,胡笑天边走边问,向城内最有名的“天上来”茶馆行去。 “天上来”茶馆位于黄河岸边,依山而建,高有两层,可居高临下地俯瞰沿岸景色。由于大雪冰封,黄河河面冻结,仿佛一条白色巨龙逶迤东来,蔚为壮观。尽管外面北风呼啸,茶馆内却温暖如春,弥漫着奇异的香味。 胡笑天一走进茶馆,即感觉到有数双眼睛打量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转首四顾,只见茶馆内散坐着十几桌客人,服饰、形貌各异,龙蛇混杂,一时难以分清身份来历。他在一张空桌旁坐下,吩咐跑堂的上了一壶浓茶,几样点心,慢慢地斟茶自饮,倾听周围众人的议论。 一杯茶还未喝完,一个皮肤白净、上唇留了八字胡须的男子晃了过来,笑眯眯地抱拳道:“这位兄弟面生得很啊,是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喝茶?在下莫余,绰号‘八面玲珑戏花浪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结交的朋友多,对兰州城内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不知兄弟你是想找人还是找发财的门路?在下定能为你提供最正确的消息!”他是专门贩卖消息的包打听,最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他人的心思,一见胡笑天的举止神态便猜到了他的来意。 胡笑天失笑道:“你叫墨鱼?!” 莫余无奈地摸了摸八字胡,道:“是‘莫须有’的‘莫’,‘余下’的‘余’,不是那种水里的墨鱼!”说着一偏屁股坐到胡笑天身边,自己伸手倒了茶,自然而然地问道:“兄弟你高姓大名呀?” 胡笑天道:“我姓胡。不知莫兄的消息价值几何?” 莫余啪的一拍桌子,道:“我没看错人,胡兄弟果然爽快!冲着你的面子,所有消息我都给你打对折。绝密类的我只收你十两银子,机密类的五两,普通类的一两足矣。怎么样?”顺手又拿了两块糕点,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 胡笑天见他漫天要价,微微一笑,道:“我只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能让我满意,我给你五两银子,如何?”说着掏出一锭银子,在手里转动把玩。 莫余的视线随着那锭银子转来转去,笑道:“成交!在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保证让你满意!” 胡笑天道:“第一个问题——兰州城内最强大的帮会有哪些?是如何划分彼此的势力范围的?他们的堂口位于何处?” 莫余一惊,眼珠飞快地转了两圈,压低声音道:“如今城内最强大的帮会依次是黄河帮、金斧帮、飞燕盟,三强鼎立,其他的小帮会都分别与这三强联盟,短期内成不了气候。不过,我听说青龙会最近打算在兰州开设堂口,一旦谣言属实,又免不了有一场大战!” 他顿了顿,接着道:“黄河帮人数最多,帮众大都出身贫苦,主要买卖集中在船运、车行、粮食、土产等,堂口设于白龙码头。现任帮主周镇虎,能赤手开碑裂石,一身外功登峰造极,手下有八大金刚辅佐,是个敢作敢为的人物。金斧帮成立的时间最长,也最有钱,控制了城内的毛皮、玉石、丝绸、药材、酒店、建筑等行当,堂口即位于城东的临江大道上。现任帮主不详,平时都是由副帮主宋谦出面打点各方关系。宋谦人称‘智多星’,城府深沉,足智多谋,一手剑法威震黑白两道,只是为人吝啬了些。飞燕盟是城内各大赌坊、青楼组成的联盟,消息最灵通,和官府的关系也最密切,堂口位于城北的金龙赌坊。盟主燕三娘,绰号‘女赌神’,不仅赌技精湛,而且美艳绝伦,风情万种,是所有成年男子的梦中情人!她的女儿燕青青更是美若天仙,位列兰州府‘四大美人’之列,若是胡兄弟你见到了,保管要神魂颠倒!”边说边露出一付神往的痴迷神态,口水都流了出来。 胡笑天似笑非笑道:“真的吗?”这燕青青容貌再美,也不会胜过苏玉卿吧?如果被莫余知道了他回绝苏家的婚约的事情,恐怕会当场吐血而亡。 莫余一说到美女,两眼直放亮光,炫耀地道:“兰州府的四大美人你不知道吧?燕青青排名第二,人送雅号‘星河玫瑰’,玫瑰虽美却长满了刺,是不能轻易触碰的。排名第三的是众香苑的纪香影,人送雅号‘月下寒梅’,梅花孤芳自赏,傲然**,非有缘者不能亲近。排名第四的是回回大族马家的小姐马宛儿,人送雅号‘西域野菊’,野菊芬芳怒放,自由自在,不受世间礼法的约束。至于派名第一的美女嘛,”有意拖长了音调,见胡笑天露出全神倾听的模样,才得意地说道:“是本府通判的千金苏玉卿,人送雅号‘梦影幽兰’,兰花名贵高雅,香入梦境,其中之回味缠mian非笔墨能描述呀!” 胡笑天喃喃道:“梦影幽兰?用来形容她倒也贴切!” 莫余瞪大了眼睛,愕然问道:“难道你认得苏大小姐?” 胡笑天摇摇头道:“我初来兰州,哪有机会认识这么著名的美女?闲话少叙,我的下一个问题——许一郎是什么人?” 莫余奇道:“你居然不知道许一郎是谁?!他可是青龙会中四大神将之一,北方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擅长用计,心狠手辣,是青龙会征讨八方的功臣。其名头之响亮,尤胜过许多帮会的首脑。胡兄弟,假若你得罪了他,惟一的出路就是逃去南方,否则你永无宁日。” 胡笑天笑道:“莫兄多虑了,我跟许一郎并没有什么过节,纯粹是好奇而已。”心中暗惊,难怪云黛儿一行几乎全军覆没,原来是青龙会在捣鬼!青龙会在黑道上的势力仅次于魔教,近年来四处出击,不断收服各地的大小帮会,已隐隐有北方黑道盟主的势头。青龙会此次和黄教联手,企图生擒明教圣女云黛儿,分明是针对明教的一招狠棋,其目的很可能是想瓜分明教的地盘,进一步扩充霸业。这青龙会的首领野心不小呀!他随手将那锭银子抛到桌上,道:“麻烦莫兄替我结帐,剩下的都归你了!告辞!”说罢起身扬长而去。 莫余呆了一呆,叫道:“你还差一个问题没问呢!” 胡笑天头也不回道:“你已经告诉我了!” 莫余纳闷道:“我已经告诉你了?告诉你什么?莫非是四大美人的事?嘿嘿,果然是同道中人!”凝望着胡笑天的背影,脸上的轻浮之色忽敛,心中暗道:这小子来路不明,似乎和苏大小姐相识,又扯上了青龙会的高手,必有古怪!我若是弄清楚他的身份来历,再向老大详细禀报,或许是奇功一件。一念及此,立即结帐离去。 胡笑天出了茶馆,走不多远,便察觉背后有人跟踪,他不经意间回头一瞥,但见人影一缩,赫然是刚在茶馆结识的莫余!他眉心微皱,趁莫余躲避之际,疾行数步,闪身拐进一条小巷,随即返身站定。 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莫余快步奔来,想也不想地冲进巷口,正好和胡笑天打了个照面。莫余尴尬地停下脚步,哈哈干笑道:“哎呀巧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看来我们两人的缘分不浅!不知胡兄弟在这儿等谁呀?” 胡笑天不动声色道:“莫兄对胡某如此关心,真令人感动!如果莫兄没有太紧要的事情,不如暂时充当向导,陪我去一趟金斧帮如何?” 莫余笑道:“胡兄弟,我最大的长处就是爱帮助朋友!既然你开了口,我哪怕再忙,也要抽空将你送到金斧帮的大门前!请!” 两人心里各自打着如意算盘,言谈中互相刺探,不一刻来到了城东的临江大道上。大道宽达三丈,临近黄河一侧种了数排树木,树枝上压满了冰雪,另一侧则密密麻麻地开满了各种店铺门面,当铺、茶馆、酒楼、珠宝店等一应俱全。因为天寒地冻,大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马车飞快驶过。 莫余道:“这些店铺全都是金斧帮的产业!金斧帮的堂口就位于大道的最深处,胡兄弟是想上门拜会朋友,还是去踢场子呢?若是后者,恕我不能奉陪了!” 胡笑天笑道:“我既没有失心疯,又没有长着三头六臂,怎会独自一人挑战这么庞大的帮会?……咦!”目光转处,看到一家绸缎店外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甚是眼熟,正是苏玉卿、苏浩然今早乘坐的马车。猜到他们两人正在店中购物,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郁闷。莫余看看他的表情,又看看那辆马车,若有所思。 走到那辆马车旁时,胡笑天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本能地一抬头,正好和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眸撞上,登时汗毛倒立。那坐在茶馆二楼临窗的汉子竟然是“七修罗”中的血矛蒙烈颜!蒙烈颜几乎是同时看清了胡笑天的相貌,想也不想地砰的击碎窗户,临空猛扑而下,下一瞬间两支铁矛来到手上,仿佛长空划过耀眼的霹雳,直直刺向胡笑天的头顶要害,冷厉的杀气铺天盖地地狂压下来。 惊变忽生,胡笑天根本来不及思考对方为何会在此出现,身子嗖地往前窜出,就地一滚,钻到了马车底下。蒙烈颜一声怒吼,如猛禽般半空变向,铁矛落势如雷,轰的击中马车顶部,狂猛的力道顿时将整座马车炸成无数碎片,骏马受创痛嘶。 胡笑天在马车碎裂的一刹那,毫不犹豫地疾扑而出,一头撞进那绸缎店中,背后一阵剧痛,已然被碎裂的木条刺伤,身不由主地踉跄仆倒在地。无巧不巧的,他正好跌在苏玉卿身前,一颗脑袋差点碰着了人家纤美的绣花鞋。苏玉卿一惊,斥道:“你要干嘛?!” 忽见寒光电闪,大门处的布帘被铁矛撕得粉碎。蒙烈颜带着一股冷风跃进店中,看也不看其他人,铁矛破空,恶狠狠地刺向胡笑天的背心死穴。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冷喝:“放肆!谁敢在我面前撒野?!”话音未落,苏浩然仿佛猛虎下山,双拳呼的击向蒙烈颜的前胸要害,拳未至,猛烈的拳风已令对手感到窒息。蒙烈颜大惊,这是哪里来的高手?如果不变招抵挡,死的首先会是自己!手腕翻转,铁矛划了两道弧线,疾刺对手肩肘要穴,以攻为守,招式相当凶悍。苏浩然冷笑道:“是杨家枪法么?”不知怎的脚步一滑,避过矛锋,一掌重重拍在铁矛矛身上。蒙烈颜五指剧震,虎口当场迸裂,登登登连退数步,脸色涨得火红。 胡笑天听到苏浩然出手时带起的风声,便知道蒙烈颜必败无疑。他刚才之所以冲进店中,就是要惊动苏浩然这个高手,想那苏浩然一身傲骨,身边又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大美人相伴,岂会坐视蒙烈颜行凶杀人?只要是男人,总会在美女面前表现自己强大的一面,苏浩然也不会例外。结果证明,千钧一发之际,他的赌注押对了。当下强忍背后的剧痛,撑地站了起来。 苏玉卿见这陌生的男子高大强健,眉目间霸气流露,尤其是他那对坚定深邃的眼睛,竟似在哪里见过,令她泛起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感觉,芳心顿起涟漪,忍不住柔声问道:“你、你的伤严重吗?”平生第一次主动和男子说话,红晕上脸,心跳骤然加速。 胡笑天摇摇头道:“只是皮肉之伤,不碍事的!”转首看去,那蒙烈颜自知突破不了苏浩然的阻拦,横矛当胸,慢慢退出门外,冷冷道:“我会再回来的!”人影一晃,随风遁走。 胡笑天吁了一口长气,却没留意到苏玉卿脸色骤变,下唇咬出血印来。她原本以为自己的魅力无人可挡,谁知前有“夏文涛”,后有这陌生男子,面对她时都无动于衷,让她的信心倍受打击。 苏浩然回身望了胡笑天一眼,不禁一愣,好一个铁骨铮铮,卓然不凡的伟男子!这时候,莫余轻身跃了进来,笑嘻嘻地道:“老大,好威风、好气派!仅用了一掌就把如此高手逼退,放眼兰州城,还有谁有这般功力?兄弟们脸上大大有光啊!” 苏浩然不耐烦地挥手道:“废话少说!马上派人查清楚,刚才手持铁矛的汉子是什么人?在哪里落脚?是否还有同党?为何一直隐藏在金斧帮的地盘上?” 不等莫余发话,胡笑天沉声道:“我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苏浩然眼睛微眯,淡淡道:“你又是什么人?” 胡笑天左右扫了一眼,微笑道:“此地不宜说话吧?” 莫余凑到苏浩然身旁,低声说了几句。苏浩然听罢点头道:“胡兄远来是客,何况是专程来拜会金斧帮的,我们自然要隆重接待,请!” 出了绸缎店后门,有一条秘密小巷直通向金斧帮。胡笑天草草处理了伤口,跟在苏浩然等人身后,畅通无阻地走进金斧帮的堂口。一路所遇上的守卫,都对苏浩然必恭必敬,眼神里充满了尊敬和服从。胡笑天心中一动,难道他竟是金斧帮的首脑人物? 一行人走进大堂,只见一位白衣短须,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了上来:“是什么风把苏大小姐吹来了?怎么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你大哥又欺负你了?”他眼神锐利,太阳穴高耸,腰上挂着长剑,举手投足间浑然天成,丝毫没有破绽。 苏玉卿扁着嘴道:“宋叔叔,你别冤枉大哥!不关他的事。”说罢有意无意瞥了胡笑天一眼,有几分幽怨,几分恼怒。 那中年男子乃是金斧帮副帮主宋谦,顺着苏玉卿的视线望去,饶是他城府深沉,定力过人,亦不禁浑身一震,惊喜交加地叫道:“你是胡四公子?!你终于来了!” 第十八章 强者为尊 胡笑天愕然道:“你认得我?” 宋谦笑道:“不瞒公子,我们早已设法弄到了你的画像,自然一见便可确认。.com帮主曾预言,若公子胸怀大略,图谋霸业,必定会来兰州寻求合作,果然被他猜中了!小余,即刻去请帮主回来,就说胡四公子到了!” 莫余应道:“是!”一溜烟地出门去了。苏玉卿偷偷望着胡笑天,心道:原来他就是那传说的人物! 胡笑天道:“你就这么肯定我的身份吗?万一有人蓄意假冒呢?” 宋谦微微笑道:“金斧帮虽不是龙潭虎穴,但也不是任人进出的地方,谁敢冒此风险?何况公子举止镇定从容,沉稳大度,自然散发着摄人的气势,岂是普通人可以模仿的?而且我感到公子体内潜伏着本教神功的霸道气息,这更是绝对冒充不了的,天上地下,惟有教主亲传的弟子方可修炼。试问教主座下的四位高足,除了胡四公子外,还有谁会莅临本帮?” 胡笑天轻轻鼓掌道:“不愧是‘智多星’,观察入微,推理严密,难怪全长老放心让你独当一面!我若有几位如你一般的人才辅佐,何愁不能成就霸业?” 原来金斧帮表面上是兰州的黑道帮会,其实是魔教的一处秘密堂口。魔教的势力划分比较特别,除神庙大祭司风裂军长老坐镇圣城之外,其余十二位长老分布在全国各地,分别统领各地的教徒,人数多则上万,少则数千,是真正手握实权的人物。赤阎、成鹰、胡笑天等尽管身份特殊,却不能直接管辖普通的教徒,若想夺得魔教的实际控制权,必须争取这些长老的支持。在这十三位长老中,绝大多数都是九夷族人,仅仅有一位是汉人,名叫全肃,而且还被分配到最荒凉艰苦的西北地区,管辖的范围虽广,却是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区域。 胡笑天初下雪山之时,已经冷静分析过,他若想击败成鹰等人,第一步首先要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否则根本不具备争霸黑道的条件。放眼魔教之内,只有位于西北的全肃一系可能会支持他,因为彼此都是汉人,合作成功的话互惠互利。至于其他长老,或多或少都有排斥异族的思想,更看重赤阎、成鹰和战锋这三位九夷族的嫡系,目前不太可能投入他的阵营。因此,他来兰州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说服全肃,不料在途中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 但是成鹰也同样看到了他要走的这一步棋。所以在狙击胡笑天的计划失败后,即刻调整部署,派“七修罗”秘密潜入兰州,守株待兔,企图阻止他和全肃相会。胡笑天刚才若不是反应机敏,诱使苏浩然出手解围,挡住了蒙烈颜的致命一击,已然魂归天外了! 宋谦谦虚道:“哪里哪里,公子过誉了!” 苏浩然忽的开口道:“教主武功盖世,威摄天下,本教弟子无不敬服!可是若有人假冒他的徒弟,四处招摇撞骗,我苏浩然第一个不答应!”双拳握紧,眼里射出如火的烈芒,一瞬不瞬地盯着胡笑天,强大的气势直逼过去。 胡笑天镇定地道:“苏兄何出此言?难道你不相信宋帮主的判断吗?” 苏浩然冷冷道:“我当然信任宋叔叔,可我不信任你!刚才在绸缎店中你遭人袭击时,居然没有还手之力,哪里配称教主之徒?!赤阎、战锋、成鹰三位公子,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单凭你眼下的表现,有什么资格和他们相提并论?我认为,什么都可以冒充,但武功是冒充不了的!如果你是真正的胡四公子,肯定修炼过本教神功,不妨指教指教苏某,让我们开开眼界!”自胡笑天出现后,他注意到苏玉卿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似乎对这个青年男子颇感兴趣,不禁妒火暗生。苏浩然和苏玉卿尽管以兄妹相称,但彼此并没有血缘关系,他心里早喜欢上了这温柔美丽的义妹,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娶她为妻。此时突然发现多了一位潜在的对手,大是不爽,于是存心要刁难胡笑天。 胡笑天摇摇头道:“苏兄此言差矣!本教神功修行的法门千差万别,你岂能因我一时的表现而否定我的身份?我目前暂时不能运用内家真气,所以才被小人所伤。假若你我两人切磋过招的话,你能用内力而我不能,比武尚未开始已经有失公允,即便是你胜了也不光彩,更说明不了实质问题。” 苏浩然脸上一红,大声道:“你休要找借口推脱!只要你有胆量下场动手,切磋时我同样不用内力,我就不信你有本事击败我!” 苏玉卿眼看两人闹僵,跺足嗔道:“大哥!你老毛病又犯了,动不动就想跟人动手打架,你忍一忍不行吗?” 苏浩然道:“卿儿,你冤枉我了!我这么做是要戳穿他的谎言,逼他亮出真正的身份,以免你被他的花言巧语所骗。如果等到你吃亏时才醒悟的话,那可太迟了!你让开,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苏玉卿又羞又恼,转身拉住宋谦的袖袍,委屈地道:“宋叔叔,大哥不听我的劝告,怎么办嘛?”宋谦其实亦想见识一番胡笑天的武功,不以为意道:“你不用紧张!他们切磋时都不运用内力,应该不会受伤。而且我会随时注意场内的情况,一旦发觉不妙,立刻把他们两人分开。你就安心观战罢!”苏玉卿无可奈何,气鼓鼓地走到一旁。 苏浩然得到宋谦的默许,愈发不肯放过胡笑天,冷冷道:“你要用什么称手的兵器?我令人即刻取来!” 胡笑天相当清楚,魔教中奉行的是强者为尊的准则,自己若是不肯应战,必会遭人耻笑和怀疑,对今后的计划极为不利。此外,如果能击败苏浩然的话,亦有助于树立威信,获得年青教徒的衷心拥戴。所以此战不可避免!当下踏前两步,不卑不亢道:“我用剑!” 苏浩然冷笑道:“你还敢说自己不是假冒的?!你为什么不用斧头?是不是没有学过本教的护教神功‘斩龙十斧’?” 宋谦轻咳一声,插话道:“浩然,胡公子原来师出南岳衡山,十六岁下山行走江湖,以剑术名扬天下,曾先后击败过丐帮帮主之徒李山、武当掌教之徒清虚子。剑术确实是他最擅长的武功之一。”说罢解下腰间的配剑,双手呈到胡笑天面前,笑道:“此乃宋某的家传宝剑,不知入得了公子法眼与否?” 苏浩然暗暗吃惊,不由收起轻视的念头。那李山、清虚子如今都是白道中鼎鼎有名的高手,前者号称是新一代的刀法名家,后者是武当派新的领军人物,武功之强不想可知。连他们都败在对方剑下的话,自己岂能大意轻敌? 胡笑天伸手握住剑柄,只听呛啷一声龙吟,白光耀眼,一把明若秋水、吹毛断发的利剑脱鞘而出,丝丝寒意向四周迅速扩散。他屈指轻扣剑身,但听铮的一声轻颤,回音悠悠不绝,内心深处竟感应到了长剑跃跃欲试的灵性,脱口赞道:“好剑!”顺手轻挽剑花,剑尖朝上,使出“朝天一柱香”的起手式,淡淡道:“苏兄,请!”他一剑在手,整个人的气势陡然发生变化,仿佛危崖耸峙,迫人魂魄。 苏浩然感受到对手带来的强大压力,斗志反而愈加激昂,左掌竖起推出,右拳隐于腰间,前足虚点地面,沉声道:“你远来是客,先出招罢!” 胡笑天正中下怀,道:“那我不客气了!”长剑急颤,合身扑上,凌厉的剑光似闪电般刺向苏浩然的双眼。双方都不能运用内力的前提下,出招的速度相差微乎其微,谁先发制人,谁就能占据主动权。事关胜负大局,他当然不会客气谦让,剑锋所指,正是对手最脆弱、最难以防御的部位。 剑光刺眼,苏浩然本能地眨了眨眼睛,但觉寒气逼人,对手的长剑已毫不客气的刺到,速度之快超乎意料!他后足足跟使力,猛的向后弹出,电光火石间,左手食中二指一弹,叮的正中剑尖部位,将刺来的长剑震歪。 胡笑天忍不住赞道:“好功夫!”苏浩然眼力之精准,出招之大胆,确非常人可比。刚才那一招不论是稍慢或稍快半分,手指碰到剑刃的话,必断无疑。他嘴里称赞对手,出剑却丝毫不慢半拍,手腕轻转,剑出如骤雨,嗤嗤有声地往苏浩然前胸要害刺去。苏浩然识得厉害,哪敢用血肉之躯抵挡宝剑,惟有错步避让,心中不由大叹窝囊。胡笑天得理不让人,如影随形地紧追不放,长剑削点刺挑,攻势如潮,只把对手逼得满场游走。 宋谦、苏玉卿相视骇然,以苏浩然的身手竟然无法反击,战局呈现一面倒的形势,简直是不可思议。苏玉卿心情复杂,紧张万分地注视着交锋的两人,手心里满是汗水。 胡笑天根基牢固,一招一式都经过了千锤百炼,加上临阵经验丰富,气力绵长,得到过绝世高手的指点,招式变化衔接时几乎无隙可乘,每一剑刺去必然是苏浩然不得不防的部位。尤其是他手中的宝剑削铁如泥,更是令苏浩然头疼之极。尽管局面不利,苏浩然却格守诺言,并没有暗用内力反击对手,咬住牙关苦苦支撑周旋。 胡笑天连出三十余剑,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始终奈何不了对手,不禁对苏浩然的武功和意志暗暗佩服,泛起惺惺相惜的感觉。忽的停剑不攻,朗声道:“苏兄,交手时我zhan有宝剑之利,对你不够公平。这一战权算是平手如何?等我能自由运用真气的时候,你我再放开手脚一决胜负。” 苏浩然平生第一次在比武时如此狼狈,空有满身绝学无法施展,这才晓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对手这么年轻,却领悟了人剑合一的境界,绝妙招式变化无穷,若是配合以内力使出,自己又能抵挡住几招?缓缓张开双臂,露出袖袍下细微的剑孔,叹道:“严格地说,我已经败了!” 胡笑天摇头道:“苏兄赤手空拳对抗我的宝剑,仅是袖袍处穿了三处剑孔而已,如何能说是败了?胡某就算是再厚颜无耻,也决不敢自认胜了此局!若是传扬出去,我有何颜面立足江湖?” 苏浩然苦笑道:“胡公子不必安慰我了!公子剑术通神,变化无穷,确确实实稳胜我半筹。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先前得罪之处,请公子莫要放在心上,我先告退了!”身形一晃,如风般掠出大堂。苏玉卿叫道:“大哥,你去哪里?”神情紧张地追了出去。少倾,远处忽然响起砰砰几声巨响,和众人压低了的惊呼声。 胡笑天将长剑还给宋谦,担心地问道:“宋帮主,苏家兄妹不会有事吧?” 宋谦道:“你放心,浩然发泄了一通后就没事了。他平日自视甚高,偶尔受点挫折打击也是好的,免得他不知道天高地厚,总以为老子天下第一。”当下招呼胡笑天入内室落座,简明扼要地把西北魔教的势力做了介绍。 除了兰州的金斧帮外,青海的猛虎帮、宁夏的飞马帮都是由魔教教徒组建的,同样隶属于全肃管辖,三大帮会的人数加起来超过万人。全肃虽然身为长老,又兼任金斧帮帮主,但被发配来西北边塞的魔教弟子,大都是其他长老不愿收留的叛逆人物,个个桀骜不驯,岂会轻易服从号令?那猛虎帮和飞马帮割据一方,暗中培植自己的亲信势力,近年来已经形成气候,越来越难以调遣了。 胡笑天皱眉道:“攘外必先安内,这是古之名言。假如一支军队中号令不行,将帅离心,如何能决战疆场,击败强敌?情况如此糟糕,难道全长老就坐视不理,任凭他们为所欲为吗?” 宋谦还未开口,忽听室外有人道:“时候未至,若贸然施以霹雳雷霆手段,一来难以服众,二来恐动摇根本,故而拖延至今。”话音落处,一人大步迈进门中,目光炯炯有神,赫然是兰州通判苏泉! 胡笑天起身抱拳道:“我该称呼您全长老呢,还是苏长老?”自从知道苏浩然、苏玉卿都是魔教弟子,他已猜到苏泉就是魔教长老全肃,两个名字的谐音反过来念是一样的,因此见面之后并不感到惊讶。 苏泉眼中精光忽闪,讶道:“胡公子如何会晓得我的另一个身份?莫非专门摸过我的底细?” 胡笑天微微一笑,精神内敛,隐去那股霸道威武的气势,改用“夏文涛”的口音道:“侄儿昨夜承蒙苏伯伯盛情款待,记忆犹新,不敢再继续隐瞒。”若想赢得对方的信任,自己首先要坦城相待,否则事半功倍。既然双方将来是合作伙伴,生死与共,他索性自己暴露算了。 苏泉目瞪口呆地望着他,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先前的疑问迎刃而解,难怪他的笔迹和真正的夏文涛不同,难怪他一介书生却能顶住苏浩然的气势,难怪他可以抗拒苏玉卿的魅力。仔细看了看他的相貌,挑起拇指赞道:“公子的易容手段实在高明,当得起‘妙手无双’这四个字,原先的化装竟然让我找不出破绽!若不是公子自己承认,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胡笑天笑道:“区区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当下将山中偶遇夏文涛,半途遭人截杀一事娓娓道来,最后说道:“我借用‘夏文涛’的身份,本意是要躲过成鹰的追杀,并且易在兰州城内找到落脚之地,决不敢奢望高攀苏大小姐。若有得罪之处,还请长老宽宏大量,莫要怪罪于我。” 苏泉抚须笑道:“怪不得昨晚卿儿她娘向我告状,说你嫌弃卿儿,竟然不肯履行婚约,原来是另有隐情!可惜公子不是夏家后人,不然卿儿能嫁给你,那就皆大欢喜了。” 宋谦笑道:“反正姓夏的已经死了,原来的婚约自然取消。长老何不干脆顺水推舟,让苏大小姐和公子成亲算了!以公子的身份和人品,做你的女婿绰绰有余。” 苏泉心中一动,胡笑天急忙摆手道:“慢着!婚姻大事,须两方情投意合,毕竟强扭的瓜不甜。我和苏小姐刚刚认识,远未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宋帮主就不要煽风点火了!”顿了一顿,道:“夏文涛乃是长老故人之后,如今遭人蓄意谋害,难道长老不设法追查元凶吗?” 苏泉和宋谦相视一眼,神情古怪,叹道:“何必追查,杀人者便是本教弟子!” 第十九章 订立盟约 胡笑天眉头微皱:“莫非这是苏长老安排的行动?”他原以为行凶者是夏文涛的仇家,哪知答案完全不同。.com再联想到和苏泉初次见面时的情形,心中起疑,难道是苏泉嫌弃夏文涛的人品家境,特意遣人刺杀了这未来女婿? 苏泉摇摇头道:“夏文涛被杀一事我毫不知情,但听公子描述之后,我大概可以推断为首的是哪些人。而真正的主谋,应是我的义子苏浩然!” 胡笑天一愣,失声道:“他是主谋?!” 苏泉叹道:“知子莫若父,浩然的心思我怎会不了解?他对玉卿感情已经超越了兄妹之情。他也知道玉卿和那夏文涛订有婚约,得知夏文涛即将来兰州的消息后,竟瞒着我,暗地里令他那帮兄弟去截杀此人。难怪他昨日看见你时神情有异,还出手试探你的武功,原来是事出有因!” 胡笑天暗暗凛然,苏浩然对付情敌的手段够狠辣呀,幸亏自己当时回绝了婚约,不然昨天深夜脑袋就可能搬家了!道:“浩然兄武功高强,相貌堂堂,又对苏小姐情深一片,苏长老何不成全他呢?苏小姐若得此良婿,定可一生无忧。” 苏泉苦笑道:“但是玉卿一向只将浩然视为兄长,是纯粹的兄妹情意,我若不问青红皂白地撮合他们俩,岂不是葬送我亲生女儿的幸福吗?我记得公子刚刚说过,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在痛苦中度过一辈子!”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话锋一转,问道:“公子千里迢迢来到兰州,不知有什么具体打算吗?” 胡笑天心知考验的时候到了,如能说服对方结盟,自己才有和成鹰等人一争长短的资格。否则,争霸魔教只是一场梦想。不答反问道:“请问长老在兰州呆了几年了?” 苏泉道:“已有十三年。” 胡笑天道:“人生区区数十载,不过弹指一挥间,又能有几个十三年?长老困守在这西北荒凉之地,难道心甘情愿吗?本教十三位长老中,论武功,论才能,论资历,论战功,苏长老应有资格排名前五位!但恕我直言,苏长老在诸多长老中发言份量最轻,权力最小。原因无他,只因其他长老都是九夷族人,惟有你是汉族人,受到人家的排挤。难道苏长老不想改变这种状况?难道你不想体会手握重权,受人尊敬的感觉?” 苏泉哈哈笑道:“我已经老了,雄心壮志早已磨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安度日就好。如果被卷入旋涡激流,脱身不得,岂非白送一条性命?” 胡笑天笑道:“长老正值盛年,焉可言老?胡某还需长老出谋划策,坐镇后方呢。何况长老手下高手如云,譬如苏浩然等正如日中天,难道长老要束缚他们的手脚,终老边塞,默默一生吗?好男儿理当志在天下,叱吒风云,开创前人所未有之事业,纵使马革裹尸,亦无怨无悔!长老是过来人,何不给这些年轻人一展抱负的机会?” 苏泉道:“公子志向远大,令苏某叹服。但眼下神教中三强鼎立,赤阎、成鹰、战锋各有宗派支持,任何一方的实力都远胜过我们,公子又拿什么跟他们竞争?” 胡笑天沉声道:“正因为三强鼎立,彼此攻战争斗,无暇分心理会西北,我们才有机会发展壮大,逐步扩充力量。这三派不论是哪一派在最后的争夺中获胜,实力必然会遭受极大损失。届时我们再突然杀出,一举击溃残敌,何愁大事不成?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我要做的就是那个隐忍一旁观战的渔翁!以长老的阅历和智慧,应能看到其中的胜算吧?” 苏泉沉吟道:“假设我肯率众效忠公子,请问公子先从哪里入手呢?” 胡笑天胸有成竹道:“先收服猛虎、万马两帮,再一统兰州黑道。然后以兰州为据点,逐步向外扩张。而且我已取得明教圣女相互结盟的承诺,得此强力盟友,我们后顾无忧矣!”说罢取出云黛儿托他保管的明教“圣戒”一亮。 “咦!”苏泉、宋谦大为惊讶,想不到他才下雪山便结交了明教的首脑人物,不禁刮目相看。明教在西北有数万教徒,而且与京城很多王侯将相保持着密切关系,能与之结盟百利而无一害。 苏泉不解问道:“明教总坛远在千里之外,公子如何会结识明教圣女呢?” 胡笑天道:“长老有所不知,我是在来此途中无意撞上明教一行的。”当下将误入黑店,撞破许一郎的阴谋,后来又在雪林中碰巧救了云黛儿,最终获得她信任一事娓娓道来。“云黛儿此时即在长老府上暂住,待今日事了,我可以介绍你们两人相互认识。” 宋谦忍不住赞道:“公子胆大心细,应变神速,布局深远,定力过人,不愧是教主的得意门徒!”胡笑天在无法驱使内力的情况下,竟敢出言揭穿许一郎的阴谋,又在混战中平安脱身,胆识、应变和运气缺一不可。后来面对着云黛儿如此美色,他毫不动心,而是设法取得对方结盟的承诺,这份定力和大局观也是罕见的。 苏泉道:“自古成大事者,一要有头脑,凡事轻重徐缓安排妥当,进退有据;二要有胸怀,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三要有眼光,能识人用人,审视度势,把握时机;四要有手段,或杀人以立威,或结盟以救急,任何情形都应对自如;五要有运气,得上苍眷顾者,无往而不利。我虽然刚结识公子,但通过方才一番言语,以及公子独力救下明教圣女一事,大胆断言公子五者兼具,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如果公子不嫌弃我老朽,我愿追随公子,以效犬马之劳!”宋谦自然以苏泉为马首是瞻,亦表态支持胡笑天。 胡笑天大喜,分别握住两人的手掌,笑道:“多谢两位信任胡某!咱们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胡笑天对天发誓,决不忘记今日所言,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三人相视一笑,凌云壮志同样在血液中燃烧。 苏泉道:“如今兰州城内暗流涌动,有几件事情须马上处理。一是派人联系明教弟子,尽快将圣女送归明教总坛。万一她在我府上出了事,那就解释不清了。二是追查青龙会、黄教喇嘛的下落,设法弄清楚他们的人数和真正目的。尤其是青龙会派出了许一郎这号人物,是不是想把触角伸进兰州城,搅乱现在的势力格局?三是即刻通知各堂高手,加紧练习‘三才阵’法,强化联手搏击之术。同时召回外出修行的弟子,做好大战的准备!四是通知猛虎、万马两帮帮主,要他们来兰州议事,也该到摊牌的时候了!” 胡笑天道:“还有,成鹰派了他秘密训练的杀手‘七修罗’来行刺我,也须查清这些人的落脚点和行踪!” 苏泉皱眉道:“我来时听说公子遭人偷袭,竟然受了轻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笑天耸耸肩道:“我下山时奉教主之命禁功修行,无法动用体内真气,刚才遇袭时难以自保,所以受了伤。” 苏泉吃惊道:“禁功修行?!这在本教中至少已中断五十年了。教主对你如此厚爱,公子福缘不浅啊!”禁功修行是由功力深厚者把自己的真元转注入他人体内,助其快速提升功力方法。对修炼者来说,实际上就是转化吸收他人的真气。这种传输真元的方法无法逆转,施术者将因此失去一至三成的功力。在魔教之中,强者林立,彼此的功力相差有限,几乎没有谁会甘心自损功力而成全他人。万一施术完毕,就有对头杀上门来,岂不是任人宰割吗?所以这种修行的法门几乎被人遗忘了。胡笑天竟然得玄宗传输功力,简直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天大好事,这至少可以令他修行时间缩短十年。 胡笑天苦笑道:“教主要我禁功修行,却没有告诉我如何破解‘冥神真气锁’,要我自己设法领悟。但我苦思许久,至今仍然没有头绪。长老见多识广,是否知道恢复功力的办法呢?”他万一再遭人刺杀,可不会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了。 苏泉摇头道:“禁功修行的法门涉及到护教神功‘灭世霸王诀’,是本教的绝对机密,除教主及其嫡传弟子外,其他人如何能知道其中的奥妙?在公子恢复功力之前,为防止意外,暂由浩然贴身保护你如何?” 胡笑天无奈地道:“只好如此了!”“七修罗”在暗处虎视眈眈,他身边若没有高手保护的话,随时会有丧命的危险。生死大事,可不能开玩笑。 三人又详细讨论了一阵,针对各种可能的局面拟订好应变的措施,并决定对外暂时隐瞒胡笑天的身份。讨论完毕,苏泉召来苏浩然,吩咐他从今往后要保护胡笑天的安全,并听从胡笑天的指挥。苏浩然败了之后,桀骜之色大为收敛,但眉目间依然冷淡,默不作声地点头答应下来。苏泉随后进行了分工,要大家立即展开行动。 胡笑天、苏浩然的任务是前往“金龙赌坊”拜会燕三娘,请飞燕盟帮忙,查探出各方敌人的落脚地点,以便做好防备及监视。两人并肩走出内室,只见除了莫余、苏玉卿外,还有三位精壮剽悍的青年男子在等候,他们看见胡笑天时,都露出几分敌意和不忿。 苏浩然指着他们三人,按顺序介绍道:“这三人都是我的兄弟,袁寒、孟强、叶小刀!”袁寒身材削瘦,中等身材,眼神冷酷无情,腰间隐约露出一个短小的剑柄,乃是擅使软剑的高手。孟强面目粗豪,肩宽体阔,双臂长可及膝,背后插着两把西瓜大小的铜锤,一看便是武勇之人。叶小刀相貌英俊,但在左颊上有一道寸余长的疤痕,背后插着一把无鞘的百炼钢刀,浑身精力充沛,时刻如一团烈火在燃烧。胡笑天一眼认住袁寒、孟强来,正是他们乔装成劫匪杀了夏文涛。 那三人同时抱拳道:“拜见胡公子!” 胡笑天还礼道:“三位莫要客气。若以年纪长幼排序,我恐怕还要尊称你们为兄长呢!日后相处时,还请你们多多照应。” 袁寒等一愣,原以为他击败了苏浩然,必定是骄傲不可一世的,想不到胡笑天这般谦逊!叶小刀反手握住刀柄,跃跃欲试道:“听说公子剑术出众,不知是否有兴趣指点我一番?” 苏浩然皱眉道:“小刀,帮主吩咐我们即刻前往金龙赌坊打探消息,谁有时间陪你胡闹?你们快去备马!”众人一听要去赌坊,将会见到艳名远播的燕氏母女,不禁大为兴奋,忙拥着苏、胡二人出门去了。苏玉卿瞧着他们的欢呼而去,又气又恼,低声骂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金龙赌坊在兰州城内大名鼎鼎,乃是达官贵人、富豪土绅一掷千金,比拼财富的销金窟。赌坊位于闹市区,从外部看并不显眼,但内部别有洞天,由四处相对**而又互通的院落构成,每一处院落都仿造江南的著名园林建造,或幽静,或典雅,或秀丽,或雄奇,各具特色。在赌坊隔壁,则是一排的酒楼妓院,其中最有名的当属众香苑,云集了天南地北的佳丽,也是极热闹的去处。 苏浩然等一行来到赌坊外时,天色尚早,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莫余叹道:“可惜我们来得不是时候!如果是晚上来的话,车水马龙,灯火辉煌,美女如云。不仅可以到赌坊内一试身手,还可以享用美食,结交美女,快活似神仙呀!” 孟强不屑道:“你除了喝酒玩女人,还会点别的什么吗?” 莫余道:“孔圣人曾说过:‘食色,性也。’喜欢美食、美女是男人的天性,连圣人亦不例外,你这种粗人懂得什么?老大,我说的对不对?” 苏浩然连忙摆手道:“你们俩抬杠不要扯上我!”当下按道上的规矩投帖拜会,等待燕三娘传唤。半响之后,香风过处,大门内跳出一位系着大红披风的绝色少女,盈盈眼波落到苏浩然身上,未语先笑:“苏大哥,你怎么来了?玉卿姐姐呢?” 那少女瓜子脸,柳叶眉,鼻梁秀挺,樱唇如染,笑的时候右边脸颊上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她身材苗条,肤色晶莹如玉,衣服华美,所配首饰极为名贵,如同雪地里的精灵,俏丽可爱,轻盈如燕,正是燕三娘之女燕青青。莫余、孟强立时停止了斗嘴,一个瞪大了眼睛猛看,一个涨红了脸用眼角偷瞥,尽皆被美女迷倒。胡笑天见状暗暗好笑,幸亏他们没有流口水,不然就糗大了! 苏浩然道:“我找燕盟主有要事相商,玉卿不方便同来。不知燕盟主在赌坊内吗?” 燕青青眨眨眼笑道:“我就是奉了我娘之命,特来迎接你们的。请!”径直走到苏浩然身边,腻声道:“苏大哥,等你谈完了公事,我们一起去打猎好不好?” 苏浩然皱眉道:“此时天寒地冻,鸟兽绝迹,并不适合出行打猎。何况我有任务在身,根本抽不出时间来。若你一定要去的话,我可以安排孟强、小刀陪你。”燕青青自然不乐意,挨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似乎眼里只有他一个人。胡笑天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燕青青倾心于苏浩然。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苏浩然喜欢的人并不是她,不知她这段感情将来如何收场?难道又是一个悲剧吗? 苏浩然等来到内院的议事厅,但见一位丰满白皙,容貌艳丽的女子端坐于主位,秀眉微皱,若有所思。燕青青跳到她身边,搂着她肩膀道:“娘,你在想什么呢?苏大哥他们来了!”两人的相貌肖似,宛如一对姐妹花,望之赏心悦目。 苏浩然等轰然道:“拜见燕盟主!” 燕三娘亲昵地拍了拍女儿的脸蛋,转首笑道:“浩然,难得在金龙赌坊内见到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目光转动,陡然看到了胡笑天的面容,不禁“咦”的低呼一声,起身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是何方高人的弟子?三娘这厢有礼了!”她一生阅人无数,一眼看去便知道胡笑天来历不凡,不敢有所怠慢。 胡笑天道:“晚辈姓胡,和金斧帮有些渊源。听说在兰州城内,飞燕盟的消息最为灵通,任何风吹草动都能了如指掌。是以晚辈今日来此,要拜托燕盟主打听几个人的下落。不知燕盟主能否帮忙?” 第二十章 艰难抉择 燕三娘脑海中迅速把江湖上胡姓高手的资料回想了一遍,对比胡笑天的年龄相貌等特征,心底一震,难道是他?!面上却保持着亲切的微笑,道:“飞燕盟和金斧帮一向交好,而且浩然又亲自来访,这个面子我是要给的!胡公子想找的人只要在兰州,不出三日,我飞燕盟一定送上确切的消息!” 胡笑天道:“好!胡某代表金斧帮先行谢过了。.com”当下将搜寻青龙会中人、黄教喇嘛和“七修罗”之事托付给燕三娘,最后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燕盟主查探时不要张扬,以免惊动了对方。尤其是这三拨人都是武功强悍,心狠手辣之徒,你们的人行动时千万要小心,一旦被发现了恐有杀身之祸!” 燕三娘越听越惊,青龙会和黄教实力何等的雄厚,为什么会同时在兰州出现?金斧帮如此留意他们的行踪,难道跟他们是敌对的关系?金斧帮又凭什么跟这两大势力争锋,竟不怕遭到灭顶之灾?再联想到眼前年轻人的身份来历,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从未有过的恐惧预感袭上心头,兰州城内大乱将至了!勉强笑道:“多谢公子提醒!恕我冒昧地多问一句,你们和青龙会、黄教有过节吗?” 胡笑天摇头道:“我们不过是想弄清楚,青龙会、黄教秘密潜入兰州的真实意图,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如果他们的目标正是金斧帮,我们也好早做防备,免得届时猝不及防。飞燕盟只需要把消息传递给我们就好,不必做什么打草惊蛇的事,万一被对方误解了,飞燕盟可能会损失惨重。” 燕三娘见他口风极紧,试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心中微感失望,点点头道:“我们自有一套特别的收集消息的方法,不会惊动他们的。这一点请公子放心罢!” 胡笑天道:“有了盟主的金口承诺,我自然放心得很。既然事情谈妥,我们就不打扰了,有什么意外变故的话再随时联系。告辞!” 苏浩然从怀里抽出一叠银票放到桌子上,道:“这是先预付的一万两酬劳,事成之后还有三万两奉上!”拱了拱手,率众兄弟护着胡笑天出了议事厅。 燕三娘心乱如麻,冲女儿挥了挥手道:“青青,替我送一送客人!” 燕青青的心早飞了出去,忙跳起叫道:“苏大哥,等一等我!”如飞燕般掠出门外,追着苏浩然等人去了。 燕三娘轻叹一声,低声道:“你出来罢!他们都走了。” 话音刚落,墙上一道隐秘的暗门转动,走出一位相貌斯文的中年男子,赫然是青龙会“四大神将”之一的许一郎!他看着桌上的那叠银票,轻笑道:“金斧帮出手还算大方!这姓胡的身份来历,容儿你可知道?” 燕三娘脸一沉,冷冷道:“青龙会是黑道上数一数二的帮会,人才济济,耳线广布,许先生怎么反而来问我?” 原来青龙会和黄教最初策划的阴谋失败后,许一郎等倾尽了全力,也找不到云黛儿的下落。眼看时间逐渐流逝,明教各分坛的首脑即将起疑心了,他们不得不转变策略,转向当地消息最灵通的飞燕盟求助。许一郎孤身来到金龙赌坊,见面之后,才发现燕三娘居然是自己分手多年的老情人!恰在这时,胡笑天、苏浩然等接踵而至,燕三娘匆忙中只好打开密室,让许一郎暂时隐藏起来。 许一郎长叹一声,柔声道:“容儿,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从前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那么自私,为了自己的前途一走了之。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我曾经回开封老家找过你,但是一无所获。你的家人说你含恨离开了,但不清楚你去了哪里。原来你改名换姓,躲到了这西北荒凉之地!今天若非我亲自来拜会你,就要和你擦身而过,后悔终生了!容儿,既然上天注定了我们重逢,你就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偿还以前的欠债好吗?” 燕三娘冷笑一声,道:“许先生,你我的情义在十八年前就一刀两断了,不存在谁欠谁的问题!容儿已经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金龙赌坊的主人、飞燕盟盟主燕三娘。你想叙旧的话,既找错了时间、地点,也找错了人!我没有闲心听你瞎扯。你青龙会和黄教联手闯进兰州,究竟抱有什么目的?” 许一郎碰了一鼻子的灰,不禁有些尴尬,哈哈笑道:“传闻燕三娘是女中豪杰,为人决断干脆,果然是名不虚传!许某来此,亦是有事相求,烦请三娘替我查找一人,越快越好!”说罢自袖袍中抽出一幅画像,放到桌上摊开。只见画中之人容貌绝美,气质高贵圣洁,如同太阳般耀眼发光。 燕三娘讶道:“世上竟有如此美人!她是谁呀?” 许一郎淡淡道:“她是明教圣女云黛儿,此刻正躲在兰州城内。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两天之内把她找出来!” 燕三娘倒吸一口冷气,惊道:“明教圣女?!”她当然知道圣女在明教中的地位和份量,可听许一郎的口气,似乎要对云黛儿不利。如果她答应了许一郎,就是他的帮凶,成为明教的敌人了。飞燕盟仅仅是地方性的帮会,又哪有资格与明教为敌?心思电转,摇摇头道:“此事我飞燕盟无能为力。你另请高明人吧!” 许一郎冷笑道:“你怕得罪明教是吗?难道你不怕得罪我青龙会?既然你不肯谈旧情,那我们公事公办好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答应,一个月之内,我必定把飞燕盟连根铲除!你信不信?” 燕三娘脸色苍白,似笑非笑道:“你在威胁我?十八年前,你害得我尊严扫地,一无所有;十八年后,你又想把我辛苦创下的基业夺走吗?许一郎,不必等一个月了,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我认命了。”说着紧紧闭上眼帘,一动不动。 许一郎看着她娇媚熟悉的面容,往日的欢爱缠mian一闪而过,心头一软,叹道:“三娘,你不要逼我!看在我们女儿的份上,你就不能帮我一回吗?” 燕三娘浑身一颤,惊愕的睁开眼睛,尖声道:“你胡说什么?青青是我的女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警告你,不要在我女儿面前乱说话,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许一郎道:“三娘,你骗不了我,这孩子身上明显有我的影子!她是我许家的子孙,但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贸然向她表明身份,更不会把她偷偷带走。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燕三娘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如果她坚持不肯合作,许一郎将会把燕青青劫走,以他的武功和实力,实在是易如反掌。这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呵护抚养了十八载,投注了无数的感情心血,怎舍得从此放手?定定地瞪着许一郎,全身的气力仿佛突然间抽空,颤声道:“我警告你,绝不许打我女儿的主意!把图留下,给我滚!” 许一郎不以为意,笑道:“不要这么凶,我会再回来找你的!”人影一晃,穿门而出。 燕三娘呆坐半响,两行泪水忽然夺眶而出,多年来的辛酸苦楚齐涌心头,性格坚强如她亦不禁哭了起来。待泪水流尽,她默默地拭去脸上的泪痕,走进暗门之后的密室。密室内极为宽敞,每隔三尺距离就竖着一排木架,木架分有五层,每一层都整齐的堆放着书册卷轴,贴有各种符号作为标签。这些是飞燕盟历年来得到的绝密信息和资料,是一笔无法估算价值的巨额财富。 燕三娘对这些资料的分类烂熟于胸,扫了几眼那些标签符号,很快就从木架上抽出一幅卷轴。她将卷轴徐徐展开,首先入目的是一位少年舞剑出击的画像,眉目清晰,栩栩如生,右上角写有“衡山剑派胡青鹏”几个大字。紧接在画像后头则是有关胡青鹏的详细资料,末了用朱砂红字特别注明,胡青鹏被魔教赤阎所救,从此绝迹于江湖,不知所踪。 燕三娘喃喃自语道:“魔教,难道他已经加入了魔教?”一想到“魔教”二字所代表的含义,莫名的寒流席卷四肢百髓,双手微微颤抖起来。魔教、青龙会、喇嘛教和明教同在兰州出现,飞燕盟到底该何去何从?在这四大帮会教派的掀起的惊涛骇浪中,飞燕盟仿佛一只小小的舢板,随时都会被碾成粉碎…… 苏浩然好不容易摆脱了燕青青,答应今后抽时间陪她游玩,拉着胡笑天匆匆逃离金龙赌坊。胡笑天回头望了一眼依依不舍的美少女,笑道:“燕姑娘热情如火,貌美如花,看来苏兄的桃花运不浅哦!连兰州府有名的美女都抵挡不住你的魅力,真令人羡慕!” 苏浩然眉头一皱,道:“她年纪太小,对我只是盲目的崇拜,其实还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感情。何况我已心有所属,这样的桃花运不要也罢,我并不稀罕!” 胡笑天微微一笑,问道:“不知能令苏兄倾心的女子是谁?” 莫余插话道:“当然是……”不料被苏浩然瞪了一眼,吓得后半截话咕咚咽回肚里,差点咬伤了舌头。 孟强幸灾乐祸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知道吗?活该!” 莫余恼羞成怒:“我爱说不说,关你屁事!有本事你不说话试试。” 众人见他们两人斗嘴,莞尔一笑,懒得理会他们。走不多远,忽见一间酒店内飞出一道黑影,啪的重重跌在大街上,跟着一连串愤怒的叫骂声传来:“操你娘的,没钱就不要来喝酒!下次再敢踏进我金丰楼半步,打断你的狗腿!” 那黑衣人左手握着一把长剑,右手抓着一把酒壶,挣扎着从雪地上爬起身,不料脚底一滑,又啪的坐倒在地,嘟哝道:“奇怪,是谁把我推dao了?是谁?!”边说边把酒壶倒转过来,但壶内空空如也,连一滴酒都没有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壶嘴,随手把酒壶抛开,嘿嘿笑道:“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小二,快拿酒来,快!” 胡笑天冷眼望去,只见那人眉目俊朗,肤色苍白,身材瘦削,一身黑衣沾染了不少垢污,双眼布满了血丝,醉醺醺地不辨东西南北。心中一动,低声道:“此人不是‘魔剑’南宫仇吗?现在怎么变成酒鬼了?”他初下衡山时,曾被白云宗的“阴阳双妖”生擒,幸亏南宫仇刺杀了阴妖穆柔柔,他才得安全以脱身。谁知时隔三年,昔日敏捷如豹、剑出如风的年青杀手,竟变成了任人欺辱的无能酒鬼,反差实在太大了。 苏浩然道:“不错,他就是南宫仇。他在两年前行刺白云宗一名高手时,不幸被对方刺断了右手一根筋脉,尽管后来伤势痊愈了,右手却从此无法用力,再也不能挥剑杀敌。南宫仇万念俱灰,于是自暴自弃,混迹于酒肆之中,天天喝得烂醉如泥,搞得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他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胡笑天道:“原来如此!他曾救过我一命,知恩图报,我不能眼看着他毁了自己。”说着走到南宫仇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喝道:“南宫仇,你还记得我吗?” 南宫仇缓缓抬起头来,无神的眼光投到胡笑天脸上,迷迷糊糊地道:“你、你是谁?是朋友的话拿钱给我,我要买酒喝!” 胡笑天一字字道:“你要学左手剑法吗?” 南宫仇喃喃道:“什么左手剑法?我只要酒……”蓦的浑身剧震,眼中陡然暴射出冷芒,酒意消退得一干二净,沉声道:“你会左手剑法么?你是谁?为什么要教我?” 胡笑天道:“如果你想学左手剑法,明日一早来苏府找我。至于我的身份,现在不宜告诉一个醉鬼。来或不来,你自己决定!”不再多说半句废话,转身就走。南宫仇瞧着他和苏浩然等人汇合一起,眼神一阵颤动,握剑的左手青筋毕露。 胡笑天等人回到金斧帮,向苏泉禀明金龙赌坊之行的结果。苏泉甚是满意,让他们和苏玉卿先回苏府,他还要处理其他帮务。 胡笑天和苏氏兄妹坐进马车,其他人则骑马护卫,不疾不缓地奔向苏府。胡笑天心知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迟早要向他们透露的,待大家坐稳,率先开口道:“苏兄、苏小姐,有一件事我要向你们宣布,希望你们不要太惊讶。因为我们原先并不了解彼此的身份,若有得罪唐突之处,请你们见谅。” 苏玉卿好奇地问道:“是什么事?很严重吗?” 胡笑天笑而不答,转身背对他们两人,取出镜子、药粉等易容材料,在自己脸上或涂或描,手法快捷,几眨眼的工夫易容成“夏文涛”的模样。他一回头,苏氏兄妹都骇了一跳,苏浩然失声道:“怎么是你?”苏玉卿脸色忽白忽红,直勾勾地瞪着他,咬牙道:“为什么是你?” 胡笑天忙将自己半路偶遇夏文涛,遭到山贼屠杀一事娓娓道来,当然隐去了部分细节,更没有揭露领头者就是袁寒、孟强的事实。苏浩然简直如坐针毡,直到胡笑天说完了最后一个字,没有半点影射到自己,才偷偷舒了一口长气。毕竟是他派人杀了苏玉卿的未婚夫,若被苏玉卿知道实情,那就难堪了。 苏玉卿和夏文涛从未谋面,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得知他的死讯之后并未有太多悲伤,幽幽叹道:“夏大哥遭仇家陷害,以至家破人亡,不幸客死他乡,着实可怜!大哥,将来如机会,你要为夏大哥报仇雪恨!” 苏浩然擦去额头的冷汗,敷衍道:“那是自然!” 苏玉卿转眼望着胡笑天,冷冷道:“原来‘夏文涛’是公子假扮,难怪瞧不起玉卿!我听张伯说,昨晚和公子同来苏府的是一位女子,是吗?” 胡笑天听出她话语中浓浓的醋意,苦笑道:“她是我刚刚结识的一位朋友,为了躲避仇家追杀,不得不暂时在苏府内藏身。此事我已跟苏伯父说过了,他同意暂时收留她。” 苏玉卿面沉如水,咬牙道:“你们只是普通的朋友?” “这……”胡笑天忍不住直挠头皮,道:“应该算是盟友吧!” 苏玉卿对他的迟疑大是不满,冷笑道:“但愿你没有骗我!”说罢闭目靠在软垫上,再不多看他一眼。马车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注:南宫仇曾在第三卷第十章出场,因妻女被杀,转而加入魔教,专门行刺白云宗的弟子。 第二十一章 情难自禁 本单位开展保先教育活动,因此暂时无法抽时间来写了,请大家见谅. 胡笑天看着面如冰霜的苏玉卿,无奈地摇摇头,默默擦去脸上的易容药粉。.com尽管他和女人打交道的经验还算丰富,但直至今日,仍然猜不透女人心里的想法。她们可以为了一个眼神感动,也可以因为一句无意的话语翻脸生气,如同秋天的云不可捉摸,说变就变。 苏浩然则暗暗奇怪,苏玉卿素来温和有礼,怎么今日一反常态,给外人脸色看呢?难道在她心中,胡笑天与众不同?一念即此,心底咯噔一沉,脸色渐渐阴沉下来。胡笑天身份特殊,不可能套用对付夏文涛的办法,那应该用什么计策来解决这潜在的劲敌呢? 在沉默中,马车行至苏府门前停下。苏玉卿忽的张开眼帘,不容置疑道:“胡公子,请你带我去见一见你的那位朋友。”胡笑天唯唯应是,心中纳闷,她为何会对云黛儿感兴趣呢? 下车之后,苏浩然依然率人护卫在胡笑天左右。苏玉卿见状皱眉道:“大哥,家里都是熟面孔,不会有刺客混进来的,何必如此紧张?难道有人敢闯进苏府杀人吗?我和胡公子去见他的朋友,你们就不要跟着来了!” 苏浩然虽然对胡笑天暗生妒意,但不敢违背苏泉的指令,更不想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为难道:“可是义父交代,必须要绝对保证公子的安全,这……” 苏玉卿恼道:“难道从今日起,他去的任何地方,你都和他寸步不离吗?” 胡笑天打圆场道:“苏小姐不要生气,苏兄职责所在,并没有什么过错。苏兄,既然已经到了苏府,应该不会有危险了,你们自去休息吧。万一苏长老问起,由我负责向他解释。” 苏浩然勉强点头道:“既然公子这么说,我只好服从了。” “走罢!”苏玉卿不耐烦地一跺脚,当先往后院的客房行去。胡笑天轻叹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云黛儿独坐房中,正面向东方默默地念诵经文,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到了自己的房门外,不禁暗吃一惊,立即起身遮住面孔,握住贴身暗藏的利刃。只听咿呀一声,房门开处,一位气质典雅的美丽少女走了进来,在她身后则是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胡笑天。云黛儿心情稍定,只见这少女端庄温柔,肤若凝脂,体态婀娜,堪称是万中无一的绝色美女,转眼望向胡笑天笑道:“胡公子,她是你的红颜知己吗?真是倾国倾城,美若仙女!” 胡笑天忙道:“这是苏府的千金苏玉卿小姐!我们只是刚刚认识,云小姐不要误会。” 云黛儿虽然遮住了面孔,但那股风华绝代、倾倒众生的独特魅力却无法遮掩。苏玉卿一见之下心中已凉了半截,对方的气质、举止、身材、声音均为上上之选,绝非普通女子,负气问道:“你姓云么?为什么蒙着面孔不愿示人?” 云黛儿微微笑道:“我叫云黛儿。我的仇敌非常厉害,我不希望连累他人,因此越少人知道我的真正相貌就越好。当然,我相信云小姐会守口如瓶的,否则胡公子不可能带你来这里。”说着举手轻轻扯去脸上的面纱。 苏玉卿但觉眼前一亮,好一个如凤凰般耀眼的西域美女!纵使她自负美貌出众,这时亦不得不承认,云黛儿比自己犹要胜出一筹,其容貌之美已非笔墨能形容。只要是男人,几乎不可能在云黛儿的笑容前保持清醒。一时间心冷如灰,惨笑道:“你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色美人!难怪他对着我时无动于衷,原来是有原因的!我真是坐井观天,竟不知山外有山的道理,可笑、可叹!”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眼眶里已噙满了泪水,瞥了胡笑天一眼,忽的转身跑出门去。 咝咝两声轻响,却是两滴晶莹如珠的泪水滴落在地。 云黛儿和胡笑天惊讶地对视一眼,同时浮起一个念头,苏玉卿误会他们了!胡笑天尴尬地道:“云小姐,对不起,我不知道她竟会说出这些话来,请你不要介意。” 云黛儿似笑非笑道:“我不会介意,但是你应该马上和苏小姐解释清楚,免得人家白白伤心!” 胡笑天挠头道:“可是我该如何跟她解释呢?” 云黛儿道:“实话实说好了。快去快去,不要磨蹭了!”边说边把他往门口推。 胡笑天只得疾步追出,才转过走廊,忽见苏玉卿依在一株梅树旁低声抽泣,宛如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当下放缓了脚步,柔声道:“苏小姐,你听我解释好吗?” 苏玉卿把头扭到一边,赌气道:“不听不听我不听!你来找我做什么?不怕冷落了你的大美人吗?我这个丑丫头不值得胡公子关心!” 胡笑天苦笑道:“不管你听不听,我一样要说!云黛儿乃是明教的圣女,是一个虔诚的信徒,这一生注定要奉献给光明之神,不可能涉及到男女私情,更不会做出任何出轨的行为。何况云黛儿跟我相识仅是三天,根本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我救了她,是因为看中她所代表的明教势力,和她长得美丑与否毫不相干。” “什么?”苏玉卿愕然回头,将信将疑道:“她真的是明教圣女?你不是在骗我吧?” 胡笑天举手指天,肃容道:“我胡笑天对天发誓,刚才所言字字属实,决无半句谎言!” 苏玉卿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扑哧”笑道:“人家相信你就是了,何必那么严肃认真呢?”她脸上泪痕未干,此刻忽然展颜欢笑,仿佛冰河解冻,百花沐雨绽放,倍添几分丽色。她自然清楚,明教圣女必须保持处女之身,终生不能谈婚论嫁,以侍奉光明之神为毕生的信念。这是铁的教规,不容任何人违背。所以云黛儿和胡笑天不可能相恋,是她自己多心了。 胡笑天纵使心如金刚,在近距离内看到她绝美的笑容,亦忍不住心跳加速,一股热气忽的直窜上来,陡然升起强烈的冲动。他心中大惊,情知是体内阴阳二气又失控了,猛的一咬舌尖,借着剧痛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四肢。不由暗暗叫苦,这“灭世霸王诀”的后遗症真是麻烦,偏偏在美女面前忽然爆发,岂不是考验他的意志力吗? 苏玉卿眼见他脸色忽然涨红,额头冒汗,惊疑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真气岔入了经脉?”说着走上两步,想仔细观察他的状况。 胡笑天原本就处于理智崩溃的边缘,这时鼻端嗅到她幽甜迷人的体香,眼中触到她关怀温柔的眼神,内外交集,哪里还压得下那股汹涌的欲火?心底不禁呻吟一声,忽的张开双臂,一把抱住苏玉卿柔软的腰身,对着她娇嫩的樱唇大力吻了下去。 苏玉卿猝不及防,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股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眼前一暗,芳唇已被胡笑天占领。双唇甫接,苏玉卿如遭雷击,全身先是极度紧绷,随即瘫软如泥,大脑中一片空白,浑然不知身处何处。茫然中,胡笑天的舌尖顶开她的牙关,强行闯入,放肆地逗弄她柔嫩的香舌,带来一阵阵消魂蚀骨的快感,令她沉醉着迷,神魂颠倒。 胡笑天本能地汲取她口中甘甜的津液,但觉丝丝凉意直入丹田,使体内狂燥的阴阳二气渐渐趋向平衡。不禁又惊又喜,原来这样做也能够吸纳元阴之气,实在是天不亡我呀!有了这意外的发现,他更不舍得放开怀中的温玉软香的美女,轻轻爱抚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简直比神仙还快活三分。 苏玉卿初次和男子接吻,不懂得中间呼吸换气的技巧,差点因窒息昏迷过去。还是胡笑天发觉不妙,依依不舍地移开嘴唇,轻吻着她莹白的耳垂,低声笑道:“傻瓜,你不会用鼻孔呼吸吗?” 苏玉卿面红身热,恨不能就此融入他怀中,赧颜道:“人家是第一次嘛,一紧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这坏蛋,人家的便宜都被你占完了,你让我今后……今后如何做人?羞死了!”滚烫的脸颊紧紧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感受着那有力强劲的心跳,一时间感到和这男人的距离如此亲密,心里又羞又喜,只盼时间停止,永远留住这美妙无比的动人一刻。 胡笑天低声问道:“我这般唐突无礼,你不责怪我吗?” 苏玉卿微微仰起半边面孔,眉目间柔情无限,笑道:“只要你今生今世都对我好,我怎会怪你?” 胡笑天还未接话,忽听远处传来几声急促的警报声,跟着响起一连串呼喝打斗的声音。两人面面相觑,难道不幸言中,果真有人强行闯入了苏府?就在这时,一条鬼魅般的人影陡然凌空出现在院墙高头,长发飘飘,手握丈二长鞭,赫然是“七修罗”中的九幽蛇妖战琳! 胡笑天吃了一惊,一把拉住苏玉卿转身就跑。心中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把苏浩然等人遣开?这不是自掘坟墓吗?按眼下的情形推测,自他们离开金斧帮后,“七修罗”的人就一直在悄悄地跟踪他们,伺机下手行刺。蒙烈颜等人显然是采取声东击西的计策,一部分人负责吸引苏府的注意力,引开警戒的守卫,而战琳则从另一个方位潜入苏府,寻找刺杀的目标。 战琳几乎同时发现了胡笑天,大喜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下喝道:“站住!”双臂一振,嗖的直扑而下,仿佛苍鹰搏兔,气势骇人。 胡笑天、苏玉卿刚跑上走廊,但听身后风声刺耳,一股如霜的杀气直迫过来。胡笑天将苏玉卿猛地往前一推,喝道:“快找人求援!”旋风般回过身来,挥拳击向战琳胸腹间的破绽,厉声叫道:“百步神拳,杀!” “百步神拳”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拳法,出招时拳力刚猛,能隔空伤人。战琳乍一听拳法的名称,又看见他摆出的架势不凡,本能地在空中扭腰闪避,斜飞落在一旁。哪知胡笑天仅仅是徒有虚表,连半分拳力都没有发挥出来!战琳恼羞成怒,猛的一跺脚,人如离弦之箭直冲过去,长鞭挺直如矛,狠狠地刺向胡笑天的心口要害。 胡笑天急忙向左一跳,堪堪避过长鞭。但战琳手腕一抖,长鞭反向回转,如毒蛇般缠上了他的身体,刹时缠了几圈,将他的手脚牢牢缚住,动弹不得。战琳一跃近前,冷笑道:“胡四公子,小公子向你问好!”左掌举起,呼的拍向他的脑门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咯喀几声轻响,数十支金针骤然破空尖啸,全数打在战琳右半边的脸上、身上。原来是苏玉卿见势不妙,取出苏泉送她的护身暗器“乌金乱蜂针”,对准了战琳大射特射。 战琳猝然遭到暗器袭击,“诶呀”一声惨叫,左掌落偏,蓬的击中胡笑天的胸口。她掌力方吐,便如同击在一面铁墙上,巨力反震,登时将她的左臂“叭喀”震断。战琳大惊,对方明明丧失了功力,为何会有这么强大的护身真气?她无暇细想原由,当即飞起一脚踹向胡笑天的小腹丹田,无论如何要把他当场格杀。 只听喀嚓一声脆响,战琳的左小腿被硬生生震断。她又是一声惨叫,倒飞出八尺开外,狼狈万分地跌在雪地中,嘴角鲜血泉涌,难以置信地瞪着胡笑天:“你、你是什么怪物!” 胡笑天虽然不能自如地运用内力,但他七十二处要穴中都储存了浑厚无匹的内家真气,自然而然形成了一道护身屏障。除非是超一流的高手,才能攻破这层屏障,将他用内力震死。战琳不知内情,竟妄想用蛮力杀掉胡笑天,结果当然要吃大亏!饶是如此,战琳毕竟是倾全力击中了胡笑天的要害,尽管不能杀掉他,也令胡笑天受了重伤。胡笑天体内气血翻涌,哇的连吐几口鲜血,软绵绵地跪倒在地。 “笑天!”苏玉卿抛开暗器,悲呼着扑到他的身旁,已然是泪流满面,颤声道:“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她刚才清清楚楚地看到胡笑天的要害连受重击,换做其他人,早就一命呜呼了。 胡笑天口吐血沫,吃力地道:“别管我,你先去制服那个刺客,逼问他们同伙的下落!” 苏玉卿边擦着他嘴角的血迹,边摇头哭道:“不,我不要离开你!”生怕自己一转身,他就忽然吐血而亡,来不及看上他最后一眼。 胡笑天心中焦急,又不忍大声呵斥她,抬眼望去,只见战琳掏出了一把短刀,缓缓抵住了自己的心口,奋力叫道:“战琳,不要做傻事!我不会杀你的!” 战琳宛若未闻,她手脚断折,内伤严重,已决计逃不出苏府了,一旦被擒,必定会遭到酷刑盘问。她望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痴痴笑道:“小公子,战琳的性命是你给的,今天还给你了!若是我死后有灵,会长伴在你左右!不知你喜欢吗?”脸上忽的涌起一阵异样的红霞,似羞似喜,就此凝固不动。再看她手中的尖刀,已在不知不觉中插进了心口。 第二十二章 兄妹情谊 实在抱歉,党员教育活动要历时三个月,我只能尽量更新了。.com对不起各位朋友的捧场了。 ———————————————————————————————————— 胡笑天眼睁睁地看着战琳自杀,又是惋惜,又是敬佩,心中亦暗自凛然,将来若要跟成鹰等人争夺霸权,同样需要训练一批忠于自己的死士。这样一支精兵,将会成为对手的噩梦! 苏玉卿见他不再吐血,心中稍安,紧紧抱着他低泣道:“你差点把我吓死了!你的伤到底重不重?来人,快来人呀!” 胡笑天靠在她柔软丰满的怀中,清晰地感受到她衣服底下那两团坚挺滑腻的**,心中一荡,原来受伤也不是坏事,居然可以享受这飞来艳福。正想安慰她几句,脸上忽然一寒,一股愈加浓烈的杀气直逼过来,霎时间如坠冰窟,全身血液都要冻结。他一抬头,正好看到苏浩然喷射妒火的眼睛,简直如利剑般想把他刺穿,心底一沉,陡然间想起苏浩然暗恋着苏玉卿之事。如果苏浩然动了杀机,他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苏浩然一踏入后院,就看到胡笑天、苏玉卿两人相互依偎,亲密无间的样子,尤其是苏玉卿的眼神、表情,分明透露出她对胡笑天的一片深情!他暗恋这美丽的义妹多年,从未见过她如此在乎哪一个青年男子,见状心如刀绞,妒火飚升,恨不能一拳把胡笑天轰死,立刻把尸体从苏玉卿身边拖开。他实在弄不明白,他们仅仅相识两天而已,怎么就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苏玉卿并未留意到苏浩然异样的表情,冲着他喊道:“大哥,笑天受了重伤,你快过来救一救他!” 苏浩然愤然低语道:“你叫他‘笑天’?”扫了一眼战琳的尸体和周围的痕迹,已大概猜到当时的情形,不由暗暗惊讶,这样都杀不死他,胡笑天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呀!这时身后风声响动,袁寒、孟强等人相继扑来。他们看清院中的情景,都是一惊,愕然停下脚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苏浩然的脸色。他们多少知道他的心事,眼见苏玉卿抱着其他男人,脑海中同时闪过不好的预感。 苏浩然尽管妒恨交织,但终究不能公然发作,冷冷道:“你们将胡公子抬走,我先去四周巡视一番,看看是否有漏网之鱼。”不待其他人接口,身子一纵,跃上屋顶消失不见。 袁寒、孟强等人相视苦笑,七手八脚的把胡笑天抬回客房,请医生救治内伤不提。苏泉、宋谦一听到胡笑天遇刺受伤的消息,立即联袂赶回苏府探望。他们二人走进客房时,胡笑天正卧床休息,苏玉卿则不避嫌疑的照料着他。 苏泉见苏玉卿眼睛红肿,一直守侯在胡笑天身侧,不禁暗暗称奇,这宝贝女儿眼高于顶,素来对年轻男子不假辞色,怎么会忽然转变了性格?皱眉问道:“卿儿,公子是如何受伤的?你大哥躲到哪里去了?他护卫不力,玩忽职守,我要依帮规严惩他!” 胡笑天忙道:“请长老息怒!今天的事情我亦负有相当大的责任,是我把浩然兄遣开的,不然那刺客决不会伤到我半根毫毛。这是我自作自受,和浩然兄并无太大关系,请不要责罚他。” 苏泉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保护公子的安全是浩然责无旁贷的重任,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你被人伤了,他就要负责,就要接受相应的惩罚。如果因为公子求情,又或者是我义子的缘故,我这次饶了他,那我又如何面对其他帮众?又如何能令我手下的上万弟子信服?既然定下了帮规家法,不论是谁触犯,都必须一视同仁,这才能够令行禁止,约束众人。‘不法法,则事毋常;法不法,则令不行’。假若公子日后能登上教主宝座,最好牢记这一点,否则难以树立威信。” 胡笑天听罢汗流浃背,愧然道:“多谢长老提醒,笑天必定铭刻于心,不敢或忘!” 苏泉语重心长道:“俗话说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公子是明白人,一切应以大事为重。虽然此时急需招揽人才,笼络人心,但切不可自乱法度,赏罚不明。‘释法术而心治,尧不能一国;去规矩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轮’。此乃古人的经验之谈,可做今日借鉴。” 胡笑天诚恳地道:“笑天缺乏治理帮派的经验,所作所为随心所欲,确实对大事不利。所谓‘诛不避贵,赏不遗贱’,身处上位者,首先要公平公正。尽管这是知易行难的事情,但坚持做下去,终会令众人心服口服的。若我以后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长老以前辈的身份直言相告,千万不要有什么顾虑!” 苏泉欣慰地点头道:“公子心胸开阔,知错立改,果然有大家风范!我没有看错人!” 宋谦笑道:“长老又几时看错过人了?”说着解下腰间的宝剑,递给胡笑天道:“公子,此剑名‘逐月’,吹毛断发,锋利无匹,公子今日曾经用过的。请公子笑纳!” 胡笑天摆手道:“这是你的家传宝剑,我如何能要?何况我无法驱使内力,发挥不出此剑的三成威力,若拿了它,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宋谦正色道:“区区一把宝剑,怎能跟公子的性命相比?如果公子今天有宝剑护身,以你的剑术完全可以暂时抵御敌人的偷袭,等待援兵到达,断不至于受伤。眼下危机四伏,对方隐身于暗处伺机行刺,所以公子最好有一把防身利器,以防万一呀。” 苏玉卿听得心动,偷偷一扯胡笑天的衣服,低声道:“既然宋叔叔一片好意,你就收下吧!” 胡笑天心知再推辞就太虚伪了,哈哈一笑,伸手接过宝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发誓,此剑在我手中,总有一天会大放光彩,威震天下,必不辜负宋帮主的信任!” 苏泉问道:“那刺客是成鹰派来的吗?” 胡笑天道:“正是!她和上午行刺我的使矛大汉乃是一伙的,已自杀身亡了,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证据。经过了此事,我萌生了一个想法,不知两位是否支持?” 苏泉望了一眼苏玉卿,苏玉卿知道他们要谈公事,乖巧地道:“爹,宋叔叔,我该走了!你们慢慢聊,不过不要聊得太久哦,大夫嘱咐他要好好休息。” 苏泉摇头叹道:“他?他是谁呀?人说女生向外,果然不假。” 苏玉卿羞得俏脸飞红,跺足嗔道:“爹,你为老不尊!人家不理你了!”飞快地瞄了一眼胡笑天,依依不舍地出门去了。苏、宋二人相视而笑,以胡笑天的镇定自若,亦不禁尴尬起来。 苏玉卿含羞跑出客房,一路回忆起和胡笑天亲密拥吻的情景,又喜又甜,芳心怦怦直跳,尤其是那种蚀骨消魂的感觉,令人回味无穷。她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女之间可以如此美妙,心里不由偷偷期盼着,能再一次体验那种如火的激情。她一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便看见苏浩然呆立在屋檐下,神情茫然沮丧,疑惑地问道:“大哥,你怎么站在这里吹风?爹正在找你呢,他为了胡公子遇刺一事大动肝火,你要赶快想好对策!” 苏浩然抬眼望去,只见她眉目含春,娇羞不胜,呈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美丽,仿佛初次绽放的花朵。心头酸苦交加,开门见山地问道:“卿儿,你是不是喜欢上胡笑天了?” 苏玉卿脸色通红,垂首扭着衣角,低声道:“大哥,连你也来取笑人家!这种问题,我一个女孩子家哪好意思回答嘛!” 苏浩然嘶哑着声音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你们认识才两天,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苏玉卿奇怪地望了他一眼,道:“喜欢一个人和时间的长短有关系吗?大哥,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你从不过问我喜欢谁。难道你还怀疑胡公子的身份吗?” 苏浩然苦笑道:“‘大哥’?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永远是‘大哥’吗?” 苏玉卿想也不想地道:“当然了!虽然我们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但大哥武功高强,相貌堂堂,做事果断,深得教中年青弟子的拥戴,一向是我的骄傲!而且大哥待我如同亲妹子,处处照顾我、呵护我,我又怎会不认你这个大哥呢?我们兄妹之情当然永远不会改变啦。青青妹子要跟我抢大哥,我还不乐意让给她呢!”说到最后一句,调皮地吐了吐舌尖。她也清楚燕青青的心事,故意暗示给苏浩然知道。 苏浩然万念俱灰,哪里理会到她话中的深意,心中反反复复只有一个念头:原来她只把自己当成兄长,丝毫没有掺杂其他感情!想到多年的等待竟是这样的结果,难过得几乎要吐血。不甘心呀!咬牙问道:“那胡笑天呢?他又有什么好,竟能让你倾心?” 苏玉卿跺足道:“谁倾心于他了?他没有大哥英俊,真正的武功也没有大哥高明,又不懂哄女孩子开心,有时候象一根呆呆的木头,我才看不上他呢。不过他诗词文章的功底很好,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出了十七道题目都没有考倒他,确有几分真材实料。他尽管貌不惊人,但气度沉稳,自信坚强,让人有一种信任依赖的感觉。特别是他的眼神,深邃而坚定,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动摇,不知经历过了多少生死考验,风雨艰险?大哥,你还记得他和衣舞凤长老的传奇故事吗?当年是何等的轰轰烈烈,感人泪下!他为了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惜叛出师门,孤身与白道群雄为敌,那需要何等的勇气和决心!我从那时起便梦想着有朝一日,能遇上一个为了我牺牲一切的男子……”说到qing动处,眼波流转,声音渐渐低微下去。 苏浩然越听四肢越是冰冷,苏玉卿已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他无论如何也取代不了胡笑天在她心中的位置了。即使他此刻表白心迹,也不会有任何作用,反而会永远失去这份兄妹情谊。再也不想看到她为别的男子动情的模样,提气一纵,如鹰掠走。 送走了苏泉、宋谦,胡笑天正欲闭目休息,忽听窗台上一声轻响,北风呼啸而入,本能地握住枕边的长剑,冷喝道:“什么人?!” 只见人影一闪,苏浩然跃进房中,双眸冰冷如刀,带着几分愤怒,几分不甘,几分痛苦。 胡笑天心念电转,隐隐猜到他定是和苏玉卿见过面了,难道他被感情冲昏了头脑,想来结束自己的性命?微笑道:“苏兄破窗而入,不知意欲何为?为何不正大光明地从前门进来?我这儿并不是敌人的龙潭虎穴,随时欢迎你来访。” 苏浩然沉默半响,冷冷道:“胡公子,坦白地说,我并不喜欢你!但是卿儿却对你情有独钟,已经是溢于言表了。” 胡笑天淡淡地道:“男女相悦乃人之常情。能得到苏小姐的青睐,胡某三生有幸。莫非苏兄专门为了此事来的?” 苏浩然道:“胡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乔装成‘夏文涛’来到苏府,必定和真正的夏文涛相识,也看到了他被杀的经过。以公子的智慧,多半已推断出谁是幕后的主谋。不错,是我派人干的!我之所以杀他,是因为这个人根本配不上玉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但毕竟他是玉卿名义上的未婚夫,玉卿如果得知了真相,心里多少会埋怨我。因此,我要感谢公子,没有在玉卿面前揭穿我。” 胡笑天道:“苏兄客气了!既然你坦诚相告,那我也大胆地问一句,你是不是喜欢玉卿?” 苏浩然叹道:“卿儿温柔大方,美丽动人,知书答理,试问有哪个男子不为她动心?但我直至今日才终于确定,她仅仅把我视为兄长,永远不会是另外一个身份。她真心喜欢的人,是你!” 胡笑天镇定地道:“苏兄不嫉恨我吗?” 苏浩然缓缓道:“你这么说不怕我杀了你?” 胡笑天哈哈笑道:“怕,我当然怕!我此刻无法使用内力,虽有宝剑在手,但至多只能抵挡你三招。你若有心杀我,确实能抢在其他人到来之前完成。可是你不会这么做!” 苏浩然追问道:“为什么?我的心肠太软吗?” 胡笑天摇摇头道:“因为你是黑道上的英雄!即使你要杀我,也一定会等到我功力恢复之后才动手,决不是现在乘人之危。” 苏浩然愣了一愣,大笑道:“知我心者,公子是也!不过我非常清楚,一旦公子恢复了功力,修为将更上层楼,届时浩然决非你的对手了。所以要杀你,现在是唯一的机会。”顿了一顿,见胡笑天没有表示,接着道:“可是杀了你之后,我将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尤其是义父和卿儿更不会原谅我,必定恨我一辈子。我不忍让他们伤心,也不能破坏卿儿的幸福。既然卿儿选择了你,我希望你能真心对她。如果你胆敢伤害她,令她生活在痛苦之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胡笑天道:“玉卿能有你这样的兄长,实在是幸运!我发誓,一定不辜负玉卿的一片真心,令她永远幸福!”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苏浩然点点头,正想转身离开,忽听胡笑天叫道:“慢着!”他身子一凝,皱眉道:“公子还有什么指教吗?” 胡笑天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想请苏兄听我一言。神教之中,我们汉人势弱,始终遭人排挤,年轻一辈的高手没有出头之日。我已决意和成鹰、赤阎等争夺本教霸权,改变这种状况,希望苏兄能助我一臂之力,共同逐鹿天下!以你的武功才华,必定能开创前人所未有之局面,成为名扬四海的大人物!当然,与成鹰等人相比较我的实力最为弱小,不知苏兄肯不肯和我并肩作战,杀出一条血路来?” 苏浩然目光灼热,大笑道:“逐鹿天下,公子的野心不小啊!人生在世,若是默默无闻地终老一生,岂不是太平庸了吗?我早已厌倦偏安西北的生活了,如能跟随公子开创天地,改变汉人在神教中卑微的地位,我宁死无悔!” 胡笑天正色道:“好!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你私下里对我憎恨也好,不满也罢,请苏兄在众人面前必须服从我的指挥调度。不能阳奉阴违,也不能桀骜不从,若有违背,我决不轻饶!” 苏浩然和胡笑天四目相对,仿佛刀剑撞击一般,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半响,苏浩然终于收回目光,微微躬身行了半礼,道:“谨遵公子吩咐!浩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十三章 如虎添翼 东方露白,天色初亮,低垂的阴云终于散去,现出一片湛蓝的天空。但凛冽的寒风依然肆虐着,呜咽呼啸声不绝于耳。 胡笑天服药过后,经过了一夜的调养,加上原本体质就极为强健,内伤已好了许多。他披衣下了床,偶然间瞥见窗外有人影徘徊,不禁一愣,扬声道:“门外何人?进来罢!” 话音方落,苏玉卿推门而入,喜滋滋地打量着他,笑道:“你醒了!今天的气色很不错,看来恢复得挺快。我已叫厨娘熬了参汤,一会便拿给你补一补。”她穿着纯白色的衣裙,外系狐皮披风,仿佛是白玉雕成的绝色美人,风姿绰约,温柔可人。 胡笑天看着她被风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心下感动,柔声道:“你在外面等了我多久?为什么不叫醒我?万一你冻出病来,我岂不成了罪魁祸首吗?” 苏玉卿目光微垂,低声道:“人家担心你的伤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干脆一早过来探望你。大夫嘱咐过,你需要好好休养,所以来之后就没有惊醒你。”言语虽然平常,却蕴涵着无限深情。 胡笑天怦然心动,忍不住握住她冰凉的小手,不由分说地塞进自己的怀中,痛心地道:“你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的手冷得如同冰块,如果再被北风吹上半个时辰,肯定会受寒病倒。以后千万不要做这种傻事了,知不知道?” 苏玉卿仰脸望着他,眼睛里柔情似水,忽然间嫣然一笑,犹如春花盛开,满心的欢喜表露无疑。 胡笑天莫名其妙:“你笑什么?知错要改,不许再犯!” 苏玉卿对他的教训宛若未闻,轻轻地靠上他宽阔的胸膛,梦呓般道:“我笑是因为你关心我,在乎我,怜惜我。我是由衷的高兴呀!笑天,你知道吗?我其实好怕你心里没有我,把我当成轻浮随意的女子,得之毫不珍惜,弃之毫不可惜。我非常清楚,你是人中之龙,志向远大,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困守家中。我不能追随你闯荡江湖,也不奢望日日夜夜和你相伴,我只求你心里有我便足矣!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能真心对我好,我就一生无撼了!” 胡笑天忍不住用力搂紧她,在她耳边低语道:“你是如此的美丽温柔,善解人意,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会不喜欢你呢?只是你为何这么傻,明知我不能常伴在你左右,还要这样做?” 苏玉卿缓缓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乎朝朝暮暮!”胡笑天是第一个打动她的人,为了争取自己的幸福,她无怨无悔。 胡笑天心里百感交集,和自己交好的美女都是如此的勇敢主动,真的让他无法抗拒。心念转动,说道:“我送你一件礼物好不好?” 苏玉卿道:“什么礼物?本小姐才不稀罕呢!” 胡笑天微微一笑,道:“真的不稀罕吗?”轻轻将她推开,自怀中掏出一枚翡翠玉镯,叹道:“本想借花献佛的,谁知人家嫌弃不肯要。我只好继续保管了。” 苏玉卿又羞又喜,伸出一截莹白如玉的粉臂,嗔道:“小气鬼,拿出来的礼物又要收回去吗?快给我戴上!”这玉镯原是一对,是象征两家婚嫁的信物。一旦她戴上另一枚玉镯,就无异于确定和胡笑天的关系了,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胡笑天其实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感动于苏玉卿的如海深情,心中已开始接纳这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可是另一方面,他仍然念念不忘另一个人的音容相貌,忘不了那份如海的深情,那些同生共死的岁月。但衣舞凤已经失踪三年有余,生还的可能性非常渺茫,多半是不在人世了。他瞧着苏玉卿娇艳欲滴的面容和期待的眼神,暗暗一叹,这少女是无辜的,自己不能再伤害她了。当下握住苏玉卿光滑丰润的手臂,轻轻将玉镯套了上去。 苏玉卿登时喜笑颜开,伸出另一只手臂,比较着两枚玉镯的花纹色泽,笑道:“好看吗?” 胡笑天衷心赞道:“肤白若脂,翠玉生光,两者相映如画,简直是美不胜收啊!” 苏玉卿如饮蜜汁,心底甜丝丝的,扑到他的怀中腻声道:“瞧不出来哦,你有时候还会哄人开心。”胡笑天笑而不语,温柔地爱抚着她如云的发丝,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人用过了早饭,正卿卿我我,忽有仆人来报,南宫仇求见。 “南宫仇?”苏玉卿眉心微皱,不快道:“是不是那个每日烂醉如泥的南宫仇?他来做什么?” 胡笑天道:“他是我邀请的客人。快请!” 少倾,南宫仇走进房中,站定后抱拳道:“南宫仇拜见公子!在下前来赴约,不知公子昨日说过的话是否算数?”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衣服,修饰整洁,目光锐利,再看不到半份酗酒的痕迹。那柄黑色的长剑插在背后,虽未出鞘,却隐隐透出几份凛冽的杀气。自始至终,他的视线只望着胡笑天,纵使兰州府第一美人就坐在一旁,他连看都不看上一眼。 胡笑天微笑道:“你还记得我吗?” 南宫仇皱眉道:“你是……” “三年半前,在湖南株洲,你曾刺杀了阴阳双妖中的阴妖穆柔柔,救了衡山派的一位少年……” “原来是你!”南宫仇失声叫道。“你是胡青鹏!你不是拜了教主为师,在圣城修炼吗?” 胡笑天道:“‘胡青鹏’是我过去在衡山派时用的名字,现在我已改名为‘胡笑天’!我在圣城修炼了三年,武技初成,现听从教主的指示下山禁功修行。当年曾蒙南宫兄出手相救,胡某方幸免一难,心里是十分的感激。” 南宫仇微微笑道:“难怪公子突然在兰州城内出现!神教权力之争渐渐激烈,各方势力都忙着整合人马。公子艺成下山,第一步当然是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以应对将来的争战。而神教十三长老中,惟有苏长老是汉人,最有可能和公子结盟!眼下公子和苏浩然走得极近,又能安住在苏府,想来已获得了苏长老的许诺和信任。在下恭喜公子了!” 胡笑天点头道:“不错,苏长老已答应全力支持我争夺教主宝座。不知南宫兄愿不愿意投入我的阵营中?” 南宫仇不动声色道:“神教的四大势力,以公子一方最为弱小,成功的可能性也最为渺茫,未来的道路必然是艰险重重。我若加入,少不得要浴血搏杀,九死一生,不知公子能给我什么好处?” 胡笑天目光一冷,缓缓道:“好处?我倒想问一问阁下,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南宫仇反问道:“我想要的你有能力给我吗?” 胡笑天沉声道:“我听说南宫兄乃是南宫家族的弟子,因为妻女被白云宗高手所杀,才转而投入本教,矢志复仇。你拜本教‘冷面修罗’项虎为师,获赐诛血剑,从此独来独往,一心诛杀白云宗弟子。而你的右臂的筋脉也是被白云宗高手刺断的,对也不对?” 南宫仇眼神一颤,咬牙道:“对!” 胡笑天冷冷道:“南宫兄与白云宗有血海深仇,那你知不知道我和白云宗的过节有多深?” 南宫仇愣了一愣,道:“早年曾有传言,说衣舞凤长老和公子相恋,而后衣长老不幸被李媚仙加害了?” 胡笑天黯然点头,含恨说道:“正是如此!我今生今世若不能为心爱的女人报仇雪恨,还有何颜面苟活世上?!一旦我掌握了神教大权,必定用尽一切手段,将白云宗彻底铲灭!南宫兄,你我其实有着共同的敌人,都有一段无法磨灭的痛苦。你我携手起来,难道不比你单打独斗强上百倍吗?如果你是血性男儿,就不要跟我提什么好处,先杀光白云宗那些狗贼再说!”说到激动处,刷的拔出宝剑,一剑将身旁的座椅劈成两半。 南宫仇苍白的脸上忽然掠过一抹赤红,眼底燃起仇恨的怒火,扑通屈膝跪倒,一字字道:“只要公子誓灭白云宗,南宫仇这条命就交给公子了!我南宫仇以先祖的名誉发誓,绝对效忠公子,永不贰心!” 胡笑天大喜,还剑入鞘,朗声道:“有南宫兄加盟,我如虎添翼!快请起来,千万不要拘礼!” 南宫仇正色道:“启禀公子,南宫仇自今日起便是您的下属了,万万当不起‘兄长’的称呼,请公子直呼属下的姓名即可。凡事皆有规矩,尤其是公子身为一军之统帅,切不可自降身份,混同于常人。” 胡笑天对他的提议不以为然,但亦不愿马上反驳,含笑道:“如何处理和下属的关系,我自会把握分寸的。你且起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有一项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南宫仇长身而起,垂手道:“敬请公子吩咐。” 胡笑天道:“我已和苏长老、宋帮主商议过了,准备从西北分坛的教徒中挑选出一批忠诚勇猛,视死如归的年轻人,组成一支精锐之师。我们将会传授给他们更高深的内功心法和各种武功绝技,并通过严格训练,让他们掌握隐身、易容、追踪、暗杀、机关等技能,最终成为以一当百的战士。你头脑清晰,擅长各种刺杀的技能,对待敌人冷酷无情,又有丰富的江湖经验,所以我要你来统领和训练这批年轻人,并且把自己的掌握的一切本领教会他们。你愿意担此重任吗?” 南宫仇做梦都想不到胡笑天会这样安排自己,使他从一个碌碌无为的酒鬼,一夜之间便跃升为手握重兵的大将。当下深吸了一口气,肃容道:“公子居然如此信任我,属下真是受宠若惊。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属下愿为公子大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胡笑天又勉励了他几句,正待传授他左手剑法的要诀,忽听足音响处,苏浩然和莫余匆匆而来,神色甚是严峻。胡笑天心头一紧,问道:“你们神色匆忙,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苏浩然望了南宫仇一眼,皱眉道:“公子,我等有紧急情况禀报,外人不宜在场!” 胡笑天哈哈笑道:“南宫仇并不是外人,从今日起,他是我贴身卫队的大统领,有资格参与一切机密会议。希望你们能精诚协作,结为莫逆之交。好了,有话但说无妨!”南宫仇喉节蠕动,眼睛里射出真正的敬服之色。 苏浩然和莫余对视一眼,都大感讶异,南宫仇有这么高明么,居然能胜任统领一职?苏浩然摇摇头,沉声道:“公子,莫余昨晚溜去众香苑饮酒寻欢,无意中听到了一个消息,迟至今早才跟我说起。如果消息属实,我们要及时应对。” 胡笑天皱眉道:“众香苑?那不是妓院吗?”边说边向苏玉卿使了个眼色,苏玉卿脸上微红,忿忿地瞪了莫余一眼,起身出门去了。 莫余讪讪道:“众香苑是兰州最大的青楼,我昨晚和黄河帮的‘小花枪’王勇鹏在那里……喝酒。席间偶然听陪酒的……咳咳,舞女说起一件怪事,当时因酒酣耳热并未在意。今早醒来之后越想越不对头,于是赶快回来禀报公子。” 原来从前晚开始,众香苑便接了一宗秘密生意,每晚挑选出五名年轻貌美的少女,送往城南的一座大宅院,隔日天亮时再用马车偷偷接回。奇怪的是,这些少女回到众香苑时,都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人人虚弱不堪,短期内根本接不了其他客人。尽管她们事前都被严厉警告,不许泄露客人的**,但仍有人忍不住向交往亲密的姐妹大吐苦水。原来她们五人伺候的竟是一名西域胡僧!那胡僧精通欢喜**,一夜能御五女,并且可能动用了采补术,结果令她们元气大伤。虽然出行一趟报酬丰厚,但如今众香苑内的女子谈虎色变,已无人愿意面对那可怕的胡僧。 胡笑天听罢脸色凝重,沉吟道:“这个消息可靠吗?” 莫余道:“绝对可靠!告诉我此事的舞女,和其中一位少女是表姐妹,她不会撒谎的。” 苏浩然道:“从那胡僧出现的时机来看,他非常可疑,恰好和公子来到兰州的时间相差不多。此外,他精通采补密法,出手阔绰,藏身于大宅院内,很可能是黄教的大喇嘛,甚至就是黄教负责指挥这次行动的首脑。” 胡笑天冷静地道:“如果那胡僧确是黄教喇嘛,那么飞燕盟的燕三娘也同样很可疑了!飞燕盟号称是兰州消息最灵通的帮会,没理由不知道这件怪事,何况我们昨天还专程登门拜访,送上了定金,请燕三娘帮忙,她当时也一口答应了。可是从目前的情况判断,飞燕盟要么是内部的渠道出了问题,要么是在有意隐瞒。依我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难道是对方也找到了她,开出了更高的价码?” 南宫仇冷冷道:“飞燕盟和本教相比,连一只蚂蚁都不如!如果他们出尔反尔,胆敢跟我们为敌,要灭掉它易如反掌。” 莫余惊道:“要灭掉飞燕盟?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胡笑天道:“刚才所说只是我个人的猜测,或许其中另有隐情也说不定,关键是要证实那胡僧的身份来历。万一确认了他是黄教喇嘛,待风波平息后,再找燕三娘评理也不迟。”顿了一顿,看着苏浩然道:“浩然,你的意见如何?” 苏浩然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赞同公子的观点,待查清那人的身份之后再做结论。假若燕三娘表里不一,故意隐瞒情报,不用公子吩咐,我第一个冲去斩了她的人头!” 胡笑天摇头道:“杀人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何况燕三娘乃是兰州的名人,势力自成一派,岂能说杀就杀?我虽然对她了解不深,但她并非见利忘义,见风使舵之辈,这么做一定有什么无法抗拒的理由。当务之急,一是立刻把得到的消息上报苏长老,请他派人监视飞燕盟首脑,尤其是燕三娘的动静,看她究竟和什么人有接触?二是前去众香苑打探消息,弄清楚那胡僧的具体住处和身份。掌握了他的行踪,对我们有益无害。” 莫余挠头道:“这第二项任务自然是非我莫属了。但这么明目张胆地闯进去找人,对方不会起疑心吗?”众香苑亦是飞燕盟的一分子,他如果明刀明枪地去查找线索,恐怕人家不仅不会真心合作,甚至可能把他扫地出门。 胡笑天微微一笑:“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已想好办法了!” 第二十四章 青楼探秘 午时方过,平日里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的众香苑显得冷冷清清。.com经过了一夜的疯狂嬉戏,绝大多数青楼女子都在睡回笼觉,就连守门的大汉都懒洋洋地打着呵欠,睡眼惺忪。 突然,大街尽头蹄声雷震,四匹高头骏马旋风般飞驰而来。马上的骑士都外系披风,身背长剑,顾盼间神采飞扬,似乎是名门大派的弟子,掩饰不住骄傲之色。他们肆无忌惮地打马飞奔,直奔到众香苑门前,才猛的勒住座骑。四匹骏马同时人立而起,向天嘶鸣,随即前蹄重重地踏到地面,冰雪飞溅。 守门大汉的瞌睡虫早已吓飞,忙分出一人紧急通报老鸨。 那四人跃下马背,其中一位较为俊秀的男子笑道:“三位兄长,这里就是兰州城最有名的风花雪月之地——众香苑!云集了各地的美女,花魁为‘月下寒梅’纪香影。纪小姐多才多艺,貌若天仙,名列兰州府‘四大美人’之列,卖艺不卖身,从未对哪个男子青眼相加。三位兄长俱是人中英杰,不知谁能否打动纪小姐的芳心?” 另一位身材高大,体魄强健的男子笑道:“莫师弟,你休要用激将法!咱们兄弟情同手足,岂会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何况纪小姐孤芳自赏,未必肯接见我们。” 那俊秀男子拍了拍腰包,笑嘻嘻地道:“胡师兄,只要你舍得大把地花钱,在众香苑里有办不了的事吗?你放心,今天有小弟做东,保证让诸位一睹纪大美人的芳容!” 原来这四人正是胡笑天、莫余、苏浩然和南宫仇易容乔装的。他们改变了相貌装束,假扮成某大门派的弟子,故意做出飞扬狂傲、涉世不深的样子,以降低对方的警惕性。而四人之中,胡笑天学过变声的技巧,莫余则是语言天才,交谈时有意夹带着浓浓的陕南口音,巧妙地暗示出自己外来者的身份。至于苏浩然、南宫仇,前者根本不愿意涉足烟花之地,心里是极为勉强了,后者性情孤傲,冷若冰山,都不肯随意开口,这演戏的重任惟有交给胡、莫二人了。 谈笑间,自有机灵的小厮接过缰绳,将座骑牵到一旁。四人刚跨进大门,只见红影闪处,浓香扑面,一位丰满娇娆,面如桃花的美妇人快步迎来,人未至笑先闻:“诶呦,四位大侠早早光临本苑,真是太给媚娘面子了!难怪今日的烛花直闪,红梅初绽,原来是贵客登门的吉兆!我的女儿们最是仰慕江湖侠客,尤其四位大侠英武不凡,气度过人,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呀!” 莫余随手塞了一锭金子过去,笑道:“媚娘可还记得我吗?只因师门严训,莫某久未下山,恐怕这里的姑娘都忘了我了!”说着不着痕迹地在那妇人的腰上捏了一把。 那媚娘眼角含春,飞了他一记媚眼,腻声道:“莫公子出手阔绰,风liu倜傥,是众香苑有名的多情郎君,媚娘和女儿们怎敢轻言忘记?实不相瞒,媚娘做梦都盼着您来呢!”众香苑每日接待的客人数以百计,她怎可能记得眼前之人何时来过?不过见他出手大方,才蓄意奉承,这些话换做是其他的豪客也同样适用。 莫余哈哈大笑,心知她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不由暗暗佩服胡笑天易容的本领,道:“只怕你们想的是我口袋里的银两罢!媚娘,今日我的三位师兄初到兰州,你可要好好接待,别砸了众香苑的招牌,被人家笑话!” 媚娘眼珠滴溜溜一转,已将胡笑天等三人的气质相貌尽收眼中,娇笑道:“三位大侠或英伟,或雄武,或严峻,均是当世人杰,寻常庸脂俗粉自然不会放在眼中。不消莫公子提醒,我也会安排众香苑的红牌姑娘,陪诸位一醉方休!” 胡笑天微笑道:“我等久仰纪香影纪小姐的艳名和才情,不知能否有缘见上一面,畅谈心曲呢?” 媚娘顿时面现难色,迟疑道:“这……这或许有点困难!香影乃是众香苑的招牌,倾慕者多如过江之鲫,凡是求见者均需提前七日预订。各位大侠今日方到,并无提前预约,假若安排了你们,恐怕其他客人不会服气,也令我们难以做人!” 胡笑天故做生气状,仓啷拔剑出鞘寸许,森然道:“谁敢提出异议,那他准是活腻了!” 媚娘骇了一跳,赔笑道:“大侠请息怒,何苦为了这区区小事妄动刀剑呢?奴家只是说事情难办,并不是不能破例呀!” 莫余适时插话道:“媚娘,据我所知,纪小姐通常是在晚间会见客人,其实下午是没有什么预约的。眼下刚过午时,纪小姐必然有空闲的时间,你何不乘机安排我们见面呢?”说着又塞了一锭沉甸甸的金元宝过去。他们态度一软一硬,都是事前商量好的,不怕对方不肯就范。 媚娘连收了两锭金子,不禁眉开眼笑:“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既然诸位这么有诚意,我就代为通报一声,至于香影肯不肯露面,且看她的心情好坏了!”将众人引到一间雅室坐好,吩咐侍女看茶,浅笑道:“各位大侠还要其他姑娘作陪吗?” 莫余道:“当然要了!纪大美人只宜远观欣赏,谁敢要她陪酒嬉戏?你让青荷、丁香、迎春和雪梅来陪我们吧!这是五百两的银票,权当是给她们买胭脂香粉好了!” 媚娘愣了一愣,脱口赞道:“公子好大方呀!” 不过片刻工夫,四名燕瘦环肥的美女鱼贯而入,笑语嫣然,满室皆春。莫余拉住其中最丰满妩媚的美女,笑道:“丁香妹妹,还记得哥哥吗?多日未见,你是愈加的丰盈动人了!”这丁香正是昨晚陪他饮酒的舞女,也是此次行动主要的目标。其他美女不待吩咐,各自傍着一名客人坐下。 胡笑天是第一次来到青楼,眼见身边的美女靠得极近,肩背处露出大片雪白光滑的肌肤,缕缕幽香直扑鼻端,忍不住吞了口唾沫,略显紧张地说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在下姓胡。” 那美女扑哧一笑,柔声道:“贱妾青荷!胡公子是初次到这种地方来吗?你我今日有缘相会,所求者无非是一时欢娱,不必紧张。但凡公子有任何需要,青荷都会尽力满足的。”边说边跪起身来,伸手按摩他肩背处的肌肉,坚挺的乳峰有意无意地摩擦他的背心。 青荷的手法极为高明,胡笑天舒服得差点呻吟起来,斜眼望去,莫余和那丁香搂搂抱抱,热情如火,苏浩然、南宫仇却正襟危坐,丝毫不解风情。他眉心微皱,这两人真是死脑筋,难道不懂得随机应变的道理吗?凡是来这里的男人,目的都是寻欢作乐,他们摆出一付生人勿扰的姿态,岂不是让人家怀疑吗?正想警告他们,忽听门外有人道:“纪小姐到!” 只听偏门轻响,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走了进来,隔着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宛如梦中的仙子。原来这雅室分为内外两间,以轻纱相隔,客人坐在外间,内间另外开有暗门,专供表演才艺的女伎进出,以免有人纠缠。众人不觉停止了交谈,一起将目光投向那道神秘的倩影,雅室内针落可闻。 纪香影坐定之后,淡淡道:“香影有约在身,仅能为诸君弹奏两曲。各位皆是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英雄豪杰,且容香影先献上一曲《满江红》!”她的声音清冷悦耳,似乎没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波动。她五指一划,琴弦骤响,“铮”的一声如同银瓶乍破,音调高亢,偏偏又夹带着幽幽的呜咽声,将众人一下子带到了碧血黄沙的古战场。但听琴声急时如万骑奔腾,刀剑交击,缓时如寒夜清风,几乎低不可闻。乐曲起伏跌宕,激情磅礴,豪气直冲云霄,悲烈处愈见慷慨。一曲作罢,众人默然,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胡笑天朗声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纪小姐以柔御刚,将此壮烈之曲演绎得淋漓尽致,琴艺之高深可见一斑,绝对不输于当世名家。” 纪香影不卑不亢道:“小女子学艺不精,怎敢比肩当世名家?既然诸君喜爱,且容我再献上一曲《平沙落雁》。” 南宫仇忽道:“琴声肃杀,琵琶幽怨,此曲若以琵琶弹奏效果最佳,不知纪小姐以为然否?” 纪香影惊咦一声,半是惊讶半是欣喜道:“原来座中有擅长音律的行家,香影班门弄斧了!若公子不嫌弃,还请指教一二。”说着婷婷立起,隔着轻纱施了一礼。 南宫仇忙站起还礼道:“纪小姐乃是琴中圣手,当代大家,南宫岂敢轻言指教?” 纪香影微微笑道:“公子既然好于此道,不知是否随身带有乐器?香影混迹风尘已久,难得遇上知音,你我合奏一曲如何?” 莫余首先鼓掌叫好,胡笑天等推波助澜,纷纷鼓噪起来。 南宫仇推脱不过,只好说道:“能与纪小姐合奏一曲,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在下技艺粗疏,还望小姐莫要笑话。”说罢自怀中摸出一只色泽深沉的铜箫,凑到唇边试吹了几个音符,神情陡然变得庄重肃穆,正色道:“开始吧!” 琴声忽起,悠悠然如春风拂面,又似溪流潺潺,丁丁冬冬的曲折跌落。不知不觉间,一缕若有若无的箫音加入进来,和琴声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在众人面前勾勒出一幅彩蝶飞舞,百鸟嬉戏的如画春景。在温馨的氛围中,两位有情人相依相偎,彼此倾吐衷肠,缠mian悱恻,两心交融。忽然,曲声转为急促,如同*从天而降,扫荡了一切美丽的事物。这对情人被命运之手活活拆散,纵使他们拼命挣扎、呐喊、反抗,依然无法复合,那种肝肠寸断的痛苦和绝望,催人泪下。最后,只留下了刻骨铭心的相思,以及那细弱游丝的抽泣声…… 胡笑天信手在脸上一抹,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只听纪香影轻叹道:“曲由心生,伤心人别有怀抱呀!南宫公子苦苦执着于往日旧梦,于事何补,于己何益呢?公子日后若有闲暇,不妨来众香苑小坐片刻,香影随时恭候。但愿清茶一杯,小曲一首,能让公子略解胸怀。告辞了!”不待众人挽留,径直出门去了。 南宫仇看着她窈窕的身影在轻纱后隐去,不禁怅然若失,冷峻无情的面庞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波动。 莫余不无妒意地说道:“纪小姐成名以来,还是第一次主动对男子发出邀请呢!南宫师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南宫仇淡淡道:“纪小姐当我是喜爱音乐之人,视我为友朋,我岂能有任何亵du她的念头?莫师弟可别想歪了!” 听过琴箫合奏之后,众人都失去了谈笑取乐的兴致,在媚娘的安排下,移步来到一处清净的小院。院内正好设有四间厢房,胡笑天等各带了一位美女进入房中。 青荷掩上房门,转身走到胡笑天身前,媚笑道:“公子,春xiao一刻值千金,让奴家服侍你宽衣如何?” 胡笑天歉然道:“多谢姑娘好意,对不住了!”乘她不备,忽然一记掌刀砍在她颈部外侧。青荷闷哼一声,当场昏迷过去。胡笑天把她扶上chuang,盖好了棉被,苏浩然、南宫仇便接踵而至。三人相互交换了会意的眼神,也不说话,坐在房中静静的等待。 过了许久,莫余才溜了进来,满身的脂粉香气,神色间甚是欢畅。苏浩然眉头紧皱,冷冷道:“你风liu快活够了吗?是不是忘了公子交代的任务?” 莫余叫屈道:“老大,我可是按公子的要求,落足了气力演戏的!如果我不使出得意的风liu手段,把那丁香弄到神魂颠倒,她怎会泄露口风?这其中的过程需要时间文火煎熬,不能太着急。” 胡笑天忍住笑意道:“好了,不用解释太多,我知道你很‘辛苦’。套出那批少女的具体下落没有?” 莫余眉飞色舞道:“我‘八面玲珑戏花浪子’一出马,决不会空手而回。丁香的表妹和其余生病的女子,都在沉香阁内静养,受到严密保护。我们若要了解更详细的资料,非去一趟沉香阁不可。” 胡笑天点头道:“好!浩然,你就和莫余走一趟,按照我们商定的计划行事。切记不要惊动对方的守卫,打草惊蛇!”当下苏浩然、莫余换了装束,悄无声息地飞身而去。胡笑天则和南宫仇留下看住这四名美女,以防有人醒转呼救,破坏他们的计划。 由于是隆冬季节,天色很快变得昏暗。寒风呼啸,枝叶摇动,隐隐听到别处传来呼喝曲乐声,众香苑的客人开始逐渐增多了。 突然,风声异响,寒风鼓入房中,两条黑影破窗而入,正是苏浩然、莫余去而复返。胡笑天双目一亮,问道:“情况如何?” 苏浩然沉声道:“我们潜入沉香阁,找到了那些被采补受损的少女。虽然许以重赏,但她们都说不清楚那胡僧所住的确切地点,甚至连载人的马车都是对方派来的。她们提供的唯一有用的线索,便是在酉时末,那胡僧派出的马车会在众香苑偏西侧门外等候,一旦载了人便离开。” 胡笑天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轻轻笑道:“此刻我们的朋友已经在路上了。我们来一招守株待兔,顺藤摸瓜罢!” 在莫余的带领下,胡笑天等人穿庭过院,来到众香苑偏西的侧门外,躲在墙角的阴影中默默守侯。夜黑如墨,四人刚埋伏好不久,忽见一辆黑色的马车奔来,拉车的骏马四蹄上都裹有棉布,奔行时几乎没有声音,仿佛幽灵一般,骇了四人一跳。 马车一停稳,但见众香苑侧门打开,相继走出五位罩着黑色披风的女子。她们一律用面纱遮住面容,默不作声地登上车子,远远望去有几分诡异。当最后一人上车之后,那车夫立即扬鞭催马,如来时般迅速离开,前后不过几眨眼的工夫。 苏浩然凝视着马车模糊的轮廓,低声道:“公子,那马车乃是黄河帮首脑专用的,车厢上刻有标志。情况有变,我们应该马上禀报苏长老。”黄河帮是兰州城内的第一大帮会,如果他们继续追踪的话,万一发生了冲突,就会上升至两大帮会的争斗。 胡笑天心底一沉,喃喃道:“黄河帮?!难道连他们也被收买了?” 第二十五章 引狼入室 南宫仇提醒道:“公子,对方马快,我们再不行动就晚了!” 胡笑天一震,沉声道:“不管了,先追上去摸清他们的底细!”当下四人纵身跃起,遥遥坠在那马车后头。.com虽然地面满是积雪,但马车奔行速度极快,胡笑天一路得到苏浩然的真气相助,才没有被落下。 马车有意兜了几个圈子,大概是确认无人跟踪后,终于直奔城南,不消片刻抵达了一座墙高门阔的大宅院。驾车的汉子发出暗号,大门立时缓缓打开,只见黑暗中寒光闪烁,戒备森严。 四人眼看着马车驶进门中,莫余低声道:“公子、老大,这儿是黄河帮八大金刚中排名第三的范中信的宅子。他去年娶小妾时,我曾混进去喝过喜酒,应该不会记错的。” 胡笑天皱眉道:“范中信为人如何?” 莫余道:“他好敛钱财,心计颇深,负责掌管黄河帮中粮食、土产的买卖,和北方各省的豪杰交往甚密,最擅长的是暗器功夫。” 胡笑天点点头,道:“莫余,你即刻回去禀报苏长老。浩然、南宫,你们二人分头潜进范宅,弄清楚范中信到底和什么人勾结?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旦证实青龙会或黄教的人隐藏在里面,不要轻举妄动,悄悄的退出来,从长计议。” 三人同声应“是!”,随即展开身形,向不同的方向掠去。胡笑天则选定附近一棵大树,攀到树枝高头,居高临下地俯瞰范宅。 只见偌大的宅院内黑漆漆一片,宛如森罗鬼蜮,仅有后院处透出几缕微弱的灯光。当苏浩然、南宫仇分别翻过院墙,仿佛忽然被黑暗吞噬了,再看不到他们移动的身影。夜,静悄悄的,惟有北风不绝的呼啸,偶尔传来几声凄厉的犬吠,又很快平息下去。 树枝摇动,胡笑天的脸颊被风吹得冰冷。他越等心里越是不安,这范宅太过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害怕。以苏浩然和南宫仇的身手,即使查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此时也应该出来了,怎会毫无动静?难道范宅内隐藏着绝世高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擒下了他们?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将他们困住了?正忐忑间,忽然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身侧逼来,转头一看,只见一位蒙面的白衣人不知何时欺进了三丈之内,目射冷芒,势如闪电般扑了过来。 胡笑天心头一紧,不好,对方果然早有防备!无视敌手沉猛的拳招,剑光一闪,长剑直刺对方的心口要害,竟是两败俱伤的搏命打法。反正他有浑厚的护身真气,不会被对方一拳轰死,若能速战速决,乘机重创敌手,才有机会逃走。 那白衣人显然没有想到他的剑法如此凌厉精妙,仓促中沉身一踩树枝,借力冲上高空,蓦的一声怒喝,刀光闪耀,手中多了一把如雪的弯刀,似开天辟地般狠狠劈下。 刀未至,那股凛冽的劲风如千斤巨石般,压得胡笑天几乎无法喘息。他长剑反撩,刺向白衣人的小腹,依然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刀光剑影刹那间在空中相撞,“刷”的一声轻响,那弯刀应声断为两截。但刀上蕴涵的内力非同小可,胡笑天五指剧震,如被重槌击中胸口,哇的喷出一口血雨,一头栽到树下,重重地跌在雪地里。那白衣人大是惊讶,此人剑术如此高明,怎会一点内力都没有呢?不等胡笑天爬起来,指风连点,封住了他的穴道,冷冷道:“你是什么人?躲在树上窥探什么?” 胡笑天反问道:“你又是谁?为何突然袭击我?难道我犯了王法吗?”心中暗惊,此人的声音有些耳熟,难道竟是旧识? “王法是什么东西?”那白衣人冷笑一声,弯腰拿起他的宝剑,仔细端详半响,道:“剑上未铸有门派的标记,但瞧你握剑的手法和出剑的神韵来看,不外乎是七大剑派的弟子。可惜你没有半分内力,空有宝剑在手,与朽木何异?你还有其他同伴吗?” 胡笑天道:“你既然晓得我是七大剑派的弟子,还不放开我?” 那白衣人冷笑道:“你心怀叵测,偷窥他人私宅,我会放你轻易脱身吗?七大剑派名头虽响,却吓不倒我。你不肯说实话,到时自然有人能撬开你的嘴巴。”说罢提起胡笑天,绕着围墙巡视了半圈,再找不到可疑的人物,才飞身跃进院中。那白衣人通晓口令暗号,畅通无阻地走入大厅,毫不客气地把胡笑天掼到地上。 大厅上已燃起蜡烛,只见一名中年男子坐在桌子旁发呆,桌上放着一把长剑。而苏浩然被绑在柱子上,双目紧闭,显然处于昏迷的状态中。胡笑天心中稍定,苏浩然可能是误陷机关,吸入迷烟昏倒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而且南宫仇尚未暴露踪迹,或许还有机会救出他们。 那中年男子正是范中信,瞄了一眼胡笑天,惊道:“怎么又抓了一个?他们究竟是哪个门派的弟子?为什么要盯着我?” 那白衣人扯掉蒙面布,傲然道:“你怕什么?别管他们来头如何,只要杀掉灭口,毁尸灭迹,难道还有人上门找你的麻烦吗?”烛光映亮了他的脸庞,鹰鼻深目,颌下一片卷曲的胡须,赫然是随同云黛儿出行的明教长老霍刚! 胡笑天心底狂震,许多疑问豁然开朗。难怪许一郎等人能精确地选择埋伏地点,对明教教徒的饮食习惯了如指掌,原来霍刚是叛徒!若非他出卖同伴,明教一行决不会全军覆没。霍刚身居长老之高位,手掌大权,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干出如此卑鄙无耻的勾当!幸好他已乔装易容,霍刚没能把他认出来,否则定会遭到残酷折磨。他内心波澜起伏,面上却不动声色,暗暗祈祷莫余尽快搬来救兵!否则,以南宫仇一人之力决无得手的可能。 范中信苦笑道:“即使他们不说,八成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若是贸然杀了,一旦他们的长辈找上门来,我可吃不完兜着走!”心中暗暗后悔,自己当初见钱眼开,竟然答应许一郎等人暂住府中。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策划什么行动?和哪些门派为敌?今晚抓获的两人万一死在这里,霍刚等人可以一走了之,但他的根基在此,绝对逃脱不了干系,甚至会连累到黄河帮。 霍刚冷冷道:“现在还轮得到你做主吗?” 范中信脊背上一阵发冷,喃喃道:“你……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霍刚意味深长道:“范兄,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等今晚的行动结束后,我们即刻离开兰州,不会把麻烦留给你的。包括这两人的处置,不需经过你的手。” 胡笑天眉头微皱,今晚的行动?忽然想起至今没有看见许一郎和黄教喇嘛露面,难道他们倾巢而出了?那他们的目标是哪里?再联想到飞燕盟的违约,背心上冷汗直冒,忍不住开口道:“别听他胡说!你见过他们的相貌,知道他们的秘密,他们肯定会杀你灭口的!过了今晚,恐怕你的家人都会成为地下冤魂!” 范中信一惊跃起,沉声道:“霍长老,你们如何能保证不会过河拆桥?”他也是老江湖了,一想到胡笑天所说的后果,简直如芒在背。 霍刚笑道:“你不是收了十万两的保证金吗?难道还怀疑我们的诚意么?即使你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许兄罢!” 胡笑天冷冷道:“你们把人杀了,十万两银子不是一样可以拿回来吗?像你这种人出卖兄弟,背叛明教神灵,早已经抛弃了起码的道德良心,怎可能会以诚待人?范中信,你若是相信他的话,那真是无可救药了!趁他的同党外出未回,你赶快逃命罢,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范中信越听心底越冷,不禁恨自己被意外之财冲昏了头脑,没有做足防备,如今引狼入室,悔之晚矣了!警惕地盯着霍刚,小心往后缓缓移动,双手悄然缩进衣袖内。只要能冲出大厅,就可以召唤本帮的弟兄帮手,那时才称得上安全。 霍刚森然道:“范兄,你要去哪里?”话音未落,身形陡然急速窜出,直扑向范中信。 范中信见他果然撕破了脸皮动手,怒喝一声,双手急扬,数十枚“白骨丧门钉”迎面打去,足下同时使力向后跃出。霍刚手里拿的是胡笑天的宝剑,岂会惧怕这些凡铁铸成的暗器?但见剑光荡起一片青幕,顿时把射来的白骨钉绞得粉碎,人剑合一,毫无停滞地扑去。范中信料不到对方持有宝剑,骇得魂飞魄散,但觉一股冷森刺骨的剑气直罩下来,急忙掏出两颗弹丸掷到地上。弹丸砰的炸开,浓烟迅速弥漫,刹时吞没了两人的身影。 霍刚收不住脚,猛冲进浓烟之中,急忙屏住呼吸,挥剑便砍。但就在这一瞬间,范中信已移换了位置,这一剑劈在了空处。他又惊又怒,若是让范中信乘机逃走,泄露了秘密,所有的计划都要落空了!忽听风声轻响,紧接着砰的一声,似有人自半空跌落在地。他心中一动,掌风挥扫,将身边的烟雾驱散。 只见大厅之中,已然多出两人,其一乃是许一郎,另一人则是光头高额的中年喇嘛。许一郎胁下还挟持着一位长发女子,脸部朝地看不清楚,但身材修长丰盈,动人之至。许一郎和那喇嘛似乎经历过了一场激烈的恶战,衣服上沾满了斑斑点点的血迹,被利刃割破了几条裂痕,许一郎左肩上甚至还插着一根折断的箭头。范中信跌倒在他们的脚下,胸口处印着一个血红的掌印,正不停地呕吐鲜血,受创严重。 霍刚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眼睛牢牢地盯住那长发女子,着急地问道:“她有没有被人误伤?怎么只有你们回来,其他人呢?” 那喇嘛精瘦细长,肤色黝黑,相貌奇特,嘶声问道:“那些女人都送来了吗?”他一开口,嘴角竟渗出一丝血迹,分明受了内伤。 霍刚愣了一愣,道:“已安排在大师的卧室内等候了。” 那喇嘛点点头,急不可耐地纵身跃起,转眼不见影踪。 胡笑天一眼看到那女子的装束身材,心中忍不住大叫:是云黛儿!再看许一郎和那喇嘛的模样,肯定是刚才冲进了苏府,恶战之后,才劫走了云黛儿。自从他遇刺后,苏府已经大大加强了守卫的力量,而许一郎和那喇嘛仍能够杀进杀出,全身而退,确实有过人的本领。饶是他们再厉害,苏府毕竟是魔教长老的住处,即使他们成功地杀了出来,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许一郎扫了一眼委顿在地的范中信,又看了看胡笑天、苏浩然,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两人是什么来头?” 霍刚道:“姓范的已动了疑心,妄想逃走召集手下反抗,我只有提前动手了!幸好你们及时赶回截住了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然后简单地说了一下擒获胡笑天、苏浩然的经过。 许一郎眉头紧锁,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焦躁。这次任务从一开始就不顺利,不断发生意外,致使计划拖延至今尚未完成。尤其是牵扯到了其他的帮派势力,整个计划有被人揭穿的危险。他依据飞燕盟的情报,刚刚率人突袭了一处官宅,原以为可以轻易得手,哪知那里竟是龙潭虎穴,高手如云!一场激战下来,他带去的部下死伤殆尽,若非同行的大喇嘛金刚法王拼死击败对方六名高手,他们一行就要全军覆没了!只要想一想对方的实力和可能的来历,简直令人心悸。可眼下惊魂未定,另一股神秘势力又浮出了水面,躲在暗处虎视眈眈,能摆脱得了吗?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云黛儿已在我们的掌握中,整个计划相当于完成了八成。待会将此地的人杀尽灭口,我们即刻离开兰州!只要出了城,天大地大,谁又能奈何了我们?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订立的盟约即将可以生效了。” 范中信吃力地道:“许一郎,你、你们背信弃义,不得好死!” 许一郎冷笑道:“咱们在黑道上混的人,为达目的是不择手段的,难道你连这一点都没弄明白?”说着解开云黛儿的穴道,将她放了下来,“霍长老,人算是交给你了!希望你遵守盟约,与我青龙会精诚合作,共图大业!” 霍刚哈哈笑道:“这点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支持青龙会逐鹿中原!” 云黛儿早已听见众人谈话的内容,站定后冷冷地瞧着霍刚,眼里射出无穷的怒火。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这个人勾结青龙会、黄教,出卖了教友们的性命,既痛心又愤怒,尖声道:“霍刚,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背叛了自己的信仰,践踏了本教的教义,将来灵魂必会被烈火焚烧,永远不得安宁!” 霍刚眼中射出狂热的光芒,大声道:“我是为了你!” 云黛儿愕然道:“为了我?” 霍刚痴痴地望着她美艳绝伦的面容,道:“云黛儿,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诱惑力有多么强大?!我是明教的教徒,可我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每日看着你绝世的容貌,却不能表露心意,和你亲近,简直是最痛苦的折磨。不管世人怎么评论,我只想用尽一切手段来得到你。如果能完完全全地拥有你,就算我的灵魂永远受苦也值得。” 云黛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道:“你是不是疯了?难道你忘记了我的身份吗?” 霍刚道:“正因为你是明教圣女,终身不能婚嫁,不得涉及男女之情,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从今天开始,你将会从这世上彻底消失,再不是什么‘圣女’,而是我霍刚的妻子。你的美貌和你的身体只能属于我,只能由我来享用!” 胡笑天听得目瞪口呆,脑海中只跳出两个字——无耻! 云黛儿又羞又怒,心底更涌起一阵悲凉,明教长老应该是信仰极为坚定的教徒,却在**诱惑面前败下阵来,究竟是谁的过错?淡淡笑道:“如此说来,这一切的纷争源头是我了?你贪图我的美色,所以勾结外人,残杀本教弟子,是不是?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为了取得青龙会和黄教的支持,必定答应了对方苛刻的条件,出卖了本教的重大利益对吗?” 霍刚和许一郎对视了一眼,心虚地转过头去,强辩道:“本教和青龙会、黄教合作,互相都有好处,不存在谁吃亏的问题。” 云黛儿似笑非笑道:“是吗?若我死了,你岂不是什么也得不到?”手腕忽然一动,抽出贴身暗藏的利刃,反转刀尖,猛的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第二十六章 成败之间 眼看云黛儿忽然拔刀自杀,胡笑天大惊失色,脱口叫道:“住手!别做傻事!” 许一郎见多识广,早已听出云黛儿有求死之意,在她拔刀的一刹那,立刻并指封住她的穴道,顺手夺过短刀,冷笑道:“云小姐,你是一枚重要的筹码,你的生死可由不得你做主!” 霍刚则惊出了一身冷汗,天幸她自杀未遂,不然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意义?只听许一郎笑道:“霍长老,云小姐性格刚烈,一旦抱定了求死之心,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com你要加倍小心!”霍刚反手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道:“多谢许兄提醒!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她任何自残的机会。” 许一郎道:“长夜过半,时间无多,我们必须赶在敌人发现之前离开这里!至于姓范的家人及黄河帮的帮众,仍按原定计划全部灭口。这前院的人由你负责,后院的归我,如何?” 霍刚沉声道:“没问题!” 范中信如坠冰窟,挣扎着叫道:“求求你们,别杀我刚满月的儿子!我把全部的家产交给你们,只求能饶我儿子一命!” 霍刚冷冷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只怪你儿子的命不好,为什么摊上了你这个爹!”手起剑落,嚓的将范中信的脖子砍断,鲜血喷射如浆,一颗圆乎乎的脑袋径直滚到了胡笑天面前,那双眼睛兀自睁开着,充满了绝望和愤恨。 许一郎赞道:“好,干脆利落!”当下使了个眼色,和霍刚分头掠出大厅,开始屠杀范宅中人不提。 胡笑天侧躺在地上,和范中信淌血的头颅相距不过尺许,清晰的嗅到那新鲜的血腥气味,忍不住一阵冲动,那股熟悉的、杀戮的yu望陡然间涌上了心头。因为他体内阴阳二气失调,已经处于极危险的边缘,稍微受到一点刺激,情绪便会失控。他热血如沸,皮肤的温度越来越高,忽然间手掌本能地一动,竟撑地直起身来!原来他的穴道中贯注有雄浑的内家真气,霍刚不知内情,出手时仅仅用了三成功力,自然无法把他的穴道封死,经过一段时间的气血运行,穴道都自行冲开了。 胡笑天猛的一咬舌尖,借着瞬间的剧痛压制下心中狂燥的杀机,不由暗叫侥幸,居然在关键时刻恢复了行动自由。以许一郎和霍刚的武功,要杀尽此处毫无戒心的黄河帮弟子,实在是易如反掌,理论上很快就会返回大厅。他必须在此之前隐匿好身形,否则绝等不到援兵到来的那一刻。当下取过桌子上的长剑,劈断苏浩然身上的绳索,然后拿了一壶冷茶,哗地泼到他的脸上。 苏浩然被冰冷的茶水一激,立时打了个寒战,吃力地撑开了眼帘,昏昏沉沉地尚未清醒,茫然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用水泼我?”伸手在脸上一抹,尽是赫黄色的茶叶。 胡笑天哪有时间跟他解释,长剑一递,架在苏浩然的脖子上,低声道:“快醒醒,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 苏浩然但觉剑气沁肤,浑身寒毛倒竖,登时清醒了大半,刹时回忆起自己失手被擒的那一幕,又羞又惭,恨不能地上有条裂缝,好让自己钻进去。枉他自负武功高强,不仅寸功未立,结果还被一个丧失内力的人给救了,真是脸面无光! 云黛儿生恐他们只顾自己逃命,忙叫道:“两位少侠,救救我!我乃明教圣女,若你们……” 胡笑天打断道:“云小姐,我是胡笑天!” 云黛儿喜出望外:“原来是你!难怪我听你的声音有点耳熟。”苏浩然不待吩咐,一个纵步跃到她的身旁,解开了她的穴道。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怒喝在耳旁炸开:“混蛋小子,你竟敢碰她?!找死!”只见人影一闪,却是霍刚去而复返,脸上满是嫉妒愤怒的神色,手中宝剑凌空一划,宛如闪电迸射,凶狠绝伦地劈向苏浩然的头顶。 苏浩然认得此剑锋利无匹,不敢硬挡其锋,脚步一错,闪到左侧空挡,蓦的一声大喝,铁拳遥遥击向对手胁下的破绽。虽然尚隔着两丈的距离,沉猛的拳劲如排山倒海般,罩住了霍刚四周的空间,凌厉的拳风将他的衣发吹得向后飘扬。 霍刚做梦都想不到这年青人武功如此卓绝,还以为能像击败胡笑天般手到擒来,不禁惊咦一声,长剑回防,左掌同时运劲迎上,已经是全力以赴。两股劲风在半空相撞,发出轰然巨响。云黛儿距离最近,竟被强烈的气劲推出三丈开外。霍刚因变招仓促,双方内力抵触之下,身不由主倒飞丈余,脸色铁青一片。 苏浩然沉声道:“公子快走,我来拦住他!”双拳挥动,宛如开山巨槌般,照准霍刚要害轰去。他的拳法凶猛如虎,十荡十决,招招式式都刚猛非常,绝没有半分花哨。若是被他的拳风扫中,轻则吐血,重则骨断筋折。但那霍刚乃是明教长老,又持有宝剑,岂是易与之辈?只见剑光忽然大盛,仿佛飞速旋转的银色光轮,呼啸着冲向苏浩然,两大高手顿时激战起来。 胡笑天一把拉住云黛儿的纤手,低喝道:“我们走!”拉着她疾步往门外奔去。云黛儿感到他手心处传来的热力,不由脸上发烧,想把他的手甩开又不太好意思,就这么稍一迟疑的工夫,已被拉着奔出了大厅。霍刚见状又气又怒,却被苏浩然死死拦下,无法抽身追赶。 胡笑天一出了大厅,便看见厅外的走廊上倒着五具尸体,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地面。每一具尸体都是面朝下仆倒在地,背心处有极深的剑孔,显然是刚刚被霍刚刺死的黄河帮弟子。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至,登时将他勉强压制住的杀机勾引起来,毁灭一切的yu望在胸腹中翻卷着,如咆哮狰狞的恶魔,极欲破体而出。胡笑天内心大骇,牙关紧咬,拼命用最后一线理智控制住自己。他非常清楚,一旦陷入了魔道,今后便难以自拔了,只会在杀戮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沦为嗜血的狂魔,这岂是他的本意? 云黛儿的手忽然被他捏得生疼,奇道:“你怎么不走了?”斜眼瞥去,只见他面色发赤,呼吸粗重,额头青筋毕露,眼中充满了狂乱凶残的气息,整个人陡然间变得十分狰狞可怕,心下一愣,这莫非是走火入魔的征兆?但觉胡笑天的体温迅速升高,竟是被烈焰焚烧一般,脸色转眼间通红如火。 胡笑天嘶声道:“我体内阳气太盛,心魔入侵,可能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你快走,不要管我!” 云黛儿微微笑道:“原来如此!”眼中陡然闪过一缕奇异的神采,轻轻侧过身子,樱唇微张,毅然印上了胡笑天干裂的嘴唇。 胡笑天眼睁睁地看着她的俏脸凑近,惊愕万分,简直怀疑自己是在梦中。但下一瞬间,唇上微凉,一缕极清甜、极动人的香味扑入鼻端,那柔软甜美的触感刹那间席卷全身,仿佛要将他融化一般。胡笑天就如在沙漠中发现了一眼甘泉,本能地运劲一吸,一股纯粹的阴凉气流直下丹田,立时将他狂燥的气息平复了不少。云黛儿练有明教的独门内功,其纯阴之气比苏玉卿更为充沛绵长,对平衡他的阴阳二气作用更为显著。只吸了数次,胡笑天已完全压制住了杀机,小腹中暖洋洋的十分受用,真想永远和她这么拥吻着,再不分开。 云黛儿虽存了舍身救人的念头,但发现胡笑天在体温下降,呼吸正常之后仍不放手,心里又羞又恼,猛的一推胡笑天的胸膛,嗔道:“人家好心救你,你却故意占我的便宜,太过分了!”呸呸连吐了几口唾沫,又举起衣袖擦拭嘴唇。 胡笑天大为尴尬,可是身为男人,有机会亲近绝色美女时谁会放弃?垂首道:“云小姐,你怎会知道用这种……这种方法救我?” 云黛儿白了他一眼,尤未解恨道:“还不是你的苏大小姐告诉我的?她与你确定关系后,喜不自胜,向我倾吐了你们交往的细节。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救你呢。” 胡笑天歉然道:“是我不对,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我保证,下一次绝不会再冒犯你了!” 云黛儿不由柳眉倒竖:“你还想有下一次?!” 突然,大厅内传来许一郎的惊怒的声音:“霍刚,怎么回事?人呢?”霍刚百忙中叫道:“云黛儿往前门逃走了,快追她回来!” 两人闻言大惊,拔脚就跑。但听身后风声响动,许一郎震碎了窗户跃出,如夜枭般振臂扑至,指风如剑,狠狠地刺向两人的背心要穴。胡笑天喝道:“你先走!”厕身一滚避开敌人的指风,反手挥剑急削,直取许一郎的足踝。许一郎凌空一个空心筋斗,挥掌急拍下来。胡笑天立时回剑上撩,剑尖对准了许一郎的掌心,以攻对攻,招式精妙。 许一郎惊怒交加,这小子剑法竟如此高明,霍刚为何不事先提醒?食中二指弹出,叮的正中剑尖。不料对手竟没有内力,长剑呜的脱手飞出,没入雪地中。许一郎哈哈大笑:“原来是银样蜡枪头!”立掌如刀,疾斩对手心口经脉,要将他当场格杀。 千钧一发之际,刀光电闪,一条矫健的人影从天而降,连人带刀直冲向许一郎,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惨烈气势。刀未至,那股炙烈的杀气已笼罩住许一郎,不死不休。 许一郎讶道:“是你?!”已来不及杀掉胡笑天,忙变招腾挪,和来人战在一处。 只听破空声密响,袁寒、孟强接踵而至。孟强甫一落地,便张口大叫:“公子莫慌,苏长老已带人包围了此地,马上要攻进来了!” 那边正和叶小刀交锋的许一郎则是骇然变色,他早在攻打苏府时领教过对方的厉害,若不是上苍眷顾,他已粉身碎骨了!此刻听闻对方大举来犯,心中哀叹,天亡我也!命运实在是残酷,成败间仅是一线之遥。既然败局已定,他无心恋战,情知必须要在对方完成包围之前突围,不然今晚只有战死的下场。当下虚晃一招,腾空而去。叶小刀战得性起,喝道:“胆小鬼,哪里走?”擎刀纵身追去。 袁寒、孟强耳听到大厅内拳风呼啸,猜到苏浩然正在和敌人激战,当下更不多言,飞身扑入大厅,大叫道:“老大,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下战局逆转,胡笑天心中大定,幸亏莫余及时搬来了救兵,否则自己今晚死定了!云黛儿将他拉了起来,焦急地问道:“你没有受伤吧?”胡笑天摇摇头:“多谢小姐关心,我没事。”云黛儿嗔道:“谁关心你啦!”陡然发觉自己情急下拉着他的手,急忙甩开,脸上不由一片通红。 就在此时,忽听喝骂声大作,两条人影一先一后地自瓦顶上奔了过来。胡笑天凝神望去,只见南宫仇手里抱着一大团衣物在前奔逃,而在他身后的赫然是黄教大喇嘛金刚法王。那金刚法王形象极为狼狈,上身**,下身围着一张床单,迈着光溜溜的两条瘦腿,暴跳如雷,眼里喷出的怒火几乎能把南宫仇烧焦,不住地向他挥掌遥击。但南宫仇本就擅长轻功潜行之术,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岂会被轻易打中?他左跳右闪,腾挪变幻,凌厉的掌风悉数击在瓦面上,轰出一个又一个大洞。 云黛儿瞧见金刚法王的滑稽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胡笑天转念一想,心下登时了然。南宫仇定是乘金刚法王采阴补阳的关头,潜入房中盗走了他的衣物。那金刚法王情急中追出房来,总算他还有廉耻之心,用床单遮住了要害部位,不至于太过出丑。 金刚法王听见云黛儿的讥笑声,羞愤欲绝,内息陡然一乱,哇的喷出一口血箭。忽见四处黑影闪动,寒光反射,竟有数十名好手无声无息地杀了进来,竟和苏府的守卫穿着同样的装束!他心底一沉,预感到大事不妙,再不敢耗费时间和南宫仇捉迷藏,怒喝道:“兀那小贼,你等着瞧,佛爷我会回来找你算帐的!”一手牢牢抓紧了腰间的床单,姿势怪异地飞下地面,自行杀出重围不提。 南宫仇几个纵跃落到胡笑天的身旁,将手里的衣物一递,道:“公子,那喇嘛的重要物件都在这里了!或许有助于查清他们的阴谋。” 胡笑天点头道:“办得好,这是大功一件!”话音刚落,苏泉、宋谦领着手下蜂拥而至。双方见面之后,苏泉少不得一番埋怨,委婉的指出胡笑天不该轻身涉险,万一遭遇不测,谁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众人奔进大厅,只见霍刚和苏浩然仍在激战,袁寒、孟强则在一旁掠阵。霍刚倚仗宝剑之利,渐渐占据了上风,把苏浩然逼得满厅游走,剑气纵横无匹。这时忽然有数十人出现,霍刚不禁骇了一跳,剑法一滞,苏浩然乘隙跃出了战团。 霍刚横剑当胸,环目扫去,四周都是精悍狠辣的大汉,训练有素,封死了各条可能的逃跑线路,即使他有三头六臂,也当不住对方的乱刀齐飞!尤其是对方的那两名首领,武功明显都比他强出一筹,根本不会给他逃命的机会。他心冷如灰,暗暗痛骂许一郎不讲义气,沉声道:“我霍刚今日是败定了,但不知是败在哪一门派的手下?” 苏泉微微笑道:“我等是神教弟子!” 霍刚浑身一震,喃喃道:“难怪我们会败得这么惨!” 云黛儿冷冷道:“霍刚,你的同伙都溜走了,你还要继续顽抗吗?快弃剑投降,随我回总坛听候发落。” 霍刚惨笑道:“我犯下了叛教大罪,如果随你回去,要接受本教的九大酷刑,那比死要难过百倍。既然左右不过一死,我何苦临死前还自找罪受呢?”举剑横在颈上,便欲自杀。 云黛儿忙叫道:“慢着!你还未如实交代和青龙会、黄教勾结的内情,事已至此,你没必要替他们隐瞒什么秘密了!” 霍刚淡淡道:“我答应过他们永不泄露内情。而且你若知道了他们的秘密,对你没有任何益处。这事因我而起,就在我这儿结束罢!”深深地看了云黛儿一眼,似要将她永远铭刻在脑海中,长剑一拖,鲜血飞溅…… (第五卷《魔气凌云天》完,请看第六卷《关中风云录》) 第一章 两全其美 金龙赌坊的议事厅内烛火高燃,虽然隔了几重门户,仍隐隐听见远处传来的喧闹丝竹声。冬夜是如此的寒冷,寒气直钻入人的心底。 燕三娘秀眉紧锁,不安的来回踱步,焦虑的眼神不时望向桌面上堆积的密报。尽管苏府防守严密,又是魔教重要人物的住所,但居然没能把许一郎当场格杀,让他逃脱了!她最担心许一郎反咬一口,再次来赌坊骚扰威胁,以致后患不绝。她动用了全部人手,密切监视全城各个主要路口和地段,收集任何可疑的情报和线索,特别是青龙会和黄教的动态。为了防止意外,她甚至将女儿藏了起来。 突然,门上笃、笃几声响,有人在轻轻叩门。 燕三娘以为是手下的探子来报告消息,高声道:“进来!” 咿呀一声,门开处,三人昂然步入。燕三娘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娇躯陡颤,脸色刷的变得苍白,莫非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强做镇定道:“苏通判、胡公子、宋帮主,三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苏泉微微一笑,道:“素闻燕三娘消息灵通,耳目众多,难道不知今晚兰州城内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尤其是青龙会、黄教公然闯进苏府劫掠,三娘事先竟不知情吗?又或者三娘以为苏某好欺负,不仅不曾发出警告,还为对方提供便利,究竟是何用心?”眼中厉芒一闪,冷冷地望向对方,杀机隐动。 燕三娘心底一寒,被苏泉身上的气势压得几欲跪倒,不由惊骇欲绝,情知遇上了魔教的顶尖高手。在这种人物跟前,任何谎言和借口都没有用。而且对方公然闯入内院,赌坊的守卫竟没能发出警告,说明四周早被魔教弟子控制了,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素闻魔教手段狠辣,对待敌人向来是赶尽杀绝的,她若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恐怕赌坊上下均会性命不保。望了胡笑天一眼,缓缓道:“实不相瞒,那日公子和苏浩然来到赌坊之前,许一郎刚刚找过我,而他乃是我女儿的亲生父亲!” 胡笑天等一愣,许一郎和燕三娘竟是老情人?!苏泉冷冷道:“你们两人是夫妻又如何?如果赫赫有名的飞燕盟盟主,居然是儿女情长的人物,那太让我失望了。” 燕三娘凄然一笑,道:“其实我和许一郎并非夫妻,在我怀有身孕的时候,他把我抛弃了。在我心里,早当这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死了。可是十八年后,他居然来到了兰州,并且意外地找到了我。他威胁我要听从他的吩咐,如若不然,就把青青从我身边抢走。青青是我的心头肉,命根子,为了留住女儿,我只得违心跟他合作。我知道这样一来大大得罪了你们,一旦事情败露,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我没有选择!我不能失去青青!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我任凭你们处置!但我的女儿是无辜的,请你们饶了她,求求你们!”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泪眼盈眶,哀求中却透出母性的坚强。 苏泉沉吟半响,转首问道:“公子,你认为该如何处置她?” 胡笑天道:“燕盟主舔犊情深,迫于无奈才屈从于许一郎,其情可悯,罪不当死。何况我们志在中原,眼下急需建立一套完备的情报体系,掌握各方势力的动态。燕盟主正是这方面的行家,若她能全心协助我们,将是日后决胜的关键。” 苏泉点点头:“燕三娘,你听到公子方才所说的话了吗?” 燕三娘是七窍玲珑的人,哪里还不明白事情有了转机?而真正能决定自己及飞燕盟生死存亡的,正是胡笑天。忙道:“若公子肯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我誓死协助公子图谋大业!” 苏泉不动声色道:“空口无凭,我们如何能断定你不会阳奉阴违?” 燕三娘心思电转,一咬牙说道:“江湖之中,据传有许多可以令人不得不效忠的药物。如果公子不相信我,可以令我服下毒药。” 宋谦笑道:“燕盟主,你把公子当成什么人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公子岂会为之?公子,宋某有一两全其美的良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笑天不由大感兴趣:“是什么办法?” 宋谦微笑道:“燕盟主之女年方十八,美丽过人,是兰州城内年青男子倾慕的对象。而苏长老的义子尚未婚配,人品武功均是一时无两。若两家能定下婚约,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胡笑天暗暗拍掌叫绝,只要控制了燕青青,就等于控制了燕三娘,再也不用担心她会另起异心。而燕三娘为了女儿的安全和终身幸福,惟有全心全意的合作,别无其他选择。笑道:“英雄美人,果然是天然佳偶!这段姻缘能否敲定,关键还是看双方家长的态度。” 苏泉笑道:“青青姑娘人品容貌俱佳,浩然如能得妻若此,实在是前世修下的福分。燕三娘,你意下如何?” 燕三娘情知形势比人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不管她愿意与否,由不得她说个“不”字。即便她开口拒绝,也不会改变对方的决定。魔教已看准了她的弱点,一定会牢牢把握住的。另外,她也知道女儿倾慕苏浩然,两家如能定亲,对女儿来说乃是天大的喜讯。日后有魔教的庇护,再也不用担心许一郎的威胁了。冷笑道:“你们的意思,是要我卖女求生吗?” 宋谦道:“燕盟主误会了!燕小姐对浩然的心意如何,难道你做母亲丝毫不了解吗?何况燕小姐一定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的走进苏家大门,决不会受半点委屈。以浩然的武功及苏府的实力,足以确保燕小姐一生平安,富贵荣华。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你执意反对,恐怕燕小姐才是最伤心的人。” 燕三娘神色一黯,叹道:“罢了罢了,只要苏通判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苏泉道:“三娘请讲,苏某洗耳恭听!” 燕三娘冷哼一声,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常常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三心两意处处留情。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女儿嫁入苏家以后,苏浩然决不许纳妾!” 苏泉哈哈大笑,爽快地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呢,没问题!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天不许浩然纳妾。如违此誓,人神共弃,五雷轰顶!” 胡笑天、宋谦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幸亏自己不是苏浩然! 留下了宋谦和燕三娘商议合作的细节,胡笑天、苏泉率人离开赌坊,策马回府。夜深风寒,积雪反映着白光,大街上空荡荡的,低沉的蹄声远远传开。 苏泉瞥了一眼紧随在胡笑天马后的南宫仇,低声道:“公子,南宫仇虽是汉人,但他师傅冷面修罗项虎乃是战锋的心腹,你如此信任他,只怕将来不妥!” 胡笑天不以为然道:“长老多虑了!项虎是项虎,南宫仇是南宫仇,两者怎能混为一谈?他决非那种两面三刀的人,我不会看错的!” 苏泉皱眉道:“人心隔肚皮,谁敢担保他没有异心?那项虎凶残成性,武功高强,又颇有谋略心计,为战锋铲除了不少对头。万一南宫仇和他暗通款曲,公子的处境危矣!” 胡笑天淡淡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使项虎闯进兰州,以我们的实力还怕他不成?我自十岁起,历经无数次生死考验,结果倒下的都是我的敌人。我的性命虽不值钱,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拿去的!只要项虎敢来,必会付出代价!” 苏泉抚掌道:“公子胸襟宽广,气度过人,苏某不及也!” 一行人马转过街角,走不多时,苏府的宅院已遥遥在望。门口外高挑的灯笼,透射出丝丝暖意。突然,南宫仇大叫道:“公子小心,有刺客!” 话音未落,路旁的一堆积雪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雪花飞溅中,几抹白光疾如闪电般射向苏泉,利刃破空尖啸。同一时间,一人飞身跃到胡笑天马前,双掌虚按,汹涌的掌风直撞向他的心口要穴。 “许一郎!”胡笑天仓促中来不及拔剑,立时厕身滚落马背。 许一郎沉足落地,双掌狠狠地拍向他的头顶部位。那边苏泉已将射来的飞刀尽数击落,大喝一声,拳风如槌,猛的轰向敌人胸口,攻敌之必救。而苏浩然也腾身飞跃上前,一招“虎啸山林”,以硬碰硬地挡下许一郎的掌力。 胡笑天在落地的一刹那,便知道许一郎的行刺不可能得逞。而以许一郎的精明和阅历,怎会做出这种以卵击石、自陷险境的蠢事?除非另有阴谋…… 就在这时,道路另一侧的积雪陡然裂开,金刚法王悄无声息一跃而出,仿佛觅食的猎豹,挥掌呼的扑向南宫仇。但见他双手大逾常人,掌心通红如血,格外的诡异可怖。饶是南宫仇十分机警,无奈双方距离太近,根本没有时间闪躲防备。眼看他就要伤在金刚法王掌下,剑光忽闪,胡笑天脱手掷出宝剑,剑尖正对准了金刚法王胁下的破绽。 金刚法王但觉剑气森寒彻骨,情知射来的乃是宝剑,足以洞穿自己的护身真气,心底又气又恨,被迫闪身避开。南宫仇乘机提气后掠,落到同伴中间。叶小刀、孟强等蜂拥而上,各自抽出兵器大喊着杀了过去。金刚法王见众人杀到,计划功亏一篑,气得险些吐血。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再想杀掉南宫仇,夺回丢失的物品显然是不可能的。一旦被缠上,惟有死路一条。当下转身出掌,分别击向苏氏父子的背心要害。 苏泉一惊:“大手印神功!”与苏浩然向两旁一闪,许一郎乘隙抽身跃出战团,头也不回地奔向黑夜深处。金刚法王更不怠慢,跃上路旁的屋顶,转瞬消失。这两人来得突然,去得更快,众人虽有心阻拦,但哪里拦得下这些一流高手? 胡笑天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雪花,皱眉道:“奇怪,原来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南宫!” 这是典型的声东击西的连环计策,若不是他反应够快,飞剑援助,南宫仇已成掌底游魂了。转念一想,南宫仇必定是拿了金刚法王的重要物品,关系重大,对方生怕今后无法取回,所以才临时决定冒险出击。 回到苏府,胡笑天、苏泉遣开其他人,单独将南宫仇召入内室。南宫仇不用吩咐,把自金刚法王处取来的物品一一放在桌上。除了金银法器之外,还有一本手抄的武功图谱,一封火漆密封的信函。 胡笑天翻了翻那本武功图谱,只见里面绘了十二幅男子画像,每一幅画像各不相同,摆出十二种手印的姿势,人体上用红笔标明气脉的运行路线,空白处另有注解,用的却是蒙古文字。笑道:“莫非这是密宗大手印神功的秘芨?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可惜看不懂蒙古文字,不然可以借鉴一番。” 苏泉道:“蒙古文字并不难解,玉卿便能将其翻译成汉文。在我看来,这封信函的价值尤在秘芨之上!” 胡笑天心头一动,凝神望去,只见那信皮上写着“无畏活佛亲启”几个端正大字,落款人写的是“陈天野”。问道:“我知道无畏活佛是黄教的领袖,不知这‘陈天野’是何许人也?” 苏泉肃容道:“他就是青龙会的会首,北方黑道的第一霸主!” 胡笑天惊道:“原来是他!”青龙会在黑道上的实力仅次于魔教,但其近几年对江湖的影响,则稳坐头把交椅,跺一跺脚,就能使黑白两道震动不休。陈天野统领会中的无数能人异士,开创下今日的局面,绝对称得上是睥睨天下的枭雄。只是他不爱出风头,极少亲自出手,真正懂得他名号的人相当有限。他写给无畏活佛的信中,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第二章 惊天秘密 苏泉挥了挥手,南宫仇心中会意,躬身施了一礼,转身退出内室。苏泉拆开信函,展信一读,脸色越来越凝重,以他的涵养工夫竟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惊骇震荡。胡笑天奇道:“苏长老,信上写的是什么?” 苏泉道:“公子一看便知!” 胡笑天接过信笺,仔细读阅,饶是他心志坚如金刚,看罢亦不禁大惊失色。原来陈天野在信中隐隐透露出与黄教结盟,推翻当今朝廷的隐晦用心!言明一旦“大事成功”,将以黄教为尊,统领喇嘛教诸大派别,授权其治**、青海之地。除此之外,陈天野还许以重诺,每年定期向黄教提供大批金银,供其扩充实力,秘密练兵。 胡笑天惊道:“陈天野不过是江湖草莽之流,竟有如此狼子野心,真是胆大包天!”历朝历代,造反谋逆都是一等一的大罪,一旦坐实,必然是诛连九族,满门抄斩。难怪金刚法王和许一郎急不可耐,企图夺回此信。这一秘密如果泄露的话,将会引起朝廷的警觉,涉及到数万人的生死! 苏泉道:“当今皇上起兵反元前曾出家做过和尚,浪迹江湖数载,却终究成就大业,登临帝位,可见出身贵贱并非决定性的因素。如今天下乱象纷生,尚有变数。陈天野若是乱世枭雄之流,又怎会错过这等机会?天下之大,想做皇帝的人绝不止他一个。” 胡笑天感叹道:“陈天野称霸黑道还不满足,竟妄想挑战皇权,简直是疯狂了!不知他到底倚仗了什么?” 其时明朝建立不过二十年,东有倭寇猖獗,东北尚未平定,北方仍有元朝余部侵扰,西有喇嘛诸派割据,南有数省叛乱,可以是说天下初定,但内忧外患未除。朱元璋一方面整顿朝务,颁布新法,稳定民众,恢复生产,另一方面也派了徐达、冯国胜等大将率兵东征西讨,稳固边疆,扩张国土。尤其是北方的边境上,战事频频,烽火不断。 苏泉道:“明朝根基未稳,若青龙会联络蒙古等势力,内外夹击,分头进攻,将会给朝廷造成极大的危害。不过天下民众经过数十年的战乱侵扰,民心思定,十有**不愿再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青龙会如果逆天而行,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胡笑天自幼便听父母说过战争的残酷,也亲眼见到许多荒废的村落,内心深处同样不愿意战乱再起,道:“青龙会网罗了无数高手,他们虽不擅长行军打仗,但偷袭行刺的本领绰绰有余。如果他们在两军交战之际,刺杀领军大将,或许就能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长老身为一府之通判,应及时把青龙会谋逆的消息上报。这样一来,朝廷自会对其严加监控防范,就不用担心他们忽然发难,搅乱天下了!” 苏泉摇摇头道:“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仅凭一封书信,就想扣实陈天野谋反的罪名吗?其他的人证、物证呢?谁又能证实这是陈天野的手笔?而我作为朝廷命官,手中竟有江湖豪雄的信件,已触犯了朝廷大忌,又怎能让皇上信服?我如果无法解释此信的来源,反会被扣上诬告的罪名,得不偿失。”虽然朱元璋出身草莽,借助了明教及白道之力登上皇位,却最忌讳手下的官员大将和江湖人士来往,这是天下皆知的秘密。 胡笑天沉吟道:“不错!如果证据不足时贸然出击,打草惊蛇,不但不能致敌于死命,自己反会陷入被动的境地。若想扳倒陈天野,首先要设法收集到他更多的谋反罪证,飞燕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苏泉道:“青龙会这次和黄教勾结,企图绑架云黛儿,然后利用霍刚来控制明教,分明是谋划已久了!一旦他们的计划成功,将会在西北边境形成强大的威胁。结果我们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又截获这封密函,知晓了他们的秘密,定会遭到陈天野的报复。” 胡笑天微微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和明教联手,难道会比青龙会、黄教差吗?何况对方尚未探明我们的真正来历,不会轻举妄动的。从今以后,多了陈天野这位对手,即使想要寂寞都难以办到了!”想到将来与这黑道枭雄对决江湖,一争雌雄,胸中热血涌动,一股豪情直冲上来。尽管相比陈天野而言,他各个方面都落在下风,但挑战强者的yu望并不因此减弱,反如烈火般燃烧。 苏泉轻敲桌面,忧心忡忡道:“公子,你不要忘了,赤阎、战锋、成鹰等三位公子都不是等闲之辈。我们内外皆树强敌,压力太大!另外,也容易失去主攻的方向。” 胡笑天沉声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管,放任陈天野害了千千万万人的性命!何况我若能控制神教,将会对青龙会形成强大的钳制作用,有能力破坏他们的每一步计划。所以,我们既定的目标不要改变,重点仍是放在神教内部的争夺上。对青龙会可采取防御为主的策略,并设法和其他势力联合,如七大剑派、少林武当,利用他们的力量打压青龙会,分而击之。” 苏泉愣了一愣,讶道:“和白道帮派联手?!这可能吗?”魔教与白道各派势同水火,仇深似海,他根本没想过和对方联手的可能性。胡笑天的设想无异于痴人说梦。 胡笑天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以我为例,三年之前,天下有谁会想到一名普通的衡山剑派弟子,居然成了为神教教主的徒弟?白道中人以侠义自居,均拥戴当今圣上,断然不会容忍谋逆者的出现。只要晓以大义,言明利害,我相信他们会联合起来,全力对付青龙会的。青龙会再强,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失败是早晚的事!” 苏泉皱眉道:“但白道中人对我们成见太深,就算我们摆出无数证据,他们也未必肯相信。” 胡笑天斩钉截铁道:“办法总是有的,关键是看我们肯不肯做!如果我们尽力争取,坦诚相待,摆出事实明证,只要对方不是傻子,就能判断是否可信。这一着棋极为重要,我们必须要走!”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决定严守这个惊天秘密,至多只能让宋谦知道此事。信函由苏泉亲自保管,那本秘芨则由胡笑天先拿着。此外,要动用飞燕盟的力量,监视各家酒楼客栈,落实金刚法王和许一郎的去向。同时将范中信一家被杀的消息透露给黄河帮,力争和黄河帮结为盟友,以应对将来青龙会、黄教的疯狂反扑。只要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哪怕对上了青龙会,也不用畏缩恐惧。 诸事议定,两人推门而出。只见苏玉卿独坐在外厅,把玩转动着手腕上的玉镯,眼神温柔似水,不时露出甜蜜的微笑。苏泉奇道:“卿儿,深更半夜的你不去歇息,呆在这里做什么?” 苏玉卿眼睛一亮,道:“爹,人家不困嘛!”一双美目飘到胡笑天的身上,轻咬着嘴唇道:“我听大哥说你们被敌人关了半夜,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没有折磨拷打你罢?” 胡笑天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毫发无损,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动手检查一番。” 苏玉卿神情一松,嗔道:“少贫嘴,我才懒得理你呢!” 苏泉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不禁恍然大悟,难怪这个宝贝女儿睡不着觉,原来是心有挂牵!哈哈笑道:“卿儿,你是几时收下了公子的玉镯?为什么不告诉爹娘?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呀,难道你想瞒住我们一辈子?” 苏玉卿下意识地缩了缩手腕,又羞又喜,垂首道:“我们是昨天才……你又那么忙,人家哪有机会跟你说!”红晕上脸,直蔓延到耳根后面,娇媚欲滴。 苏泉笑道:“爹爹也有错,对你的关心不够,竟然不知道你已经私订了终身。不过看到这对玉镯合而为一,实在是非常欣慰,总算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公子呀,将来你我之间的称谓要改一改了!” 胡笑天尴尬的挠了挠头,眼角余光望去,正和苏玉卿含情脉脉的眼神撞在一处,心中一荡,当即屈膝跪下,朗声道:“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苏泉忙将他扶了起来,拉着他的手笑道:“好、好!自今日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待我和卿儿他娘商量之后,尽快选一个黄道吉日,让你们完婚圆房。” 胡笑天、苏玉卿都是一呆,异口同声道:“这么急?” 苏泉故做严肃道:“你们不急吗?我可急着抱外孙了!” 苏玉卿脸如火烧,跺足道:“爹,我不理你了!”一拧身,羞答答地跑了出去。胡笑天略一犹豫,也随后追出。苏泉摇摇头,叹道:“女大不中留了!” 清晨,兰州城西,古道曲折。 举目苍茫,雪岭逶迤,北风如刀,雪花飞扬。 四十余名骑士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胡笑天紧随在马车一侧,眼看离城已有十余里了,长叹一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云小姐,你我就此别过罢!胡某祝你一路平安,吉祥如意。” 两日前,紧急驰援的明教高手终于来到兰州,和魔教联络之后,见到了云黛儿。明教长老们经过磋商,同意与胡笑天秘密结盟,互通有无,共同对付黄教、青龙会。订罢盟约,明教一行便执意离开兰州,返回总坛,最后在胡笑天的挽留下,多住了一日。 云黛儿沉默半响,隔着车帘悠悠道:“此番离别,我不知哪年哪月才有机会踏入中原。你……你会来探望我吗?”语气中隐含着恋恋不舍之情,让人怦然心动。 胡笑天心口一热,冲口而出道:“哪怕隔着千山万水,我一定会去看你的!” 云黛儿轻声道:“这是你的承诺吗?” 胡笑天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云黛儿道:“记住你说的话,千万别让我等太久哦!”挑起车帘一角,露出半张如雪如花的脸庞,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胡笑天勒住座骑,目送着车马远去,心里百感交集。忽然,从远处的马队中,传来一阵呜咽低回的胡笛声,似情人的低语,似秋夜的流水,悄悄拨弄着众人的心弦。胡笑天回想起初见云黛儿时的惊艳,她面对强敌时的坚强,拥抱亲吻时的甜美,不由心潮澎湃,情难自己。他知道,今后再也忘不了她了。终于,笛声渐渐低微,终至不闻。胡笑天仰天一声长啸,声震四野…… 回到苏府,刚接进大厅,便听见厅内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之极。胡笑天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离愁别绪,大步走入厅中。只见两位绝色少女正手拉着着手,亲密无间地说着什么,一个身着白衣,温婉娇媚,一个身穿绿衫,秀丽灵动,宛如两朵眩目动人的姐妹花,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清新的花香。 胡笑天笑道:“燕小姐,是你呀!难怪玉卿笑得如此开心。” 燕青青早探清楚胡笑天和苏玉卿的关系,嘟着嘴道:“胡大哥,我和玉卿姐姐亲如姐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生分呢?难道我不配做你的妹子吗?” 胡笑天忙道:“哪里的话!我做梦都想有你这么美丽可爱的妹妹。那我今后叫你‘青青’可好?” 燕青青笑道:“当然好了!胡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玉卿姐姐过门呀?我听说闹洞房最好玩了,真想马上出题目捉弄……不对不对,是考验你们心心相印的程度。” 苏玉卿羞红了脸,张口反击道:“青青妹子,那你又想几时嫁入我苏家呢?我都等不及改口叫你‘大嫂’了!”苏浩然和燕青青订亲一事已传遍了兰州内外,轰动一时,不知令多少痴男怨女伤透了心。 燕青青脸上一红,随即变白,赌气道:“哼,你大哥这么多天了也不来看我,一点都不把人家放在心上,我干嘛要嫁给他?”说话间眼眶竟红了起来,语气幽怨。她起初自母亲口中听到和苏浩然订亲的消息,欣喜万分,心付终于圆了自己的少女梦,暗地里编织了无数美丽的幻梦。哪知等了数日,既不见苏浩然登门,也不见他送什么礼物过来,满腔喜悦都化成了哀怨。 苏玉卿恍然道:“原来你是来兴师问罪的!笑天,你快跟青青妹子解释一下。” 胡笑天道:“青青,其实浩然兄这几日都在协助宋帮主,考核、挑选帮中年轻有潜力的弟子,组织成一支精锐之师,将来要倚仗他们驰骋天下。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加上浩然兄凡事亲历亲为,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无暇考虑其他事情。男人一向都是以事业为重的,请你务必要理解他,支持他。” 燕青青迟疑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难道是我错怪他了?” 胡笑天道:“你可以问一问玉卿,我是那种言不由衷的人吗?何况青青你号称兰州府四大名花,人品、气质、容貌均是上上之选,浩然兄亦是正常的男人,怎可能不动心?” 燕青青脸上由阴转晴,眉头渐渐舒展,轻咬着下唇道:“可是,可是我总感觉他对我不够主动热情。玉卿姐姐,是不是他、他心里有了别的女人?” 苏玉卿断然否认道:“绝对没有!我大哥素来不近女色,从来不曾有过什么风liu逸闻。你千万不要自寻烦恼,胡思乱想。” 胡笑天暗暗惊讶女人的直觉,只是她们绝对不会想到,苏浩然暗恋的人竟是苏玉卿。他并不想揭破这个秘密,就让它烂在心底好了。微笑道:“青青,你不是埋怨浩然兄不够主动吗?我有一个主意,保证能让你如愿。”说着掏出那本大手印秘芨递了过去。“浩然兄天性好武,只要你把此书拿给他看,他肯定不会舍得放手的。到时不论你提出什么条件,都不愁他不答应。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反正他也不需要学会密宗的大手印神功,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既能笼络人心,又解决了心头隐患,一石二鸟。 “谢谢胡大哥!”燕青青接过秘芨,登时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想验证它的作用,拉着苏玉卿往外就走:“玉卿姐姐,人家闷死了,你陪我四处逛一逛嘛!”苏玉卿无奈地摇摇头,冲胡笑天歉然一笑,随她去了。 胡笑天微微一笑,心情陡然开朗了许多。 第三章 冷面修罗 第三章 冷面修罗 苏府内外张灯结彩,到处贴满了大红的“喜”字,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不时有人抬着礼物走进来。苏夫人身穿大红吉服,笑容满面地指挥着众仆人忙上忙下,将各处厅堂廊院打扫一新。苏泉办事雷厉风行,看准吉日之后,立刻决定为胡笑天和苏玉卿举行婚礼,婚期就订在明日。 而在另一处的金斧帮内,同样是张灯结彩的忙碌着,上百名的帮众在大厅外搭起临时帐篷,摆下流水宴席,热闹非凡。因为苏泉兼具魔教长老和兰州通判的双重身份,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周全,所以不得不把婚宴分设两处。明处专门招待兰州府各级官员、富商、士绅等头面人物,暗处则是招待魔教弟子,并不对外宣扬。两边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扰。而为了错开时间,设在金斧帮内的婚宴提前一天举行,明晚在苏府才是正式的婚礼。 自午时开始,流水宴席便不曾停过,一批批魔教教徒轮番上阵,借这难得的机会开怀畅饮。胡笑天在苏泉、宋谦等的陪同下,四处走动敬酒,谈笑自若,毫无架子。众教徒见他如此平易近人,暗地里都称赞不绝。酒正酣时,一名守卫匆匆来报:“飞马帮贺木哲和猛虎帮樊离各率部下前来贺喜!” 苏泉微微笑道:“笑天,贵客远来,我们不要失礼才好。一起去见一见我这两名桀骜不训的部下罢!”宁夏飞马帮和青海猛虎帮其实都是由魔教弟子组成的,属于苏泉管辖的范围。 胡笑天笑道:“但愿他们不要搅了婚宴才好。”当下略整衣冠,正欲与苏泉等出去迎接,忽听足音嘈杂,两名彪形大汉率领着八十余人直闯进来,每个人衣袍底下都鼓鼓的,分明藏有兵器。他们的队列看似杂乱,其实别有玄机,人人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能随时应对任何突袭。他们就象一股突如其来的寒风,卷走了酒席上欢闹的气氛,场面陡然间冷清了下来。 那两名大汉看也不看其他人,同时抱拳道:“贺木哲、樊离拜见苏长老!”那贺木哲头戴皮帽,眼如铜铃,满脸卷须,相貌甚是凶恶,身材削瘦,腰挂一柄血红弯刀,身上散发着凶狠如狼的味道,乃是飞马帮的首领。樊离则是五大三粗的身材,头上结以数十根发辫,肌肉盘结,拳大如斗,顾盼间煞气迫人,一看就是杀人无数的高手。 苏泉点点头,似笑非笑道:“贺木哲、樊离,你们不是昨晚就到了兰州城吗?为何不马上来见我?难道半年未见,你们有了别的想法?” 贺木哲、樊离不禁暗惊,苏泉竟对自己的行踪了如指掌,莫非是有人通风报信?一念即此,如芒在背,气势顿时受挫不少。贺木哲粗声道:“我们不知道长老有嫁女之喜,来时两手空空,所以到兰州后先去购置礼物,不然怎有脸面登门?”樊离颌首道:“正是!”贺木哲一挥手,手下赶紧抬了几大箱土产上来。 苏泉哈哈一笑,道:“如此说来,是我误会你们了!”拉着胡笑天的手道:“这就是我的女婿胡笑天胡四公子,今后还望你们多多支持!”语气中着重强调了“胡四公子”四字,暗示出他的身份。胡笑天由“胡青鹏”改为现名一事仍属于机密,仅有极少数人知道,一来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二来也是不想过早受到其他势力的关注和攻击。 贺木哲、樊离相视一眼,难掩震惊之色。在魔教之中,能被苏泉尊称为公子且姓“胡”的人只可能有一个,那便是玄宗的四弟子胡青鹏!他年纪虽轻,却是魔教开创以来首位获得教主继承权的汉族人,仅此一点,足以震动魔教上下。关于他的传闻和议论,早在魔教内部闹得沸沸扬扬,其传奇似的经历被无数年轻人奉为经典。如今他不仅在兰州出现,还成为苏泉的女婿,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不出意外的话,魔教的权力之争将会出现变数,形成新的格局。贺木哲眼底凶光暗闪,樊离眼中则爆射出兴奋如狂的光芒,异口同声道:“参见胡四公子!恭贺公子新婚大喜!” 胡笑天笑道:“两位不必多礼!请到大厅内入席!” 大厅内因场地限制,只摆了四桌。贺木哲、樊离各挑了十余名心腹在下首作陪,其他的都安排在外头就座。宾主坐定,酒过三巡。贺木哲开门见山地问道:“苏长老,你忽然紧急召见我们,是不是因为胡四公子的缘故?”此言一出,席间登时鸦雀无声。 苏泉环视众人一眼,镇定地道:“不错!在座的都是本教的精英,人人都该知道教主的更迭是如何产生的。我和宋谦已决定支持胡四公子参与教主宝座的角逐。我想听一听你们的意见。” 宋谦接着道:“大家心里想必清楚,赤阎、战锋、成鹰等三位公子都瞧不上咱们,教内其他掌权的人物也不买我们的帐。为什么?难道是我们实力太差,上不了台面吗?不,不是!因为我们是汉人、蒙古人、回回、色目人、契丹人,因为我们不是正统的九夷族人,所以我们被排除在权力中心以外!我们若想改变现状,有所作为,胡四公子将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众人望着胡笑天,交头接耳地低声议论起来。胡笑天不动声色,丝毫不受这些议论的影响。 贺木哲冷哼一声,道:“苏长老,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在草原上,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胡四公子初出茅庐,跟其他三位公子相比恐怕大大不如罢?我们若拥护他,胜算能有几成?依我看,还不如支持其他任何一位公子!” “帮主言之有理!”“胡公子毕竟太年轻了!”贺木哲的几名手下纷纷附和。 苏泉道:“贺木哲,那你有没有想过,即使你肯投靠人家,对方会信任你吗?恐怕冲锋陷阵,流血卖命有你的份,但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就没有你的名字了!除非你改变血统和出身,否则其他公子都不可能重用你。” 贺木哲摇摇头道:“长老的想法过时了!据我所知,战锋公子就相当开明,帐下汇集了各族高手,一视同仁,调度得当,这几年做成了不少大事,屡得教主夸奖。” 苏泉冷冷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对他很熟悉嘛!” 贺木哲心底一寒,忙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一切尚待长老证实。”在魔教内部,最忌讳未经过上司私下和其他长老串通,这有篡夺权力的嫌疑。 苏泉转眼望向樊离,问道:“你又有什么看法?” 樊离沉声道:“我入教二十年,在蒙古放了五年马,在青海喝了十五年的西北风,我已经受够了!人生短短几十年,若不拼他娘的一回,岂不是白活了?我是宁为鸡头,不做凤尾!与其去别家摇尾乞怜,不如跟着胡四公子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哪怕败了也心甘情愿!” 贺木哲瞪着眼睛,不满道:“樊兄弟,我们不是约好了共同进退吗?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樊离道:“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跟胡四公子打天下,闯江山,和那帮兔崽子杀个痛快!你若当我是兄弟,就一起干罢!” 贺木哲眼角肌肉一阵抽动,两道眉毛竖了起来,冷冷道:“苏长老,如果我坚持自己的意见,你怎么说?” 苏泉道:“此事关系重大,由不得你摇摆不定,脚踏两只船。你应该明白道上的规矩——不是朋友的话,那就是敌人!” 贺木哲腾的按刀立起,冷笑道:“原来长老摆的是鸿门宴,今日要用强了!不过我带来了五十名精锐好手,一旦撕破脸皮,这喜庆之地怕是要血流成河!”他的手下同时站了起来,手握兵器,杀机毕露。 苏泉哈哈笑道:“贺木哲,这些年我放任你扩充势力,你就以为我懦弱无能吗?你自认为是心腹的手下中,究竟有多少人忠于你,你知不知道?” 贺木哲冷冷道:“长老这挑拨离间的把戏太普通了吧?我和兄弟们的生死交情岂是你一句话就能瓦解的?我今日不想来闹事,只求平安的走出金斧帮大门,希望长老不要逼我!” 苏泉摇头叹道:“太过自信的人最容易跌倒!贺木哲,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支不支持胡四公子?” 贺木哲坚决地道:“不支持!” 苏泉脸色一沉,两道冷厉的目光直射过去,忽然举手做了个奇怪的手势。贺木哲以为他要出手攻击,忙凝神戒备,不料背心处一凉,一把利刃悄无声息地刺入体内,剧痛钻心,提聚的功力陡然间流逝殆尽。惊呼声中,一条大汉自他身后跃出,落在了苏泉身边。贺木哲做梦都想不到被自己的心腹暗算,瞪着那大汉,眼角几欲迸裂,怒喝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那大汉木无表情道:“我首先是神教弟子,然后才是飞马帮的人,所以我当然要听从苏长老的吩咐。他要我杀谁,我就杀谁!” 贺木哲惨笑道:“就这么简单么?我不甘心呀!”话音未落,嘴角处涌出鲜血,身躯晃了一晃,砰的仆倒在地,脊背上的刀柄凸现无遗。樊离手心处捏了满把冷汗,幸亏他没有选择与苏泉为敌,不然可能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偷偷扫了一眼左右部属,似乎每一个人都像是苏泉安插的。 贺木哲一死,飞马帮群龙无首,除了有几个狂人顽抗到底外,其余的都放下兵器听候发落。苏泉这一下杀人立威,彻底震慑住众人,稍后他借机宣布重组飞马、猛虎帮,并从两帮内抽选出精悍勇武的年轻弟子,加入胡笑天的亲卫队。两帮重组之事千头万绪,需要时间一一理顺。当下苏泉、宋谦留在金斧帮内处理善后事宜,胡笑天则赶回苏府,为明天的正式婚礼做准备。 出得门时,夜幕初降,城内燃点灯火,凄冷的街道上偶有行人来去匆匆。 胡笑天由苏浩然、南宫仇等数名亲卫护送着,一路打马飞驰。刚转过街角,忽的看到道路中间站着一名黑衣人,他负手望天,予人一种既孤独又高傲的特殊感觉。他虽然仅是孤身一人,但就这么随随便便一站,便如铜墙铁壁,挡住了所有去路,无法逾越。 南宫仇如遭电殛,失声叫道:“师父!” 那黑衣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身材修长结实,鬓角微微泛白的发根令他平添几分成熟魅力。他皮肤苍白,面冷如冰,深黑的眼眸凝聚着无穷的寒意,目光往众人身上一扫,人人寒毛倒竖。急弛的骏马不待主人示意,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畏缩地打着响鼻,仿佛是遇见了世上最可怕的猛兽。 胡笑天心底凛然,沉声道:“来者可是项虎项长老?”项虎乃是魔教中最可怕凶残的人物之一,绰号“冷面修罗”,与另一名长老“血煞”独孤宇并称于世,所杀之人不计其数,是江湖各派最为忌惮的高手。据说他们每次在江湖上出现,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无一活口。 那黑衣人淡淡道:“正是项某!听说公子即将大婚,春风得意,项某向公子道喜了!”语气冷淡,丝毫没有半分欢喜之意。 胡笑天深吸了一口气,直截了当地问道:“项长老忽然现身兰州,阻我道路,不知有何指教?” 项虎冷冷道:“胡公子,当今神教内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但由于你的出现,已打破原来微妙的平衡。据说你跟赤阎交情极深,正是因他的引荐,你才成为了教主的关门弟子。一旦你决定支持他,赤阎将一枝独秀,稳占上风!”语气一顿,又道:“何况公子亦非常人,已得到苏泉、宋谦的全力支持,又刚刚收服了飞马、猛虎两帮,难保将来不会成为心腹大患。鉴于以上原因,项某不得不未雨绸缪啊!” 胡笑天讶道:“你怎会知道飞马、猛虎两帮的事情?”脑海中灵光一闪,惊道:“难道贺木哲是被你鼓动的?” 项虎愣了一愣,赞道:“聪明!居然能从我的一句话中推测出真相,不愧是名震天下的人物!贺木哲只是整个计划中的一枚棋子,他最大的作用是绊住苏泉。只要他一死,苏泉必然要费心重组飞马帮,一时抽身不开。如果苏泉一直在你身侧,我就难有下手的机会了。” 胡笑天恍然道:“难怪贺木哲有恃无恐,竟敢公然反对苏长老,原来是受了你的唆使。他以为你会在暗处支援,但你根本没打算出手,而是存心要他来送死的,对不对?” 项虎道:“只怪他自己太愚蠢,利欲熏心,不然我借刀杀人之计怎能如愿?黄泉路上多寂寞,胡公子不妨下去陪陪他罢!良宵苦短,可惜你的新娘子等不到你了。”嘴角一动,竟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南宫仇熟知项虎的习惯,一旦他露出笑容,那就是杀机盈胸,即将出手的征兆了。放眼兰州,能够抵挡项虎的仅有苏泉而已,其他人决非他的对手。而且只要战败,惟有一死。南宫仇使了个眼色,一名亲卫忽然跃起,掠上路旁的屋顶。他足尖刚刚沾上瓦面,呜的一声尖利风响,一小锭银子直射入他左太阳穴,刹时间血花脑浆四溅,被轰掉半个脑袋的尸体倒栽下来,四肢兀自在抽搐着。 项虎冷冷道:“好徒弟,你是叫他去通风报信吗?可惜了,浪费了我一锭银子。” 众人暗中都倒抽一口冷气,远隔着七八丈的距离,项虎随手掷出的暗器竟有如此恐怖的威力!那名亲卫也是一把好手,但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可见项虎的可怕。苏浩然、南宫仇忙挡在胡笑天身前,南宫仇按剑道:“师父,你我各为其主,请恕徒儿不能依礼拜见了!胡公子身份尊贵,你若伤了他,只怕教主饶不了你。请师父三思!” 项虎瞥了一眼他握剑的手法,轻描淡写道:“哦,你已学会了左手剑法。南宫,天下之大,还没有我不敢杀的人。只要你们都死了,谁会把今晚的事情告诉教主?念在你我师徒一场,我给你留个全尸罢!” 苏浩然忍了许久,再也忍耐不下,大喝道:“项虎,别以为你吃定了我们!老子偏不信邪!” 项虎不怒反笑:“好志气,好胆魄!近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的人。苏泉教导有方啊!”身形一动,似鬼魅般飘了过去,无穷的杀气如海潮般席卷众人。 第四章 魔龙再现 南宫仇对项虎的本事再清楚不过,仅凭自己这些人是不可能阻挡他的,至多只能拖延一点时间。.com当下大喝道:“公子快走,我们来断后!”仓啷拔剑在手,与苏浩然等一同跃出,奋不顾身地冲向项虎。 项虎冷笑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说话间一掌拍出,结结实实地击中苏浩然的铁拳。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苏浩然倒退出七步开外,面若金纸,竟一时无力继续出招。项虎见他居然挺立不倒,讶道:“咦,小子挺硬朗嘛!” 胡笑天心下雪亮,南宫仇等是抱着必死之心拦阻强敌,而自己真气被封,即使留下也没有任何用处,当机立断地拨转马头,往来路奔去。不料座骑四蹄方动,一缕尖锐的劲风猛然射到,对准了他的背心要害。胡笑天心念一动,厕身疾滚下马背,但听噗的一声响,骏马痛嘶,马颈处被硬物洞穿了拳头大小的窟窿,鲜血狂喷,失蹄栽倒在地。 冷风吹来,一股可怕的力量猛击而下,似要碾碎胡笑天的周身骨肉。生死关头,胡笑天体内陡然爆发出莫名的潜力,身子急纵,嗖的跃出丈外。但他足跟尚未落地,项虎的声音已在耳旁响起:“胡公子,再会了!”铁掌夹风,迅若奔雷地拍向胡笑天头顶百会穴。 胡笑天此时避无可避,心底一片冰凉——难道我就这么死了吗?刹那之间,脑际中闪过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离散多年的母亲、唐雪、苏玉卿……,最后出现的是白衣若雪、冷若幽兰的衣舞凤。她在漫天的花雨中,向他露出了久违的微笑,那充满深情的眼神,一如往日纯净无瑕。 就在这时,一声霹雳般的吼声从天而降:“住手!”声音未落,猛烈无匹的拳风已呼啸着横扫而至,灼热之极的气劲似乎能把空气点燃起来,令人如同置身火炉之中。 项虎失声道:“霹雳霸王拳!”身形硬生生扭转过来,骨骼爆响,双掌迅速迎向敌拳。 眨眼之间,两股同样强大的力量在半空轰然相撞,仿佛是天崩地裂一般,直震得大地晃动。泥沙四溅中,胡笑天乘隙错步疾闪,逃离项虎身侧。 项虎无暇分心理会胡笑天的动向,凝神肃穆,目光炯炯地望向黑暗中那雄伟如山的高大身影,缓缓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原来是大公子到了!” 只见来者虎背熊腰,一头赤红的卷发披散肩头,犹如狂狮般威严强悍,浑身上下散发着霸王气势,予人勇者无敌的感觉,赫然是赤阎!赤阎目光森然,气势遥遥锁定对手,冷冷道:“项长老悄无声息地潜入兰州,企图暗杀我四师弟,真可谓是胆大包天呀!莫非这是战锋授意你干的?” 项虎是何等人物,岂会轻易被对方拿住把柄,不动声色道:“大公子言重了!项某不过是偶然路过兰州,碰巧遇见胡四公子,和他开开玩笑罢了,并无意冒犯。眼下胡四公子毫发无伤,乃是最好的证明。如果我有心杀他,他还能站在这里吗?” 苏浩然忍不住叫道:“一派胡言!难道这些人不是你杀的吗?” 项虎冷冷瞥了他一眼,不屑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苏浩然乃是傲骨天生之人,登时面孔涨红,双拳握紧,指骨劈啪作响,眼里喷出的狂烈怒火,几乎能令石头融化。 赤阎冷笑道:“项长老倒是推得一干二净!不管你承认也罢,否认也罢,回去奉劝战锋一句,恩师仍在,凡事操之过急的话,首先吃亏的是他自己。” 项虎道:“我一定把话带到!大公子若无其他吩咐,且容项某告辞了!”抱拳微微一礼,向后倒跃掠去,离去时始终面对着赤阎,防止对方忽然发难。 苏浩然忿忿道:“大公子,我们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赤阎摇摇头道:“项虎是本教内一等一的顶尖高手,一身武功并不比我稍差!若不是他刚才仓促下吃了我一拳,受了暗伤,恐怕决不会就此罢手离开。项虎向来自重身份,这次出手不能一击成功,必定不会再来兰州滋事了。” 胡笑天死里逃生,又重见故人,不禁心情激荡,和赤阎大力拥抱了一下,相视大笑。胡笑天笑道:“三年不见,大师兄的风采更胜从前,仅用了一招便惊退项虎,果然不愧是魔龙!只是你怎么忽然想到来看我的?” 赤阎笑道:“是你的一位老朋友吵着要来见你,我不得不亲自为她带路。幸好我们来得及时,否则就见不到你了。” 胡笑天讶道:“我的老朋友?是谁?” 赤阎稍一侧身,一位身披白色貂皮大衣,身材娇小玲珑的少女蹦了出来,一把扑入胡笑天怀中,娇笑道:“胡大哥!”她面若银月,鼻梁秀挺,长着一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清纯可爱,十分机灵。 胡笑天又惊又喜,叫道:“灵儿,怎么是你?”那少女正是苗疆百毒教教主之女盘灵儿,在胡笑天独闯百毒教时曾帮助过他,后来又与他同历生死,一直以兄妹相称。 盘灵儿笑嘻嘻地道:“胡大哥,你中的毒化解了吗?你的武功怎么不如从前了?我告诉你,我用毒的本领可比以前厉害了十倍哦!如果再遇上点苍派的坏人,我保管让他们统统倒下!”她第一次离开乌蒙山就被人打断了手臂,痛感自己学艺不精,回到百毒寨后潜心学习各种配毒、施毒的手法,经过三年的苦修,用毒之术终于大成。在准备充分之后,她再次踏出了乌蒙山,进入江湖。后来偶然遇上了在西南巡视的赤阎,就缠着赤阎带她来找胡笑天。 胡笑天在最初的惊喜过后,便感觉到她胸前鼓胀的双峰紧紧抵住自己的胸膛,柔软丰盈,弹力惊人,不由微感尴尬。眼角余光扫去,苏浩然眉头紧锁,脸色不善,心头一跳,轻轻把盘灵儿推开,微微笑道:“岁月如梭,一转眼灵儿都成大姑娘了!既然你用毒的本领这么高强,今后留下来帮我好不好?” 盘灵儿道:“当然好了!你是我唯一的大哥,我不帮你帮谁?只是这里的天气太冷了,我不喜欢。”说着下意识地裹紧了大衣。 胡笑天哈哈一笑,道:“我们不会呆在这里太久的!” 一行人回到苏府。进入门中,盘灵儿眼见处处张灯结彩,贴满了大红喜字,好奇地问:“胡大哥,这是谁的住宅?是不是要准备举行婚礼呀?” 胡笑天一愣,犹豫片刻道:“明天是我的新婚之日。” 盘灵儿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要成亲了?!新娘子是谁?那凤姐姐怎么办?你不等她了吗?” 胡笑天低声道:“凤姐落江至今三年有余了,依然杳无音信,恐怕她……灵儿,我要迎娶的新娘是本教长老之女,她秀外慧中,待人亲切,相信她见了你,也会把你当成亲妹妹的。” 盘灵儿眼眶微红,用力摇头道:“我才不要当她的妹妹呢!大哥是花心大萝卜,不是好男人,灵儿不理你了!”说罢一跺脚,白影闪处,飞上了瓦顶。 胡笑天急忙叫道:“灵儿,你快回来!灵儿!” 赤阎与盘灵儿相处多日,深知她的脾气,笑道:“你不用叫了!她是小女孩的性格,想法单纯,待她气消了自然会回来的。而且以她的毒术造诣,不论去到哪里都不会吃亏的,放心罢!” 胡笑天摇头苦笑,叹道:“难道我真的错了?不该成亲吗?” 赤阎沉声道:“男子汉大丈夫,一旦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何况每个人走的路都不一样,你的选择是否正确只有自己最清楚,其他人是不可能完全理解的。凡事举棋不定,瞻前顾后,又哪有资格成为教主之徒?”语气一顿,缓缓道:“凤儿落江怕是凶多吉少了,若她在天有灵,亦不愿看着你孤老一生罢。活着的人,必须要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否则便是懦夫。” 胡笑天仰首望向漆黑的夜空,一声深深的感叹,只在心里回荡。 遣开众人,赤阎和胡笑天单独来到后花园。赤阎不解地问道:“你是怎么修行‘灭世霸王诀’的?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内力?” 胡笑天道:“其实‘灭世霸王诀’我已修炼到第七层,但在下山前,教主封锁了我全身功力,令我从此禁功修行。” 赤阎浑身一震,失声道:“你在禁功修行?是教主亲自动手的吗?” 胡笑天点点头道:“是!” 赤阎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原来如此!”身为魔教首脑,他自然知道禁功修行的秘密,它是由功力深厚者把自己的真元转注入他人体内,助其快速提升功力的方法。这种传输真元的方法无法逆转,施术者将失去一至三成的功力。胡笑天一旦成功破解了冥神真气锁,就可以获得玄宗的功力,至少可以缩短十年的修行时间。由此可见,玄宗对胡笑天的器重程度,这是其他三位弟子无法获得的殊荣。或许在玄宗的心目中,胡笑天才是下一任教主的继承人。问道:“教主花了这么大的心血栽培你,不知要你完成什么任务?” 胡笑天道:“其一,他要我将来设法和朱家皇朝合作,不要再和汉人厮杀了,把九夷族人迁往中原富庶之地,避免亡族之祸。其二,他要我寻找到大宗师君忘忧,邀君先生至巴颜喀拉山一战!” 赤阎闭上眼睛静默了片刻,始开口道:“教主果然深谋远虑,目光独到,这关系到数十万九夷族人未来的命运,能担此重任的人惟有你,我做不到,战锋做不到,成鹰也做不到!因为汉人的皇帝绝不会相信我们的。”眼帘一张,沉声道:“至于君忘忧,据说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金陵附近。你若要找他,不妨到江南一行。” 胡笑天大喜望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赤阎皱眉问道:“你既然担当如此重任,为何不懂爱惜自己?我看你面色发赤,体内阴阳二气失调,已犯了练功的大忌!难道你自己没有发觉异样吗?” 胡笑天脸色微红,低声道:“不瞒大师兄,自从禁功之后,我就一直无法吸纳玄阴之气进行平衡。所以……” 赤阎奇道:“平衡阴阳之法有诸多法门,和禁功与否并无必然联系啊,莫非、莫非你竟然还是童子身?” 胡笑天挠挠头,赧然道:“是的。” 赤阎哈哈大笑,道:“难怪你要急着成亲!你呀,毕竟是出身于七大剑派的人,谨守着所谓的礼教规矩,不能看破男女之情。历代修炼护教神功的人,可从来没有出现这种状况。我倒想问你一句,难道从今以后,不论你走到哪里,身边都要带着老婆吗?据我所知,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人能单独承受练功者无尽的索取。”“灭世霸王诀”是最为霸道刚猛的内功心法,内力越深厚,越需要补充玄阴之气,否则极易受到反噬,走火入魔。例如魔教教主玄宗,身边美女如云,尚须长年居住在雪山圣城。 胡笑天皱眉道:“那我该怎么办?娶一大群妻妾吗?反正那些烟花女子我是不想碰的。” 赤阎笑道:“假若你不愿意到处留情,还有一条解决问题的方法。” 胡笑天眼睛一亮,急切地问道:“究竟是什么方法?” 赤阎道:“在西北极寒之地,出产一种万年冰魄,是世间最阴寒之物,能将人畜瞬间冻僵。若佩带在身上,日夜吸取其阴寒之气,也有显著作用。但此物相当稀罕,万金难买,全部被明教控制着,是他们修炼内功的必备物品。因为他们修习的‘九阳神功’也是阳气充沛、刚猛十足,所以同样注重修炼过程中的阴阳平衡,以防走火入魔。你若想得到冰魄,恐怕不是一件易事。” “万年冰魄?”胡笑天心中大定,对于别人此事或许是难于登天,但他和明教圣女云黛儿的关系可非同一般。他不想透露自己和明教结盟的事情,笑道:“多谢大师兄相告!不知你要在兰州逗留多久?起码要喝完我的喜酒吧!” 赤阎道:“这酒我是一定要喝的!不过我这次来没有准备什么贺礼,就对你目前练功的状况多言一二吧,但愿你能听得进去。” 胡笑天肃容道:“能得大师兄一番教诲,胜过世间奇珍异宝!” 赤阎微微笑道:“我见你禁功之后束手束脚,临敌时只知一味躲避,全然违背了本教武功心法的本意!我们修炼的心**诀,从来都是以进攻为主的,遇强愈强,无坚不摧!不论面对任何强敌,都不会畏惧退缩。你若总是回避不战,你的心志毅力就极易被削弱,长此以往,根本不可能破除你体内的禁制!” 胡笑天听得冷汗直冒,嗫嚅道:“可是我无法驱使真气,又岂能和强敌对阵?” 赤阎道:“临阵对敌,大概可以分为几个层次:最低一级,如市井小民,未曾习练武学,全凭蛮力打斗;稍高一级,略知武术皮毛,勤修肢体肌肉,乃靠拳劲脚劲比拼;略高一级,登堂入室,修炼内家真气,则是以内力强弱一决高下了;再高一级,历经生死,融会百家武学,已达一流高手境界,此时决胜首重气势;再往上,则超脱了世间的法则,无物无我,神念一动,生死立判;到了最高一级,则是天人合一,不战而屈人之兵了。概括来说,可分为力斗、劲斗、气斗、势斗、神斗和不战屈人之兵这六个层次。教主令你禁功修行,其目的正是逼你突破到神斗这一层啊!”说罢凌空一抓,“啪”的一截树枝飞到他的手中,沉声道:“看仔细了!”他凝神半响,树枝蓦然一动,似闪电般刺出,硬生生贯穿了身前一株梅树的树干。 胡笑天目瞪口呆,赤阎刚才并没有使用内力,树枝破空时也没有带起尖锐的呼啸声,但其速度之快,穿透力之强,简直是不可思议! 虽然仅是简单的一刺,赤阎的额头已冒出汗珠,摇头道:“我刚刚只是模拟了神斗的境界,能不能真正体会,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 胡笑天一言不发,呆呆地盯着那贯穿了树干的娇柔枝条,眼里的火焰渐渐燃烧起来。他当即折了一枝梅花在手,闭上眼回想着赤阎的动作,澄心静气,集中精神,蓦的手腕一动,梅枝点出。但听啪的一声,梅枝刺在树干上,应声而断。 赤阎哈哈一笑,甩手扬长而去。 胡笑天默不作声地折了另一截树枝,闭目半响,又挥臂向前刺出…… 第五章 东进中原 长夜渐去,窗纸露白,周围隐隐传来了人声。.com苏玉卿自甜梦中苏醒过来,周身酥软,体内似乎还残留着激情的余韵。她轻轻翻了个身,枕边的男子已经不在床上了,嗅着那股浓浓的男人味道,回想起昨夜那些羞人的画面和*般的激情,她不禁脸颊发烫,心如鹿撞,下意识地夹紧了圆润光滑的双腿。 正陶醉中,忽的听见窗外响起奇异的破空声和低喝声,心中不觉奇怪,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惊扰自己的好梦?她悄悄披衣下床,推开了窗子一角望出去。只见雪地之中,胡笑天**着上身在练剑,腾跃如虎,剑光如虹。他神情专注而凝重,仿佛正面对着强大的敌人,每一剑刺出都是用尽了全力,汗水挥发蒸腾,如白雾萦绕。苏玉卿暗叹一声,他明明已不能使用内力,这般勤奋练剑又有何用?若是当真遇上了高手,哪有机会出招?忽然之间,对丈夫未来的安危充满了担忧。 胡笑天昨夜洞房之后,阴阳交泰,水乳相融,一早醒来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源源不竭的力量。他对赤阎的话一刻不敢或忘,天未亮便起来练剑,试图领悟那人剑合一,无坚不摧的境界。但由于他真气已被封闭,始终不能真正和手中剑融为一体,似乎还差了点什么。不过胡笑天心志坚毅,何况原本就没有奢望能立即跨入神斗的境界,并不因此气馁。 练罢了剑,夫妻俩梳洗装扮,依礼前去拜见苏泉夫妇。苏夫人自然是喜笑颜开,将愈发娇美动人的女儿扯到一边说起了悄悄话。 苏泉微微笑道:“笑天,大公子今日一早便离开兰州,回南方去了。你那位姓盘的朋友这两日都呆在云扬客栈,怕是要你亲自登门相请,人家才肯来苏府做客了。” 胡笑天摇摇头:“大公子离去时说了什么吗?” 苏泉道:“他只给你留了一句话:‘凝神如一,岿然如岳;大巧无工,破而后立’。” 胡笑天喃喃道:“凝神如一,大巧无工……”似有所悟,却又无法用语言准确表达。忍不住叹道:“可惜他走得太快了,我有许多疑问还未请教清楚呢。此次一别,不知下回何时方能相会了。” 苏泉正色道:“笑天,大公子将来终究会是你强劲的对手,凡事不要依赖他太多。否则,教主之争你将毫无胜算!” 胡笑天一震,苏泉的警告让他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在魔教内部不会有永远的兄弟或朋友,一个人最能信赖的只有他自己。苦笑一声道:“我明白!我不会对任何竞争对手掉以轻心的。” 苏泉道:“你明白就最好了,我不希望你被一些表面的情况蒙蔽了眼睛。”顿了一顿,转换话题道:“兰州府昨日接到皇上的诏书,命令地方官员举荐民间秀才,赴京城听候朝廷的任用。我想举荐你,帮你谋个出身,以利于今后的行动,不知你的意下如何?”原来明初之时,人才奇缺,朱元璋因此屡次下诏,要求全国的官员都要荐举文人贤士,补充到各级官僚机构中。其诏令曾言到“凡有一善可陈、一才可录者,皆具实以录,朕将随其才而擢用之”。同时普及教育,重开科举制度,选拔各地优秀人才。如此双管齐下,极大地缓解了官员空缺的压力,更好的稳固了大明江山,以致当时出现了“以故山森岩穴、草茅穷居,无不获自达于上,由布衣而登大僚者不可胜数”的盛景。 胡笑天心中一动,道:“若能得授官职,那当然理想了!但我的户籍和求学应试的经历无从证明,万一遭人盘查,恐怕会露出马脚。”魔教弟子历来是各门派追杀的目标,所以他们通常都有其他身份做掩护,不到万不得已时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一面。如果他有官职护身,日后行走江湖时就安全了许多,因为杀害朝廷命官可是谋逆大罪,谁敢轻易触犯? 苏泉笑道:“我做了兰州通判多年,难道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吗?你放心,你的履历绝对不会有什么破绽。不过到了京师后,被举荐人按例要参加考试。考试共分六科,六科均优者为上,三科以上者为中,三科以下者为下,其他为不堪。假若你考试考得不好,我也会被连累降职的。” 胡笑天自信地道:“六科均优我不敢保证,但至少不会替您丢脸的!南京龙盘虎踞之地,人杰地灵,名士云集,我向往已久了,此次正好去大开眼界!”他如今肩负着三大任务:一是寻访君忘忧,为玄宗下战书;二是设法和朱家皇朝的人联系,为九夷族人的未来谈判;三是扩充自己的势力,逐渐向中原渗透。南京可以说是他必须要去的地方。如今正好借此机会奔赴京城,乃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苏泉点头道:“按诏令的要求,过完年你就得启程上路。这一路东去未必太平,你要加倍小心。” 恰好苏玉卿与母亲说完了话,闻言嘟着嘴道:“爹,你要安排笑天去哪里?”幽怨地瞥了丈夫一眼,依依不舍。毕竟两人刚刚成亲,初尝**滋味,一旦分离,实在是极不情愿。 苏泉于是把举荐一事再说了一遍,阐明其中厉害,但仍不免被女儿白了几眼。至于胡笑天如何私下里安慰新婚妻子,其旖ni缠mian处就不足为外人道也。 时光匆匆,转眼过了两个多月。 这天清晨,朔风如刀,天寒地冻。一支长长的骡马队伍鱼贯奔出兰州东门,静悄悄地踏上了旅程。骡马背上大都驮着捆绑整齐的货物,前后有近五十名剽悍机敏的汉子护卫着。他们均身着青衣,眼里闪动着兴奋和渴望的光芒,完全无视寒冷的天气。 胡笑天策马走在队伍中部,周围是宋谦、苏浩然、南宫仇、盘灵儿等人。他看着前后矫健如虎的年青汉子们,满意地点点头:“南宫,虽然未曾与强敌作战,但仅看这些亲卫的精气神,就绝非等闲之辈!你替我训练了一支虎狼之师,干得不错呀!” 这次奔赴南京,胡笑天并没有和其他进京的秀才同行,而是乔装秘密起程,以免被有心人侦查到具体行踪。毕竟他身份特殊,而且要防备的敌人又太多、太强,必须有足够的护卫保证他的安全。所以专门组成了一支商队做为掩护,随行的护卫都是经过了千挑万选、严格训练的魔教弟子。另外,袁寒、莫余已率人先行出发探路,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提前发出警讯。 南宫仇道:“亲卫的选拔、训练全靠长老和宋帮主的指点,方有今日的成效,属下不敢妄自居功。” 宋谦笑道:“这次共挑选了一百八十五名年青弟子加以训练,南宫和浩然的功劳最大,也最为辛苦,公子应为他们记上一大功!” 胡笑天道:“那是自然!” 宋谦又道:“只是这支亲卫尚未有正式的名称,调动时有诸多不便,公子是否为他们赐一名号?” 胡笑天沉吟道:“将来他们要随我逐鹿中原,血战强敌,个个要有以一挡百的勇气,更要有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狠辣。我看就叫‘虎牙’罢!” “虎牙!”南宫仇喃喃低语着,眼底陡然闪过摄人的寒光。 离城七八里,忽见路旁的小土坡上停着一辆马车,似在安静地等待什么人,大概已等了许久,马的鬃毛上都挂满了白霜。眼见马队走近,那车夫凑到车厢处低声说了一句。少倾,车厢内陡然响起叮叮冬冬的琴声,悠扬缠mian,如流水潺潺,充满了难分难舍的感人深情,在雪地上远远传开。 胡笑天等心中一动,都将目光转向南宫仇。南宫仇脸上破天荒地一红,低声道:“公子,我绝没有泄露今天离城的事情。我不知道她如何知道了此事。望公子明察!” 胡笑天微微一笑,道:“南宫,你不必紧张,我相信你做事自有分寸,不会这么糊涂的。且不管她如何获悉了消息,人家专程来送你,你难道不表示一下吗?” 南宫仇感激地道:“多谢公子!”当下抽出铜箫,略一定神,亦吹出悦耳的音符来。与琴声交缠回旋,丝丝入扣,仿佛合奏过千百遍,令人心神俱醉,不知身在何处。长长的队伍绕过了土坡,蜿蜒远去,终究没有停顿片刻…… 日正午时,雪地上反映着耀眼的白光,几棵枯树在寒风中颤抖着。荒凉空阔的荒野中,仅有一队骡马商队聚拢在土丘周围歇息。他们或坐或立吃着干粮,但仔细看去,竟隐隐形成了一个防守的阵势,首尾呼应,宛如一字长蛇。 忽然,西北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蹄声,三匹快马如风般狂奔而来。片刻之后,那三骑的身材相貌渐渐清晰。只见他们面目狰狞,头戴皮帽,体形彪悍,马鞍上都挂着弓箭和兵器,骑术极为精湛。他们不停地鞭打着跨下座骑,几近疯狂,仿佛在逃避什么可怕的魔怪一般。虽然他们的座骑都神骏非常,但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体力消耗殆尽,尽管被主人拼命鞭打,速度还是越来越慢,口中吐出一层层的白沫,明显是不行了。 遥遥望去,在那三人身后的地平线上,有一个黑点在迅速逼近。 那三人奔到近处,凌厉的目光一扫,立即留意到商队中有几匹高头大马,眼里同时暴射出骇人的绿光,不约而同地发出“嗷嗷”的怪叫声。叫声未落,他们抓起兵器,嗽的腾身飞离马背,朝着商队冲了过去。居中的大汉扯起嗓门叫道:“老子是血狼顾三刀!识相的就别挡道,老子今天只要马,不杀人!” 在此歇息的正是胡笑天等人,眼见这三人居然敢来打劫,无不暗觉好笑。胡笑天眉头微皱:“这顾三刀是什么来头?” 宋谦道:“顾三刀是宁夏、甘肃边界上臭名昭著的马贼头领,*掳掠,杀人如麻,为人卑劣残忍。不过他刀法强横,蛮力过人,也算是西北道上出色的刀手,普通江湖人物避之惟恐不及。” 胡笑天淡淡道:“瞧顾三刀的模样,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像是在躲避仇家追杀。把他们拦住即可,不必取他们的性命,也不要露出破绽,等会自有人来收拾他们。” 南宫仇应道:“是!”当即扬手做了个手势。早已蓄势待命的护卫刷的亮出兵器,一跃而出十二人,每四人组成一小队,分别迎上那三名马贼。 顾三刀等并不是瞎子,而是久经风浪的老鸟了,一见对方遇袭时毫不慌乱,心里已暗暗叫糟。这时再看到迎上来的那些年青汉子彪悍勇武,身手敏捷,彼此间的站位天衣无缝,便知道这回碰上了难啃的硬骨头。但此刻后悔已来不及了,惟有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冲。转眼间,双方猛然撞在一起,激烈的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积雪纷飞,白光闪耀,呼喝砍杀声此起彼伏。 只交手数招,顾三刀等已被巧妙地分割开来,各自陷入小小的包围圈中,无法相互策应。不论他们如何腾越冲杀,包围他们的虎牙护卫始终把他们困在核心处,仿佛一道铜墙铁壁。这些虎牙护卫乃是魔教年青一代的精英,又经过了严酷的训练,如今以多打少,只守不攻,应付这几个马贼自然是绰绰有余。 再战片刻,顾三刀等锐气尽消,汗流浃背,气喘如牛。顾三刀杀又杀不了对方,逃又逃不出包围圈,心中惊怒交加,忍不住叫骂道:“操你娘的,你们是在戏耍老子吗?有种的拼个你死我活,别他妈的做缩头乌龟!”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呼哨,众护卫虚晃一招,同时抽身跃出战团,冷冷地看着他们三人。 顾三刀等一愣,正纳闷对方为何忽然撤退,忽听蹄音如雷,一匹矫健如龙、威风凛凛的黑色骏马如电奔来,转瞬间离他们已不过二十余丈。马上一名肤色如铁的骑士大喝道:“顾三刀,你今日逃不了了,弃刀受死吧!” 顾三刀等如见厉鬼,吓得面如土色。三人相视一眼,均知在这旷野中决计逃不过对方的神驹,不由激起了死中求生的念头,眼底杀气暴涨,一声低吼,各擎兵器直扑过去。他们这时以性命相搏,气势比刚才尤胜几分,仿佛三头眼睛血红的恶狼,急欲扑杀眼前的敌人。 那骑士冷笑一声:“垂死挣扎!”双足轻磕马腹,反手在背后一拔,“仓啷”一声龙吟,一道耀眼的电光冲天而起,刀气弥漫,顿时带来一股肃杀冷烈的气息。当真是马如龙,人如风,势不可挡。 只见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就在即将接触的一刹那,那黑色骏马的速度陡然提升一倍,一声长嘶,四蹄腾空跃起,竟从猝不及防的顾三刀头顶越了过去。刀光一闪,顾三刀左右两边的马贼已身首分家,两道血箭冲起老高,头颅滴溜溜地滚到地上,甚至来不及发出临死前的惨叫。 “好刀法!”苏浩然等情不自禁的扬声喝彩。 那骑士待坐骑落地冲出两步后,轻轻一带缰绳,那黑色骏马人立而起,前蹄腾空,以后蹄为轴心轻盈漂亮地转过身来。哒的一声脆响,前蹄方一落下,后蹄一弹,嗖的冲了出去,动作衔接极为流畅自然,宛如人类中的绝顶高手。 “好马!”众人又是异口同声的叫起来。 顾三刀只见黑影一闪,身边的同伴便已丧命,不禁大骇。不等他弄明白同伴是怎么死的,身后刀风凌然,直奔自己的要害。他本能地撤步转身,大喝一声“杀!”奋起全力举刀砍去。 但听当的一声金属交鸣,火星四溅,人马擦肩而过。 顾三刀手举钢刀站在雪地中一动不动,一条血线自他额头开始,笔直的划过他的脸庞、胸口,直至腹下,不断地渗出血珠来。仅仅一刀,这纵横西北多年的马贼首领便被刀气贯穿了身体,当场毙命。 那骑士看也不看对手,刷的回刀入鞘,“吁”勒住坐骑,如鹰般锐利的眼光望向凝立一旁的虎牙护卫,然后移向宋谦、苏浩然等人,最后落在了胡笑天脸上,目光中不禁闪过一丝讶异,眉心微微一皱,忽的出声问道:“各位满面风尘,不知要去哪里?是做什么的?” 胡笑天使了个眼色,宋谦挺身而出,抱拳笑道:“敝人姓宋,是兰州第一大商铺‘盛景行’的总管。大侠一刀斩杀三贼,足见功夫了得,佩服佩服!不知如何称呼呢?” 那骑士略一沉吟,缓缓道:“在下丐帮弟子李山!” 第六章 剑随心动 胡笑天其实早已认住了李山,但脸上的神色平静无波,似乎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com数年未见,李山的眉目间隐现沧桑成熟之色,气度沉稳,眼神冷峻清澈,既蕴涵着一份历经生死考验的从容,又有一份铁血无情的杀气,仿佛一柄藏在鞘中的饮血宝刀,虽锋芒未露,却已教人心下敬畏。李山身材中等,相貌平平,但他端坐在骏马背上,顾盼间淡定自若,展现出一派高手风范。 他不禁暗暗感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当年一别,两人各自踏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今日再见面时,已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只看李山的气势和方才的刀法,便知他武功大成,离威震天下之日不远了。回想自己受制于“冥神真气锁”,十成功夫发挥不了一成,连自保都办不到,更不要说纵横江湖了,实在令人懊丧。 李山亦暗觉讶异,这支商队几乎人人精通武艺,而居中的那几人显然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决非普通贩运货物的商人,到底是何来历?特别是被众人环绕的那位年青人,身材高大健壮,眉毛浓密,鼻梁高挺,目光炯炯有神,既有几分书卷气息,又有几分掩饰不住的霸气,形成一种非常特别的、卓然不群的气质。再仔细端详,那眉目轮廓竟和记忆中的某人有五六分相象,让他愈发感到好奇。 宋谦已留意到李山怀疑的眼神,笑道:“原来阁下是丐帮帮主之徒,难怪刀法出众,疾恶如仇!”厕身指了指,道:“这位是我‘盛景行’的少东家,近日奉了皇上的诏书,前往京城应试候选官职。其他人都是少东家随行的护卫。”兰州城确实有“盛景行”这家商铺,不过是由魔教暗中掌控罢了。 胡笑天拱手笑道:“在下胡笑天!胡某虽然自幼读书,不通武艺,却最敬佩那些行侠仗义,笑看生死的江湖男儿。今日得见李大侠的风采,可谓是三生有幸!”他的相貌、身材、气质相比四年前的稚气未脱,均有了相当大的变化,加上刻意调整了口音,并不担心被对方一眼认出来。 李山听他说得一口标准的西北口音,心想难道是我多心了?抱拳道:“胡公子过奖了!李某见公子腰挂宝剑,气度不凡,还以为公子乃是剑术高手,正想讨教一番呢!” 胡笑天哈哈笑道:“李大侠这回可看走眼了!胡某心羡古代剑侠的豪迈风liu,偏偏无力效仿,只好弄了把木剑来充充门面,其实是见不得人的。这种糊弄人的把戏,还望大侠莫要笑话。”说着信手一拔,果真拔了一柄木剑出来,胡乱舞了几下。他早在两个月前已换用木剑来练习剑术,随身的宝剑则交由南宫仇保管。因为他追求的是更高一层的武道境界,手中之剑过于锋利的话反而不利于修行。 李山见他用的居然是木剑,舞动时也没有什么内力,那根本不能杀伤敌人,纯粹是做做样子而已,不禁摇头。微微笑道:“公子既然喜欢武艺,为何不请老师教授呢?你周围的几位均是高手啊!” 胡笑天摇摇头,叹道:“大侠有所不知,胡某体内经脉有异于常人,无法储存半分真气,即使练武也不会有多大的成就。所以惟有专心于文,以求博取功名,光宗耀祖。如今寒窗苦读十载,终于有机会进京面圣,也算不辜负长辈的期望了。”望了望宋谦等人,“只是家里人担心我路途上的安危,非要兴师动众,派了这么多人保护我,害我连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宋谦忙插话道:“公子您可是家族里这一代唯一的男丁,盛景行的千万家产将来都等着您继承呢。老东家吩咐过,路上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差池,要将您平平安安地送到京城。您就体谅一下老人家的心情吧!” 两人一唱一和,由不得李山不打消疑虑。当下宋谦令人掩埋了马贼们的尸首,继续起程赶路。而李山也是往中原进发,正好结伴同行。一路之上,李山有意无意地出言试探,但宋谦的回答滴水不漏,丝毫不露马脚。 言谈之中,众人这才知道,李山为了寻求刀法上的突破,这两年来在戈壁荒漠上游荡,专门找马贼野狼练刀,死于其刀下的亡魂不计其数。今冬他刀法大成后,遂决定重返中原。在归途中恰巧撞见顾三刀一伙行凶作恶,于是拔刀杀尽在场的马贼,惟有顾三刀等头目乘乱逃脱。他当然不会放过这几名元凶,连夜追赶,终于将这三名余孽一并斩杀。 胡笑天策马与李山并肩而行,含笑问道:“李兄如今刀法大成,不知回到中原有何打算?是回丐帮效力呢,或是要自立门户?” 李山一愣,他的根在中原,因为厌倦了那种流浪的生活,才决定回来。至于回来之后做什么,如何发展,他还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这几年的历练杀戮,使他的心态发生了很大改变,再不愿屈居于人下,听令于别人的指挥。可一旦回到丐帮,不仅丧失了行动的自由,还会引起同门师兄的猜忌和戒备。犹豫片刻,长叹道:“假若丐帮有难,我当然是义不容辞地回去。若丐帮平安,我回去反而搅乱人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江湖之大,总有我容身之所;天高海阔,总有雄鹰翱翔的地方。我一刀在手,何惧之有?!” 胡笑天道:“看来李兄亦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啊!不过说实话,凭你的武功魄力,不管去到哪里都会有所成就!迟早有一天,你一定会成为江湖上的风云人物。” 李山哑然失笑:“你我今日刚刚结识,彼此了解不深,胡公子为何对李某这么有信心呢?” 胡笑天淡淡一笑:“真正的英雄人物,只需要看一眼就够了。如果李兄肯认我这个朋友,小弟愿竭尽全力助你一臂之力!” 李山心中一动,举目望去。胡笑天坦然以对。几乎是同时之间,两人相对大笑,达成了无言的默契。一个是单人匹马,急需得到强力援助。一个意图联络白道高手,对抗强敌青龙帮,自然是一拍即合。 这天傍晚,众人抵达了渭水河畔,在荒野中扎营歇息。次日清晨醒来,李山悄悄溜出营地,欲觅一无人之地练刀。他翻过一座土坡,忽的望见胡笑天站在一棵枯树下,神情凝重严肃,正用木剑不停地刺着树干,每一剑刺出都似用了全力,仿佛面对的是毕生劲敌。他身上汗水蒸发如雾,显然已经练了许久。李山又是惊奇又是好笑,这分明是小孩子的举动,不知他练来有什么用处?眼见胡笑天来来去去就是练那一招直刺,速度既慢,又没有内力辅助,根本没有威力可言,不禁直摇头。 胡笑天虽然真气被禁,但仍拥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感觉,李山的目光一落到他身上,他便立时觉察到有人窥视。清晨练剑乃是他每日必做的功课,同行的魔教弟子人人知道,因此他练剑时无人敢来打扰。附近不清楚这一规矩的,只有李山一人。胡笑天并不想在李山面前暴露实力,装模做样地刺了几剑,正想收剑回营,忽听一阵尖啸声从天而降,一只毛色漆黑的猎鹰自空中俯冲而下,狠狠扑向一头不知何时出现的雪狐。 那雪狐体形娇小,通体银白,惟有两只尖尖的耳朵呈现火红色,犹如两朵闪动的火焰,极为美丽可爱。它在雪地上纵跃如飞,边逃边机敏地观看空中之敌的动作,就在猎鹰堪堪扑到它上方五尺左右时,它忽然脚步一收,连打了两个滚,又立刻改变方向疾奔。那猎鹰收势不住,一下子冲过了头,待它再次腾空时,猎物早逃出十丈开外。只见一鹰一狐在雪地上急速追逐,尽管猎鹰凶狠迅捷,雪狐却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躲过对方的夺命铁爪。 胡笑天看着雪狐那不可思议的闪躲身法,简直是鬼神莫测,莫说是一头猎鹰,即便是人类的高手出击,都未必能捉住它。他越看越着迷,假如学会了雪狐的身法、步法,对敌之时岂不是胜算大增吗?当下仔细观察雪狐急停、转向、提纵、翻转等动作,再结合自己过往学到的轻功技巧,似乎心有所悟。 就在这时,那雪狐不知是有意无意,竟往胡笑天站立的这个方向逃了过来。那猎鹰穷追不舍,怒啸连连,偏生抓不住这狡猾的对手。 胡笑天暗暗错愕,难道这雪狐有灵性?居然懂得借助外力来摆脱天敌的追杀?片刻之后,那雪狐直奔到近前,“嗖”的一头钻进他长衫的下摆中,蜷缩在他脚下瑟瑟发抖。跟着一股劲风掠过,如刀割面,那猎鹰双翅一振,斜斜飞上了半空。但它并因此不甘心,在胡笑天头顶上方盘旋着,不时发出尖利的啸声,似乎在警告胡笑天赶快闪开。 胡笑天是何等人物,岂会被它吓住?心头怒火暗升,仰天冷冷道:“连你这扁毛畜生也瞧不起我吗?来吧!”他自从听了赤阎的告诫后,就立下决心,再不回避任何挑战,哪怕面对的是绝世高手,亦要拔剑一拼。若不如此,他在武道上必然大幅倒退,甚至永远解不开体内的禁制,那就生不如死了。 那猎鹰见胡笑天昂然不动,一声怒啸,双翅一敛,猛的俯冲下来,来势凶狠之极。 胡笑天深吸一口气,牢牢盯着那疾如闪电的黑影,心头一片空明。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他和这头猎鹰对峙。虽然久未与人对决,但就在这一刻,昔日那种物我两忘,无惊无畏的感觉重新浮现。“求诸己心,神通自然,剑随心动”,欧阳绝的箴言流星般掠过了脑海。他轻轻闭上眼帘,用心感受着周围空气的震动,长剑忽然一动,似慢实快,哧的刺中猎鹰的左翅。 那猎鹰一声悲鸣,摇晃着冲高飞起,再不敢有片刻停留,径直往东方天际飞去。只剩几根漆黑的羽毛缓缓飘落,模糊的血迹隐约可见。 那雪狐听见猎鹰的悲鸣声,伸出了半边脑袋好奇地观望,待见到猎鹰仓皇逃走的模样,不禁喜的蹦了出来,在雪地上滚了几滚,又挨到胡笑天脚下,用脑袋轻轻蹭着他的小腿,以示感谢。 胡笑天轻笑道:“好了,你的敌人被赶跑了,快回家去吧!” 那雪狐“呜呜”着点头,围着他转了两圈,才依依不舍地跑开。 胡笑天转过身来,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坡顶,惊讶道:“咦,李兄怎么来了?为何不招呼我呢?” 李山原本就没想过掩饰行踪,微微一笑,纵身数步落到他身边,瞄了一眼那把木剑,道:“想不到胡兄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刚刚那一剑大巧若拙,似慢实快,绝对是剑术大家的水准。在下见猎心喜,想和胡兄切磋切磋,如何?” 胡笑天苦笑道:“李兄这不是在为难我吗?你看!”回剑入鞘,张开方才握剑的右手,虎口处已裂开了一条血痕。“我无法驱使真气,纯靠蛮力出剑,怎可能是你的对手?以李兄的眼力,难道看不出来我的真实状况吗?小弟尚有自知之明,请李兄饶过我吧!”心中暗叹,自己还是未能突破至神斗的境界,不然刚才那一剑就能洞穿猎鹰的翅膀,并且自己也不会受伤了。 李山愣了一愣,回想胡笑天出剑的情景,剑上的确是没有半份内力。即使他有意隐瞒,也断不至于虎口出血,但又如何解释他神奇莫测的剑术呢?如果对剑术缺乏深刻的理解,绝对施展不出那一剑。皱眉道:“那胡兄刚才的发挥……” 胡笑天挠挠头道:“我这人性子执拗,虽然天生不能修炼内力,但每日清晨仍坚持练剑强身,至今有十年了。所以刚才看见那头猎鹰扑下来之时,便本能地挥剑刺去,想不到居然碰巧刺中了!呵呵,纯属意外!” 李山哪里肯相信他的话,那猎鹰扑击的速度极快,换做一般的剑客都无法刺中,却栽倒在胡笑天的木剑之下,岂是“碰巧”二字能解释清楚的?这胡笑天来历神秘,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富家公子。心中忽的一动,走近那棵枯树,轻轻抚mo着树干上凹陷的剑痕,淡淡笑道:“不愧是练了十年的剑术,胡兄的腕力不小啊!” 胡笑天正想掩饰一番,忽听犬吠震天,远远的传了过来。只见那雪狐去而复返,在它身后有三只黑色猎犬在追赶,双方的速度都是奇快无比,转眼间冲到了两人身前。那雪狐想都不想地扑到胡笑天脚下,仍如方才一般躲了起来,俨然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庇护者。那三只猎犬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并没有直接扑向胡笑天,而是停下脚步,把他团团围住,露出尖利的犬牙低声咆哮,形状凶恶。 李山眉头一皱,冷冷地望向三头恶犬,低喝道:“滚!” 那三只猎犬被他身上散发的杀气一激,吓得夹紧了尾巴,争先恐后地逃开。就在这时,远处的山坡上赫然出现了一队骑士,鲜衣怒马,手持弓箭,沿着猎犬留下的足迹,风驰电掣地奔来。他们约有十余人,为首的乃是一位身穿大红披风、骑着胭脂马的女子,仿佛一团烈火呼的掠过了雪地。那三只猎犬如见救星,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喉头呜咽不绝,似在哭诉着什么。 胡笑天摇摇头,叹道:“李兄,这下麻烦来了!” 李山平静地道:“胡兄,难道你我是怕麻烦的人吗?” 话音未落,“嗖嗖”利箭破空,那红衣女子竟在十数丈外张弓射来,使的是罕见的连珠箭法。两人虽然瞧着利箭射到,却一动不动。那两支箭眼看着从他们身边擦过,“夺夺”射到了地上,箭身大半都没入了雪中。 那红衣女子原想先声夺人,煞一煞对方的气势,哪知人家偏不上当,那份沉凝如山的神态反让她感觉自己的举动如同儿戏。心里不禁恼羞成怒,打马直冲而至,手中的长弓一指,娇喝道:“你们俩站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她柳眉倒竖,凤眼含怒,洁白如玉的脸颊上浮现淡淡的红晕。只见她面若牡丹,玉颈修长,香肩如削,胸部坚挺高耸,一双美腿紧紧夹着马腹,充分显示出完美火爆的身材曲线,足以令人窒息,乃是万里挑一的美女。 胡笑天自然不会被她的美艳火辣影响,从容说道:“请问姑娘,难道这里是你家的狩猎场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们有来去的自由,不必事先向你提出申请罢?再说我们仰俯无愧于天地,光明正大,不偷不抢,又有哪一点‘鬼祟’了?” 那红衣女子气极反笑:“你越说越有理了?难道我们的猎鹰不是你刺伤的吗?附近只有你腰挂长剑,你还想耍赖吗?!”说着忽然抓起马鞭,啪的往胡笑天面门抽了过去。 第七章 教训美女 (各位书友,本人工作岗位正面临重新抉择,状态不稳,写得时间较少。但原工作能够尽早确定下来,才能有时间下笔.抱歉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这红衣美女不仅**如火,手上的劲道同样十分惊人,马鞭抽落时隐隐夹着风雷声,一旦被打中,绝对是皮开肉绽的下场。胡笑天眉心一皱,正欲出剑,眼角处人影一闪,李山已横身跃了过来,五指凌空一抓,啪的握住了马鞭。 那红衣美女又惊又怒,用力往回一扯,但马鞭纹丝未动,怒道:“矮猴子,你是哪根葱,竟敢跟我作对?!还不撒手!” 李山的手稳如铁铸,轻叹道:“你一个姑娘家,为何这么蛮横霸道,随意出手伤人?”望着她美丽骄傲的面容,眼底蓦的掠过一缕哀伤,不由回忆起那个逝去的倩影。她们的身材相貌是如此的相似,但一个温柔如水,一个性格火暴,相差何止天远! 那红衣美女怒视着这又黑又矮的刀客,不知怎的一看到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心弦莫名的一颤,涌到唇边的骂声竟然咽了回去。这时,她的同伴蜂拥而至,都是二十多岁、傲气十足的年青人,见状纷纷破口大骂:“臭小子,你抓着雷大小姐的马鞭做什么?”“喂,快松手!不然跺碎你的狗爪!”“废话少说,先扁他一顿!” 其中三四个性急的,想在美女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勇威武,同时跃离马背,剑枪拳脚卷起狂风,劈头盖脸地罩向李山。 李山喃喃道:“嵩山剑法、谭家快腿、洪氏冲天拳、道门花枪,原来都是名家之后啊!”说话的同时宝刀带鞘闪电般挥出,啪啪啪啪四声,几乎不分先后地击中对手的关节部位。那四人齐声痛呼,落地时踉跄倒退,英俊的面孔都扭曲起来,惊恐地注视着李山,简直难以相信刚才的事实。若不是对方刀下留情,他们此刻已成残疾了。 喝骂声嘎然而止,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刚才的嚣张狂傲一扫而空,脸上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敬畏的表情。 那红衣美女却是不服,冷哼一声,抛开手中的长弓马鞭,一闪跃下马背,指着李山的鼻尖道:“喂,你不要太狂!本小姐要和你比刀法,你敢不敢?”她一站到地上,愈发显得身材健美高挑,竟比李山高出半个头。 李山愣了一愣,反问道:“你真的要跟我比试刀法?” 那红衣美女脸一沉,冷冷道:“你耳朵聋了,听不到我的话吗?” 李山摆摆手道:“好男不与女斗,赢了你也没什么意思。何况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你,我如何向你的家人交代?你们玩你们的去罢,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那红衣美女双眼喷火,银牙咬的格格直响,一字字道:“你敢看不起我?!”“仓啷”反手拔出一柄雪亮的百炼钢刀,刀藏肘后,左掌虚立,大声道:“在下雷丽,现向阁下讨教刀法。请!” 李山看着她的起手刀式,讶道:“你姓雷?那雷红滔雷堡主是你什么人?”那雷红滔乃是五大家族中的雷家家主,性格直爽刚烈,擅长火器和刀法,江湖人称“九龙狂刀”。不论身份地位,武功财富,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雷家堡位于西安城郊,已建有三十多年,固若金汤,乃雷氏子弟聚集生活之地。 雷丽一扬头,傲然道:“他是我爹!” 她身后的那些年青人仿佛忽然恢复了活力,纷纷叫道:“你看清楚了,这位可是雷堡主的千金,你得罪不起!”“喂,你快弃刀投降吧!”“雷家刀法一出,天下无敌!”“没错!” 李山皱眉道:“雷家的九龙紫金功和烈血刀法的确是武林绝学,若是由雷老英雄使出来,在下当然是甘拜下风,俯首称臣。但据说这两门绝学在雷家是传男不传女,雷大小姐纵然天资聪颖,恐怕学得仅是皮毛。而且雷家刀法以刚烈迅猛著称,雷大小姐若没有至刚至强的内力相辅,一旦强行施展,必受内伤。如果各位为了雷大小姐着想,就不要挑唆她出刀!” 雷丽虽知人家说的是实情,但越听越不是滋味,愤然道:“我就算只学到了一点皮毛,也够把你打趴下了!看刀!”钢刀刷的一亮,犹如一道耀眼的霹雳,直往李山面门砍去,出招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胡笑天、李山见状不禁暗赞一声,果然不愧是名门之后。雷丽的身法、步法明显经过了严格的训练,使刀如运臂指,力道之强在女子中也是少见的。这一刀砍下来虎虎有风,还能在空中作出微妙的变化,不断调整落刀的方位,技巧已是相当高明。难怪她如此骄傲,看来确有几分真实本领,并非是绣花枕头。可惜正如李山所提到的,她身为女儿身,无缘修炼雷家最精深的武学,这烈血刀法的真正威力又哪里能发挥出来! 李山此时刀法大成,乃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雷丽的快刀又岂能伤得了他?眼见钢刀如电劈来,镇静地往后跨了一步,刀尖呼的从他鼻尖前划过,差之毫厘。雷丽不等刀势完全用老,手腕急翻,刀锋横拖,又快又狠地往对手腰腹部扫去。但李山似乎早有预感,轻轻一闪,恰好退到她攻击的死角处。只见刀气纵横,来去呼啸,总是和李山擦肩而过,偏偏碰不到他的一片衣角。片刻的工夫,雷丽已攻了二十余招,芳心里是又羞又怒,又气又急,刀法不由自主地出现了破绽。 李山见她呼吸急促,刀法紊乱,不忍再跟她过多纠缠,以免再战下去害人家身负内伤。当下随手一封,当的架住了雷丽的钢刀,双方劲气交击,登时将雷丽逼退出丈外。朗声道:“雷大小姐,雷家的刀法在下已见识过了,不必再打了吧?” 雷丽尽管冲动自负,却非傻瓜,呆呆地瞪着气定神闲的李山,眼眶忽然就红了。她自幼深得父兄疼爱,长大后又因美貌非凡广受欢迎,从来没有吃过什么亏,今日却挫败在一个无名男人手下,心里头只觉得无限委屈。脑子一热,再也不顾父亲的告诫,忽然自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色弹丸,举过头顶叫道:“你少得意!认得我手里这颗‘惊天雷’么?怕死的话就求本小姐饶命!” “惊天雷!”众人失声惊呼,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开。胡笑天担心秧及池鱼,亦抱起雪狐缓缓远离李山。这“惊天雷”乃是雷家堡三大火器之一,携带方便,威力巨大,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挡,曾为雷家抵御外敌的入侵立下过赫赫战功,埋葬过千百名强悍的勇士。江湖各门各派无不晓得其厉害,一旦遇见,多半会退避三舍。 李山冷冷地望着雷丽,如山岳般岿然不动:“雷小姐,你我无怨无仇,难道非要动用如此神器吗?何况在下亦非十恶不赦的败类,罪过再大尚不至死吧?我听说雷家子弟行走江湖时都格守祖训,不到生死关头决不妄动此类火器,更不会滥杀无辜,莫非到了雷小姐这儿就破例了吗?” 雷丽当然知晓本族的规矩,但此刻势同骑虎,岂有退缩的道理?鼓着嘴倔强地道:“你既不是我爹,也不是我雷家的长辈,有什么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高兴,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反正惊天雷是在我手上!怎么样?害怕了罢!快向姑奶奶我赔礼道歉,如果你态度诚恳,我会考虑放你一马。” 李山哑然失笑:“道歉?凭什么?你以为区区一颗惊天雷就吓破了我的胆吗?我就偏不向你低头,你又能把我怎样!” “你——”雷丽气得脸色铁青,下唇咬出血来,想不到这家伙的脾气比自己还要倔强,是个死不低头的主!看着李山傲然不屈的神情,怒火再也控制不住,大喝道:“你以为我是在吓唬人吗?去死吧!”用力一掷,惊天雷脱手呼的飞去。 李山一声轻啸,宝刀划着一道弧线向前挥出,刹那间已发了十数刀,每一刀都送出一缕柔而不弱的真气,如无形的手般卸去惊天雷的来势。但见刀锋回旋,在那弹丸的上下左右快速切削,带动起空中的真气气流,象龙卷风一般把它紧紧缠住。李山刀随人动,刀尖末端似有绳索牵着那惊天雷,完全控制住了它下落的方向。他右臂用力一甩,那惊天雷滴溜溜地顺着刀尖的指向飞出。轰隆一声巨响,硝烟弥漫,泥土四溅,竟将数丈外的地面炸出了一个丈二方圆的大坑。 众人耳鼓被震得嗡嗡直响,数匹坐骑更吓得嘶叫乱蹦,险些将马背上的主人颠落下来。众人一方面震惊于惊天雷的威力,另一方面则被李山出神入化的刀法折服。刀本是刚硬暴烈的兵器,却在他手中使出阴柔之力道,变化由心,这可是一流高手才能达到的境界。 雷丽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杀手锏会被人家破解,惊愕中眼前黑影一闪,只见面沉如水的李山纵身跃近,不禁惊叫道:“你要做什么?”李山冷冷道:“我替你家长辈教训教训你!好叫你记住,以后不要滥用惊天雷!”一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按在自己的大腿上,用刀鞘毫不客气地啪啪啪连打了三记臀部。 众人目瞪口呆,嘴巴大张至几乎脱臼。 雷丽乃是天之娇女,从来没有被人打骂过,今天是破天荒地被人打了,而且打的是那么羞人的部位!她想反抗,但李山手上的劲力如山,根本不给她逃脱的机会。感受着香臀处蔓延上来的疼痛麻辣,恨不得当场羞死过去。她俏脸涨红,泪水开闸般狂涌而出,嘶叫道:“臭男人,放开我!我一定叫我爹来杀了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 李山眉头一皱,随手一掷,把雷丽抛到了她的座骑上,肃容道:“雷小姐,希望你记住,江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非是任你胡闹的地方!如果今日你遇到的是黑道中人,恐怕就不会这么简单收场了!”话锋一转,接着道:“何况雷小姐你违背雷家规矩,妄用惊天雷恐吓对手,一旦被雷堡主知晓实情,那你可难逃家法严惩啊!” 雷丽此时哪里听得进他的话,怒道:“我家的事不用你管!你有种的就报上姓名,我跟你没完!” 李山微微一笑,抱拳道:“在下丐帮弟子李山!” “李——山!”雷丽咬牙切齿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驾!”一催跨下骏马,头也不回的纵马飞驰。余下的人亦不敢再做停留,纷纷扬鞭打马,一阵风般呼啸远去。 胡笑天望着那远去的红影,似笑非笑道:“李兄侠骨柔情,待这雷大小姐是用心良苦啊!”雷丽经过这次教训,所作所为必然大为收敛,今后不会闯什么惊天大祸了。 李山脸上一热,摇头道:“胡兄不要乱说!李某只是不满她的骄横跋扈,小小地出手警告一下,决无他念!” 胡笑天不置可否,轻轻拍着怀中的白狐,叹道:“自古以来,人心难测呀!” 这时,营地里的众人听见爆炸的巨响后纷纷奔来,查看发生了什么意外。盘灵儿见到胡笑天怀中的赤耳雪狐,欢喜得不得了,当即讨要过去玩耍。那雪狐甚有灵性,居然不畏生人,也没有自行离去的意思,乖乖地随众人回到了营地。 当下一行人收拾物品,整理行装继续赶路。在黄昏时分终于走出山区,穿过宝鸡峡,进入了关中平原。 宝鸡古称“陈仓”,位于“八百里秦川”的西端,是华夏始祖炎帝的诞生地,也是周秦王朝的发祥地。唐至德二年,因东南鸡峰山有“石鸡啼鸣”之祥兆而改称宝鸡。这里是佛、儒、道三家文化的汇集地,有炎帝活动过的天台山,佛教圣地法门寺,张三丰主持修道的金台观,姜子牙隐居垂钓的钓鱼台,雄伟壮观的周公庙等等。更因比邻太白山侧,盛产珍禽异兽,也是众多喜爱狩猎的王孙贵族出游的必到之处。 宝鸡历来就是西北数省商贸中心,又因其位于平原之上,土地肥沃,人口稠密,城内甚是繁华。众人一路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了这富庶之地,心怀大畅。 刚进入城门,即有一名机灵精干的汉子迎了上来,向开路的叶小刀做了个手势,递给他一封信函。信函立刻转交到胡笑天手上,他展开迅速一扫,已知其大意,点点头道:“莫余办事有长进呀,跟着他去罢!”原来这人是莫余派来的,负责陪同打点沿途至西安的各项事宜,专门在此恭候大队人马的到来。 走在大街上,只见来来往往的竟有许多江湖中人,人人神情亢奋。胡笑天心中奇怪,召来那汉子询问究竟。那汉子恭敬地道:“回禀公子,武林五大家族即将在雷家堡举行五年一度的盟主之会,会期就定在二十七天后。此乃轰动北方武林的一大盛事,这些人都是前往西安看热闹的。” 胡笑天心下一动,转首对李山道:“这五大家族的盟主之会是怎么回事?”当今江湖之中,有唐、东方、慕容、雷、莫五大家族,唐门擅长制毒、暗器,东方家长于内河航运,慕容氏专攻药材,雷堡专卖火器火yao,莫家以制造兵器闻名。这五大家族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根基深厚,能人无数,不仅家产亿万,还和朝廷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系。五族的弟子中,均有人在朝中为官,因此其影响力远远超越武林,形成一股特殊而强大的势力。 李山道:“这五族会盟颇类似七大剑派的盟主之争。每隔五年,唐、东方、慕容、雷、莫五族都要碰面一次,重新选举盟主。盟主一旦产生,便可在五年内代表这五族的利益,出面参与江湖上的重大事物,拥有发言权和裁定权。但他无权调用其他家族的人力、财力,亦不能干涉其他家族的族内事物。换而言之,这个‘盟主’的称号没有太实际的意义,不过是个空的头衔。当然,若能夺得‘盟主’,成为五大家族之首,无论如何都是十分光荣,极有面子的事情。所以每一次的盟主之争都相当激烈。”反手轻抚刀柄,眼中寒芒暴长,喃喃道:“真希望这回能见识见识五族的绝学!” 胡笑天不禁想起了在衡山学剑时,长辈们提到过的七大剑派论剑大会。当年他曾随陈天雷下山,前往嵩山,可惜他在中途发生了太多故事,终究没能到达目的地,一睹七大剑派比剑的盛事,一直耿耿于怀。眼下他已被衡山派除名,成为了魔教弟子,此生再无机会参加此类盛会了。遥望东方,几张熟悉的面孔掠过了脑海,轻叹了一声,心里暗道:“五族会盟,风起云涌啊!不知道会遇见哪些故人?”纵然相见,人已改,情能依旧吗? 寒风卷来,夜色渐渐浓了。 第六卷 第八章 无情无义 第六卷第八章无情无义 胡笑天等人在预定好的客栈安顿完毕后,便出来用饭。除了他们之外,客栈内尚有四五桌客人,看上去都是江湖中人打扮,但兵器服饰各异,显然来头有别。 众伙计不待吩咐,将预备好的酒菜流水似的端上。不一刻,酒菜上齐,香味四溢,引人垂涎。藏在盘灵儿怀中的赤耳雪狐早就按耐不住,不等众人举筷,哧溜一声,抢先跳到桌面上,一口叼住了焦黄鲜嫩的烤鸡,“咔嚓嚓”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众人忍俊不禁,相视而笑。 盘灵儿又爱又气的拍了它一下脑门,嗔道:“小白,怎么这么没有规矩!你把好东西都霸占了,其他人吃什么!”原来这雪狐通体银白,十分可爱,她灵机一动,就帮它取了个“小白”的名字。小白抬起头白了她一眼,两只前爪按着烤鸡继续大吃猛吃,没有丝毫的愧疚。 胡笑天笑道:“灵儿,狐狸天生就爱吃鸡,别管它了!叫店家再送一盘上来就是!” 忽听邻桌一声惊咦,一位面容白净,身材清瘦的灰衣道士侧首望了过来,讶道:“是‘赤焰灵狐’!”他霍然起身,遥遥行礼道:“各位施主,贫道乃是终南山金台观观主曲至虚,多有打扰了!请问这只赤焰灵狐是从哪里得来的?”他精华内敛,气度超脱,背后斜插着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 胡笑天忙起身回礼道:“道长客气了!我等在路途中偶然遇见猎鹰在追逐这只小狐狸,一时于心不忍。便出手救了它。哪知它极有灵性,事后竟不愿离我们而去,非要和我们一同上路。既然道长认得它的来历,不如给我们讲解一番如何?” 曲至虚啧啧叹道:“你们地运气太好了!这赤焰灵狐是狐类中的极品,初时全身毛发火红,长大之后逐渐蜕变为银白色。它嗅觉灵敏无比,驯服后有千里追踪的奇能。而且它乃天生至阳之物。血肉、骨骼、脏器等都有壮阳奇效,作用比人参鹿茸还强十倍。是我们道家炼丹一派梦寐以求的上好材料。你这只灵狐仅差双耳未曾变色,至少活了百年了,可以说是稀世珍宝!”顿了一顿,又道:“若施主肯割爱相让,贫道愿出高价购买,价钱嘛绝对会令你满意。” 盘灵儿急道:“大哥,这道士想要用小白来炼制丹药。千万不能把小白卖给他!” 胡笑天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曲道长,不好意思!这灵狐深得我妹子的喜爱,哪怕你出的是天价,我也不会卖地。何况终南山方圆千里,决不仅有一头灵狐,道长不妨再费心找找?” 曲至虚长叹道:“赤焰灵狐岂是那么容易遇到的?贫道在终南山中住了二十年,就从未有这么好地运气。既然施主不愿割让。贫道自然不能强求。但切记‘匹夫无罪,怀壁其罪’的道理,一旦这灵狐被带到闹市的话,难免会有人觊觎。请你们小心为上!” 胡笑天道:“多谢道长提醒,我们会小心的。” 曲至虚点点头坐了下来,但目光仍不时望向懵懂无知的小白。 盘灵儿眉心微皱。压低声音道:“大哥,我看那道士没有死心,明买不成后,恐怕会用阴谋诡计!” 胡笑天环视周围众人一眼,淡然道:“任何人想夺走小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吧?再说单靠你自己的本事,就足以保护它了。” 盘灵儿得意地一扬俏脸,跃跃欲试地笑道:“那是!如果有哪个傻蛋不怀好意地靠近小白,我就让他生不如死,双手烂掉!”她用毒之术大成之后。一直想好好表现。却苦于没有机会,不禁郁闷之极。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一声轻笑,一把轻柔悦耳的女声道:“***,你怎么如此狠心呀?当心长大后嫁不出去!”声音方落,一位白衣翩翩、面如冠玉的少年飘了进来,双眸如星,隐隐含着别样的媚意,瞬息之间已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只见她身材窈窕,肤色白嫩,明明是绝色美女却做男子打扮,透着一股俊雅风流的帅气,仿佛世间的尘埃污垢都沾染不到她的身上。 盘灵儿却对她没有好感,瞪着她道:“你看清楚,我才不是什么‘***’呢!喂,你是女人还是男人?怎么看起来不阴不阳的,难道是传说中地人妖?”她最反感人家把她当成小女孩,因此反击的言辞相当激烈,针锋相对。 那白衣美女表情一僵,笑容就此冻结在脸上,显然是从没得到过如此评价,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看见这么帅气的美女吃瘪,“哈哈哈!”角落里有人忍不住放声大笑。 那白衣美女脸色骤变,回首冷冷地道:“慕容青田,你莫非是耳朵聋了,听不见有人嘲笑我吗?” 这时众人才发现有一位青年乖乖地站在她身后,如影随形,仿佛一只驯服的猎狗。那慕容青田转首怒视着仍在大笑的汉子,喝道:“不许笑了!小爷不杀无名鼠辈,快报上名来!” 那汉子笑声一沉,原本蓄意隐藏的气势陡然爆发出来,如同一头露出牙齿地雄狮,眼里射出如霜杀气,冷冷道:“慕容青田,你狂什么狂?你不就是仗着自己老子的名头四处逞威风吗?什么‘慕容八俊’,狗屁不是!大爷我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厉万杰是也!” “厉万杰!”“老天,居然是他!”其他江湖豪客莫不动容,靠近厉万杰的赶紧移步闪开,神情惊惧。 胡笑天看了李山一眼,李山已知其意。低声道:“厉万杰是黑道风云榜上排名前二十的高手,绰号‘独狼’,一向独来独往,行踪飘忽,勇猛好斗,每战必杀尽对手,几乎不曾留过活口。不论黑白两道。均有无数仇家,是个极难惹地人物。慕容青田不知天高地厚向他叫阵。是踢到铁板上了!” 慕容青田一呆,顾忌对手狠辣无情的风格,不由有些踌躇。那白衣美女淡淡道:“慕容青田,你口口声声说对我死心塌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原来都是骗我的吗?我今日被人如此羞辱,你要做缩头乌龟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慕容青田被她拿话一激。热血上涌,大喝道:“玄儿,你看我杀了此人!”双手在腰间一抽,亮出两柄短刃银钩,当的一声互击壮胆,上下交织,径直冲了过去。他忌惮厉万杰武功强横,这下出手已经使出绝招。双钩交错变幻,迅捷如电,在空中化出无数虚影,教人看不透真正的攻击落点。 厉万杰手腕一抖,两支竹筷似箭般急射而出,后发先至。准确无误地射向慕容青田的双眼。慕容青田心头大骇,电光火石间错步闪让,只听嗽地一声轻响,竹筷擦着面颊飞过,凌厉地劲风将他脸部刮出一道明显的血痕。厉万杰冷冷道:“慕容小儿,招子放亮点,你不是我地对手!刚才仅仅是警告,你再不识相滚开,别怪厉爷我无情!” 慕容青田骄纵横行惯了,在众人面前如何下得了台?怒道:“该滚开的人是你!”足下一蹬。腾空跃起。银钩挥舞,又快又狠地划向厉万杰的咽喉。 厉万杰眼中凶光一闪。叱道:“找死!”反手拔出背后的钢刀,呼的劈向对手的银钩。 胡笑天斜眼看去,那白衣美女神情自若,仿佛正在搏杀的两人跟自己毫无关系。她似乎早预料到会有什么结果,并不在意两人交手地情况,眼波流转,忽的看到了趴在桌面上的小白,眼睛一亮,如同发现了世上最美丽的宝石,射出炽热的光芒。胡笑天心下警惕,觊觎灵狐的人又多了一个!那白衣美女似有所感,迎上胡笑天的目光,微微一笑,腰肢轻摆,说不出的妩媚诱人。胡笑天虽然心志如金刚,但猝不及防下仍感到目眩神迷,差点被她控制了心神,心底暗暗惊讶,原来她竟然身怀极高明地**惑心术!当下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当当数声巨响,火星飞溅。 慕容青田闷哼一声,落地后踉跄倒退,双手虎口尽裂,银钩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嘴角渗出了一缕血迹。他尽管是年青一代中的高手,但对手可是纵横江湖多年的黑道魔头,两人相差何止一筹! 厉万杰冷笑道:“慕容氏名头响亮,家传武功也不过如此而已嘛!慕容小儿,今**若自断一臂,我就饶了你的小命。否则……” “我呸!”不等对方说完,慕容青田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咬牙切齿道:“厉万杰,你有什么资格侮辱我慕容氏?即使你能打败我,并不代表你能击败我慕容氏的其他高手!我宁死都不会向你乞讨饶命的!” 厉万杰点点头道:“好,有骨气!我成全你!”单掌一按桌面,飞身跃前,刀光一闪,笔直地劈向慕容青田的胸口要害。慕容青田双钩拼死回挡,又是当的一声,双钩脱手飞出,他口中狂喷鲜血,一跤坐倒在地。厉万杰手腕翻转,刀锋一横,毫不留情的斩向他的脖子。 就在这时,人影疾闪,李山凭空出现在厉万杰身侧,人未至已大喝一声:“看刀!”宝刀带鞘斜斩过去,刀风呼啸,劲气如山。 厉万杰但觉一股冷厉的刀气急速逼近,不敢托大,身子一侧,反手刀急削而上。人影乍合即分,却没有半点金铁交击的声响。厉万杰按刀而立,目光炯炯发亮,赞道:“小兄弟,好刀法!你和这慕容草包是什么关系?为何不许我杀他?” 李山不卑不亢道:“在下丐帮弟子李山!慕容氏和我丐帮交情菲浅,慕容子弟有难。我不能不救。何况宝鸡城内云集了众多白道高手,厉前辈若杀了慕容青田,只怕惹起众怒,群起围攻,对前辈的大事不利。” 厉万杰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忽然醒悟过来泄露了口风,立即住口不语,仔细端详李山两眼。哈哈笑道:“李兄弟,你是个人才呀!精明强干。武功了得,看来下一任丐帮帮主非你莫属了!” 李山暗呼厉害,厉万杰地反击狠毒之极,存心是要给他制造麻烦。这句话若传到丐帮弟子耳中,必然会引起不必要地猜测,使他们师兄弟间出现裂痕。正色道:“厉前辈莫要信口开河!我丐帮内部的事情,还由不得外人来说三道四!厉前辈蓄意改变行装。混迹于常人之中,所谋者必定非比寻常吧?难道这客栈里面,有人藏着什么奇珍异宝不成?” 此话一出,群相耸动,在座之人相互打量,纷纷低声猜测议论,嗡嗡地响成一片。稍有常识地人都知道,能让独狼动心的东西决非凡品。放眼看去。倒是胡笑天这帮人嫌疑最大。 厉万杰脸色微变,分明是被触到了痛处,话已至此多留无益,猛的一跺脚穿窗而出。人在半空左手一扬,一块碎银夺地射到桌面上,深深地镶了进去。 “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曲至虚率先鼓掌叫好。“李少侠不畏强敌,一语惊退独狼,这份胆略、这般见识谁人可及?武林中从此又多一颗新星了!”“正是!”“李少侠够英雄!”其他江湖人大声附和,马屁齐飞。 李山懒得理会这些动嘴皮子的人,趋前数步封住慕容青田地几处穴道,令他暂时停止吐血,然后一手按住他的背心,运起真气替他疗伤。慕容青田低声道:“多谢李兄相救!”自己掏出一个绿色瓷瓶,连吞了数颗药丸。片刻地工夫,慕容青田的脸色大为好转。抬眼四周一望。神色剧变,腾的一跃而起。惶恐焦急地大叫道:“玄儿,你在哪里?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你快出来!”原来那白衣美女已然不知所踪,悄悄的消失了。 盘灵儿冷笑道:“不要叫了!你的大美人已经出门走了,抛下你不管了!” 慕容青田双目充血,大喊道:“你胡说,玄儿决不会抛弃我的!”拔脚奔出门外,放声大喊:“玄儿,你在哪儿?玄儿、玄儿……”声音渐渐远去,终被风声掩盖。 李山摇头轻叹,那白衣美女如此无情无义,根本不把慕容青田放在心上,可怜慕容青田尚不自知,哪怕死缠烂打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好地结局? 夜深人静,北风呼啸,客栈内静悄悄的,几盏灯笼在屋檐下摇摆着,映出淡淡的残影。 胡笑天忽的自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地握住了枕边的长剑。在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夜行人破空的细微声响,而对方的目标赫然就是他歇息地客房。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胡笑天暗暗讶异,难道已有敌人识破了自己的伪装,企图半夜行刺?立刻悄无声息地翻身下床,在黑暗中握剑戒备。 忽听砰的一声闷响,屋顶上传来劲气相撞的声音。但闻宋谦沉声道:“朋友蒙头盖面来此窥探,究竟是何居心?”说话间手底不停,刹时与对方拆了数招。苏浩然、南宫仇等人听见异声,纷纷飞身出房,从四面八方围了上去。 那蒙面人见势不妙,虚晃一招抽身便走。苏浩然正好挡住他的去路,大喝道:“给我留下罢!”铁拳展开,仿佛一面密不透风的石墙,又隐含着极厉害地杀招,攻守兼备,势如铁棰。 那蒙面人冷喝道:“未必!”人如鬼魅般冲进拳影中,足尖轻点,不可思议地点上苏浩然的拳背,借力高高跃上半空,顺风滑翔,转眼没入了远方的夜幕中。 宋谦一震,眼角正好瞥见李山跃上了屋顶,硬生生把涌到嘴边的话咽回肚里。眉头紧锁,暗道:怪哉,这蒙面人居然施展的是白云宗的密传绝学“蝶舞魅影”轻功!难道白云宗的人对胡四公子感兴趣不成?这一路的行程开始渐渐复杂了!。.。 更多到,地址 第九章 拔刀相助 第九章拔刀相助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刚放亮,众人就被一阵喧闹嘈杂声吵醒。客栈伙计一打开门,数十人便蜂拥而入,差点把他踩成肉酱。那些人有的手里拿着烫金的拜帖,口中不住大叫:“李大侠住在哪里?我家主人有请!”有的穿金戴银,派头不小,急切地喊道:“李大侠,兄弟乃小孟尝吴达,请赏脸一会!”有的雄赳赳气昂昂地吼道:“李大侠,卢某人想和你切磋刀法!是英雄好汉的就出面应战!”有聪明的问清楚李山住宿的房号,领先一步直奔而去。 仅仅是一夜之间,李山单刀气走厉万杰的消息已传遍全城,黑白两道均受到强烈震撼。那厉万杰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强横无匹的风云人物,却受挫于李山刀下,绝对是轰动江湖的新闻。而且李山如此年轻,更令得知此事的人感到不可思议。有的人削尖脑袋想和他拉关系,攀交情,认兄弟;有的人却嫉妒他年少扬名,妄想将李山打败,夺过他头上耀眼的光环。于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约而同地争相涌来,撞到了一处。 胡笑天刚穿戴整齐,人影一闪,李山推门钻了进来。胡笑天奇道:“李兄,你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李山苦笑道:“胡兄,你没有听见外面那帮人的叫喊声吗?我若不赶紧躲开,怕是要被他们踩死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胡笑天自门缝望出去,只是眨眼的工夫。数十人先后奔到李山门外,把门窗围得水泄不通,“李大侠!李大侠!”地叫声震耳欲聋。胡笑天咋舌道:“看来做个名人也不容易啊!” 李山叹道:“胡兄莫要说风凉话了!我独自一人如何能够应付他们?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实在是头痛啊!待会他们找不到我,必定会逐间搜索客房。快帮我想个法子混出客栈先,不然人越聚越多。我就插翅难飞了。” 片刻之后,胡笑天带着十数名护卫大摇大摆地走出客栈。李山换了衣裳混杂其中,神不知鬼不觉。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几乎都未曾见过李山的相貌,竟无人留意到他已从身边经过,兀自在院中大喊大叫。 众人转过街角,回头见无人跟踪,李山才算舒了一口长气。胡笑天笑道:“李兄,客栈是暂时不方便回去了。不知你今日有何打算?” 李山摇摇头道:“我对此地并不熟悉,亦无故交旧友,任由胡兄安排好了!” 胡笑天拍手道:“好!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天意留人,我们就一起去拜祭炎帝吧!”举手一指西南方,接着道:“炎帝乃华夏始祖之一,又号神农,母任姒游常羊山感而生帝。长于姜水,因以为氏。炎帝以农为本,教民耕稼;创立日中为市,开创原始贸易;他遍尝百草,和药济世,功德延续百代。因此被民间尊为农业之神、太阳之神、医药之神。与黄帝共同被尊奉为华夏之祖。常羊山即位于宝鸡城郊,其上建有炎帝祠堂,香火已延续千余年。我等生为炎黄子孙,经过祖先陵墓,岂可不瞻仰一番?” 李山恍然道:“我只晓得神农尝百草的故事,原来神农就是炎帝!呵呵,胡兄到底是读书人,通晓历史典故,比我这个粗人强出百倍。炎帝慈悲天下,为了百姓不计个人生死。这种人值得李某一拜!” 于是胡笑天令人回去牵马。并通知宋谦暂缓一日上路。不一刻,南宫仇、苏浩然、盘灵儿等牵着马赶了过来。因为同行的魔教弟子大都是九夷族人、蒙古人。信奉的是战神蚩尤,不适合去拜祭炎帝,所以胡笑天将众护卫都遣了回去。当下众人匆匆用过早点,直奔城郊。 城内虽然繁华热闹,城外却是冰雪遍野,四顾苍茫。众人出发前已问清了道路方向,策马徐行,半个时辰后来到了常羊山脚。 山脚下长了一片稀疏广阔的松林,直蔓延到山坡上,犹如千百位披挂银色盔甲地武士,默默地守卫着这片陵墓。风吹过,树岿然不动,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油然而生。众人为表心中崇敬之意,尽皆翻落马鞍,牵马步行而上。 入林不远,李山脚步忽然一顿,仰起头分辨着风中送来地气味,沉声道:“有血腥味!”大漠中残酷恶劣的环境,刀与血的锻炼,已使他具有了野兽一般的警觉,能够察觉周围任何异常。 苏浩然淡然道:“李大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跟我们没有关系,何必去理会他人的闲事呢?” 李山眉心一皱,道:“苏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侠义中人所为!万一此刻是我丐帮弟子遇险,我岂能不闻不问?胡兄弟,你们出身富贵,和江湖仇杀毫不沾边,最好明哲保身。我一个人去足矣!” 胡笑天心思电闪,断然道:“不行!咱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决不能让你独自冒险,我们也去瞧瞧!就算遇上了凶神恶煞,大家相互照应,又有什么可怕的?!” 李山哈哈笑道:“胡兄虽是文人,却有英雄肝胆,真是难得呀!你放心,万一真有什么险情,我拼了命也要保证你地周全!走罢!”翻身上马,径直往左侧奔去。胡笑天等也不多话,纷纷打马跟上。 李山的嗅觉十分敏锐,循着血腥气息追出半里多地,赫然发现树林中有激战过的痕迹。只见雪地上脚印纷乱,血迹斑斑,十多棵大树被拦腰斩断,四周有数截断裂的兵器。另有两具尸体仆倒在地,各被斩断了一手一足,伤口处仍流着鲜血。显然刚死未久。李山迅速检查树干的断折处和散落地兵器,冷静地道:“这些树木和兵器的断口非常光滑,由此可见动手之人不仅手持神兵,还修习有上乘内功。但他定然是遭到众人围攻,虽击杀了两名敌人,仍不得不被迫突围逃亡。”然后再检验那两具尸体,查看他们的饰物和衣着。蓦地惊呼道:“咦,他们是阴山七妖中的狼妖和树妖!” 胡笑天道:“阴山七妖?一听就非善类。” 李山道:“阴山七妖是黑道上臭名昭著的人物。睚眦必报,毒辣绝伦,最擅长以多打少,落井下石。这七人合击之威力相当强悍,据说曾将黑道十大高手之一的不杀和尚逼退,想不到今日却有两妖丧命于此,实乃大快人心!”说到这里忽然一震。那与阴山七妖为敌地岂不就是某位白道前辈吗?眼见雪地上几行足印蜿蜒远去,急忙策马飞奔。 刚追出百余丈,又发现雪地上倒卧着一具尸体,服饰和阴山七妖截然不同。再追踪下去,除了脚印之外更多了几行血迹,更不时看到残肢断臂,五脏六腑,简直是触目惊心。将近树林边缘时。隐隐听到了金铁撞击声、呼喝声、惨叫声。众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握住了兵器,打起百倍精神。 奔到近处,只见树木倾倒了一大片,数具尸体倒插在树枝上,形状可怖。在十余丈方圆的空地上。两名伤痕累累地黑衣男子背靠背而立,挥舞着手中黑黝黝的长剑,和四周七八名恶人激斗。他们身上的伤口血如泉涌,早将脚下的泥土染红。大概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他们出剑的速度越来越慢,仿佛剑上压着千斤重担,已是强弩之末。一个使短枪的汉子看准剑法中地破绽,忽然厕身抢上,噗的一声轻响,铁枪穿透了左侧黑衣男子的小腹。那黑衣男子左手疾伸。死死握住对手地枪身。右手剑猛挥而下,登时将敌人整条手臂齐肩削断。那使枪汉子惨叫着踉跄倒退。一头栽倒在地。 众人看着如此惨烈地场面,禁不住手心冒汗。李山扬声大喝道:“住手!你们以众凌寡,讲不讲江湖道义?!”说话间拔刀在手,身子一纵,腾身跃入战圈,刀光横扫,但听当当当数声剧响,竟将数名恶人迫退出一丈开外。 这下神兵天降,大出双方的意外。那些恶人冷冷打量着李山和站在一旁地胡笑天等人,其中一位面带刀疤、凶光毕露的大汉皱眉道:“你们这帮雏儿想干什么?难道是活腻了赶去投胎不成?”另一位面色阴冷地汉子狞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男的可以先杀掉灭口,那小妞等兄弟们玩过了再杀不迟!” 李山眉毛倒竖,强压着怒气道:“在下丐帮弟子李山!各位想要李某项上人头的话,尽管过来动手!究竟谁生谁死还不一定,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 “咦,李山!”“他就是李山!”那些恶人不禁失声惊呼,大概也都听说了昨日李山和厉万杰交手一事,不由对他刮目相看,立时收起轻视之心。他们相互打着眼色,暗暗移动脚下方位,重新布置阵势。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悲呼:“六弟,六弟!”众人转眼看去,原来是那名小腹中枪的黑衣男子瘫倒在地上,竟因伤势过重停止了呼吸,但见他双目圆睁,至死仍带着勇武不屈的表情。另一名黑衣男子抱着他的遗体,泪水长流,既痛楚又悲愤,握剑地手背上青筋毕露。 那面色阴冷的汉子道:“莫罡风,你家老六先后杀了树妖、路屠户、黑面神、麻子魏,可以说赚足了本了,你哭什么哭?你把那东西交出来,兄弟们可以留你个全尸。否则,你绝对回不到莫家祖坟!” 莫罡风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几声,冷冷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蛇妖的话么?我杀了你们这么多人,你们也杀了我的兄弟,我们之间已经没有话好说了。除非莫某战死,不然你们休想拿走我身上的一钱一物!”左手一抹,已将兄弟手中的长剑抽了出来,双剑交错,沉声道:“李少侠,他们都是穷凶极恶的黑道人物。你和你地朋友们快走吧,不要管我!” 李山微微笑道:“我师门长辈从未教过我危难关头弃友逃生的道理。莫三侠游剑江湖,名满天下,晚辈能与你并肩作战实乃幸事!这些黑道魔头外强中干,何惧之有?”谈笑间,一股睥睨天下地豪雄气概自然流露,令他地身形陡然高大起来。原来这莫罡风是五大家族中莫氏一族的著名高手。李山既然知晓了他地身份,更不可能撒手离开 莫罡风点头道:“好。不愧是丐帮弟子!但你切莫小看对手,这是阴山七妖中的蛇妖、骨妖,手持狼牙棒地是陕北恶虎柯大贵,使棍的是无戒头陀,面上有疤地是黑霸王何冲,躲得最远的是鬼手冷庆!这些人都是杀人无数的冷酷之徒,对阵时千万不要心慈手软。你饶了他们,他们可不会饶了你。” 李山暗暗抽了一口冷气,这六人均是一方霸主,黑道上的风云人物,联手起来实力着实可怕!莫罡风身上到底藏了什么,居然吸引来这么多高手垂涎?举刀横胸,一字字道:“请莫三侠放心,晚辈斩杀江湖败类时从不手软。越杀越是痛快!” 何冲等闻言大怒,齐声喝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少在这里吹牛放屁!”话音未落,人影闪动,突然动手杀了过去。他们俱是江湖老手,不用出言沟通便达成了默契。何冲和无戒头陀攻向莫罡风,柯大贵拦住李山,其余三人则冲向胡笑天等人。 苏浩然等知道胡笑天无法运用真气,抢先一步迎上敌人。苏浩然运起新近学会的大手印神功,掌心通红,猛然往鬼手冷庆胸口击去。那冷庆识得厉害,讶道:“大手印神功!”急忙运足十成功力,竖掌拦截。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两人各退出三步,苏浩然面色青紫。冷庆脸上却是一片血红。两人同时大喝一声。又斗在一处。 南宫仇手持地乃是胡笑天的宝剑“逐月”,吹毛断发。锋利无匹,施展开来光芒四射,剑气破空丝丝有声。和他交手的蛇妖忌惮宝剑锋芒,不敢靠得太近,只在剑圈外游走,一时胜负难分。 那骨妖欺负盘灵儿一女流之辈,十指宛如枯爪,径直抓向她丰盈的胸口,口中yin笑道:“小美人,让大爷来疼疼你吧!”蓦的冷电耀眼,寒风入骨,一道剑光直取他双掌,来势又快又狠。骨妖心下大骇,双手急缩,身子同时滴溜溜旋转开去,险之又险地避过断指之祸。盘灵儿斜握着一把短剑,不屑道:“排骨妖人,再来过呀!”骨妖怒发冲冠,低吼一声再次扑上,不料人在半空眼前一花,竟有一团粉色烟雾爆炸开来。他收势不住,直冲进烟雾当中,急忙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但双足方一落地,肌肤上就传来一阵阵奇痒无比的感觉,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血管里爬动。骨妖又惊又怒,双手忍不住在脸上、脖子上乱抓,登时抓出一条条血痕。盘灵儿得意地笑道:“谁叫你色迷迷地乱讲话,让你先尝尝‘万蚁钻心粉’的滋味!” 而在另一处,李山和柯大贵旗鼓相当,战得难分难解。莫罡风以一敌二,依仗手中一对利剑勉强支撑着,血流不断,形势岌岌可危。这下混战骤起,劲气冲击,积雪飞扬。 胡笑天将全局尽览眼底,情知莫罡风一旦落败身亡,那何冲、无戒头陀便可抽身夹击他人,一举确定优势。反之,若让苏浩然等先腾出身手地话,对方必败无疑。而其中的关键,正在盘灵儿身上。大声提醒道:“灵儿,速战速决,快去帮助南宫!” 盘灵儿一吐香舌,应道:“知道了!”短剑虚引,待骨妖慌忙躲闪时,左手一弹,几枚细若牛毛的金针无声射出,正中骨妖的手臂。骨妖但觉肩肘处突然发麻,身子一僵,砰的重重跌倒在地。 盘灵儿小试牛刀便击倒了敌手,心中快意非常,转身面对蛇妖,嗖地扑了过去,银灿灿的短剑挽起数朵剑花,暗藏凛冽杀机。那蛇妖刚才斜眼瞥见她用毒地手段,心下已然警觉,不等短剑刺到,急忙展开步法远远避开。盘灵儿扣了满把的金针却无用武之地,岂会就此甘心,娇喝道:“妖人,有种的别逃!”边叫边追了过去。 南宫仇乘隙纵身跃到苏浩然身旁,冷不丁一剑穿云,直刺冷庆身侧的破绽,剑芒吞吐,势如闪电。冷庆正和苏浩然僵持不下,根本无暇分心应付其他人,这时忽觉剑气袭来,危急中撤步横闪。但见剑光过处,飞起一蓬血雨,冷庆右臂上端被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痛得他面容扭曲,章法大乱。 苏浩然和南宫仇正欲将冷庆当场击杀,忽听十数丈外响起一声尖利凄惨的厉啸,啸音如针般猛地刺进耳膜,令人头脑涨痛昏眩。转瞬间啸声已至身侧,众人眼前一花,砰的一声闷响,盘灵儿被人一掌击飞,鲜血刚喷出口便昏死过去,毫无知觉地倒在了地上。 “老大!你终于来了!”蛇妖欣喜若狂,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刚才仓皇逃窜的狼狈神色一扫而光。。.。 更多到,地址 第十章 放手一搏 第十章放手一搏 只见来人长发苍白若雪,满面皱纹,又细又长的眼眸里冷光如刀,十指枯如鸡爪,背部微驼,套着一袭黑色长袍,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死亡气息,乃是阴山七妖之首——驼妖。他一脚将蛇妖踢翻,斥道:“没用的东西,四个人联手都办不成事!滚到一边去!”蛇妖唯唯诺诺地闪开,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胡笑天忙奔过去抱起盘灵儿,但见她面若金纸,呼吸微弱,分明受了极重的内伤,心中又疼又怒,赶紧用力撬开她的牙齿,将随身带的丹药塞进她口中。 驼妖冷冷道:“小子,你费神救她有什么用?反正你们等会都要去见阎罗王,何必浪费这些好药?” 胡笑天怒道:“你背后偷袭一个小姑娘,还好意思站在这里吹牛放屁,真是恬不知耻!你根本不配练武,你把武道的精神彻底玷污了!我手无缚鸡之力,即便是你杀了我,你自己脸上就很有光彩吗?” 驼妖老羞成怒:“你敢辱骂我?!找死!”身形一晃,五爪呈鹰钩,恶狠狠地扣向胡笑天的头顶要害。 “休要无礼!”苏浩然、南宫仇齐声大喝,顾不得结果冷庆,铁拳宝剑同时击出,凛冽的狂风直卷向驼妖。岂知那驼妖使的竟是虚招,目的就是诱使他们主动出击,好乘隙找到他们的破绽,冷笑一声,脚下刹那间移形换位。一掌印向南宫仇的胁下要穴。南宫仇暗叫:中计了!但刚才情急之下全力出剑,根本来不及变招回守了,无奈之中顺势往前仆倒,着地后迅速滚开。但觉背后一凉,已被敌人掌风扫中,体内血液几欲冻结。 驼妖呵呵冷笑道:“‘阴风七煞掌’地滋味不好受吧?”说话中掌法不停,劈头盖脸地打向苏浩然。阴风四溢,隐隐带着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闻之欲呕。他这阴风七煞掌是经过九十九具尸体练成的,掌力阴寒歹毒,一旦击中人体,重者可令对手尸毒攻心而死,轻则也可令对手失去战力,任其宰割。 苏浩然见他掌法阴毒,立时错步退避。双拳变掌,结金刚印又变狮子印,掌心喷出烈焰气息,反击而去。 驼妖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你居然懂得密宗绝学,实属不易呀!不过密宗讲究身、口、意三密结合修行,你仅仅学到了一点皮毛,连密宗的咒语都不会。凭什么跟我斗?!”只见四掌相接,阴风与热气交触,顿时化出一股股白色气雾。苏浩然如被毒蛇啮手,登登登退出七尺开外,脸色由青变红,又由红变白。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转眼之间,驼妖连伤三人,情势急转直下。 李山情知大势不妙,必须要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否则今日谁也别想生离此地。但那柯大贵铜皮铁骨,狼牙棒施展开来密不透风,每一击都有千钧之力,即使他有宝刀在手也难占据上风。唯今之计,只有兵行险着。眼看对手铁棒横扫而至,竖刀一格。当的火星四溅。柯大贵狼牙棒刚欲收回变招。李山五指一松,宝刀脱手下坠。大喝一声双掌推出,汹涌的掌风直撞敌人胸口。柯大贵不由一愣,想不明白对方为何要以短击长,弃刀不用呢?就这么稍稍迟疑地工夫,李山足尖一点,正踢在刀柄上。宝刀呜的带起一股疾风,仿佛离弦之箭,迅雷不及掩耳地射向对手地小腹丹田。 双方距离太近,柯大贵又没有提防李山有如此巧妙的杀招,不禁骇得魂飞魄散,拼命扭腰闪避。但见寒光一闪,鲜血飞溅,宝刀已斜插进他的肚子。李山踏步抢入中门,探手握住刀柄,就想将对手拦腰斩断。柯大贵怒喝一声,左手牢牢抓住李山的手臂,俯身一记头锤砰的撞上他的额头。 李山被对手撞得头破血流,耳鼓嗡嗡作响,但他心志坚毅,并未因此产生半点慌乱。左掌一挥,啪的击中柯大贵左腕关节处,乘对手吃痛松手之际,右手宝刀一拔,柯大贵惨叫着踉跄倒退,小腹伤口处血喷如浆,几截断裂地肠子流了出来。柯大贵低头看着小腹上撕裂开的巨大伤口,又是惊恐又是焦急,手忙脚乱地要把肠子重新塞回去,但他足底随即一软,轰然跌倒,四肢兀自在不停地抽搐着。 就在这时,“啊!”惨叫声忽然响起。李山举手一抹脸上的鲜血,转眼望去,恰好看到莫罡风被无戒头陀一棍砸中胸口,倒飞丈外,跌在地上一动不动。李山一颗心登时沉入无底深渊,此刻仅剩自己有完好的战力了,怎能抵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敌人? 只见那无戒头陀如影随行地扑到莫罡风身旁,探手在他怀中摸索,转眼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忍不住放声狂笑道:“东西终于落到佛爷手上了,哈哈——”笑声未绝,何冲双拳猛击,狠狠地砸在他背心大穴上。无戒头陀得意之下未及防备,当场被何冲的内力震碎内脏心脉,狂喷鲜血而死,铁盒骨碌碌地脱手滚落雪地。 何冲冷笑道:“蠢货,你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说着弯腰去拿那个铁盒,突然剑光刺眼,原本躺在地上的莫罡风猝然跃起,双剑如蛟龙出海,疾刺他上盘要害。何冲大惊失色,莫罡风竟用诈死之计!急忙纵身后跃,蓦地心口一寒,被莫罡风脱手掷出的利剑贯穿了心脏。他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长剑,双目瞪圆,喉头格格作响,心不甘情不愿地仰面跌倒。 莫罡风拼尽最后一口真气飞剑杀了何冲,这时再也支撑不住,一跤坐倒。嘴角不停地涌出鲜血。“莫三侠!”李山扑到他的身边,一手按住他地背心,源源不断地输送真气过去。 莫罡风吃力地道:“李兄弟,我心脉已断,回天乏术,你不要浪费真气了!反正我赚够了本,死得也不冤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指着铁盒道:“请你把、把那个铁盒和这对宝剑,交、交给我大……大、哥。秘密就在……在……!”一口气接不上来,身子一挺,双腿蹬直,缓缓闭上了眼帘,魂飞天外。 李山心下恻然,默默地道:“你放心去吧,我一定将你的遗物送到莫家人地手上。”眼角余光瞥见人影一闪。原来是驼妖纵身跃来,探手去抢地上的铁盒。李山大喝道:“住手!”刀出如风,疾斩向驼妖手臂。驼妖耳听刀风凌厉,知道对手用的乃是宝刀,悻悻地闪身缩回手掌,狞笑道:“小子,连驼爷的事你也敢管,敢情是活腻味了吧?我今日只想拿到铁盒。别逼我大开杀戒!” 李山深吸了一口气,举刀横胸,昂然道:“这是莫三侠交托给我的遗物,除非我死了,否则决不容他人染指!” 驼妖寒声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话音方落。忽然晃身欺上,双掌划了道诡异地弧线,一前一后地拍了过去。掌未至,腐臭之气熏人欲倒。 李山竟不闪不避,大喝一声“破!”,单刀直进,闪电般穿过对手双掌的空隙,狠狠刺向驼妖地胸口,采取两败俱伤的战术。即使他被驼妖的阴风七煞掌所伤,那驼妖也逃不开宝刀穿胸地下场。必死无疑。 驼妖被他不要命地刀法吓了一跳。怒喝道:“他**的,你疯了不成?!”身形急转。避开对手正面地锋锐。 李山要地就是这个效果,扬声怒啸,刀起刀落,大开大阖,仿佛在沙场上拼命撕杀,每一刀都充满舍生忘死的悍勇气势,将刀法刚烈霸道的特质完全发挥出来。一时之间,刀气纵横来去,挡者披靡。驼妖被对手抢得先机,又没有李山以命搏命的凶悍,十成本领只发挥出六七成,居然被刀气所困。那蛇妖见势不对,大叫道:“老大,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纵身跃进战团,啪的一抖蛇骨软鞭,抽向李山的后背。 胡笑天看得暗暗焦急,李山目前全靠一股悍勇之气支撑着,一旦过了十招,等他气势转弱时,就绝对不是驼妖等人的对手。而战败的下场,不想可知。心念忽动,乘交战众人无暇他顾,悄悄挪过去捡起那个铁盒。铁盒不知装有什么异物,相当沉重,一股莫名地寒意直钻入心底。胡笑天迅速将铁盒塞进怀中,忽听南宫仇惊呼道:“公子小心!”话音未落,一只冰冷的手掌无声无息的印上他的背心。 胡笑天心念电闪,是鬼手冷庆!闷哼一声,身不由主地飞出数丈外,恰好跌落在座骑旁。冷庆不晓得他周身要穴都灌注有浑厚绝伦的真气,偷袭时仅用了三成功力,以为足够击毙这个富家公子了,但他居然浑若无事,自己的手掌反被震得隐隐作疼。冷庆不禁大感意外,冷笑道:“瞧不出你地体格蛮健壮嘛!”跟上又是一掌,重重拍落。 苏浩然喝道:“且慢,你的对手是我!”当下奋起余力,挥拳挡住冷庆。两人虽然都受伤不轻,但第二次交手起来凶险处尤胜方才。 胡笑天强忍疼痛翻身上马,扬声喊道:“兀那妖人,铁盒在小爷手上,后会有期了!”驾的一催座骑,如箭而去。 驼妖、蛇妖激战中未提防铁盒被旁人乘乱夺走,气得险些吐血。驼妖眼见胡笑天纵马奔远,急怒攻心,猛出两掌迫退李山,尖叫道:“老七,你先挡住他,我去追人!”身子急纵,毫不犹豫地追了过去。 胡笑天策马奔出十数丈,回头望去,只见驼妖如枯叶飘飞般,足不沾地的飞速追来,双目喷火,仿佛要择人而噬,显然铁盒内的物品珍贵非常,他是志在必得。胡笑天心中稍定,武功最强的驼妖既然前来追杀自己,剩下的蛇妖、冷庆已不足以威胁李山、苏浩然,同伴们暂时就安全了。若不使出这招釜底抽薪的计策将驼妖yin*开,他们谁都难逃一死。但这样一来。胡笑天也亲手将自己送进了最危险地境地,一旦被盛怒的驼妖追上,只怕他会被抽筋剥皮,剁成肉酱。 胡笑天跨下是千里挑一地骏马,被主人连抽数鞭,放开了四蹄狂奔,转瞬将驼妖远远抛在身后。但马匹地冲刺能力毕竟有限。急弛出半里地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胡笑天一回首。阴魂不散的驼妖又快步追近,缩短了两人间地距离。胡笑天明知是饮鸠止渴,仍只得继续鞭打马匹,丝毫不敢给座骑休息的机会。 一追一逃,都是在雪地上全速狂奔,很快奔出了十数里地。这时前方开始出现起伏地山冈,道路崎岖不平。骏马奔行时大受影响,速度再也快不起来。 驼妖随手拣了几块石头,追到距离胡笑天七八丈远时,一抖腕呼的掷了出去。其中两块石头正打在座骑地后腿上,犹如铁棒猛击,登时将那马的一条后腿击断。那座骑嘶声悲鸣,身子随即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地。 胡笑天早有准备。座骑栽倒时顺势往前一滚,削减去坠马的力道。刚刚撑地跃起,驼妖已飞临头顶上空,冷笑道:“就算你是孙悟空,也逃不出驼爷我的掌心!”指如短剑,恶毒之极的插向他的眼睛。胡笑天左手忽然一扬。将落地时偷偷抓起的满把泥砂撒向驼妖。 驼妖没料到这公子哥竟然会反抗,而且身手如此敏捷、隐蔽,令人防不胜防。急忙侧首闭眼,挥掌去挡。就在这时,哧地疾风骤响,胁下要穴被重重戳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半边身子发麻。驼妖睁眼一看,胡笑天手握一把木剑退出丈外,面容沉静冷峻。又是好笑。又是恼怒。狠声道:“王八羔子,你拿着木剑跟我斗吗?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哈哈!” 胡笑天等他笑声渐敛。方一字字道:“如果我手中是一把钢剑,你这时已经是死人了!”他一剑奇袭刺中对手要害,可惜破不了驼妖的护身真气,无法将其击杀,心里不禁暗暗后悔,为什么不随身携带宝剑?假若宝剑在手,此时已平安无事了。 驼妖脸色转青,想到刚刚一剑之凶险,脊背上不禁暗冒冷汗,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却差点在阴沟里翻了船!幸亏没有第三人在场,不然这种丑事传扬出去的话,真是名声扫地了。冷冷道:“可惜呀,谁叫你偏偏拿的是木剑!嘿嘿,你错过了杀我的最好时机,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吗?快把东西交出来,呆会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胡笑天道:“反正左右是死,我何必听你的呢?想要就自己动手,我是不会主动献给你的!” 驼妖咬牙道:“你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么?”忽觉一股寒意迎面袭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见胡笑天手捏剑诀,举剑正眼,凝神如一,周身散发出睥睨天下的气势,俨然是一代剑术高手地风范。驼妖心里打了个突,难道对方是故意隐瞒实力,扮猪吃老虎?若不是对剑术钻研极深,绝对摆不出这付人剑合一,无懈可击的架势。可是想破脑袋,也没有哪个剑术高手如此年轻啊!冷笑道:“你刚才都杀我不死,现在摆出这种架势,想吓唬谁呢你?!”说罢双掌齐出,使了一招“怒鬼炼魂”,幻化出九层掌影,罩住胡笑天的上盘。他为了保险起见,出招时用足了九成功力,阴风呼啸,压力如山。 胡笑天单人独剑面对如此强敌,既不能逃走,也没有任何支援,而且实力相差悬殊,基本上是毫无胜算,死路一条了。在这样的绝境下,他强迫自己抛开一切生死胜负之念,呼吸放缓到最深沉的幅度,全部精气神都凝聚在手中的木剑上,用心感受着木剑地纹路、形状、质地和剑身上承受的压力,决意要放手一搏。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和这把木剑在一同呼吸,跳动着同样频率的脉搏。一种奇异的感觉刹时弥漫过全身,木剑就是他手臂的延伸,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血脉交融,密不可分。 掌风呼啸击来,胡笑天冷冷地注视着对手的身形,木剑忽然一挺,刺向身前的虚空。 驼妖眼见对手木剑方动,一股无可抵御的剑气已横空刺到,木剑的尖锋竟然超越了速度地常识,快得不可思议。他完全来不及阻挡,本能地一扭头,左眼一阵剧痛,已被木剑贯穿。驼妖厉声嚎叫,双臂一格,“喀嚓”将木剑震断成数截,仅剩一寸多长地尖锋部分插在左眼眶处,血流如注,狰狞如厉鬼。他勉力睁开右眼,绿芒闪动,咬牙切齿地咆哮道:“王八羔子的,你他**地敢弄伤驼爷的眼睛?!我要吃你的心,喝你的血,剁碎你的骨头熬汤,让你死无丧身之地!”边叫边张牙舞爪地冲了过去,愤怒欲狂。。.。 更多到,地址 第六卷 第十一章 妖女多变 第六卷第十一章妖女多变 胡笑天原想一剑刺穿驼妖的眉心死穴,哪知对手反应奇快,在剑锋及身前的一刹那避开了要害,仅仅是伤了一只眼睛。胡笑天暗暗叫苦,他还没有完全领悟以神御剑的真髓,刚才那一剑已耗尽精气,短时间内再难使出同样威力的剑法了。而且此刻手中仅剩一尺多长的残剑,面对着驼妖近似疯狂的攻击,真的是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只有硬起头皮挥剑刺去。在他心里,堂堂正正的战死总比束手待毙要强。 木剑还未刺到驼妖身上,已被对方的掌力彻底摧毁,化成齑粉迅速飘散。砰!驼妖的阴风七煞掌毫不留情地击中了胡笑天,登时将他击飞出数丈外,整个人都扎进了雪堆里。 驼妖狞笑道:“王八羔子的,这一下你还不死透死绝吗?这就是招惹驼爷我的下场!”笑声忽然嘎然而止,只见埋在雪中的胡笑天挣扎着抬起头来,口角一动,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吃力地笑道:“你错了,我的命硬得很,阎王爷都不肯收!”边说边缓缓坐直了身子,神色坚毅,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 驼妖又惊又怒,又有几分惶恐不安,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居然能硬接自己的七煞掌而不死?他深知自己掌法的威力,哪怕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一旦中掌,定会被尸毒侵蚀血液心脉,要么毒发身亡,要么被迫运功驱毒。绝不会如胡笑天般安然无恙。难道是七煞掌失效了?绝不可能!回想刚才击中对方时受到的巨大反震力,以及那神乎其神、无迹可循地天外来剑,心底一凉,手心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姓什么?和藏龙谷有什么关系?” 胡笑天心中一动,傲然道:“既然你猜到了我出身于藏龙谷,难道还敢动手吗?要不是我经脉受伤。难以运用真气,你那乱七八糟的掌法岂能伤得了我?哼。你胆敢跟我藏龙谷作对,胆子不小啊!”其实他从未听说过什么“藏龙谷”,但发觉驼妖神色有异,显然对这“藏龙谷”十分忌惮,索性顺着对方的话继续发挥,或者可以骗过驼妖。 驼妖不晓得胡笑天百毒不侵,错以为他是藏龙谷的弟子。练有专门克制自己七煞掌的内功。犹豫半响,咬牙道:“我若事先知道你的身份,断然不会和你冲突。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只有杀你灭口了!” 胡笑天一惊,叫道:“慢着!你不怕我同门将来找你算帐吗?” 驼妖冷笑道:“怕又怎样?那是将来的事,老子顾不了那么多了!”双足一跺,腾身跃到胡笑天身旁。并指戳向他地太阳穴。 就在这时,一条五彩锦带横空飞来,如灵蛇般缠上驼妖的手臂,用力一扯,将他硬生生地横拖出三尺外。驼妖猝不及防,转眼怒喝道:“是谁作弄你家爷爷?!” 胡笑天意外拣回了一条性命。不由暗呼侥幸,顺着锦带望去,只见一位清丽绝伦地银衣少女俏立雪中,肤色如玉,容光焕发,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纤手轻扬,将锦带收回袖中,似嗔似怨的瞥了驼妖一眼,笑吟吟道:“您凶巴巴的要干什么呀?奴家胆子小,可经不起吓的哟!” 驼妖被她的眼波一扫。骨头顿时酥了一半。连眼睛的伤痛都忘记了。好在他久经风浪,猛地记起刚才被人家锦带缚手的那一幕。心头一冷,厉声道:“你这妖女,竟然用****对付老子,我可不会上你的当!你为何阻挡我杀人?难道这小白脸是你的情人?” 胡笑天暗暗纳闷,这不是昨天晚上那位女扮男装的少女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他们两人并没有任何交情和渊源,她又为什么要救自己?那少女仅身着单衣,玲珑浮凸的曲线尽览无疑,竟丝毫不在乎寒风的凛冽。而在她身后,看不到半个足迹,难道她已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 那银衣少女道:“人家说我是妖女我没意见,但若连驼妖你都贬低这个‘妖’字,却让人想不通了!”话锋一转,指着胡笑天道:“你猜错了,他不是我地情人!我之所以阻拦你,是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他!”她神情转换极快,一时情纯脱俗,一时暗含媚意,一时冷若冰霜,犹如百面娇娃,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诸般气质,与众不同的神秘魅力,让人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驼妖一愣,嘿嘿笑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小子,你定是从前玩弄过人家,今天老情人找你算帐来了!正好,你要人,我要东西,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拍屁股走人。”他虽然瞎了一只眼睛,但还看得出来对方的功力深浅,权衡再三,只好退让一步,暂时按下报复胡笑天的念头。 那银衣少女摇摇头,格格笑道:“你又错了!人我要,东西我也要,您老请自便好了。” 驼妖大怒,冷冷道:“凭什么?你可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那银衣少女轻轻一掀衣襟,亮出挂在腰畔的一对镀金八角铜铃,铜铃上雕刻有精美繁复的花纹,但仔细看去,竟是无数鬼魂挣扎哭喊地图象。眼里厉芒一闪,缓缓道:“不凭别的,就凭这对‘三界招魂铃’!” 驼妖浑身一震,失声道:“你怎会有三界招魂铃?!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银衣少女浅笑道:“你不相信它是真的么?要不要试一试?”说着将那对金铃抓在手中,作势欲摇。 驼妖大惊失色,双手忙不迭地捂住耳朵。尖叫道:“不要对着我!”边叫边向后倒跃,如中箭的兔子一般,眨眼地工夫消失无影。 那银衣少女嘴角一撇,冷笑道:“胆小鬼!”莲步轻移,瞬间来到胡笑天跟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忽的莞尔一笑。柔声道:“胡公子,我救了你一条性命。你该如何感谢我呢?” 胡笑天一呆,讶道:“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改变主意了?” 那银衣少女蹲下身子,轻轻靠到他的肩膀上,悠悠道:“人家是吓唬那驼妖的,公子怎么也相信了?难道在公子的心目中,玄儿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么?”越说声音越是幽怨,竟似要呜咽一般。 胡笑天做梦都想不到她会如此主动和自己亲近。嗅着她身上淡雅清甜地香味,看着她一截雪白滑腻地后颈,不禁心猿意马起来。轻声道:“胡某口不择言,其实无意冒犯姑娘,还请姑娘原谅。何况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胡某定当涌泉相报!胡某大胆,请问姑娘地芳名是……?” 那银衣少女轻声道:“我姓李,名玄儿。胡公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情不自禁的喜欢上你了。我厚颜表白,你会不会看不起我?”说着将上身依偎进胡笑天怀中,腰身有意无意地轻扭了几下。 胡笑天听着她柔情倾诉,又感受到她滑腻柔软的乳峰在胸膛上摩擦,不知怎的一股热流直冲丹田。忍不住握住她圆润的香肩,道:“不会,我决不会看不起你!” 李玄儿将脸藏在胡笑天怀中,得意地一笑,正欲开口,忽听一把粗豪的声音唱道:“温柔乡是英雄墓,色字头上一把刀,一把刀啊!”两人一震,慌忙分开。李玄儿一扭腰立起,冷冷地打量着数丈外直行而来的大汉。皱眉道:“厉万杰。你不请自到想干什么?” 厉万杰解下腰间地羊皮酒囊,拔开软塞灌了两口。不紧不慢道:“小妖女,本来你下套害人呢不关我事,我懒得去插手。但东西在这小子身上,你想不费吹灰之力弄到手,哪就不同了。你年纪虽轻,一身媚功比叶翩翩还要高明,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胡笑天脊背上冷汗直冒,原来刚才竟被这少女迷惑了心神,差点把持不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若非厉万杰及时出声,他就中计了!立时醒悟到是自己受了内伤的缘故,以致心浮气燥,未能保持心如止水的状态,不知不觉被人家的媚功侵入了心灵。急忙掏出丹药服下,双手合拢于腹前,暗结莲花手印,默诵心经。过了片刻的工夫,神清气爽,心头一片空明。 李玄儿讶然道:“你认得我师父?” 厉万杰神色一黯,又灌了几口烈酒,长叹道:“你师父艳冠天下,江湖上又有谁人不知?我十几年前曾经跟她去过一趟西域,对她的心计手段印象深刻,也相当的佩服!看在你是故人之徒地面子上,我也不为难你,你走吧!” 李玄儿眉毛一扬,道:“你叫我走我就走吗?”手掌轻抚过腰间的那对金铃,傲然道:“我有三界招魂铃在手,纵然是排名前十的黑道高手亲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何况是你这头独狼?我奉劝你自行离去为好,万一魂魄被我收掉,变成了行尸走肉的白痴,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厉万杰哈哈笑道:“这三界招魂铃乃白云宗四大镇门宝物之一,宁无凡居然肯将它交给你保管,看来你确有非凡才华,难怪口气如此张狂!但据我所知,只有功力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时,才能完全发挥招魂铃的威力。而且御使此铃地人,一定要自己先收取炼化一百零八个生者的灵魂。被炼化灵魂的人内力越深厚纯粹,招魂铃的威力就越强大。你手上的招魂铃仍呈现金色,估计收取炼化的不会超过四十人吧?如果它变成了深黑色,能摄取三界魂魄,那我是不敢正面抵挡了,但现在你仅能发挥它三成的威力,又岂能奈何了我?” 李玄儿轻咬下唇,脸色渐渐变白,道:“你怎会得知招魂铃的绝顶机密?难道是我师父告诉你地?”心底骇然,对方所说的丝毫不差。分明对招魂铃地秘密和作用原理了如指掌,而自己对厉万杰地来历及功力深浅并不了解。尽管双方尚未真个动手,她已落在下风了。 厉万杰摇头道:“当然不是!叶翩翩从没使用过招魂铃,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这些秘密,又怎会向外人泄密?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要再问了,反正我是不可能说地。” 李玄儿冷笑道:“你不说是吗?我才不稀罕呢!”忽的侧首望着胡笑天。嫣然笑道:“胡公子,你受伤不轻。和我一起去疗伤好吗?” 胡笑天此时暗诵佛经,心如金刚难以撼动,怎会再被她媚功所惑?摇头道:“多谢李姑娘地一片好意,胡某的伤自己能治好,就不必劳烦旁人了。日后有缘,你我再畅谈好了。” 李玄儿见胡笑天陡然间像换了个人似地,神色平静。眼中隐现佛光,不禁大为惊愕。她刚才已经成功的赢得了胡笑天的好感,本想一鼓作气彻底控制他的心神,哪知对方严守心关,不为自己的“蝶舞惑心秘法”所动!心中恼恨交集,情知第一步计划失败了,指尖忽动,金铃跃入掌心。当的相互一击,运气叫道:“胡笑天!” 胡笑天只听当的一声巨震,双耳嗡响,脑海中刹时一阵迷糊,仿佛有千万鬼魂接踵而来,在耳边哭嚎阴笑。用力拉扯住他地身子,往远处一个无底的黑洞冲去。冥冥之中,有人在高声呼唤着他的姓名“胡笑天”,声音里既有无上的威严,又有几分催人入眠的魔力,令他升不起抵抗的念头。胡笑天昏昏欲睡,正欲张口答应,体内蓦的窜起四股热流,直冲脑际,轰然交汇。那些鬼哭厉啸声登时从耳边消失。昏睡的异感同时飞逝。神智一清,忙移开视线。厉声道:“李姑娘对胡某突施毒手,与驼妖有何分别?” 李玄儿本想用三界招魂铃暗算胡笑天,彻底抹掉他地灵魂,哪知临近成功之际再次失败!这家伙明明没有内力护身,也不是名震天下的豪杰,为何能抵挡住自己的招魂魅音?简直是不可理喻的怪物!这招魂秘法使用的乃是心灵之力,一旦施法失败,必受反噬。李玄儿根本没想过百试不爽的必杀技会落空,自身毫无防备,这时如被当胸擂了一拳,哇地喷出一口碧血,面如金纸。她银牙一咬,双铃骤出,狠狠砸向胡笑天的头顶百会穴,已不敢再用招魂秘法了。 厉万杰原本是不在乎胡笑天生死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夺取那个铁盒,无关人等根本不放在他心上,所以刚才并没有制止李玄儿。不料看似任人宰割的胡笑天居然不惧招魂铃的魔力,仍然保持清醒,反而是李玄儿吐血受伤。这意外的结局令他心头一动,大笑道:“我来会一会邪宗秘宝的威力!”说话的同时刀如雷电霹雳,刷地破空疾斩,势不可挡地劈向李玄儿肩背。 厉万杰地刀气汹涌迅猛,李玄儿首当其冲,怎敢不接这开山裂石的一刀?人影一花,足踩五行方位,顿时闪到刀法死角处,娇笑道:“厉大哥好狠心哟!”双铃齐出,打向对手胁下破绽。这对金铃末端各穿有一段银色链条,可以攻击一丈开外地目标,尤其是它们在飞行时铃声震荡交响,交织成奇异的旋律,动人心志。意志薄弱或者功力不足的人,只要被铃声所迷惑,就会渐渐失去理智,自乱阵脚,严重时甚至会自相残杀,形若疯狂。 厉万杰当然知道招魂铃的厉害,扬声大笑不绝,笑声高亢入云,隐含着深厚无比的内家真气,用来对抗那无孔不入的铃声。钢刀上下翻飞,身前涌起层层叠叠的刀浪,尽是攻击的招数,想要速战速决,早点分出胜负。说句实话,即使以他的本事,对这邪宗四大神器还是有所忌惮的。 一时之间,笑声与铃声交缠,刀锋与金铃撞击。两条人影窜高伏低,腾挪闪跃,斗得是眼花缭乱。 李玄儿毕竟受伤在先,拆了十数招后,但觉胸口隐隐作疼,在对方凌厉凶狠的攻势下不禁节节后退。情知今日难以得手了,再战下去伤势发作的话,就难以脱身了。她当机立断地飞身跃出战圈,喝道:“住手!”恨声道:“姓厉的,你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见死不救,为什么偏要救他性命?” 厉万杰淡淡道:“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李玄儿怒道:“你——!”不甘心地瞪了胡笑天一眼,缓缓道:“胡公子,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会回来找你的!”说罢双臂一振,如云飘动,向东方隐去。 厉万杰转眼打量着胡笑天,眼底深若湖海,却又透出几分冷峻。刀尖一指,冷冷道:“好了,现在没有人打扰了,马上把铁盒交出来!”。.。 更多到,地址 第六卷 第十二章 力斗修罗 第六卷第十二章力斗修罗 胡笑天坦然迎上厉万杰的目光,不卑不亢道:“你的刀上没有杀气,你并不想杀我!以你的身手要夺取铁盒轻而易举,为什么要求我主动献上?你想从我这里证明什么?” 厉万杰冷笑道:“谁说我不会杀你?!”说着提气跃到他的身旁,钢刀一横,架在胡笑天的脖子上,道:“我毕生杀人无数,从不在乎什么礼法道义。哪怕你是无力反抗的书生,我照样不会客气。是铁盒重要,还是你的性命重要,你自己选吧!” 胡笑天但觉锋利的刀刃紧贴肌肤,汗毛倒立,淡然笑道:“你杀了我不就能拿到铁盒了吗?动手罢!” 厉万杰仔细分辨着他的神色,道:“难道你不怕死吗?” 胡笑天冷静地道:“即使怕死又能怎样?如果你决心杀我,就算我跪地求饶你也不会改变主意。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自显丑态呢?” 厉万杰哈哈笑道:“生死之际方显男儿本色,厉某佩服!”手腕略收,刀尖跳动,划开胡笑天的胸衣把铁盒挑了出来,刀上的劲力用得十分巧妙。他把铁盒收好,似笑非笑的瞥了胡笑天一眼,正欲飞身而去,忽然面色一沉,以刀护面,摆出凛然戒备的姿势。 只见十数丈外,一个黑衣人流星般飞速奔来,转眼落在了厉万杰跟前。那黑衣人剑眉星目,鼻若悬胆。面冷如冰,深黑的眼眸凝聚着无穷地寒意。神情高傲孤绝,仿佛不屑与凡世俗流为伍,人刚至,便带来浓重的肃杀气息,足以令万物胆寒。 胡笑天大惊,手心冷汗直冒。来的竟是魔教中最凶残的高手“冷面修罗”项虎!早在兰州城时,项虎就企图暗杀他。幸亏赤阎的出现才化解了危机。这回冤家路窄,双方又在荒野中撞上,他的性命焉能保住?不由暗自庆幸刚才摔了一跤,脸上沾满了雪粉,起码不会立刻被项虎认出来。 项虎扫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胡笑天,对着厉万杰道:“你为何不杀他灭口?这可不象你往日地作风啊!” 厉万杰冷冷道:“项长老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厉某杀与不杀,又与阁下有何关系?废话少说。你到底想怎样?快划下道来!” 项虎摇头道:“数年不见,你仍是那么冲动急燥!我刚才在树林边缘看到了莫家兄弟地尸体,然后顺着蹄印追到此处,可惜仍是晚了一步。看你的模样,东西十有**落在你手里了,是也不是?” 胡笑天心底一颤,彻骨的寒意不可遏止地蔓延至全身。项虎向来以残暴冷血著称,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他既然去过莫氏兄弟葬身之地,那盘灵儿、李山等人焉有命在?想到自己冒死孤身诱敌,却还是无法挽救同伴的性命,心里悲痛交集,恨恨地盯着项虎,钢牙紧咬欲碎。 厉万杰缓缓道:“如果我说‘不是’你会相信吗?” 项虎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信!”话音方落。黑影一晃,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厉万杰身后,双掌齐挥,击向他腰身两侧。掌缘和空气高速摩擦,竟发出金属破空的异声,让人头皮发麻。只见他双掌呈现出淡淡的金色,看起来仿佛是金属和血肉的混合体,诡异中透着可怕。 厉万杰急冲向前脱离敌人地掌力范围,钢刀向后挥挡,准确无误地削向项虎的脉门。项虎横掌相格。当的震开敌刀。足下一动,无声无息地踢了过去。但厉万杰仿佛脑后张有眼睛一般。忽然腾空跃起,在半空中一个空心筋斗翻转过来,人刀合一,长虹贯日般猛刺而下。项虎竟不避不让,大喝一声双掌连环拍出,一道又一道无形的掌力惊涛骇浪般拍向对手,要将他碾得粉身碎骨。 只见人影一花,气劲交击声轰然暴响,狂暴的气流将地面炸出了一个大坑。两人才触即分,遥遥相对,脸色均是十分凝重,但身上都看不到明显的伤痕。 胡笑天暗暗称奇,厉万杰居然能和项虎平分秋色,这可和他的江湖排名不相符啊!难道厉万杰过去有意隐瞒自己的实力,直至生死关头才完全发挥出来?而且感觉他用刀地手法和架势依稀有点熟悉,似曾相识,偏偏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项虎嘴角一动,露出罕见的一抹微笑,道:“原来你是‘潜门’弟子,无怪乎不惧我碎金掌!你这些年掩饰得很好啊,连我都没能识破你的身份。” 厉万杰的秘密虽被对方喝破,脸色却依然平静,道:“不愧是神教长老,果然明察秋毫。你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难道还不收手吗?” 项虎道:“收手?这可是神教弟子梦寐以求的宝物,我有幸遇上了,怎会轻言放弃?哪怕因此彻底和你们决裂!所以,你就不要心存侥幸了!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手臂一振,一把半尺多长地短剑跃入掌心,剑身通体散发青光,望去锋利无匹。 厉万杰冷冷道:“江湖传言,‘修罗笑,万鬼闹’。项长老既已动了杀机,何必那么虚伪呢?厉某大不了就是战死罢了!”深吸了一口长气,骨骼啪啪连串爆响,钢刀缓缓举高过头,气势如山迸发,周围的积雪纷纷倒卷后退。 项虎冷笑道:“想死还不简单吗?我成全你!”短剑一指,剑尖处陡然暴射出尺余长的青色剑芒,映得他须发皆成碧绿颜色。但见剑芒吞吐流动,如有生命,偏又暗含无限杀机,仿佛世上最美丽的毒蛇,正伺机捕食猎物。项虎一剑在手,强悍恐怖的气势直冲云霄。连数丈外地胡笑天亦觉得面如刀割,呼吸困难。 厉万杰被敌人剑气正面冲击,却丝毫不露怯意,眼中战意高涨至极限,蓦的张口大喝:“杀!”刀光骤然一亮,在半空中炸开数十道银芒,铺天盖地地往对手身前卷去。眼看银芒呼啸而至。蓦的青光耀眼,竟在一瞬间完全盖过了刀光。后发先至,直刺刀法的破绽之处。 但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厉万杰被震得倒跃而回。不等他回神喘息,剑芒破空,犹如追命毒龙般飞咬他颈侧动脉,既狠且快。丝毫不留余地。厉万杰危急中急使“铁板桥”,双足钉稳地面,上身后仰,恰好避开断头之祸,眼睁睁瞧着剑芒自鼻尖上方掠过。手中钢刀同时横削而出,无声无息地偷袭敌人胁下破绽。这下以攻为守,招数亦是相当狠辣。 眼看刀锋扫到,项虎回剑一沉。又是当地一声震开敌刀。剑势回转不停,如乳燕斜飞,轻巧灵快地绞向厉万杰握刀地手腕。眨眼之间,双方在几乎贴身地距离内连拆了七八招,丁丁当当地金属撞击声如珠玉落盘。两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黑道上杀人无数的煞星。每一招使出都是出人意料、精妙绝伦,生死间不容发,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胡笑天在一旁大开眼界,几乎忍不住要鼓掌喝彩。不论是项虎的剑法,还是厉万杰的刀招,都已达到收发由心,自创招式的境界。在如此狭小的交锋空间内,两个人都表现出高超地武术技巧和钢铁般坚韧的意志力,没有出现半点失误和慌乱,望去刀剑就如他们的手臂一般。无所不至。无所不能。尤其是他们对劲气的运用和掌握已达颠峰,每一击蕴涵的内力凝而不散。完全集中在对手身上,决不会轻易浪费。一旦招式被对方避过,刀剑又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划着奇异的弧线过渡到下一轮的攻守中,宛如羚羊挂角,浑若天成。如果说过往胡笑天见到地是气势、内力、招式、速度、胆略的比拼,那么今日真正见到了绝顶高手对武术技巧的完美运用。胡笑天忽然意识到,即使自己不能动用真气,但只要能在恰当的时机施展正确的招式,同样能有效的杀伤敌人。真正地武术技艺,应该是对技巧的运用,而不是依靠蛮力。 剧斗当中,厉万杰的百炼钢刀不敌项虎的宝剑,在连续多次交击后,刀身上出现了锯齿状的缺口。项虎的经验是何等丰富,立刻转变战术,舍弃了繁复的变化,每一剑都直截了当的狠劈而下。厉万杰再挡了数剑,忽听当啷一声脆响,钢刀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竟忽然碎裂!剑芒顿时暴长,势不可当地当胸刺到。厉万杰心底一凉,急忙使力跃开,同时以残存的刀柄格挡来剑。 只见人影倏然分开,一行血珠随着厉万杰后跃地身形洒在雪地上,触目惊心。 项虎举剑遥遥指住厉万杰,木无表情道:“你输了!” 厉万杰反手连点右胸伤口附近地穴道,止住流血,咬牙道:“你倚仗宝剑之利伤了我,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如果我手里有宝刀,谁胜谁负还不一定!”说着嘴角一动,抑制不住地鲜血自唇边涌了出来。 项虎冷笑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你有什么好埋怨的?不服气的话,向阎罗王去申述吧!”剑芒微颤,正欲把对手赶尽杀绝,忽听远处蹄声雷响,一黑一红两匹快马风驰电挚奔来。他眉尖微皱,喃喃道:“这小子胆子不小啊,还敢追来送死!” 胡笑天抬眼望着迅速接近的两骑,惊讶地发现赶过来的竟是李山和雷丽!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不是冤家吗,怎会在一起呢?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李山既然活着,其他人大概也平安无事,悲痛之情一扫而空。 只见那两骑如风卷至,李山不等座骑立定,倏地跃离马背,直落到胡笑天身旁,沉声道:“胡兄,你怎样了?那铁盒呢?”边说边警惕地注视着项虎,反手紧握住刀柄。雷丽同样怒视着项虎,面带悲愤,一手伸进怀中,似乎在紧紧握着什么东西。 胡笑天摇摇头道:“我没有什么大碍。但铁盒被厉万杰夺走了!”不由好奇地望了雷丽一眼,暗暗纳闷,她是怎么了,难道与项虎有深仇大恨? 李山一愣,瞥了一眼厉万杰和地上破碎的钢刀,内心暗惊,连厉万杰都不是这人地对手。其武功之高不想可知。若不先打倒他,根本不可能夺回铁盒。当机立断道:“厉万杰。你我联手先杀了此人如何?” 厉万杰心思电转,立即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项虎勃然大怒,斜眼望着李山道:“小子,你吃了熊心豹胆吗?不要以为刚才幸运地躲过我一掌,就是天下第一了!想杀我冷面修罗项虎,你还不够资格!” 李山心底剧震。原来对方居然是魔教长老、名震天下的夺命煞星!但既然已经公开叫阵,骑虎难下,惟有硬着头皮撑下去。若此时流露出怯意或者逃跑,必定会被项虎乘虚而入,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左手一扬,将插在身后的一把长剑掷到厉万杰身前,道:“这把剑暂时借给你,想保命就使出全力吧!”原来他随身带着莫氏兄弟托他保管的宝剑。这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厉万杰信手一拔,只见寒光夺目,剑身明若秋水,散发着冷厉入骨的杀气,已不知饮过多少人的鲜血。忍不住赞道:“好剑!”身形一长,挺剑指着项虎。大笑道:“项虎,这下你占不到半点便宜了,我们再来打过!”说着脚下缓缓移动,逐渐向前逼近,和李山形成了左右夹击之势。 李山缓缓拔出宝刀,双目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强大地敌手,衣衫无风自动,已提聚了十成功力,随时会发出惊天一击。 项虎受到两大高手的气势冲击,脸上却不动声色。身周三尺之内平静如常。看不到半点风暴降临地迹象。但他手中的剑芒越来越盛,蓦的一声长啸。剑如长虹贯日,瞬间刺到了李山的咽喉前。在以少战多的劣势下,他采取先发制人,逐个击破的策略,企图先解决掉较为弱小的对手,再集中全力对付心腹大敌。但见他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剑法挥洒处随心所欲,就连胡笑天都不得不衷心叹服。 双方气机感应下,李山同时大喝一声,毫不示弱地挥刀反劈而去。那边地厉万杰更不怠慢,人剑合一直扑过来,长剑挥动时不见有半分生疏,大出所有人意外。 三大高手眨眼间猛然撞在一起,刀剑交错,人影翻飞,搅起无数积雪。漫天的雪粉之中,三条人影走马灯般旋转腾挪,势如闪电,刀气剑气交织飞射,不时在地面上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雷丽刚开始时尚能看清楚双方的攻守变化,但五招过后,便觉得眼花缭乱,已跟不上双方移动的速度,大脑一阵晕眩,差点吐了出来,忙掉头不敢多看。她脑袋一偏,赫然发现胡笑天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如痴如醉,手上还不自觉地做出奇怪的动作,不禁大感讶异,难道他能看得清楚交锋的情况?好奇地问道:“喂,现在哪一边占优势呀?” 胡笑天正看得入神,以从中汲取武学的技巧,随口答道:“项虎眼下占据进攻地主动权,李山内力不足,防守时吃足了苦头。幸亏厉万杰经验老辣,每一剑都是刺向项虎的破绽和要害,迫使他分心应付,所以暂时打成平手。”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转眼望向眼珠瞪得滚圆的雷丽,抢先摆手道:“别问我为什么能看清他们的招式身法,这是我的秘密。在你我成为朋友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雷丽嘴角一撇,嗔道:“不说就算了,好稀罕吗?本小姐才懒得打听你地‘秘密’呢,少自做多情了!”心内却是又恨又痒,偏又发作不得。 突然,只听场中当啷啷巨响,李山斜飞而出,身上竟多了数道伤口,血如泉涌。雷丽忍不住惊呼道:“你、你受伤了?!”李山对她的叫声充耳不闻,运指在伤口附近疾点数下,一声虎吼,重新挥刀冲入战团,勇悍之气分毫不减。但战不过数招,李山被对手一掌击中后肩,身不由主地飞出三丈开外,重重地摔到雪地上。下一瞬间,场中剑芒大亮,叮叮叮十数声密响。但见剑芒忽敛,厉万杰闷哼声中横身飞出,左肩上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血流如注。 项虎双目隐现红光,宛如走出魔域的嗜血修罗,左手二指轻轻一抹剑上的血痕,对着受伤的两人狞笑道:“你们不是想杀我吗?来呀!我在这里等着!” 就在这时,雷丽忽然一扬手,把一个黑乎乎的弹丸冲他掷了过去。 项虎哪里会把雷丽放在眼里,只当她射了暗器过来,短剑一动,看也不看地劈向弹丸。就在剑芒劈过去的一刹那,项虎心中陡然掠过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手中剑本能地收了一收,恰好避开了弹丸。只见那颗弹丸落到他身旁,轰的一声惊天巨响,硝烟弥漫,泥砂翻卷,将地面炸出了一个又大又深地土坑。。.。 更多到,地址 第六卷 十三章 劫后余生 第六卷十三章劫后余生 (预祝朋友们新年快乐\平安!) 北风呼啸,很快将爆炸产生的硝烟吹散。 但见项虎僵立在土坑旁,满面焦黑,衣服尽裂,半边身子被炸得血肉模糊,简直是惨不忍睹。他虽然是一等一的魔教高手,有极强的真气护身,但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如何抵挡得了火药恐怖的威力?幸亏他灵觉超凡,短剑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没有直接劈中惊天雷,否则定然被炸得粉身碎骨。饶是如此,他此刻全身上下无处不伤,再也看不到半分睥睨群豪的傲然风范。 厉万杰首先从爆炸的余威中清醒过来,瞧见对手一条命被炸掉了五六成,不禁又惊又喜,项虎这回是阴沟翻船亏大了!他行事向来不择手段,哪里肯放过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长剑急出,闷声不响地扑了过去。 杀气猝然来袭,被惊天雷震得头脑晕眩的项虎迅速回复了理智,右臂方动,四肢百髓同时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出剑的速度不由慢了半拍。高手相争,胜负只是一线之间。 双剑交错而过,激起一蓬血雨。 项虎惨叫一声,踉跄着倒退数步,恶狠狠地盯着厉万杰,嘶哑着声音道:“姓厉的,这一剑我记下了,来日项某必有厚报!”说罢双臂一振,如夜鹰般腾空离去。尽管他竭力维持身法的轻盈潇洒,但那摇摇晃晃的身形。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雷丽忿忿地望着项虎地背影,跺脚叫道:“喂,你胆子太小了吧?那家伙明明受了重伤,风吹便倒,你为什么不追上去杀了他?你难道不晓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吗?” 厉万杰以剑拄地,冷冷地瞪着雷丽。皱眉道:“你这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懂个屁呀?项虎是什么人你知道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真的把他逼急了。使出解体**同归于尽,我们都别想活到明天!项虎今日受了如此重伤,起码要修养三四个月,这么多时间对我来说足够了,我又何必节外生枝?” 雷丽气得柳眉倒竖,一手伸进怀中摸索着,咬牙道:“你有什么资格骂我?!让你也尝一尝惊天雷的滋味!” 厉万杰闻言大骇。舌根隐隐发苦,自己怎么就忘了这姑奶奶的杀手锏!他刚刚见识过惊天雷的可怕威力,连项虎都抵御不住,他又岂能毫发无伤?忙凝神戒备,脸上赔笑道:“雷大小姐误会了,厉某决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冲动,大家有话好商量……”就在这时,背心处忽然一寒。身后传来李山低沉地声音:“厉万杰,把手里的剑抛掉!” 厉万杰心底一沉,清楚地感觉到李山刀上的寒冷之气近在咫尺,逼住了自己后背的要穴。不论他动作如何神速,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也不可能快得过李山的宝刀!他全身肌肉蹦紧。不敢有任何令对方误会的动作,道:“李少侠,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丐帮弟子开始练习背后偷袭的龌龊手段了吗?” 李山淡淡道:“厉万杰,你不要用大帽子来压我,我可不是那些循规蹈矩地呆子!你放下剑和铁盒,然后发个毒誓,我就放你走。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他受的伤比厉万杰更重,如果两人正面交锋,他必败无疑。于是他刚才偷偷向雷丽打眼色。让她在前头吸引厉万杰的注意力。自己乘隙潜近,一举制服了对手。 雷丽嘻嘻一笑。将手拿出来一亮,得意地道:“我随身带的惊天雷都用光了,其实怀中什么都没有,我是骗你的!想不到你这么傻,只顾看我,都没留意到姓李的小子。你是出来混江湖的吗?混了多久了?怎么一点经验都没有?” 厉万杰被她奚落得差点吐血,双眼一闭,缓缓松开握剑的手掌,道:“李少侠,厉某认栽了!只要铁盒在你手中一日,我决不下手抢夺!”说罢指天立了个毒誓,暗叹一声,颇为不甘地把铁盒放在脚下。 李山仓啷回刀入鞘,退后数步道:“多谢前辈合作,恕不远送了!” 雷丽急道:“喂,你干嘛收刀后退?万一他反悔怎么办?” 厉万杰气极反笑,双拳紧握咯蹦作响,森然道:“你把我当成了言而无信地小人吗?若非看你是个女人,今天我就割掉你的舌头!”左脚重重一顿,在地上踏出一个深有尺许的凹坑。 雷丽冷笑道:“你在练铁脚功吗?对我一个小女人耍威风有什么意思?若非我把项虎给炸伤了,你休想站着说话!” “你——”厉万杰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何况以他的身份资历,不论和雷丽斗嘴的结果如何,都有失颜面。干脆掉头不理睬雷丽的挑衅,冲胡笑天微微颌首道:“胡公子,请多保重,你我后会有期!”说罢展开轻功身法踏雪而去。 雷丽侧首望向胡笑天,狐疑道:“喂,你和厉万杰是朋友吗?他好象是话中有话哟!” 胡笑天亦觉得奇怪,按理说厉万杰和自己素昧平生,但他不仅对自己没有恶意,还似乎颇为看重,究竟是为了什么缘故?摇头道:“我怎可能是这黑道高手地朋友?雷小姐多心了!胡某倒有一事不明,雷小姐怎么会和李兄走到一起了?莫非你也是为了盒中之物而来的?” 雷丽脸上罕见的晕红起来,啐道:“你这人口没遮拦,胡说八道什么?!谁跟这黑鬼走到一起了?真难听!” 那边李山已把铁盒捡起,苦笑道:“胡兄请口下留情,要不然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原来胡笑天纵马狂奔。把驼妖引开之后,战局立时发生逆转。那蛇妖奸诈油滑,硬拼起来却怎会是李山的对手?单独交手不过三招,蛇骨软鞭被喀嚓削断了一截,空门大露。李山乘隙一掌击去,啪地正中蛇妖左肩,将他打得吐血倒飞。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一声娇喝:“放箭!”嗖嗖嗖利箭破空密响,十余支羽箭一窝蜂地射了过来。目标赫然是李山!李山临危不乱,宝刀绕身翻飞,施展开一招“夜战八方”护住周身要害,将突如其来的羽箭尽数削断。只听蹄声雷震,林子外奔来一队威风凛凛的骑士,领头的美女骄傲如火,正是雷家千金雷丽!雷丽二话不说。策马奔驰中又是一声令下,第二轮箭雨呼啸而至,劲力十足。 李山惊怒交加,一边挥刀拨打来箭,一边扬声喊道:“住手!你们疯了吗?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地对付我?” 雷丽娇笑道:“对付你还要理由吗?我看见你就讨厌!”她对上次栽在李山手下一事耿耿于怀,抓住了机会就要和他作对。李山哭笑不得,眼角瞥去,蛇妖、鬼手不约而同的飞身钻进树林。逃之夭夭。 雷丽纵马奔近,待她看清楚雪地上僵冷的尸体,不禁惊呼道:“莫三叔、莫六叔,怎么是你们?!”纵身飞落马鞍,仔细端详着莫氏兄弟地遗容,眼眶刹时红了。她抬头望着李山。冷冷问道:“莫叔叔他们是你杀地?”她身后的那帮青年英杰惊愕中停止了射箭,看着地上凌乱地血肉残肢和散落的兵器,想象着刚才交锋的惨烈,无不骇然。 李山皱眉道:“雷小姐,请你看清现场的情况再下判断不迟!李某乃丐帮弟子,怎会残杀同道中人?莫氏双侠身旁倒下的都是黑道高手,如阴山七妖、无戒头陀之流,他们是在和敌人力拼后,因伤势太重不幸过世的。刚才那名两恶人就是杀害莫氏双侠的帮凶,要不是你们意气用事。不问原由就胡乱射箭。他俩怎可能逃走?”说到最后声音转厉,掩饰不住心底地恼意。 雷丽回想起那两人的恶形恶状。心中自觉惭愧,垂首嗫嚅道:“人家确实不知情嘛!假若我知道他们是杀害莫叔叔的凶手,一定先把他们射成刺猬!但他们都已经逃走了,你骂我们也于事无补。不如……” 李山打断道:“等莫家人追究此事的时候,你们再去解释好了。我不想听你罗嗦!”说着上前取了莫氏兄弟的长剑,插到背后。他刚直起腰,忽听风声响处,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面冷如冰,神情高傲孤绝,身周弥漫着莫名的寒意。李山立刻按刀戒备,心中惊疑不定,难道这人也是前来夺宝的高手?只看他的气势身法,比驼妖强出何止一筹,绝对是黑道上顶尖地人物。 那黑衣人环目一扫场中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李山背后的长剑上,冷冷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莫家兄弟既然把佩剑交给了你,那铁盒也在你手中吗?” 李山被他深含威严的语气一问,本能地摇了摇头,道:“铁盒不在我这里!”边说边下意识地望向胡笑天离开的方向。内心陡然一惊,省悟到自己胆气被对方所夺,泄露了不该泄露的信息,后悔得直想抽自己两个耳光。胡笑天能否应付驼妖的追杀尚未得知,万一这黑衣人也追过去,那他岂不是死定了?! 那黑衣人傲然道:“谅你也不敢撒谎骗我!”蓦地直欺近前,一掌拍向李山的胸口要穴,招式嚣张霸道,浑然不把对方放在眼中。 李山虽然后悔不迭,但大敌当前丝毫不敢松懈。对手身形一动,他立即振臂出刀,刀锋闪耀,猛劈向敌人手掌,竟采取以攻对攻的战术。尽管那黑衣人的铁掌来势变幻莫测,虚虚实实,但刀法凛冽刚猛,大有把一切物体斩开的气势,所有虚招不攻自破。 那黑衣人惊咦一声,赞道:“刀好,人更好!”脚步一错,避开李山的刀锋,反肘撞向他背心死穴,变招奇快,狠辣绝伦。李山此时招数用老,来不及回刀封挡。急忙往前仆倒滚开,用的是标准地“懒驴打滚”招式。 惊变忽起,雷丽愣了一愣,尽管不知道那黑衣人的来历,但也能看出他并非善类,指着那黑衣人叫道:“放箭射他!”那些青年对她惟命是从,立即张弓搭箭。朝着那黑衣人射去。 那黑衣人连续两记杀招落空,一方面自恃身份。不好意思再向晚辈下手,一方面也是惦记着铁盒的下落,不愿在此耗费时间。眼看乱箭射来,冷笑一声:“找死!”举袖一挥,沛然无匹地内力涌出,登时将羽箭全部反射而回,比来势更为迅猛三分。那些青年哪里见过如此神功。大骇中挥弓拨打自己射出地弓箭。但听长弓折断声接连爆响,惨叫惊心,竟有大半人胸口中箭,吐血跌下马背,有的背后还露出一截血淋淋地箭头。眨眼之间,雷丽地同伴非死即伤,血流满地。 那黑衣人似乎刚刚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根本不屑去看倒地挣扎地伤者。腾身一纵,顺着雪地上的蹄印追去。 雷丽呆呆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同伴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这么死了?!从此就阴阳永隔,再也不能一起骑马打猎了?!她眼中血红的颜色是那么的浓,浓得让她心如刀割。呼吸困难。她想走过去触摸那些熟悉亲切地面容,但浑身的气力仿佛都被抽空了,又如同坠进最黑暗的泥沼里,竟连一根手指头都无法移动,彻骨的寒冷漫过四肢百髓。“不!!”她蓦的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泪水滚滚而下,悲痛欲绝。 李山一爬起来便看到死伤遍地的惨象,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那黑衣人好狠的手段!可一想到胡笑天即将面临地更大威胁,以及自己对莫罡风的承诺。毅然撮唇长啸。召来自己的座骑。他翻身上了马,忽听雷丽问道:“你、你这是要去哪儿?”李山沉声道:“那黑衣人杀气太重。恐怕会对我朋友不利。我要去阻止他行凶!” 雷丽突然间恢复了气力,想也不想地跳上自己座骑的马背,反手一擦脸上的泪水,坚决地道:“我跟你去!我宁死也不会放过那个凶手的,我要他偿命!”李山看着她苍白如雪地面容,心中微微一颤,叹道:“好,跟我来罢!”于是两人结伴一路追踪,恰好赶上了项虎与厉万杰的大战。 胡笑天听完他们的讲述,皱眉道:“这铁盒中究竟藏有什么宝物,竟吸引来如此多的高手拼死争夺?”若是等闲之物,项虎决不会亲自动手的。而且听项虎的意思,这盒中之物还跟魔教有着莫大的关系,更是令他心中充满了好奇。 雷丽恨声道:“不管它是何等的稀奇珍贵,都必定是不详之物,浸透了鲜血和仇恨!姓李的,我们干脆把它给砸了罢,以免将来祸害更多人的性命!” 李山摇摇头道:“不行!我答应过莫三侠,要把铁盒完整地交到莫家家主手上。大丈夫有诺必践,不可愧对天地。至于盒中究竟藏有什么与我们无关,不必去费神猜测,反正它不属于我们。或许,这世上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言语中丝毫没有打开铁盒查看地意思。 胡笑天和雷丽相视一眼,无可奈何,这李山居然没有一点好奇心,真拿他没办法了!当下三人分乘了两匹骏马,沿来路奔回,心情是千头万绪,各不相同。 回到树林边缘,只见雷丽受伤的同伴都已包扎好伤口,有地跪在朋友尸体旁默默流泪,有的则靠在树干上,神情呆滞。盘灵儿也已苏醒,但精神不振,面色白得几近透明。众人看见胡笑天等三人平安归来,均是惊喜万分,显然对他们能否生还原先并不抱有太大希望。双方此时相见,不胜唏嘘,都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拥抱着相互安慰。雷丽看着那些熟悉的、失去了生命的年青面孔,忍不住又哭了一场。 众人合力把尸体就地掩埋,树起简易的墓碑留待日后辨认,然后上马缓缓走出树林。 才走不多远,怪叫震耳,右侧山坡上忽然冲出一彪人马,如一股旋风般直冲到大路中间,明目张胆地挡住了众人的去路。但见他们头缠红巾,面目凶恶,眼射绿光,身上散发出阵阵杀气,犹如一群渴望鲜血的饿狼。 众人或多或少都带有伤,已是惊弓之鸟,见状均暗暗叫苦,这又是哪一路神圣?李山示意众人少安毋躁,朗声道:“各位朋友是不是误会了?我等身上一无黄金珠宝,二无稀世奇珍,不知你们想要什么?” 那为首的大汉呵呵狞笑数声,道:“我们不要黄金珠宝,我们要的是人!”霍的一指雷丽,“只要她乖乖地跟我们走,今日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谁若是敢动手阻拦,老子就把所有人统统杀光!”。.。 更多到,地址 第六卷 第十四章 生死手足 第六卷第十四章生死手足 “放屁!姑奶奶为什么要跟你走?!你以为你是谁呀?”雷丽柳眉倒竖,指着对方的鼻尖呵斥道。“我爹是雷家家主‘九龙狂刀’,你们这帮不长眼的毛贼惹得起吗?快点滚开,不要挡路!” 那为首的大汉豹头环眼,强健如虎,仿佛岩石般坚实,眼中不见半分感情,冷冷道:“我们抓的就是雷红滔的女儿!如果你跟他毫无瓜葛,老子才不会捉你呢!女娃娃,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为什么非要出生在雷家不可?” 雷丽悚然一惊,狐疑道:“难道你们是我爹的仇人?因为不敢找他报仇,所以想劫持我?” 那为首的大汉不耐烦道:“少他娘的罗哩八嗦!弟兄们,动手!凡敢阻拦者,杀无赦!”“是!”他背后的汉子们轰然答应,仓啷啷拔出马刀,一声呼啸,猛地拍马冲了过来,动作整齐划一,宛如排山倒海。 李山见动手已无可避免,对众人喝道:“保护好她!”双足一磕马腹,拔刀冲了出去。尽管面对着二十余把雪亮的马刀,他却丝毫不惧,那挺拔如枪的脊背透露出强大无匹的斗志。众青年纷纷拔出兵器,蜂拥挡在雷丽马前。一时间蹄声雷震,气氛骤然紧张。雷丽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李山身上,双拳紧握,指甲刺进了肉里尤不自知。 苏浩然低声问道:“公子,我们要不要插手?” 胡笑天道:“李山既已拔刀。我们岂能置身度外?我们将来需要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盟友。你和南宫保护好雷丽,由灵儿去对付那些强盗!” 他话音刚落,前头突然响起剧烈地金属撞击声和人马嘶叫声。只见李山如一根利锥般插入对方阵势之中,刀锋过处挡者披靡,转眼砍翻了四五人,直杀到那首领的马前,一刀劈向对手的胸口。李山情知敌人人多势众。便想采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抢先一步捉住敌人首领。把握住主动权。他马快刀利,又身具上乘武学,这一下冒死冲杀果然成功。 那为首的大汉眼见自己身经百战的同伴竟然挡不住李山的一招半式,早已心存戒意,左手一扯缰绳,连人带马横跃丈余,右手刀反腕回扫。横斩李山后背。这时,另有三人见首领被袭,立刻掉转马首,呼喝着挥刀疾砍李山。但听当当数声巨响,李山在间不容发之际连封敌人四刀。可他毕竟刚被项虎击伤,这下硬挡敌人四记重刀,伤口尽裂,劲力冲击下胸口涨痛。忍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黑血。 围攻他的四人都是搏杀经验丰富地高手,岂会让李山有充足的喘息机会?同时张口大喝“杀!”,四刀齐斩而下,分取对手身周要害,配合极为默契。他们的马刀劈落时或前或后,或左或右。招数凝练简洁,刚猛凶狠,根本不给李山闪避的余地,若非经过长年的冲杀血战,绝对没有办法联手使出如此杀招。 雷丽在远处看得真切,心头一紧,忍不住大叫道:“小心!”手臂一扬,钢刀脱手掷出,呼的射向其中一人。但是她和李山距离有七八丈远,即使飞刀速度再快。也来不及救他了。 生死关头。李山的头脑格外清醒,纵使视线无法完全看到四名敌手地身形。但凭借对马刀劈落时风声、气流、压力的感应,脑海中清晰的勾勒出这四人的姿势和钢刀变化滑行的轨迹。甚至连马匹践踏雪地的嘎嘎声,四周呼啸的风声,飞刀的破空声都一丝不拉,明白无误地辨析出来。在这一瞬间,他忽然体会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新的境界,他仿佛是在用“心”观察着周围一切事物,也包括他自己,而不再仅仅局限于眼睛。 敌人的刀看似同样凶狠,其实速度仍有快慢之分,劲力仍有轻重之别,而且刀锋所取的部位并非是十分精确。李山看准敌人的破绽,宝刀疾舞刀花护住上盘,左掌轻拍马颈,那黑骏马四蹄倏然一弹,重重地撞上侧面一骑,将对方地人马同时撞倒在地,自合围的缺口中疾冲而出。 “小子,别逃!”剩下三人大声叫嚷着,拍马狂追不舍。 李山疾驰中忽的一勒缰绳,座骑人立而起,在空中灵巧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前蹄落地,后蹄一蹬,如箭般向追兵射了回去。不过李山并非笔直地冲向三人中间,而是斜奔向敌人侧翼。对方想不到他居然能这么神速地返身杀回,微微错愕间,李山的刀已劈到右侧大汉的头上。岂料那大汉视而不见,竟同样一刀劈向李山面门,出手时没有半分犹豫,简直悍不畏死。 “当!”火星飞溅,双刀一触即分。人马擦肩而过,那大汉手中的长刀只剩下了短短一截。 那三人骑术亦是相当精湛,几乎同时勒转座骑,刷的回过头来瞪着李山。就在这时,他们三人表情陡然一僵,移动目光,惊愕地望着稍远处的同伴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是几眨眼的工夫,那二十多名彪悍勇猛地红巾大汉都倒在了地上,面孔发黑,痛苦地挣扎抽搐着。那为首地大汉惊怒交加,冲口喝道:“你们竟然卑鄙无耻的用毒伤人!快拿解药来!” 胡笑天摇摇头道:“战场对垒,为了取胜手段无所不用其极。难道你们乘火打劫,以众凌寡就是光明正大地行径吗?不错,他们是中了毒。但此时形势逆转,你凭什么向我们索要解药?” 盘灵儿轻拍着怀中的灵狐,做鬼脸道:“就不给你,就不给你,怎么样?”原来当那些红巾大汉冲到近前时,她忽然掷出数颗弹丸。落地炸开后产生剧毒烟雾。那些红巾大汉收势不住,争先恐后地冲进毒雾中,结果无一幸免,均中毒载倒。盘灵儿首次施展大面积的用毒术便一举成功,心中好生得意,连身上地伤痛也淡忘了许多。 那为首的大汉实乃智勇双全的人物,不然怎可能担当重任。率人长途奔袭而不被发觉?他早将雷丽一行的底细刺探了解清楚,本以为雷丽是手到擒来。哪知道会忽然出现了几个陌生面孔,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这几人年纪虽轻,但气度大异于常人,绝对不是庸手。而且其中必定有一位用毒的大行家,更不是他们能对付得了的。此时此刻,以他们仅存地人手根本不可能完成原定的任务。如果能救回中毒地同伴们,那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浓眉一皱。冷静地道:“那你们要怎样才肯放人?” 胡笑天微微一笑,道:“江湖恩怨自然应由江湖人来解决。我等以李兄马首是瞻,还是请李兄提出条件吧!” 李山也不客气,朗声道:“你若肯如实回答我的两个问题,我们就马上放人,给解药!”雷丽横了他一眼,嘴唇嗫嚅着,却终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 那为首的大汉缓缓道:“你说!” 李山道:“好!我的问题很简单:一你们为什么要绑架雷小姐?二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那为首的大汉面上肌肉微微抽动。眼睛沉郁如墨,望着倒在雪地上的同伴,双唇紧抿,久久没有声响。这两个简单地问题,竟使他陷于艰难的抉择境地中。若如实回答,那意味着泄露机密。背叛了主公。若不回答,情同手足的战友则难以活命。这两者的分量孰轻孰重?这时,一个中毒的大汉吃力的道:“大……大哥,我们不能背叛主人呀!你快走,别管我们了!”其他人纷纷应和道:“是呀!”“不能说呀!” 那为首的大汉虎目一垂,两行热泪滚滚而落。他忽的拔出一把匕首,掷给身旁地大汉,沉声道:“周晓、邬江,你们立即回去向主人复命,就说我有负重托。无颜再见主人。请他恕罪!” 那两人大惊,齐声道:“大哥。千万不可!” 那为首大汉断然道:“我意已决,你们不要再劝了。快走!” 那两人相视一眼,深深施了一礼,哽咽道:“待完成任务后,我等定会前来追随大哥!”驾的猛抽座骑,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那为首的大汉跃下马鞍,望着倒地的同伴们,缓缓道:“你我手足十载,同生共死,杀贼无数。情谊之深,自不待言。但凡有一分希望,我都会拼死去救大家。但主人对我等恩重如山,又抚恤照料着我们的亲属,我们决不能背叛他。我既有负主人所托在先,又无力破解兄弟们地困境,实在是惭愧汗颜。童某无能,连累了大家,请你们原谅!”说着单腿跪地,大笑道:“老子下辈子还是一条好汉!”钢刀就颈一抹,噗的血喷如泉,自刎而亡。 “大哥!”那些红巾大汉纷纷呼叫着,半数以上的泪流满面。 李山等见那为首大汉如此忠贞刚烈,震惊之余尽皆叹服。他明明可以平安离开,却最终选择留下来,宁死也不泄露秘密。这种勇气和情义,在江湖中难得一见。 一位红巾大汉蓦的嘶声叫道:“童大哥为我们而死,我们岂能负他?我朱立升先走一步了!”掏出贴身暗藏的匕首,猛一用力,将刀刃刺进了自己心口。不等众人出手阻拦,那些红巾大汉竟然全都举刀自尽,动作坚决迅速,自始至终无人发出一声呻吟。 众人看着遍地的尸首,回想起前一刻他们生龙活虎的模样,不禁百感交集。这些神秘的红巾大汉尽管来意不善,但他们以死赢得了应有的尊敬。 李山长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们这又是何苦呢?”心底却暗暗骇然,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训练出这等视死如归、坚贞不屈的勇士?对方所拥有地实力必然相当雄厚,绝不会弱于五大家族。雷家遇上这样地对手,日后寝食难安了。 雷丽道:“不要浪费时间感叹了。快搜一搜他们身上,或许可以找到些有用地线索!” 李山摇头道:“只看这些人行事地风格,就知道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来自格守纪律的组织。他们出发前肯定经过化装和检查,消除掉一切可能会败露身份的标记,甚至连兵器都很可能是临时买来的。即使把他们全身上下翻个遍,也不会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雷丽反驳道:“你这是推测而已。我才不信呢!”指挥同伴查看红巾大汉们地衣物包袱,结果真如李山所言。什么都没有发现。 众人经此一战,上路时愈发小心谨慎,派出数骑在前后左右来回警戒。走至半路,忽见前方尘砂翻滚,又冒出一彪人马。雷丽眉心紧皱,失声道:“不是吧?这么快又来了!”胡笑天运足目力望去,只见来者乃是宋谦和众护卫。心中大定,也不说破。其他人可没有练过“天眼通”,直到宋谦等奔到近前,才算松了一口气。 宋谦见胡笑天等人人挂彩,惊道:“公子,是不是撞上强盗了?你的伤势怎样?”原来他在客栈中久久不见胡笑天等返回,心中起疑,生怕他们发生意外。于是召集了护卫出城搜寻。 胡笑天道:“我没什么大碍。但灵儿及南宫中了驼妖地毒掌,需要你费神医治了!至于详细情形,回城后再说罢。”此时人多耳杂,尤其是涉及到魔教内情的环节不便深谈。 宋谦心下会意,点头道:“公子放心,这点毒伤还难不住我。” 回到客栈。宋谦安排好雷丽等人住下,稳定住南宫仇、盘灵儿的伤势,然后才独自来到胡笑天房中。胡笑天开门见山,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合盘托出,末了问道:“你可猜得到铁盒中藏的是神教什么宝物?项虎称厉万杰是‘潜门’弟子,这‘潜门’指的是什么宗派?” 宋谦激动地道:“公子,你真是有福缘啊!若我所料不差,铁盒中很可能是本教祭坛秘图的残片!” 原来在数千年前地上古大战中,蚩尤被黄帝轩辕击败,其族人被迫从故土南迁。而在上古时期。每一部族都有自己的祭坛。用来祈祷、祭祀、集会、裁决、商议族中大事,是部族的核心所在。汇聚了绝大多数机密。由于蚩尤是意外战败,九夷族人迁离时较为仓促,不得不将祭坛秘密封存起来,以免遭到轩辕族战士的破坏和掠夺。而详细的地点,则被刻在一快玄铁墨石上,由族中的大祭司保管,代代相传,堪称是九夷族人最神圣的器物,是全族人的精神之源。 但在一千多年前,魔教内部因为教主之争,爆发了有记载以来最为严重地内战。这场内战历经数十年,死者无数,连当时的大祭司也未能逃脱,不幸离奇惨死。由他保管的玄铁秘图则不翼而飞,不知流入了谁的手中,成为当时轰动全族的头等大事。当玄铁秘图再次出现在人世间时,它已被利器割裂成两半,不复当初的完整。而关于秘图地种种传言也开始在黑道上疯传开来,传说只要拿到完整的玄铁秘图,就能找到魔教的宝藏,一夜之间富可敌国。结果除了魔教高手外,还引来其他黑道豪雄的觊觎,为此而死的人不计其数。玄铁秘图最后流落于江湖中,其下落成为了一大迷团。 胡笑天被宋谦一点醒,回忆起曾经看到的魔教典籍,心中一动,喃喃道:“难道真的是它?” 宋谦道:“本教之中能让项虎动心,又称之为‘宝物’的决不超过五样,无非是蚩尤血斧、魔咒战甲、玄铁秘图、灵兽之卵和灭世霸王诀。其中蚩尤血斧和灭世霸王诀由历代教主手手相传,魔咒战甲已消失千年,灵兽之卵无从考证。所以从体积、重量和可能的来历判断,惟有玄铁秘图符合!公子,我们若能夺到它,必将为神教立下盖世奇功,并进而得到教内某些长老的支持,对未来地教主之争有万利而无一害呀!” 胡笑天皱眉道:“但玄铁秘图如今落在李山手中,而李山又答应了莫氏兄弟临死前地请求,要把铁盒交给莫家家主。这事可不好办呀!” 宋谦脸上杀机一闪,冷冷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公子欲成大事,必不可处处留情。只要公子点头,我们以有心算无心,杀掉李山易如反掌!” 胡笑天心底一颤,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宋谦道:“李山性格刚强,言出必践,平时不近酒色,机警无双。除了硬碰硬取其性命,我看很难有其他办法夺到铁盒了。公子,反正李山和我们交情不深,杀他又有何妨!请速做决断罢!”。.。 更多到,地址 再回起点 离开时,曾经以为再也不会回来。回来时,才发现仍旧难以割舍那段武侠情缘。 其实再次回----很是偶然。有一天无聊,正在创作一篇玄幻小说,老婆过来看了看,说没什么意思,看不懂。然后她问我还写过什么小说吗?我说写过啊,很多年前写过一本笑傲天下,武侠小说。老婆就说武侠还可以看看。过了一段时间,老婆又问我,为什么只写了一半就停笔了?回想过去,我一时无言。套用一句俗话——说来话长了! 作为曾经的网络写手,我的资历算是蛮长的。当初网络写作刚刚兴盛,涌现了许多红极一时的大神,出现了许多充满想象力的优秀作品。在一片喧闹的海洋中,我努力寻找自己的位置,但始终没有能够浮出水面。偏偏在这时,现实生活中的我不论是感情还是事业,都遭遇重大挫折,向来一帆风顺的我跌到了人生的低谷。结果我把精力和重心移到现实的工作之中,彻底淡出了网络创作的行列,一走就是六年。 我不知道,在网络上还有多少人关注这个故事?也不知道,当读者的质问时,我该如何回答? 不管怎样,我喜爱武侠,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大家编织一个武侠的梦想。 最后,向所有读者道歉,恳请你们原谅我昔日的不辞而别。 关于恢复更新 再次登录----,感慨良多。 最后一次作品更新已经过去了六年,许多读者都已走出学校,在社会上打拼,甚至如我一般结婚生子。六年的分别,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仍有勇气回来,面对新旧读者挑剔的目光,去努力完成一部被人打上“tj”标签的小说。 第一:当年为何忽然中断更新,彻底人间蒸发。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停止更新,有着多方面的原因,当然最主要的是当时的我已经无法再写下去。六年之前,我年轻气盛,名利之心太重,一边写作,一边抱怨没有读者欣赏,以致于失去了创作的热情与冲动。每个月看着那可怜的点击率,竟生出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最后干脆停笔,一走了之。其实这是极不负责任的做法,是对读者的不尊重,在此我要郑重道歉。第二个原因,则是工作上发生极大的变动,被某位领导发配到艰苦地区,惨遭株连。而我的一位朋友,不止丢了工作,还失去了自由。第三个原因,六年之间经历了普通人的一切,失恋、再恋、结婚、生子,然后拼命工作,重新爬了上来,实在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写书。第四个原因,总有人不停的指责谩骂,动不动拿金老先生来压我,心里有点小小的不爽。不写不看了,就不会再烦心了。 第二:现在为什么忽然恢复更新 由于工作上的变动,暂时调入政府部门挂职一年。挂职期间,时间很多,无聊之中又重新开始写作。先是用半年左右写了一部玄幻小说“堕落之旅”,反响平平,想了想还是回过头写武侠吧。然后上网一查,《笑傲天下》居然还在----连载,没有被删除。所以就打算把这部小说的后半部分写完,算是对读者,对网站的一个交代。 这次回来,就是要完成自己当年的一个小小心愿。写得好也罢,差也罢,希望各位看官多多包涵,如果能给点掌声,不胜感激。如果有时间,大家把以前的章节看一看,很可能都忘记了罢。 第三:关于更新及后续故事发展 写传统武侠和其他故事题材相比,要花费两三倍的时间,更要付出真正的心血。写玄幻小说我可以保证每天四千字,半年写六七十万字,但写武侠题材时就不行了。假如您希望本文天天更新,请绕行。也真诚恳求各位读者,不要因为更新速度较慢,就狂喷口水。 由于时间间隔太久,身为作者的我,居然都忘记了作品中的许多伏笔,对于角色的塑造、故事的发展可能会与原来有所偏差。假如出现谬误,希望读者朋友们能及时指出,以便前后对应,不至于惹人讥笑。 第四:关于主角的性格转变 主角开始闯荡江湖时,受到名门正派多年的熏陶,是一个热血冲动、黑白分明的少年,他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侠客,刚刚体会到男女间的朦胧情感。 四年之后,他已从少年成长为青年,经历过生离死别,经历过阴谋仇杀,经历过背叛与谎言,已经不再单纯,不再幼稚。而且他的身份地位,包括对人生未来的规划都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若再以“胡青鹏”的标准去判断“胡笑天”的行为准则,显然是不合适的。正如我们每一个人,你十六岁时所想所做所关心的,绝对和你二十岁时截然不同。 想到什么就随手写了什么,不讲什么章法文笔,只想表达心中所思所想。总之,后续章节将会陆续登出,请大家拭目以待吧。 附:5月1日更新第六卷第十五章潜流暗涌。 第一章 楔子 “操你娘的,”屋里的男人恶狠狠的大骂,挥动著手臂,“老子爱干嘛不用你来管!快点把钱拿出来,别耽误老子的大事!” 女人苍白著脸,双手紧紧护住腰间的暗袋,毫不退让的怒视对方,“不行!这是我们一家四口买米的钱,给你拿去输光了,两个孩子吃什麽?!你一个大男人,有本事自己挣钱去!” 男人恼羞成怒,用力抓住女人的胳膊,“他娘的,你敢看不起老子?等老子赢了钱,发了大财,想要什麽有什麽!废话少说,你给不给?!” “我就是不给!” “妈的,你找打!” 男人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打了过去,女人吃痛之下踉跄退後。两人立时扭打起来,不时伴随著瓦罐破裂、桌椅侧倒的声音。屋外,一双纯净的眼眸透过门缝,默默看著这一幕,下唇已经咬出了血印。 男人一心夺钱,下手又急又重,女人虽然拼命抵抗,但还是无法阻止对方。只听嘶啦一声,男人扯破女人的衣服,将钱袋抢到手里。女人大急,右手一挥,在男人脸上抓破四道血痕,“把钱还给我!”男人大怒,咚的一脚把女人踹倒,“贱人,尽敢还手,老子今天打死你!” “爹,不要打了!”屋外的胡小毛再也忍不住,猛的推门冲了进去,扑在母亲身上,瘦小的身子却透出一股强大的气息。胡富贵愣了一愣,“小兔崽子,老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话虽如此,但毕竟舍不得对自己宝贝儿子动手,将来还得靠他养老送终呢。看看天色不早,西街那帮朋友说不定已经开赌,一念及此顿时浑身瘙痒,仿佛看见无数铜板在灿灿发光,骂骂咧咧的踢开门扬长而去。 胡小毛听著父亲的脚步声走远,抬眼看见母亲胡刘氏头发蓬乱,脸色极为苍白,心中大痛,“娘,你没伤著罢?” 胡刘氏和儿子四目交接,刹那间无数往事从心头掠过,鼻尖一酸,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抱著胡小毛大哭起来。她十五岁嫁入胡家,生有一儿一女。大女儿胡小花已有十三岁,小儿子胡小毛十岁,都孝顺懂事,聪明伶俐。一家人原本日子过得不错,但自从八年前胡富贵染上赌瘾後,从此家无宁日,迅速破败,最後落得个变卖祖业,身无片瓦的下场。如今全家人搬来城西的贫民区租人房子暂住,已有六年。家产败坏之後,胡富贵依然游手好闲,每日和一帮狐朋狗友喝酒耍钱,不到输光、喝光不入家门。胡刘氏见丈夫如此不长进,已经对他彻底死心,如果不是为了一双儿女,她早设法就离开。一家人的吃、穿、用和房租,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全要落在她的肩上,靠她的双手挣取,其中的艰辛苦楚,万般滋味,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母子二人抱头大哭了一场,心情稍稍平静下来。胡刘氏抬头看看满屋狼籍,叹息一声,转眼想到这个月的米钱和房租钱已被丈夫抢走,心情更是沈重不堪。但她决非一软弱女子,即使是为了一对儿女,也不能够轻易向苦难屈服。当下强做笑颜,叫胡小毛去找同伴玩,自己整理房间。 胡小毛低走到街上,心情郁闷,刚才父亲对母亲挥拳相向的那一幕在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不禁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後决不做跟父亲一样的男人,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他今年只有十岁,小孩子本来就不会过多考虑心事,走了一会自然而然抛开种种不快,看了一眼天空,“哎呀,郭先生已经开始讲课了!”放开脚步,一溜烟的跑向位於城南的南山学堂。对他来说,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过去如此,将来也可能如此。但命运之轮,在当事人无法窥测的地方,开始缓缓转动了。 南山学堂是建阳镇上三所私塾之一,讲课的郭敬之先生满腹经纶,通古博今,对孔孟学说颇有见地,治学严谨,当地的富豪商贾的子孙有一半左右是他的弟子。古时很讲究尊师重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所以郭敬之在镇上也算一个名人,有时候讲话比知县还有份量。 南山学堂位於无名巷尾,四周垂柳环绕,矮墙青瓦,花香扑鼻,院中隐隐传出读书声。胡小毛一路快跑来到学堂後门,立定喘了口气,才轻轻拍门。紫漆的木门咿呀一声打开,显然早有人在此等候,人影一闪,一个身穿水绿色绣花长裙的小姑娘跳了出来,上下扫了他一眼,嘟著嘴道:“你又跑到哪里偷果子了?也不叫上我。害人家等了这麽久,我要罚你!”她肤色白皙过人,额头光洁,一双水灵灵的杏花眼清澈见底,容貌秀丽,虽然才有**岁,已是一个美人胚子。 她是郭敬之的独生爱女郭月,生性顽皮,最爱捉弄人,经常惹是生非。郭敬之对再顽劣捣蛋的学生都有办法,偏偏对女儿无计可施,不知道怎麽教育。好在镇上的居民对他十分敬重,即使郭月捅了天大的篓子,众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和这小姑娘认真计较。谁知这样一来,倒让郭月愈加胡闹了。 胡小毛苦笑道:“大小姐,我哪有心情去偷人家的果子?是因为家里有事来迟了。我发誓,如果有一字虚言,天打五雷轰。”他十分喜爱这个小女孩,把她当作妹妹来看,两人经常一起抓蜻蜓、捉迷藏、玩焰火。 郭月凑过来,黑漆漆的眼眸对著他的眼睛看。胡小毛坦然相对,突然鼻端嗅到一股清甜怡人的体香,眼前是一张秀丽如花的小脸,心头莫名的跳了一跳,脸上热了起来。郭月双掌一拍,得意的道:“小毛哥,你脸红了!肯定是撒谎骗人!”胡小毛搔搔头皮,辩解道:“我才没有撒谎呢,谁骗人谁是这个!”说著比划了一个乌龟爬行的手势。 “鬼才相信你,除非……” “除非什麽?” 郭月嘻嘻一笑,娇声说:“除非你答应我做三件事!” “三件事?”胡小毛吐了吐舌头,“如果你叫我去偷师母的胭脂水粉,我可不干!”郭敬之的夫人是大家闺秀,温柔贤惠,亲切大方,胡小毛从不敢在她面前撒野,比对待郭敬之还要尊敬。 郭月嘴巴一撇,“哼,胆小鬼!放心好了,我不会叫你去偷胭脂的。”心底偷偷加了一句“我不会自己去拿吗”。两人之间嬉笑惯了,胡小毛也不当回事,加上急著去听课,无奈答应说“好吧。”两人伸出小指拉勾,算是最後定下了誓言。他们都没有想到,当履行这个承诺的时候,已经是十年之後。 进入学堂後门,穿过後院,经走廊、天井,再过大堂,就到了郭敬之日常讲学授课的厢房外。今天讲的是《论语.里仁篇》中的一段,学生们正在集体朗读“……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於是,颠沛必於是。”郭敬之待学生读完,逐句解释道:“夫子说‘富裕和显贵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但不用正当的方法得到它,就不会去享受它……’”。从半开的窗子望进去,满屋子的学生人人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聆听先生的教诲。 胡小毛并不进屋,而是走到窗下站定,郭月自己跑去玩了。郭敬之眼角余光看见他的身影,讲课中微微一笑,点头示意。这麽多学生之中,他最满意的竟是窗外这个贫寒坚强的记名弟子。屋里的学生虽然表面上个个刻苦听讲,但他十分清楚这些非富即贵的子弟,一旦离开他的视线,那是决不会花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在读书功课上的。 胡小毛家中一贫如洗,本来是无钱供他上学堂的,但他自幼非常羡慕能够读书写字的人,三年前某日偷偷翻墙进入学堂,蹲在窗下听讲。一次两次之後,终於被郭敬之发现。经过一番询问,了解胡家的情况後,郭敬之被他强烈的求学愿望打动,同意收他为记名弟子。不料郭敬之的举动遭到其他学生家长的一致反对,他们认为自己的後辈和一个贱民的孩子同席求学,简直有辱身份。郭敬之於是采取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胡小毛在窗外听课,不和其他学生一起列席,至於他的学费则通过整理书籍、打扫庭院、护养花草等方式代替。这样一来,反对者自然无话可说,胡小毛也就名正言顺的留了下来。他深知这个机会来之不易,读书时比他人刻苦用功十倍,加上手脚勤快,深得郭敬之赏识,小小年纪已通读唐诗宋词,开始涉猎诸子百家典籍。郭月虽然爱和他嬉戏玩耍,也知道他听课的时候决计不会分心,所以也不来骚扰他。 上午讲了《论语》,中午稍事休息,接著讲《唐诗三百首》。 郭敬之先让学生复习了七言律诗的平仄用法,开始出题目考问,“子信,我之前讲过几首七言律诗?” 坐在前排的一个肥头大脑的小胖子身子一颤,战战兢兢的站起来,一边擦拭额头的汗水,一边用求援的目光偷瞄身边的同伴。其他人见他目光扫视过来,避之惟恐不及,或假装低头思考,或仰首望天喃喃自语,或玩弄笔墨,全当做没看到。小胖子气得暗中大骂,这帮家夥居然不给一丁点暗示,不是存心让我难堪吗?犹豫半响,低声说:“先生好象……好象讲过七,不对,八首吧。” 郭敬之摇摇头,“不对,之前我一共讲了十一首七言律诗。昨天讲的你可还记得?” 小胖子浑身冒汗,拼命眨著两颗小眼珠,“昨天……昨天,对啦,先生讲的是李、李白的,李白的……” “错了!是李商隐的《筹笔驿》。看来你回去後没有温习过功课,罚你抄写功课二十遍。明天来学堂的时候我要检查。”郭敬之暗叹,怎麽这些学生没一个长记性呢?小胖子低声应“是”,坐了下来。郭敬之再问:“你们谁能把这首唐诗背诵出来?” 满堂寂静,针落可闻。 “先生,我来背!”窗外的胡小毛忍不住出声,“‘猿鸟犹疑畏简书,风云常为护储胥。徒令上将挥神笔,终见降王走传车。管乐有才原不忝,关张无命欲何如。他年锦里经祠庙,梁父吟成恨有余。’”一首诗念完,心中微微有些得意。面对屋里众“同窗”威胁的眼神,自豪的挺了挺胸膛。他自懂事起就饱受歧视、鄙夷、不屑等等目光的礼待,自然不惧。 “好!”郭敬之嘉许的点点头,“我们再以这首唐诗为例,来分析它的平仄用法。” …… 终於上完了课,小孩子们如出笼的鸟儿,欢呼著跑出学堂。胡小毛留下来收拾课堂,又帮助先生整理了部分旧书籍,才最後离开。 转过巷口,迎面被四个人拦住。为首的正是今天在课堂上出丑的小胖子,其他三人是他的死党,都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胡小毛心叫不好,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刚想转身溜走,才发现退路也被两个“同窗”截断。六个人面带冷笑,不怀好意的逼近。 胡小毛暗暗叫苦,高声问:“李子信,你们想干什麽?” “干什麽?”小胖子李子信狞笑道,“臭小子,当然是教训你一顿!你这穷鬼,混进学堂也就罢了,居然敢把大爷我英明神武的形象比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年大爷我就要灭灭你嚣张的气焰,让你知道该怎麽本分做人!”“就是嘛,这小混蛋这麽爱出风头,哪里把老大你放在眼里!”“臭小子,你死定了!”其他小孩纷纷起哄,个个摩拳擦掌,气势汹汹。 胡小毛在贫民区长大,那里的小孩从小就在拳头和鲜血中挣扎,打架简直就是生存的一部分,和吃饭睡觉一样自然。他一看对方的架势和神态,就知道这些人没有打架的经验,拳头无力,相互之间配合不够默契,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如果以一敌六,自己最不济也可以打倒两个人後再跑。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势必成为李子信等人对头,以後既要防备他们的报复,又要提防他们在课堂上捣乱,那就麻烦不断了! 李子信见他呆呆站著不动,以为他吓傻了,心中大喜,砰的一拳打去,正中胡小毛的鼻梁。胡小毛哎呀一声惨叫,双手捂著面门倒在地上。李子信打人之前其实心里惴惴,没想到对手居然不堪一击,只是一拳就被放倒,兴奋地大叫:“快打死他!”众人一哄而上,对著地上的胡小毛大打出手。胡小毛双手护头,身子蜷缩成一团,以肩背手脚默默承受众人的踢打。 李子信打了几拳,见胡小毛一声不吭,心里头实在是不解恨,不知怎麽的一股凶戾之气直冲脑门,弯腰捡起墙边的半截砖头,照著胡小毛的脑袋狠狠的敲了下去。 胡小毛根本没想到他们竟然会用砖头,猝不及防下只觉手腕和後脑处同时传来一阵剧痛,两耳作响,差点当场晕倒。李子信一击下去,看见胡小毛後脑处涌出鲜血,心头一跳,砖头从手中跌落。其他人面面相觑,满眼惊恐。他们都是富家子弟,平时斗蛐蛐、逐狗射鸟还算在行,亲自动手打架的机会很少,更没有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过。这时看见鲜血,胆子小的已经胃部翻卷,差点呕吐。何况胡小毛即使身份卑贱,也是自己的同窗,万一先生知道後怪罪下来,重重责打一番还是轻的!李子信等人情知闯了大祸,不知是谁先起头,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跑开。 胡小毛呲牙咧嘴的爬起来,一摸後脑勺,满手的鲜血,痛得破口大骂,心里同时庆幸,小胖子没有打架的经验,如果换成经常和自己对打的那些野孩子下手,挨上这一记狠的自己至少要在床上躺十几天。正想找个地方清理伤口,小胖子又转头跑了回来。心中不禁苦笑:“还要再打吗?这次我可不会客气了!” 李子信离他远远的站住,张口想说什麽,但终究没有说出来,跺跺脚,抛过来二两碎银,头也不回的跑了。 胡小毛两眼放光,老实不客气的捡起地上的银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天啊,这麽多银子!娘要是看见了,肯定会高兴的!小胖子还算有点良心,不是无药可救的人。”正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严厉的呵斥“小毛,你在干什麽?!这钱是从哪里来的!”转头一看,一个清秀苗条,长辫及腰的少女柳眉倒竖,满脸的怒容。 ; 第二章 血溅街头 姐姐!”胡小毛叫了一声,“我刚才被李家小胖子打了一下,你看,头都破了!”胡小花这才注意到弟弟头上还在流著血,血水从发根处滴落,使衣服染上点点梅花红印,又是焦急,又是痛惜,赶快掏出怀里的手巾,嗔道:“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跟人家打架,你总是当做耳边风,这次吃大亏了吧!娘要是见了你这个样子,还不心疼死!你呀,就老是闯祸。别动!”嘴上训斥著弟弟,手上可没有闲著,麻利的把胡小毛头上的伤口细心包扎好。 胡小毛分辨道:“姐姐,我冤枉呀!是他们回答不出先生的问题,下了课故意找茬欺负我的!哼,还六个人打我一个,不要脸。” 胡小花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轻轻抚著弟弟的头发,看著他稚气的脸庞,眼眶中涌起一层水雾,低声道:“小毛,你一定要记住,人穷不要紧,但一定要有骨气,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姐姐是弱女子,又没有读过书,咱家的希望以後就要靠你了。你要好好向郭先生求教,等你学会一身本事,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她从小就帮助母亲操持家务,这两年到----做小工,专门洗衣服、刷马桶,天天干活要超过六个时辰,早尝够了生活的艰辛。如今,她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个弟弟身上,希望他发奋读书,能够出人头地。 胡小毛握住她的手,摩挲她手掌上厚厚的茧子,发誓道:“姐姐你不要哭,好不好?我一定听你的话,将来挣多多的银两,让你和娘过上好日子。” “我不哭,我不哭,”胡小花哽咽道,顺势抱住弟弟,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终究放心不下胡小毛的伤势,带他绕路去看大夫。反正李子信留下了银子,不用白不用。 所幸胡小毛受的只是轻伤,回春堂的老大夫三两下就处理干净,另外开了几味滋补中药,叮嘱他们按时煎服。胡小花姐弟满口答应。 两人出得门来,只见夕阳西斜,红霞漫天,归巢的鸟儿三五成群,唧喳吵闹。远处近处的宅院里炊烟缈缈,乌黑的瓦片上笼罩著一层淡淡的青雾,空气中送来米饭的清香。街巷里人迹罕见,已是黄昏。 胡小毛做了个鬼脸,“这麽晚才回家,恐怕要被娘打屁股了!”胡小花拧了他一下,“你可不止太晚回家哦,小心你的屁股被打成麻花。” 胡刘氏管教子女极严,胡小毛受伤而回,不管他是否有道理,轻则痛骂一顿,重则责打一番肯定是跑不掉的。胡小毛想到母亲的严厉,不禁打了个冷战,拉著姐姐的手哀求道:“好姐姐,这次你不帮我的话,小弟就麻烦了。你也不忍心看著我被关在家里,见不到天日吧?”胡小花扑哧一笑,“哪有你说的那麽可怜?娘最疼爱你了,就算我不替你求情,她哪里舍得真的下重手打你。” 姐弟两说说笑笑,丝毫没注意到身後有几个人已经不怀好意的逼近。 咚的一声,一块石头突然飞了过来,准确的砸在胡小毛的头上。胡小毛猝不及防,痛得跳脚大骂:“哪个混蛋乱丢东西?”目光一扫,瞧清楚身後站著三个十五六岁的不良少年,心里一惊,暗暗叫苦,今天怎麽如此倒霉,是不是撞见鬼了? 这三人是城西小有名气的混混,坑蒙拐骗,敲诈勒索,无恶不作,还恬不知耻的自称为“城西三虎”。老大黄麻子,满脸凹坑,因为年纪最大,所以成为三人的首脑。老二李小刀,一肚子坏水,是标准的狗头军师。老三赵来,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胡小毛平时惹不起他们,一旦远远看见,早就闪到一旁。不料这次被人家堵住,想躲也躲不了了。 黄麻子摸了摸下巴,瞪著三角眼,冷笑道:“兄弟们,刚才有个不知死活的家夥骂我们是混蛋,你们听见了没有?”赵来伸出拳头晃了晃,恶狠狠的说,“小鬼,你他娘的欠揍不是?!居然敢骂我们城西三虎,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胡小毛脖子一缩,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黄麻子等人都比他高出一个头,加上恶名昭著,一旦翻脸可不是闹著玩的。 黄麻子眼睛一斜,“老二,你看怎麽办?”李小刀眼珠子转了两圈,奸笑道:“既然这位小兄弟不是故意辱骂我们城西三虎,我们大人有大量,不妨放他一马。只要小兄弟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叫三声‘爷爷饶命’,我们就当什麽也没听到,拍拍屁股走人。”黄麻子满意的点点头,“就这麽办。” 胡小毛一听对方开出的条件,气得浑身发抖,眼中喷出熊熊怒火。男儿膝下有黄金,岂能轻易下跪?何况还要叫人家“爷爷”!胡小花同样气愤填膺,横身挡在弟弟面前,指著对方怒喝道:“喂,你们不要无理取闹,欺人太甚!” 黄麻子等人眼前一亮,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相互交换了一个淫邪的眼神。他们本来闲极无聊,四处乱逛,偶然望见胡小毛头上缠著白色绷带,有心戏弄他一番取乐,於是故意上来挑衅。这时意外发现他身边的少女清秀动人,身材苗条,不禁动了淫念。这个时候周围行人稀少,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黄麻子嘿嘿笑道:“哪家的姑娘长得这麽标致!虽然说凶了点,不过老子喜欢!” 李小刀道:“今天撞大运了!好长时间没开荤,这回咱兄弟要乐个够!”三人边说边默契的逼向前去。 胡小花见他们的眼神突然变得邪恶淫秽,象是发qing得野兽,心底一沈,警惕的道:“站住!你们想干什麽?” 黄麻子肆无忌惮的淫笑道:“干什麽?当然是‘干’你啊!”李小刀的双手向蛇一样抖动起来,“你不要怕,我们兄弟对女人一向温柔……”话没说完,赵来已经低吼一声,张开两手,饿虎般扑向鲜花似的柔嫩少女。 胡小花在贫民窟长大,兼之在妓院里做工,耳濡目染下对男女之事已略知三四,见状知道大事不好。她虽然不是三贞四烈的女子,但也没有软弱到任人欺辱,尤其是眼前的三个小混混光是看著就让人作呕,自己清白的身子怎能被他们玷污?一拉胡小毛的手臂,叫道:“小毛,快跑!” 两人刚转身跑出两步,胡小花只觉手臂一紧,已经被赵来伸手扯住了衣袖。她奋力一挣,嘶啦一声,半截衣袖被扯了下来,露出白嫩光滑的肌肤。黄麻子等人齐声欢呼,六只色眼死死盯住光滑白嫩的手臂,欲火从丹田直冲上来,眼睛充血,呼吸急促。赵来如狗般狂嗅著手里的衣袖,连吸了几口气,淫笑道:“好香啊!” 胡小花羞愤交加,哪敢稍做停留,只想著有多远就跑多远。但黄麻子等人也是在这片城区长大的,对道路了如指掌,半响後便把姐弟两逼进一条死胡同。 胡小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脊背紧贴著冰凉的墙壁,惊恐的注视著缓缓逼近的三人,心中充满了绝望。胡小毛感到她的手寒冷如冰,还在不停的颤抖,不知哪来的勇气,挺起瘦弱的胸膛,握紧双拳大声道:“你们快滚开,不要欺负我姐姐!” 黄麻子等人相视一眼,不禁捧腹大笑。李小刀不屑的说:“小毛头,这个世道上,谁的拳头够硬谁就有说话的资格,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替我们提鞋都不配。识相的话快滚,不然你可以免费看一场好戏。”赵来“咕嘟”吞了口唾沫,“这小妞又白又嫩,玩起来肯定爽透了。”三人同时暧mei地笑了起来 胡小毛怒道:“不许你们侮辱我姐姐!”突然一低头冲了过去。 黄麻子没料到这个小孩敢先动手,咚的一声,胸口被胡小毛一头撞中,踉跄退後。李小刀、赵来愣了一愣,勃然大怒,拳脚齐飞,眨眼把胡小毛打翻在地。 “弟弟!”胡小花悲呼著冲过来,却被赵来拦腰一抱,整个人提到空中,只能徒劳的挣扎著。 黄麻子恶狠狠的道:“臭小子,敢跟我动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今天老子就当著你的面好好玩玩你姐,让你这没长毛的雏鸟大开眼界。”说著打了个眼色,赵来把胡小花往地上一丢,不理她的痛呼,两手抓住她的脚踝,用力把她的两条大腿分开。李小刀迅速抓住她的手腕,举过头牢牢按在地上。胡小花又哭又叫,但哪里敌得过两个配合多年的恶棍,一转眼间已经动弹不得,裙角上翻,露出两截雪白的美腿。 胡小毛不顾身上疼痛,一骨碌爬了起来,尖叫道:“你们这些混蛋,不许碰我姐姐!”黄麻子冷不丁抓住他的头发,左右开弓,啪啪连抽了他五六个耳光,打得胡小毛眼冒金星,口角流血,两边脸颊肿起老高,狞笑道:“你服不服?”胡小毛一言不发,只是昂著头怒目相视。黄麻子冷笑道:“好小子,有几分骨气!不过你光叫喳喳的有鸟用?打不过老子就乖乖滚一边去,别妨碍老子享受!”随手把他拨开,纵身扑向梨花带雨的少女。 胡小花眼前一黑,黄麻子泰山压顶般压了下来,眼看著一张坑坑洼洼的丑脸越贴越近,令人作呕的口臭直冲鼻端,急怒攻心,竟然晕了过去。黄麻子急色地张开臭哄哄的大嘴,无所顾忌的在少女脸上乱啃乱咬,两手抓著秀挺的少女双峰,疯狂的挤压揉捏,喉头发出阵阵野兽的低吼声。 胡小毛看见姐姐被人如此ling辱,眼角几乎迸裂,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什麽没有强大的力量保护家人?猛的扑到黄麻子身上,双手乱打乱抓。黄麻子好事被人打断,气恼下手肘後扬,砰的击中他的额头。胡小毛倒地滚出丈远。黄麻子一跃而起,面色铁青,将胡小毛一把拽起来,亮出一把五寸长的匕首,“你他妈的活不耐烦了,想见血是不是?再跟老子胡闹,老子剁了你的狗爪!” 胡小毛直勾勾地瞪著他,一字字说道:“除非你杀了我,不然别想碰我姐姐!”一股凛然无畏的气势,在他身上散发出来。那是一种为了守护某种东西,不惜粉身碎骨的决心。 黄麻子心神颤动,居然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偏头望向一侧。赵来忍不住出声道:“老大,时间宝贵,和这小鬼说那麽多废话干嘛?你不上我就上了!”黄麻子定定心神,刚想有所行动,忽听李小刀叫道“小心!”,话音未落,两腿之间被胡小毛的膝盖狠狠一撞,剧痛钻心,大叫一声仰面跌倒,痛昏过去。下阴是男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黄麻子毫无防备下被胡小毛全力击中,一条命已去了五成。 赵来、李小刀大惊失色,同时跳起。李小刀忙著查看兄弟的伤势,赵来则老实不客气的挥动拳头,迎面痛击胡小毛。胡小毛侧身闪过来拳,不防对手底下飞起一脚,正中小腹,痛得坐倒在地。赵来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正想把他提起,胡小毛突然张开牙齿,一口咬了下去。赵来奋力抽出鲜血淋漓的手掌,不禁恶向胆边生,掏出怀中的匕首,咬牙切齿道:“小鬼,你的确有种!可惜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寒光一闪,刺向胡小毛的胸口。 胡小毛眼看匕首刺近,大惊下侧身著地一滚,背上一凉,已被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赵来在一个小孩面前屡次失手,心中烦躁,大步追上,对准胡小毛又是一刀。突然间一片尘砂在面前扬起,跟著眼中刺痛,泪水狂涌而出,再看不见任何事物,不禁惊怒欲狂。一边大叫:“小鬼,你出来,我要杀了你!”一边胡乱舞动手中的匕首,仿佛疯子一样。 胡小毛刚才倒地的时候,暗中抓了一把泥砂在手。他打架经验丰富,明白对付这种对手只宜智取,不能力拼,这下突然撒出泥砂,赵来果然没有防备,被沙土迷住了眼睛。 李小刀还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忽然听到兄弟放声狂叫,一抬头,见赵来拿著匕首乱舞,眉头微皱,起身抓住他的肩膀,“老三,你……”。赵来微微侧过头来,两眼红肿,脸上满是尘砂。李小刀惊道:“你怎麽……”话未说玩,胸口一凉,已被一刀刺中心脏。赵来因为眼睛看不见,加上被怒火蒙蔽了心志,杀机盈胸,一发觉有人靠近,本能的挥刀刺去。李小刀做梦都想不到会遭此毒手,口吐血沫,吃力地道:“老三,我是老二啊!”全身精力消散,缓缓跪倒。 赵来一刀刺中目标,心中喜悦,神智顿时清醒过来,谁知紧跟著听见李小刀临死前的声音,原来竟然弄错了对象,失手杀了自己的兄弟!呆呆站了半响,猛的仰天发出一声恐怖至极的狼嚎,双手蒙面,跌跌撞撞的离开现场,不知所踪。 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惟有李小刀体内的鲜血,滴答落在地上。 胡小毛打架了无数次,今天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有人被杀,鲜蹦乱跳的一条性命就这样变成了死尸。而李小刀死後居然直挺挺的跪在地上,双眼未闭,胸口插著一把淌血的匕首,十分的恐怖。胡小毛再也控制不住,哇的弯腰大吐特吐,差点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第一次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心里不太好受吧?”毫无征兆的,耳边突然响起一把浑厚低沈,蓄满力量的声音。 胡小毛愕然抬头,才发现身边不知什麽时候多了一个身著青衣的大汉。这时夜幕低垂,借著暗淡的月光,胡小毛仔细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来人身高八尺,虎背熊腰,一双眼眸射出利刃般的寒光,似乎能洞彻人心,又带著几分威严,几分沧桑,大约三十来岁。他静静的站在那里,腰脊如标枪般笔挺,散发著摄人的气势,仿佛千斤重担也不能将他压跨。手臂肌肉如铁,拳头骨节突出,肌肤上还可以看见淡淡的伤痕。衣服袖口缝了一道金边,细看下仿佛一条腾云驾雾的金龙。 胡小毛虽然没有练过武功,也知道来者不凡,可能只要一根小指头就足以取自己的小命,忙翻身爬起,必恭必敬地道:“大叔,你……你不是官差吧?”心里七上八下,汗流浃背。 青衣大汉哈哈笑道:“我不是官差,我是官府的对头!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胡小毛。” “胡小毛?”青衣大汉面色不动,“我看你有情有义,智勇双全,临危不惧,年纪虽小但很有骨气,是一个可堪造就的人才。我想收你为弟子,让你加入我们帮会,你可愿意?” 胡小毛惊讶不已,脑筋一转,恍然道:“难道你从头到尾看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是的,我刚才正好路过。”青衣大汉坦然承认。胡小毛叫道:“那你为什麽不出来制止他们的禽兽行为?如果你早一步出现,就不会有人无缘无故死掉了。”青衣大汉冷酷地道:“象他们这种废物,即使死了一千个又有什麽关系?你眼前的这个人死了,会有人替他难过吗?没有!说不定还有人鼓掌欢呼呢!再说,你如果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死考验,我也不会发现你的潜力,更不会收你为弟子。你跟著我好好学功夫,不出十年,必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成为会主倚重的青年才俊!”语气中自信满满,不容人抗拒。 胡小毛脑中一片混乱,看来这人已经认定自己了,但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江湖”呀“会主”呀,都具体有什麽含义,哀叹一声,怯怯地问道:“大叔,你到底是什麽人?” ; 第三章 暗夜窥秘 青衣大汉拍了拍胡小毛的脑袋,笑道:“你别害怕,我不会对你不利的。你年纪虽小,也应该听说过青龙会的事迹吧?我就是青龙会建阳分舵舵主何铁义!” 胡小毛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你是青龙会的何舵主?!” “正是!” 青龙会是建阳镇上实力最强横的黑道帮会,控制了镇上的赌场、茶楼、妓院和数十家粮店、客栈、酒楼,直接或间接操纵著上千人,比官府还要具有影响力。青龙会会规制订详尽,入会条件十分苛刻,据说镇上正式的青龙会弟子总共不超过三十人,但他们个个武功高强,能以一敌十,就算脑袋掉了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关於他们首领何铁义的传说更是被大肆渲染,传闻他身高丈二,赤手生裂虎豹,浑身上下刀枪不入。在中下层的平民中,人人以加入青龙会为荣,年纪小的还把何铁义当成心中的英雄偶像。城西三虎根本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胡小毛绝对想不到自小崇拜的人物居然会在眼前出现,而且主动开口收自己做弟子!可自己的梦想是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一旦加入青龙会,就要走上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了。脸上神情变幻,犹豫不决。 何铁义目光如炬,将他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沈声道:“胡小毛,我看你也是出身贫寒之人,如果没有贵人相助,光凭你自己的努力,恐怕到老也难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难道你不想拥有过人的力量吗?难道你不想保护你的姐姐平安吗?”内劲潜运,砰的一拳击上身旁的墙壁。拳劲过处,石屑粉尘乱飞,墙上出现了一个三尺方圆的大洞。“只要你成为我的弟子,我会把一身功夫传授给你,到时象这种小角色都不够你塞牙缝的。而且成为我会中人後,你的家人就不愁吃、不愁穿了。”他确实蛮欣赏这个少年,不惜大费口舌说服对方。 胡小毛看著墙上的破洞,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血肉之躯造成的破坏吗?!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胡小花,思潮起伏,刚才姐姐险些被侮辱的时候,自己不是乞求拥有强大的力量吗?这次运气好,恶人没能得逞,但下一次呢?难道老天会一直眷顾自己?在贫民区里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恐怕连活下去都是问题吧!决心一定,“多谢何舵主肯给予小毛机会,我愿意加入青龙会,遵守会中一切规矩。” “好!”何铁义高兴的放声大笑。自古以来徒弟挑师父,师父也在挑徒弟。如果一身绝学所传非人,做师父的不仅白费心血,还可能会名声扫地。在何铁义眼中,人品胆略是选择弟子的第一条件。如今寻觅多年,终於发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选,夙愿得偿,不禁心怀大畅。 何铁义啪啪轻拍双掌,两条彪形大汉无声地现身出来,青衣佩刀,矫健干练,一起向他弓身行礼。何铁义指了指黄麻子、李小刀,吩咐道:“按规矩把这两个家夥处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麻烦。”“是!”青衣汉子分别夹起两人,一跃上墙,大鸟般消失不见。胡小毛目瞪口呆,不禁豔羡起来,如果自己也会这一手,那该多好啊! “三日之後申时三刻,到南大街青龙会堂口来见我!”何铁义走前留下了一瓶疗伤灵药。 胡小毛仰头望天,夜幕上残月如钩,繁星闪烁,谁又能告诉他选择是对是错? 他的命运,在这一天彻底转变。 三日之後。 伤势基本痊愈的胡小毛走在静静的大街上,左顾右盼,这里是建阳镇的中心地带,白日里人声鼎沸,十分繁华,但到了夜晚却完全不同,笔直宽阔的大街上甚至见不到嬉闹的儿童。青龙会分舵就位於南大街最深处,大门外蹲伏著两只巨大的石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供人辨别的标志或饰物,但高墙後的庭院透出的森严气势,足以让一般人自觉止步。 胡小毛走到门前,向门卫通报了姓名。值日的门卫早已得到何铁义的吩咐,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原来你就是舵主要收的徒弟呀,快点进来!”。 大院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青衣大汉,正有说有笑,突然看见一个小孩从大门进来,纷纷停止交谈,好奇的打量他。原来分舵中的弟子都听说了何铁义要收徒的消息,作为普通的会中弟子,他们只能修习一般的内功、武技,象何铁义的独门功夫是没办法学到的。胡小毛拜师之後,那就是建阳分舵的核心人物,说不定将来还会受到会主重用,前途无量,能先结识一下自然有利无弊。人同此心,所以都回到分舵“迎接”新同伴。 胡小毛哪里料到会撞见这麽多陌生人,脚步一滞,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他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小孩,又没见过什麽世面,难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一个精瘦的汉子越众而出,笑道:“小兄弟,不要担心,我们是来欢迎你的。跟我来吧!”胡小毛感激地冲他笑了笑,跟在他身後步入大厅。 大厅内竖立著四根红漆柱子,地面铺著水磨青砖,正对大门的墙壁上画了一条吞云吐雾的青色巨龙,气势逼人。青龙前摆了香案,香案两侧设了八张座椅,何铁义和分舵中几名重要人物在座。带路的汉子向何铁义行礼後退出大厅。 何铁义招了招手,笑道:“小毛你过来,我给你介绍几位长辈。”胡小毛依言走近,恭敬地行礼道:“小毛拜见各位叔叔!日後若能得到叔叔们的指点,小毛感激不尽。”座中一位相貌古朴的中年汉子捻须道:“小兄弟举止文雅,进退合度,莫非读过圣贤之书?”胡小毛道:“南山学堂郭敬之先生是小毛的授业恩师。”中年汉子讶然道:“原来你是郭先生的弟子!”话音一转,对何铁义笑道:“恭喜舵主,将来你的徒儿可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啊!”何铁义得意的哈哈大笑,“你们几个莫眼馋,凡是有什麽拿手绝活的,可不许藏私!我的徒弟将来扬名立万了,你们做叔叔的面子上也有光彩。”坐在他下首的独目虬须大汉笑道:“何舵主真会算计,徒弟还没有进门,已经替他打好我们的主意了。你尽管放心,只要他肯学肯练,我路九的伏魔棍法就传给他了!”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何铁义大喜望外,路九的伏魔棍法、常乐文的鹤舞轻功、莫森的鸣沙掌法、贺海峰的七十二路风雷快剑都是在江南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绝技,胡小毛如能全部精通,必是会中排名前十的高手,喝道:“小毛愣著干嘛,还不给四位叔叔叩头拜谢!” 胡小毛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关键,但立刻跪倒,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好孩子!”常乐文伸手将他扶起,正想勉励一番,脚步声响,一名青龙会弟子直冲进厅中,神情十分紧张。何铁义脸色一沈,“惶惶张张的干什麽!天大的事有我顶著,镇定点说。”“禀报舵主,刚刚收到飞鸽传信,十万火急,请舵主过目。”那弟子说著呈上一张纸片。 何铁义挥挥手让他先下去,展开一看,神情立时凝重起来,把信纸递给身边的人。其他四人轮流看过之後,面面相觑,眼中都射出凛冽肃杀的神色。胡小毛突然感到大厅中温度骤降,寒气冷冽,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战抖。常乐文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掌,胡小毛但觉一股暖流从手心涌入,流贯四肢百髓,寒意立消。 何铁义肃容道:“如今情况紧急,莫兄弟你速速召集全部弟兄,随时听候指示。这次任务可能非常危险,九死一生,凡是成了家的给足半个时辰探亲。我要所有人带齐刀弩,精通水性的带上水中用具,不许有任何议论!” “是!”莫森答应一声,出门传令不提。 何铁义叹了口气,低头对胡小毛道:“小毛,我青龙会强敌将至,所有人都要出战,你入会的事情只能暂时搁置了,等一会我派人送你回家。如果今夜过後我侥幸未死……”沈吟半响,忽然朗声大笑,声震屋瓦。“我何铁义纵横江湖二十年,大小战役上百次,怎麽今天倒诅咒起自己来了!” 胡小毛虽然和他们认识未久,可心里已经把他们当成自己的长辈。眼看青龙会要和极厉害的人开战,即使全部人马都出动,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连何铁义这样的人物都提到了“死”字,这一战的残酷凶险可想而知。诚挚地道:“何舵主、三位叔叔,你们可要保重自己呀,小毛还要跟随你们学武功呢。” 路九咧嘴一笑:“舵主你看你,害得小孩子替我们担心啦!”随手掏出一本小册子,塞到胡小毛手中,“初次见面,你路叔叔也没有什麽宝贝拿得出手,这本棍术要决就送给你,不要嫌弃。”常乐文笑道:“路兄弟如此大方,我和贺兄也不能太小气吧。”与贺海峰相视一笑,各自取出一本册子,交到胡小毛手上。他们都不敢说自己经历此战後能活下来,万一遭遇不测,至少一身绝学有人传承,所以不约而同的送出独门秘芨。 胡小毛匆匆翻阅了一下,《棍术要决》讲的是使棍的基本要领和伏魔棍法,《鹤舞云天》讲的是轻功身法、步法,《风雷剑法》则记录了七十二路快剑剑招。江湖上千百人梦想学会的三种绝技,竟然同时被他拥有,假如消息传出,不知多少人会嫉妒发狂。 何铁义摇摇头:“你们这样做岂不是宠坏小孩子吗?小毛,三位叔叔的好意我不便阻拦,但你一定要记住,除非你将来收了徒弟,否则这些武功你不能传授给他人,更不能把秘芨借给别人观看。懂吗?”说到最後一句,几乎是疾言厉色了。武林中不论门派大小强弱,都十分在意保护本门的武技,绝对不会轻易外泻,而且偷学别派武功是武林大忌,凡是触犯者必被群起而攻之。胡小毛不懂武林规矩,何铁义当然要格外强调,以免他遭到飞来横祸。 胡小毛当下指天发立誓,决不泄露身怀绝学的秘密,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何铁义叫来一名弟子,要他送胡小毛回家。胡小毛依依不舍地与众人告别。 路九待他走後,奇怪地问:“舵主,你为何不把‘赤阳功’传给他?万一……” 何铁义苦笑道:“你当我没考虑过吗?‘赤阳功’霸道刚烈,没有我在一边指导的话,他照著书死练,肯定是经脉爆裂下场!诶,强敌当头,会主下了一级必杀令,我们还是讨论讨论今夜的行动计划吧。” 胡小毛蹲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忍受著蚊虫叮咬,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著远处的青龙会分舵大门。他刚才回到家後又溜出来,心里充满了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麽人够胆和青龙会开战。虽然未能正式加入青龙会,但他心中已经把自己看成是会中的一分子。如今危难临头,自己怎能独自偷安,置身於事外?等了许久,竟然还不见有人出入,不禁大感烦躁,难道今晚的行动取消了?又或者青龙会另有秘密通道进出,不让外人随意看见?越想越有可能,以他们的实力,在院中挖条地道通到镇外,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好象何铁义曾说过要带水中用具,估计双方交手的话应该在阳河附近。一念及此,心中再不犹豫,拔脚往镇外奔去。 建阳镇东约三里外,有一条河流蜿蜒而过,镇上居民都称之为“阳河”,建阳镇因河得名。每到夏天酷热季节,镇上的孩子们都喜欢来钓鱼、打水漂、潜水、抓螃蟹,尽情的玩乐。 来到镇口,顺著道路东行,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偶尔有萤火虫在空中飞舞,虫鸣蛙叫声不绝於耳。远处一条白色的水带横过原野,柳树夹岸,水面上波光粼粼。 一个人在深夜里独行,听著沙沙的脚步声,心里不免有些害怕。黑暗之中,似乎潜藏著无数的妖精鬼怪。一阵凉风吹过,寒毛倒立。 胡小毛一腔热血被风吹得冷静下来,望著茫茫旷野,苦恼得用力扯自己的头发。他不懂青龙会的联络方法,也找不到任何青龙会弟子留下的标记,两岸上下数十里的范围,哪里才是他们的藏身之地?万一他冒冒失失的误入青龙会设下的埋伏圈,彼此看不清楚的情况下,他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他找对了地方,何铁义又岂会允许他留下来碍手碍脚,徒然增加负担? 他干脆爬上岸边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槐树,举目四望。舒服的坐在粗大的树枝上,两脚在空中晃荡著,突然惊噫一声,瞪大了眼睛,伸长脖子往河面望去。 河面上忽然浮起一点黑影,在视野中逐渐扩大,是一艘乌蓬渔船从上游方向驶来。胡小毛听人说过,黑夜走船按规矩应该在船头挂上防风灯火,以免发生撞船的事故。但这艘渔船不但没有在船头挂灯,而且速度飞快,完全不考虑会发生的危险,透出几分诡异的气息。 胡小毛喃喃自语:“莫非船上的就是青龙会的敌人?” 正在这时,急速奔走带起的风声传入耳中。胡小毛回头一看,数条人影正从镇上飞奔过来,无巧不巧,正好落在他藏身的大树底下。 这些刚来的人全都蓬头垢面,身穿打满补丁的衣服,有的还赤著双脚,大多手持竹棍,肩背麻袋,竟是在镇上沿街乞讨的乞丐!胡小毛甚至认得出其中的两三人,还曾经被自己和同伴戏弄过,原来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为首的乞丐头发花白,大大小小背了六个麻袋,望著飞速驶来的渔船,长长松了一口气,“上天保佑,总算及时赶到增援!若能保佑易长老平安返回岳阳总舵,我们就立下大功了!” 话音刚落,两岸突然响起强劲的弩箭破空声,无数利箭带著火光,密集如雨,一窝蜂地射向河心的渔船。 ; 第四章 以寡敌众 “啊!”胡小毛被吓了一跳,差点从树上滑落,连忙一手捂住嘴巴,一手牢牢抱住树干,冷汗直冒,生怕被人发现。幸亏惊变突起,树下的乞丐们同样失声大叫,无人留意头顶上响起的声音。 只见火箭破空,在黑夜里交织出一张稠密的红色巨网,笼罩住渔船上方的所有空间,如地狱烈火,吐出无限杀气。 船上猛然响起一声怒喝:“何方鼠辈,胆敢偷袭!”声音中暗含浑厚的内家气劲,如洪锺大鼓,在阳河两岸远远传开。即使隔了二十余丈远,胡小毛仍被震得头皮发麻,体内气血翻腾。 不等箭雨洒落,“砰”船篷被一股猛烈的力量炸开,无数破碎的木片飞散,仿佛长了眼睛般撞中飞来的箭矢,将火箭纷纷打落河中。失去了船篷的遮挡,借著微弱的火光,依稀可见船上站著五六条大汉。 “铮!”弩箭声再响,第二波箭雨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 树下的乞丐、船上的大汉同时开口怒骂,问候敌人的祖宗十八代。 那头发花白的乞丐须发倒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杀!”一声长啸,疾掠如飞,带领手下扑向发射弩箭的芦苇深处。 面对强力弩弓射出的利箭,除非练有铜皮铁骨的横练功夫,否则无人敢以血肉之躯一试锋芒。船上众人仓促中来不及商量抵御的方法,其中一人以兵器护身冲天而起,另外四人扑通跳下河中。他们刚刚离船,噗噗利箭射中船板,箭尾发出的嗡嗡颤动声不绝於耳,紧接著火光冲天而起。 那四人浮上水面,见渔船被烈焰吞噬,正暗自庆幸脱离险地,突然发觉水底暗流涌动,敌人已从水下悄悄逼近。他们来不及求援,便接二连三的发出凄厉的叫声。 身在空中的大汉听到同伴的惨叫声,又惊又怒,对方先以弩箭偷袭,等他们跳水逃生的时候,埋伏水底的水鬼再伺机出动,转眼间令己方损失惨重。对方行事周密,手段狠辣,估计落水的同伴是无人生还了。他不擅长水下功夫,如果和敌人在水里动手,十成功夫恐怕用不出来一成,那时就任人宰割了。可是一口真气用完,不由自主的往河中坠落。黑暗中看不清楚潜伏在水底的杀手方位,他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单掌一挥,掌力向下击在水面上,借反弹的力量再次腾空飞跃,如大鹰般冲向岸边。他已经听见岸上的啸声,知道丐帮弟子前来增援,必须尽快设法和他们汇合。 哗啦啦水浪翻卷,数条水线划破河面,水底的杀手终於现身,紧追空中的敌人不放。同时河对岸哨声四起,芦苇摇晃,路九、莫森率领十多名青衣汉子分乘三艘快船冲出,手中刀光闪烁,眼里杀机四溢。 那大汉疾飞的身形在空中突然急停,不等敌人猜出他的用意,一个空心筋斗翻转身子,手中的长棍疾点,刺入水中。一名追踪而来的水鬼猝不及防,被长棍击中头颅,“噗”血花脑浆喷射四溅。那大汉借力再起,左手一抖,几枚铜钱射进水底,准确无误的钻入敌人要害。但见血水翻涌,五名水中好手被他瞬间全部击毙。他引诱水底的敌人暴露踪迹,为同伴报了血仇後,飞身横掠过水面。这几下兔起鹘落,杀敌扬威,中间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胡小毛看得目眩神迷,虽然他心里倾向於青龙会,但此刻也要为此人一身不俗的武功由衷喝彩。 率众伏击的正是青龙会的何铁义,眼见敌人举手间连杀数人,又惊又佩,双方都已大开杀戒,没有任何周转回旋的余地了。那大汉正向岸边飞来,在空中无处借力,正是拦截的最佳时机,不然等他踏上地面,必是一场苦战。扬声道:“久闻丐帮易长老武功盖世,何某斗胆讨教一二!”猛的腾身跃高,体内“赤阳劲”全力提升,双拳展开,一股炽热如火的拳劲排开空气,开山裂石般迎面轰击对手。他敬佩对手武功过人,所以依照江湖规矩,出拳之前先开口提醒。 铁拳击出,周围的温度骤然提升,比烈日烧灼还难受十倍。远远的,胡小毛看见他双拳上竟发出淡淡的暗红色光芒,象是烧红的铁锤,不禁咋舌,这是何等惊人的武功!不敢想象自己被击中的话,身躯是否能保持完整。何铁义本来就是身形威猛的人物,这时远望如天神下凡,势不可挡。 那易长老怒道:“赤阳功!原来是青龙会何舵主!”瞧见对手拳势凶猛沈重,手中长棍在身前一划,破开对手拳劲,接著迅疾回收身後,腿影纷飞,踢中敌拳。 半空中劲气爆响,两人一触即分落在地上,四目相交,都有几分惺惺相息,几分惊讶。 何铁义刚才一拳已经用尽全力,又占了以逸待劳的优势,但一招下来,双臂被对手的内劲震得微微发麻,丹田内气息混乱,差点走乱经脉。对手不仅内功深厚,而且腿法精湛,如果两人之间纯粹只是切磋武艺的话,他不得不甘拜下风。可惜今晚的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根本没有第三条路走,明知不敌也要全力死战了。 对面的易长老同样对他刮目相看。他为了速战速决,冒险用了八成功力出招,本以为可以令何铁义负伤後退,谁知对手浑若无事。这下以硬碰硬,被压制的内伤又隐隐作痛,大有发作的趋势。和对手铁拳接触的腿脚部分,传来胀痛的感觉,“赤阳功”果然名不虚传,必须小心应付。心底灵识还感到了四股庞大的精神压力,对方显然还有高手没有露面,自己以寡敌众,情况不容乐观啊。 这时,丐帮增援的人马已经赶到,和青龙会外围警戒的弟子交上了手。只听呼喝声、惨叫声、骨骼断裂声、兵器撞击声霎时间交织大作,在夜空中回荡,血腥凄厉。 易长老对身外的动静似乎听而不闻,目光炯炯罩定对手,心灵进入空明通透的境界,把种种念头统统抛下,周身气劲游走,无比强大、凝重如山的气势向外扩散。只见枯叶纷飞,脆弱的芦苇象被镰刀割过般纷纷倒下,以他为圆心形成一片三丈方圆的平地。 何铁义首当其冲,只觉对方的散发的劲气有如实质,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退避的念头一闪而过。高手相争,假如气势被夺,马上就是血溅黄泉的下场。心中暗呼厉害,气沈双足,钉子般牢牢不动。 易长老名易辉,其实年纪不到三十岁,身上背了八个麻袋,乱发垂肩,足穿草鞋,腰带上还系著一个红漆的酒葫芦。略显消瘦的身材却蕴藏著无限精力,如山岳巍峨。一双眼眸精光四射,望之令人胆寒。“我丐帮与青龙会井水不犯河水,何舵主今夜却率人阻击易某一行,杀我帮中弟子,不知是何道理?若何舵主不能给易某一个满意的交代,丐帮数万弟子决不善罢甘休!” 双方既然都撕破了脸,何铁义无意隐瞒,沈声道:“易长老,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青龙会对你怀中之物志在必得。如果今晚不能得手,何某只好提著脑袋去向会主请罪了!”易辉是丐帮最年轻的长老,出道後屡逢奇遇,武功大进,直追有“江湖十大高手”之称的丐帮帮主萧长空,是丐帮下一任帮主的热门人选,有著和年龄不相称的超绝实力,绝对是属於江湖一流高手的行列。建阳分舵虽然是青龙会八大分舵之一,何铁义等人也都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但对上如此强大的敌人,究竟鹿死谁手,尚难预料。 易辉眉头微皱:“易某不记得几时拿过青龙会的东西,居然要麻烦何舵主来讨回去。” “无主之物,谁都有份争夺。易长老再推脱就是看不起何某了!” 易辉面色更冷:“何舵主如何知道我怀中藏有贵会感兴趣的东西?难道不怕找错了人吗?” 何铁义道:“俗话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易长老在闽北荒山先後击杀烟雨楼、天下会、流沙堡及泰山派各路好手十三人,自己毫发无伤,如此轰动江湖的大事我青龙会怎会不关心过问?” 易辉大怒:“胡扯,泰山派的两位师兄是烟雨楼高手所杀,与我没有关系,你不要血口喷人!”心底不禁凛然,昨天夜里才发生的事,青龙会居然探听得一清二楚。如果他们故意散布谣言,将会给丐帮带来一场腥风血雨。可是让他交出怀中之物,那却万万不行。 何铁义冷笑道:“人都死光了,你当然推个一干二净!江湖中所谓的大侠,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杀人灭口,和我们黑道人物有何分别?易长老人称‘江南侠丐’,一旦名利当前,也把持不住啊!” “住口!易某行事光明磊落,岂容你肆意污蔑!”易辉涵养虽好,仍气得手脚发抖,面色铁青。 何铁义感到对手情绪波动,气势不再保持无懈可击状态,当机立断出拳抢攻。他之所以用语言激怒对手,主要是拖延时间,等原来埋伏在对岸的路九、莫森赶过来汇合。这时眼看路九等人已乘快舟抵岸,哪里还用迟疑,一声虎吼,双拳合并直击对手胸腹,拳到中途突然变招,双臂上下交错,拳力加重三分,以一往无回的气势轰出。 与此同时,一抹电光划破天际,带起风雷异声,直取易辉左侧颈部动脉。 路九、莫森跃上河岸,各自施展夺命杀招,封死对手的退路。跟随他们上岸的青龙会弟子绕过他们,向增援的丐帮弟子杀去。 四人同时出手,配合默契,威力之强大足以令风云变色。何铁义的拳、贺海峰的剑、路九的棍、莫森的掌,都是经过了千锤百炼,杀人无数的利器,谁敢轻视! 易辉闯荡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如何看不出何铁义故意说话拖延时间?但他同样需要时间来调理伤势,平复气血,所以并不点破。昨夜在闽北荒山一战,虽然他最终杀净前来争夺的各路好手,可是背後中了烟雨楼花万青一拳,左腿被天下会楚国刺了一剑,敌人临死的反击让他受创不浅。正因为需要疗伤,他才会选择水路坐船返回。刚才动作过大,左腿的伤口迸裂,血水已渗透了衣服。面对种种不利形势,他只有示敌以弱,故意装出气愤难平的模样,引诱对方先动手,再寻找空挡,後发制人。 下一瞬间,易辉回复了冷静自若的神态,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 何铁义将他的神态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心底不由一沈,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同时感到压力急剧增加,似乎有一堵透明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十二分的气力,原本迅猛的拳势无法控制的慢了下来。心中大惊,对手一招未出,已巧妙的利用气势使自己产生错觉,陷入幻象之中。情急中一咬舌尖,剧痛之下恢复理智,拳力暗吐,热浪狂卷而去。 易辉暗叫可惜,何铁义居然恢复如此之快!不过他刚才拳势稍有停顿,比其他三人慢了一线,令原本完美的攻击组合露出了空隙。空隙虽小到几乎微不足道,但对於易辉这种级数的高手足够了。高手过招,即使只是毫厘之差,往往已足够决定胜败。 易辉原先收在身後的长棍嗖的从腰间刺出,後发先至,当的一声,撞开贺海峰的长剑。贺海峰虎口发热,五指如被电击,一柄剑险些脱手飞走,想好的後著全部派不上用场。易辉棍势不停,如蛟龙般盘绕身体四周,人随棍走,龙卷风般冲上半空。何铁义的拳、路九的棍、莫森的掌击先後上他护身的气墙,都被螺旋盘绕的暗劲卸开,砰的击到地上,泥土飞散。 四大高手的倾力一击,竟然无功而返。 易辉在空中挥动长棍,卷起劲风,如乌云盖顶向下方四人击去。但见他长棍下挥之时,棍影变幻无数,虚实相间,竟看不出主要攻击哪个方位。 路九奇道:“这是达摩棍法!”同为棍术高手见猎心喜,手中长棍竖立,施展伏魔棍法的绝招“转世轮回”,人棍合一冲了上去。伏魔棍法和达摩棍法都出自佛门,不同的是伏魔棍法讲究刚猛,以力伏人,而达摩棍法则强调变幻无穷,以技巧取胜,两者各有千秋。 只听长棍交击声密如珠雨,一照面间已换了数十棍。两条人影纠缠不休,都是以快打快,不容旁人插手。 何铁义等人暗叫不好,路九一冲动就忘记了原定的合击策略,和易辉单打独斗,不是明摆著吃亏吗?正想出手增援,路九闷哼一声,被一棍打落在地。他不甘心的望向半空的对手,哇的张口喷出鲜血,恨恨的道:“你用的不是正宗的达摩棍法!” 易辉笑道:“我用的是丐帮的‘打狗棒法’,你可服气麽?”打狗棒法是丐帮的独门绝技,在江湖中亦大为有名,被誉为天下棍术之冠。历代丐帮帮主无不依仗这套棒法行走江湖,降妖除魔,维系著丐帮的威名不坠。只有为本帮立下汗马功劳的资深弟子,才能得到帮主传授一招半式。 路九张大了嘴,喃喃道:“原来是打狗棒法!”心道输给天下第一棍法,不算冤枉。 易辉借力腾空,忽觉杀气及身,一侧头,只见一名青衣汉子自高空迅捷扑下,手中两杆短枪乱颤,使的是岭南失传的金丝缚龙点穴功夫,已罩住自己身後十七处要穴。 ; 第五章 生死一线 易辉与路九交手之前其实没有用尽全力,因为他感觉到对方还有一名高手一直潜伏在侧,为了防备敌人偷袭,在动手的时候仍留了三分余力。但路九用的伏魔棍法大开大阖,力度惊人,刚才一阵急风骤雨似的狂攻,逼得他无法保留实力,否则哪里可能转眼间把对手击伤。此时他体内旧力刚尽,新力初生,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心中凉了半截。 这名鬼魅般出现的高手就是常乐文,使出擅长的鹤舞身法,轻功发挥得淋漓尽致,乘易辉过招无暇他顾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跃上高空,看准他体内真气耗竭的良机,突然滑翔逼近,极顺利的出枪刺向对手的要穴。他深知易辉武功高强,如此机会一旦错过,或许要用性命来交换,所以出手时倾尽全身力量,毫不防守,大有同归於尽的架势。反正如果任务失败,也逃不过总舵的惩罚,那可比死还难过,不如抓住机会赌命一博。他抱著拼命的心态,枪势比平时凛冽一倍有余,已是他的极限。 黑道人物一向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换了白道高手,出於名声考虑,或许就不会选择偷袭的方法。 易辉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与黑道人物交手多次,早就熟悉黑道的作风,不会愚蠢到分心大骂对手不讲道义。危机当头,唯有专心化解,哪怕机会渺茫,总比死在荒野中好。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长兵器适合远攻,短兵器有利於近战。对手短枪已经攻进身侧三尺范围,正好可以发挥出灵活奇险的特性,而自己的长棍却失去了威力,只有扬长避短,拉开双方距离,才有机会扳平劣势。脑中无数念头电闪而过,强提一口真气,顾不得经脉刺痛,正往上升的身形一扭,硬生生的变向斜飞,躲开毒蛇般的枪刺。 常乐文一声冷笑,如果单论轻功身法强弱,易辉以为可以在这方面胜过自己一筹吗?短枪斜击,如附骨之蛆,紧紧指住对手的要害不放。易辉但觉後心处枪气侵肤冰凉,猜到对手擅长空中搏杀,急使千斤坠下沈,常乐文短枪回旋,分刺他颈部两侧动脉。易辉危急中收腹缩颈,手腕反转,长棍自腋下向後上方刺出,用的是杨家枪的回枪术,尽管没有回望,棍头仍准确的撞向常乐文的小腹丹田。这下反击直指敌人致命部位,如果对方不变招回防,大不了是一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常乐文不料他的反击如此犀利,眼看长棍来势又疾又猛,若被刺中,小腹肯定洞穿。左手短枪往外一格,枪身剧震,一股沛然莫御的内力直冲脉门,心头暗叫不妙时,整个人竟被撞飞,嗓眼一甜,喷出无数血花。 寒光电闪,右手短枪脱手,当成暗器射向易辉背心。 易辉浑身解数使尽,这时避无可避,面上不禁浮起一缕苦笑,自己纵横江湖多年,难道今夜要葬身此地了。 何铁义等人配合默契,立即在地面散开形成了一个阵势,四人各占据一角,只等他落入包围圈中。易辉背心中枪之後,只要采取游走缠斗的战术,光是流血过多就足以致他於死地。现在最怕他抱著玉石俱焚的念头,临死之前拉人垫背,所以四人都采取守势,打定主意和他耗时间,不让他突围逃走就行。 忽听一声尖啸,黑影矫夭破空,一根竹棍打横里高速射来,正正撞在枪头上,一起坠入芦苇丛中不见。 事发突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 青龙会众高手惊怒交加,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重创易辉,却被人破坏,眼睁睁看著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心里的懊恼愤怒实非笔墨能够形容,还来不及改守为攻,易辉已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出手的是率众增援的丐帮六袋弟子魏行,他刚开始动手时杀了数人,自己也被尖刀划破了几道伤口,可受伤之後竹棍威力大减,被六七名普通的青龙会弟子围攻纠缠,一时间无法脱身。他的武功远高出对手,本来可以把他们轻易解决,但青龙会弟子悍不畏死,人人如猛虎下山,凭著视死如归的气势,居然把他拦了下来。他无时无刻都在留意易辉的状况,一发觉易辉身陷险境,当即从人缝中掷出竹棍,眼力精准,恰到好处地撞飞了短枪。 胡小毛看著易辉几次死里逃生,一颗心几乎从嗓眼跳了出来。最终见他平安落地,不禁吁了一口长气。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易辉能以一敌五不落下风,当然是值得崇敬的英雄。可是理智上应该支持青龙会才对,仔细想一想实在是头痛啊。 易辉足一沾地,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暗伤,连呕两口鲜血,血色暗红发黑,显然伤势不轻。他刚才数次变化身形,出招震退常乐文,险死还生,可是终究不是铁打的身子,潜伏的旧伤不合时宜的发作起来。 何铁义等人莫名其妙,相互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以常乐文的武功,怎可能一招间将易辉震得吐血?常乐文落地後一个踉跄,嘶声道:“他必定是昨夜争斗时受了暗伤!”何铁义等恍然大悟,精神一振,同时攻上。 四人第二次围攻对手,吸取了第一次动手的教训,以精神感应锁定易辉,不管他变出什麽花样,对准他猛攻过去,不给他喘息回气的时间。 易辉应变奇快,左手迅速一扬,一把铜钱化做数十黑点,如夺命飞蝗,呜呜声中扑向莫森、路九。同时脚步一滑,避开何铁义的重拳,棍头乱点,每一下都指向剑招的破绽,封死贺海峰的快剑路数。贺海峰眨眼间连刺七剑,每一剑只攻到半途,就不得不变招,体内剑气无法宣泄,难过得几欲吐血。 莫森、路九前扑的势头不慢,但後退的步伐更快,狼狈不堪的躲避对手以“漫天花雨”手法射出的暗器。路九边退边舞动长棍,护住两人的身形,将射到的铜钱磕飞。偶有漏网之鱼从棍隙中钻入,洞穿了两人的衣衫,远远的飞进夜幕深处。 同一时间,前来助阵的丐帮弟子已陷入苦战当中,只剩下魏行等三人勉强能够站立。而青龙会弟子也伤亡了大半,还有十人在负伤拼杀,浑身浴血。魏行手中失去了竹棍,身周的压力顿时倍增。青龙会弟子杀红了眼,决不会因为他没有兵器放缓攻势,相反斗志更盛,刀光如雪翻飞,前赴後继的扑了上来。 魏行棍一离手,已想到敌人会乘机疯狂进攻,内劲潜运下盘,足尖在身前一划,铲起大片泥沙。从正面攻来的三人猝不及防,连忙闭上眼睛,举起衣袖遮挡,其中一人反应慢了半拍,被泥沙打进眼中,立时流出血来,攻势自然而然瓦解。 魏行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小巧功夫,左手疾伸,托住左侧一人的手肘,右手劈面夺过他的单刀,往後挥出,“当”千钧一发之际挡住身後劈到的刀刃,但右胁一寒,被右侧围攻的汉子划破了一道深深的伤口。他无意查看伤口深浅,忍痛纵身前跃,左肘侧撞,正中敌人胸口,喀喇喇肋骨断折声脆响,底下飞起一脚,将前方瞎眼的敌人踢倒,乘另外两人眼睛紧闭,手中钢刀横扫而过,两颗人头冲天飞起,血柱喷得老高。他左侧重伤的大汉情急下突然张开双臂合身扑上,将他牢牢抱住。 魏行大惊失色,左掌一抹,啪的击中敌人的额头,掌力到处,头骨四分五裂。那大汉七孔流血,双臂仍如铁箍般围在魏行腰际,至死不肯松手。魏行奋力一挣没能挣开身上束缚,耳听两道刀风劈近,无奈下侧身回刀格挡,姿势颇为别扭。 青龙会弟子见他连杀数名同伴,仇恨攻心,眼角几欲迸裂,只听当当两声,火星四溅,居然把魏行击退一步。 魏行刀交左手,出其不意地一刀前刺,又有一人喉头中刀,倒地毙命。正在这时,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绞痛,讶异中回头一看,那名双目流血的汉子半跪在地,微微侧头倾听,手中的钢刀已有一半斜插入自己体内。当下咬紧牙关,强忍胸口痛楚,一刀砍落,奋力杀掉身前之人。忽听脑後生风,仅剩的敌人挥刀砍到,可手里的刀仿佛重若千斤,这时竟无法提起,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正在这时,易辉从天而降,拦腰一棍扫去,那青龙会弟子筋骨断折,滚出五丈开外。易辉化解了何铁义等人的攻击,远远望见魏行身陷险境,感激他出手相救的恩情,忙飞身救援,可惜仍然晚了一步。何铁义等如影随形追来,把他围在核心。 易辉不理身旁虎视眈眈的敌人,伸手揽住魏行肩膀,眼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插在他胸口上,一旦拔出,立时要魂飞魄散,不敢稍有异动。伤势如此之重,即使是大罗神仙在场,恐怕也回天乏术了。魏行对自己的伤势心知肚明,低声道:“易长老,弟子没有用,不能护送长老回总舵复命了。长老不用管我,快请速速突围!” 易辉不置可否:“你刚才救了我一命,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呢。”掌心贴住他的背心穴道,源源不断的输送真气过去,暂时维持他的生命。 魏行眼睛一亮,暗灰的脸色突然神光焕发,激动地道:“弟子是江南路建阳分舵执事魏行,曾跟随已故的风正志香主学过武功。”热泪盈眶,面上大有光彩,就是死也值得了。丐帮有数万正式弟子,他不过统领了数十人,其中大多数不会武功,论才干、地位实在是非常普通。如果不是因为资格够老,还难以混得上六袋弟子。此刻得到帮中最年轻有为的长老关怀垂问,心中百感交集,那真是一生当中从未有过的荣耀。 易辉点点头,低声道:“魏执事,你这次做得很好!我回到总舵之後,一定向帮主如实禀报事情经过,对你论功行赏。” 魏行惊喜交集:“真的吗?那要多谢长老了!”哈哈大笑两声,十分畅快得意,笑声未止,已然气绝。 易辉见他大笑而亡,心中感慨,自己一生恩怨分明,这回却不能对恩人稍有报答了。缓缓合上魏行的眼帘,游目四望,战事已停,到处是残肢断手,增援的丐帮弟子全部壮烈牺牲。为了一件死物,这麽多兄弟献出了性命,而造成这一切的自己却好好的活著,究竟是不是一种讽刺呢?一股悲痛突如其来地涌上心间,不禁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啸,声震四野。 何铁义等人运气护身,步步为营欺近。这次行动青龙会同样损失惨重,分舵中的二十八名普通弟子全都丧生,路九、常乐文受伤不轻,而要夺取的东西还看不到踪影。何铁义暗骂会中支援的高手行动太慢,等他们赶到这里,恐怕只有替自己一行收尸的份了。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如果不能达成目的,青龙会日後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假如今晚纵虎归山,不仅青龙会名声大跌,而且丐帮随之而来的报复行动,可不是儿戏呀。届时万一其他帮会落井下石,青龙会的根基动摇,图谋霸业的梦想就要落空。相反,如能解决掉易辉,夺得他怀中之物,既可以掩盖阳河之战的真相,避免树立强敌,又能够振兴帮会,会主的封赏必然十分的丰厚。 五人都明白此战牵涉到青龙会的安危,许胜不许败,没有退路可走了,只有横下心来死战。 易辉感觉到对方拼死一战形成的气势,啸声顿止,神目如电,逐一从敌人面上掠过。目光交锋,如无形的刀剑在空中交击,几乎可以听见铿锵作响的声音。青龙会五人同时涌起一种荒谬的感觉,对手在向他们宣战,而且是不死不休的战局! 易辉挺身站直,强大无匹的气势扩散开去,冲击敌人阵脚,场地内仿佛狂风骤起,吹得青龙会五人襟发後扬。 何铁义大喝一声:“强弩之末,何足道哉!易辉你不用故弄玄虚,把你压箱底的功夫都拿出来吧!” 易辉道:“易某假如未曾受伤在先,呵呵,哪里容得你大声说话!青龙会不过是浪得虚名,就算今夜以众击寡,也决不会有好果子吃。既然你们想要找死,易某就让你们亲眼看一看丐帮的厉害,成全你们!”棍头微垂,指向身侧敌人,另一手立掌护胸,双脚开立,似攻似守,仿佛与天地溶为一体,给人无法击败的奇异感觉。 高手之战,气势相争为先。双方都企图利用言语打压对手,赢得心理优势。一旦意志不够坚定,被对手种下失败的阴影,决战的结果不想可知。 贺海峰眼尖,看到易辉左腿上一片血迹在缓缓扩大,立刻出声道:“左腿有伤,攻他下盘!”他向来不喜欢说话,和人交谈时言简意赅,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敌人左腿旧伤复发,行动不便,我们要注意攻击他下盘”。青龙会中人与他相处日久,都能猜到他话中的含义。 易辉心底凛然,左腿的伤口跳跃转折之时必将影响自己的速度,不论是进攻、防守,都不能随心所欲。偏偏对方已看穿自己的弱点,待会肯定要施加重手攻击,以逼迫自己大幅度腾挪闪躲,然後造成伤口进一步撕裂,失血不止的状况。不管他武功多麽高强,一旦失血过多,手脚酸软,就要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除此之外,体内的暗伤使他的功力只能发挥平时的八成,形势其实已极为不利。惟有在伤势恶化之前速战速决,避免交战时间过长,否则难逃一死。面上却平静如常,朗声道:“不管此战结果如何,易某斗胆,恳请何舵主答应在下一个请求。” 何铁义暗暗佩服对方临危不惧的风采,道:“只要是何某力所能及的,易长老但说无妨!” 易辉扫了一眼丐帮弟子散落的尸首,叹道:“请何舵主看在江湖同道的份上,将我帮弟子合葬一处,入土为安,不要被野狗吞噬了。” 何铁义慨然道:“举手之劳,敬请放心!”青龙会支援的高手估计正在来此的途中,万一是他们失败殒命的话,自有人善後,所以不用操心这个问题。 “多谢!” 易辉脚步一晃,突然由静化动,长棍略收即放,如恶龙出海,卷起劲风,往守在西北角的常乐文攻去。气机感应下,青龙会高手同时扬声出手。场内气流暴走,刹时间杀气严霜。 ; 第六章 残酷厮杀 面对全神戒备的青龙会五名高手,除非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否则任何人想要在生死决战中取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安全的策略就是先以防守消耗对方的功力,在交手中找出对方的致命弱点,然後再出其不意的发动反击,各个击破,以最少的代价来换取胜利。可惜易辉血流不止,根本拖延不起时间,唯一的办法就是展开强攻,在失去战力之前用霹雳雷霆的手段解决对手。否则,一旦战局进入僵持阶段,他後力难继的弱点就会暴露无疑,那时非死不可了。 易辉绝对不想倒在这个无名的荒野上,他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完成,丐帮帮主的位置还等著他去坐。迟早有一天,他要成为武林中万人景仰的大宗师。他是江湖年青一代中最杰出的人物,怎能默默无闻的死於敌人的偷袭?即使真的要死,也要在万众瞩目下轰轰烈烈的战死!如此才不枉自己辛苦习武二十载,才对得起授业恩师的教诲,才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豪杰。 强烈的求生yu望在心中鼓胀,驱使他斗志燃烧如烈焰,散发出无坚不摧的气势。 青龙会五人却是抱著破釜沈舟,同归於尽的念头,完全把自身安危置之度外,只求能够设法杀掉敌手。至於杀敌之後自己能否生还,那就不在考虑之列了。青龙会会规森严如铁,奉行重赏重罚的原则。如果完不成任务,就算侥幸逃得一命,也要被酷刑折磨,比死要痛苦百倍。所以,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尽管不惧一死,他们却不愿愚蠢的、无谓的送命。包围易辉的时候,何铁义、莫森、贺海峰有意结成三角阵势,稍微靠近对手,负伤的路九、常乐文则在阵势外围策应,灵活变动。他们身经百战,十分了解如何站位才能发挥合击的最强威力。毕竟易辉武功太强,他们必须抓住任何有利的因素,不能有丝毫大意疏忽。 一方要死中求生,一方视死如归,双方斗气相激,不分伯仲。 胡小毛遥望双方残酷激烈的搏杀,不禁心惊肉跳,牙齿打颤,不过半顿饭的功夫,场中已死了数十人,仅仅剩下几个高手对峙。想想以前和人打架的场景,简直不值一提。难道这就是江湖吗?双方已经到了决一死战的关头,强忍住恶心呕吐的感觉,无论如何要坚持看到结局才行。从心底来说,他当然希望青龙会一方能够战胜,毕竟他差一点就加入了青龙会。 易辉会抢先发动进攻,青龙会五人并不感到意外,意外的是他居然舍近求远,攻向站在外围的常乐文。如果他不改变攻击路线,就得先从莫森、贺海峰之间穿过。莫、贺两人肯定要出手拦截,届时耗费掉他的大半功力之後,他的杀招哪里能够威胁常乐文?第一招不能重创敌人的话,给予对方从容组织的机会,苦战是在所难免的。以易辉的精明,怎会做这种白费功夫的事? 双方的气机牵引下,易辉一动,青龙会中人无暇细想,同时作出反应。何铁义在後,莫森在左,贺海峰在右,位於内圈的三人一起出手,向半空中的易辉击去。 常乐文手中仅剩下一柄短枪,不曾想自己会首先遭到攻击,一愣之下立即舞动起来,足尖一踢,一把无主的单刀呜呜飞起,射向对手面门,枪头晃出五朵枪花,严守身前要害部位,几乎滴水不漏。 易辉的举动可以说完全出乎青龙会中人的意料,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本来他们的是想依靠内圈武功完好的三人与易辉周旋,承担攻防重任,另外两人辅助支援,寻找机会放冷箭。不论易辉向内圈任何一人进攻,只要这人全力防守,不贪功冒进,耐心等待同伴增援,易辉是不可能在一个照面间将他击败,逼他让出防守位置的。如果彼此配合默契,攻守得当,把易辉困在阵中应该不成问题。谁知易辉突施奇招,逼得内圈的三人放弃既定的策略,全部采用进攻的招数,明知这样一来正中对手下怀,但不得不出手援救同伴。 正因为意想不到,易辉的攻击收到了奇效,正如高手下棋,天马行空,平常人即使绞尽脑汁,到头来还是会预测错误。不论下棋动武,料敌先机,把握主动权,乃是获胜的不二法门。 易辉出手之前仔细观察过对方五人占据的方位,见他们强弱安排有序,不禁佩服,心知对手不是乌合之众,而是一块极难啃的骨头。这次如果不兵行险招,牢牢掌控局面,万一陷入对方布好的阵势之中,休想逃出生天。战局的胜败除了取决於双方的实力,还取决於双方的智慧和胆魄。 手中长棍倏的斜挑,使出“打狗棒法”中的绝招,棍头在小范围内急剧摆动,连人带棍直扑敌人。长棍刚刚展开,身周压力骤升,左侧掌风凌烈如火,右侧长剑电闪,不分先後的击来。何铁义的铁拳因为攻击距离较远,炽热的拳劲要慢上三分袭到。路九站得最远,一时半刻攻不到他身旁。 眼前寒光闪烁,却是常乐文踢起的单刀最先射近,冷风扑面,来势十分凌厉。易辉头颅略偏,钢刀刷的从耳边掠过,险之又险的斩断几缕乱发,飞向挥拳怒击的何铁义。 何铁义惊咦一声,左拳微收避过刀锋,跟著拳眼横撞刀身,把飞刀打落,右拳原势不变,遥击对手下盘。 易辉身形突然一沈,足尖点地,体内真气流转,转身侧扑,如猛虎下山,竟使出杨家枪术,长棍如龙疾刺贺海峰的胸口。长棍在前进的过程中,棍身不住的旋转,带起无数回旋的气流,棍头划出一道道螺旋弧线,落点变幻莫测,让人无从把握。 这下奇峰突起,青龙会高手均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急忙变招援助。尤其是贺海峰,突然发觉自己变成了对手的第一个猎物,心里震骇莫名。他刚刚与易辉交手了两次,第一次差点被打飞长剑,第二次连出七招剑招都不能使完,自信心其实早就动摇。这时看见对手来势凶猛,潜意识里不禁有些畏惧,仓促中回剑当胸,格挡敌棍。哪知长剑斩落,却被长棍周围的无数气旋裹住,仿佛陷入湍急的流水,剑锋不由自主的滑开,竟阻挡不住长棍的来势!足尖使力後跃,长剑疾挥,电光纵横交织,布下一层剑幕。 易辉大喝一声,长棍离手,长虹贯日般穿过剑幕,噗的插上贺海峰的胸膛,直贯後背,从背心处冒出一截血淋淋的棍尖来。这招“飞龙在天”是杨家枪中最後一招,也是威力最大的一招,不知底细的人在近距离下万难抵挡,只有死路一条。 易辉交手经验十分丰富,观察对手的时候已选定攻强守弱的贺海峰为目标。可如果直接向贺海峰进攻,对方警觉下全力防守,也是不容易攻破的。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可能成功。於是他有意虚张声势,诱使贺海峰进攻,然後抓住他招式中的破绽,将其格杀。 贺海峰胸部剧痛,但觉心脉如有刀割,被长棍上蕴藏的真气尽数震断,全身精力消散,长剑再也把握不住,当啷跌落地上。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著插在胸膛上的长棍,眼中瞬间涌现出不甘、惊慌、讶异等诸多神色。 正在这时,莫森双掌砰的击中易辉後背,两股真气相撞,发出沈闷的巨声。 易辉顺著掌势前冲,将掌力引到下盘,每迈出一步,就在地面上踏出一个半尺多深的凹坑,单手抓住棍尾一拔,将长棍收回身後。贺海峰诺大的身子被他的暗劲震飞起来,四肢抽搐,前胸後背的伤口同时喷射出鲜血。 路九跃起抱住贺海峰的身体,一探他的鼻息,嘶声道:“小贺死了!” 莫森一击得手,心中大喜望外,他的鸣沙掌是一种极霸道的武技,击中对手後,可以令人体内的血液急剧升温,内火焚心而死。易辉武功虽强,但被结结实时打了一掌,所受内伤绝对不浅,左掌虚晃,右掌切入空门,猛击而下。何铁义见死了一名兄弟,惊怒下拳力更盛,刮起一股风暴,狠狠袭击对手要害。 易辉凭借智慧和武功出其不意的击杀了一名强敌,多少有几分运气的成分,可是背上中的一掌,著实让他受伤不轻。中掌之处如被烈火烧伤,火辣辣的异样疼痛,全身血液沸腾,眼冒金星。尽管如此,身周三丈范围内的动静仍逃不过他的灵识,当下强抑胸口烦闷,倏的斜跨三步,闪过对方的攻击,对准疏於防备的路九,当头一棍砸落。 路九平时与贺海峰交情极好,这时见贺海峰惨死,心情激荡,虎目含泪,对周围的变化有些迟钝,待棍风如山直压下来才倏然惊觉,急忙抄起身边的长棍格挡。只听喀啦一声,手中长棍竟被击断成两截,敌棍落势不停,直奔脑门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他脑袋往左一偏,敌棍棍身紧贴著脸颊落下,重重敲上他右侧肩膀。 砰!路九肩骨当场粉碎,强劲的力道透体而入,逆血攻心,一股血箭疾冲出口,喷向对手面门。他身受重伤下喷出鲜血,除了化解掉体内的棍劲外,还借此机会施以反击,不让对手轻松变招。这一口血箭既包含有易辉残余的力量,又加上他的内劲,速度之快,力道之猛,不比强力弩弓稍差。左手断棍一招“力荡千军”,横扫敌人膝盖部位。 易辉手中棍只要一抖,棍尖就能刺中路九的太阳穴,取他的性命。但路九不是吃素的,以血凝成的气箭速度奇快,若不设法抵挡,恐怕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忙提气跃起,衣袖上潜运内劲挥动,如挡箭牌般正正挡住血箭来势。腰侧一震,已中了何铁义的隔空一拳,哇的吐血斜飞,落地後脚步踉跄,长棍不住的轻颤,动作有几分狼狈。 何铁义喝道:“路兄弟退下掠阵!”好不容易击伤敌人,当然要乘热打铁,立即追踪而上,双拳并举过头,交叉如铁锥,大喝声中砸向敌人後脑。常乐文掠起如鹰,短枪疾刺,使出苍鹰博兔的手法,风声劲响。 路九怒道:“不,我要为小贺报仇!”不顾肩伤极重,左手断棍贴地急进,如毒蛇捕猎,又快又狠。他含怒出击,却挡住了莫森的出掌的路线,莫森无奈下紧跟在他身後,随时准备出掌支援。 易辉连连受创,伤上加伤,其实功力折损十分严重。他吃亏在孤身作战,真气几乎一刻不停的高速运转,不象对方可以依仗配合调整体力。所以时间拖得愈久,对他愈没有好处。这几名对手中,何铁义无疑是头号敌人,其次是莫森,常乐文、路九因受伤的缘故,威胁性不是很大。他听风辩形,立即著地一滚,滚出敌人劲气笼罩的范围。姿势尽管难看,却十分有用,还可以争取到宝贵的调息时间。刚翻身跃起,见路九已如疯虎般扑到面前,长棍一伸,啪的将他绊倒。 路九体形虽大,动作敏捷如狸猫,顺势往前一滚,断棍由下往上的刺向对手小腹要害。紧随其後的莫森急忙出掌夹击。 易辉右腿微动,将刺来的断棍再踢断成两截,手中棍後发先制,横敲莫森太阳要穴,逼得对手变招格挡。突觉右腿剧痛,原来被路九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咬著,一只手臂抱住了小腿不放,如饿狼争食,双目中射出骇人的红光。当下默运内力,腿部肌肉坚硬如铁,震得路九牙齿松动,口角流血。 何铁义又急又怒:“路九,不要卤莽行事!” 话音刚落,路九突然跳起,一低头咚的撞中易辉的小腹。这记头棰势大力沈,易辉痛得一口气几乎提不上来,踉跄退後,长棍一点,击中路九的头顶百会穴。 只听波的一声,血雨纷飞,路九浑身一僵,庞大的身子如稻草人般无力仆倒。 “九哥!”莫森伸手揽住他的虎腰,将他翻转过来,只见路九独目圆睁,红的鲜血白的脑浆流了一脸,悲声道:“舵主,九哥他……他也不行了!” “什麽?!”何铁义和常乐文一前一後的夹住易辉,防止他展开轻功遁走,沈声道:“放下路九,先解决敌人再说!” “是!” 莫森身子一长,扬眉怒视敌人,咬牙切齿道:“姓易的,今天不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对不起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易辉连咳几声,每咳一下就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因失血过多变得青白,冷冷地道:“今日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阁下闯荡江湖这麽多年,难道还看不开吗?不错,我是杀了你的兄弟,易某的大好头颅在此,有本事的话就过来替他们报仇吧!” 交手至此,虽然成功击杀了青龙会两名高手,但所受内伤之重,是他从未有过的。如今每吸一口气,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火烧烤,经脉层层堵塞,真气运行时已有枯竭的预兆。左腿的伤口已经麻木了,伤口流出的血早浸透裤子,一阵无法遏止的虚弱感袭上心头,吞噬著他的斗志。对手的身影在眼中开始有些模糊扭曲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平生第一次,感到死神的羽翼如此接近。 “我要杀了你!”莫森暴跳如雷,正欲动手,却被何铁义一个眼神制止。众人凝神倾听,脸色都有些变化。 远处,两条人影星跳丸掷,正飞速奔来。 暗黑的夜色里,风在呜咽,水流声如泣如述。 ; 第七章 不速之客 耳听有高手接近,常乐文喜动颜色:“舵主,莫非是木长老带人来了?”他们在接到飞鸽传讯的时候,已经得知会主将派人接应,仔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何铁义正想开口,压力突增,棍影如山,劈头盖脸的打了下来。左臂一横,护住上盘要害,右拳自腰眼冲出,一招“黑虎掏心”,毫无花巧的击向对手心口。这记直拳似慢实快,以摧枯拉朽的势头破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拳风凝而不散,全数落在易辉身上。欺负对手伤势严重,功力已大打折扣,以硬碰硬看哪一方能够占据上风。 易辉听见来者可能是青龙会的人,心里叫苦连天。如果再来两名高手,与何铁义等人汇合,以自己目前的状态绝无胜出的可能。惟有赶在对方的援兵到达之前,尽量削弱对方的实力了。别无选择下出棍抢攻,企图打何铁义一个措手不及。哪知何铁义虽略为分心,警惕性却丝毫未减,这招守中有攻,法度严谨,不给他一丝可乘之机。 何铁义铁拳来势极猛,如果避而不接,无疑是坦白告诉对方自己功力损耗严重,不敢正面相抗。如果强行接招,如此强大的拳力怕不让自己当场现丑。而莫森、常乐文两人并非等闲之辈,也施展绝招攻上,配合娴熟。 易辉心念电闪,长棍疾落,砰的击在何铁义手臂上。何铁义左臂顿时痛彻心脾,整条手臂的肌肉几乎麻木,挡棍之处如骨折般火辣难受,右拳拳速不降反升,当胸击到。 易辉双足飞起,啪啪踢中来拳,被拳力推送,整个人如弹丸般往後倒飞,正撞向挥枪向前的常乐文。 莫森暴喝道:“小心!”双掌交叠,从旁侧横击敌手。眼前一花,敌人长棍直戳咽喉,棍风刮面生疼。忙藏头缩颈,双掌往内一合,啪的夹住长棍棍头,猛的往怀里一扯。不料易辉突然放手,不跟他抢夺长棍,莫森回扯的力道没有外力平衡抵消,结果全部返回自己身上,胸腹间如遭重击,面孔胀得通红。 易辉巧妙弃棍,使莫森的拦截落空,身体去势不停,眨眼间来到常乐文面前。常乐文身形微晃,滑到对手左侧,手中短枪急刺过去。易辉没有了长棍护身,惊慌下左掌伸出,抓向枪身。常乐文一声冷笑,短枪去到中途突然一沈,骗过对手防守,刺中他的肩头。 常乐文但觉短枪深深刺入对手体内,窃喜未停,易辉身体翻转,右掌乘他不备,无声无息的印到。一股庞大的力量透胸而入,常乐文惨叫一声,身体飞出五六丈远,口中喷出的鲜血热气腾腾,好象被高温加热过,转瞬蒸发殆尽。 “赤阳功!你怎麽也会这门功夫?”何铁义讶然大叫,满脸惊诧。 易辉脸上似笑非笑,眼中还带著一抹淡淡的讽刺:“易某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何舵主的独门武功果然了得!” 何铁义恍然大悟,易辉刚刚吃了自己一拳,拳劲滞留体内,本来非受重伤不可,但他及时把拳劲转移到常乐文身上,让常乐文承受了赤阳劲的力道。这样一来,自身既可以免受内伤,又可以杀伤敌手,可谓是一举两得。想通了其中的缘由,何铁义悲愤交加,想不到自己的独门功夫,却要了自家兄弟的性命。当下一声大吼,大跨步前冲,双拳疾如流星,照准对手的要害部位轰出。双拳之上红光萦绕,仿佛包裹著烈焰,劲气吞吐,十分骇人。 胡小毛望见常乐文中掌毙命,心中不禁难过,想起在分舵的大厅上,他的一言一行,音容相貌,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的三本秘芨,泪水不听话的流了下来。他和青龙会中人接触时间不长,但感觉上常乐文待自己如子侄般亲切,其他人也颇为看重自己。尽管仅有一面之缘,他们却把最珍贵的武功心法传给他,这份恩情让他如何报答?眼看青龙会高手陆续被杀,开始对易辉痛恨起来,恨不得他下一刻就永远倒下。可惜自己不懂武功,不然定要助何铁义等一臂之力。 易辉不惜以自身受伤为代价,以苦肉计诱杀常乐文,体内伤势进一步加重,全靠钢铁般的意志支撑,才能勉强站立。刚才虽然成功的把赤阳劲转移出去,但经脉仍然受损,左腿已几乎无法用力,全身重量都落在右腿上,使下盘露出明显破绽,而且失去了称手的长棍,战力再打折扣。现在左肩上还插著一柄短枪,锥心的痛楚一**袭上大脑,令他不能静下心来思考。 这时何铁义从正面、莫森从右侧各舞动拳掌攻来,两股炽热的劲风似乎要烤干他身体的水分,猛烈地刮过,撕扯著他的衣襟。 易辉本能的吸气後退,避敌锋芒,右手抓住肩头的短枪往外一拔,鲜血飞溅,剧烈的痛楚令他险些张口痛呼。右手枪柄立即回转,连撞伤口周围的七处穴道,止住伤口流血的趋势。他动作虽快,何铁义的双拳也不慢,在他封闭伤口穴道时当胸击到。 易辉短枪刺出,点上对手双拳。 只听一声闷响,劲气交激,易辉手中的短枪竟被击飞,枪身弯成了弓形,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了河水之中。 同一时间,莫森双掌带风,又疾又快的拍落。易辉正欲接招,何铁义双拳一抖,一上一下的照准要害打来,迅如奔雷,让他不能不挡。易辉心中哀叹,双拳难敌四手,两害相衡择其轻,只有先挡住敌拳再说了。 莫森双掌眼看就要击中对手,突然间一声喝叱炸响:“以多打少,算什麽英雄!”喝声响起的同时,一道剑光如天外飞鸿,直指莫森死穴,用的是围魏救赵的策略。只见剑气凛冽,摧人胆寒,出手之人显然是位剑术高手,并非青龙会苦盼的援兵。 剑气及身,莫森脸色微变,要害部位被长剑指住,如果不加理会,必是血溅五步的下场。立即收掌斜退,立掌如刀,划向对手右腕脉门。对手身形一晃,眼前剑光突盛,仿佛急风骤雨,织成一张剑网当头罩下。 莫森手忙脚乱的抵挡对手大刀阔斧的剑招,脚下连连後退,一直退出十三步,剑光忽敛,对手回剑入鞘,傲然而立。莫森惊魂甫定,低头一看,身上的衣衫被划破了七八条口子,凉嗖嗖的夜风灌入,虽然没有镜子,也知道自己这时的形象极为狼狈。惊怒下抬眼打量对手,只见刚才出剑之人五短身材,身後背著一把阔刃长剑,肤色黝黑,一张国字脸上浓眉阔口,鼻孔朝天,双目瞪如铜铃,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顾盼间有几分傲气,咄咄逼人。他身後的同伴年纪稍长,腰上插的却是一柄细长的利剑,手长脚长,面容瘦削,眉目间有一股清冷的气质,目光深沈,看见满地的尸体眉头也不稍皱一下,似乎早看多了血腥的场面。 何铁义和易辉默契的停手跃开,各自打量这两名不速之客。 何铁义抱拳道:“在下青龙会何铁义。恕何某眼拙,两位面生得很,不知是哪一派的高手?两位深夜来此,敢问有何指教?” 那名身材矮小的剑手斜睨他道:“你就是江南武林盛传的何铁义麽?听说你的赤阳功霸道刚猛,鲜有人敌啊,久仰久仰。”神态间却毫无半分尊敬模样,明显是在打哈哈。 何铁义强忍心头不快:“那是江湖朋友抬爱了,何某不过是侥幸闯出了一点名头。我看阁下相貌堂堂,气度不凡,想必在武林中名声响亮,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那人一拍背後的阔剑,大声道:“我泰山派的招牌阔剑你都认不出来吗?我乃泰山袁仲艺!”侧身一指身後同伴,“他是衡山派‘衡山七剑’中排行第三的尹天云大侠!” 何铁义、易辉、莫森脸色尽皆震动,袁仲艺绰号“霹雳剑”,性如烈火,是泰山派排名前五位的高手。而“衡山七剑”武功之强在江南一带路人皆知,他们的侠行义举数不胜数,是江南武林的领袖人物,尹天云剑术之精湛凌厉不容置疑。这两名剑术高手不请自到,是偶然路过呢,还是别有用心呢? 何铁义、莫森相视一眼,心中忐忑,预感到大事不好。袁、尹二人是白道大侠,和易辉是同路人,万一他们为易辉助拳,这次行动不仅毫无所获,还要落个全军覆没的下场。假如他们也是为争夺易辉怀中之物而来,就演变成了三方角力,局面愈加复杂难测。偏偏会中接应的人手至今不见踪影,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真让人心急如焚。 易辉暗暗苦笑,袁、尹二人决不是碰巧路过的,九成九是为夺宝而来。青龙会高手未退,又多出两名武功高强的对手,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根本抵挡不了。从三方实力分析来看,袁、尹二人最强,青龙会次之,自己无疑是最弱一方。难道到手的东西,还要送给别人吗? 一直未开口的尹天云朗声道:“我与袁大侠有要事待办,所以星夜兼程赶路。不料远远听到打斗之声,一时好奇,过来看一看究竟发生何事。”目光扫了一遍四周,“谁知看见如此多人横尸荒野,何舵主能否解释一二吗?” 何铁义冷哼道:“这是我青龙会的事情,似乎没有必要向衡山派通报吧!俗话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这种帮会纠纷两位大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不然日後麻烦不断,贵派的掌门或许会责怪两位多管闲事!”言语中暗含威胁,希望他们能知难而退。 尹天云摇摇头:“何舵主此言差矣!江湖人自然管江湖事,何况有多位丐帮弟子被杀,在下身为正道中人,当然要问个清楚。万一将来遇见丐帮萧帮主,也好有个交代。”丐帮弟子的穿著装束十分特别,武林中决无别家分号,一看地上的尸体就很轻易分辨出来。现场到处是残肢断刃,可想而知刚才双方战况之惨烈。衡山派、丐帮同属白道帮派,他自然要站在丐帮一边。 何铁义心底一沈,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尹天云话语虽然客气婉转,但一言不合,立刻会拔剑相向,替丐帮出头。他自问没有信心击败对方,脑筋急转,到底该如何化解当前不利的局面? 袁仲艺突然指著易辉,惊咦道:“你、你怎麽挂著八个麻袋?!你是丐帮的八袋弟子!”他刚才没有细看,这时发现易辉年纪轻轻,身上居然挂有八个麻袋,实在少见,不由惊呼起来。 易辉抱拳道:“在下丐帮易辉,今日有缘结识两位大侠,实乃三生有幸!在下途经建阳遭人伏击,受伤不轻,今夜还需仰仗两位大侠出手援助。”他是丐帮年青一辈中唯一的八袋弟子,以袁、尹二人的江湖阅历,即使他想掩饰身份也不可能,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老实不客气的请求他们助拳,顺便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 袁、尹二人同时动容:“原来你就是易辉!”易辉可是武林中近年来最杰出的白道高手之一,风头之盛,甚至盖过了不少名门大派的领袖。如果纯以名声而论,袁仲艺、尹天云还要比他差上一截。 袁仲艺见他浑身沾满血污泥土,狼狈不堪,站在那儿摇摇欲坠,哪里有一点高手的风采,心里不免有几分轻视,哈哈笑道:“江湖传闻,易兄是丐帮五十年一遇的超卓人物,今日一见,果然是风度超凡,不同俗流啊!” 易辉神色不变道:“多谢袁大侠谬赞,易某万万担当不起。袁大侠在黄河边上一剑诛七凶,黄山绝顶大战魔教高手风如狂,这等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武林之中谁人不知。泰山派出了袁大侠这种高手,实在当得上‘名门正派’这四个大字。” 他如何听不出对方话中的讥讽之意,但眼下自己身负重伤,如果再和袁仲艺翻脸,实属不明智的行为。只能多给对方戴几顶高帽子,盼他赶走青龙会高手,好渡过此劫。 袁仲艺咧嘴大笑:“哪里,哪里!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易长老何必挂在嘴上,别让人见笑了。”黄河岸边一剑诛七凶和黄山大战风如狂,是他毕生当中最得意的两件事情,前者以少胜多,後者以弱胜强,在当年也称得上是经典战役,传诵整个武林,奠定了他今天的地位。易辉提起这两件事,使他觉得很有面子,心里其实十分得意,再看易辉时也觉得顺眼多了。 尹天云插口道:“易长老看来伤势不轻,在下自备有疗伤灵药,不知能否帮得上忙?” 易辉大喜:“久闻衡山派的‘九转续命丹’奇效显著,功能起死回生。易某厚颜,还请尹三侠赠我一粒丹丸,丐帮日後定有重谢!” 何铁义眼看双方越谈越投机,如果让他们联起手来,自己一方马上就要遭殃,情急之下冒险问道:“两位大侠深夜急行,不知是要到闽北青梅岭去吗?” 袁仲艺、尹天云交换了一个眼色,神情肃然,尹天云把掏出来的药瓶又放回怀中。易辉暗叫糟糕,脚步悄悄旁移。 袁仲艺皱眉问:“何舵主为何无缘无故地打听我们的行踪?” 何铁义见状心中笃定,道:“如果两位的目的地是青梅岭的话,何某奉劝两位不要去了,免得浪费时间。”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何某刚刚收到一则消息,说是昨夜青梅岭上发生了一场恶斗,包括泰山派高手在内的十三人全部被人杀死了。” 袁仲艺怒目圆瞪,伸手按住背後长剑。一字字道:“你是说我两位师弟都被人杀了吗?是谁下的毒手?!”浑身真气鼓胀,眼中射出熊熊烈火,无形的杀气逼迫全场。 何铁义心中骇然,这小个子果然名不虚传,只看他气势摄人,功力尤胜自己一筹,举手一指易辉:“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袁仲艺转头恶狠狠的盯住易辉,咬牙切齿道:“姓易的,是你干的好事?”眼中杀机毕露,长剑在剑鞘中不安分的低声鸣叫,渴望痛饮敌人的鲜血。 ; 第八章 明教神功 易辉被袁仲艺杀气锁定,如千斤枷锁压身,一时间不敢有所动作,以免引起对方误会,遭到无情的攻击。镇定自若道:“请问袁大侠,你是相信青龙会呢,还是相信我丐帮呢?”他这样问大有深意,毕竟袁仲艺和他是初次见面,相互不了解彼此的为人。但是丐帮和泰山派同属白道,而青龙会则是黑道帮会,於情於理,袁仲艺都应该相信他而不是何铁义才对。 袁仲艺一愣,仔细想想双方同是正道出身,怎能反过来相信黑道人物的的一面之词呢?转头怒视何铁义,道:“哼,你想挑拨离间,坐山观虎斗吗?你中伤易长老,到底是何居心?” 何铁义正色道:“何某虽说出身黑道,但向来一言九鼎,从不欺骗武林同道!袁大侠不信我的话,不妨问一问易长老,他昨夜是不是在青梅岭上?这麽多人上山,是不是仅仅只剩他一人生还?”他审时度势,自问在援兵未曾赶到之前,自己一方最有可能遭到围攻,所以要想方设法破坏易辉与袁、尹二侠的关系,巴不得他们立刻翻脸开战。 袁仲艺望向易辉,狐疑道:“莫非易长老昨夜到过青梅岭?” 易辉点头道:“不错,易某昨夜是去了青梅岭,但决没有谋害泰山派的师兄!易某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袁仲艺额头青筋毕露,冷冷道:“那麽请易长老告诉袁某,我那两个不成材的师弟现在何处?”他收到同门传来的消息後连夜赶往青梅岭支援,半路上偶遇尹天云,也顺便邀请一同前往助拳,谁知还是慢了一步。 易辉叹息道:“袁大侠千万要保持冷静,请听易某解释。贵派的两位师兄昨夜在青梅岭上与烟雨楼、天下会的高手混战,因为对方人多势众,又使出毒烟暗器,结果力战而死。而那些参与围攻的凶手随即又自相残杀,後来易某赶到,侥幸把他们一一除去,也算是替泰山派的师兄报了血仇。两位师兄的遗体被我安葬在青梅岭上,日後有机会,我一定陪袁大侠去辨认。” 袁仲艺冷笑道:“如此说来,袁某还要感谢易长老的慈悲心肠了?” 易辉察言观色,知道他误会已生,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扭转的,庄容道:“易某所说字字属实,此心可昭日月!袁大侠如果非要怀疑易某的人品,轻信他人谣言,以至造成泰山、丐帮两大门派间出现裂痕,易某无话可说。” 袁仲艺道:“袁某并非不相信易长老的人品,只是惟有阁下从青梅岭生还,其他人都命赴黄泉,死无对证了。袁某斗胆,想请易长老去面见我泰山掌门,届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易长老若问心无愧,应该不介意走上这一趟吧!” 易辉暗怒,对方言下之意是要把自己押解回泰山,交给掌门人处置,如果照他的话去做,自己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立足?换做他没有受伤之前,早就出手立威,以武功折服袁仲艺了。可是如今的形势真应了一句老话──“虎落平阳被犬欺”!摇头道:“袁大侠的要求请恕在下不能答应。易某眼下身负重伤,急需回总舵修养,并不适合长途奔波劳累,还望袁大侠体谅一二。日後等易某养好了伤,定当奔赴泰山,亲自向贵派王掌门解释事情经过。” 袁仲艺怒极反笑,指著易辉道:“尹三侠,你是局外人,你来评评理,袁某的两位师弟命丧荒野,唯一的杀人疑凶却不敢随我回本门接受质询,你说是不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尹天云沈吟片刻,道:“易长老是丐帮八袋长老,号称‘江南侠丐’,人品信誉一向倍受称赞,乃是青年侠士中的佼佼者。以尹某的眼光来看,倒十分愿意相信易长老没有杀害泰山派弟子的嫌疑。”不等众人表态,话锋一转,“不过袁大侠说的也有道理,身为青梅岭一战的生还者,自然有义务澄清事实,消除大家的误会。但易长老身负重伤有目共睹,实在不适宜鞍马劳顿了。因此我有一个折中的提议,看看两位能否接受。” 袁仲艺抢先道:“我信得过尹三侠,但说无妨。” 易辉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尹天云笑道:“那我就厚著脸皮做一回和事老了。其实我的提议很简单,请易长老拿出一件足以象征阁下身份的信物做抵押,保证三个月内到泰山派接受任何质询。这样既不伤两家和气,又能解决问题,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袁仲艺大急,这不是便宜了对方吗!正要出言反对,忽见尹天云打了个眼色,不禁一愣,他葫芦里到底卖了什麽药? 易辉不虞有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样式繁复的红色鱼形丝结,“这是我丐帮长老的身份凭证,在我帮中独一无二,凭此可以调动任何分舵的弟子财物。此结随我多年,从未有片刻离身,这回为表明易某清白,还请袁大侠暂为妥善保管。” 袁仲艺不屑道:“区区一个丝结很珍贵麽?难道我泰山派稀罕你们丐帮的人手财物不成?” 易辉忍无可忍:“那你到底想要什麽?” 尹天云道:“易长老莫要生气!既然袁大侠不愿意保管阁下的鱼形丝结,那麽易长老身上还带有什麽珍贵的信物吗?” 易辉愕然道:“易某只是一个普通的叫花子,身无长物,若袁大侠不肯拿我的信物做抵押,易某两手空空,无计可施了。” 尹天云旁敲侧击道:“易长老好好想一想,当真没有什麽贵重的物品可以抵押为证吗?” 易辉这时才恍然大悟,对方绕了一个大圈,无非是为了自己怀中的宝物,企图逼迫他双手奉上。至於泰山派的两条人命,不过是他们抢夺宝物的借口。想通了此节,暗笑自己天真,居然以为对方会信守武林道义。不动声色地把鱼结放回怀里,干脆地拍拍双掌,“易某别的没有了,只剩下烂命一条,你们看著办吧!” 尹天云面色一冷:“易长老这麽说,摆明了是不给在下面子了。袁大侠,这是你们两家的事情,在下无能协调解决,只好请袁兄看著办了。” 袁仲艺道:“既然姓易的没有诚意,先把他拿下再说!”仓啷一声龙吟,背後的阔刃长剑弹上半空,左手一捏剑决,张口一声怒吼,仿佛平地响起一声惊雷,长剑抡圆当头劈落,声势惊人。他说打就打,一出手即全力以赴,根本不管对方手无寸铁,身上带伤。这一剑运足了九成功力,当真如开山巨斧一般,无坚不摧。长剑展开,剑气狂卷不止,吹得地上的砂石乱滚。 泰山派的剑法走的是阳刚一路,大开大阖,最重气势,在进攻中才能完全发挥剑法的精髓。所以他们的长剑一律使用阔刃,设法增加剑身的重量,充分利用长剑舞动时产生的力度,使剑招威力更强。袁仲艺身材虽矮,但四肢粗壮,天生神力过人,手中重剑施展开来毫不勉强。只见剑芒夺目,仿佛一道阳光突然划破了黑暗,刺得众人眼球生疼。 易辉赤手空拳,哪里敢挡这霹雳一剑,顾不得什麽身份雅观,伏地一滚,长剑擦身而过,轰的将地面劈出一个一尺多深、四尺多长的凹坑。易辉心道好险,幸亏对手的剑法还没有练到收发由心,举重若轻的上乘境界,不然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 其他人见了袁仲艺全力出手的威力,尽皆瞠目。 袁仲艺剑式连绵,一剑落空紧接又发一剑,弹指间连劈六剑,每一剑都被易辉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袁仲艺脾气暴躁,气得破口大骂,突然眼前白光闪耀,易辉抓起一柄钢刀搠来。他不理近身的刀刃,长剑仍是笔直的劈下。易辉可不想与他同归於尽,回刀一格,!当一声,钢刀竟被斩断。他应变奇快,手掌一扬,断刀脱手急射对手小腹要害。两人距离太近,袁仲艺又有点轻敌,闪躲时慢了半拍,腰腹一侧被断刀割裂,伤口立时流出血来。 袁仲艺大意之下反被敌人所伤,气得七窍生烟,见易辉拣回长棍跳起,厉声道:“姓易的,我本想留你一命,谁知你不识好歹,胆敢还手!我拼著被掌门处罚,今天要结果你的狗命!” 易辉喝道:“慢著!”左手吃力地握住长棍,棍尾拄地,右手自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四方形油布包裹,“你再踏前一步,我就毁了它!” 场中四人八颗眼珠仿佛中邪一般,死死的盯著他手中之物,无不射出炽热的光芒。 袁仲艺赶忙刹住脚步,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急忙道:“易长老千万不要冲动,凡事都好商量嘛!只要你交出手中之物,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前倨後恭,神态转化之快,不比手中的长剑稍慢半分。 易辉冷笑道:“袁大侠不是要取我的狗命吗?易某怎能相信你的承诺?” 袁仲艺老脸微红,顾左右而言他:“尹三侠,易长老受伤不轻,看在同为白道中坚的份上,你的‘九转续命丹’能否给他一粒?”尹天云和他眼神一触,已知其意,掏出药瓶倒出一粒丹药,曲指轻弹,直飞向易辉。 丹药迎面飞来,带著一股清香舒爽的气味。易辉一嗅便知是疗伤灵药,老实不客气的张开嘴,咕嘟一声把药丸吞下。药丸入喉即化,清凉的药力在真气催送下迅速扩散,消解体内燥热狂乱的气息,果然对内伤极有疗效,连带身上的外伤也少了几分痛楚。可惜强敌在侧,虎视眈眈,不能盘膝静气调养,不然的话功力可以恢复五成以上。 易辉精神稍振,目光一扫身旁四人,缓缓道:“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罢,昨夜青梅岭一战,仅仅剩我生还,不用说东西肯定落在了我的手上。青龙会深夜设伏,袁、尹二位大侠星夜兼程,无非都是为了它。” 袁仲艺颤声道:“你手里之物真的是传说中的九阳神功吗?” 易辉道:“不错,这正是明教的至尊宝典《九阳神功》!”《九阳神功》是明教的独门密芨,昔日明教教主张子毅能独步天下,啸傲武林,依仗的正是这门神功。 张子毅是上一任的明教教主,十八年前已是武林公认的第一人,武功之高,内力之深,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无人能在他手下接满十招。而且明教在反元起义的过程中,曾派出无数人才支持当今皇上朱元璋,屡次替他化解危机,刺杀对手,扫平了他统一道路上的障碍,堪称是他的第一强援。传闻朱元璋落魄时曾加入明教之中,凭借明教的力量才得以角逐天下,所以称帝後追本朔源,立国号为“明”,以示对明教的尊敬。不论传闻是真是假,明教当时内有无数高手坐镇,外得朝廷庇护,威望如日中天,是当之无愧的武林霸主,势力遍及天下。江湖上的大小帮会门派,均退避三舍,不敢与之争锋。 可惜天地万物盛极而衰,乃是不变的真理。十年前的中秋之夜,正当明教众高手欢聚一堂,共庆佳节之时,众人聚会的大堂突然被强力火yao引爆,数十间房屋被一同夷为平地,明教高手死伤惨重,就连张子毅也被火yao炸伤。大爆炸刚刚停止,上百名蒙面高手忽然攻进明教总坛,发动了猛烈袭击,见人就杀。明教当时势力鼎盛,众弟子做梦都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深入虎穴发难,防守松懈,一触即溃,兵败如山倒。是夜张子毅战死,总坛上下无一人幸免,事後现场发现的三百多具尸体全都是明教弟子,袭击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供人追查。是谁居然能潜入明教总坛埋下zha药而不被发现?又是谁组织了如此多的神秘高手围攻明教?这些神秘高手从何而来?他们为什麽攻击明教?因为当时明教无人生还,这些疑问至今未能解答,堪称十年来江湖第一大悬案。 明教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教中精英几乎全部丧生。尽管後来朝廷出面册封了新的教主,统领明教徒众,但新任教主无论武功、声望、资历均不能服众,明教从此四分五裂,再也难现往日辉煌。如今已沦为二流教派,仅仅在西北总坛附近还有一些影响。 原本被明教压制的各路帮会门派乘机发展各自势力,各派高手纷纷粉墨登场,迅速取代了明教的地位,从此江湖进入了一个百家争鸣,群雄逐鹿的新时期。也就在中秋一战中,明教总坛供奉的护教宝典《九阳神功》遗失,不知被什麽人偷偷抢去。这些年来,围绕这本丢失的明教神功要决谣言不断,不知发生了多少起流血争斗,也不知有多少高手因此丧命。每当江湖上有谣言《九阳神功》出世,紧跟而来的就是一场腥风血雨,从来没有例外。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学武之人哪个不梦想达到张子毅的境界,成为武林第一人?! 这一次易辉是第一批收到《九阳神功》出世消息的人,不管真伪,及时赶到了青梅岭上, 乘乱夺取了密芨。他原本是不想把它拿出来的,但所受的伤实在太重,刚刚与袁仲艺对了一剑後,全身经脉刺痛,再勉强硬撑下去,立刻要走火入魔,吐血毙命了。只好亮出最後的护身符,需求脱身的机会。袁仲艺投鼠忌器,果然不敢逼人太甚。 尹天云喃喃道:“想不到我今日能亲眼见到《九阳神功》!传说张子毅教主死後,即使是明教之中也没有人会练这门绝学了。”张子毅虽然死去多年,但余威尤存,武林中人提起这位曾经的武林霸主时,仍敬畏地尊称他为“教主”。 袁仲艺大声道:“《九阳神功》是江湖之中人人窥伺的宝物,一旦这本密芨落入歹徒魔头手里,必将危害天下,後患无穷。易长老目前伤痛缠身,恐怕肩负不起守护的重责。为了武林正义著想,袁某不才,甘愿担负起守护神功密芨的重任,纵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易辉道:“袁大侠,就算我肯把它交给你保管,青龙会的何舵主也不会同意罢!” “是吗?”袁仲艺目光一转,盯住默不作声的何铁义、莫森,一抹杀机再难掩饰。 注:1、本文纯属虚构,读者切勿强求文中的背景资料与历史吻合。 2、本文提到的“打狗棒法”、“九阳神功”,盼得到金庸迷的谅解,能否不要指责作者抄袭金先生的创意。 3、作者第一次动笔,人物情节上仍有较明显的模仿痕迹,刚开始的部分还欠缺新意,希望写到後面会有所突破,恳请各位批评指点; 第九章 两败俱伤 何铁义、莫森相视一眼,事以至此,绝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了。何况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如果不能完成任务,他们两人还有何颜面去见帮会中人? 何铁义斩钉截铁道:“我建阳分舵今夜倾巢而出,人人抱定必死之心,就没有想过要活著回去!这本密芨我们同样志在必得,绝不会拱手相让!袁仲艺,你想拿到它也不难,得先问一问何某的双拳是否同意。” 袁仲艺有恃无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决一死战,看究竟是鹿死谁手!”龙虎相争,强者为尊,这是江湖上千百年来不变的真理。 何铁义不甘示弱:“决一死战有何不可?只怕你泰山派没有下注的本钱。不过现在东西仍在易辉手上,假如我们两家拼了个你死我活,让他携宝逃窜,岂不是瞎忙和一场,白白便宜了丐帮吗?” 当今武林之中帮派教会林立,白道的少林、武当、丐帮,黑道的青龙会、魔教、天下会,邪派的地府、白云宗堪称是其中的翘楚,均拥有众多高手,威震天下。泰山派尽管是七大剑派之一,偏安於东海之滨,比起以上的帮会门派来实力、威望上仍逊一筹,还不放在青龙会眼里。 袁仲艺脸色铁青:“姓何的,你算什麽东西,胆敢侮辱我泰山派!眼下大事要紧,就暂且不和你计较,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後悔的!大家推开天窗说亮话,东西只有一件,当然是手底下见真章,胜王败寇,难道你有更好的提议不成?”他也担心易辉找机会乘乱开溜,无法夺到密芨,是以忍一时之气,看看对方有什麽主意。 何铁义道:“我的提议很简单,你我先联手把神功要决抢下来,然後我们双方再各凭实力决一胜负,你看如何?”心中暗想,等我会中高手来到之後,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袁仲艺眼珠转动,如果照他的提议办,至少从理论上说,自己一方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夺得密芨。万一易辉携宝逃走,找到丐帮高手保护,那时再想夺得密芨就难如登天了!而且青龙会在这里只剩两人,实力明显不如己方,即使双方公平交手,最後的胜利者也不可能是他们罢!越想越有把握,但心里又觉得奇怪,难道何铁义还有什麽夺宝的筹码没有亮出来吗?否则怎会做此提议呢?仔细观察何铁义的神态,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两人大眼瞪小眼,各怀鬼胎,表面却不动声色。 易辉见他们有达成默契的倾向,不禁焦急起来,突然一扬手,油布包裹呼的飞向何铁义。他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这两方联手夺书的话,自己根本挡不了一招半式,所以果断抛出手中的《九阳神功》。俗话说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己暂时不插手其中,就做渔翁好了。 易辉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如此宝贵的密芨他居然肯轻易放弃!人人心里转念,如果换成是自己,宁死都不会把神功要决交出来。 何铁义大喜望外,这回真是天上掉馅饼了!只要密芨到手,立即设法离开此地,返回到镇上,利用分舵中的种种机关暗道,完全可以摆脱强敌的纠缠,完成上头交代的任务。纵身跃高,五指如钩,抓向密芨。莫森甚是机警,双掌齐出,隔空遥击袁仲艺、尹天云,企图阻止他们过来争抢。 袁仲艺反应也是不慢,瞧见易辉抛出经书,双足一蹬,人如大鹏展翅般急掠过来,人未至剑先到,一道夺目的电芒飞旋,削向何铁义的手腕。他来势太快,莫森掌力堪堪击中他身後留下的虚影,竟不能阻止他片刻。 何铁义指尖刚碰到包裹边缘,只觉剑气冰寒刺骨,手臂上汗毛倒立,急忙一缩手,剑光耀眼生花,朝双眼点来。他伸出食中二指,疾弹剑身,突见剑光回旋,剑身轻轻托住油布包裹,暗劲一吐,将它挑向袁仲艺。这几下变化十分巧妙,若不是亲眼看见,实难相信如此沈重的巨剑能做出绣花针般轻巧的变化。关键时刻袁仲艺剑法发挥至极限,生怕稍有保留,白白便宜了对手。 何铁义眼看已经到嘴的肥肉被对方硬生生抢去,怒发冲冠,左手鹰爪前探,锁拿对方持剑的右腕,右手化拳,照准胸口死穴狠狠击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让袁仲艺顺利拿到密芨。《九阳神功》关系重大,牵涉到帮会的振兴大业,无论如何要抢到手里才行。 袁仲艺见这一拳凶狠无匹,心底凛然,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顾不得飞到跟前的密芨,长剑迅疾撤回,另一手抓住剑尖一横,拦住当胸击到的铁拳。 砰!何铁义一拳击中剑脊,两人都是身体剧震,不由自主地沈足落地。袁仲艺抓住剑尖用力往後一拗,长剑顿时弯成弓形,左手跟著一松,剑尖嗡的猛然弹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刺去,没入何铁义的右胸。 剑尖刺破皮肤,何铁义胸部肌肉猛然内陷,尽量减少敌剑刺入的深度,同时衣襟运气鼓胀起来,缓解长剑刺来的力度,腰身侧旋,重心移到前脚掌,一蹬地面,借力一记肘锤轰出。连消带打,与对手近身肉搏。但中剑处鲜血淋漓,仍然受伤不浅。 与此同时,尹天云展开衡山剑法,已和莫森战在一处。衡山剑法走的是轻灵险峻的路子,剑如青蛇,进退如风,变幻不定,总是出其不意的攻向对手防守的死角。但见剑光霍霍,如一团急速滚动的大银球,包裹著两条人影,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打得难分难解。易辉在一旁暗暗称奇,以莫森的武功虽居然能和大名鼎鼎的衡山七剑斗个旗鼓相当,真是耐人寻味啊! 那本江湖上人人觊觎的密芨一时无人分心理会,啪的掉在地上。 胡小毛望见何铁义被一剑刺中胸膛,不禁失声惊叫。他藏身的地方距离战场较远,听不见易辉等人在说些什麽,只是隐约猜到他们在争夺什麽东西。青龙会已经死了这麽多人,他真不愿再看到何铁义、莫森也步他们的後尘。就在这时,易辉有意无意地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目光凌厉如鹰,吓得他脖子一缩,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暗暗乞求菩萨保佑,别被人揪了出来。 何铁义知道对手的剑术了得,擅长强攻硬打的战术,所以施展擒拿手、分筋错骨手等短打功夫,和袁仲艺近身游斗。两人在三尺左右的范围内踢打锁扣,肘顶足踩,见招拆招,一触即走,哪个稍慢半拍就是筋骨断折,战局十分凶险。袁仲艺手里的巨剑在这种近战中根本发挥不出威力,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越打越是恼怒,眼看何铁义左手钩拿长剑,右手二指“双龙戏珠”戳来,长剑一竖,护住面门要害。何铁义错身斜进,左手封住对手肘击的角度,右手握拳直击对手背心要穴。袁仲艺并不按常理拆解杀招,双腿微弯,突然矮身向前窜出。他个子本来不高,何铁义一拳落下,啪的击中了他的後肩。 袁仲艺中拳之後身形微晃,眨眼间窜出一丈来远,迅速反转身子,长剑遥指对手,须发皆张,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盛怒之下反而异常的冷静,双手握剑缓缓举高,剑身如铁铸般不见丝毫晃动颤抖,越来越强的杀气在剑上凝聚,令四周温度骤降。 何铁义见他脱身至外围,赢得了足够的出剑空间,暗暗心惊,如果让他有充足的时间蓄满气势,自己如何挡得下这必杀的一剑?眼角一瞥,莫森正陷入苦战之中,一时三刻无法过来支援,一切只能靠自己了。不等对手发动攻势,大喝一声踏步抢上,拳如流星赶月,猛击过去。 袁仲艺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高高跃上半空,双手举剑过头,吐气扬声,一剑笔直的劈了下来。剑光如惊虹乍起,撕裂夜空,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何铁义独自面对这霹雳雷霆的一击。拳风虽猛,仿佛蜻蜓撼树,在剑气冲击下四散飞溢。这一剑大巧若拙,舍弃了任何变化,以无比的力量和速度斩落,势不可挡。何铁义招式急变,闪到一旁。 但见剑光匹练般倒挂下来,紧紧指住何铁义要害不放。不论他如何腾挪闪躲,森冷的剑气如骨之蛆,始终挥之不去。高手相争,一旦有一方气势被夺,必是不死不休的下场。何铁义也深知退避不是办法,但既然落在了下风,再想摆脱劣势除非奇迹出现,牙关一咬,陡地停足立定,大喝出拳。 长剑一闪,当头劈到。 人影倏合即分,连串劲气声爆响。剑光落处,一条手臂飞了起来。只见何铁义左臂齐肩而断,脸色苍白,额头上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痕,正渗出无数血珠,顺著鼻梁骨滴落。袁仲艺肋骨断了数根,以剑拄地,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 两人相距七尺,默默地对峙著,目光交锋铿锵作响。何铁义眼神逐渐变暗,双脚突然一软,身体後仰,重重的跌倒在地。他终究没能挡住这必杀的一剑,被剑气劈开头骨,当场身亡。 胡小毛心中大恸,牙齿用力咬住下唇,不敢发出声音,泪流满面。他自幼就对胡富贵的懦弱无能相当不满,身为人父却根本没有尽到责任,实在不配做一个父亲。遇见何铁义後,虽然没有能够正式拜师,但何铁义勇武雄壮的形象已取代了胡富贵,成为他心目中父亲的化身。现在亲眼目睹何铁义被杀,心中悲痛的巨浪奔腾咆哮,几乎要冲破胸膛,若手里有刀,真想下去跟袁仲艺拼命。 “舵主!” 莫森一声悲呼,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突然爆发,逼退尹天云,飞身横掠数丈,双掌拍向袁仲艺的脑门,要为何铁义报仇雪恨。袁仲艺强压内伤,奋力提起长剑,拦腰横扫对手。莫森单掌一按剑身,借力腾空飞起,双足踹踢过去,完全是拼命的架势。 袁仲艺突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漫天血雾飞散,晃身避开敌人攻势。莫森脸上一麻,血腥味扑鼻而来,被对手喷出的血珠迎面打中,双脚踢到了空处,眼中望出去一片血红,看不清楚敌人的身影。不等他抹去脸上的血污,突觉腰侧一凉,一把长剑直刺进来,几乎对穿过身体。 莫森反手一掌,啪地击中对手的胸膛。袁仲艺吃痛下踉跄倒退,手中长剑一拔,莫森伤口鲜血喷涌,人也跟著跌落地上,眼见是活不成了。 袁仲艺连杀两名强敌,虽然因此受伤颇重,但心中之得意畅快非笔墨能形容。要知何铁义、莫森均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今夜一战毙命於他的剑下,日後传出江湖,肯定能让他的名气再抬高一大截。说不定还能进入江湖名人榜,成为风云人物,使泰山剑法名扬天下。想到高兴处,不禁抚剑大笑,连连咳嗽不止。 尹天云回剑入鞘,掠到他的身边,关心问道:“袁大侠,你的伤势怎样?” 袁仲艺道:“区区一点小伤,何足挂齿!”见密芨就落在身前的泥地上,毫不迟疑地弯下腰,把它抓在手里,心中狂喜莫名,似乎已看到前途一片光明灿烂。就在这时,一只冰冷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拍下,印上他背心死穴。袁仲艺如遭重锤轰击,啊的一声大叫,长剑脱手,吐血直飞。一条人影鬼魅般跟踪而上,举手又是一掌,结结实实打中他的要害。 这下变生肘腋,易辉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著袁仲艺被连击两掌,委顿在地。 胡小毛又惊又喜,没想到袁仲艺这麽快就遭到了报应,如果不是担心暴露形迹,立刻要鼓掌欢呼起来。 袁仲艺眨眼间从天堂坠落地狱,身子畏冷般蜷缩成一团,眉目间迅速被一层薄薄的白霜覆盖,脸色灰暗,再看不出方才力战两大高手的卓然神采。他吃力地蠕动双唇,咬牙切齿道:“尹天云,你、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竟然背後放冷箭,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尹天云冷冷道:“袁大侠,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彼此分属不同门派,你凭什麽认定我不会跟你争夺神功密芨?你不用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太容易轻信他人了!” 袁仲艺道:“泰山、衡山本来同属七大剑派,祸福共享,你今日背弃盟约杀了我,其他六大剑派不会轻饶你衡山派的!” 尹天云道:“呵呵,你以为我会用衡山派的功夫杀你吗?我还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你死之後,不会有人能查出你死於我衡山派手下,你就安心的去吧!”他出掌击杀袁仲艺的功夫很是奇特,并非是衡山派的正宗心法,倒象是玄冰掌一类的邪门功夫。 袁仲艺被他怪异的掌力冻得瑟瑟发抖,嘶声道:“你、你刚才是故意放青龙会的人过来的,对吗?”临死之际,突然醒悟过来,尹天云刚才分明是保存实力,有意和对手战成平手。否则,以尹天云的武功哪会收拾不了莫森?! 尹天云微微一笑:“不错,我是故意放他一马,好让你们斗个两败俱伤。这样一来,我才更有把握得手。” 袁仲艺怒火攻心,大叫一声:“气死我了!”连喷几口鲜血,四肢一阵抽搐,就此寂静不动,手里还牢牢抓著密芨不放。尹天云怕他是装死,刷的拔剑出来,往他身上砍去。 易辉忍无可忍,厉声道:“住手!尹天云,枉你自称大侠,人都死了,你还要糟践他的尸首吗?堂堂衡山一脉,居然出了你这种没有人性的弟子,实在是门中耻辱!” 尹天云眉头一跳,冷烈的杀气逼射过来,“易辉,我敬重你是个人物,但你侮辱我的话又另当别论!呵呵,你以为吃了一粒丹药,功力略有恢复,就可以多管闲事了吗?我老实告诉你,你服下的不是‘九转续命丹’,而是‘鹿筋壮骨丸’,它可以激发你体内的潜力,但功效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後,你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比服药之前还要不如!” 易辉倒吸一口冷气,怒道:“尹天云,你好卑鄙!” 尹天云也不动气,剑芒微吐,阴笑道:“易长老想骂就多骂几声吧,不然就没有什麽机会了!” 易辉心底一凉,看来尹天云想要杀人灭口了,想不到自己纵横江湖多年,惩奸除恶,行侠仗义,到头来要死在白道大侠手里。造化弄人,何至如斯!心里头百感交集,说不清楚是什麽滋味,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即使要逃也是有心无力,干脆拼他个鱼死网破罢!一声怒啸,舞动长棍,舍身扑上。 ; 第十章 临死反击 尹天云面对狂龙般攻来的长棍,冷静如水,不屑地冷笑道:“易长老何必垂死挣扎,枉费气力呢?”长剑微颤,嗤的一声,剑走偏锋,从棍影中斜切而入,刺向易辉的胁下要穴。他为人谨慎,虽然易辉功力大幅度消退,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为以防万一,出手即用上衡山剑法的绝招“孤松迎客”,务求占得先机。衡山秀丽险峻,衡山剑法的剑意与之吻合,轻灵潇洒之中暗藏阵阵杀机,快捷严密之中透著狠辣凌厉。尹天云深得其中三味,这下展开剑法,舒展如鹤,动如脱兔,一派高手风范展现无遗。 易辉尽管站在敌对的立场,在心中也不禁暗喝一声采,不愧是名震江湖的衡山七剑啊,果然有超出俗流的资本,奈何如此人物却是自己的敌人!足踩八卦方位,闪到对手身侧,长棍横扫,猛击尹天云後心。尹天云长剑轻回,似慢实快,刹那间在长棍上连点七下,剑尖与棍身的每一次交击就卸去部分力量,到第七剑刺出时便将长棍荡开,左掌顺势拍出,直取对手心口部位。这是衡山剑法中有名的绝招“飞流七迭”,以攻为守,一剑更比一剑强。 易辉刚刚见识过他的掌法歹毒厉害之处,不敢硬挡,长棍回转,风车般舞动起来,仿佛身前扬起一面盾牌,底下一脚踹向对手下阴。尹天云左掌需晃一招,长剑一点,刺中对手踢来的小腿。易辉吃痛下屈膝跪倒,但见剑光乍亮,寒气直奔咽喉而来,大惊下往後倒翻。噗的一声,肩头已中一剑,深可见骨,鲜血长流。 尹天云一剑得手,攻势越加凌厉,只见剑光纵横来去,每一剑皆指敌要害,又快又狠,恨不得立时取敌性命。 易辉被敌剑逼得狼狈避让,剑气从身边掠过,不时将他的发丝削断,一身本来就缀满补丁的衣服被划得千疮百孔,似破布般挂在身上。他清楚的感觉到体内的功力在渐渐消弱,暂时被药性压制的伤势重新复发,手中的长棍越来越重,不停流淌的鲜血更是要命。尹天云说的不假,他服下的并非疗伤灵药,药力一过,将手无缚鸡之力,届时想不死都难了。就这麽稍一分心,只觉腿上生凉,又中了两剑。 这时场中只剩他们两人打斗,遍地都是尸首,在交手之际还要留意脚下,不然被死尸绊上一交,可能就把性命拱手交给对手了。 尹天云神充气足,一柄长剑在手,当真是挥洒如意,剑光闪耀,令对手无所遁形。他很快发现易辉下盘不稳的弱点,剑出如风,招招均向对手腰部以下的要穴招呼。易辉腿脚部位屡屡中剑,血流如注,在地面上踏出一个个血红足印。他几次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对手上当,但尹天云交手经验非常丰富,并不贪功冒进,稳扎稳打,摆明了要耗时间,等他自己完全失去战力。 易辉腿脚沈重不堪,终於支撑不住,啪的一交坐倒,头晕眼花,再也抵挡不住敌人的快剑。嗤嗤几声,尹天云毫不手软地连刺数剑,在他胸膛上刺出几个血洞。 剧痛钻心,易辉大喝一声,运起最後的力气,手中长棍猛然掷出,直插对手胸口。双方距离太近,尹天云仓促下不及躲闪,左掌往外一拨,手臂如遭雷殛,半边身子震得发麻,长棍滴溜溜地飞到一旁。易辉今晚是第二次用这招“飞龙在天”,可惜伤重之下威力发挥不出五成,否则尹天云难逃一劫。 尹天云惊出一身冷汗,横剑笑道:“易长老的神功在下佩服,如果错开今日再战,在下必输无疑。不过,你决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他深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决不能让这可怕的对手见到明天的太阳。 易辉伤势迸发,浑身是血,仿佛血人一般,情知这回难逃毒手了,但死在此人剑下,又实在是不甘心。冷冷道:“尹天云,可惜我没有机会揭穿你伪善的真面目了。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易某在阴朝地府盼著那一天!易某一生光明磊落,不想死在小人手里,我自己了断好了!” 尹天云道:“易长老不愧是丐帮豪杰,铁骨铮铮,在下岂能不满足你最後的心愿?”说著收剑回鞘,将一把钢刀踢到他的身边。 易辉捡起钢刀,就颈一横,血喷如浆,自刎而死。一代大侠就此丧身荒野,一抔黄土掩埋。 战事终於结束,尹天云环视四周,只见四野无声,劲风吹过,大片的芦苇动荡起伏,战场内血迹殷然,断刃倒插,死尸的皮肤泛著惨白的颜色,仿佛是修罗杀场。经过了如此激烈的搏杀争斗,曾经叱吒江湖的众多高手都命赴黄泉,只剩下他是唯一的胜利者。剪除了众多对手,终於成功夺得《九阳神功》,即使以他的严谨个性,此时也不禁放声大笑。笑了一阵,想起神功密芨尚未真正到手,忙止住笑声,走到袁仲艺身边,去拿那个油布包裹。 不料袁仲艺死死抓住包裹不放,尹天云单手竟扯不出来,只好伸出另一手,企图掰开袁仲艺僵硬的手指。 就在这一瞬间,本该死去的袁仲艺突然睁开双眼,眼中射出无比愤恨的冰冷光芒。尹天云大惊失色,急忙向後跃开,但再快也快不过袁仲艺的铁拳,只听砰的一声,袁仲艺的拳头正正击中他的胸口。拳力迸发,尹天云肋骨尽断,呕血倒飞丈外,一动不动。 袁仲艺诈死蒙蔽敌人,为的就是要还给他一拳。这一拳他蓄势多时,集中了全身功力,力求和敌人同归於尽。这下狠招伤敌,一口怨气得以吐出,不由得哈哈大笑:“尹天云,你也有今天!”笑声渐渐低微,终於寂静不闻,这时才真的奔赴西方极乐世界了。 夜色越来越沈,翻卷的乌云在天空上聚集。时隐时现的紫色电光在云层上纵横,沈闷的雷声轰然作响。 血腥的气味随风飘散,即使是夜枭也不敢振翅飞动,噤若寒蝉。凌乱的芦苇间到处是横躺的尸体,阴森森的气氛笼罩著河畔。 一条瘦小的人影分开挡路的芦苇,战战兢兢地步入遍布血迹的战场,触目所及,几乎要当场呕吐。他一手捂住鼻孔嘴巴,张大了眼睛,借著微弱的光线,仔细分辨地上的一具具尸体。“何舵主!”他轻声悲呼,扑通跪倒在地,手掌轻轻抚过何铁义业已冰冷的面庞,悲从衷来,伏地大哭。 这人就是胡小毛。他瞧见恶战终於结束,这麽多人丧命,早吓得手足酸软。从树上滑下来後,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来看何铁义等人最後一面。胡小毛痛哭之中,突然听见一缕若有若无的呻吟声,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有鬼!骇得汗毛倒立,手脚冰凉,再也哭不下去,用衣袖擦了擦脸,壮起胆子抬头观察。 只见不远处有人四肢微微抖动,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水、水……我……要……水……”。泪水朦胧中也看不清楚是谁,估计是刚才一役的幸存者。胡小毛吸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一步步挪到那人身边,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拔脚开溜。走到近处,只见那人胸口上满是血污,一双眼睛勉强能睁开一线,眼神游离涣散,分明伤势极重。胡小毛认得他是连杀袁仲艺、易辉两人的尹天云,认真算起来正是他替青龙会等人报了仇,应该救他一救,忙走到河边,脱下衣服浸足了水,快步返回。 胡小毛将浸过水的衣服用力一拧,让渗出的水珠滴到尹天云嘴里。尹天云喝过了水,神智渐渐清醒,视线聚焦,看清身边站著一个瘦小的男孩,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微微一笑,低声道:“小兄弟,谢谢你出手援救。这份大恩大德,我日後必有回报。” 胡小毛脸上微红,把湿衣服穿起,呐呐道:“这位大叔,小毛、小毛不敢当。” 尹天云又夸奖了他几句,同时默察体内受伤状况,暗暗叫苦不迭,袁仲艺临死前的一拳威力强大,自己又没有防备,虽然在最後关头避开了心口要害,但肋骨尽断,经脉受损,至少一个月内不宜和人动手。眼下内伤极重,全身瘫软,连移动一个手指的力气都欠奉,行走江湖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落得如此下场。万一再有江湖中人来此,自己就大难临头了。唯今之计,只能依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了。吩咐胡小毛帮忙取出怀中的“九转续命丹”,连服了三粒,运功催化药力散开。 胡小毛盖好药瓶瓶塞,好奇地注视尹天云行功疗伤。但见尹天云脸上忽青忽红,头顶上升起一根细细的白色气柱,象变戏法一样,挺好玩的。其实尹天云在这里运气疗伤十分危险,如果被胡小毛贸然打搅,一旦心神惊乱,立时走火入魔,无药可治。但他别无选择,必须抢在其他帮派高手发现之前离开此地,不然密芨难保。 尹天云运功完毕,感觉功力恢复了三成,但折断的肋骨处抽搐疼痛,还得花时间调养,丝毫著急不得,双目霍然一开,精光电射,唬了胡小毛一跳。尹天云强忍痛楚站起,先把袁仲艺手里的包裹取下,小心翼翼地塞到怀中,再回过头来打量胡小毛,心中杀机暴涨。今晚的事情决不能被第二个人知道,如果丐帮、泰山派得知真相,天下之大,几无自己藏身之地,更不用说还有其他高手会来抢夺神功要决。为了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掉这个小孩 胡小毛浑然不知杀机临头,把手中的药瓶递了过去:“这位大叔,你的伤好多了,你的药真灵验。” 尹天云不动声色地收好药瓶,问道:“小兄弟,你是什麽人?为什麽深更半夜地来这里玩耍?你家里的人呢?”下手之前要弄清楚这个小孩的身份来历,免得招惹什麽不必要的麻烦。 胡小毛闻言鼻子一酸,差点又要流下泪来,把自己偶遇何铁义之後的变故源源本本的告诉对方。尹天云听完心中大定,胡小毛不过是普通百姓,根本没有任何後台背景,即使杀了也不会有人怀疑自己,冷笑一声,运劲於掌,就要将他一掌击毙。 胡小毛讲完自己的经历後,好奇地问:“这位大叔,你要到哪里去呢?你的伤似乎挺严重,还能走得动吗?要不要我帮你找辆车子?” 尹天云心中一动:“这麽晚了,你能有办法找到车子?” 胡小毛道:“当然有办法了!车马行的赵大哥和我混得很熟,有时候别的大孩子欺负我,都是他替我出面讨回公道的。我带你去找他,他肯定能送你一程。”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位大叔,你身上带有银两吗?赵大哥可不会免费载人的。” 尹天云笑道:“几十两银子还是有的!小兄弟,麻烦你带我去找你的赵大哥,我要连夜赶路。”他内伤已略有起色,但外伤太重,一路赶回衡山的话,对伤势恢复非常不利。这一路之上,还不知道有多少险关要闯。如果有车代步,一来可以静心养伤,二来能掩藏形迹,避人耳目,可谓是一举两得。但假如他深夜贸然闯入镇上的车马行中,必定会引人猜疑,身份败露,反而适得其反。现在有了胡小毛这层关系,正好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找到车子上路。一念及此,想到胡小毛还有利用的价值,倒不宜马上杀了他,悄悄散去掌上凝聚的功力。 胡小毛懵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一个来回,忽见尹天云神色一变,露出几丝惊慌,正想问他发生了什麽事。尹天云一手捂住胡小毛的嘴唇,另一手揽住他的胸膛,低声道:“要命的话就不要出声!”轻无声息地横移数步,闪到芦苇丛中,蹲伏在地。胡小毛感受到尹天云的紧张情绪,乖乖地做个闷声葫芦。 刚刚藏好,只听风声飒响,数条人影踏草如飞而来,落在河畔。来者一看到遍地的尸体,无不失声惊呼。其中一人顿足道:“木长老,我们晚到了一步,何舵主他们多半都遭人毒手了!这可怎麽办?”那姓木的长老沈声道:“大家不要乱!立刻分头搜查现场,看是否找得到那件东西!” 尹天云暗惊,原来是青龙会的人马!幸亏胡小毛早一步救了自己,不然现在就任人宰割了。只看这几人的轻功身法,可以推测他们人人俱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尤其是为首的木长老,武功深不可测,自己未受伤时也万万不是人家的对手。同时纳闷不已,青龙会之中几时养了这麽多高手?自己江湖阅历不可谓不丰富,但从未听闻。这青龙会暗中培养势力,所谋者大,所图者远啊! 那几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老手,转眼间把现场彻底搜查干净,动作之利落,身法之迅捷,让尹天云自愧不如。搜查完毕一无所获,其中有个性子急燥的大声道:“长老,不用浪费时间搜查了,现场无一活口,那件东西也找不到,九成九被人家抢先一步夺走了。我们赶快追击,兴许还能把它抢回来。”那木长老冷冷道:“四野茫茫,又不知道东西落在谁的手里,你往哪里追?要追什麽人?”那人哑口无言,做声不得。 那木长老细心地翻看场中遗留的尸体,不住喃喃低语:“奇怪,奇怪!”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讲的是何用意。有人忍不住出声道:“长老,人都死了,有什麽奇怪的?” 那木长老道:“你们看,常乐文身受致命一掌,但体内经脉却象被何舵主的赤阳劲震断,这难道不奇怪吗?这身上挂了八个麻袋的想必是丐帮长老易辉吧,他身上布满剑伤,最後却用刀自刎而死,岂不怪哉?这个用阔刃长剑的大概是泰山派好手,中的却是白云宗的玄阴掌,致命部位都在背後,很可能是遭人偷袭,难道是被同伴暗算的吗?”将众人的伤势一一列举出来,指出其中的疑点,宛如当时亲眼所见。 尹天云只听得汗流浃背,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那木长老讲到莫森的致命伤时突然顿了一顿,惊道:“咦,地上怎会有字?”他一翻开莫森的尸体,就看见地上用鲜血写著“泰山”两个字,那个“山”字弯弯曲曲,最後一笔几乎难以辨认,显然写字之人精力枯竭,写到後来已十分勉强了。心念一转,已猜到这是莫森临死前留下的血字,“泰山”无疑是指泰山派了,但泰山派的人也被当场格杀,得手的另有其人吗?又或者动手的不止一名泰山派高手?他们夺得密芨後来不及掩埋同伴遗体,就匆忙逃走了?不管怎样,这总算是一条线索,只要围绕泰山派进行追查决没有错。腾地站直身子,道:“立刻向会主报告事件经过,同时倾尽全力调查在江南一带出没的泰山派弟子行踪。” 随著这一声令下,江湖上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青龙会众人也不耽搁时间,一起发掌,合力在地上轰出一个大坑,把尸体全都推进去,用土填平,又如来时般匆匆离去。 流水潺潺,逝者如斯,漫漫的长夜即将过去了。只有被血水浸透的荒野,还铭记著发生的一切。 ; 第十一章 意外拜师 当终於确定青龙会众高手离去之後,尹天云、胡小毛才从藏身处走了出来。此时草----然神往,但长路漫漫,祸福难测,能否平安到达还是未知之数。一转念想到与亲人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心中难过,忍不住扑簌簌流下两行热泪。随著骡车渐行渐远,几分不舍,几分茫然,一起涌上心头。 恳请各位兄弟投我一票!你们的支持是我创作的动力! ; 第十二章 千里逃亡 尹天云明白他年少离家,多少会有一些不舍,也不劝解,等他擦干了眼泪,才开口问道:“小毛,你昨夜在河边看到了事情的始末,你知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胡小毛摇摇头:“我当时躲藏的地方比较远,听不见师父你们在说什么。而且晚上光线昏暗,我也看不清楚,只是隐约看见你们似乎在争夺一个包裹。至于包裹内是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语气一转,好奇地问:“师父,你们到底在争抢什么宝贝呀?”这么多人为此丢掉了性命,他猜测那肯定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尹天云心中大定,如此一来更不必担心《九阳神功》的秘密外泄了,肃容道:“我们所争的是一张元朝某位王公留下的藏宝图,一旦找到这份宝藏,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富可敌国的大富豪。所以消息传开后,才有这么多人争抢。此事关系重大,非同小可,你绝对不能把昨夜看到的事情告诉第三人,否则我衡山派将永无宁日,甚至会招来灭门之祸。如果你胆敢向外人吐露这个秘密,为了衡山派的基业着想,我只有亲手结果你的性命,决不姑息!” 胡小毛身上一冷,被尹天云散发的杀气笼罩,仿佛跌进极地冰窟,血液几乎要当场冻结,吓得立刻发下毒誓,哪敢说半个“不”字。 尹天云脸色稍霁,叹道:“匹夫无罪,怀壁其罪。小毛啊,不是为师的要有意吓唬你,这件事实在是容不得半点疏忽,一定要防患于未然。我相信你能够信守誓言,不会让我失望的。如果我们日后能顺利起出这笔宝藏,拿来救济灾民,修路筑桥,整修河堤,不知能做多少造福百姓的善行呢。到那个时候,你就是衡山派重振侠名的大功臣了!” 胡小毛道:“弟子明白师父的一片苦心!小毛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师父才是衡山派的大功臣!” 尹天云笑道:“你明白就好!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昨夜也看到了,江湖上有很多帮派势力利欲熏心,想要夺得这张藏宝图,为此不惜大动干戈,用尽各种毒辣手段。如今我身负重伤,功力消退,又随时有可能遭到敌人攻击,处境可以说非常险恶,都不知道能否见到明天的阳光。此去衡山千里迢迢,我不能让人发现行踪,过早的暴露身份,所以一路上打尖投宿的时候需要你出面。除了你之外,我不相信其他任何人。” 胡小毛恍然大悟,总算了解尹天云为什么非要自己陪同不可了,皱眉道:“师父,可是小毛没出过远门,对这些可是一窍不通呀!” 尹天云道:“你不是和你的赵大哥很熟吗?一路上多向他请教,不耻下问,自然就懂了。但是为师的身份和此行的目的地,你不要告诉给他听。” 胡小毛唯唯称诺。 尹天云又交代了一些需要小心应付的事项,胡小毛一一记在心里。尹天云最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扁平匣子,匣子前端有一个圆形的小孔,下方连有固定用的皮带,“小毛,你和我在一起同样有性命危险,那些心狠手辣的黑道人物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这是我从前使用的护身暗器‘穿心箭’,利用机关发射,在近距离内有极强的杀伤力,交给你做防身之用。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要使用它!一旦敌人知道你有暗器防身,这穿心箭就不灵光了。” 胡小毛刚刚亲眼看过江湖上的残酷争斗,一点不怀疑自己有可能被人撕成碎片,根据尹天云的指点,珍而重之地把箭匣绑好。这穿心箭其实是袖箭的一种,平时绑在手臂上,可以用衣袖遮掩,除非是暗器高手,不然是无法发现的。使用时只要举手对准敌人,按下机关暗钮,短而尖锐的袖箭就会射出,令人防不胜防。胡小毛没有武功底子,短时间内不可能练成衡山剑法,尹天云只好把自己秘藏不用的暗器交给他。不然万一遇上敌人,胡小毛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 胡小毛得了这件新奇的玩意,满脸兴奋,想象敌人所处的方位,举起手到处乱瞄。尹天云见他突然对着自己,冷汗暗涌,厉声道:“这是杀人利器,不要胡闹!”他最清楚穿心箭的威力,万一胡小毛误按机关,利箭直射过来,自己可就一命呜呼了。胡小毛乖乖地放手下来,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您可别生气!” 尹天云哭笑不得,吩咐他安静一会,不得打搅自己调息养神。胡小毛一夜未眠,其实十分困乏了,索性蜷缩在车厢一角,沉沉睡去。 胡小毛一觉醒来,天色已晚。天空中依然是乌云低垂,细细的雨丝慢悠悠地落下,轻风吹过,带来阵阵清凉的气息。大雨过后道路泥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味道。这时距离建阳已远,透过车窗望出去,景物大不相同。路边是大片荒芜的田地,杂草丛生,荒废的村落里处处是残恒断璧,破砖碎瓦,不时有乌鸦飞起飞落,看不到一个人影。稍远的地方是一排排低矮的土坟,由于无人修葺,已被雨水冲刷得面目全非。 胡小毛自小在镇上长大,今天是第一次看见乡村如此破败的景象,震惊得合不拢嘴。他生活的地方虽然贫寒,相比之下已胜过此地百倍。忍不住问道:“师父,这个村子怎么会空无一人呢?是不是村民都得了瘟疫?” 尹天云摇头道:“你猜错了!前些年天下大乱,战火延绵,盗匪横行,象这种毫无城墙防护的村落,要么是被人洗劫一空,要么是被村民抛弃了。你看村旁有这么多的坟墓,估计这里的村民多半被盗匪或者流寇杀光了。” 此时天下虽然初定,但战乱时无数百姓逃离了家园,千万人死于战火之中,致使许多村庄荒废,良田无人耕种,不是一时三刻可以改观的。尤其是许多残兵流寇乘机聚集做乱,占山为王,任意屠戮平民,劫掠妇女财物,危害极烈。明朝建立不过十一二年,北有元朝残孽企图反扑,南有叛将作乱,东有倭寇犯境,西部边陲藏教独大,不服中央统治,所以朝廷的目前主要是对付外患,还一时无法抽出兵力来扫荡他们。村民们为了自保,不得不逃往城镇,或者集中到有城墙环卫的大村庄里生活,否则朝夕不保。 胡小毛吃惊道:“难道全村的男女老幼都被杀掉了吗?这、这太残忍了!”思潮翻涌,仿佛看见那些面目狰狞的凶手挥舞刀枪,在屠杀手无寸铁的村民。血泊之中,有嗷嗷待哺的婴儿,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娇嫩动人的少女,他们脸上都挂满了恐惧、愤怒和不平。 尹天云见多了这类人间惨剧,语气平静地道:“那些流寇几乎都是战场上幸存的残兵败将,个个杀人如麻,冷血无情,所以屠杀平民也不会手软。他们通常为了抢夺财物粮草出动,遇见女人的话先奸后杀,精壮男子则绑回去当奴隶使用,至于老人和小孩则难逃一死了。” 砰!胡小毛一拳打在车板上,怒道:“这些人居然如此残忍滥杀,简直禽兽不如!等我学会了武功,一定要铲平他们,为死者复仇!” 尹天云道:“你切不可小看这些流寇!这些人悍不畏死,精熟弓马,来去如风,擅长集体作战,其中不乏武功高强之辈。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侠士想为民除害,可是他们至今仍然逍遥法外,为所欲为,其实力你可想而知。”说到这里,眼中微微露出一丝忧色,“说不定我们在回衡山的途中,就会碰见其中实力最强的一支人马。” “什么?!”胡小毛这回真正的大吃一惊了,不是吧,自己还没学会武功呢,要是碰上流寇怎么办?而且还是实力最强的一支! 尹天云道:“从这里回衡山,必须要经过湘东‘怒风寨’的势力范围。往日我功力完好时,自然不惧他们,大不了施展轻功绕开就是,可现在不行了。怒风寨是天下八大山寨之一,他们的首领仇不信据说曾是张士城手下的猛将,不单擅长统兵布阵,武功也有独到之处。他率领的铁甲战士以勇猛剽悍闻名,我看除了朝廷的正规军,其他人跟他们正面交锋都占不到优势。” 胡小毛越听心越寒,忙提议道:“师父,您重伤未愈,为安全起见,我们不如绕远路避开他们好了。” 尹天云问:“你害怕了?”胡小毛挺起胸膛,大声道:“谁说我怕他们?小毛只是担心师父的伤势,万一遇见敌人,那可麻烦了。”尹天云淡淡一笑:“不怕最好!我们练武之人首先要练心志,如果遇事慌乱,遇险则逃,在武道上就很难有所作为了。你要想学会一流的武功,必须要有坚如磐石的意志力!”胡小毛汗流浃背,拜服道:“弟子驽钝,多谢师父教诲。” 尹天云道:“当然,你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怒风寨只有遇上了大买卖才会出动,象我们这种既没有大批粮草绸缎,又没有携带金银珠宝的旅客,他们根本不屑一顾,双方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只要我们不主动惹事,最多是有惊无险罢了。” 胡小毛偷偷抹了一把冷汗,好奇地问:“师父,除了怒风寨,八大山寨之中还有哪些?” 尹天云一一列举道:“云南的‘百毒寨’、四川的‘飞龙寨’、关中的‘铁骑寨’、雄据黄河的‘毒蛟寨’、山东的‘红巾寨’、闽北的‘猎鹰寨’和鄱阳湖的‘连环寨’,与潇湘的怒风寨齐名。这八大山寨皆不理会朝廷的招抚,割据一方,已渐渐蜕变为黑道势力,与武林败类同流合污,杀人越货,贩卖妇女,无恶不作。日后你若在江湖上行走,切记不要逞英雄出风头,故意招惹他们。” 胡小毛不以为然,敷衍道:“弟子知道了!”想了一想,转而问起衡山派中的情况。尹天云也拣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诉他听,让他对衡山派大致上有个了解。胡小毛听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尹天云正说到衡山年轻一辈中各人的武功优劣,赵安亮突然探头进来,和尹天云目光一触,忙讨好地笑道:“大侠,宁山镇到了。我们今晚得在镇上投宿,再往前走的话,只能在野外露宿了。” 值此非常时刻,在野外露宿无异于自寻死路。尹天云虽然着急离开,也不想太过冒险,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就在镇上留宿一晚,明日继续启程西行。小毛,你和他去办理一下住店的手续。” 胡小毛答应一声,从车里钻了出来,举目一扫,大为失望。宁山镇是一个很小的市镇,只有纵横两条街道,比起建阳镇来真是天壤之别。镇上的房屋十有**紧紧关闭,人迹罕见,几盏灯火在风中摇摆,愈发显得死气沉沉。因为常年战乱不止,镇上的居民早逃命去了,最近两三年才有人陆续返回,但也是凤毛羚角,少之又少。 赵安亮已经把骡车停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门外,拉着胡小毛跳下车,偷偷瞥了一眼车厢,压低声音问:“小毛,车上的家伙是什么来头?这人看起来并非善类,你千万小心,别跟他走得太近,以免惹火烧身!”胡小毛自然不会吐露尹天云的身份,笑道:“赵大哥,你别问这么多了!我现在很好,不会有事的,就是肚子饿得呱呱叫!”赵安亮盯着他看了一会,摇头笑道:“小家伙,居然对我保密呀!我也不问你了,只要你没事就好,不然我怎么向你娘亲交代?”胡小毛嘻嘻一笑:“谢谢赵大哥!” 赵安亮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带着胡小毛走进客栈。赵安亮是这里的老客,已经和客栈老板混得很熟,三言两语安顿好人马。吃过晚饭,胡小毛问客栈老板要来笔墨,写了满满五页家书,说清楚自己为什么离家出走,请父母不要担心等等,然后注明地址,请老板有空时转交,当然不忘了给他一点辛苦费。那老板见钱眼开,满口答应。 是夜风平浪静,安睡至天明。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走了四天,途中也遭遇了几批江湖中人,但大家目的地不同,背道而驰,未曾有人拦路骚扰。尹天云平时躲在车里养伤,轻易不肯露面,一切事宜均交给胡小毛打点。胡小毛学习领悟得很快,短短数日就把赵安亮肚里的存货掏个干净,已经能够**应付各色人等。 这天渡过赣江,来到了吉安城外。吉安是赣江中游的交通水利枢纽,城广墙厚,人口稠密,商贸发达,城区面积是建阳的四五倍。只见城楼高耸,旌旗招展,守卫森严,果然有大城市的气派。城门处行人如织,不论进出都要接受盘查。 看多了荒野无人的景色,好不容易来到繁华之所,胡小毛兴奋不已,问尹天云:“师父,我们进城去吗?” 尹天云道:“不,我们不进城。”胡小毛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泄气地问:“为什么不能进城?”尹天云耐心解释道:“如果不出我所料,那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江湖上引起了极大的震动,吉安如今肯定是风起云涌,各方高手云集。城内龙蛇混杂,遍布着各大帮会门派的眼线,我们入城之后,万一不小心暴露行踪,引起黑道人物的猜疑,再想出城就难如登天了!为了减少被人识破的可能性,我们要绕城而过。”胡小毛似懂非懂,但师父做了决定,自己只能遵从。 尹天云吩咐赵安亮绕到吉安城西,将骡车赶进路旁的一处树林中。赵安亮见他过城不入,又来到这等偏僻无人的地方,心中不禁七上八下,自己不会被灭口吧? 尹天云一眼看出他心里的不安,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抛到他的怀里,不动声色道:“你这一路上辛苦了,这五两银子算是给你的报酬。从今天起,你不用再陪我们赶路了。”赵安亮又惊又喜,这笔酬劳是他平日车资的三十倍都不止,忙不迭地拱手称谢,心想还是江湖豪杰出手大方。尹天云道:“你先别忙着谢我。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办,办成了我另外再给你五两银子。”赵安亮两眼放光,拍着胸脯道:“大侠尽管吩咐,小的就是赴汤蹈火也要替您办到!” 尹天云道:“不要夸大其辞,你真敢赴汤蹈火吗?我要你立刻进城找一个信得过的、守口如瓶的车夫,载我们继续上路。你速去速回,我们在这里等你的消息。”赵安亮满头雾水,又有几分不忿:“大侠,你何必另外找人呢?我的车技可不比别人差呀!”尹天云眼睛一瞪:“叫你去你就去,休得罗嗦!”赵安亮心底一寒,连忙应是,跑进城里找人不提。 赏书之余,请投我一票! ; 第十三章 红颜祸水 胡小毛对尹天云的决定起初也是不解,后来仔细一想,才明白他的用意。赵安亮若是一路送他们回到衡山,即使不问,大概也会猜出尹天云的真正身份,万一他不慎走露了口风,肯定会给衡山派带来无穷祸端。换了车夫后,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赵安亮就算车技再好,尹天云都不可能继续雇佣他。想通了此节,不禁佩服师父心思谨密,哪怕是细微之处也不疏漏。 赵安亮刚走没一会功夫,忽听蹄声如雷,一彪人马自吉安城方向奔来。尹天云暗觉奇怪,前几日撞见的江湖人都是往东赶,人人期望能抢到神功秘芨,怎么这会有人向西走呢?难道江湖上又另外发生了什么大事?打了个手势,示意胡小毛出去查看情况。胡小毛爬到车子前端,使劲踮起脚尖,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望出去。只见十余骑排成了一列飞驰,马上的汉子都穿着一式劲装,个个虎背熊腰,身背各式兵器,仿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来势汹汹。他们骑术精湛,速度虽快却不撞对其他路人,奔行间仍能维持队列的整齐,显然是训练有素。这列人马来去如风,转眼间从胡小毛眼前掠过,在道路尽头消失不见,只剩马蹄踢起的尘砂飘扬空中。 胡小毛刚想回身禀报,又听蹄声阵阵,另一股人马飞奔过来。这一批人男女混杂,服饰各不相同,兵器也迥然而异,骑术有高有低,队列因此拉得老长,一看就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带头的是一名相貌威严的中年男子,目光如炬,挺拔如松,面上微带愤慨焦急的神色。他在急行之中忽的感应到路边有人窥探,目光一扫,正好和胡小毛的眼神撞对。胡小毛吃了一惊,那人单手一按马鞍,如大鹏展翅般飞身而起,居高临下,看清骡车停放的方位,足尖轻点路旁的树枝,直扑下来。 胡小毛没有料到人家如此厉害,居然能发现自己窥视,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中年男子五指如钩,已当头抓下,吓得大叫:“师父救我!” 只听嗤的一声厉响,一枚铜钱从车厢*出,直取那男子的脉门。那男子惊咿一声,屈指弹飞射到的铜钱,一个翻身落下地面,抱拳道:“在下汉中谭丹林,卤莽出手,尚请恕罪!不知车内是哪家哪派的高人,能否赐告名号?”他看清了胡小毛的身材相貌,不由暗叫惭愧,自己紧张过度,竟然差点抓错了不会武功的小孩。 尹天云既已出手,情知再难掩盖行藏,忍痛走下车子,苦笑道:“谭大侠,是我!” “啊,原来是尹三侠!”谭丹林见他脸色不对,一个箭步抢到身前,拉住尹天云的手掌,关心地问:“你受伤了?是不是碰上了魔教的人?”他们两人相识已久,见面后省掉了客套寒暄的话。七大剑派如今人才鼎盛,相互又有同盟之约,黑道中除了百无禁忌的魔教人物,其他人平常都尽量避免跟七大剑派的弟子发生冲突,谭丹林见他伤势不轻,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时谭丹林的同伴以为他发现了敌人,纷纷下马涌进林中。其中不少认得尹天云的,才晓得是一场误会,大家相互点头致意。 尹天云不愿解释太多,免得被人抓住漏洞,含糊地说道:“我无意中发现魔教高手在附近出没,双方交手,互有损伤。我正在此等候同门师弟支援,不料却有幸遇到了谭大侠一行。” 谭丹林阅历何等丰富,情知他有难言之隐,也不追问,道:“魔教中人睚眦必报,定不会就此罢手,你要小心防备呀!”尹天云道:“我自会小心应对的。众位大侠行色匆匆,不知要去哪里?”谭丹林道:“哦,你应该知道唐伯文此人吧?有消息称他和那个妖妇逃到了湘桂一带,我正好在吉安做客,跟诸位江西英豪一合计,决意要去取那妖妇性命,以免她再媚惑我正派英杰!” 他的同伴纷纷叫道:“正是!我们要杀了妖妇,维护武林正义!”人人慷慨激昂,似乎与“那妖妇”有不共戴天之仇。 尹天云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妖妇为害已久,为躲避追杀,居然流窜到南方来了,真是狡诈!可惜在下有伤在身,不然定当附骥*,略尽绵薄之力了。” 谭丹林道:“尹三侠疾恶如仇,名震江南,在场之人哪个不知,谁人不晓?何况你有伤是实,谁也不会因此误会你的。”尹天云道:“多谢谭大侠体谅,尹某实在是汗颜!诸位大侠武功高强,士气如虹,此去定能将那妖妇的脑袋砍下!”众人轰然叫好,愈发显得斗志昂扬。 谭丹林和尹天云掌心相对,一股雄厚精纯的内力送出,瞬息间在他体内游走三周。尹天云但觉神清气爽,受损的经脉得以修补复原,大为感激。谭丹林放手退后,脸色微微变白,真气已经消耗不少。 尹天云感动地道:“临敌之际,谭大侠仍不惜耗费功力替在下疗伤,真是大仁大义!如此恩德在下没齿难忘!”其他人都竖起拇指夸奖道:“谭大侠素有孟尝之风,不愧是白道中的领袖人物!”“汉中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谭丹林面上没有半分得意的神色,谦虚的拱手道:“哪里,哪里!谭某无才无德,各位谬赞了!同道中人有难,谭某自当援手,否则愧对‘汉中大侠’这四个字。”转首对尹天云道:“尹三侠,你内伤初愈,外伤尚未愈合,切记不要剧烈运动!我等在此耽误了不少时间,这就要立刻启程上路了。告辞!”坐言立行,倒也干脆。 尹天云再三称谢,与谭丹林等挥手作别。只见黄沙滚滚,一队人马在西方消失无影。 胡小毛忍不住问:“师父,这些人要去对付的‘妖妇’很厉害吗?这么多人打人家一个!” 尹天云抬头望着天际的浮云,回忆往事,脸上露出少有的迷茫之色,半响才低声道:“这事说来话长了!十三年前,正是元朝气数已尽,群雄逐鹿中原之时,江湖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她自称‘李雁儿’,其人冰肌玉肤,气质高雅,温柔大方,精通琴棋书画,美艳不可方物,不过数月便轰传江湖,被公认为‘武林第一美女’。当时的世家弟子、青年豪杰,不知有多少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茶饭不思。我曾远远地见过她一面,的确是倾国倾城,堪称女人中的女人,教人毕生难忘。 “李雁儿从踏入江湖的第一天起,身后就有无数男人狂追不舍,挖空心思地讨好她。她相貌出众,追求者众多,手里又有花不完的银子,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缺憾了,偏偏她看起来满腹心事,从来没有对人笑过。她越是这样,追求者越多,甚至有人以万两黄金博取一笑而不得。她温文尔雅,对所有人都一般的亲切客气,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那些追求者人人以为自己有希望一亲芳泽,谁也不肯退让,一来二去,免不了在背后大打出手,决斗拼命。死的人多了,不少门派为了替门下弟子复仇,也开始相互攻击,致使江湖大乱,血流成河。” 胡小毛听得惊心动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竟然有如此魔力?他年纪尚小,不解男女之情,还不明白英雄难过美人关的道理。 尹天云继续说道:“经过了无数场惨烈的争斗,那些实力不如人的和他们的门派一一倒下了,最后只剩唐门第一青年高手唐伯文、魔教教主首徒赤阎、昆仑少掌门周明野、慕容家族大公子慕容不凡这四人突围而出。这四人均是名噪一时的青年才俊,不论外貌、武功、家世、见识、谈吐,都不相上下,难分伯仲。于是他们四人定下了一个日期,要在黄山绝顶分出高低胜负,唯一的胜者自然就有资格陪伴在李雁儿身侧。 “不料在他们决战前夕,突然有一神秘人出来揭穿李雁儿的真实身份,原来她居然不是汉人,而是元朝皇帝的亲生公主,真名叫‘速哥不罕’。元帝派她投身江湖,目的就是利用她的美色,引起江湖混乱,门派争斗,使武林中人无法全力支持义军,拖延义军取胜的进程。消息传出,万众哗然,人人痛骂指责李雁儿是红颜祸水,异族妖妇,应该为死去的人偿命。如此一来,黄山之战当然是取消了。大义当前,赤阎等身为汉人,不可能再对蒙古公主存有儿女私情,先后声明与李雁儿划地绝交。惟独唐伯文对此事一言不发。 “这时候天下大势已定,当今皇上挥戈北上,势如破竹,将元帝赶往塞外,成功颠覆了元朝。元军溃败太快,李雁儿来不及随元帝北撤,被迫滞留中原,阴谋败露后遭到中原豪杰围攻阻截。她在护卫的保护下拼死突围,三日中激战八次,身边的护卫死伤殆尽,自己也身受重伤。就在她要被众人乱刃分尸的紧要关头,唐伯文突然现身,以一手匪夷所思的暗器工夫制服了二十余名各派高手,将李雁儿救出生天,逃之夭夭。唐门上下尽皆震怒,随即声言将唐伯文逐出家门,断绝一切关系。从此,唐伯文、李雁儿浪迹江湖,逃避各派人士追杀。这十来年他们躲躲藏藏,过着见不得人的生活,所吃的苦头恐怕是够多了。不过当今天下是明朝的天下,对于元朝的皇室余孽朝廷必欲杀之而后快,只要李雁儿一日未死,对她的追杀就一日不会停息。这次李雁儿在湘桂被人发现,同样会遭到黑白两道的围追堵截,恐怕难逃劫数了。”说罢长叹一声,似有无限感慨。 胡小毛喃喃道:“这李雁儿好可怜呀!”她虽然是锦衣玉食的公主,身份尊贵,艳丽无双,但被自己的父亲当成一枚棋子利用,毫无自由可言。她前一刻还是无数人心目中美丽的化身,后一刻就沦为人人唾骂的“妖妇”。既要承受国破家亡的痛楚,被亲人遗弃的苦涩,又要时刻提防无处不在的追杀,挣扎求生,即使在梦中也难得有几分安宁。她倾国倾城的美丽,反成为苦难的根源。 尹天云正色道:“这话切不可在其他人面前提起!因为各种理由要杀李雁儿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旦有人听见你同情她,连我也保不住你的小命。”胡小毛纳闷道:“难道连说一说都不行吗?”尹天云道:“江湖中有些禁忌是不能触犯的,否则就会成为武林公敌。以后你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胡小毛默然,第一次深刻领悟到世间的无奈与悲哀。美丽并不等于幸福,正义也不意味着公平。从这一刻起,他开始认真审视身边的世界,真正地成长起来。 过了片刻,赵安亮搭乘着一辆马车急急返回。赶车的是吉安通达车行的一名姓孙的老手,年近四十,为人木纳,沉默寡言,似乎对人世间的事物都缺乏兴趣。尹天云对这个车夫非常满意,遵守诺言付给了赵安亮酬劳。赵安亮千恩万谢,与胡小毛洒泪泣别。 新的马车较为短窄,车上的暗格里放有酒水点心,胡小毛上车后立即发现了这种设计的好处,拿出各式精美点心放怀大嚼。车行不远,尹天云忽然内急,叫车夫停下车子,自己钻进了树林之中。等了良久,才见他从林子中走出,脸色发白,气喘吁吁。胡小毛心中暗暗奇怪,师父怎么看起来好象经过了剧烈活动一般?尹天云上车后也不多言,服药调息,入定去了。胡小毛只得按下好奇之心,继续赶路。 短短数日,江南连续发生了神功出世、李雁儿现身这两件大事,道路上来往的江湖人物渐渐多了起来。想夺取神功秘芨出人头地的向东去,想杀人成名伸张正义的往西行,有时两伙人在半路上碰面,人人都想说服对方改变注意,为此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拔刀相向。为了避免卷入不必要的纷争,尹天云愈加小心,吩咐车夫缓缓前行,遇上江湖中人能躲就躲,能让就让。 胡小毛留心观看这些纷争打斗,大开眼界,进一步了解江湖中的各种规矩,不再是那个对世事懵然不知的小镇少年。途中他听到有人谈起《九阳神功》一事,也向尹天云好奇询问。尹天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真相,胡乱编了个故事,把他打发过去。 又过了数日,车行至江西边界。只见群山耸立,树海无边,峰峦处云雾萦绕,日光照射下来,景色动人之极。有时头顶上云层翻滚,骤雨忽降,远处的天空却仍是湛蓝一片,阳光斜射到雨中,透明闪亮,晶莹如玉,让人不禁心生欢喜。雨后的彩虹斜挂峰顶,与青山白云辉映,宛如千古名画。山间多有溪流瀑布,水质清澈,藤蔓树木夹岸丛生,不时可以看见大朵盛开的无名野花。色彩斑斓的鸟雀在林木间跳跃鸣叫,愈发显得山林寂静空幽。 道路至此变得曲折狭窄,尽管车夫竭尽全力,马车仍不免颠簸震动。尹天云全仗一身内力复原了十之六七,才可以护住肋骨结合处不受震动,不然早痛死过去。饶是如此,每日耗费功力甚多,也极为辛苦。 这天走到一个名为“九道弯”的地方,再往前走七八里,就进入湖南境内了。车子拐过山脚,突然停了下来。胡小毛看多了山中景色,正在闭目养神,这时察觉有异,隔着车帘问:“孙大叔,车子怎么不走了?”那车夫答道:“有人拦路。” 尹天云、胡小毛相顾愕然,难道有山贼挡道?掀起车帘,只见前方聚集了二十余人,道路中间还停着两辆马车。一伙手持兵器的大汉挡住了转弯路口,为首的是一名赤发大汉,腰缠长鞭,双目鼓凸,如凶神恶煞一般。他们强行勒令过往的行人接受检查,若有人稍微不从,立即遭到一顿暴打,胆敢反抗的,就被乱刀砍死。路边已经倒下了三具尸体,分明是刚死不久,浑身上下遍布伤痕,死状极惨。 这时正好轮到一个商人接受检查,他的内眷被人拖下马车,吓得瑟瑟发抖。赤发大汉推开手下,呵呵淫笑道:“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好水灵呀!”张开蒲扇大手,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她脸上乱摸。那女子身体僵硬,羞愤欲绝,紧闭的眼中流下泪来。那商人眼睁睁地看着妻子被人猥亵,敢怒不敢言,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 赤发大汉大呈手足之欲,直弄得那女子衣发凌乱,几乎当场昏倒,最后意犹未尽地在她高耸的胸口狠狠抓了一把,才挥手示意放行。那商人如蒙大赦,赶紧把妻子抱上车,落荒而逃。那伙恶徒哈哈大笑,猖狂至极。 胡小毛气愤地说:“师父,他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侮辱妇女,简直不知礼义廉耻!”尹天云面色凝重:“你看他们胸口绣着雄鹰图案,那是烟雨楼的标志!为首的赤发汉子曾是横行湖广的大盗‘赤龙’陆峥,几年不见,还以为他改邪归正了,原来已投奔到烟雨楼门下!”胡小毛诧异地问道:“师父,你认识他?”尹天云神情古怪地道:“何止是认识!当年他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时间,就是因为败在我剑下的缘故。” 胡小毛目瞪口呆,这岂不是应了那句老话“冤家路窄”吗?看着对方寒光闪烁的兵刃和倒在路边的尸体,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回大事不妙了! ; 第十四章 风波再起 尹天云以手抚额,心想自己和陆峥积怨甚深,一旦彼此照面,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斗。可自己的身体状况差强人意,平时的武功发挥不出五成,凭什么强行闯关?如果这时掉头回转,更易遭人怀疑,如此进退两难,怎生是好? 队伍缓缓向前移动,终于轮到胡小毛他们了。负责检查的大汉不耐烦地叫道:“车里的人快给老子滚出来,别他妈的装大爷!” 车帘微动,一条人影如猿猴般迅捷扑出,啪啪两声脆响,在那叫骂的大汉脸上正反抽了两记耳光。那大汉明明看到人家手掌打来,就是闪躲不开,脸上连挨两下重击,被打得脸颊红肿,门牙松动,张口吐出血沫,慌忙后退。他身边的同伴先是错愕,随即齐声大骂,一起舞动兵器,纷涌向前。 尹天云冷笑道:“乌合之众,也敢猖狂!”只听一声龙吟,长剑出鞘,看似漫不经心地挥出,其实快如闪电。站得最近的四人只见寒光一闪,手腕刺痛,兵器当啷啷跌落在地,连对手的剑路都没有看清楚,惊得倒跃退开。 “住手!”赤龙陆峥大声喝止手下,眼睛冷冷的盯着尹天云,掩饰不住内心翻滚的恨意,“姓尹的,居然是你!” 尹天云手腕一震,抖落剑上的血珠,气定神闲道:“陆峥,五年不见,你不仅没有长进,反沦落到拦路为寇的地步,实在是令人失望!”陆峥额头青筋直冒,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含血喷人!我可是堂堂的烟雨楼头目,哪里会做这种不入流的事情?”尹天云冷笑道:“难道侮辱良家妇女的行径就入流了吗?”陆峥面红耳赤,情知刚才那一幕都落入人家眼中了,一时理屈词穷,怒道:“尹天云,你出手生事,是存心和我烟雨楼作对吗?” 尹天云环顾四周,不屑道:“就凭你们现在的人手,岂能挡得住我?陆峥,以前我放了你一马,别不知好歹!你今天是不是还想尝一尝衡山剑法的滋味?”双目中神光暴涨,如利锥般刺到对手脸上。 陆峥心生惧意,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眼角余光看见其他江湖人物蠢蠢欲动,不禁暗自叫苦。他五年前作案时被尹天云撞破,两人交手不过百合,就被尹天云刺中要害,差点当场毙命,幸亏他轻功不错,才侥幸逃过一劫。但从今往后对尹天云深怀惧意,以致不敢在江南露面,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今天和仇人意外重逢,眼看他长剑在手,威风凛凛,回忆起从前自己暗夜逃命的那一幕,心有余悸。又怕其他人乘机起哄闯关,自己要担负失职的罪名,语气放软道:“尹大侠,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肩负重责,请你不要坏了规矩。只要你让我们检查一下车子,如果没有问题,你过去就是。” 尹天云不满道:“你们冒充官府,私设关卡,这可是不轻的罪名!你们究竟要检查什么?如果不说清楚,休想我答应!” 陆峥道:“想必尹大侠也听说了,元朝余孽、万人唾弃的妖妇李雁儿近来被人发现在湘桂一带出没。我烟雨楼身为武林一脉,自然有责任在斩杀妖妇一事上出力,所以楼主派遣我们封锁湖广边境的主要路口,严防那妖妇易容逃跑。为了杀那妖妇,我烟雨楼三分之一的人手都已调集湖广,布下了天罗地网,绝不许她逃脱!尹大侠如果不是那妖妇的同伴,给我们看一眼又有何妨。” 尹天云奇道:“烟雨楼竟然对此事如此看重,那是为了什么?”李雁儿虽然名声狼籍,但毕竟没有真正得罪过什么门派,象烟雨楼这样大的帮会势力广集人马来对付她,几乎没有过先例。烟雨楼在这件事上如此热心,肯定不止是伸张正义这么简单,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陆峥脸色微变:“尹大侠,我只知道奉命检查过往行人,别的一概不知!” 尹天云见他不肯吐露实情,也不愿节外生枝,道:“你们也不想想,我这是回湖南的方向,李雁儿就算在我的车上,她肯跟我往火坑里跳吗?算了,你们想看就看吧!”说着厕身让开。 陆峥一挥手,两名大汉小心翼翼的靠近马车,很快把车子里外检查了一遍,禀报说一切正常。陆峥早想送走这尊瘟神,马上拱手道:“多谢尹大侠配合,请上路吧!” 尹天云哼了一声,还剑入鞘,返身登上马车。那车夫啪的一甩响鞭,催马离开这是非之地。 一放下帘子,尹天云原本镇定从容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额头冷汗直冒,一手按着胸口骨折之处,痛苦不堪。胡小毛大惊,叫道:“师父,你……”尹天云指了指车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胡小毛及时省悟过来,把后面的话咽回肚里。车子在山路上晃悠悠的驰远,转过山坳,离开了烟雨楼众人的视野。 尹天云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虚张声势,勉强压制伤口的痛楚出剑,威慑烟雨楼诸人,其实掩饰得非常辛苦。如果陆峥胆敢出手,以他目前的状态恐非其敌,更不用说陆峥还有同伴助拳了。可惜陆峥胆怯,没有识破他的伪装,白白失去了千载难逢的复仇机会。此刻危机已过,尹天云赶紧服药,消减伤口的疼痛。 胡小毛拍掌笑道:“师父,你的空城计演得真好,把那些恶人吓得乖乖不敢乱动,实在精彩!” 尹天云面无喜色,闭目沉思道:“烟雨楼这次兴师动众,对李雁儿志在必得,如此举动大异往常,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烟雨楼是近十年来新建立的帮会,总部设在应天府,门下良莠混杂,行事亦正亦邪,一直采取低调的方式参与武林事物,真正的实力鲜为人知。这次一反常态,在李雁儿一事上大做文章,是向现有的几大势力发起挑战的预兆吗? 忽然嗖的一声箭响,一支长箭从路边的密林中射出,夺的钉在车窗边框上。“有山贼!”车夫吃了一惊,勒住缰绳,翻身滚落车座,抱头缩成一团,动作熟练之极。 尹天云眉头微皱,对胡小毛低声道:“藏好不要乱动!”拔剑在手,挑开车帘闪了出去。还未看清四周形势,又是一声利箭破空声响,正正射中车夫的背心要害。那车夫惨叫一声,四肢抽搐,当场身亡。尹天云心下凛然,对方居然杀死无辜的车夫,和山贼劫财不伤人的一贯作风大不相同,既是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又断了自己驾车逃跑的可能,手段十分毒辣! 他望向利箭发射的方位,朗声道:“道上的朋友若是冲我尹天云来的,就正大光明的现身讲话,何必藏头缩尾,滥杀无辜!”话音刚落,劲风扑面,一支黑漆漆的铁箭疾如流星射到。忙横剑一拨,当的一声火星飞溅,逆气上冲,足下不由退了半步。 “嘿嘿,大名鼎鼎的衡山大侠居然接不下这一箭,真是天下奇闻啊!”道旁树叶晃动,陆峥和两名手下竟然狞笑着闪身出来,眼中凶光毕射。 尹天云倒吸一口冷气,“怎会是你!”胡小毛听见陆峥的声音,又惊讶又担忧,悄悄爬出车厢,躲在尹天云身后。 陆峥皮笑肉不笑道:“尹天云,很意外吧?我刚才差点被你的伎俩蒙骗过去了。幸好我不蠢,还来得及追上你们。今天我们就把过去的老账清算清算,顺便加上一点利息,你看如何?”他刚才放走尹天云之后,心里头越想越不是滋味,害得自己流落他乡多年的大仇人就这么轻易过关了?同时又觉得奇怪,尹天云身为白道大侠,明明看见自己当众调戏妇女,为什么不出面制止?而且尹天云为什么不施展轻功赶路,偏要坐在车上呢?莫非他受了内伤,需要静养? 陆峥越想尹天云的举动越可疑,于是带了两名亲信衔尾疾追。等追上了目标,又怕料敌有误,先以弓箭偷袭试探,当确信对方外强中干之后才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这时他自认为稳操胜券,言语中就不再客气。 尹天云一见陆峥阴魂不散地追来,便知道自己辛苦赢得的心理优势丧失殆尽,刚才高兴得太早了。这次要想过关,非得以硬碰硬,恶战一场不可了。他身经百战,冷眼细看对方的举止气势,已大概估计出陆峥的实力,两相比较,自己明显处于下风。心中千转百回,口中却不示弱:“姓陆的,你不要嚣张!既然你这么着急去见阎王爷,我来成全你!”长剑一指,一股冷冽的剑气直逼过去。 人的名树的影,尹天云剑势一摆,巍巍然如山岳,剑招未发,剑意已摧人胆魄。 陆峥胸口微窒,手心捏了一把冷汗,刚才尹天云不会是故意示弱,好引自己上钩的吧?但骑虎难下,无论如何不能打退堂鼓了,牙关一咬:“究竟是谁先去拜见阎王爷,手底下见分晓罢!”抓住铁鞭一抖,呼的一声,黑影翻卷,仿佛恶龙出海,杀气腾腾。左手一指胡小毛,对手下喝道:“你们两个去把那个小孩杀了,老鬼交给我对付!” 胡小毛心道:不是吧,怎么连我也不放过?眼见两个面目狰狞的大汉不怀好意地逼近,一矮身躲到马车下面。 就在这时,陆峥一声怒吼,身形急闪至尹天云身前,铁鞭在空中啪啪连串炸响,仿佛恶龙扑击,夹着凌厉的劲风劈面抽下。他这五年来埋头苦练,此次重出江湖,武功更胜从前,否则也不敢回到江南。他存心试一试对手的真实功力,这一击既快且狠,只看那长鞭击落的势头,哪怕是猛虎黑熊挡道,也要被抽得筋断骨折。 敌鞭势沉力猛,尹天云无法可想,明知会被对手看穿实力,也只能滑步斜退,避敌锋芒,感觉窝囊到了极点。 陆峥见他一招未接便主动退避,心中雪亮,哪里还猜不出对手身有隐疾,不宜动手?精神大振,哈哈大笑道:“衡山七剑不过尔尔,浪得虚名!”手腕发力,长鞭似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弧线,缠向尹天云的脖颈。 山路狭窄,尹天云退了几步已没有躲避的空间,眼见黑影毒蛇般飞缠过来,长剑一举,叮的点中鞭首。内力相激,只觉小腹气血翻涌,一口鲜血险些冲口喷出。左肋骨折处剧痛钻心,连拿剑的力气几乎都要丧失。陆峥感到长鞭上的反震力道出奇地微弱,放胆直踏中门欺近,一掌拍向尹天云的胸口。 尹天云提气飞起,从对手头顶跃过,反手洒出点点剑星,刺向对手头顶空门。突的人影一花,陆峥在原地消失,不等他剑招收回,长鞭凭空出现,如吸血虫般紧紧缠住剑身。尹天云大惊,运气往回猛扯长剑,但一股巨力立时从鞭上涌来,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五指一松,长剑呜呜地飞上半空。 尹天云面如死灰,眼睁睁看着佩剑远远落下,倒插在道路中间,惨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陆峥,你有胆就动手吧,我的师兄弟们会替我报仇雪恨的!” 陆峥轻松击败对手,心中得意非凡,并不急着马上杀了仇人,狞笑道:“你不用拿衡山派的名头吓唬我,难道我是被人吓大的吗?”斜眼望去,心头一紧,自己的两名手下都仆倒在地,一动不动,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丧命了。那个瘦小的男孩一手扶着车轮,正在不停地呕吐。 陆峥又惊又怒,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个小孩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可是他浑身上下毫无内力气息,应该是一个不懂武功的普通人才对,没有理由能够杀死两个身怀武功的大汉呀!难道有外人插手?举目环视四周,沉声道:“何方朋友伸手架梁,报上名来!” 道路两旁的树林中静悄悄的,没有人答话,只听见树叶在山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陆峥目光一凝,瞪着刚直起腰来的胡小毛,冷冷地问:“这两个人是谁杀的?”胡小毛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污迹,脸色煞白如雪,空洞的眼神里还带着浓浓哀伤和懊恼,身子不停地颤抖,抽泣道:“他们……他们是、是我杀的!” 陆峥和尹天云交手之时,那两名大汉一人拿刀,一人手持双斧,恶狠狠地扑向胡小毛。胡小毛躲在马车底下,眼看着这两个索命小鬼逼来,不禁手足冰凉。那两人丝毫不把胡小毛放在眼里,拿刀的大汉弯下腰,凶巴巴地叫道:“小鬼,快从车下滚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胡小毛两眼一翻,出去是死,不出去也是死,干嘛要听你的? 拿刀的大汉见他不肯挪窝,冷笑一声,挺刀刺了过去。生死关头,胡小毛可不想坐以待毙,举手向对方一指,一声轻响,一支三寸长的穿心箭钉上那大汉的额头。那大汉做梦都想不到这小孩居然藏有极为犀利的暗器,如此近的距离,根本连闪避的念头都还未起便中了一箭,哼都不哼一声,面朝下仆倒,整张脸刹时变得乌黑浮肿,口鼻中流出黑血,十分可怖。胡小毛自己也不知道穿心箭上淬有剧毒,眼见那人死状恐怖,吓得连滚带爬地远远避开。 那持斧的大汉见同伴突然仆倒在地,口鼻流血,不禁大惊,这小孩难道会妖法不成?正好见胡小毛从车底下爬了出来,双斧呼呼生风,照准他的脑门直劈而下。 胡小毛急忙翻滚躲过杀招,举手对着那大汉叫道:“你不要过来,我不想杀人了!”语带哭腔,手臂不住颤动。 那大汉哪里肯信,大步追上,挥斧便砍。胡小毛尖叫道:“是你逼我的!”短箭嗖的激射而出,正中对方的胸口。那大汉只觉心口一麻,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全身乏力,软绵绵地一头栽倒地上,七窍流血而亡。 胡小毛呆呆看着这两具尸体,脑中乱嗡嗡的响成一片,再也抑制不住胃部的搅动,弯腰呕吐不止。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不管对方是否有可杀之处,但他本意上并不想要他们的性命。尹天云没有告诉过他箭上有毒,中者立毙,不然他也不会轻易使用。眼看着两人中箭惨死,毕竟是平生第一次亲手杀人,心中百味交集,又是后怕又是难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尹天云一看那两人的死状,便猜到他们是被穿心箭所杀,心中一动,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弟,杀人干净利落,干得好!” 胡小毛呜咽道:“师父,我、我不想杀人啊!” 陆峥此刻再无怀疑,自己的手下果然是被这小孩杀死的,怒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去死吧!”一个箭步抢上,铁鞭凶狠抽落。 杀气骤然临头,胡小毛本能的举起手臂对准对方。陆峥见他举臂的动作古怪,灵光忽闪,忙飞身跃起。就在这时,胡小毛的衣袖内突然飞出一支短箭,箭头闪着蓝色幽光,正对着小腹射来,如果他反应稍慢半拍,十有**要挨上一记。陆峥背心暗冒冷汗,长江大河都走过了,今天险些在阴沟里翻船,鞭梢疾沉,打落射近身前的毒箭,鼻孔冒烟道:“小家伙,你今天死定了!” 请投票支持我,谢谢! ; 第十五章 快剑浪子 胡小毛唯一的杀手!竟然对敌人不起作用,不禁惊慌失措,叫苦不迭。只看陆峥的刚才的表现,身手比先前那两名大汉高强十倍不止,如今识破了他的暗器手法,不会重蹈覆辙了。在这陌生的地方,自己既不懂武功,又腿短力薄,不太可能逃得过对方的毒手,把心一横,对尹天云喊道:“师父快走,我来拖住敌人!” 尹天云原想借胡小毛之手,将陆峥用穿心箭射死,哪知陆峥机警万分,居然逃过了一劫,不由大叫可惜。听见胡小毛的喊声,不禁一愣,想不到他小小年纪,值此生死关头竟然有舍身成仁的勇气,这便宜徒弟比门下弟子胜过多多呀。心念急转,周围是荒山野岭,草木繁茂,如果胡小毛真能拖住陆峥一时三刻,以自己仍有的部分功力,也不是没有逃命的可能。 陆峥见他眼珠子乱转,厉声道:“谁也别想走!拿命来!”其实也担心尹天云不顾道义独自开溜,身形急转,铁鞭贯劲挺直如枪,刷的刺向尹天云的胸口要害。 胡小毛叫道:“不要伤我师父!”连按两下机关,两支短箭一前一後疾射出匣,对准了敌人的背心射去。 耳听毒箭射到,陆峥不敢不接,一个风车大回旋,铁鞭变幻搅动,将两支毒箭远远打飞。心头火起,怒道:“我先杀了你这只讨厌的小老鼠!”拔身跃到半空,鞭如毒龙,带著刺耳的尖啸声扑击而下,滚滚杀气如严冬寒霜,当头罩住对方。胡小毛只见眼前黑影飞舞,看不清敌人长鞭的去向,脚下连连後退,心叫我命休矣!忽听陆峥一声怪叫,在半空中收鞭斜飞,落在马车车厢顶上,揉著肿起的手腕,大喝道:“是谁暗算老子?有种的滚出来!” 话音未落,一名衣著随意的剑客从大树後施施然走了出来,脸上似笑非笑,眼眸亮如晨星,眼底却透出落寞的神色,相貌英俊过人,偏带著几分浪荡不羁的气质,对异性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他四肢修长,背後斜插一柄长剑,衣服鞋子都有磨损的痕迹,显得风尘仆仆,手里一上一下抛弄著三四颗小石子,举止从容潇洒,耸耸肩道:“我现在出来了,阁下有何指教?” 陆峥勃然大怒,指著对方喝问:“你是什麽人?胆敢和我烟雨楼作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他右腕刚才被一粒小石块击中,通彻心脾,不得不暂时收招,使胡小毛免於一死。这时看见来者手里还公然抛弄著石子,分明是有意挑衅,所以抬出烟雨楼的招牌吓一吓对方。 “是你!”尹天云神情古怪,和来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淡淡一笑,去把自己的长剑取回。 那剑客不答反问:“刚才是谁说‘衡山七剑不过尔尔,浪得虚名’的?”陆峥莫名其妙:“是我说的又怎样?你有意见吗?”那剑客仰天一阵长笑,震得林中鸟雀惊飞,双眼微眯,眼中射出锐利的光芒,朗声道:“在下不才,乃衡山七剑排名最末的莫天风!既然阁下看不起衡山剑法,想必武功上定有独到之处。莫某剑术比起我的六位师兄相差甚远,本来不足以代表衡山派,但机会难得,今日斗胆向阁下请教一二。不过刀剑无眼,万一莫某失手误伤了阁下,不要心存芥蒂才好。”话虽说得客气,谁都知道他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陆峥脸色大变,失声道:“你是‘快剑浪子’莫天风?!” 莫天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苦笑道:“我的绰号这麽有名吗?”他是衡山七剑里年纪最小的一位,常年浪迹江湖,漂泊无定,在各地留下了不少风liu韵事,被无数多情少妇视为梦中情人。不过比起他的风liu名声,他的快剑在江湖中更为出名,曾击败过众多高手,名头之响亮,远超过同门的师兄,是七大剑派之中公认的第一快剑。相传他在眨眼间能削落十八片柳----闲地吃草。莫天风自告奋勇充当起临时车夫,摆开的架势有模有样,赶车的功夫居然不差。经过了这场波折,接下来的旅途倒是平平安安,再没有受到骚扰。不过尹天云担心陆峥回去後歪曲事实,烟雨楼会采取行动报复,叮嘱莫天风一路小心,不可大意。这回惹上了烟雨楼这个强敌,随时可能遭到暗袭,任谁都要提高警惕之心。 三人沿路深入山中,天色渐渐昏暗。抬头眺望远处,夕阳的余晖涂抹在起伏的青山上,衬著深蓝色的天空,景色蔚为壮观。目睹此情此景,胡小毛脑海中闪过一句古诗“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当夜色笼罩大地,山中的野兽猛禽陆续发出咆哮鸣叫声,忽远忽近,透著浓浓的血腥气息,让人头皮发麻。猛烈的山风摇动树木,黑影摇晃,甚是吓人。山里人烟罕见,更不会有什麽旅店客栈,他们找到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停好车,把篝火升了起来,准备在野外露宿一晚。胡小毛将车上的干粮取出,三人围坐分食。火光熊熊,驱散了几分寒意。 莫天风对胡小毛甚感兴趣,拍了拍他的脑瓜,笑著问:“小毛,你家住在哪里?家里都有些什麽人?” 尹天云身体微震,目光陡然变得冰冷,一抹掩饰不住的杀气逼向傻坐著的胡小毛。莫天风立时发觉了异样,忙把身子一侧,挡住尹天云的杀气,惊讶的望向师兄,眼中写满了疑问。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尹天云别过头去,脸上阴晴变幻,知道不可能在师弟面前杀人灭口,只得把凝聚的功力散去。 胡小毛不晓得自己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家住在阳河岸边的建阳镇上。我们一家四口人,我爹、我娘、还有我和姐姐。我是第一次离开家乡,不知道爹娘他们现在如何?会不会想著我呢?”原本藏在心底的思乡情怀如今又被钩起,想起父母家人的音容相貌,忍不住热泪盈眶。 “什麽?!”莫天风一听他来自建阳,再联系前些天听到的消息、尹天云的伤势以及他刚才的反应,心中恍然,猜到了尹天云刚才为何突起杀机。 以莫天风的身份,自然晓得发生在闽北荒山和阳河岸边的那两场血战,都与神功秘芨有关。阳河一战中,青龙会、丐帮都遭受重大损失,易辉丧命一事更引起强烈地震,而众人关注的秘芨却神秘失踪,不知落入谁人手里。传闻泰山派可能夺取了秘芨,但经过丐帮和青龙会无孔不入地查探,当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证实秘芨不在泰山派手上!那晚究竟是谁抢走了秘芨?这是横亘在所有人心中的疑问,凡是在建阳出没过的武林中人都成了怀疑的对象。一时间各门各派相互猜测,落力打探别人的**密闻,恨不得把人家祖宗三代的底细全搞清楚。这样做的後果,使密探这一行业意外地繁荣昌盛起来。 平心而论,胡小毛并不是万中选一的天才少年,也没有显赫尊贵的家族背景,那尹天云是出於什麽目的仓促收徒呢?胡小毛来自建阳,而且第一次离开家乡,显然是被尹天云带著上路的。这说明尹天云必定近日曾经路过建阳,可偏偏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再想一想阳河一战的惨烈,以及尹天云受伤不轻的事实,那麽答案呼之欲出。 莫天风凝视著自己的师兄,低声道:“原来东西在你的手上!” 尹天云心知满他不过,右手不自觉的握住剑柄,冷冷地道:“你想怎样?”暗自後悔,没有要求胡小毛隐瞒出身,以至今天露出了马脚。神功秘芨乃是众人垂涎、炙手可热的宝物,就算是同门师兄弟也难保不起贪念。 两人目光碰撞,同时沈默下来,远处的各种野兽叫声格外清晰。空气突然变得凝重,燃烧的柴火也失去了暖意。 ; 第十六章 萍水相逢 (本文暂停更新,请各位见谅。不过还可以继续投我一票的) 莫天风手指轻拂,点上胡小毛的昏睡穴。胡小毛心情激荡,没有留意到周围气氛的变化,这下穴道被点,昏昏沉沉地歪倒。莫天风目光微垂,抓起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平静地道:“三师兄手握剑柄,是担心师弟我发难吗?” 尹天云老脸微红,长剑握得更紧,警惕地道:“我不相信你就一点不动心!自从衡山派内讧,大师兄离奇失踪之后,同门师兄弟有哪个是值得信任的?你当年一怒下山,整整九年再没踏足南岳半步,说穿了还不是对我们这些师兄心存不满?我看除非衡山有灭门之灾,否则你是决不会回来的!” 尘封的往事被人不经意间打开,莫天风眼中闪过深沉的痛苦,握棍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紧抿着双唇,一字字道:“你们可以原谅他的兽行,我却万万办不到!只要他仍在衡山,我决不回去!” 尽管没有指名道姓,尹天云也清楚那个“他”是谁,“你又何必死钻牛角尖呢?当年的风波早已平息,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不也相安无事吗?就算你对‘他’成见太深,每年师父的忌日你总该回来一趟,在他老人家的坟前烧上一柱香吧!” 莫天风身体颤抖,眼角泪花闪烁,低声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他过世之后,我却至今没有扫墓祭奠过他,实在是不孝之极!若师父在天之灵有知,肯定把我骂得一文不名。不过即使我今后去拜扫师祖,也不会重回山门!”语气决绝,毫无回旋余地。 尹天云叹息道:“你心中郁闷难解,所以故意放浪形髓,作践自己吗?这又是何苦来着!我劝你收敛收敛,不要到时情孽缠身,无心练剑,一身武功不进反退,空负虚名!”想起这个师弟以前胸怀大志,傲视江湖,是何等的英姿勃发。可经历过门户剧变后,如今沉湎于醇酒美色之中,意气消沉,再看不见往日的一丝影子了。 莫天风哈哈大笑,一扫方才的沉闷神色,道:“人生在世,宛如白驹过隙,假若不能及时行乐,岂不是白来世上走了一趟?美酒可以解愁,美女可以忘忧,是行走江湖时必不可少的好东西。师兄你不好酒,不近女色,一心只想攀登武道颠峰,是万万体会不到其中的乐趣的。你都过了而立之年仍是独身一人,是不是眼界太高的缘故?要不要我替你介绍几个秀外慧中的女侠认识?” 尹天云哭笑不得:“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看来你是泥足深陷,死不悔改了!” 莫天风笑道:“我这个人不知好歹惯了,三师兄就不要管我走哪条道了。你的事师弟同样也不想插手,你去过哪里,拿了什么东西,都统统与我无关,我没有兴趣知道,更不会告诉其他人听。我的愿望是品尽天下美酒,赏尽中原美女,与师兄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尹天云的手掌缓缓放开剑柄,“这是你的承诺吗?” 莫天风道:“是的!” 尹天云这才把心放回肚里,莫天风言出必践,自己身怀神功的秘密是暂时保住了。不过胡小毛始终是一个隐患,一旦遇上江湖老手,他难免不会泄露口风。思前想后,将来还是得找机会杀了他灭口,一劳永逸。 莫天风见他眼里杀机暗闪,心中一动,正色道:“三师兄想让我保守秘密,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指了指昏睡的胡小毛,“烦请师兄立誓,决不伤害小毛分毫,保证他平安无事!”他虽然和胡小毛认识不久,但胡小毛舍身成仁的大无畏气概令他印象深刻,真心希望这个小孩将来能够成长为一代大侠。 尹天云不悦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会对自己的徒弟下毒手吗?” 莫天风道:“我不敢妄加推断师兄所为。但日后我回到衡山,假如见不到生龙活虎的胡小毛,请师兄不要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尹天云牙关暗咬,如果莫天风果真公布自己身藏秘芨的消息,天下虽大,也难以找到保命藏身之地。权衡利弊得失,恨恨地瞪了胡小毛一眼,无可奈何地立下毒誓。胡小毛此时正睡得香甜,嘴角微翘,口水流了一地,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被人重新设定。 次日一早醒来,胡小毛心中奇怪,自己昨晚上怎么就睡着了?原来准备了许多问题要向莫天风讨教,结果好象什么也没有问到。尹天云、莫天风对昨夜的事情绝口不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三人在山溪旁掬水洗脸,简单地吃过干粮,驾车继续赶路。 胡小毛爬到车夫的座位旁,缠住莫天风,听他讲江湖上的各种奇闻逸事。莫天风十分的随和亲切,加上口才了得,风趣幽默,让胡小毛一路上笑声不断,大长见识。 山里空气非常清新,花朵色彩鲜艳,树叶碧绿如洗,奇峰怪石姿态万千,一步一景,教人看得目不暇接。不时可见奇珍异兽在山林间闪现,或敏捷如飞,或憨态可掬,或三五成群,或追逐嬉闹。 走不多久,莫天风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片鸟群在树林上空盘旋着,迟迟不肯降落,根据他的经验判断,这说明林中有大队人马活动。心中转念,难道是烟雨楼的人追来了吗?运功凝神倾听,隐隐听见四周有此起彼伏的哨声,在传递着某种信息,人数显然不少。心中惊疑不定,按剑四顾,却不见有人出来拦路,不知对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山路蜿蜒,两旁俱是密林危崖,正好利于埋伏偷袭。莫天风一路提心吊胆,不敢有片刻放松。 将近傍晚,风向陡变,天空上云层翻涌,仿佛万马奔腾,遮挡住了阳光。天色越来越暗,云层渐渐变成了乌黑的颜色,黑沉沉地低压在山头上。闪电忽起忽灭,雷声如同战鼓般擂动不休。刚才还是明丽动人的山林,完全改变了模样,仿佛来到了传说中的魔域,四处阴森昏暗,看不见半个人影。凄厉的山风在山石边缘刮过,鬼哭狼嚎声充斥耳鼓。 胡小毛顶着风大声叫道:“师叔,暴雨要来了,找个地方躲一躲吧!”莫天风道:“附近没有山洞藏身,只有前头的王家村可以避雨!”驾的一声,用力鞭打马匹,加快前行的速度。 头顶一凉,豆大的雨点稀稀拉拉地落了下来。胡小毛摊开手掌,用掌心感受雨水的清凉,正想着要被大雨鞭打了,耸立的山势突然向两侧延伸开去,眼前豁然开朗,山中难得的出现了一片平坦的原野,绿水如带,树木成行。盆地四周群山环抱,如同屏障一般阻隔了外界的喧嚣,维护着此地的平静安详。但仔细看去,棋盘状的田地荒芜,被竹木簇拥的山村里听不见鸡犬之声,分明荒废已久。 胡小毛心中悲叹,乱世之中,这么偏僻的山村也不免被兵灾秧及,看来世外桃源只有在书中才能寻觅到了。 马车沿路进入山村,只见两旁的房屋多半坍塌失修,山鼠横行无忌,偶尔还可以看到草丛间露出白森森的头骨。这个村子大约有五六十户人家,如今或死或逃,根本已经空无一人。村头的大榕树旁建了一间祠堂,青砖黑瓦,门牌高耸,远看甚是气派。来到近处,只见祠堂的大门不见了半边,仅剩的另一半也歪斜侧倒,被大风吹得来回抖动,发出咯咯的怪声。外墙裂开了几条缝隙,长满了杂草,墙头上还长着几棵小榕树。门外栓着十几匹骏马和几头驮货用的毛驴,里面传出阵阵人声。 莫天风笑道:“巧了,里头也有人避雨,看来今晚不会寂寞了!”将马车栓好,与尹天云、胡小毛快步穿过庭院,走进大厅。 这间祠堂尽管废弃了多年,但基本架构保存完好,八根红漆圆柱支撑着屋瓦,厅堂广阔,足以容纳近百人。祠堂正面供奉着彩绘神像,上悬匾额,匾额上的字被厚厚的灰尘覆盖,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祠堂里光线极暗,先来的人升起了两堆篝火。他们刚进入大厅,一道刺眼的闪电忽然从云中劈下,紧接着轰隆一声雷鸣炸响,暴雨倾盆,无数雨点劈啪砸上瓦片。风雨猛烈地拍打着门窗,像是一头狂暴的猛兽,想要打破栅栏冲进来。 胡小毛吐舌道:“好大的雨啊!要是再晚一步,我们就成落汤鸡了!”莫天风正想开句玩笑,香风扑面,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叫道:“莫天风,我看你又往哪里逃!”如同一个霹雳轰上头顶,莫天风脸色骤变,全身关节僵硬,呆望着掠到跟前的红衣美女,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虚地道:“燕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红衣美女曲线玲珑,肤白若雪,气质出众,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活泼的气息,闻言眼圈一红,柳眉倒竖,怒道:“呸!谁是你的‘燕妹’?你这没良心的,上个月在岳阳城偷偷溜走,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船上,你、你根本不在乎人家!”心中气苦,玉手一扬,啪的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她含怒出手,一记耳光下去,莫天风半边脸颊立时肿得老高,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手掌印。 胡小毛不明究竟,指着她喝道:“喂,你干嘛无缘无故地打我师叔?” 莫天风吓了一跳,胡小毛的袖箭可是中者立毙,无药可救的,生怕他不搞清楚状况,忙横身挡在红衣美女面前。尹天云摇头苦笑,把胡小毛扯到一边,斥道:“小孩子不要插手大人之间的事!” 那红衣美女没想到莫天风居然结结实实硬受了一掌,眼见这一掌打得极重,跺足嗔道:“你……你是木头人吗?为什么不运功护身?”莫天风柔声道:“只要能消解你心中的怨气,区区一掌算什么?如果你还不解气,再打上十掌八掌好了。”那红衣美女秀目圆瞪:“你以为我不敢打吗?”玉手一挥,在他脸上轻轻刮了一掌,心里的怨气早就消了。莫天风嘻嘻一笑,顺势握住她纤细滑腻的手掌,低声道:“你果然舍不得伤了我!”那红衣美女玉颊微红,任他握着自己的纤纤玉手,心中一阵甜蜜,啐道:“你这无赖,以后再跟你算帐!我、我四哥也来了。” 胡小毛莫名其妙,这两个人怎么动手之后反而和好了?真是奇怪。 莫天风转首望去,一位相貌英俊,气宇轩昂的世家公子走上前来,鼓掌笑道:“传闻莫兄潇洒风liu,是脂粉阵中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手段高明!我这妹妹泼辣难缠,连我都头痛万分,莫可奈何,但莫兄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实在是令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莫天风笑道:“东方公子人中之龙,闯遍天下情关,我一个江湖浪子难望阁下项背啊!”那红衣美女恼道:“四哥,你再胡说,我就到四嫂那里告状去了!”双剑合壁,对方立时举手投降,败下阵来。 原来这兄妹俩是东方家族的直系传人,哥哥名叫东方长河,在同辈之中排行第四,是年青一代中杰出的人物,妹妹名叫东方燕,刁蛮任性,经常私自行走江湖。东方家族是武林五大家族之一,财力雄厚,人才鼎盛,家传的武功绝学非常厉害,当代家主东方正一身武技炉火纯青,据说已有争夺天下十大高手的实力。 东方家族收到九阳神功出世的消息后,立即派东方长河前往江西了解事件的经过,侦查江湖上各大势力的动向。东方燕乘机溜出家门,与兄长一道东行,顺路打听莫天风的消息。与东方兄妹同行的有四名东方家族的护卫,个个太阳穴高耸,眼神锐利,一看就是身怀绝技的高手。除此之外,还有两名武当派俗家弟子,一人是周子欢,另一人是赵阳,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气势含而不露,绵里藏针。周子欢斜眼看着莫天风和东方燕牵手的亲密模样,眼中闪过一缕妒忌,神色不禁有些僵硬。 乘大人们客套寒暄的时候,胡小毛转眼打量四周,大厅上还散坐着三伙人,分别占据了大厅的三个角落。在他们对面的是一群贩卖土产的商人,其中有几位膀阔腰圆的保镖,正围着火堆喝酒,有说有笑。稍远处坐着两名捕快,一人头发已白,另一人长须及胸,手按刀把,不时警惕地扫视其他人。左侧靠近神像处孤零零坐着一条大汉,背对着大门,看不见他的相貌,手里握着一柄色泽乌黑的长剑,仿佛和他连为了一体,莫测高深。 他正想收回目光,突然发现对面的人群中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尖下巴,大眼睛,樱桃小口,乌黑的长发梳理成一条麻花辫子,煞是可爱。那小姑娘大约七八岁,和胡小毛目光一触,微微一笑,眉弯如月,梨涡浅现,脸上红扑扑地映着火光,仿佛春花初绽,美丽无暇。胡小毛看得呆了,不敢相信世上竟会有这么美丽的女孩,青梅竹马的郭月和人家一比,顿时黯然失色。 那小姑娘毫不畏生,笑嘻嘻地向他做了个鬼脸。胡小毛亦不示弱,扮了个吊死鬼的模样,舌头吐得老长。那小姑娘忍俊不禁,轻声笑了起来。她身边的男子立刻警觉,厕身望了胡小毛一眼,冷峻如冰,含有强烈的警告意味。胡小毛甚感无趣,讪讪地掉头坐正。 莫天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好师侄,你年纪小小就会勾引小女孩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呀!别灰心,第一次出手通常都不会很顺利的。”胡小毛面红耳赤,抗议道:“师叔,人家哪有那样做!”东方燕在一旁听得清楚,用力扭了一下莫天风的大腿,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别教坏了小孩子!你以为人人都象你么,见一个爱一个!”莫天风连忙忍痛赔笑,三言两语把东方燕哄得转嗔为喜,令胡小毛大为叹服。 这时天色已晚,众人取出干粮分食。莫天风闻到邻近飘来的米酒香气,食指大动,对胡小毛使了个暧mei的眼色。胡小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莫天风将他一把扯了起来,笑道:“你们先坐着,我们去讨点酒喝。”不理同伴的反应,拉着胡小毛的手走了过去。 对面的商人们见莫天风、胡小毛突然起身走近,暗自警觉,纷纷停止交谈。那几个保镖都抓起兵器,虎目圆瞪,冷眼看着他们两人。他们携带了不少值钱的货物,见莫天风等身带刀剑,早已暗暗警戒,生怕对方意图不轨,干出杀人劫物的勾当。惟有那小姑娘神色好奇,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胡小毛。 莫天风远远地抱拳道:“在下衡山莫天风,与各位萍水相逢,冒昧打搅了。莫某爱酒如命,闻到阵阵酒香实在是坐立不安,口渴如焚。所以厚颜前来,恳求各位能卖一点好酒给我,以安抚肚里的酒虫,不让它们造反。” 对方听他说得有趣,相顾莞尔,敌意大减。一个年约四十的商人首领挥手道:“人海茫茫,相逢即是有缘。莫大侠既然也是好酒之人,不知肯赏脸同饮吗?”莫天风大喜称谢,接过竹筒盛装的米酒,仰头痛饮了一口,反手一抹嘴角的酒渍,拍腿连呼痛快。 胡小毛恰好站在那小姑娘的身旁,只见她肤色晶莹光滑,眉目如画,比远看时更觉美丽。那小姑娘倚在一个中年男子怀中,只露出了如花笑脸,望着胡小毛问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声音娇嫩,如珠玉落盘。 胡小毛正想张口,忽觉地板震动,头顶上灰尘簌簌扑落,不由惊愕收声。只听风声雨声之中,传来阵阵铁蹄踏地的轰然声响,正向祠堂席卷过来。 ; 第十七章 雨夜怒风 (各位网友,我出差回来了,希望大家没有忘记我。请继续投票支持我!) ------------------------------------------------- 蹄声雷震,相隔虽远,但一股杀伐之气如有实质般撞击著众人的心胸。那小姑娘将身子一缩,只露出了半边脸庞,瞪圆了眼睛偷偷望向门外,又是好奇,又是害怕。除了那独自盘坐一角的剑客外,其他人尽皆立起,相互交换著惊疑的眼神,大雨如注,山路湿滑,是什麽人如此大胆纵马奔驰?有几个脑筋灵活的商人面色如土,双腿战抖,差点当场吓破苦胆。 风更猛,雨愈疾,一股紧张不安的气氛在大厅上弥漫。胡小毛手心冒汗,低声问:“师叔,是什麽人来了?”莫天风摇摇头,显然也猜不到来者的身份。 那队人马来得好快,数息间便奔到祠堂门外。只听战马嘶鸣,铁甲铿锵,来人一一跃落马背。砰的一声,祠堂大门被击成碎片飞散,电光闪烁间,一队身穿盔甲的武士大步迈过门槛,鱼贯而入,迅速排成一个三角形的阵势,对著厅堂直插过来。他们如同地狱的使者,一律身穿黑衣黑甲,一双双冷酷锐利的眼眸不带任何情感,任凭暴烈的雨水抽打著岩石般的脸庞,眉头也不稍皱半分。他们大约三十人左右,步伐整齐划一,训练有素,手中的兵器锋利雪亮,散发出强烈杀气。一时之间大厅上针落可闻,只听见雨地里响起“嚓嚓”的脚步声。 一名商人终於承受不住恐惧的压力,双腿一软,咚的坐到地板上,嘶声叫道:“怒风甲士!他们是怒风甲士!” 东方长河等人面面相觑,心中掀起狂澜,今夜居然会意外遇上八大山寨之一的怒风寨死士,这回有麻烦了!传闻怒风寨一向只做大买卖,对普通的商贩行旅不屑一顾,可今夜聚在大厅上的人,似乎都没有夹带奇珍异宝,不知道怒风寨的人为什麽夤夜冒雨来此?那些商人虽然自问不够资格惊动怒风寨的人马,但碰上了杀人如麻的强盗,谁不是惊骇欲绝,连呼倒霉?只有那独坐一角的剑客,握剑的手平稳如常,呼吸频率甚至没有丝毫变化。 转眼之间,怒风寨的黑衣甲士已利落地打碎门窗,带著风雨潮水般涌入大厅。为首的黑甲大汉举手做了一个手势,所有人仿佛听见战鼓指挥一般,同时停步站定,凝视前方,脊背挺拔,气势沈凝如山,盔甲上的雨水滴落在地,滴答有声。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令行禁止,进退如一,好可怕的一支队伍啊! 为首的大汉身高近九尺,浑身肌肉鼓凸,单手提著一根布满铁钉的狼牙棒,像是一头人形的猛兽,眼里燃烧著疯狂的战意。他环目一扫厅里的众人,仿佛是在俯视著一群渺小的蚂蚁,冷冷地宣告:“是女人的乖乖站出来,是男人的统统滚开!否则,杀无赦!” 东方长河、周子欢等无不大怒,文人以骨气立身,武人以面子立足,他们或出身世家,或是名门弟子,平常行走江湖谁都要让他们三分,何曾被人如此瞧不起过?尤其是听对方的语气,似乎要掳掠妇女,他们怎可能听任东方燕落入魔掌之中? 周子欢冷笑道:“你以为自己是朝廷命官呀,好大的口气!单凭你怒风寨的名头,还不够资格指挥我武当弟子!” 那黑甲大汉居高临下地望著周子欢,喝道:“我管你是少林还是武当弟子,不滚开只有碎尸万段的下场!”手中的狼牙棒往下一顿,地板应声凹陷,周围三尺方圆的青砖上尽皆布满裂纹。 东方长河朗声笑道:“阁下如果以为单凭一身蛮力就可以慑服我等,则未免太过可笑了!在这大厅之上,除了武当弟子,还有衡山两位大侠,以及我东方家的铁卫,真要打起来你们未必能赢!” 那黑甲大汉不禁一愣,武当、衡山两派加上东方家族的实力,即使是狂傲任性的老大在场,恐怕也得掂量一下开战的後果。怒风寨虽然能称霸一方,但毕竟不如这三大门派的实力雄厚,一旦遭受他们的围攻,十有**要在江湖上除名了。他四肢发达,头脑并不简单,心念急转,沈声道:“想不到在这荒村之中,聚集了这麽多的高手,我怒风寨失敬了!不过我们奉了仇老大的命令,凡是要离开湖南的女人一律暂时扣押,等仇老大过目之後才能放行。若有得罪之处,尚请见谅!” 东方长河皱眉问道:“离开潇湘的女人成百上千,怒风寨仇寨主到底要找什麽人呢?” 那黑甲大汉道:“妖妇李雁儿近来在湘桂一带出现,被人发现後已经乔装潜逃,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阁下定有耳闻。我怒风寨身为江湖一员,决不能让妖妇从我们的地头上逃离湖南,已在湘赣交界的山林中密布眼线,断绝了她翻山越岭窜逃的可能。我们山寨里只有仇老大见过那妖妇,所以不得以出此下策,任何女人路过此地均须由他亲自验明正身。仇老大有言在先,宁可抓错一千,不可漏过一个!” 众人恍然大悟,才晓得他们兴师动众为何而来。李雁儿十几年来能躲过无数人的追杀,至今仍不知所踪,易容换形的本领已出神入化。如果没有亲眼看见过她的相貌体形,即使是眼神锐利的内家高手也根本无法揭穿她的伪装。怒风寨的方法虽然非常麻烦,不过却相当有效。只要李雁儿想取路逃往江西,就过不了怒风寨这一关。 胡小毛暗暗摇头,这麽多大男人为难一个女人,丢脸也算丢到家了,偏偏这人没有自知之明,在此大吹大擂,脸皮真够厚的。忽听跟前有人低哼了一声,甚是不满,抬头一看,原来是抱著那小姑娘的中年男子,不知道为何神色不愉。胡小毛心中讶异,难道有人和自己一样同情李雁儿吗? 东方长河正色道:“我东方长河以家族的名誉起誓,我们一行之中决没有人易容乔装,更没有人与李雁儿有任何关联!”李雁儿是江湖公敌,谁敢包庇维护她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东方长河深明其中厉害,马上郑重声明。 那黑甲大汉道:“东方公子的话我自然不会怀疑,”语气一顿,盯著红衣如花的东方燕,“不过令出如山,我不能违背。请这位小姐即刻随我回山寨一趟,必须要仇老大点头才能放人通行。”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东方燕叉腰骂道:“你这大狗熊,谁要跟你回什麽臭山寨?本小姐爱来便来,爱走便走,我才懒得理你呢!”东方长河脸色铁青,如果让对方把自己的妹妹带走,不单是东方燕的清白日後遭人诟病,更重要的是东方家族名声受损,这个责任谁背负得起!伸手轻按东方燕的肩头,一字字道:“你怒风寨想要把人带走,除非我东方长河倒下了!” 周子欢二话不说拔剑在手,大声道:“谁敢动东方小姐一根头发,我周子欢第一个不答应!”摆开一副英雄护美的架势,慷慨凛然,无畏无惧。东方燕冲他甜甜一笑,以示鼓励,然後斜睨了远处的莫天风一眼,冷若冰霜,暗恼他无所表示。莫天风无奈地挠挠头皮,心中暗叹,女人真是难缠啊。 那黑甲大汉脸色一沈,猛的举起手中的狼牙棒。他身後的甲士同时举起手中的兵器,跟著他齐声大喝:“怒风!怒风!怒风!”三举三喝,兵甲铿锵,雄壮的巨声几乎要把瓦顶掀翻,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喝声一止,如林的长枪斜指向前,众甲士眼中充血,重心前倾,随时做好出击的准备。无边的杀气从阵势中涌出,令大厅的温度骤然降低。怒风甲士都是从战场上生还的幸存者,杀人盈野,心狠手辣,凝成的杀气比任何高手更冷更浓,如果胆子不够大,恐怕就被吓得手脚酸软,任凭他们宰割了。 众人见了这等无坚不摧的气势,手心都捏了一把冷汗。那些商人赶紧闪到大厅边缘,以免无端卷入争斗旋涡,被人误杀。莫天风略一犹豫,也拉著胡小毛走开。 胡小毛不解地低声问道:“师叔你干嘛不去帮忙?”莫天风神秘一笑:“等一会你自会明白!” 那黑甲大汉厉声道:“潇湘边境,唯我独尊!我对你们客气,可不是怕了你们!话以至此,你们若是不肯听令,此处祠堂就是尔等的葬身之地!” 周子欢喝道:“废话少说,看剑!”脚步一滑,三尺长剑嗤的刺去。这一剑原本应该平刺眼睛的,因为对方身材太高,不得不自下往上挑起,剑尖指向咽喉。这一抹青光在空间划过,似梦似幻,却挑起残酷的杀机。 那黑甲大汉乃怒风寨的二头目刘三霸,平生杀人千百,见敌剑直奔要害而来,眼中反闪过几分轻蔑的神色,突然张口暴喝:“杀!”手臂一抬,叮的挡住长剑,身後同时伸出两杆精钢长枪,迅如电闪,从他腰侧外直刺向前,枪尖上风雷声动,劲力十足。怒风寨死士配合多年,攻守自成一体,专门练有对付武功高手的招数,秉持以多打少,攻其不备的原则,力争一招伤敌。 周子欢被对手的一声暴喝震得胸口微闷,剑势一缓,刺在刘三霸的护臂铁甲上,火花四溅,竟伤不了他分毫。长剑还不及收回,忽见红缨晃动,躲在刘三霸身後的怒风甲士出枪夹击,来势非常迅猛,出乎意料之外。危急关头,身旁剑风飒响,一把长剑後发先至,剑身左右横拍,当当两声震开钢枪,却是赵阳见同门身处险镜,立即出剑增援。如果他动作稍慢半分,周子欢在猝不及防下必受重伤。 刘三霸没想到百发百中的杀局被人破坏,怒气上扬,大喝一声“疾!”提起狼牙棒,呼的拦腰横扫身前的对手,来势骇人,势不可挡。他身後的甲士听到号令,挺枪虚刺,呼喝有声,同时跟随首领踏步向前,像是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向对手挤压过去。 众人眼见阵势发动,乱枪飞舞,大有无坚不摧的势头,无不替东方长河等担忧。 压力突然大增,赵阳、周子欢首当其冲,仿佛被怒潮拍击,衣发向後飞扬,霍然有声。赵阳长剑抖动,在身前划出一个个剑圈,抵消敌人的气焰,低喝道:“太极剑阵!”周子欢会意,手中长剑变招,足下暗踩八卦方位,与师兄并肩布阵,携手接下刘三霸的猛攻。只见双剑齐飞,使出剑法中的“粘、卸、虚、圆”四字剑决,如水流无定,如日月轮转,如春蚕吐丝,先卸去狼牙棒刚猛的气劲,再发出无形的剑气缠绕束缚,力图以柔克刚。 刘三霸将狼牙棒舞得呼呼有风,大开大阖,仿佛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招数简单而凶猛。他身披坚甲,练有护体硬功,加上有身周的怒风甲士配合,根本不用费心防守,所以勇往直前,如恶虎下山,咆哮抓狂。周子欢、赵阳剑术虽然精湛,善於捕抓对手招数中的破绽,但刘三霸十分狂暴勇猛,逼得他们出剑时小心翼翼,以免被对手的狼牙棒砸断了配剑。好在刘三霸也有点忌惮武当剑法的精妙,不敢脱离阵势的掩护,独自冲得太猛。 东方长河见武当双剑抵住了敌人的攻势,自然不甘人後,一声清啸,衣袖中滑出两柄弦月形的兵器,双手分握护柄,迅速斩向迎面刺来的钢枪。他手里的奇门兵器是东方家特有的惊月双轮,通体雪亮,削铁如泥,护柄上还镶嵌有八颗晶莹璀璨的宝石,一施展开来,仿佛明月破空,陡然映亮了昏黑的大厅。原来这些宝石并非是装饰用的,而是利用它们折射光线的特性,用强光刺激敌人的眼睛,使对方暂时失去辨别物体的能力。双轮一出,强光突然乍现,攻到近前的怒风甲士果然不及防备,本能的闭上眼睛,组成的枪阵有一瞬间出现了混乱。 东方长河运劲於臂,双轮看准空挡飞斩而下。“喀嚓”、“当啷啷”两声,两柄枪头被惊月轮斩断,坠落地面。东方长河顺势一记弹腿踢出,砰的踢中一人的胸口,护胸铁甲立时凹陷。就在这时,三柄钢枪从两侧猛搠过来,分刺他上中下三路,攻敌之必救,不让他再乘机伤人。东方长河只得吸气後掠。敌阵同时变换,断枪之人退後没入阵中,两名生力军抢上前排,一样的凶猛矫健,枪出不回,直刺过来。 东方长河依仗兵器之利斩断敌枪,手腕被震得生疼,见对方前进的脚步丝毫不乱,继续挥枪急刺,头皮不禁发麻。他的惊月轮属於短兵器,利於近身交锋,最怕这种以硬碰硬的打法,尤其是对方的阵势固若金汤,根本不给他贴身进击的机会,一身武功完全没有发挥的空间。他刚才踢那一脚已用上了八成功力,可是竟然没能把对方击毙,可见这些怒风甲士不单身上的护甲非常坚固,体魄也胜过常人许多,对付起来极为棘手。 东方长河转念间身侧人影闪动,金刃破空,将攒刺的钢枪一一封挡拦下。原来那四名东方府的铁卫一看到少主人後退,立刻抽出兵器抢上解围。他们四人都是久经磨练的高手,相互之间颇为默契,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全力以赴。只见兵器交击,火星飞射,令窗外纵横的电光相形见绌。 东方燕也亮出两把弯刀,刀光飞闪,紧跟在铁卫身後冲上。因为她不是男子,没有资格习练家传绝学“惊月心法”,所以自幼练的是弯刀而不是护手双轮。她的刀法吸收各家所长,注重轻灵变化,远看红衣雪刀,刚健中尤显婀娜,姿势甚是优美动人。东方长河一退即进,有意护在妹妹身旁,惊月双轮与敌枪铿锵交触,惊心动魄。 尹天云悄悄按剑退出丈外,略微恼怒地望了莫天风一眼,既惊且疑,这个师弟到底在想什麽?这种时候他袖手旁观,是不是想用借刀杀人之计?如果战况不妙的话,只有孤身逃走了,正好利用黑夜雨急的好处掩盖踪迹。 双方人马正面交锋,劲风大作,兵器撞击声尖锐刺耳。旁观众人不得不掩耳靠墙,尽量远离战圈。 胡小毛跟著众人退後,背心微凉,被飘飞的雨水打湿了衣服,鼻端忽然闻到一阵极淡极纯的幽香,斜眼望去,竟是那两个捕快挤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站在他身旁。胡小毛心中奇怪,忍不住地打量这两人几眼。对方立生感应,其中年长之人双目下垂,眼睛深处陡地暴射异芒,直刺入他的心底。胡小毛心口如受锤击,血液几乎凝滞,吓得急忙转头他顾。 只见怒风甲士步伐坚定,组成的铁阵缓缓向前移动,有一种碾碎一切挡路物体的摄人气势。在铜墙铁壁面前,东方长河等人的攻击如同拍打礁石的浪花,几乎没有什麽作用,无法给对方造成致命的伤害,逐渐落在了下风,节节败退。如果单打独斗,自然是东方长河一方占优,但此刻集体作战,他们的长处完全发挥不了。反观怒风甲士,对整体作战的战术掌握透彻,运用熟练,加上兵甲之利,创造出有利自己局面,反而牢牢把握了主动权。 众人看著怒风甲士占据了上风,不由得惊恐交加,万一东方长河等人血战落败,自己一行就失去唯一的凭仗,小命难保啦。 忽听刘三霸大喝一声“去!”铁阵随即再起变化,站在最後两排的甲士分从两侧抢出,一左一右包抄而上,如同阵势中伸出了一双黑色手臂,对对手形成包围之势。一旦两头合龙,东方长河等将完全陷入包围之中,腹背受敌,形势更为危急。 ; 第十八章 烟雨双煞 众人眼前一花,莫天风嗖的飞掠过去,突然出现在左边出击的怒风甲士身侧,手中剑光如惊鸿乍起,紧跟着连串血珠飞溅,瞬息间已刺伤了三人。他原先隐身一旁,就是想起到出奇制胜的作用,这时见情势危急,再不能袖手旁观了。他剑出如风,每一剑都刺中敌人的手腕,深及腕骨,虽然不是致命伤,但足以让伤者暂时失去战斗力。 那三名甲士双手几乎同时受伤,手里的兵器一起掉落在地,大惊下急忙跳开,有的撞到同伴身上,出击的队形顿时大乱。他们都没有预料到人群中还隐藏着高手,只顾集中精神对付东方长河等人,这下遭到敌人偷袭,不禁有些措手不及。 莫天风见对方惊乱失措,正中下怀,左手迎风一抓,扣住一杆斜刺过来的钢枪,长剑急探,刺入敌人的眼睛,剑锋直贯脑骨。那人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宛如恶鬼悲嚎,让人头皮发麻,寒毛倒竖。莫天风脚下不停,扭腰拔出长剑,立即对准另外一人的咽喉刺去,下手极其狠辣,左手将夺来的长枪运劲掷向另一侧出击的甲士。他深知对这种悍不畏死的狂徒不能手软,万一对方临死反扑,采取同归于尽的战法,自己必然吃上大亏,所以能杀一个是一个。 长枪疾如飞龙,噗的扎进一人后背,血淋林的枪尖从胸口处冒了出来。那人面容扭曲,双手握住突出的枪尖,倒地身亡。 东方长河等正苦苦支撑,突然见到莫天风出手重创敌人,不由精神大振,同时展开反击,一时间绝招尽出,劲猛如山。怒风甲士听到同伴发出的惨叫声,心神未免一阵波动,此消彼长下被东方长河等乘隙击伤了几人。 刘三霸没提防对方暗藏有奇兵,见阵脚被对手冲乱,手下纷纷受伤,心里又惊又怒,看来今晚上啃到硬骨头了。假如旁观的人群里还暗藏有两三个高手,这次不要说取胜无望,能侥幸逃出祠堂就是祖宗显灵了!可是如果这时撤走,回去无法交差,肯定会遭到仇老大的责罚。一念未完,眼前一点寒光突然放大,直奔面门而来。他百忙之中无暇细想,把头一偏,只觉左眼一阵剧痛,已被一柄尖锐的飞刀射中,鲜血长流。 赵阳、周子欢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刘三霸已捂住眼睛退入阵中,嘴里嘶声大叫:“快撤!”众甲士见首领意外受创,军心动摇,纷纷往后退却。但他们在撤退的时候仍是面对着敌人,秩序井然,没有人脱离队伍独自逃跑,保持着阵势的完整和严密。他们动作极快,顺便把同伴的尸体一起带走。 东方长河叫道:“穷寇莫追!”莫天风等收住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怒风甲士退出大厅。他们很清楚对方的战斗力,不想逼人太甚,免得对方狗急跳墙,疯狂反扑,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刘三霸见他们不敢衔尾追杀,心下稍安,气急败坏地叫道:“你们有种的就不要走,我怒风寨一向是有仇必报,非把你们千刀万剐不可!” 莫天风哈哈笑道:“败军之将,何足言勇?雨夜路滑,阁下千万小心,恕不远送了!” 刘三霸羞得几乎吐血,实在没脸再呆下去了,带领人马仓皇离开。只听呼喝声、马蹄声在风雨里迅速远去,终至不闻。祠堂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地上的多了几滩鲜血和无主的长枪。 眼见强敌退走,众人不约而同的吐了一口长气,面面相视,都露出轻松的微笑。胡小毛情不自禁地拍拍心口,才发现衣服全被雨水浸透了。头顶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抬头一看,那小姑娘正笑嘻嘻地看着他,小声说道:“胆小鬼!”胡小毛气得面孔通红,正想出言反驳,那中年男子低喝道:“丽儿,不要跟生人讲话!”那小姑娘撅起嘴巴,身子一阵乱扭,撒娇道:“不嘛!我要跟小哥哥玩,我要跟小哥哥玩!” 周围众人见状莞尔,那商人首领道:“李兄弟,小孩子家天生喜欢粘在一起,何况还要在这里留宿一晚,你就别管得太严,让他们一起玩好了。反正也不能出去,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那中年男子不好意思驳他的面子,而且也不想引起大家的注意,无奈地把怀中的女孩放下地来,对胡小毛低声道:“可不许欺负我女儿,否则我饶不了你!” 胡小毛心道又不是我一定要跟你女儿玩,是她要缠着我呀!这话当然不敢说出口,笑道:“李大叔,你放心,我会当她是妹妹一样爱护的。”那中年男子想不到他会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沉声道:“好!”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那小姑娘得到父亲的准许,兴奋得抓住胡小毛的手,娇笑道:“小哥哥,我叫丽儿,你叫什么名字?”胡小毛道:“我姓胡名小毛,以后你叫我‘小毛哥’好了。”丽儿用力地点点头,眉开眼笑,显然欢喜异常。那中年男子看见女儿如此开心,眼中露出慈爱、伤感、愧疚的复杂神色,忍不住仰天长叹。 那边东方长河收起惊月双轮,击掌笑道:“莫兄不愧是名闻天下的高手,快剑一出,猖狂如怒风也难以抵挡,只有如丧家之犬般狼狈而逃。若不是莫兄连伤敌手,一举挽回不利局面,我等恐怕要被恶徒羞辱了!” 周子欢眉头一皱,脸上惧是不满之色。 莫天风心窍玲珑,可不想在武当、衡山两派间种下不和的种子,忙道:“东方兄言过其实了,刚才大家都奋力抗敌,不计生死,怎能把功劳只算到我一个人头上?其实多亏武当二侠拦下了对方首领,我才有机会偷袭得手。认真说来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行径,比起武当二侠的光明正大,我是大大不如啊!” 赵阳、周子欢面上有光,一起笑道:“哪里,哪里!”众人回想起怒风甲士的坚韧狂猛,都觉得此战能够胜出实属侥幸。 尹天云脸上却没有半分欢喜的神色,提醒同伴道:“各位莫要高兴太早!此地仍属于怒风寨的地盘,他们这次虽然暂时败退,但下一次很可能会精锐尽出,卷土重来。他们的寨主仇不信可是黑道上响当当的人物,武功堪称一流,说句泄气的话,咱们这些人单打独斗都不是他的对手。万一仇不信亲自带队前来,以怒风甲士刚才的表现,我们拼尽全力也难有胜算!” 周子欢道:“诶,尹大侠多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同心协力,何必怕这些跳梁小丑!” 赵阳道:“师弟,尹大侠言之有理,你太小看对手了!我听掌门人提过仇不信这个人,他出身魔门,自创了一手裂狱刀法,据说已达到人刀合一的境界。我们能在他刀下撑过百招就算万幸了!” 东方长河冷静地分析道:“刚才那些吃了败仗的人肯定会回老巢报信,仇不信确有可能率队前来报复。只是不知道怒风寨的巢穴在哪里?他们一去一来要花多长时间?如果我们能在仇不信追来之前离开山区,我可以动用家族的力量,摆脱怒风寨的纠缠。如果不能及时出山,我们恐怕就要面对一场生死较量了。对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我们必败无疑。”与怒风寨开战,败的结果只有一死。 东方燕看着外面浓浓的夜色,提议道:“不若我们连夜冒雨离开,或许能抢得一点宝贵的时间。” 莫天风摇摇头道:“我们是往西回衡山,与你们此行的方向正好相反。更主要的是我师兄受了内伤,无法施展轻功,至少还要在山区里走上四五天。因此现在离开和明天早上走没有什么区别,连夜赶路对我们的意义不大。” 众人这才记起双方的目的地是不同的,他们一旦分手,力量无疑大为削弱,岂不是给了对手各个击破的机会? 东方长河沉吟道:“既然衡山两位大侠不便连夜赶路,我们干脆就一起留下来过夜好了。万一敌人去而复返,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单独应战啊!赵兄、周兄,你们意下如何?” 赵阳道:“当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武当弟子绝不会背弃武林道义,独自逃命的!” 东方长河鼓掌道:“说得好,不枉你我相交一场!我们就在这里守上一夜,明日一早再做打算。怒风寨的人不来则罢,如果来了就杀他个痛快!” 莫天风微微笑道:“仇不信虽然强悍,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其他人受他信心感染,都放下顾虑,谈笑起来。 东方长河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莫兄,暗器功夫并非是衡山派的专长,你是跟哪位高人学的?刚才在高速行动中一刀中的,好生厉害!” 莫天风莫名其妙:“东方兄何出此言?我没有用暗器伤人呀!” 东方长河讶道:“那黑甲巨人不是被你用飞刀射伤的吗?我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他被飞刀射瞎了一只眼睛,不然怎会轻易撤退!如果不是你干的,会是谁呢?”望向尹天云,尹天云亦摇头否认。 莫天风心中一动,指了指那独坐一角的剑客。那剑客端坐如钟,似乎对身外的事物不闻不问。尽管刚才怒风甲士闯入祠堂,引发了一场激战,他的姿势却始终没有改变过,可以说是胆色过人,处变不惊。众人都暗吃一惊,如果莫天风的推测正确,他刚才背对着战局,却能用飞刀准确地射穿人眼,而且射伤的是怒风寨的首脑人物,这份实力绝对惊世骇俗!即使是以暗器名闻江湖的蜀中唐门,也没有听说有这等超一流的人物出现。如果能争取到他出手助阵,那就不用担心怒风寨的报复行动了。 东方长河出身世家,最注重结交各地的高手名人,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走到那剑客的身后,轻咳了一声,拱手道:“前辈请了!晚辈是东方家的弟子东方长河,家父单名一个‘正’字。不知刚才是否前辈出手,击伤了怒风寨的的贼寇?晚辈在此谢过了。” 那剑客头也不回,淡淡道:“你称我为‘前辈’,难道我很老了吗?”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无形力量,有几分沧桑,有几分冷峻,形成非常独特的风格,叫人过耳难忘。 东方长河一开头就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知道本事高强的人多半性格古怪,神态愈发恭敬:“在下不敢妄自推断他人的年龄,方才只是想表达崇敬感激之情,假如用词不当,还望阁下恕罪。” 那剑客道:“你无须对我有什么‘崇敬感激’,也不必对我如此客气,因为我没有用飞刀的习惯。我只用剑!” 东方长河心里一阵失望,忍不住问:“那阁下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出手解围的呢?” 那剑客道:“既然人家不愿抛头露面,你又何必刨根问底呢?你走吧,不要再来骚扰我!”说罢沉默下去,摆明了不愿再解答他的疑问。 东方长河见人家一点都不买东方家的账,只得拱了拱手,转身走回同伴身边。莫天风等已听到他们的对话,正在低声议论谁是神秘高手。东方燕不满地嘀咕道:“那个人明明知道是谁,偏偏不肯说出来,真是气死人了!” 就在这时,众人身上突然掠过一股寒意,心生感应下齐刷刷地望向大门处,只见不知何时走进来了两名目光阴鸷的陌生汉子,身材精壮结实,移动无声。众人暗暗纳闷,这又是何方神圣呢?不会是怒风寨的人吧? 这突然现身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孪生兄弟,大约有四十多岁的年纪,鹰鼻薄唇,颧骨高耸,鼻孔里伸出黑色的长毛,相貌十分丑陋。他们穿着考究,虽然在雨夜里走了挺远的山路,衣服已被大雨淋湿,但鞋子上干干净净,几乎没有沾上污泥,分明轻功造诣不凡。那两人神态倨傲,先打量了一下大厅里的情况,才并肩走了过来。众人不知他们是什么来头,因为刚遭受过怒风寨的袭击,人人抱着警惕之心,注视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那两人走到近前,火光映出他们锈在胸口的金色图案——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尹天云、莫天风脸上不禁同时变色,原来来者是烟雨楼的高手!想起不久之前和陆峥的纷争,难道是烟雨楼方面为了挽回面子,派出了高手追杀他们吗?一旁的周子欢惊咦道:“那是烟雨楼的独门标志!” 那两人同时立定,面无表情道:“原来是道上的朋友!我兄弟俩是烟雨楼‘夺命双煞’左超、左骏,奉命公干,幸会了!”兄弟俩一起开口闭口,连说话的腔调和内容都相同,没有一丝差别,好象是同一个人的两个化身,让人分辨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丽儿从未见过这么相似的两个人,扑哧一笑,“小毛哥,他们好有趣哦!”她的笑声虽轻,但大厅上怀有内功的人无不听得清楚,东方燕更是跟着笑了起来。 左氏兄弟身体一震,刷的一扭头,在人缝中发现了身材矮小的丽儿。两人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目光徒然变得十分凌厉凶残,仿佛饿狼看到了搜寻多时的羊羔,杀气毕露,丑陋的面孔更显狰狞。丽儿吓得立时躲到胡小毛身后,一双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腰部,浑身颤抖。胡小毛忙安慰她道:“丽儿别怕,有我保护你呢!” 众人见左氏兄弟心胸如此狭窄,竟然为了小姑娘的一句笑谈动怒,以大欺小,哪有半点武林高手的风度,不由齿冷。 左氏兄弟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口中发出一连串怪笑,阴森森地道:“或许就是她了!小的在,老的想藏也藏不住了!”左超轻轻一纵,横身落在胡小毛面前,冷笑道:“小鬼,滚开!”胡小毛鼓起勇气道:“你想抓丽儿吗?我偏不让开!” 众人见他小小年纪不畏豪强,颇有骨气,都不由暗赞一声。站在胡小毛身边的一名商队保镖喝道:“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伸手去推左超。左超面上青气一闪,左手一格,右手鹰爪疾扣对方咽喉,手指一收,只听喀吧一声脆响,捏碎了他的喉头软骨。左超松开右爪,那人软绵绵地跌倒在地,双目鼓凸,咽喉处多了三个流血的孔洞,已经当场毙命。左超杀人的手法干脆利落,对方哼都不哼一下,就被结果了小命。 众人大惊,没料到左氏兄弟会为了这等小事杀人,待发觉不对时已经救援不及。 莫天风叫道:“小毛快跑!”边叫边拔剑冲了过去,只怕晚上一步就要替胡小毛收尸了。他刚迈开双腿,眼前掌影交叠,留在原地的左骏运起铁掌功夫,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莫天风心急如焚,挥剑或刺或削,将对手的杀招封挡在圈外,大叫:“快去救人!” 赵阳忙一扯周子欢,两人拔剑跃出。东方燕却是抽刀冲进战圈,与情郎携手对敌,对着左骏一阵狂砍。 左超杀人立威之后,四周人人惊骇变色,哪里还敢多管闲事,惹火烧身?左超也不多说废话,五指如钩,往胡小毛脑门抓去,存心将他立毙手下。 ; 第十九章 身份败露 (非常感谢月鹿兄等的鼓励和支持!因为最近要写一篇论文交差,时间分配不过来,所以进度会放慢。这次只能先传一点上来了,希望各位谅解。) ──────────────────────────── 左超这一爪速度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可是胡小毛感觉自己无论如何躲闪,都无法逃过对方的攻击,肯定会被当场抓破头骨。他甚至来不及使用护身暗器,指风已当头罩下,带著一股血腥气味,远远听见莫天风焦急的声音,心叫完了,绝望地闭上眼睛。 忽听一声冷喝“住手!”话音未落,一柄连著刀鞘的单刀呼的斩向左超的手臂。原来是站在胡小毛身旁的一名捕快见势不对,仓促下出刀阻止左超再伤人命。 左超手腕反转,轻轻巧巧地抓住刀鞘,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说著内劲暗送,往刀柄一端送去。那捕快手掌如遭蛇噬,啊的松手跳开,眼睛瞪著左超,声色俱厉道:“大胆刁民,竟敢在官差面前无故杀人,藐视大明律法,其罪当诛!你公然羞辱官差,莫非想造反吗?” 左超懒得理会对方,顺手将刀掷到地上,见胡小毛举手对准了自己的胸口,正觉奇怪,突然看见他袖子里飞出一点蓝光,怒射而来。左超大惊,哪里想到这相貌普通的小孩竟然身藏有江湖上罕见的暗器,此刻连护身的真气都还未运,心中後悔不迭。两人间的距离太近,而穿心箭的速度又太快,他匆忙之中指尖一扫,碰到了短箭的尾部,箭头偏转,斜插进他的肩头。中箭处肌肉麻痹,左超立时运气逼住毒性,足下轻点,将单刀挑了起来,另一手急抓刀柄,啪的震脱刀鞘,刀光电闪,将肩头的一片皮肉连著短箭削掉,创口处白骨森森,鲜血如泉喷涌。众人见他挥刀割肉,竟然没有丝毫犹豫,连眉头都不稍皱一下,无不骇然。 左超见伤口流出红色的血,毒性没有扩散,心里松了口气,转眼望向胡小毛,脸色铁青,胸口充满了无限杀机。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挥刀自残,就莫名其妙地毁在这小孩手里了!在众人面前吃了如此大亏,假如不把这小孩碎尸万段,他以後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胡小毛和左超目光一触,浑身激泠泠打了个寒战,要不是丽儿紧紧抱著他,早就撒开两腿,有多远逃多远了。 左超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臂微动,一抹刀光往胡小毛头顶凶狠劈落。 这时赵阳、周子欢恰好赶到,嗤的剑风乍响,同时出剑指向左超的背心要穴,口中叫道:“看剑!”他们毕竟是名门弟子,尽管不满意左超滥杀无辜的行为,出招的时候仍不忘了提醒对手。 耳听长剑来势甚急,背後的要害多被剑气笼罩,左超不得不错步回身,手中钢刀随身体一转,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将来剑格开。只听当当两声,长剑弹起,在空中倏的交叉变化速度,一左一右分头削来。赵阳、周子欢第一剑其实未用尽全力,只是想逼对方收刀而已,第二剑面对面交锋了,出手就不再留情,使出武当剑法的精妙招数,全力求胜。他们是武当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不然岂会获准下山行走江湖,正是渴望扬名立万,四处寻找对手挑战的时候,所以碰上了左超武功如此强劲的人物,自然要放手施展。 左超脸色微变:“武当剑法!”武当派近年来异军突起,已隐隐有超越七大剑派,进而与少林并驾齐驱的势头。武当的内功、剑法和拳法均自成一脉,是江湖上公认的绝技,尤其是掌门人张三丰天纵其才,武功深不可测,被尊称为“大宗师”,乃无可争议的绝顶高手。任何人与武当弟子为敌,只要一想到他们背後的实力,总有几分心虚。左超也不例外,心中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手上刀势不停,撞上两把长剑,溅起连串火星。 三人刀剑相交,战成一团,不时有鲜血飞溅四周。剧斗之中,赵阳突然喝道:“慢著!”剑势变攻为守,同时示意师弟不要再出杀招。 左超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麽药,乘隙跳出战圈,冷冷地问道:“怎麽,想认输了吗?” 赵阳大方说道:“阁下身上的伤口仍然流血不止,如果继续打下去,失血过多必然会导致身体虚弱,反应变慢。我们不愿意胜之不武,请你先处理伤势好了。” 左超讥讽道:“你们想显示武当派的公平风度吗?既然如此,你们为什麽不跟我单打独斗,偏偏要两个人一起上?” 赵阳脸上微红,硬著头皮道:“我们师兄弟不管对方是一个人,还是十个人,向来都是联手出战的。” 左超心里骂道他妈的,又是一个伪君子!抛掉钢刀,封住伤口周围的穴道,眼角瞥见自己的兄弟左骏正和莫天风等战得难分难解,而对方用的居然是正宗的衡山剑法!心底不由一沈,没想到今晚会遇上了武当、衡山两大门派的高手,如果血拼到底的话,恐怕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可是这样一来,自己重伤之後哪里还有余力完成任务?假如让目标溜走,自己的脑袋可就保不住了。深吸了一口气,返身跃回兄弟身旁,左腿一抬,做势踢向莫天风的下盘。 莫天风虽然是和东方燕联手,但东方燕的武功造诣有限,帮不了什麽忙,基本上是他独力应对左骏的铁掌,一时战成平手。左超突然加入战局,这一脚取的正是他剑法中的破绽,莫天风忙抽身急退。左骏跟前没有了莫天风阻挡,左手虚引,右掌啪的印上东方燕的弯刀刀背,掌力一吐,将东方燕震退五步开外。 赵阳、周子欢急忙飞身过来,既羞且忿,因为他们的疏忽,连累同伴吃了暗亏。两人长剑交织,直指左氏兄弟。 左超举起双手,喝道:“且慢!各位请听我兄弟一言!” 周子欢怒道:“你又要玩什麽阴谋诡计?”幸好东方燕看上去安然无恙,否则他要抱憾终身了,手上剑芒吞吐,跃跃欲试。东方长河道:“周兄不要冲动,听一听他们有什麽话要说。” 左氏兄弟对视了一眼,心意相通,一瞬间已达成共识。左超缓缓说道:“今夜萍水相逢,我兄弟二人并无意与诸位结怨。刚才一番交手,实在是因为误会所致。好在各位都是白道大侠,通情达理,嫉恶如仇,当能体谅我兄弟为武林除害的心情。” 东方长河拱手道:“哦,愿闻其详!” 左超道:“各位想必都知道日前江湖上盛传的李雁儿一事吧?” 众人一愣,怎麽又是冲著李雁儿来的?!真是邪门了。东方燕没好气道:“刚刚怒风寨的人才来过,就是为了搜寻李雁儿跟我们恶战了一场。你们又接著来凑热闹,是不是吃饱了饭撑著!”她刚才被对手一掌震退老远,心里窝火,正好借机发泄一通。 左氏兄弟纵横江湖,何时被妇人奚落过,眉毛倒竖,差点忍不住立刻翻脸,但一想到任务失败的後果,只得忍一忍这口气,心里对东方燕已是恨之入骨。左超板著一张臭脸,硬邦邦地道:“既然各位清楚李雁儿是什麽人,我们就不浪费口舌了。总之,据我烟雨楼收集到的情报分析,李雁儿、唐伯文可能正往江西方向逃窜。我兄弟二人就是奉了楼主之令,前来追杀妖妇,替我中原武林千百冤魂讨还血债的!各位大侠,应该不会阻止我们伸张正义的行动吧?” 莫天风等相视愕然,怒风寨、烟雨楼先後采取行动,决非巧合这麽简单,难道昔日的武林第一美女就藏在这破烂的祠堂之中?李雁儿乃武林公敌,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他们都出身名门正派,在此大是大非的问题上,谁也不能含糊。 东方长河首先表态:“如果两位确为追杀李雁儿而来,我东方家族不但不会阻止,还要略助一臂之力!”尹天云亦道:“若能击杀妖妇,我衡山派当竭尽所能!”周子欢道:“我武当派也不会落於人後!可是,你们有办法把她找出来吗?” 左超道:“众所周知,李雁儿的易容术超凡脱俗,即使与她对面而坐,能将她辨认出来的人几乎没有。”话音微顿,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嘴角浮起一抹阴笑,“不过,我们已经查探清楚,她和唐伯文生秘密了一个女儿!只要找到她的女儿,顺藤摸瓜,李雁儿必然逃不了了!”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江湖上从来没有人打听到唐、李二人生有女儿,烟雨楼竟然能查出这个秘密,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财力。烟雨楼这回痛下血本,在潇湘境内遍布眼线,果然有所回报。左氏兄弟本来是不想透露李雁儿的秘密的,但权衡利弊,还是要争取莫天风等人的支持。否则难以完成楼主交代的重任。 左超指向胡小毛的方向,一字字道:“而他们的女儿就在这大厅之上!”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一见到丽儿就变脸,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回想起来丽儿的确非常美丽,分明是继承了母亲的血统,将来长大了必定倾国倾城,美丽无双。 胡小毛越听心越寒,掰开丽儿的小手,转过身来看著她雪白的脸蛋,一阵莫可抑制的痛楚直刺心底,两行热泪滚滚而下。他跟随尹天云的这些日子里,知道江湖人有特别的行事原则和禁忌,尹天云是决不会允许他和李雁儿的女儿有牵连的。丽儿虽然不解人事,但看见他突然流泪,心里一样难过,“小毛哥,你为什麽哭鼻子?你一哭,人家也想哭了!”说著眼睫毛一颤一颤的,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涌出,像断线珍珠一般,一粒粒地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尹天云厉声道:“小毛你过来,不要理睬那小妖女!”李雁儿既然是“妖妇”,她的女儿自然就是“小妖女”了。胡小毛分辨道:“师父,丽儿她没害过人,不是什麽‘妖女’!”尹天云又气又怒,跺足道:“你敢不听师父的话?我马上把你逐出门墙!” 胡小毛吓了一跳,转身要走,却发现丽儿紧紧扯住了自己的衣袖,像一只无助的小猫,可怜兮兮地望著自己,亮晶晶的眼睛里盛满恳求和依恋,心头一软,实在不忍心甩开她的小手。 左氏兄弟提高声音道:“小小年纪就会用美色迷惑人,长大了还得了?唐伯文、李雁儿你们听著,再不主动现身,我们就把这小女孩给杀了!”俗话说母女连心,既然找到了女儿,那李雁儿十有**就在附近了。 那些商人虽然不懂江湖上的恩怨是非,但从他们的对话中,猜出这些江湖人要找谁的晦气,不约而同地闪开一旁,只剩丽儿的父亲孤零零地站在原处,显得十分突兀。 那中年男子目光沈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惊慌恐惧,伸手轻轻抚mo丽儿的头发,轻叹一声,体内突然响起劈劈啪啪的骨头脆响声,身材慢慢变高变宽。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抬手在脸上一抹,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原来的真实面目。只见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相貌俊雅,鬓角已有几缕白发,眼里透著历经生死後的坚毅刚强,肩背挺直,似乎能承担任何风雨,浑身上下散发著成熟男人特有的气质,与刚才平庸的形象截然不同。他神态复杂,有几分无奈,几分悲凉,顾盼间却有一股不容轻视的卓然风度,真是天下少有的美男子。 左氏兄弟冷冷道:“你是唐伯文?” 那中年男子道:“是的。” 左氏兄弟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唐伯文,李雁儿现在哪里?” 唐伯文失笑道:“你们怎麽会问如此幼稚的问题?难道我会告诉你们吗?”他易容混入商队,本想平安无事的脱离险境,哪知被人揭穿了隐藏多年的秘密,终究功亏一篑。 左氏兄弟恼羞成怒,怂恿莫天风等道:“各位,我们若能擒下姓唐的,就可以逼他说出妖妇的行踪!机会千载难逢,万万不能错过。一起上吧!” 唐、李二人相恋的故事传遍天下,他们伉俪情深,生死与共,众人倒不奢望唐伯文会出卖妻子。但正因为他们夫妻情深似海,只要擒获了唐伯文,李雁儿为了丈夫性命著想,岂会独自一人逃走?爱情往往是女人最致命的弱点。 莫天风正色道:“即使对方是万恶不赦之人,我衡山派亦不愿以多打少,破坏江湖规矩。” 左氏兄弟变色道:“莫非你衡山派同情妖妇,不想出力吗?” 莫天风冷冷道:“你们有何权力妄下断言?我有自己做事的原则,不需要你们认同。”说罢上前数步,向唐伯文抱拳道:“唐兄请了,在下衡山莫天风。唐兄当年为了心中所爱,不惜脱离家族,与天下人为敌,如此痴情惊天地动鬼神,令莫某神往不已。今日一见,唐兄果然是人中之龙,教莫某好生折服。” 唐伯文还礼道:“莫大侠客气,不知有何指教?” 莫天风笑道:“莫某斗胆,但求与唐兄公平一战!我若输了,衡山派不再过问唐兄的行止;若是唐兄不幸落败,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知意下如何?” 唐伯文心知此战无可避免,除莫天风外,另有六七名高手虎视眈眈,如果他们一哄而上,自己根本抵挡不了十招。现在莫天风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提出一对一的比斗方式,可以说是给了他一线生机,尽管机会微乎其微,总比一点希望都没有好上千百倍。“就依莫大侠所言,请!”提气一纵,落在大厅中央,双手收拢藏在袖中,含笑而立。 莫天风竖起长剑,左手虚搭右腕,使出礼敬对手的起手式。唐伯文心下感动,竟然还有人以武者的礼数对待自己,不禁起了惺惺相惜的念头。一个是七大剑派中的第一快剑,一个曾是唐门最杰出的青年高手,观战众人都不禁一阵兴奋,期待看到一场精彩的对决。只有东方燕满脸的担忧,嘴唇无意识地咬出血来。 莫天风道:“动手之前,莫某请唐兄如实相告,方才是否以飞刀射伤怒风寨的头目,化解了我等的危机?” 唐伯文微微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对方辱骂我妻子,唐某人当然要给他点颜色看!”双目中电光骤射,掩饰不住内心的怒气,显然非常痛恨他人侮辱自己的妻子。刘三霸为逞口舌之快,结果瞎了一只眼睛,应了佛家因果报应的名言。 莫天风点点头道:“如此才合道理,除了唐门高手,天下还有何人具备这等炉火纯青的暗器功夫?!今日能与唐兄一战,不论胜败均是莫某的荣幸!唐兄小心,我要出剑了!”左手收回腰侧轻捏剑诀,长剑外展,似白鹤亮翅般指向对手,剑气汹涌,气势惊人。 唐伯文眼中精光如电,功力提聚,气势丝毫不亚於对手,低喝道:“得罪了!”一点白光倏地划破昏暗的空间,毫无征兆的射向对手的眉心。名震天下的唐门暗器,终於再次显现。 ; 第二十章 唐门高手 大厅上高手众多,但谁都没有看清唐伯文是如何出手的。只见一条白线徒然从眼前划过,森森寒光直逼莫天风。东方燕不禁“哎呀”一声惊叫,心跳瞬间停止。 莫天风与对手气势相互锁定,所以对唐伯文抢先进攻的举动并不意外,早有防备。身形不退反进,挥剑一绞,当的打落飞刀。唐伯文的飞刀速度奇快,他能够在瞬间分辨清飞刀飞行的轨迹和落点,准确无误的将其挡下,眼力之准,出剑之快,赢得众人一片喝彩。 莫天风挺剑疾冲,剑气如潮,织出一片剑幕,阻挡任何可能射来的暗器,企图缩短与对手的距离。众所周知,暗器的威力需要一定的空间才能完全发挥,两个人之间的空间越狭窄,暗器的杀伤性越小,有许多精妙的手法甚至根本无法使用。如果想击败一个暗器高手,要麽欺近他的身侧,不让他充分发挥暗器功夫,要麽严密防守,等他身上的暗器耗尽。莫天风擅攻不擅守,只有选择冒险冲击的战术,寻找机会施展剑法,压制住对手。 唐伯文是何等样人,岂会坐以待毙?他比莫天风成名早了近十年,又长期与各路高手周旋,出生入死,交手的经验极为丰富,一眼看穿对手的想法。他刚才那一记飞刀纯粹是试一下莫天风的武功深浅,看看他有什麽破绽可以利用,这时见莫天风舞剑冲上,立即往後倒跃,右手一扬,一枚破甲铁锥飞射而去。铁锥在飞行之中不住旋转加速,当的一声大响,撞上剑幕。 这枚铁锥是以精钢打炼而成,本身已十分沈重,加上唐伯文贯注了内力,施展高明的手法掷出,破坏力非常强大。莫天风只觉剑身剧震,虎口发热,长剑几乎拿捏不稳,剑法不由一滞,身前露出了空档。 就在这时,三把飞刀成品字形射来,正好对准了他的胸口要害,时机把握得恰倒好处。唐伯文先用重型暗器破坏对方的防守,随之而来的才是真正的杀招。 莫天风来不及回剑封挡,又不敢拔身飞起,在空中成为更醒目的靶子,足跟钉住地面,猛的向後弯腰,使出“铁板桥”的功夫,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那三把飞刀飞到了他身体上方,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操控著,突然斜射向下。原来唐伯文早有预料,猜测到他的下一步反应,在暗器出手的时候已经附以暗劲,所以飞刀看似直射,其实不然。 莫天风哪里想到这些飞刀竟然有灵性,可以在空中变向,当下顾不得姿势难看,厕身著地一滚,冷风掠过,飞刀噗的同时扎进地板。只是毫厘之差,他身上就要多出几个窟窿了。他刚撑地跳起,白光如电射到,本能地举剑刺去,叮的正中刀尖。 飞刀当啷坠地,场内交手的两人目光相接,同时停止了动作。这几下兔起鹘落,大多数人还没有看清楚双方的攻守变化,胜负已分。 众人仔细看去,只见莫天风头顶发髻处竟插著一把明晃晃的飞刀!东方长河等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眼中的事实,以莫天风的身手,居然一招未出便被击败!如果此战的结果传出江湖,莫天风的名声必将一路大跌。 莫天风刷的回剑入鞘,潇洒地拍拍手道:“我输了!”按双方的约定,衡山派今晚便不能再为难唐伯文了。 唐伯文眼中流露出几分感激,拱手道:“莫大侠承让!”他最後一击射出了两把飞刀,一阴一阳,阴刀悄无声息,阳刀夺人心魄。当莫天风击落阳刀时,另一把刀已插上他的发髻。只要阴刀落点再往下一寸,他非受重伤不可。不过唐伯文一来不想无故伤人,二来也有英雄相惜的念头,所以点到为止。 莫天风抬手拔下头顶的飞刀,揣入怀中,笑道:“唐兄不必谦虚,我可没有一点让你的心思。虽然已经尽力而为,但无奈不是唐兄对手,输得心服口服。这把刀就留给我做纪念罢!改日有缘,再向唐兄讨教!”谈笑之间,丝毫不将胜负放在心上。 冷不妨左氏兄弟阴沈著脸叫道:“莫天风,你和唐伯文称兄道弟,互攀关系,到底是何居心?难道你衡山派想与整个武林为敌吗?” 莫天风耸耸肩道:“对付武林公敌,我衡山派向来是不遗余力的,可是正主儿并没有出现呀!天下之事,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行事无愧於心,不怕你们乱扣帽子。” 左氏兄弟道:“哼,你出工不出力,故意输给姓唐的,以为我们眼睛瞎了看不出来吗?” 莫天风斜眯他们道:“大夥儿看得清清楚楚,我们是公平决斗,决不存在故意相让的说法。你们有本事自己上去动手,躲在一旁煽风点火算什麽?嘿嘿,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是你们的想法吧?” 左氏兄弟的心思被人喝破,眉头微皱,转眼瞧见其他人露出怀疑的表情,不禁暗暗大骂莫天风多嘴,恨恨道:“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厉害!”说罢振臂一纵,落在场地中间,四颗眼珠冷冷地盯著唐伯文,如霜的杀气迅速弥漫开去。 他们一出场,气氛明显发生了变化,众人都感到空气中那种风雨欲来的凝重。左氏兄弟虽然鲜有人知,但刚才与莫天风、赵阳等交手时已显示出非凡的实力,一旦联手更不可小视。他们和莫天风单纯的比武态度截然不同,眼里凝聚著**裸的杀意,摆明了要跟唐伯文生死相见。 唐伯文见对方杀机凛然,心中奇怪,自己与左氏兄弟素昧平生,从未打过交道,他们怎麽看起来与自己仇深似海一般?他以前遇到的绝大多数武林人,都是针对李雁儿而来。他为了保护妻子迎击各路强敌,出手光明磊落,从未伤人性命,败的人也心服口服,几乎没有跟谁结下什麽深仇大恨。所以此刻见对方满面杀机,以为是过去结下的梁子,可不论怎麽回忆,也记不得曾伤过哪位姓“左”的高手。难道其中另有隐情?想到他们是烟雨楼派来的,当下朗声问道:“唐某与两位无冤无仇,不知为何骤起杀心?莫非是贵上的意思吗?” 左氏兄弟道:“不错,我们是奉了楼主的手谕,凡是与李雁儿关系密切的人,一律杀无赦!姓唐的,你迷恋女色,自毁前程,怨不得我们兄弟取你性命了!” 唐伯文心底暗震,烟雨楼居然要把自己一家人赶尽杀绝,到底这楼主是什麽人,如此心狠手辣?皱眉问道:“敢问贵上尊姓大名?唐某如何得罪了他?” 左氏兄弟冷笑道:“我们楼主的姓名岂能随便告诉你听?你就做个糊涂鬼罢!”说完两人突然往两旁跃开,并不急著朝唐伯文冲过去,而是施展轻功身法,一先一後地绕著他转圈。左氏兄弟起步之後即调整步伐,正好间隔一百八十度,以唐伯文为中心,在大厅上撒腿狂奔。两人越跑速度越快,几乎足不沾地,如高速旋转的风车一般,卷起呼呼作响的旋风。 众人刚开始还能看清他们的身形,片刻之後,只看见人影飞旋,根本不晓得他们的具体位置。有的人看得头晕目眩,弯腰呕吐起来。 胡小毛心烦欲呕,掉头不敢多看。丽儿的眼睛里泪水滚动,一眨不眨地盯著看,竟然没有任何异样。胡小毛忍不住问:“丽儿,你能看清楚奔跑的人吗?”丽儿摇摇头,语带哭腔道:“小毛哥,他们是坏人,我才不看他们呢。丽儿在看爹爹呀!”原来她的注意力不在左氏兄弟身上,自然就不会受他们的影响。胡小毛道:“丽儿不要担心,你爹不会有事的!”丽儿虽然年幼,但已渐渐懂事,听见胡小毛的柔声安慰,感激地靠著他。大厅上人数虽多,也只有胡小毛能给她一丝温暖可靠的感觉。 唐伯文身处气流暴走的旋涡中心,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眉头越皱越紧,脸色冷峻如铁。对手边跑边催发劲气,以一种奇妙的方法带动场内的空气旋转,给他造成了极大的压力。他感到无数微小的气流在身外游动,仿佛是无形的绳索,限制了他行动的自由,哪怕是移动一个手指尖,都要比平时费力许多倍。更可怕的是,场内的空气处於狂暴波动的状态,跟静止的时候完全不同。 一个真正的暗器高手,除了对暗器的本身特性了然於胸外,还要考虑到光线、阴阳、空间、气流等环境因素,尤其是气流的变化,才能一击得手,致敌死命。暗器一旦离手,就受到空气气流的强弱、方向、流速等的影响,差之毫厘,则谬以千里。现在气流变化不定,即使唐伯文勉强发出暗器,也很难控制好暗器飞行的路线和力度,击中对方的几率大大降低。左氏兄弟被委以重任决非偶然,显然具有针对性,这套方法已演练成熟,专门用来对付他的。 左氏兄弟开始慢慢缩小奔行的范围,逐步逼近中间的对手。他们的战术大有学问,除了奔行时要保持高速外,两个人还必须配合默契,速度一致,都懂得驱动身外之气的方法,并非简单地绕圈快跑就行。唐门暗器的确是天下一绝,如果没有练成这门功夫,他们也没有把握收拾对手,完成任务。 随著左氏兄弟收缩包围圈,气流旋转的速度愈快,一根直径数丈,高达屋瓦的庞大气柱渐渐成型,如龙盘旋,呼啸有声。位於气柱当中的唐伯文头发倒立,上身微微摆动,正竭力稳住下盘,以免被气流撼动,失去最起码的方向感。 明眼人一看就晓得唐伯文此时处境非常危险,如果他破不了对方的杀局,名震天下的唐门暗器几无用武之地,不用开打就输定了。左氏兄弟这套法子只对暗器高手有用,换成其他擅长刀剑拳脚的武林人,就没什麽效果了。 胡小毛瞪大了眼睛瞧著盘旋的气柱,既惊且奇,不禁替唐伯文担心起来。突然一只手按上他的肩膀,跟著耳边有人低声道:“要想保住丽儿的性命,就不要出声!”胡小毛大惊,抬头看去,原来是那名年纪稍长的捕快,表情严肃,满眼的担忧。另一名捕快将丽儿抱在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嘱咐著,不知在说些什麽。丽儿出奇的温顺,乖乖地听著对方说话,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竟是伤心欲绝。胡小毛心中纳闷,难道丽儿认得这两个人吗? 那名捕快嘱咐完毕,掏出一块凤形玉佩塞到丽儿手中,一咬牙将丽儿推到年长的捕快身前,低声道:“曾叔,丽儿今後就拜托你照顾了!”那年长的捕快身形剧震,听出了他求死的心意,额头青筋直冒:“主人,万万不可轻生呀!”那名捕快凄然而笑,“天意亡我,多说何益?不过丽儿年幼,不能早早夭折!时间紧迫,你们快走,否则来不及了!”说到最後一句,凤眼圆瞪,自然而然流露出摄人的威严,教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那年长的捕快泪水长流,屈膝跪倒,无声的拜了三拜,将丽儿一把搂到怀中,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出声叫嚷,纵身往祠堂後面跃去。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厅正中的战局上,无人留意到丽儿被悄悄带走了。胡小毛见他们举止诡秘,但对丽儿的关爱之情溢於言表,不会伤害到她,所以尽管内心颇为不舍,亦自觉地保持沈默。 唐伯文见对方越来越迫近自己,再不出手的话,就丧失最後的机会了。他被逐出唐门以後,原先怀有的唐门暗器得不到补充,早就在历次恶战中消耗殆尽。如果他还有几枚唐门特制的“七星夺命环”或是“黯然搜魂针”,自然不怕任何强敌,但唐门暗器制作的方法只有核心人物知道,就算是他也仿制不了,身上只有自制的铁锥和飞刀可以使用。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一扬,寒光闪动,八枚破甲铁锥分成两波,分别向左氏兄弟射去。铁锥本身较重,可以抵消部分气流的影响,比飞刀的稳定性要高,所以他第一击选用重制暗器。 铁锥虽重,速度却一点不慢,甫一离手,已罩住对方的要穴。即使目标在高速运动之中,铁锥的落点仍然十分精准,教人叹为观止。唐伯文昔日能在唐门中脱颖而出,名列同辈第一,依仗的可是真功夫,运用暗器的手法高明之至。在此生死关头更不留情,铁锥有的迎面直射,有的划著弧线射向对手的後心,使对手陷入顾此失彼的境地。 气机牵引下,左氏兄弟的反应几乎一致,同时往中圈一跃,或挥掌或出爪,将正面射来的铁锥扫开,招式不停,对准唐伯文的前後要害击去。众人见他们竟然不理会射向背心的铁锥,莫不惊奇万分,他们这样的举动与自杀何异? 只见数枚铁锥几乎同时击中左氏兄弟的身体,意外的发出当当的怪声,如铁器相撞,竟刺不进去半分,纷纷掉下地来。原来左氏兄弟早在背後绑上了一块薄薄的铁板,护住背心的要害,所以有恃无恐。这个方法尽管有些笨,却相当有实效。可见他们在行动之前,已经把唐伯文的武功特点研究透彻了,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不给对方任何翻身的机会。 唐伯文见对方准备如此周密,连自己可能的出手方式都计算好了,心头发冷,暗暗叫苦。他刚才全力一击耗力甚多,需要时间重新凝聚功力,哪知道对手毫发未损,反击迅速,实在出乎意料之外,把他设定好的战术安排完全打乱了。转念之间,前後两股冷风已凶猛拍到,敌人的铁掌鹰爪距他不过三尺。刀光急闪,两柄飞刀向後射出,唐伯文同时飞腿前踢,直踹对手下阴,以攻代守,针锋相对。 从正面进攻的左骏双掌下切,砰的击在唐伯文的腿骨上。唐伯文只觉腿骨一阵剧痛,仿佛被铁器敲打,收腿时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跌倒。不等他甩出剩下的飞刀,双肩大穴一麻,已被左超从後方扣住。左骏变掌为指,乘机连封住他十几处穴道,令他动弹不得。 交手不过几眨眼的工夫,左氏兄弟就生擒唐伯文,令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大厅上一时沈寂无声。这时雨势已渐渐变小,窗外的风雨声减弱,只听虫鸣蛙叫声响起一片。 那独坐一角、几乎被人遗忘的无名剑客身子突然一震,内力激发,长剑在鞘中发出阵阵奇异的低鸣,传达著主人心中的战意。 ; 第二十一章 伉俪情深 左氏兄弟惊讶地望了那剑客一眼,立刻感觉到对方深沈若海的气势,心中凛然,不想节外生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狞笑道:“唐伯文,只要你说出李雁儿的下落,我们就让你痛痛快快地到阎王殿报到。如若不然,我们先拧断你的十根手指,再戳瞎你的眼睛,打断你的每一根骨头,慢慢放干你的血,让你受尽酷刑折磨,尝够生不如死的滋味!”他们的笑容残酷狰狞,眼里射出凌虐他人的兴奋光芒,谁都看得出他们不是在开玩笑。 光是听到左氏兄弟的描述,众人都不由打了个寒战,如此折磨人的手段果真使出来的话,就是铁打的汉子也忍受不住啊! 唐伯文跌坐在地,尽管姿势狼狈,腰脊仍挺得笔直,淡然自若地说道:“我唐伯文虽不是什麽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但背信弃义的事情是绝对不干的,何况她是我的妻子!即使你们把我身上的肉一寸寸割下来,唐某也不会屈服的!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罢!” 左氏兄弟放缓口气道:“女人如衣服,用完就丢开好了,你何必如此维护她?如果你肯乖乖地合作,我们兄弟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他们的第一追杀目标是李雁儿,因此不惜对唐伯文威逼利诱,希望从他嘴里撬出李雁儿的消息。 唐伯文不置可否,反问道:“你们真心喜欢过哪个女人吗?” 左氏兄弟一起摇摇头。对他们来说,女人只是发泄的工具,需要的时候才会拿来使用,纯粹是金钱和**的关系。完事之後大家一拍两散,从此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唐伯文叹道:“夏虫不可言冰也!古人对牛弹琴,唐某无意效仿,这感情的事说了你们也不懂。唐某能与心爱之人共结连理,苦乐十余载,早已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唐某连死亦无惧,又怎会在乎你们那些所谓的酷刑折磨?”话音一顿,旁若无人地吟道:“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jinfeng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语调抑扬顿挫,透出无限深情。这是北宋词人秦观所做的《鹊桥仙》一词,借牛郎、织女的故事来刻画男女间坚贞不渝的爱情,历代以来传诵不衰。 莫天风忍不住击掌和道:“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语气深情悲凉,将众人带入另外一种意境。东方燕痴痴地望著他,眼神迷醉,感动之极。 左氏兄弟见他们诗词唱和,既听不明白,心里又不是滋味,怒道:“死到临头还有心情卖弄学问,你是白痴不成?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成全你!”两人分别抓住唐伯文的手掌,运劲猛然捏下,只听哢哢几声脆响,将他的两根食指同时折断。 俗话说十指连心。手指被生生折断,这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唐伯文痛得面容抽搐,冷汗直冒,却死死咬住了牙关,硬是一声不吭。 众人见状暗暗佩服,对左氏兄弟的凶残是敢怒不敢言。 左氏兄弟冷笑道:“要想少吃苦头,你最好立刻说出来。我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说著又抓住唐伯文另外两根手指,作势欲折。 唐伯文道:“动手罢!”轻轻闭上眼睛,看也不多看对方一眼。 左氏兄弟恼羞成怒,正想下手,一声尖叫忽然响起:“且慢!”众人循声望去,那名捕快缓缓走上前来,双肩抽动,泪流满面。唐伯文听见这声叫声,虎躯大震,霍地睁开眼帘,望著走到跟前的捕快,目光里责备、痛惜、无奈、温柔、怜爱相互交织,眼神十分复杂。两人四目相投,如磁石牢牢吸引,刹那间交换了万语千言,其中的似海深情,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众人呆呆地看著这滑稽的一幕,两个大男人在深情相望,心头不禁泛起奇异的感觉。东方燕灵光忽闪,失声道:“他是李雁儿!” 李雁儿!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东方长河等同时纵身上前,将那名捕快团团围住。只见他尖嘴猴腮,眉毛浓密,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粗糙泛黄,身材瘦小,与传说中的武林第一美女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如果不是唐伯文身份败露後被擒,逼得她主动现身,谁能想到这绝色丽人会化身为一个平庸猥琐的捕快? 左氏兄弟手里握有人质,反而显得十分镇定,从头到脚的仔细打量对方,喝道:“你是李雁儿吗?不是的话就滚开!” 那名捕快低下头,抬起两手在头颈处揉搓了片刻,撕下一张精巧细致的人皮面具。她慢慢抬起头来,众人眼前一亮,不自觉地发出阵阵赞叹吸气声。只见她凤眼含泪,眉如弯月,鼻梁秀挺,略显苍白的嘴唇如同刀削,气质高雅大方,带著少妇特有的成熟妩媚的风情,那眉梢间淡淡的哀愁,让人跟著心痛起来。她额头高洁,脸部轮廓仿佛经过天人雕刻一般,曲线完美,比例恰当,配合修长纤细的颈部线条,几乎无懈可击。她宛如下凡的仙子,又似空谷幽兰,集美貌、优雅、高贵、温柔於一身,即使此刻身著的是男人的衣服,亦丝毫无损她超凡的魅力,仿佛一轮皓月破云而出,骤然照亮了昏暗的大厅。众人被她的绝色容颜震撼,只懂呆望著她的俏脸,有的人连口水流了一地都不自知。 唐伯文痛心地道:“雁儿,你为什麽这麽傻?这些人统统想要你的性命,你这样做不是自投罗网吗?”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李雁儿的真容既露,只有死路一条了。 李雁儿凄然笑道:“伯文,你以为我能狠下心,眼睁睁地看著你受尽各种折磨吗?他们要杀的人是我,横竖一死罢了,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她与丈夫情深意笃,看著他被人摧残肢体,感同身受,心里头象被刀割般难过。反正左右不过一死,索性主动现身,希望能让丈夫少受点痛苦。 唐伯文瞧著她凄美的容颜,心中大恸,自责道:“雁儿,都是我没有用,保护不了你。我……” 李雁儿轻声打断他道:“伯文,你不要说了!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守卫,我十三年前就已经被人打下地府,魂魄飘渺了。这些年你为了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我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可惜无法回报你了。伯文,你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假如还有来世,我希望还能做你的妻子,永不分开!” 唐伯文虎目含泪,知道这是妻子诀别之前最後的倾诉,也许下一刻,他们两人就生死永别了。值此临别之际,脑海中闪现过往日的种种温馨旖ni,只觉千言万语都堵在了胸口,想要从狭窄的通道拼命跳出来,下意识的张大了嘴,喉头肌肉抽搐,偏偏什麽话都无法说出。意识到要永远失去心爱的人,一种莫名的恐慌弥漫全身,让他四肢冰冷,百髓俱僵,两行情泪不受控制的涌出,又苦又涩,让人心碎。 突然,风声入耳,一条人影从雨夜中飞进大厅,落地後一个踉跄险些仆倒。他单手著地勉强一撑,挺起身来,竟是刚才抱著丽儿偷跑的那名年长的捕快。只见他浑身是血,背後插著几枝漆黑的羽箭,丽儿被他紧抱在怀里,小脸苍白,似乎没有受伤。 李雁儿一颗心直沈进无底深渊,原以为女儿能侥幸逃过一劫,谁知又被送回此地,惊道:“曾叔,这是怎麽回事?”她可以为情殉身,但如何忍心看著女儿一同丧命?她宁愿自己死上一百次,只要女儿能平安无恙就好。 那曾叔是李雁儿当年唯一幸存至今的护卫,对主人忠心耿耿,轻轻将丽儿推开,嘴唇微张,一股血水立时涌出,吃力地道:“主人,我半路被怒风寨的人马拦截,屡次突围无功,只好返回此地。主人,敌人已追来了,快、快……逃!”手臂一软,砰的一头撞到地上。他身受多处致命重伤,全凭一口气支撑不倒,这时再也抵御不住死神的召唤,仆面而亡。丽儿小嘴一扁,哇哇的大哭起来。 众人听到曾叔临死之言,尽皆大惊,怒风寨的人居然这麽快就杀回头了!人人心里清楚,既然怒风寨的人敢卷土重来,重启战端,肯定是得到了强力支援,有把握打赢这一仗的。怒风甲士的勇猛强悍大家都见识过,除了左氏兄弟外,余者心中忐忑,冷汗暗涌。 唐伯文夫妇被众人围住,不能轻举妄动,望著孤零零哭泣的女儿,心痛如绞,又是焦急又是担忧,恨不能长出一双翅膀来。胡小毛壮起胆子跑到丽儿身边,拉住她的小手,“丽儿乖,坏人要来干坏事了,我们先躲起来好不好?”丽儿一看见他就停止了哭泣,乖乖地道:“好!”胡小毛忙扯著她跑到一旁。 就在这时,忽听轰隆隆几声巨响,祠堂正门两侧的围墙被重兵器轰出几个大洞,无数裂纹在墙面上蔓延开去,紧跟著又是一轮重兵器轰击,泥石纷飞,整面墙壁轰然倒塌。众人凝目望去,只见祠堂外黑压压的站著数十名怒风甲士,前面两排手持铁弓,寒芒闪烁的箭簇正对准了大厅。怒风寨此次动作神速无声,一反前次的声势浩大,显得诡秘莫测,更让人感到可怕。 刘三霸去而复返,一只眼睛已用白布包扎好,仅剩的独眼闪著恶毒冷酷的光芒,和另一名黑衣黑甲持枪大汉肩并肩,恭敬地站在一名红衣黑甲的大汉身後。那红衣黑甲大汉身材高大魁梧,双目如无底深渊,闪动著幽冷的黑光,充满了血腥气息,如一尊地狱中杀出来的魔将,尽管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身上散发的气势和杀气,能让远隔数十丈的人不寒而栗。他肩後斜插著一柄红色长刀,血刀未出,刀气已直冲云霄。 “仇不信!”莫天风低声惊呼。众人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仇不信亲自带队前来复仇,在场之人谁能抵挡? 胡小毛心中暗叫不好,对青龙会伏击易辉一事记忆犹新,清楚乱箭齐发的威力,何况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怒风甲士!目光一扫,大厅上毫无遮拦,只有那八根支撑大梁的红漆圆柱可以利用,立即拉著丽儿往最近一根圆柱後跑去。 大厅上其他人还没做出反应,便听仇不信一声怒喝:“射!”刹时间弓弦骤响,铁箭齐发,嗖嗖如流星赶月,带起强劲的破空气流声,不分青红皂白地怒射过来。 众人措手不及,哪里料到对方连场面话都不说一句,甫一照面便大开杀戒,会武功的立刻挥舞兵器格挡利箭,不会武功的赶紧四散逃开。 胡小毛、丽儿两人身材矮小,此时反成了优势,利箭不时擦著他们的头顶飞过,惊险万分。好在他们见机得快,三五步跑到红漆圆柱後面,紧紧抱成一团。那根圆柱直径甚宽,恰好能完全挡住他们的身形,只听风声强劲,如蝗的利箭射到圆柱上,“夺夺夺”的声音仿佛是死神在敲门。利箭飕飕轮射不停,那些商人不断中箭惨叫,鲜血飞溅,被射成刺蝟一般,一一仆倒。胡小毛双手掩住丽儿的耳朵,不让她听见这恐怖的声音。丽儿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吓得手足战抖,不敢抬头乱看。 怒风甲士用的是战场上真正的强弓铁箭,箭头特别锋利,加上使用者臂力过人,长箭离弦之後杀伤力极强。那些商人腿脚再快也快不过利箭,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大厅上已是死尸遍布,血流成河。强敌袭来,左氏兄弟、东方长河等保命要紧,暂时先放过李雁儿,一起联手封挡利箭。他们原本就聚拢在一起,又是内功精湛的高手,堪堪可以挡住怒风寨的箭雨攻势。唐伯文夫妇被众人围在中心,因祸得福,不用费心抵挡乱箭,反而没有性命危险。 那独坐一角的剑客听见乱箭齐射的声响,长身而起,前跨一步转过身子,眼看有三枝羽箭当胸射到,手中长剑虚划半圆,一股柔和之极的劲气涌出,将利箭的力道尽皆抵消,啪的一声轻响,竟将三枝羽箭牢牢吸在剑鞘上。箭落如雨,他似挥毫作画一般,轻描淡写地将射到身前的羽箭全都挡下,奇的是每一枝箭都被他用内力吸住。片刻之後,剑鞘上已吸附了数十枝羽箭,舞动起来仿佛一面黑色的盾牌。虽然剑上的重量增加了数倍,但他挥剑的姿势仍然轻松潇洒,没有半点勉强,剑式严密,滴水不漏。 胡小毛背对著大门方向,正好看见这怪异的一幕,惊讶得瞪圆了眼睛。那剑客身处角落,又比东方长河等位置靠後,所以只有胡小毛看到他的神技。不论大厅上发生了什麽事情,他一直以来都没有什麽惊人的举动,置身於事外,胡小毛几乎已经将他遗忘,这时才晓得人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那剑客国字脸,浓眉高鼻,眼眸亮如银星,蕴藏著智慧光芒,远看甚有男子气概,身材中等,四肢矫健有力,每一下动作都恰倒好处,如行云流水般连绵顺畅,暗合天地至理。乍看之下,他并不是那种耀眼出众的人物,但他身上似乎有一种无法言传的魅力,能让人自然折服。他突然一抖手腕,吸附在剑鞘上的羽箭同时炸飞,全都射向墙外的怒风甲士,速度比强弓发射的更快。 两波箭雨在半空相撞,纷纷跌落在地,但仍有大半羽箭朝墙外飞去。仇不信脸色骤变,低吼道:“小心!”话音刚落,羽箭已射到跟前。那些箭手见自己射出的羽箭竟然倒射回来,惊骇之中挥弓拨打,只听弓弦断裂声、利箭破甲声、惨叫声交叉响起,当场有二十余人中箭,死伤惨重。幸存的几名箭手再也没有什麽威力可言,不约而同地停弓观望,面面相觑。 那剑客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剑未出鞘已击倒了三分之一的怒风甲士,大大灭了对方的威风。 箭雨消停,东方长河等顺势停手,望见怒风甲士倒在血泊之中,不禁惊喜交加。怒风甲士的强弓铁箭的确厉害,早震得他们手臂酸麻,如果那无名剑客不出手的话,他们多半要伤在乱箭之下。这时意外得到他人解围,人人心里均觉侥幸。那剑客的霹雳雷霆手段江湖罕见,绝对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人物,有了这等靠山,足以和怒风寨决一死战了。 仇不信也没想到居然惹上这麽棘手的人物,一时大意,竟损失了不少兄弟,怒火攻心,冷冷地望向那剑客。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铿然相撞,仿佛无形的刀剑剧烈交锋,无边的压力立时充塞大厅。一个如地狱魔将,杀意惊人,一个如深海大湖,莫测高深,血刀黑剑同时震颤起来,奇异的啸声由低至高,一声声敲打著众人的心灵。 ; 第二十二章 一剑惊魂 强者之间的对峙,有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凡是挡在他们之间的人,仿佛针芒在背,不由自主地闪开一旁,骄横如左氏兄弟者亦不敢稍微迟疑。 仇不信咧嘴一笑,一口雪白的牙齿闪动着亮光,杀机暗藏,比起他不苟言笑的神态更阴森可怖,沉声道:“阁下是何方神圣?竟敢在我仇不信面前伤人,不把怒风寨放在眼里,莫非活得不耐烦了?”他声音如金铁交鸣,字字铿锵有力,即使相隔了数十丈,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他是在接应刘三霸的途中,收到了手下败退的消息,大怒之下亲率队伍回来复仇。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这回弃马步行,将祠堂团团围住,企图将里面的人一网打尽。不料凭空冒出来一个神秘高手,使他们的如意算盘落空,光是看对方的架势就不好惹,有可能踢到铁板上了。 那剑客同样露齿一笑,自有一种豪迈不羁的风采,又如傲雪青松般刚强不屈,道:“在下乃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复姓欧阳名绝,仇寨主想必从未听闻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们的弓箭朝我乱射,我只好原物奉还了。” 仇不信瞳孔收缩,喃喃道:“欧阳绝?”搜遍脑海也找不到相应的资料,没有任何一个成名高手与对方能够联系在一起。唯其如此,他才感到不安。兵家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欧阳绝的气势及功力都不弱于他,可偏偏在江湖上默默无闻,甘于寂寞,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对手。因为对方名不见经传,你不知道他出身哪家门派,擅长什么武功,内功深浅如何,交手时没有脉络可寻,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欧阳绝朗声道:“仇寨主对我一无所知,我却听说你是出身于魔教,曾得魔教教主亲自指点武功,之后投身乱世,逐鹿天下,在战场上自创了一手裂狱刀法,狂暴无敌,见血愈狠。仇寨主在江湖上是排名前二十的高手,今日难得一会,当要讨教一番。”尽管面对着江湖上有数的高手,脸上却没有半点怯意。 仇不信心底一懔,人家可是有备而来的,把他的底细打听得一情二楚了,冷冷说道:“欧阳绝,你有本事就划下道来,我一定奉陪!” 欧阳绝轻弹剑鞘,缓缓道:“好,那就请借头颅一用!” 此言一出,众皆惊讶。欧阳绝不过单身一人,竟敢放言取仇不信的性命,这份胆略可谓是天下无二。先不说仇不信本人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单是他身旁的四十多名怒风甲士一拥而上,就足以累死三五名高手了。可是看欧阳绝的模样,并非是丧失了理智,难道他的武功已达超凡入胜的境界? 仇不信哈哈大笑:“想杀我的人不知多少,如今都成了荒野孤魂了!你既然不懂天高地厚,就试一试我的裂狱血刀罢!”单臂反握刀柄,仓啷一声,刀光应声而起。只见一把通体血红的厚背长刀高高举在半空,刀背上似乎有血液流动,血色的刀光四射开去,把周围的黑色盔甲染红。夜风吹来,冤魂的呜咽声丝丝缕缕传入耳中,让人寒毛倒竖。 欧阳绝脸色凝重起来,低声道:“好一把魔刀!” 仇不信手握血刀,人刀一体,整个人仿佛被鲜血浸透,邪恶凶厉之气如潮汹涌,连身旁的怒风甲士都要退出丈外。血红的眼珠盯着远处的敌手,狞笑道:“欧阳绝,亮剑!” 欧阳绝摇摇头道:“我的剑不是用来看的,它出鞘的时候你已不在人世上了!” 仇不信怒极,刀锋向前一指,冷喝道:“杀!” “杀”字刚落,怒风甲士同时发声怒吼,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仿佛出闸的猛虎,奋勇突进,随着刘三霸和那名持枪的黑甲大汉直冲进大厅。他们手里握的是长兵器,人未至,如雪的锋刃已刺到,可怕的杀气令人如坠冰窟。 东方长河等首当其冲,哪里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反正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各自施展绝技杀进敌群之中。怒风甲士的厉害大多人都领教过,知道他们擅长集体作战,联手克敌,因此第二次交锋的时候,东方长河等有意识地利用大厅宽敞的空间,展开轻功身法,分散引诱敌人追击,再找机会予以各个击破。只有左氏兄弟自恃武功高强,不躲不避,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对准人数最多的地方杀了过去。 一时之间大厅上杀声震天,人影纷拥,血水飞溅,两方人马犬齿交错,战得难解难分。 混战一起,唐伯文穴道受制动弹不得,李雁儿立即将他抄起背到背上,纵身跃高,衣袖中飞出一根九节软鞭,卷住高处的大梁,借力一荡,落到大梁上。这里悬空远离战场,可以暂时免受骚扰。瞬息生死的关头,李雁儿无暇理会底下惨烈的情势,赶紧返身解开丈夫被封住的穴道。 “李雁儿!”仇不信突然看见一绝色女子从人群中跃起,本欲冲出的身形不由一顿,心神震荡,难以置信地抬首仰望着她,眼神变幻,惊喜中搀杂着贪婪。其实他当年也是李雁儿的仰慕者之一,后来被魔教教主大弟子赤阎击败,黯然退出了竞争,但始终对她念念不忘。这次听说李雁儿可能借道逃往江西,自认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倾尽寨中好手在各个要道路口监视。心里早打定主意,哪怕是用霸王硬上弓的法子,拼死也要一亲芳泽,了却多年的夙愿。刚才李雁儿被东方长河等遮挡住,他并没有见到,此时见她妩媚成熟更胜从前,欲火暴涨,恨不能当场擒下她**消魂。 仇不信心神旁分,欧阳绝立时有所感应。他身形微晃,跃起一脚踩在一名怒风甲士头上,内力透出,脚底之人头骨尽碎,借力前跃,往大厅外冲去,身法神速如电。剑气过处,人人惊散避让。 胡小毛眼看着四周的刀光剑影,和血肉横飞的惨状,吓得牙齿打颤,恨不能在地上打一个洞躲起来。他闭上眼帘,瘫坐在地板上,紧搂着丽儿一动不敢动,听着那刀枪刺进**的声音和惨叫呻吟声,只觉得身在修罗杀场,每一呼吸都如此的漫长,仿佛正在经历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不管有用没用,凡是能想得起来的神仙、菩萨、祖宗统统祈祷,保佑自己别被人在混乱中误杀了。众人厮杀正烈,倒是无人留意到这两个吓得半死的小孩子。 突然,脸上溅上几滴温热的液体,胡小毛睁眼看去,正好看见莫天风的长剑从一名怒风甲士的咽喉处拔出。那名甲士喷血倒地,双眼兀自睁得滚圆,不知看向哪里。又听身侧传来一声惨叫,一条手臂掉下地来,原来是另一名甲士被东方长河齐肩斩断了右臂,却不肯退后,单手持枪向对手乱刺,状若疯虎。东方长河一脚踢出,正中他的小腹,将他踹倒。 那断臂的甲士正好跌在胡小毛身前,一抬头看见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心里杀机如炽,双眼血红,哪管对方年纪大小,抽出腰间的匕首,跪地而起,一刀插向丽儿的背心。胡小毛来不及多想,抱著丽儿侧身一翻,背後一凉,一阵剧痛传入脑中,忍不住嘶声大叫,泪水狂涌。那断臂的甲士正想补上一刀结果他的小命,忽觉颈部一紧,已被一根软鞭无情缠住,力气顿失,倒地窒息而亡。原来李雁儿夫妇在高处看到女儿身处险地,忙飞身赶来,谁知还是慢了一步,幸亏有胡小毛舍身保护丽儿,不然他们就痛失爱女了。 李雁儿一抖软鞭,将尸体丢到人群之中。唐伯文快从她身旁步抢上,迅速替胡小毛点穴止血、撒上金疮药、包扎伤口,手法纯熟,眨眼间完成。多年的亡命生涯,无数次受伤的经历,已使他成为真正的医术高手,对付这等小伤实在是易如反掌。 李雁儿将女儿一把揽入怀中,颤声道:“丽儿,你可把娘给吓死了!”惶惶张张的上下打量著,只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泪水盈眶,模糊了视线。唐伯文感激地握住胡小毛的手,“小兄弟,你没事吧?”如果不是胡小毛舍命挡下这一刀,丽儿恐怕性命不保了。 胡小毛忍痛道:“唐叔叔,我没什麽。丽儿她怎麽样了?” 丽儿虽然没有看见他是如何受伤的,但也猜得出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的缘故,轻轻挣脱母亲怀抱,抱住胡小毛,娇嫩的双唇柔柔地印上他的脸颊,低声道:“小毛哥,我很好,谢谢你!” 胡小毛闻著她身上淡淡的女儿体香,感受著脸上温柔的唇印,脸红如烧,忽然觉得背上的伤口也不怎麽疼了,只懂抓著头发傻笑。 欧阳绝几次起落後,离仇不信已不过十丈,整个人如射出的弩箭,势不可挡地冲了过去。但见他身周剑气萦绕,将打落的雨水反激上天,即使是浓稠的夜色也遮掩不住那惊人的气势。他在奔行之中仍未拔剑出鞘,但竟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就是剑,剑就是他,人剑合一,无坚不摧。尤其是他那双深邃无边的眼睛,深得让人看不透他的战意到底有多强,但那睥睨天下的神态,足以催垮任何敌手的自信,让他们精神崩溃。 强大的剑气直逼过来,压力急剧上升,仇不信恍惚了一下,立即从**中惊醒,将李雁儿的倩影驱除出脑海。他看著高速逼近的对手,不禁有些後悔刚才的失态,以致气势被敌人所夺,还未交锋已输了一筹。高手决战,生死胜败往往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如果有一方心志不够坚定,很可能就会因此落败。 仇不信不愧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当下凝神调息,目光罩定对手,蓦地张口一声狂吼,仿佛魔兽对天咆哮,再次鼓舞起滔天的杀气,身周三丈之内的雨水尽被内力蒸干。他左手手掌在血刀上一抹,鲜血涌出,顺著刀锋蜿蜒。血刀沾血之後陡然光芒大盛,似有生命的邪恶物体一般,刀芒吞吐,直欲脱手飞噬敌人。这把血刀饮过上千人的鲜血,那股凶戾之气夺人魂魄,格外可怕。 仇不信与血刀合二为一,精神不住往外延伸,重重踏前一步,蓦地吐气开声,一道刀光划破夜空,对著欧阳绝当头劈下。 刀是利於攻击的兵器,所以仇不信一定要抢先出手,将刀的特性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如果他不主动发起攻击,而是采取守势来抵挡对手的剑招,那不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在心态上,都完全处於下风,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难以挽回败势。他这下以攻代守正是高明的策略,以破釜沈舟,背水一战的姿态激起了全部斗志。他的武功源自魔门,讲究的是破而後立,愈险愈强,这一刀以十成功力劈出,已是他刀法的极至。 血腥的刀气扑面,如果换了其他人,早就魂飞魄散。但欧阳绝不仅没有半点惊乱,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欣赏和兴奋,眼看著血红的刀光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劈来,他象早有预料一般不慌不忙,长剑信手一横,已完全封死血刀变化的线路。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刀风剑气相互碰撞挤压,劲风四溢,泥水溅射,地面上被轰出一个大坑。激战的众人听到这声雷鸣般的巨响,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扭头望来,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情。 两人一触即分,欧阳绝被反震之力弹上半空。只听他一声长啸,宛如九天龙吟,啸声在群山间回荡不绝,夜空中剑光忽然大亮,仿佛平地升起一轮骄阳,放射出无比灿烂的光芒。这剑光是如此的耀眼,刺得众人眼睛生疼。迷离朦胧之中,只见无数剑光从天空洒下,虚虚实实,绚丽缤纷,仿佛一朵巨大的剑花倒盖下来。剑花边缘处剑气森森,令人胆寒。 仇不信发出的至强至烈的刀劲如石沈大海,被对手化解得干干净净,饶是他心志之坚强,亦不由得惊骇万分。他出道以来只败给过赤阎一人,但当时双方交手有五百招以上,他才饮恨败逃,赤阎胜得并不轻松。可这次与欧阳绝对阵,他竟然看不透对方实力的深浅!不容他想得太多,敌剑已经出鞘,冷冽的剑风席卷而来。 仇不信的视线中全是对手舞动的剑光,剑气如网,罩住他前後左右的空间,让他生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欧阳绝的身影藏在剑光之後,非常模糊,让他无法捕抓到身法变化的路线。他突然恐慌的发现,自己的武功和对手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可是剑气及身,他已来不及抽身逃走,本能地举起血刀,撞向剑光最盛的核心处。 万千剑影由虚化实,明如秋水的长剑循著无比完美的曲线,迅猛地击到血刀最脆弱的地方。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连大地都几乎震动起来。 不等众人看清长剑的样式,剑光忽敛,欧阳绝已回剑入鞘,凝身立定。仇不信仍保持著出刀的姿势,望向对手的目光充满了惊讶和愤怒。众人被他们之间的交锋吸引,早停止了混战,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们两人,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突然,场中响起金属迸裂的声音,血刀寸寸断裂,残碎的刀身同时掉落地面,只剩一个刀柄握在仇不信的手中。 仇不信哑声道:“你为什麽要杀我?” 欧阳绝正色道:“你秘密训练兵马,割据地方,危害太大。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取你性命,不得不杀你。” 仇不信问道:“那个人是谁?” 欧阳绝嘴唇微动,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对方耳中。仇不信听到之後神色大变,仰天大叫:“操你娘的贼老天,老子死也不服!”胸口衣甲忽然裂开,血箭噗的喷射而出,身体摇动,往後跌倒。他刚才被剑气割断了心脉,直到此刻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剑气,横行潇湘的一方枭雄,终於仰面倒地而亡。 “老大!”“寨主!”大厅上残存的怒风甲士大声悲呼,一窝蜂的转身跑出,象是一群失去了首领的恶狼,愤怒而狂乱地扑向欧阳绝,要为仇不信报仇。 ; 第二十三章 生离死别 经过刚才那一番混战,怒风甲士只剩下三十余人,将近一半人身上带伤,虽然来势汹汹,但阵形凌乱,已没有当初那种进退如一、排山倒海的摄人气势。欧阳绝孤身独剑面对著他们,轻轻摇头叹息,似乎为对方的愚蠢感到无奈。眼看黑色的人潮冲到了跟前,他突然提气疾闪,不等敌人看清楚,他已出现在人群後方,拳脚齐飞,将五六人打倒在地。当怒风甲士回头猛扑过来的时候,他再次施展绝世轻功从原地消失,又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以同样的方法击倒一片猝不及防的甲士。 欧阳绝就象是猫戏老鼠一般,牵著对手团团乱转,将他们弄得头昏眼花,不辨东西南北。几个来回之後,院子里躺倒了一地的黑甲大汉,在泥水里辗转呻吟,狼狈不堪。仅剩的几名甲士如木桩般呆站著,斗志全消,知道和对方差距太大,干脆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刘三霸大叫道:“欧阳绝,你想赶尽杀绝就痛快点,别拿我们当猴耍!” 欧阳绝身形一顿,摆摆手道:“我剑下不杀无名小卒,只要你们不来招惹我,我不会赶尽杀绝的。你们走罢!”他此行的目的是除掉仇不信这个祸首,没有兴趣消灭其他虾兵蟹将。 刘三霸气得吐血,人家竟然还不屑於杀掉他!不过一想到连仇不信也被人家一剑刺死了,他有什麽资格讲狠话?只得招呼手下的兄弟,抬起仇不信的尸首撤走。那些倒地的怒风甲士只是受了皮肉之伤,没有伤到筋骨,都勉强爬起来,垂头丧气地走入黑夜深处。 目送著怒风甲士渐渐在夜色中消失,众人终於放下心来。这一场混战极其惨烈,人人身上都受了伤,大厅上到处是残枪断箭,尸体交叠,宛如人间地狱。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空间,令人呼吸不畅。 左氏兄弟乘人不备,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跃到李雁儿身旁,四只铁掌砰的同时击中她的背心要害。李雁儿只觉一股巨力凌厉万分地击来,还来不及运气护身,整个人已被打得直飞三丈,人在半空鲜血狂吐,人事不省。 事起突然,众人根本想不到左氏兄弟会下此毒手。唐伯文头发根根倒立,眼角几乎迸裂,嘶声大叫:“雁儿!!”一股脑地将身上的所有暗器射向左氏兄弟,立即飞身而上,张臂抱住昏迷的妻子。 李雁儿面容苍白,脉搏微弱,纵使在昏迷之中嘴角还不断地涌出鲜血。唐伯文惊慌万分,手掌按住妻子的後心,拼命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浑身颤抖,著急地呼唤道:“雁儿,你醒一醒!雁儿,你醒一醒!”泪如泉涌,落在李雁儿秀丽绝伦的脸上。 李雁儿睫毛轻颤,终於缓缓睁开了眼帘,目光平静,温柔如水。唐伯文惊喜地抱紧她,颤声道:“雁儿,你、你不要吓我呀!”李雁儿微微一笑,轻声道:“伯文,我不行了!能死在你的怀中,我很知足,也很幸福。” “不!”唐伯文大叫著打断她,泪水流得更急,“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我不准你离开我!我们说过今生今世永不分离的,你难道忘了吗?雁儿,你一定要活下来!” 李雁儿摇首道:“伯文,我经脉已被震断,回天乏术,不要自己骗自己了。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麽事情,一定要活下去,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千万不要做傻事!” 唐伯文输送真气过去的时候,早探清了妻子体内伤势的情况,知道她所言不虚,这时感到她的娇躯越来越冷,不由肝肠寸断,万念俱灰。李雁儿体内生机已绝,全靠他的真气延迟生命,只要他真气不济的话,她立刻会香消玉陨。 李雁儿吃力地道:“丽儿,你过来!” 丽儿脑中一片空白,木然地走到父母跟前,双唇紧抿,眼眶里泪珠滚动,楚楚可怜。李雁儿颤抖地抬起纤手,轻轻抚mo著女儿的脸颊,眼睛里洋溢著难舍的母爱,“丽儿,娘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以後没办法照顾你了。你乖乖地听爹爹的话,不要惹他生气,不要闯祸,懂吗?” 丽儿认真地点头答应,心中难过异常,忍不住扑到母亲身上嚎啕大哭,“娘,你不要走好不好?丽儿好害怕呀!” 李雁儿的气息已十分微弱,勉强笑道:“傻孩子,别哭了,娘看到了也会伤心的哟。你不是最喜欢听娘唱曲子吗?娘再唱一首曲儿给你听,你不许哭鼻子了。”她清了清嗓子,曼声唱道:“采菱人语隔秋烟,波静如横练。入手风光莫流转,共流连,画船一笑春风面。江山信美,终非吾土,何日是归年?何日是归年?”最後一句重复低回,充满了对故乡的思念之情。她身在南国,始终难忘北国的草原风光,故土家人,临终之际浓郁的乡愁都借著词曲表达出来。歌声萦绕耳畔,她的眼帘渐渐低垂闭阖,声音越来越微弱,终於不复听闻。一缕芳魂,飘渺北归。 唐伯文紧紧搂著李雁儿冰冷的身体,泪水长流,悲痛欲绝。丽儿放声大哭,仿佛泪人儿一般。 左氏兄弟被唐伯文刚才那一波暗器兜头乱射,差点丢了性命,眼见李雁儿已经丧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纵身而上,各举拳掌,对准唐伯文父女击去。他们动作极快,莫天风等即使有心阻止也来不及出手,纷纷大声叱喝。 冷风当头罩下,唐伯文心如死灰,一动不动,仿佛不知道人家要取他的性命。妻子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所以自暴自弃,想借别人的手一死了之。 眼看左氏兄弟的拳掌即将击实,一把黑色的长剑突然横在唐伯文父女头上。左氏兄弟的招式已老,拳掌砰的击中剑鞘,但觉巨力反震,手臂被震得酸麻,身不由主的往後!!!连退三步,胸口发闷,面孔涨得通红,显然极不好受。 欧阳绝不知何时来到了唐伯文身旁,正视著左氏兄弟,沈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李雁儿既死,恩怨已了,我看两位就不要欺人太甚了。” 左氏兄弟道:“欧阳先生,元凶虽然伏诛,但斩草不除根,後患无穷啊!你若深明大义,就不要阻止我们兄弟替天行道!” 欧阳绝眉头一皱,“你们要杀李雁儿,那是剔除异族余孽,我不阻拦。可是他们父女俩罪不致死,你们若是不肯放手,先过我这一关再说。如果你们能将我击败,我自然不会插手多管闲事。”剑气微送,直逼对方要害。 左氏兄弟脸色一变,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欧阳绝能一剑斩杀仇不信,多半也能一剑结果他们的小命。他们尽管狂傲不可一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反正此行最主要的任务已经完成,回去也可以交差复命了,没必要惹下如此强硬的敌人。两人冷冷笑道:“唐伯文,今夜暂且饶你一命,我烟雨楼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说罢振臂飞起,如蝙蝠般掠出大厅,消失无影。 唐伯文抬头望向欧阳绝,轻叹道:“唐某如今生不如死,阁下何必救我?”东方燕突然惊咦一声,只见他的满头黑发竟然迅速转白,黯无光泽,仿佛一夜间苍老了数十年。众人见他黑发变白,均不胜唏嘘。 欧阳绝道:“我见你是一个有情有义,宁死不屈的汉子,心中敬佩,不忍让你枉死在小人手中。何况你夫人已逝,你若跟著她去了,你们的女儿谁来照顾?难道你希望她从此成为孤儿,没有父母亲人吗?死是一种解脱,但活著更需要勇气。” 唐伯文虎躯一震,垂眼看著哭到昏迷的丽儿,心中千转百回,终於绝了自杀的念头。为了女儿,他必须要承担起父亲的责任,哪怕要承受那日夜思念亡妻的痛苦,忍受孤单只影的折磨。叹道:“多谢阁下点醒梦中人,在下感激不尽。” 欧阳绝俯身抱起丽儿,“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一程吧!”左氏兄弟虽然已经退走,但烟雨楼人多势众,难保不另外派遣人手截杀唐氏父女。为保险起见,他要把他们送到安全之地再离开。唐伯文点点头,抱著妻子的尸体,跟在欧阳绝身後,默默走出了祠堂。 众人环顾四周,一片狼籍,不禁相视苦笑。该走的人都走了,是非恩怨告一段落。只是逝去的人永远不会复活,仇恨的种子,在新的土壤里悄悄埋下。 当天色大亮,阴云散尽,红色的朝阳跃上山峦,山野中一样充满了勃勃生机。大雨过後蓝天如洗,山林格外青翠,飞鸟欢歌,走兽群聚,各种七彩的野花竞相绽放。空气中弥漫著草叶树木清新的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经历了一夜的血战,众人都有种劫後余生的庆幸。由於双方的目的地不同,东方长河、武当二侠等前往江西,尹天云等则要赶回衡山。莫天风连哄带骗,加上东方长河的坚持,才勉强打消了东方燕随他回山的想法。双方洒泪作别,分道扬镳。 由於马匹都被怒风甲士杀死了,尹天云等人只能安步当车。走了七八里山路,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山冈上。 “小毛哥!”一声清脆娇嫩的叫声忽然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胡小毛一愣,惊喜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美丽如精灵的女孩飞奔过来,正是丽儿!他冲上去拉住丽儿的小手,笑道:“丽儿,你怎麽会在这里等我?”他以为昨夜一别後再也看不到她了,没料到她竟然会在此出现。 尹天云眉头紧皱,正想喝令胡小毛回来,不要跟小妖女纠缠不清,眼角人影闪动,欧阳绝和唐伯文同时现身出来。他心里打了个突,硬生生将嘴边的话咽回肚里,别人他可以得罪,但倾尽衡山派的实力,恐怕也得罪不起欧阳绝。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做人要懂得进退分寸。唐伯文掩埋妻子的遗体後,原本要马上离开这伤心地的,但丽儿一定要来跟胡小毛告别,只得由她去了。 丽儿眼圈红肿,强忍著泪水道:“小毛哥,从小到大我只有你一个哥哥,而且对我又这麽好。丽儿要跟爹爹走了,不能和你一起玩了,你以後会不会忘了我呢?” 胡小毛鼻尖发酸,“丽儿,我发誓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真的吗?”丽儿展容欢笑,娇若春花,珍而重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凤形玉佩,塞到胡小毛手里,“小毛哥,这块玉佩是我娘留下的,我送给你做纪念。以後你看见它就会想起我,千万不要弄丢了!”唐伯文远远瞧见女儿大方地送出玉佩,欲言又止,摇头长叹。 胡小毛一看那玉佩质地光滑温润,刀功细腻无比,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惊道:“丽儿,这块玉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丽儿赌气道:“如果你不肯收下,我就哭了,哭到你答应为止。” 胡小毛忙举手投降,“丽儿,我求求你不要哭,我收下就是了。”他最怕看见女孩流眼泪,无可奈何地接过玉佩,小心地贴身藏好。古书有云:“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找遍全身也找不出什麽值钱的玩意,只好解下护身暗器“穿心箭”的箭匣,不好意思地道:“丽儿,我没有什麽贵重的东西送给你,只有这个救命的箭匣,你不会嫌弃吧?” 丽儿喜道:“只要是小毛哥哥送给我的,丽儿都要。” 等两小交换礼物完毕,唐伯文过来抱起女儿,与欧阳绝展开轻功离去。人虽去远,山林间还回荡著丽儿的叫声:“小毛哥,别忘了来找我啊!” 胡小毛痴痴地望著他们消失的方向,喃喃道:“丽儿,我将来一定会去找你的!” (第一卷《暗夜血惊魂》终,请看第二卷《青山剑气行》) 卷後语: 历时三个月,写了将近12万字,终於完成了第一卷《暗夜血惊魂》。认真写下来,才知道写作是一件多麽艰难痛苦的事情。我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有许多朋友的支持和鼓励,否则本文可能已经半途而废了。 我选择写武侠小说,而且是传统的武侠小说,可能会让不少人难以理解。现在网络上流行的是幻想小说,写这种传统武侠明显是不符合潮流的。不过我个人最喜欢的是武侠,在读不到很好的武侠小说的状况下,我只有自己提笔(敲键盘?)来进行创作了。 尽管我已经很用心的去写,但本文的支持率一直不高。毕竟是第一次写文,结构、人物、情节等等或许都不能令人满意。很多朋友也提出了批评意见,由於人数较多不便一一答复,在此一并谢过。我不想把本文弄成快餐文学,也不想加入太多**元素吸引读者(虽然这很容易做到),所以可能会让不少朋友觉得本文太闷了,实在抱歉。我希望文章能做到既在情理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太夸张太俗套的东西我会尽量避免的。 第一卷应该算是过渡的部分罢,情节发展比较慢,因为其中有许多伏笔,还要交代历史背景、江湖关系,所以占用了不少篇幅。各位若仔细阅读,就会发现很多迷团需要在以後慢慢揭开。例如明教的覆灭、九阳神功的下落、烟雨楼杀李雁儿的真相、衡山派的内幕、尹天云的真实身份、欧阳绝的来历、唐氏父女的最後去向等等。当然,最关键的是胡小毛会成为一个什麽样的人物?大侠?恐怕有点困难。 第二卷中,胡小毛将开始接触武功,作为一个少年踏上成长的道路。他的命运充满了变数,他的感情不会一帆风顺,他同样要经过一系列磨难才能成功。他必须付出更多才会达到自己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