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小公爷》 第一章 混吃等死大纨绔 “唉……”京城的夕阳,一个少年人在那英国公府琉璃屋顶上落寞而坐。 这少年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袭月牙儿白的丝绸长衫,金丝缠玉兽首束腰,看着便是一身贵气荣华。 尽管是坐着,却看起来身姿挺拔似乎生就便不浊于世。 少年三庭饱满透着粉嫩的鹅蛋面儿上,非常特别的生着一双颇是惹人的桃花丹凤。 这让少年那目光瞧向人时,眼蕴神光如波似水。哪怕只是看过来一眼,便是要与你倾诉一般。 倒是那双招惹人的桃花丹凤上,一双蚕头雁尾蕴有威赫的卧龙眉,让这个少年看着英武了许多。 只是那略显俏皮的仰龙朱唇,一下子就把这英武气冲淡了。 那街道外面,此时聚着不少人似有似无的偷瞧这少年。几个女子,还凑在一起一边偷瞧一边说着什么。 唔……这处宅院很大,下面的仆人很多。远远的可以看到紫禁城,还有府邸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小公爷啊~您可别闹了,下来啊……”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叹气了,屋顶下一堆人哭喊的跟爹死了娘改嫁似的。 好几个家仆都直接跪下了,这小公爷要是在这儿伤了一根头发老公爷回来能生扒了他们的皮。 下人丫鬟们更是吓的梨花带雨,哭的稀里哗啦。 人生……落寞啊!杨泽宇悲愤的朝着夕阳天狠狠的竖了一个中指。那中指还不甘心的往上捅了几下。 敲里吗!贼老天!!劳资才不要穿越啊! 杨泽宇很是悲愤,上辈子半生奋斗好容易从个家徒四壁白板小透明,摸爬滚打混到跑车豪宅厚资产。 我容易么我?!我容易么我?! 回头看着下面那群哇哇乱叫的管家、仆人和丫鬟,杨泽宇就更悲愤了! 这年代有啥好啊?!电脑呢?!手机呢?!烟、槟榔、冰啤酒…… 杨泽宇内牛满面,别了!我那大把撒辣椒撸串冰啤酒的日子…… 别了!阿姆斯特丹的厨娘们,东京歌舞伎町、新田飞地的姑娘们,曼谷、芭提雅酒吧和大浴场的小妹们…… 杨泽宇心痛的无法呼吸! 别了!我硬盘里面的鬼泣、尾行、鬼作……还有那100G的种子和300G的片儿! 阔且一滴眼泪,从杨泽宇的眼中滑落…… 他一抬手,下面的管家、仆人丫鬟们顿时吓住了。 但他却自己顺着墙根爬下来了,这次好歹复活在国公家里。要自杀莫得复活,或者复活到穷人家里岂不是更惨? 别了!我的软中华、硬玉溪,我的胖哥、口味王!我的青岛、雪花、燕京,夺命大乌苏…… 双脚踩在地上,杨泽宇已经内牛满面。 别了!我的王者、吃鸡、抖音、B站…… “小公爷啊~~”一群人便要扑上来,杨泽宇见状那双漂亮的桃花丹凤一竖:“滚!我要吃饭!” “哗啦~”一下,众人顿时做鸟兽散。只有两个仆人、一个丫鬟和管家不敢走。 在边上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家小公爷。 “敲里吗的贼老天!!”再次忍不住的杨泽宇狠狠的一个中指比向了天际,劳资的王者里面一堆限定皮肤和好几万点券啊! 管家更害怕了,小公爷这是真的要疯了啊! 耷拉着眼皮儿回到了现实,杨泽宇还得不得不面对他已经穿越了这个事实。 几个小丫鬟虽然被吓住了,但却觉着:小公爷生气都还是那么帅!啊~!要死呢! 从穿越到终于面对,他用了差不多一个月。 “小公爷,这包儿饭您先垫着下厨里正在给您准备吃食……” 紧赶慢赶,厨子赶紧弄了个吃食让人跑过来拿给周管家。 杨泽宇嗯了一声,拿起包儿饭便往嘴里塞。那管家见小公爷吃包儿饭了,便躬身退了出去。 其实,杨泽宇不是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真的好容易奋斗到了家大业大,一夜之间让你回到几百年前。 即便是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可这时代科技带给人的便利和娱乐是完全没法替代的啊。 至于现在自己的处境,杨泽宇其实门儿清。 当年还是个吊斯的时候为了追个历史系研究明朝的妹子,哥们直接转系不说还死磕《明史》。 妹子家学渊源,犹喜弘治、正德年事。傻呵呵的小杨于是几乎对弘治、正德两朝事烂熟于心。 最终倒是跟妹子搭上话了,可满肚子内涵终究敌不过帅气多金。 还没等杨泽宇把苦学的内涵好好展示一下,妹子就跟着开着法拉利的帅哥如胶似漆了。 这也让杨泽宇学到了一个道理:内涵有用,但前提你得有副好皮囊。 没有妹子是不喜欢帅哥的,最次她至少会多看你几眼、你比别人多几分机会。 没有好皮囊,你内涵再多有个屁用。展示的机会都不给你。 所以现在杨泽宇对自己的这副皮囊,灰常的满意!大大滴满意! 好吧,他得承认自己舍不得的除了这国公府的待遇还有现在的这一副好皮囊。 现在的这幅皮囊不仅是好看,而且是非常的好看! 这点完全可以从这一个月,那些丫鬟哪怕是远远见到他都会脸红躲避便看得出来。 年仅13岁身高便有近一米六了,国公家里这营养就是好啊!分明比这个时代其他人身高多一截。 而相貌……哪怕杨泽宇偶尔从铜镜里面,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这幅皮囊也感叹:生的太好看了。 桃花丹凤鹅蛋面儿,仰龙朱唇卧龙眉!无论古今,这副相貌绝对是可以让无数的异性两眼放光,趋之若鹜。 但想想也正常了,老张家元代发迹后再数代人娶美女改良基因。相貌还跟不上才是见鬼了。 瞅了眼那窗上雕花,和这餐桌摆设。杨泽宇叹了口气,这是明朝弘治年间啊! 其实,刚进入这幅身子杨泽宇就估摸出这副身子的原主人是谁了。 大明英国公张懋嫡孙张仑! 这老张家可谓是深得器重,圣眷不衰的老牌勋贵家族。 张懋,现在老张家当家的。 老爷子今年刚刚丧子,也就是杨泽宇……不!现在要叫张仑,张仑他爹。 弘治皇帝下旨,张仑他爹被追封英国公。而老爷子自不必说了,那也是老张家一牛人来着。 就张仑知道的历史,他这位大父九岁嗣国公。没事儿就随着宪宗“阅骑射西苑”。 执掌京营、五军都督累成化、弘治、正德三朝共四十余年。后来清朝张廷玉修明史说老爷子这是“尊宠为勋臣冠”! 即便是正德朝大太监刘瑾风头最劲的时候,也不敢对自家大父呲牙一下。 总结下来就是:张仑除非谋反,不然丫就是欺男霸女、杀人放火也照样悠哉过活。 当然,张仑觉着自己这相貌走出去的话,首先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别人给掳走做姑爷了。 张仑想到此内牛满面,这特么要放在我那个时代该多好啊! 这哪怕走街上,也绝对一堆妹子愿意倒贴钱跟他发生点什么。 为啥偏偏要在明朝…… 第二章 给大父做饭 “痴虎儿今日可是好些了?!”张仑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瞎琢磨的时候,一个年迈的声音传来。 张仑一听就知道,这是自己的那位大父。痴虎儿是他的乳名,这家里现在也就老张敢叫。 “孙儿好多了……”这礼貌还是要讲的,别说这现在是人家孙儿。 即便是张懋的年纪,也值张仑这一礼。 弘治皇帝算是很励精图治的皇帝了,除了早朝他还恢复了晚朝。 张懋这就是下晚朝回来,听说自己孙儿今天似乎又疯了一阵子。在屋顶上骂天。 老国公差点儿吓坏了,但说孙儿现在没事儿了他的一条心也就放下来了。 虽然老国公有妻妾一堆,儿子七个孙子十人。可这嫡子长孙,可就张仑一个啊! “唉,没事儿就好!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奶奶、锐儿去交代啊……” 老国公转过头,似乎擦了擦眼角才回头:“听说,你这今天又犯病了?!” 张仑砸吧了一下嘴,觉着这事儿要是没解决的话估计以后还得被当疯子。 况且自己身体是这个时代的,灵魂到底不是啊!总得有个解释的过去的理由,不然得被当疯子处理。 “大父,我这些天不是生病呢……” 老国公这一听就觉着是不是要坏菜了,这孙儿是要继续发疯了啊! 张仑看着自家老爷子那眼神,赶紧接口道:“孙儿这是夜梦神人开窍啊!万千思绪下狂性难抑。” “啊?啊!”老国公这回是真愣住了,他可没想到自家孙儿会提出这一茬儿来。 张懋这是真的给吓着了。当然,同时对此还是不肯相信的。 这老张家祖坟冒青烟了?!夜梦神人,这自古不是没有过。 或者说,一直都有人说自己夜梦神人。 后周至北宋初期宰相范质范文素,便是其母夜梦神人授笔而生。 前朝张三丰路杀山贼若干,受元帝召见便说自己的本事是“夜梦神人授拳”。 然而,老国公那表情分明是“这傻孙子又犯病了!” “啊~!开窍好啊!来来来……先吃饭!”老国公没在纠缠这个话题,赶紧喊管家把饭菜都端上来。 唉~自己这个孙儿着实是可怜了。七岁老娘没了,现在虚十四老爹没了。 “老周啊,明天去请太医来给痴虎儿瞧瞧……” 老国公用悲悯的神情看着张仑,终究是忍不住转身小声对着自己的管家说了一句。 张仑则是满头黑线,好容易吃完了这顿饭在张懋悲痛的眼神中溜出去回自己屋子里睡觉。 沿途还没少听到诸如“唉……老爷走后,少爷就有些疯疯癫癫的真是可怜。少爷生的那么好看……”这类的话。 张仑听的呲牙裂嘴,随手指着暗处:“你!给小公爷我过来!” “哎~哎~~”暗处便有人“吧唧~”似乎摔了一跤,然后猫着腰跑过来。 张仑正准备大耳刮子扇这丫的,让他见识见识啥叫纨绔。但突然肚子“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唔……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厨房在哪儿!”咱可是小公爷,没吃饱还不能再吃了?!这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 这家仆倒是不敢多话,老张家可是武勋世家啊!着急起来,砍了你都没地儿哭去。 老公爷倒是不会,可小公爷他会犯病啊! 赶紧领着张仑便往厨房去了。 厨子、厨娘们倒是还没走,见了小公爷过来也慌神了。直接哆嗦着跪了一地。 “起来~!留俩人打打下手,其他人都出去!” 那大胖厨子见状,站起来低声道:“小公爷您可是金贵人,这吃食……” “我要自己弄!”张仑那桃花丹凤一瞪还是有些许气势的,大胖厨子顿时不敢说话了。 “茶,去给我弄点儿茶来!”张仑砸吧了一下嘴:“把香料找来!八角、香叶、桂皮……” 那家仆小厮一脸苦像:“小公爷,这茶都在老公爷哪儿……” “找周管家拿,拿不到小爷扒了你的皮!” 张仑一句话,这小厮赶紧“兹溜~”一下窜出去了。小公爷说扒了你的皮,他可真能扒了你的皮啊! “要普洱!”张仑赶紧加了一句,转过头对着厨子、厨娘嚷嚷道:“鸡蛋,给我找二十个鸡蛋来!” 张仑这是准备做个茶叶蛋。 茶叶蛋啊!张仑觉着自己口水都要留下来了,这会儿茶叶蛋还只是江南部分地区小吃。 莫说是北方,即便是江南吃这个的人也不多。 而且,这会儿的江南茶叶蛋很粗糙。就是陈茶配盐,煮了就拿出来吃了。 哪儿有这么多香料,放一块儿煮五香茶叶蛋啊! 轻轻的敲裂弹壳,这手法可得仔细讲究。蛋壳要裂开,但不能碎了。 分布得均匀,这样才好入味儿。所以这道工序是张仑亲自操作的。 仔细的给敲了一遍,张仑这才把鸡蛋放进了沸腾着水的砂锅里面。 再给添上了两勺水,看着水被慢慢煮开咕嘟上了约莫一刻钟的样子就熄火放凉给它入味。 “小公爷,这是啥蛋啊?!真香!” 厨子和厨娘两眼放光的靠过来,张仑瞪了他们一眼:“不许偷吃!这是给我大父的!” 厨子和厨娘一哆嗦,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先回去睡会儿,我大父起来要早朝了就去喊我!” 弘治皇帝倒是个好皇帝。 就是这太勤快了点儿,每日都要早朝不说还恢复了晚朝。 到了后期甚至除了早晚朝每天还有两次的“平台召见”,生怕积压国事。 张仑甚至觉着,弘治皇帝只活了三十多岁估计跟他操劳过度有很大的关系。 茶叶蛋煮的很顺利,尽管很渴睡张仑还是在小厮来喊他的那一刻直接跳起来。 钻进厨房里面,厨子和厨娘已经很自觉的用着小石磨开始研磨豆浆。 张仑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拿过一个小砂锅开始煮豆浆。 茶叶蛋放着大半个晚上已经入味了,豆浆沸腾后直接两勺糖加进去倒入盆子便让厨子端出去。 张懋这个时候已经换好了朝服,正准备对付几口便上朝去。 但在厅堂就被自己的孙子给拦下来了:“大父,孙儿给您做了早点呢!您尝尝!” 第三章 若想一直浪,得有好身板 穿着一身朝服的张懋一脸懵比,这咋回事儿?!这小子从来不睡到日照三竿不起来的,这是又发作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孙子直接拉着他就到了饭厅。看着砂锅里面诡异酱汁的碎壳鸡蛋。 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老张还是有点儿懵。 “老爷,这可是小公爷昨晚上就开始给您准备的早饭呢!还要小的一早就叫醒他……” 张仑看了眼这跟在老国公身边的周管家,唔……很懂事儿啊!周管家赶紧笑了笑。 “痴虎儿,这是长大了呢……” 老张这会儿倒是感动了,眼眶有些发红。 毕竟自家孙儿能惦记着自己吃早餐的事儿,还从晚上忙乎到早上,这是孝顺啊! 差点儿就老泪纵横,就差高呼祖宗保佑了! “大父,您尝尝这蛋!”抓住机会,张仑直接剥了个茶叶蛋放在在了碗里拿给老张。 老张本来琢磨着,毕竟是自己孙子做的哪怕再难吃自己也得啃下去。 可这蛋剥开放在碗里,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拿起了,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好吃!”老张眼睛一亮!香、嫩、滑!口感不腻,香味浓而不刺。 这个时候,厨子也端着油饼上来了。张仑更是狗腿的端着豆浆让老张喝。 “唔……这豆浆也不错!”吃了一张油饼、俩茶叶蛋再一碗豆浆。 老张便站了起来:“时候不早了,大父要上朝了。” “大父,这早朝可不知道啥时候散朝呢!您带着几个蛋过去,饿了还能垫垫肚子。” 张仑这么一说,老张倒是犹豫了。 弘治皇帝是勤快啊,可这早朝折腾到啥时候可真就不好说了。 而且这宫里光禄寺的饭食实在是一言难尽啊! “赶紧的,拿油纸给我大父包上几个茶叶蛋!” 张仑一声令下,几个伺候的家仆赶紧包上了几个茶叶蛋便在旁边侯着。 张懋一叹气,这到底是孙子的一片孝心嘛!唔……还是蛮好吃的。 所以也就没有拒绝,起身边向着府邸外走去。 油纸包的鸡蛋自然是放进了怀里,外面的家仆进不去内城啊! 小张把老张送到了大门,看他带着家仆亲卫上朝去了这才转回房间。 先恶狠狠的再次威胁厨子、厨娘,敢吃劳资的茶叶蛋就把他们全扒皮后才回去睡觉。 一觉睡真就睡到了日照三竿,懒洋洋的起来张仑感叹:日子不能这么过啊! 自己现在才十三岁,每天就这么扑腾的那身子骨能在这个缺医少药没疫苗的年月活多久啊! 想要过各种放浪形骸的生活,那就必须要有一个强健的身体做基础。不然没爽几年,身子骨自己扛不住就得嗝屁了。 上辈子就深有体会的张仑,对此深有体会并且目标非常的明确。 当然,更重要的是历史上这张仑二十四岁就挂逼嗝屁了。现在取代了张仑,他可不想那么早就挂逼嗝屁。 “周叔啊……”一顿早饭后,张仑找来了周管家。张仑还是个很有礼貌的。 可他一称呼,周管家就直接“噗通~”跪下了:“可不敢当小公爷称呼,叫小的老周便好。” 张仑砸吧了一下嘴,决定从善如流:“老周啊,咱家总管是武勋世家。这家里的亲兵在哪儿?!” “回小公爷的话,家里仅有几位老亲兵随着老公爷上下朝和在前院看护……” 老周倒是不敢拿大,赶紧低声道:“其他太老爷的亲兵,都在庄子上……” “哦?咱家还有庄子?!” 张仑眼前一亮,他正琢磨家里这环境不够大呢!很多器材,他做出来没地儿放。 “走,瞅瞅去!”老周不敢拒绝,赶紧起身领着张仑便出门。 走到门外,一身材壮硕的大汉已然牵来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来。 张仑走到一边刚琢磨说自己不会骑马,准备乘轿。 但那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一下子跨上了战马,这匹战马居然非常温顺连张仑自己都愣住了。 “玄骝到底是只认小公爷呢……”那牵马而来的汉子,感慨的道。 张仑这才知道,这匹马原来是自己身体前任主人的啊!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能有匹马,而且这匹马看起来似乎品种很好啊! 张仑尝试着调动一下马头,身体居然就不由自主的操纵起战马来。 顺利的掉头,踏着小碎步前行。马掌在石板上“达达~”作响。 这个时候,京城里人群已经熙熙攘攘了。 倒是叫张仑领略了一把这明代京城的风土人情,可惜的是他还没领略多一会儿就得赶紧跑了。 出国公府的时候还好,两个膘壮的前院老亲兵紧紧跟着张仑。 路上人也不多,但随着他路过牌坊再转入街道人潮开始多这麻烦就来了…… 开始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只是偷瞧他一下然后转身窃窃私语。 “谁家小哥却是俊俏的紧,就是不知是否娶亲……” “哎呀~娶亲也无妨,我倒是愿意荐个枕席就是不知人家收却是不收呢!你看他双眼,像是会言语一般勾人的很……” 没多会儿,就开始有大胆的姑娘家从街边、楼上开始朝张仑丢不知道哪儿找来的花了! 刚开始几捧花“哗啦~”一下砸在张仑身上,砸的他直接就傻了。 今天张仑一袭玄色素衣,头戴着一顶紫金白玉冠骑在黑色战马上。 一张鹅蛋面儿,在阳光下被映衬的唇红齿白。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句:端的是琳琅珠玉少年郎。 加之那双桃花丹凤好奇的四处打量,也就莫怪人家姑娘们闹他了。 周管家见状,赶紧笑嘻嘻的打马上前道:“小公爷莫气,这是姑娘们的心意呢!” 砸花就算了,居然还有人丢水果! 张仑差点儿就不能忍了,那张鹅蛋面儿涨的粉扑扑如同熟透的蜜桃儿一般。 周管家见状,赶紧拍马让自家小公爷快走。 “小哥哥莫走,奴家请你吃盏酒可好呀……” 虽然那声音清脆,但张仑涨红着俊脸跑的是更快了。只是留下了身后一路的哄闹嬉笑。 周管家和那两位护院因着张仑也被殃及池鱼,砸的是东倒西歪。 见自家小公爷打马跑了,赶紧跟上。 张仑内牛满面,我也想欺男霸女的耍一把纨绔。可实力,他不允许啊! 这副身板才13岁,这会儿硬要欺南霸女这杆大枪以后好不好使可就说不准了。 别骚年不识枪珍贵,老来枪软空流泪…… 第四章 四大不靠谱 张家的庄子在城外,几代人的经营已经让庄子连成了一大片。 庄子上早有人迎了出来,却是七八个看起来五十上下老农模样的汉子。 张仑勒住了缰绳,跨腿下马那几个老农恭敬的迎了上来。 “小公爷,您怎么来庄子上了?!” 张仑这会儿算是恢复了些许。笑眯眯的看着老农,轻声道:“前段时间身子不适,现在好点儿了就想来看看庄子。” 老张家从洪武年就在这京城安家了,那会儿京城还没开发起来呢。 老祖宗们的习惯,安家就得置业! 于是,张家从洪武年间就开始买地。这么多年下来,京城外的庄子已经有万亩之多。 老张家也很醒目,田产什么的都保持在一个适度的范围不会过多也不至于让自己太穷。 “咱们这庄子里,可有演武场?!” 那随着张仑和管家一起过来的老农,闻言赶紧道:“庄子上合适的后生,都随老爷做亲兵呢……” “这不太成啊!咱们老张家,是武勋起家的。” 张仑摆了摆手,道:“都知道,这习武得从小练起。” “大家都是随我们老张家多年的老人,老张家起家的根本可不能丢。” “现在天下虽定,但说不准啥时候陛下就需要我们为国征战。功名还得马上取,现在练上不晚。” 那老农还想说什么,张仑却一摆手道:“这钱我来掏,庄子里的孩子们学文、习武,全我掏!” 周管家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个哆嗦,那心开始滴血。小公爷啊,您答应的倒是爽快可这事儿要真金白银往外掏的啊! 而此时,早朝的大殿上众臣已经开始启奏了。 弘治朝算是大明王朝之中比较清明的时期,也算是比较稳定太平的时期。只是偶尔吧…… “……普安州女叛匪米鲁毒杀亲夫隆畅,现据寨自号‘无敌天王’……” “砰~!”弘治帝猛的一拍扶手,众臣具跪谢罪:“臣等万死!” 却见弘治皇帝声音低沉扫视众臣:“小小土官,何以如此狷狂大胆!” “臣等万死!!” 弘治皇帝的脸色很不好看,声音低沉的道:“下旨!命总兵官曹恺与巡抚钱钺、中官杨友发诸卫征讨,务必剿灭死活不论!” 一众大臣具呼万死,司礼监的萧敬则是悄然记录下弘治皇帝的命令。 弘治皇帝很少直接当朝下旨,这说明皇帝已经是怒极了。 “众卿平身吧……”弘治皇帝疲惫的摆了摆手,他终究是个好脾气的皇帝。 一众大臣们三三两两的从地上起来,便是这个时候传来了“吧嗒~”一声。 却见一个油纸包,就这么掉在了大殿上。 偏生大殿的建筑设计有着一定的回音效果,这导致的是掉在地上的油纸包响声一下子吸引到了所有人。 英国公张懋的老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懋公,这是何物?”弘治皇帝好奇的看着油纸包跌落在地上,里面还轱辘辘的滚出几个鸡蛋来。 张懋脸色通红,赶紧伏在地上应道:“老臣失仪了……” “无妨~无妨~”弘治皇帝笑着了笑,一抬手道:“懋公起来说话吧!” 张懋这才呐呐的站起来,低着头道:“家中孙儿心系老臣赶早上朝,所以早起给老臣做了这鸡蛋给老臣带着……” 这话一说,弘治和其他大臣们脸上便露出了些许谅解的微笑。 “恭喜懋公,得孙诚孝哉!”李东阳笑着对张懋拱手,轻声宽慰。 其他同殿大臣们,也都不住的点头。这大明讲究的是仁孝治天下,孙子孝顺这可是美谈啊! 张懋苦笑着对李东阳拱手:“西涯先生莫要取笑罢……” 弘治皇帝想起了自己去年刚刚出阁读书的儿子,不由得为之一暖笑着道:“老国公言重了!” “看看日头,竟也快要午间了。朕倒是真想尝尝,老国公家孙子的手艺。” 萧敬见状,当下“噗通~”便要跪谏。这皇帝不能随便吃食物啊,有啥他可要负责的。 但弘治皇帝却摆手道:“无妨,今天议事时间太久众卿家恐怕也是饿了。” “萧伴伴,着光禄寺做些饭食来……” 萧敬见状,只得起身领命。确实,这会儿快要到中午了。 可弘治皇帝显然还没有要散朝的意思,看这情况也就是吃完饭休息会儿大家继续。 皇帝勤政大家没意见,可对光禄寺的汤饭大家就很有意见了。 而且这意见那是大有特有啊! 大明之前,各大王朝有着九寺五监之设。后来历代精简,到了老朱这儿就成了五寺二监。 这里的寺可不是指寺庙,意思同“侍”。 大理寺是相当于大明最高检察院,太常寺是管祭祀礼仪和祭祀规划的。 太仆寺则是主要负责驯养皇帝出巡的车马猛兽,到了大明还负责全国马政。鸿胪寺就简单了,那就是现在的外交部。 最后的光禄寺,这是个神坑倒霉部门。负责皇家、上朝大臣,及皇帝宴席、赐宴。 按说这给皇家做饭肯定不能难吃吧,可架不住老朱最初给光禄寺的设定:做饭能吃就好。 要说这做饭的光禄寺,这着实是个很坑皇帝大臣的地方。 朱家老太祖元璋大佬当年混社会出身,和尚乞丐啥都做过比较体恤民情也对吃饭没啥追求。 于是这负责皇家饭食的光禄寺,就养成了反正能给口吃的、有肉有菜这就完了。 后来的永乐、宣宗、仁宗再到现在的弘治皇帝,都对吃食没太大追求。 光禄寺同时也不是全国选拔,那是继承制的。或许最早一批光禄寺的厨子们,做饭还行。 但代代传下来,又是没有竞争的铁饭碗大家自然就随便糊弄一下拉倒。 反正皇帝没要求,大臣嘛……你爱吃不吃。以至于明朝后期,大臣们宁愿自己带饭也不吃光禄寺的免费伙食。 果然,这光禄寺的饭菜上来一众人脸就垮了。这分明是黑心食堂大锅饭啊! 张懋这会儿则是心里内牛满面,自己那孙子知道疼人啊!这光禄寺的茶饭能吃么?! 那玩意儿几乎就是馊菜一锅烩,蒸菜也带馊味儿!不知道摆放了多久…… 张懋默默的敲开自己孙儿准备的茶叶蛋,感叹还是亲孙子知道疼大父。 第五章 京师多措大 “懋公……”张懋刚刚拿起剥好的鸡蛋,准备放进嘴里就听到了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 扭头一看,竟然内阁首辅刘健看着自己手里的鸡蛋。 可怜老刘也是六十多的人了,在这大殿上操心国事还得受光禄寺的荼毒。 “咳咳……”高坐在龙椅上的弘治皇帝,也清咳了几下。萧敬则是会意的走到了张懋身边。 老张能说啥,只能是笑着把剥好的鸡蛋递过去。 再把一个没剥开的,递给了身边的老刘。这会儿,李东阳他们几个都把目光递过来了。 弘治皇帝瞪着萧敬,他只能是苦笑着把鸡蛋递过去。按说,皇帝是不能乱吃东西的。 但这是英国公家里孙子做的,皇帝要吃也就吃罢。再说了,这阁老和国公爷都在吃呢。 “唔……鲜香的很!”弘治皇帝咬了一口,点了点头夸赞道。 刘健咬了一口,不由得眼前一亮:“确实唇齿留香,却不知这蛋如何制作啊?!” “这是我孙儿连夜做的,具体怎么做我却是真不知道了……” 张懋苦笑着,却见李东阳他们几个也看过来了便想要捂住剩下的几个鸡蛋。 “我这也就这么几个……”但终究同殿为臣,老张一咬牙还是把蛋拿出来了。 萧敬毕竟是数朝老宦官了,一个眼色便有小宦官拿着象牙刀把剥开的鸡蛋切成几份送下去。 “唔……确是鲜香的紧呐!” 按说,这里可都是高官显贵不至于说吃个小吃食便感慨。 这主要是架不住一大早扛到现在那肚子咕咕叫啊,况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茶叶蛋跟那光禄寺馊菜一对比,哪个好吃立分高下了。 也许原本只有三分美味,但综合了饥饿和光禄寺馊菜以后这就变成了九分美味了。 张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因着这茶叶蛋他算是第一次在这大殿上被这些大臣们记下了。 “壳子里下垫一尺沙子,放进去芯子其余用锯末填上。封口上扣铁环,挂上梁。” 张仑说的就是沙袋,说着还给画出了草图:“皮子叫他们缝制,东西咱们拿回来自己装。” “石锁、石担各重皆要备齐,还有护具……算了!我画给你看。” 张仑说着,开始画护具。 毫无疑问的,张仑直接抄的就是现代兵击运动的护甲、防护衣。 这个时代铁甲虽好但却不能放家里,这得被定谋反的。所以张仑采用的是刷漆竹甲,内覆厚棉防护衣。 这人多好办事儿啊,张家的庄子百来号青壮齐上阵夯土、下木桩不过等闲事。 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老张对于殿上皇帝和朝臣们称赞自己孙子的事儿很是与有荣焉。 专门在晚饭的时候,夸了张仑一通。 老张那种看着张仑一副老怀宽慰的感慨,却是让张仑眼睛一酸。 其实呆着的这些天,他也知道了老张对他的宠爱那简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虽然是有续妻、妾室,但张懋在张仑父亲去世后却绝对不许他们打搅到张仑。 甚至为此,除了续妻和几个妾室其他子女都分了些许财物、宅子让他们搬出去。 管家老周说,本来老国公没有打算让他们搬出去的。可他变得有些痴痴呆呆后,老国公是怕有人动什么坏心思。 于是让成年、成家的儿子们都随母亲搬了出去。剩下的续妻、妾室,也都不敢打搅张仑。 都知道,这是老国公的心头肉。 “不是说让你找些秀才来教书么?!”张仑这段时间,每天都骑着马过城往庄子里走。 张仑现在已经习惯每天往庄子去练武了,但他发现庄子里的孩子们这么久也没个教书的先生。 周管家低着头,呐呐的道:“小公爷,我们邀了好多秀才可人家不愿意来啊……” 其实有些话他还没说,那些穷酸秀才说话可不好听。没少出言讥讽他。 “不来便不来吧!些许措大而已。” 张仑骑着一匹白马,脸上被冷风吹的微微发红。听得周管家的话,其实也大概猜到了那些秀才们的反应。 “京师之地多措大……圣贤本事未学三分,狗鼻子插葱装大象的本事倒是十足十。” 张仑眯着眼哼了一句:“真要说本事,他们拜我为师我还嫌他们蠢呢!” 这点张仑是真的自傲的,尼玛这群措大可读过《国富论》、《战争论》、《资本论》、《乌合之众》、《超限战》么?! 不客气的说,现代科技带来的便利之一就是拥有更多的资讯渠道。 这并非说这个时代的人笨,而是他们所接触到的资讯跟张仑是完全不对等的。 也是这个当口,张仑猛的便听到了一人恼羞成怒的喊声:“那黄口小儿,安敢口出狂言辱及名教子弟!” 张仑闻言勒住了马头,周管家见状上来看了看低声道:“小公爷,右边那人是隔壁庄子的孙茂才……” 却见街边客栈门前,站着三个内衬儒衫外搭袄子脸色通红的三人愤怒的看着张仑。 左边和中间的那两位还好,年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 中间那位略显木讷,左边的那位则是较为清秀。但右边那位孙茂才,可就有些惨不忍睹了。 那孙茂才看起来三十有余,略为驼背三角眼里尽是猥琐。嘴尖腮凹颧骨突出。 偏生他还留了两撇胡子,整个人看着阴狠狡诈。 “周管家,你倒是怎么看中了这人的啊……” 张仑砸吧了一下:“这哥们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看着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 “分明就不是啥好东西啊!” 这一番话让周管家面红耳赤呐呐无言,但心底却很是痛快!因为那会儿这孙茂才,可是讥讽他“富家叼骨”。 “小儿无状!你……”那孙茂才气的是头顶生烟,要是有怒气值这会儿他的怒气值绝对一下子涨满。 “我可没指名道姓啊~”张仑撇了撇嘴:“你非要认为是你,我也没有理由反对不是?!” 门前三人愕然,那孙茂才的三角眼一转冷哼着向前一步:“名教子弟,岂容人辱?!我便要……” “你便要如何?!”张仑一翻白眼,一个撇身掀起身后那白狐裘,白色绣袍皂儿靴一闪而过便下了白马。 那动作却是潇洒的紧。 那对面跟孙茂才的两人,却是不由得心底里暗赞一句:好个珠琅玉润的少年郎! 但少年郎却直接抽出倭刀,抬手“刷~”的一下便将边上的碗口粗细的木桩斩去一截! “噗通~”一声,木桩落在地上。却砸在三人心上。 张仑笑容依旧,但那笑容在三人看来却如森森恶鬼:“要和我比划一番?!” “我……我到顺天府告你去!”孙茂才不傻,上去万一被砍死了咋办?! “告我是吧?告我甚事?!告我骂你?我未曾点名,你如何知道我骂的是你?莫非你便是那獐头鼠目不是东西?!” 边上另外两人却是涨红了脸,笑也不是不笑又难受。 张仑笑着耸了耸肩:“你若自认措大,我却还觉这辱及了措大呢!” 张仑毕竟是后世来人,所以习惯动作上带着很多后世的痕迹。 比如这美式的耸肩,配着他的言语便是气人的紧。 第六章 拜我为师? “小儿莫逞口舌之利!你方才自夸可为人师……”左边的那儒生却是忍不住了,但随即被张仑打断。 “尔等自称名教子弟,岂不闻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张仑一句话,让那儒生的话直接被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时候渐渐的开始有人围上来了,一个颇为俊俏的少年郎当街跟几个儒生争论。 这自然是会引发旁人的围观的。 “我一行不止三人罢?却不可做你师?!你当自己才学高于夫子么?!” 这三人顿时冷汗直冒,这句话可是太重了啊!天下儒生皆名教弟子,这帽子扣下来得要人命的。 “口乎小儿,你不知项橐七岁未入学而教夫子,如今尊为圣公么?!我今十三如何教不得你们?!” 一番话说的几人冷汗淋漓,他们是没想到这骑马的俊俏少年竟然也是满腹才学的。 说话间,便把《论语·述而》和《战国策·秦策五》的典故给说了一番。 这个时候,一众围观的儒生们不仅没帮忙还高声起哄闹了起来。 文人自古总相轻,看到他们三人被一个黄口小儿戏耍他们自然乐于看戏。 “若说才学自然不及夫子,但小儿自谕可为人师总需拿出些许才情吧?!” 那三名儒生被问住呐呐无言之时,这客栈里再次走出来两人。 相比起三名儒生,这两人却是一身豪遮。 却见他们身着锦缎,头顶玉冠。昂首而立,身后跟着三五小厮更有优伶静立身后。 “唐解元、衡父兄……”在场儒生们,竟是不约而同的向那两人行礼。 那左边一人见状赶紧做了一个深深的长揖回礼:“诸兄抬爱了,衡父愧受……” 而右边那位面胖有须者却是据傲的紧,只是轻笑拱手便算是给这些儒生回礼了。 张仑见状,不由得笑了笑。 他一看便知道来人是谁了,弘治年间进京赶考还能被叫“唐解元”的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了。 史说唐伯虎此时狂傲的紧,现在一看还真是这副德行。 何良俊在自己的书里面说他们: “至京,六如文誉籍甚,公卿造请者阗咽街巷。徐有戏子数人,随从六如日驰骋于都市中。” 意思是,他俩在京师里大白天的带着戏子打马而行,经常出入公卿所住的街巷无比嚣张。 张仑展颜一笑,却是让唐伯虎有些恍惚。这少年,却是真的俊俏的紧呢! 但接下来张仑的话却让唐伯虎一下子觉着,这张脸的主人着实可恶。 “可是被苏州提学斥了的唐伯虎?!” 唐伯虎脸色发黑,却不搭话。这事儿算是他的黑历史了。 弘治十年他参加录科的时候,和好友张灵宿见天儿的在青楼里面浪,而且是大浪特浪。 比洪湖水还要浪打浪,总而言之就是浪的飞起。 当时的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因此对他很是厌恶,于是唐寅在录科的时候直接名落孙山。 如果不是苏州知府曹凤爱、名士文徵明的父亲文林、沈周、吴宽……等人为他求情。 老方也给了几分面子,让他“补遗”的话他连乡试的机会都没有了。还有个屁的解元名头啊! “小儿无状!既是想为人师,总得拿出些许本事来!否则某却要到顺天府去告你一状!” 在老唐看来,这俊俏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真就是个来找茬儿的。 但他决计不会认为,自己刚才对着张仑说一句“小儿”有错。 也不会觉得,张仑跟孙茂才那三人对阵他跑出来横架梁子有什么错。 这就是读书人的宽以待己,严于律人。双标玩的不溜,你敢说自己是大明朝的读书人?! 唐伯虎这个时候尤其张狂,文徽名的父亲帮他求了情让他补遗最后中举考了解元。 但唐伯虎非但没有收敛,中举后依旧放浪形骸。 甚至好友文徽名写信规劝他,他还要回信叫嚷:我就是这德行,不喜欢别跟我做朋友。 “你与我非亲非故,又非我门生。我要向你展示才情作甚?!” 却见张仑一挑眉,背着手笑了笑:“江南才子唐解元,很是威风了不得么?!” “莫呈口齿利,若有本事便亮上一亮!” 那徐经也是忍不住了,边上的儒生们更是跟着起哄叫嚷着让张仑显露显露本事。 “黄口小儿莫不是怕了?!若是怕了便说,寻你家大人来给我磕头认错便饶了你这一回……” 那孙茂才此时阴测测的凑了上来,但唐伯虎看着张仑身上衣衫华丽还跟有家仆。 那两个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护院,更是衣着显贵甚为膘壮的汉子。能在这京师纵马,已经说明这孩子不简单。 于是,唐伯虎道:“若是不济,便道歉罢了。吾等也非为难小儿之人,不予你计较。” 围观们儒生们顿时哄笑,毕竟张仑看起来脸嫩却能有什么才情去难住唐解元?! “孙茂才,最好管住你自己的嘴……”周管家本见孙茂才说让张仑家大人来磕头,便要发作。 但却被张仑拦住了,闹到这个时候他也不耐烦了。 唐伯虎说的还算人话,想到之后这位大才子的遭遇张仑心中一动! “既是要比,那便比比。” 张仑淡淡的扫了一眼那些起哄的儒生,在他那双丹凤桃花之下这些儒生竟然一下子静下来了。 “经史子集太庞杂,考起来花费时间。不若我就出一副上联,你唐解元与他们三人来对。” 却见他眯起那双丹凤桃花,清淡的道:“若是对上了,我给几位每人磕仨响头,奉上纹银五百两致歉。” “但,若是对不上……”张仑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指着唐伯虎与孙茂才身边的两名儒生道。 “你们则奉我为师,如何?!” “竖子无礼!!”一众儒生脸色“刷~”一下就变了,你才多大啊! 而且这里最低的也是个秀才,拜你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为师?!名教子弟的脸面往哪儿放啊! 张仑却好整以暇,耸了耸肩道:“此事因起,是我说我才学足以为师你们不信非要我展露一番。” “而今我划下道儿来,你们却推三阻四莫不是不敢接了?!” 说着,张仑笑吟吟的看着唐伯虎和另外两名孺子:“若是不敢,你们三人道歉即可。” “那孙茂才五百两我不收他的,输了也不要他做徒弟。” 张仑冷哼道:“此等獐头鼠目之人,从今往后见我避让就是了。” 他是真看不上这孙茂才,虽然张仑不知道孙茂才对周管家说了什么。 但就刚才孙茂才的表现,这货肯定没给周管家说什么好话。 是以,张仑不介意在这儿抽他一耳光。 第七章 恩师在上 “你……”那孙茂才想要开口,张仑却眯着那丹凤桃花似笑非笑的扫着他和这围观儒生们。 顿时吓得着孙茂才不敢吱声。 最后目光落在了唐寅身上,此时的唐寅是有些犹豫的。 虽然说着十来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惊世才学,他是不信的。而且他很有自信能对上张仑的对子。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万一,这对子对不上来怎么办?!真要拜师?! 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哪怕就是想赖账也会被直接传遍整个京师啊! “唐解元……”很显然,这些个儒生们都指着唐伯虎给他们挣一份脸面。 但又不想要承担风险。唐伯虎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刚才要人家展露一番的是他啊! 现在人家划下道儿来了,若是不接着岂不是显得自己怕了这黄口小儿么?! “我自是敢的,不知二位兄台……”唐伯虎望向了刚才出声的那两位儒生。 唐解元都这么说了,他们又哪儿敢说不行?!赶紧道:“但凭唐解元做主!” “好!便如你所愿!”唐伯虎一咬牙,恶狠狠的道:“还请出联便是!” 张仑笑眯眯的一挥手,一直沉默的周管家抬腿进了这客栈内。 没一会儿,便捧着笔墨纸砚出来。身后的两位老亲兵,还抬出来一张桌子。 张仑抬手一指那客栈上挂着的匾额,笑着道:“这客栈既然是以‘悦来’为名,那我便以这客栈的名字为题吧!” 此时周管家已经在研墨了,张仑捏住衣袖拿过管家递来吸满了墨汁的狼毫笔走龙蛇。 不过片刻,便已见一副字跃然纸上。 “悦来客栈客来悦……”唐寅皱着眉头一边思考着如何应对,一边心中感叹。 这少年人敢叫板,却是有些真本事而非草包。就这副字,可以看出功底不弱。 张仑笑眯眯的看着一种儒生们陷入沉思,挥手道:“我还有事情没法跟你耗着,给你盏茶的时间吧!” 几个国公爷的老亲兵已经抬着凳子出来了,张仑在这悦来客栈门前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笑吟吟的看着唐寅和这些个儒生们。 “‘悦来客栈客来悦’,我还以为有多难对呢!‘飘香酒馆酒香飘’这不就对上了么……” 站在外面的一儒生小声说着却被身边同窗人一拉,让他赶紧住口。 那同窗人小声给他解释,这悦来客栈客来悦如果能这么对的话唐解元用得着考量么?! 悦来客栈这“悦来”二字,乃是取自《论语·学而》的“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这是有典故出处的,你对个“飘香酒馆”那飘香二字源自何典?!是何出处?! 再者说,悦来客栈这名字几乎被用的烂大街了。野史、杂记中,由唐始至今叫“悦来”的客栈不下千万间。 你这叫“飘香酒馆”的又能有几个?!可如“悦来”为名的客栈一般千古皆有,宇内皆知么?! 同窗一番话让这多嘴的儒生面红耳赤,赶紧拱手道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对子这个说易也易,说难也难。 你要只求对得上拉倒,那真是随口堵上就是了。但若是讲求格律、意境、机关全契合可就麻烦了。 尤其张仑是当众出得此联,若只是应付了事传扬出去那比对不上还丢人啊! 张仑倒是笑吟吟的好整以暇,反正他知道唐伯虎肯定是对不出来的。 因为就张仑所知,这对子出来后好像还没听说谁能对上的。 盏茶也就是十来分钟,若是思考真就是转瞬即逝。 张仑笑眯眯的站起来的时候,唐寅脸色灰败。抱着些许希望,他看向了另外两人。 却迎上了这两人的目光,心知这是彻底完蛋了。 唐伯虎的目光扫向了那些儒生,可那些儒生们却选择了回避他的目光。 “若想耍赖,那便赖罢。”张仑一脸淡然的站起来,笑眯眯的看着唐寅。 唐寅拜的老师是王鏊王守溪,此时虽不是高官却声名显赫任侍读学士、充日讲官。 张仑没指望唐伯虎能真的拜师,就是这丫非要凑上来堵自己一把。 你丫历史名人就牛批了?!张仑可没打算尿他这一壶,敢凑上来我就敢剥你脸皮! 张仑扫了一眼这些儒生们,竟是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那两儒生和唐寅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到张仑面前纳头拜下。 “恩师在上,请受学生唐寅(许庭光、江潮)一拜!” 他们这也是完全没辙啊!多少双眼睛看着呢,若是真的耍赖名声毁掉了那比死都惨。 磕头拜一童子为师虽然是难堪了些,但总比耍赖的名声好多了罢?! 再说了,这是赌文输了诚恳拜师。传出仕林,也算是一场佳话。 张仑这才问了三人名号。 唐寅唐伯虎,这自不必说了。另外两个,一个是河南河阴人许庭光许本谦。 另一个则是江西贵溪人江潮江天信。倒是这江天信还有些傲气,他也是乡试第一解元出身。 只是比之文风较盛的应天府唐伯虎来说,含金量低了些许而已。 看着这些儒生们,张仑噗哧一笑回首对着那在门口张望的店掌柜道:“这对子你且让人刻了挂上去。” “若有人能对上,便使人到英国公府上寻我。我当以五百两赠之!” “英国公……”孙茂才顿时觉着自己有些口干舌燥,瞪着眼睛不敢说话。 张仑则是瞟了眼这些儒生,不屑的哼道。 “仁宗皇帝可是赞过我曾祖‘知礼过六卿’许我曾祖掌经筵,监修《太宗实录》的……” 却见张仑起身,向自己那匹白马走去。那儒生竟是让出条路来,老亲兵们将马匹牵来。 “我祖亦受敕封,知经筵、监修国史。” 却见张仑已翻身上马,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寅和那两个儒生和唐寅:“拜我为师,你们可不算吃亏!” 说着,张仑对着唐寅等人道:“走吧,上马!既是拜我为师,我总得考校一下你们的学问。” 这下却没有儒生再笑话张仑了,人家这对子还没对出来呢。 即便是对他的“考校”二字不以为然,也肯定不会出言讥讽。 现在这唐解元可是他的学生了,甭管这是真心实意的拜还是迫于无奈的拜。 这总归是当众给拜的师,你蹦达上去跟他呲牙。那唐解元和许庭光、江潮,不管愿意不愿意必然要跟你死磕。 张仑也感叹,这大明朝还是有大明朝的好处啊!天地君亲师,这伦理可是非常讲究的。 唐寅他们现在甭管愿意不愿意,总之只要有人找张仑的茬儿他们可必须要一拥而上跟对方死磕一回。 不然的话,这天下儒生可都会戳他们脊梁骨。而且在这仕林,他们也都混不下去了。 张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唐伯虎,接下来弘治年春闱的那大案自己恐怕是要捞这唐伯虎一捞啊! 第八章 恩师好牛批 “恩师明鉴,今日我已与好友约定往篁墩先生处为我座师求诗……” 唐伯虎犹豫了一下,对着张仑拱手道。 张仑看着唐伯虎,心里叹了口气。时也运也,偏生叫我这个时候碰上了你。 环顾四周儒生,在听唐伯虎这么说的时候不少人眼神闪烁不乏暗自切齿者。 徐经和唐伯虎却还不自知,一副颇为自得的样子。 那次舞弊案为什么会闹的这么大,难道唐伯虎和徐经就没有一点儿责任吗?! 京师之地张牙舞爪,怒马鲜衣频繁出入公卿府邸。 还不止一次放出豪言说自己必取功名,如此张扬不招人愤恨才怪了。 “大考在即,当以读书为先。我既为你师,为你座师求诗一事自会帮你安排。” 说着,一勒马头道:“走吧!” 唐伯虎本还想说什么,但看着张仑那微微眯起的丹凤桃花他竟是生出些许胆怯。 到底是没有说出口,只是让徐经代他跟人致歉随后牵出马怏怏不乐的随着张仑从这客栈离开。 “嗡嗡嗡……”他们才一走,这悦来客栈门前的儒生们顿时叽叽喳喳的议论了起来。 愤愤不平觉着张仑折辱名教子弟者有,幸灾乐祸觉得这唐伯虎是活该者有。 还有些则是羡慕唐伯虎这攀上了英国公府的高枝,再辅以他座师、公卿们的齐力。 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唐解元都跟着了,那许庭光、江潮又怎敢不跟着一起走?!愿赌服输,唐伯虎都不敢耍赖他们就更加不敢了。 一行人很快的到了张家庄子,庄子里呼呼喝喝的老少们则是笑盈盈的上来热情的给牵马。 小公爷这段时间几乎都在这儿住,这住下来以后每天便带着孩子们操练。 那大棚子已经搭建了起来,顶是架梁配木板榫卯卡死刷漆。再一层灰瓦,最后再铺上成片扎好的麦杆。 边上还有一座草庐,虽然只是张仑中午在这里休息而已。但周管家还是把这草庐盖起来。 而且里面一丝不苟的给张仑准备了足够的家伙什,吃喝拉撒一应俱全。 撤下披风交予屁颠屁颠赶来的两个童子,张仑领着这三人便进了书房。 摊开宣纸,周管家见状赶紧上前研墨。 “问:学者于前贤之所造诣,非问之审、辨之明,则无所据以得师而归宿之地矣……” 唐伯虎和另两名儒生不由自主的凑上前来看,见字不由得一惊! 这恩师果真是有才学,他们全程都跟着的。 不过是刚刚回到草庐内,甚至书都不用翻便直接开始出题考他们。 “……请极论之,以观平日之所当究心者。” 最后一笔写完,吹了一下墨迹张仑直接招手让唐伯虎和另外两名儒生过来。 “既是来考,那我便出题考考你们。来吧,各自誊抄作答!” 说完,背着手便坐在了椅子上。 几位老亲兵早将桌椅、笔墨纸砚端来,一字排开然后恭敬的行礼退去。 那两名儒生咬着笔头,在这隆冬下竟是冒出些许冷汗来。 唐伯虎亦是脸色凝重盯着题目一言不发,好一会儿了唐伯虎才首先提笔作答。 两名儒生则是长叹一声,艳羡的看着运笔如飞的唐伯虎。 未几,唐伯虎便已经将题答完。吹干了笔墨,恭敬的把卷子放在了张仑的案头。 这会儿他已经不再敢小看自己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生的漂亮的恩师了。 这一题如果不是曾经有接触过,他也答不上来啊! 这道题实在是太冷僻了,冷僻到有炫耀学术的嫌疑。这是前朝刘因刘静修所著《退斋记》里面,摘出来的。 “既已入门,你们便互相为师兄弟。”张仑淡淡的道:“伯虎才学过你二人,自是为你们师兄。” “你二人,则是以长幼论序。” 这话如果是年许三四十的人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张仑这唇红齿白看着自己都是个孩子的人来说,就显得很是怪异了。 “谨遵恩师命……”三人拱手作揖,张仑则是看了眼唐伯虎的答卷道:“还算工整,你们且瞧瞧。” 唐伯虎挑了挑眉,却是没有说话。显然很不服气。 许庭光和江潮则是比较恭敬了,才学就是才学这玩意儿做不得假啊! 说要考他们提笔就能来,而且是如此生僻的题目。虽然有炫技的嫌疑,但毕竟这是真才实学不是?! “是不是觉得为师出题冷僻生涩,却有为难你们的嫌疑?!” 看着两人的脸色,张仑慢悠悠的道:“可你们好好想想,如果是考官出这题呢?!” 许庭光和江潮闻言,不由得冷汗直冒。放下了唐伯虎的答卷,对着张仑深深的做了一个揖。 摆手让许庭光、江潮起来,看着略显不服的唐伯虎。张仑抬笔再写。 “君子易事而难说也……德为圣人,尊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 将题目丢给三人,道:“答吧!” 看着唐伯虎三人冷汗直冒张仑不由得撇了撇嘴,劳资搞不死你们这些个措大! 至于提到张仑为何会掌握这些,这就是个无比痛苦和不堪回首的上辈子了。 他转系后系主任一猜就知道他是来追妹子的,于是在作业上没少为难他。 考你历史太简单了,显露不出他本事啊! 于是系主任决定把大明大部分乡试、会试、殿试……甚至相关典故,都让张仑做一遍。 要达到状元文的水准,还不许和状元文太相似。 做的张仑那叫一个欲仙欲死,爽到无数次口头与系主任家女性亲属发生强迫性质的,超友谊负距离阴阳交泰。 至于为啥选大明朝和八股文,那是因为系主任祖上在大明出过好几个进士。 他隐蔽而骄傲着这点,只是他这个骄傲让张仑当时很想捅死他一万次。 如果不是张仑那会儿比较怂的话,说不准还真就做了。 不等三人答完,张仑“刷刷刷~”的再写出一张卷子丢给三人:“做完,你们三人讨论后再答!” 唐伯虎和两个师弟先是一愣,当即这就要跪了。出题这么快,都不带打磕巴的。 这恩师祖宗啊!您这是要了亲命啊! 而张仑则是有了一种虐菜的快感,也瞬间体会到了当年那系主任的爽利! “答题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若什么生僻冷厉的怪题尔等都能顺利解出、头头是道,那还怕甚的乡试、会试、殿试?!” 三人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恩师厉害啊!的确,如果这什么妖魔鬼怪生僻冷门的题都给解出来了。 那还怕个屁的乡试、会试、殿试啊,啥试可不都是手到擒来么! 第九章 名至御前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儿,科举这鱼跃龙门的机会诱惑之下大家自然是会开动脑筋琢磨怎么考上。 是以,押题这种模式早就出现了。只不过现在还比较粗糙,大多数都是落第秀才们混饭吃的行当。 譬如清代吴敬梓所著《儒林外史》中,马二就作了本《历科墨卷持运》聊以糊口。 这玩意儿换成现在,就跟“满分作文”、“黄冈题卷”差不多个意思。 记录的是历次科举范文精选、点评,马二虽然科举不利但靠着这本书也混的衣食无忧。 到后来甚至出现了《经书拟题》、《套语策略》这类直接让人背诵范文的专门科举书。 前者的话,还有点儿技术含量。毕竟为了卖的好,书商们会找一些当时名士猜题、破题、点评。 但这些在张仑看来,都太小儿科了。直接刷题材是王道啊! 咱老张,那当年也是历经九死一生从高考独木桥上一路杀奔过来的汉子! 在这朝代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模拟考的威力所在。 当年为了高考那模拟卷子做的张仑欲仙欲死,后来也只有那大胖秃子系主任如此虐过他。 模拟考做完了,再查答案纠正再写。再模拟、再查……过程很辛苦,但不得不承认这是极其有效的方式。 “明日起,你们每日卯时一刻起来随庄子里青少晨跑、习武!结束后,给孩子们上半个时辰课。” 张仑对着在答题的三人,一挥手道:“剩下的时间,全部给我做题、做题,再做题!不许离开这里一步!” 老张本来开开心心的下朝回家,可刚出宫门就遇到了自己的老亲兵。 周管家见自家小公爷把事情闹大了,估摸这没老公爷压阵是不行啊! 于是赶紧差了家里的老亲兵过来报信儿。 听得孙儿把一个解元给弄家里了,顿时这些天孝顺孙儿的好心情就都没了。 老张倒是不怕文官们的口诛笔伐,咱老张世代忠良杠杠的大皇明铁粉。这可是几代大明皇帝盖章认证的。 那些文官口诛笔伐,也奈何他不得。 主要是,这孙儿不发病则罢了。一发病就把个解元和俩儒生弄家里去,这要再发病抓个阁老回家…… 老张大冷天的,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回到家里,续妻和妾室们早已经吃完饭回房休息了。每天回来,基本都是张仑在等着他吃饭。 “说了不必等大父了,你先吃完便去休息吧!”这让老张感到很温馨,虽然嘴上埋怨着。 但却很享受孙儿端上来的饭菜,没一会儿笑嘻嘻的张仑把饭菜摆齐了才道。 “跟大父一起吃,感觉饭菜好吃些呢!” 见张仑坐下来,张懋犹豫了会儿才道:“痴虎儿,今天是不是有人招惹你了?!” 听得大父话,张仑瞪了一眼在边上的周管家。可怜的周管家无奈的苦笑作揖,其实他也知道张仑不会怎样他。 这些天处下来,小公爷心善这点是可以肯定的。从不见他处罚下人,重话都没有一句的。 “大父,不是孙儿找事儿。完全是他们自己凑上来的……” 张懋的老亲兵你若是让他们上阵杀敌,那个顶个的厉害!但你要让他们传达事情…… 他们能把意思说到位就不错了,细节你就别指望他们能说的清楚了。 所以张懋听得是一知半解,给自己的孙儿这么一说张懋算是彻底明白了。 敢情儿是那些措大给自己孙儿找事儿啊! 老张顿时就怒了,我张家堂堂英国公、世代忠良深得帝宠!这帮狗批措大,特么是拿勋贵不当干部啊! “痴虎儿莫怕,大父给你撑腰!那些个措大若是闹上门来,你打了便是!” 张仑笑嘻嘻的给老张解释,不至于哪!自己出的那副联,他们现在都没有对出来。 想要打上门来,也没有那脸皮不是?! 顺便还把唐伯虎想给自己座师求一幅字的事儿,给老张说了一下。 老张大手一挥,我跟李西崖一同修实录却是有一份情谊。回头下朝了,大父帮我痴虎儿求一幅字罢! 爷孙俩其乐融融,张仑更是给老张拍胸脯说:些许个措大,不过是卖那酸腐之气不算本事。 回头这顺天府开考,孙儿给大父考下个案首来替老张家争光! 这听得老张那是心花怒放,周管家趁机把今天小公爷出联为难那唐解元一众儒生无人能答的事儿一说。 老张这更开心了,有啥比自己孙儿出息更开心的事儿?! “萧伴伴,最近便是要开科了。这京师举子们,可是有什么动向么?” 弘治皇帝放下了手里的朱笔,有些疲惫的对着身边伺候的萧敬轻声问道。 萧敬闻言,躬身笑着道:“好叫陛下知晓,今日京师倒是发生了一桩趣事。” “哦?!说来听听。”弘治皇帝对京师趣事还是很有兴趣的,换换脑子也好。 萧敬躬身微笑着道:“此事却还跟英国公有些关碍。” “怎么跟懋公又有关系了?懋公今日可是在宫内一直都随同奏对呀。” 弘治皇帝稍有兴致的问道:“可是他家人和举子起了冲突?!” 萧敬闻言,便笑着将张仑的事情给弘治皇帝说了一遍。 听得萧敬说完,弘治皇帝也笑了。堂堂一个解元竟是被一个孩子为难住了,最后竟然不得不拜师。 但弘治皇帝随即把那副“悦来客栈客来悦”一联写下来,看了许久也是无奈的笑了。 难怪那唐解元被难住了,这副联真真是不好对上啊! “那张仑多大了?!” 张仑第一次引起弘治皇帝的兴趣,是给他大父准备的茶叶蛋。 而这次,则是展露了自己的才学竟然一举难住了身为应天府解元的唐伯虎。 “今年十三,数月前懋公之子张仑之父病故……” 萧敬躬身低声道:“张仑之母,于其七岁时便已病故……”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为止一滞。随后看着自己写的那副字,带着些许怜惜叹气道:“却是个可怜孩子……” 这副联,此时也出现在了朝中各大臣家的书房内。 第十章 字传大内 有人苦笑着道这懋公太疼孙子,以至于这孩子竟然如此瞎胡闹。 也有人啧啧赞叹这英国公府邸,竟然出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孩子。 更有人怒斥勋贵孩童竟是逼着一介解元,当众拜其为师实在是有辱斯文。 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这副联确实难对。 进而也有人在想,是不是其他人做出的联这孩子拿出来用的?! 可结合了一下当时场景情况,却又不像如此。人家确实是在悦来客栈门前,作的这副对联。 便是在这张仑不知道的纷纷扰扰中,一早起来陪着大父吃完早餐的张仑骑着马便往庄子里去了。 原本张仑以为唐伯虎的老师王鏊会杀来闹事,跟他大战一番抢唐伯虎回去。 没成想王鏊竟然是一言不发,直接就当作没了唐伯虎这个弟子了。这倒是叫张仑有些诧异。 但想想王鏊是做出“委顺齐宠辱,冥怀无丑好。得之亦不惊,失之曾不懊”这样诗句的人。 便知道王鏊虽是有才,有识人之能但明哲保身自守才是他首先看重的。 可怜的唐伯虎就没吃过这种苦,老亲兵可不管你是什么解元、状元。 反正天塌下来小公爷顶着,咱英国公府还怕了你这群措大?! 按着小公爷的吩咐,一大早就把唐伯虎和他的俩师弟拎起来披挂上张仑制作的沙袋。 然后围着庄子就是一顿疯跑。 唐解元也不想跑啊,可背后跟着那几个老亲兵拎着鞭子涨牙舞爪的追着。 你跑不起来那就是一鞭子,管你解元不解元的反正就是抽! 早上自己想赖床,结果那老亲兵的几个窝心脚让唐解元现在还疼着呢。 他算是知道了,这些个老亲兵完全不拿他这个解元当回事儿。 好好练则罢了,敢呲牙一星半点儿他们立马就能教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唐伯虎本来还心怀不满的,但看着张仑赶来后居然也跟他们似的披挂上一起跑。 甚至跑的比他们更快,三两下就已经超过他们一圈了。 这还能说什么?!年纪比他们小,身份是他们恩师。人家都在跑,他们还能不跑?! 东倒西歪气喘吁吁的跑完,唐解元和俩师弟觉着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 这事儿还没完,抓他们回去换上一身衣服早餐就开始了。 大碗的豆浆肉包子,茶叶蛋每人俩肉包子、豆浆不限量。唐伯虎第一次觉着自己这么饿。 早餐吃完,张仑拎着他们绕着庄子再走了两圈消化一下随后披挂了护具拿着竹刀就开始砍。 上辈子张仑可是玩过兵击的,所以打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而且这段时间以来老亲兵们没少对自家小公爷指点,虚心向学之下张仑一对三居然砍的唐伯虎三人狼奔兔脱。 “张猛,砍他们三刻钟!这仨崽子明显缺砍!” 张仑砸吧了一下嘴,喊过一位老亲兵。这位老亲兵也是庄子里的人,从前随在张懋身边。 早年间被张懋放去边军锤炼,那真是跟九边的鞑子们生死做过好几场的。 张猛身高也有近一米八左右,一身膘壮的健子肉眼若铜铃扎须满面。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赛张飞,站出来不说话就能止小儿夜啼。 “哈哈哈哈……小公爷且放心,某来跟解元公好好亲近亲近……” 我特么不想跟你亲近!唐解元觉着自己这是掉入狼窝了,他现在很想跑。 大内皇城,几个太监气喘吁吁的追着一穿着明黄色衮服的半大孩子飞快的跑至一间大殿内。 沿途太监宫女们皆吓的拜下,那孩子却不管不顾自顾自的往前跑着。 “殿下,您可慢着点儿啊!”几个中年太监跟在后面,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这位大爷要是擦破点儿油皮,陛下能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这大殿内点着香,半大孩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四下观望了好一会儿。 这孩子看起来年纪在七八岁上下,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许是刚才一阵疯跑,肉嘟嘟的脸上显得有些潮红。两撇剑眉,额款耳厚。端的是一副好福相。 “刘伴伴,你们跑的太慢啦!”那孩子笑嘻嘻的窜上了椅子,对着几个气喘吁吁的太监一招手。 几个太监赶紧上前来,这孩子抓起桌上的果脯随手丢进嘴里:“趁着先生没来,给我说说最近京师的趣事呗!” “好叫太子殿下知道,这京师里最近还真的发生了一宗趣事……” 那叫刘伴伴的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的便将张仑一副对联难倒唐解元,三儒生当街拜师的事儿说了一遍。 而这孩子,自然是当今弘治皇帝的儿子还未长大刚刚出阁读书的正德朱厚照。 “这张仑竟然是如此厉害?!难道他还比李师傅更厉害不成么?!” 朱厚照两眼放光,显然是对张仑非常感兴趣。 也是这个时候,一个爽朗笑声传来。 “哈哈哈……太子殿下谬矣,臣四岁便有‘神童’之称能写大字,八岁入顺天府学那可是他比不了的哦!” 几个太监听得这声音不由得一个哆嗦,赶紧拜在地上。 却见一位身材略显消瘦,穿着官袍留着长须年约五十上下的老人眨着一双灵动的眼睛满是诙谐。 脸上笑吟吟的走进了这暖阁内,给朱厚照作了一个长揖:“不过,那英国公家的孩子却是有几分本事呢!” 朱厚照啊呀一声,从那椅子上蹦下来赶紧去扶这老人起来。然后后退两步自己倒是作了一个长揖。 “见过先生……” 这老者,便是当朝礼部尚书衔兼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保李东阳。 “殿下需知,诗词歌赋不过是小道。圣人之言、治国方略才是大道。” 李东阳笑眯眯的扶起朱厚照,温言道:“舍大而取小,智者不为也。” 史载李东阳虽然是神童入学,开始的时候却仕途不顺。 因为李东阳“以貌寝,好诙谐,不为时宰所重”以至于“士论哗然不平”。 意思是李东阳喜欢嬉闹玩笑,不被当时的内阁重臣看重以至于当时的士子们非常愤愤不平。 但李东阳完全无所谓,依旧我行我素一直到了弘治朝才被提拔起来。 这件事情和后来李东阳在正德朝隐忍八虎,直至飞扬跋扈的刘瑾露出破绽才一击而定可以看出来。 李东阳是有着极其高超政治智慧和成熟心态,相较起那些动辄弹劾八虎最终被驱逐出京师的同期官员来看更是如此。 第十一章 正德欲来闹,花钱如流水 “那……张仑这算是有才吗?!” 朱厚照继续问道,李东阳则是笑吟吟的说:“小才是有,却不知道大才如何。” 大才是有,而且是非常有。不仅是非常有,还是大有特有! 在这点上现在唐伯虎觉着自己非常有发言权,因为这恩师出题开始捡走偏锋了。 什么稀奇古怪乱七八糟的题都能抓出来,丢给他们三人做。 写完后,他们三个还要互相传阅查典籍批复。 然后再根据批复重新琢磨一番,再写上一篇。整个过程用欲仙欲死来形容,再贴切不过了。 但虐上了这么好几天,唐伯虎三人居然开始习惯了。 一大早不用老亲兵来踹窝心脚,他们自然就能起来然后随着那些孩子的队伍开始跑步。 吃完早餐绕着庄子走两圈,就穿上护具在老亲兵们的指点下互相劈砍。 卸下护具还得用真刀空劈一百下,然后才是带着庄子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儿。 一个解元两个举人,教授一群孩童不敢说是手到擒来却也能轻松自如。 现在孩童们练字很耗费笔墨,于是只是给他们每人一个沙盘在沙盘上练。 期间,张仑还拿着大父从李东阳处拿来的诗文交给了徐经让他转交给唐伯虎的座师梁储。 梁储早已经知道唐伯虎被困张仑手上的消息,奈何英国公这首先不好招惹。 其次他私下里找徐经询问,确实是唐伯虎打赌输了不得已拜师的。 自己也没有理由上门去讨人啊! 别看英国公在朝上一副木雕泥塑,见谁都乐呵呵的样子还从弘治皇帝手上捞过御史。 大家其实都清楚,这老头子不招惹则罢了。 一旦暴起,那不是伤人是要吃人的。尤其是关系到老家伙那嫡孙的问题,完全没得道理可讲。 弘治朝从刘健到一般的小御史都知道一个事儿,英国公张懋不爱惹事儿。 但千万记住不要惹他,都得知道弘治皇帝几乎只要是去祭祀太庙、赐宴之类的都是老张去主持的。 而且人家是实掌京营,加五军都督晋太师。已经说明了皇家荣宠,招惹上他的话…… 万一老家伙暴起伤人,顶多就是罚俸。可打你,那真就是白打的了。 “哦?!那张仑的庄子里竟然还有斗戏?!” 朱厚照两眼放光,这位可是谥号“武宗”的皇帝。那对于武事极为上心而且感兴趣。 “老奴不敢近瞧,只是见他们穿一身怪装互相劈砍很是厉害的样子。” 刘瑾低眉顺眼的谄媚的笑着道:“跟老奴去的侍卫说,他们练的都是真本事!” 朱厚照这听得,不由得抓耳挠腮来回渡步眼睛不时的望向外边儿。 刘瑾见状赶紧凑上来,低声道:“殿下,老奴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咱们就换上衣服出宫……” 要说这八虎,尤其是刘瑾为何深得正德欢心呢?!就因为刘瑾几乎摸清了正德的脾性,不必他开口就能把事情办了。 “还是刘伴伴懂我啊!”朱厚照这是大为满意,拍着刘瑾道:“放心,本宫亏待不了你!” 张仑可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居然传到了正德那里去了。而且这位历史上的武宗居然要来找自己。 他现在很满意唐伯虎和江潮他们的抓耳挠腮,唐伯虎更是对自己的这位恩师拜服了。 以前的他只知道回去读书,从未想过可以用这种手段去取科举功名。 张仑的手段可谓是让他大开眼界,许庭光和江潮这会儿也是觉着拜了这恩师真心不亏啊! 本来对于张仑让老亲兵张猛、张龙,每天早上抓他们起来跑步习武还有些许不满。 但这么些天练下来,他们居然发现自己精神好了很多。 原本看书解题,熬不到半个时辰就身心疲惫必然要休息一会儿。 如今却能够思路清晰的开题、破题,精神奕奕的忙乎上一两个时辰都不觉得疲惫。 只是,现在恩师玩的更大了。 先是让他们互相出题,那题还得足够偏颇甚至有些就截取经典的小段让他们破题。 题目还必须要足够让人挠头,张仑得先审过。不够难的,会被罚连做十题张仑出的题。 “小公爷,咱们这段时间从家里支了三千多两银子了……” 张仑被周管家拉到一边,悄声给自家小公爷叹气道。 老周也确实是没办法,虽然英国公家收入不差可也家大业大花钱的地方不少啊! 小公爷扑腾了这小一个月多,就折腾出去了三千多两银子。 老公爷心疼自家小公爷,肯定不会说什么。但老周得为家里省钱啊! “窝艹!我花了这么多了?!”张仑先是一愣,随后再看看这场地、护具、竹刀…… 再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老周,他知道自己这钱确实没少造啊! 老周来找自家小公爷,自然不是为了这些银子的事儿。 主要是,这钱看起来没个尽头还得持续花下去。这就比较头疼了。 算算庄子里这些孩子,自家小公爷每日管饭三餐顿顿有肉有蛋日子过的神仙似的。 还有这场地里面的棉布厚沙,护具竹刀。好些个在庄子里的老亲兵,说是过来指点小公爷练武却也没少蹭吃蹭喝。 不行啊!得琢磨点儿自己来钱的活计,不然一直这么花钱老爷子没意见家里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银子的事儿,我来想办法!” 张仑有些愁眉不展,这做生意说起来容易要做可不容易啊! 尤其他的身份,那可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 如果随意去操作生意这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而且,做生意要做啥才好?! 总不能让堂堂小公爷去卖茶叶蛋吧?!那老张能臊死在这京师城里。 “小公爷,您可不能想不开去持贱业啊……”老周看着小公爷一脸为难,不由得一咬牙。 狠声道:“张龙、张猛那会儿在九边,也还是有些关系的。不若让他们拿咱们府上的名帖,去进些山珍……” “甭了!咱府上的名帖没那么不值钱,一点儿山珍顶多拿回来孝敬大父就好。” 第十二章 来钱的路子 听得周管家的话,张仑就怒了!劳资上辈子不敢说是商业巨子,那好歹也是一方人物啊! 入资的项目起步都是小几千万,破亿的都好几个。 私人飞机、游艇要是咬咬牙,也还真买得起。只是当时琢磨没这个必要,钱留着再生钱多好。 早特么知道自己会被弄来大明朝,劳资当年就先买私人飞机享受了一下了! 挥手赶跑了周管家,张仑一回头就看到了走出屋子活动的唐伯虎。 顿时张仑就笑了,直骂自己猪脑子啊!大明朝普遍中产的那批人,是谁啊?! 就俩:闲着蛋疼的措大秀才,深闺里面的痴呆文妇! 卖什么给他们,最合适、最有名声、最挣钱?!那肯定是卖文啊! 来个有文人、有情怀,缠绵悱恻、勾勾搭搭让人耳目一新的小说!还是章节选! “伯虎,你来!” 唐伯虎本来出来透透气,看到张仑眼神诡异的望着自己不由得一个哆嗦。 对这年纪不大的,恩师他是真怕了。 比文,这恩师不知道怎么长的脑子、哪里折腾来这些诡异试题,饶是他这应天府解元依旧头疼不已。 比武,自更不必说了。这少年恩师一个就能追着他们师兄弟三人,撵狗一样的打…… “到书房去!”张仑琢磨了一下,心底里已经有了计较。 唐伯虎哪儿敢怠慢,赶紧躬身跟上。书房里,许庭光和江潮还在咬着笔头答题。 张仑撇撇嘴,让唐伯虎拿好纸张研磨墨。 “你们俩先别答题了,帮你们师兄研墨、沾墨。”张仑一挥手,道:“伯虎,我说你记!” 唐伯虎和许庭光三人不敢怠慢,赶紧研墨、沾墨。没一会儿,三四支笔皆沾饱墨汁待命了。 张仑则是背着手,来到书桌前摊开一张白纸挥毫泼墨顿现一行字“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 想了想,笔名叫啥好咧?!肯定不能学起点那个关云不长,没事儿管自己叫“贼眉鼠眼”。 结果丫的书要出版的时候,死活改回自己本名。 更不能叫什么“我丑到灵魂深处”,虽然上辈子张仑很喜欢丑神这家伙。 但挂着这个名字的话,估计家里老爷子知道了得活活打死他再挂起来风干了过年。 再说了,劳资现在可是琳琅珠玉一少年啊!叫个毛的什么贼眉鼠眼、我丑到灵魂深处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张仑挑了挑自己那双丹凤桃花,毫不客气的认为自己就是那无双玉公子! 于是,笔走龙蛇三字立现:玉公子。 随后将这张纸递给了唐伯虎,待得唐伯虎接下后边朗声吟诵。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唐伯虎虽然疑惑自己恩师怎么突然吟诵起元好问的这首《摸鱼儿》,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记录下来。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 张仑左思右想,决定先把《白蛇传》给抄了。这《白蛇传》要出现书面记录,还得是明末冯梦龙的《警世通言》。 他跟自己现在可是差老牛鼻子了,也不怕他找版权给找过来。再说了,他那书里白蛇可是大反派啊! 虽然全部内容张仑是不可能都记得的,但好歹初中、高中时候每年都重播《新白娘子传奇》啊! 大致情节,他基本上清楚。其中很多歌曲还朗朗上口,也能切进书里去。 配上这个时代的书面口吻,基本能够把故事给补全了。 刚开始唐伯虎还诧异,自己恩师怎么就开始写起志怪词话本子来了?! 但唐伯虎也没多想,历朝历代写词话本子的名家那可多了去了。 从两晋到隋唐,从前朝到如今《补江总白猿传》、《古镜记》、《搜神记》……等等志怪词话本层出不穷。 只是,现在的书坊还没有后来的那么兴旺。 这个时候的书坊和新作的书还是较少的,大多数的只是印一些宋元的话本、词话。 剩下的就是一些时文、点评,名家诗词。 “小公爷,外面来了一行人非说要寻您比试一番……” 张仑正说到白素贞饮下雄黄酒现出真身吓死了许仙,若要救夫唯有上天庭盗仙丹的时候。 听得周管家来报,却是皱了皱眉。一般这种事情,周管家肯定随便就打发了。不会来专门告知自己。 “一行人有位贵人,好几个侍卫。还有两位看起来大约是内臣……” 张仑笑了笑,让唐伯虎看着补几幅插画然后丢下苦着脸的唐伯虎,便随着周管家往外行去。 此时已是午后近傍晚了,走出草庐便见演练棚子里站着好几号人。 为首的是个看起来年纪在八九岁扮着大人模样粉雕玉琢的孩童,亮晶晶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 他身后的那两人似乎躬身习惯了,站在那孩童身后都弓着身子低眉顺眼。 而在这两人身后,则是布散着五个看着膘壮孔武的汉子警惕的观望着,呈扇型隐隐将那孩童护住。 那孩童见得张仑,张嘴便道:“你就是用对联收了应天府唐解元的张仑?!” 草庐里面正在咬着笔头的唐伯虎,听到这声喊差点儿一脑袋就杵到砚台上。 敲里吗!这谁家的死孩子,没家教啊! “你又是谁?来这里做什么?”张仑一挑眉,背着手昂首问道。 那孩童还未说话,左侧身后的那人便用尖细的声音叫道:“大胆!你可知……” “你可知我乃代王世子,胆敢无礼?!” 那孩童眼珠子一转,开口便打断了身后那人的话。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张仑便知道这小子绝对是正德没跑了。 “哦~代王世子啊,失敬~!失敬~!” 随意的拱了拱手,嘴里说着失敬脸上完全没有任何敬意的表现。 “听说你这里有练习剑术,本……本少爷也练过!” 正德搓着手,两眼放光的看着张仑:“咱们来切磋切磋?!” 张仑一挑眉,果然是历史上著名的武宗皇帝啊!见猎心喜,这就要来砸场子来了。 边上的几个侍卫倒是不好意思的扭过头,正德不知道上门挑战意味着什么他们可是知道的。 第十三章 下雪天打孩子 “切磋可以,但得收费。”张仑想起周管家说的银子问题,那漂亮的丹凤桃花微微眯起。 “一局一百两!” 张仑的话一出口,正德还没说啥他身后的那老太监就一蹦三尺高:“你这是抢钱啊!” 看了眼,张仑估计这太监大概就是正德朝上赫赫有名的刘瑾罢! 在他身边的那个较为壮硕的老太监,应该就是八虎之一的张永。 这会儿八虎都还没发迹呢,跟着太子油水就没有多少可以捞。 加上还得哄好这位经常性脱线,说不准啥时候就要烧上一笔银子的太子。 所以这手头上的钱自然是不多的。 “我堂堂英国公家小公爷,陪你个小屁孩儿游戏一局一百两怎么了?!” 张仑翻了个白眼,正德这个时候也生气了:“你赢了就能一局一百两,输了你得给我!” 张仑都不屑说话了,直接拿了一套护具就丢给了正德然后自顾自的开始穿护具。 正德愣了一下,随后有样学样的开始跟着张仑一起穿护具。 “选一把竹剑,那边有白灰。” 张仑随手条了一把竹剑,沾上白灰道:“击中身上会有痕迹,击中一次算一局。” 正德新奇的拿着竹剑晃了几下,发现还挺沉的。 随后便学着张仑的样子,沾上了些许白灰把剑拎起来摆开了架势。 “你,做个中人喊开始。” 张仑随意指了一个跟着正德一起来的护卫,那人楞了一下见正德点头这才下场。 “开始~!” “啪~!”话音刚落,正德的刀才举起来胸口就中了一下。 正德直接就愣住了,边上那几个侍卫更是眼皮子不住的跳动。 这一刀太快了! 没有任何的花俏,直接就是一个前踏步直刺! 几个侍卫暗想自己若是在正德的位置上,能躲过这一刀么?! “一百两。”张仑懒洋洋的挑了挑那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转身回到原位。 正德脸皮都涨红了,随着侍卫再次喊出“开始!” 他便哇呀呀的前仆过去,那气势似乎要一刀将张仑斩杀刀下。 “啪~!”还是简单的前踏步,单手横甩一刀直接击中了腹部! “二百两。” 茅屋里面的唐伯虎等人,早就凑在窗前乐滋滋的看着张仑虐正德。 好哇!这死孩子,让你口不择言!一下一百两,恩师能砍到你破产! “再来~!啪~!” “三百两。” “再来~!啪~!” “四百两。” “再来~!啪~!” 正德咬牙切齿,但身后的刘瑾和张永就快要哭了。 他们现在真的没几个钱啊,这位小祖宗一刀一百两的再打下去他们挖肉卖也凑不齐钱啊! “殿……”那侍卫终究是忍不住要说话,却被正德狠狠的瞪了一眼:“不掂起脚我也能打到他!” 侍卫见状,轻声道:“公子,不如我来试试?” 正德冷静下来也发现了,自己这么干基本就是给张仑送钱啊! 在张仑手上正德就没走过一合,几乎都是刚喊开始就直接被一刀挂掉。 “这次咱们赌五百两!”正德咬牙切齿,恨恨的看着张仑道。 在边上的刘瑾和张永闻言“噗通~”一下就跌坐在了地上,小祖宗啊!刚才咱们已经输了一千两了! 张仑定睛看着这位侍卫,很快的摇了摇头:“不赌,我认输。” “你!……”正德直接被张仑噎的无语,却见张仑耸肩了耸肩道。 “我才多大?他多大?!我才练几年功夫,他练了几年?!我能砍倒他才是见鬼了。” 这话说的那侍卫不由得脸一红,呐呐无言。 确实,这事儿干的有点儿以大欺小的味道了。 “那你怎么好意思对我动手,我也比你小啊!”正德这就很不服气了。 张仑笑眯眯的看着正德:“你这不是打上门来的么?你送银子来,我还能不要啊?!” “……”正德气的嘴唇哆嗦,但他竟是强忍着眼泪扭身就要跑。 然而却被张仑一把拉住:“等会儿,这护具先脱下来。然后就是帐咱们结一下……” “砍掉刚才的那五百两,你这还差我五百两呢!” 正德“哇~”的一下哭出来,指着张仑就嚷道:“给他!都给他!” 一边哭着,小正德一边巴拉自己的护具。 身后的刘瑾、张永则是七手八脚的凑银子,还是侍卫也掏了点儿才勉强凑够五百两。 正德在哭,但其实刘瑾和张永心里哭的更厉害。 丢下的银子可都是他们的啊! 当然,他们不可能随身带着五百两银子。所以多数是其他小物件儿充数。 跟着太子没多少油水,但偶尔还是能混几个金裸子、珍珠、玉珠串子……等等之类的小物件儿。 左右凑一下,加上侍卫们掏出来的银子堆一起也就差不多了。 正德此时已经没脸呆在这儿了,跑到马匹边上哇哇大哭。 张永和刘瑾更是哭的比爹死了娘改嫁还凄惨,这没根的人还能有啥盼头啊?! 不就是指着那丁点儿银子么?! “算了~这些东西你们拿回去吧。”张仑看着这俩那模样,觉着欺负人家也不好。 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回头教教你们家主子,别没事儿去砸场子。” 张永和刘瑾哪儿有不愿意的,赶紧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给点头。 三下两下的把地上的一堆银子和家伙什都收起来,然后扯上几个护卫便向着马匹奔去。 几个护卫倒是不好意思的对着张仑拱了拱手,这才转身跟了上去。 一行人打着马,很快的就趁着擦黑的天色离开了庄子往城里走。 “恩师教训的好!”唐伯虎兴奋的满脸通红,那死孩子!活该被收拾! 张仑乜了他一眼,道:“别开心的太早,刚才那小子我估计就是当今太子……” “啊?!”唐伯虎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这得罪了当今太子还能落好啊! 张仑倒是无所谓的脱去护甲,换上一身衣裳:“伯虎,明天把插画准备好。” 说完,喊上周管家和几个老亲兵骑上马也回城了。 每天都回城陪自己大父张懋吃饭,这是张仑必然要做的事情。 第十四章 简在帝心 刘瑾他们跑出来,侍卫们自然是准备了进城的腰牌。 带着哭哭啼啼的正德,一行人很快的从城外就回到了城内然后穿过内城回到了皇宫里。 “哼!还算他有点儿良心,没收你们的钱。”回到了皇宫,正德也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恢复了傲气的他,对着那刚才张仑认输的那侍卫道:“老陈,不错!还好你吓住了那张家小子……” “不敢当太子称赞,其实张小公爷并非被臣吓住了。大约是觉得不划算才没动手……” 这位叫老陈的大内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不然这传到了皇帝耳朵里面,有心人分析一下就知道实情了。 “臣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把握跟张小公爷对阵,胜负也仅仅是五五之数……” 太专业的术语老陈没给正德说,他估计说了太子也没兴趣干脆简明扼要。 老陈能被选为大内侍卫,自然是本事不差的。 就刚才张仑一动手他就看出来了,这位小公爷走的是近乎于倭刀的路数。 而且深得其中三味:快、狠、准。 丝毫不拖泥带水,出刀就直奔要害力求一击必杀。 这是正儿八经的杀人术啊,而本身武就是杀人技术的总结。 这位陈侍卫虽然也是好手但没有跟练倭刀的人碰过,所以也抓不清张仑的路数。 这种情况下跟张仑对阵的话,的确胜负只能是在五五之间。 别说是陈侍卫了,就是后来倭寇横行时各路大军剿倭之初也被倭刀劈的有点儿懵。 时人记载“与人对战,举刀嘶喊着一纵丈余,搂头就劈”。 若是张仑知道这老陈怎么想的,那肯定得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声:行家! 张仑可是打过好些年兵击的,在知识大爆炸的年代那些古老的欧洲剑术、日本秘传刀法、传武中的刀剑格斗技巧……等等。 基本都极为容易找到其书籍资料,甚至图像、影像资料。 张仑不仅研究、练习过日本的念流、一刀流、阴流、居合……等等。 还研究过欧洲的理查特纳尔流长剑术、菲奥雷派迅剑术、欧洲军刀术……。 而张仑自己最擅长的,则是一套秘传的苗刀技法。 当年戚继光由战场缴获了倭寇的一套倭刀刀法,据说是隐流目录。 戚继光也是武学大家,观之赞叹不已。 随后根据这套倭刀刀法创编了《辛酉刀法》,并让全军修习用于抗倭。 张仑学的这套则是《辛酉刀法》的再改版,毕竟当时是要照顾全军修习的。 所以创编的时候要求就是速成、易学,威力大、可战阵配合使用。 传给张仑的那位老哥,据说祖上是陪着戚继光一路从抗倭到九边。 甚至陪着戚继光被贬至粤北直至夺俸病亡的老亲兵,所以那位老哥所修习的苗刀技法又跟其他苗刀不太一样。 首先老亲兵修习的就不是为了适应全军修习的刀法,其次戚继光在历经抗倭、九边后自然有新的感悟。 所以这套刀法实际上改了多次,但能够得到机会修习的也就身边的这一群人。 那时代武人的地位可不咋样,愿意习武的其实也没有多少人。 哪怕是混到戚继光这样民间皆呼“戚爷爷”的,也还得给张居正送钱、送海狗鞭、送姑娘。 写个信去,还得口称“顶上”。 张居正死逑了,他戚继光照样被清算。文臣一张嘴,就能让他荣光全喂狗生死两难。 文臣一句话,哪怕他戚继光曾为大明砍下数万倭寇的脑袋、把九边防的鞑子莫可奈何。 也照样被丢到粤北去自撸去,文臣继续张张嘴老戚就被罢官夺俸回家啃老米饭了。 所以,那练出来的本事也就身边那几个为了多砍脑袋自己不死的老亲兵学到。 “哼~!”便是在正德叽叽喳喳的跟侍卫和刘瑾他们讨论的时候,一声冷哼传来。 听得这声音,正德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刘瑾等几人更是吓的直接“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不住的“邦邦邦~”磕头。 却见那小太监和宫女打着灯笼下,弘治皇帝一脸寒霜的站在了正德前方。 “父皇……”正德也不是不知好歹的,知道自己做错呐呐无言。 弘治终究是只有他这么个儿子,不忍苛责。 嘴唇蠕动了半天,终究是一声长叹:“太子,你现在已经出阁读书也是一国储君了……” “不能再任性妄为了啊……” 弘治皇帝对那跪着的刘瑾几人道:“都起来吧!你们都是太子的近臣,要多劝劝他读书……” 刘瑾等人哆嗦着起来,弓着身子连声应是却不敢多说话。 正德则是眼眶有些发红,低着脑袋轻声道:“儿臣知道错了,以后再不妄为了……” 弘治皇帝似乎觉着自己太严厉了,笑着走过来牵起儿子轻声道:“方才听你们说张小公爷,莫非是懋公的那位孙儿?!” 正德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到底是少年心性弘治皇帝的话头转到他感兴趣的事情上来就什么都忘了。 “就是他!儿臣就是听闻他有一项击技很是厉害,于是才出宫去寻他比试!” 弘治皇帝眉头一挑,望向了边上的萧敬:“哦?!” “回陛下,张小公爷近来在张家的庄子上设演武场召庄内子弟习武。言称:国有需时,可战边疆。” 弘治皇帝听得萧敬的话,嗯了一声点头道:“英国公世代忠良,可见一斑啊!” “父皇,那张仑可是厉害的紧!连陈侍卫都说,跟他胜负五五之间!” 正德便是小孩子脾性,发现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恨不得都炫耀式的告诉自己的父亲。 弘治皇帝瞬间就动容了,招手让那陈侍卫过来沉声道:“陈侗,果真如太子所言?!” “回陛下,张小公爷确实武艺高强。臣若是与他动手,胜负仅为五五之数。” 陈侗不敢怠慢,躬身应道。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对这张仑好奇了起来,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这陈侗不仅是锦衣卫世袭在宫中的侍卫,更是拜于宪宗皇帝时武状元刘良门下习武。 手上的本事,等闲十数人不能近身乃是大内侍卫中的佼佼者。 所以他才被划拨到了正德身边作为侍卫,如果他都这么说的话那张仑果然是有几分本事。 想到他不过才十三岁,过完年也才虚十四啊! 但想到他大父张懋当年九岁就随宪宗游猎西苑,更是骑射连中三元。 弘治皇帝也只是感慨,不愧是家学渊源呐! 第十五章 牙爪同痴虎,风雷起卧龙 “以后莫要顽皮,当好生跟师傅读书。”弘治皇帝看着儿子如此兴奋,不由得出声道。 谁知正德更兴奋了,拖着自己父亲道:“父皇,你可不知道那张仑可本事哩!” “用一副对联就难住了应天府解元唐伯虎,逼得他磕头拜师现在还住他庄子里呢!” “哦?!还有这等奇事?!”这事儿弘治皇帝自然是知道的,此时也感叹这张仑却是允文允武难得的好材料。 沉思了一会儿,才对着萧敬道。 “懋公孙儿,小名可是痴虎儿?!” 萧敬躬身道:“陛下博闻强记,内臣钦佩之至。” 弘治皇帝哑然失笑,摆了摆手道:“莫要吹捧朕了,听你们一说这痴虎儿应是真有文武之才啊!” “是哩!是哩!父皇,可否召他来与我一同读书?!”正德两眼放光,对着自己的父亲便问道。 弘治皇帝笑了笑,背着手往前走。却见他走了一会儿,突然停住脚步皱着眉低头沉吟。 “莫藏牙爪同痴虎,好召风雷起卧龙!懋公给自家孙儿这小名,起的却是有些味道啊!” 这两句乃是出自于北宋诗人王令王钟美的《寄洪与权》。全诗为: 剑气寒高倚暮空,男儿日月鏁心胸。 莫藏牙爪同痴虎,好召风雷起卧龙。 旧说王侯无世种,古尝富贵及耕佣。 须将大道为奇遇,莫踏人间龌龊踪。 王钟美当时颇受王安石推崇,甚至多次修书给自己的舅舅吴蕡力荐王令,以求吴蕡将女儿嫁给王令。 “或许,这也是懋公的心志难为的表现吧……” 弘治皇帝看着月色,不由得悠悠的叹了口气。 历史上这位王钟美心怀治国安民志向,却觉官场遍地龌龊踪不肯将就,甚至放弃科举。 终究是到老未曾真正的入仕途。 张懋虽然贵为国公,但现在他显然已经不能轻易的出京城去为国征战了。 想想老张家历代先祖,张玉杀到了捕鱼儿海不止更是靖难功臣第一。哀荣先谥忠显,后追谥忠武。 《逸周书·谥法解》云:危身奉上曰忠。险不辞难;克定祸乱曰武。 别小看这个谥号,能给这个谥号可是非猛人、非大功勋成就者而不可得啊! 比如:不仅自己忠心为汉,而且临终亦要求儿子“当世奉汉家,不可负也”的莎车王延、汉末独撑蜀国的诸葛武侯。 大唐当年三次救驾、大功臣尉迟敬德。 安史之乱中支撑起大唐,史书称他“再造王室,勋高一代”,“以身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的郭子仪。 甚至南宋抗金名将岳武穆、大明开国名将常遇春,皆获谥号“忠武”。 这些人哪个不是声名赫赫,哪个不是大成就、大功勋? 后来张懋他爹先有功靖难,后来更是“三擒伪王,威镇西南”。 虽然身死土木堡,也得“忠烈”谥号。 而张懋显然不太可能再如先祖一般,提马扬刀为国战边疆了。 作为从小随宪宗游猎西苑,能骑射连中的好汉这岂非是他的憾事么?! “父皇,能让那张仑来与我一同读书么?!” 正德显然对此非常的不死心,拖着弘治皇帝的手一个劲儿的问道。 弘治皇帝的心境一下子就被打断了,摇头苦笑道:“莫急,再议吧……” 张仑可不知道自己现在被弘治父子在议论着,他正给下了晚朝回到家的大父盛饭。 “大父,您尝尝这肉!孙儿可是炖了一个时辰,里面加了好参、红枣、枸杞……” 上辈子张仑虽然略尝亲情,但终究是孤身一人的时候多。 这辈子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宠爱自己到溺爱程度的大父,这让张仑觉得老天总算是待自己不薄啊! 于是他没事儿就爱给老人寻摸些许好吃好喝的,虽然说历史上老张七十有五正德年间才过世。 但张仑觉着,自己完全可以通过滋补让老张更长寿一些。 “孙儿懂事了啊……”张懋小口啜着羊汤,心头却很是感慨。 进门的时候老周就跟上来,苦着脸说小公爷这段时间砸出去了几千两银子。 张懋倒是无所谓,花了也就花了呗!孙儿开心就行,至于其他房会不会有意见…… 我管他有没有意见!我老张可还没死呢,就算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家产也是给我孙儿的! 谁敢叽歪半句,我老张狗腿都给他打断了丢出府门去。 席间张仑殷勤伺候夹菜盛汤还说了些许段子笑话,逗的老张哈哈大笑。 伺候完老张又吩咐了厨房给老张准备明天的早饭,张仑这才打着哈欠去卧室睡觉了。 接下来数日,张仑都保持着固定的生活模式。 早上起来恭敬的送大父张懋去早朝,然后带着几个老亲兵就出城往庄子去。 拎着唐伯虎他们几个先收拾一顿,之后就是自己口述唐伯虎抄录那本《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 完事儿了,还得压榨唐伯虎给他画插图。 谁叫这小子的工笔仕女图那么著名呢?!这壮丁不抓的话,那岂不是个傻子么?! 不过三五日时间,十来万字的《幽都夜梦:白娘子传》便已经完成。 拿上书稿带上亲兵,张仑便直奔城内。 大明朝的出版业还是很牛掰的,虽然还没有达到后来万历年间的巅峰。 但此时也算是发展的颇高。 只是此时话本还不是那么的流行,多数出版也只是印一些时文、宋元时期的唱本啥的。 张仑决定要卖文,那自然是要找最大的那一家啊! 能做成最大的,必然是要有官方背景的。这宝文堂,就是目前最大的出版商。 内靠的是司礼监,平日里宫里、官方要印些经文、经典什么的基本由他们来办。 没有官方要求的时候,他们就印上点儿话本卖钱去了。 什么《错斩崔宁》、《碾玉观音》、《卓文君》﹑《三现身》……等等。 几个老亲兵引路,张仑带着周管家没一会儿就到了这宝文堂大门前。 第十六章 如玉少年郎,润笔宝文堂 宝文堂,目前甚至可以说是明朝很多年间整个大明国境内最大的出版机构。 这里不仅是卖书,同时也租书。 毕竟不是谁都有钱直接买书的,但租书的话就相对便宜了。 尤其是对于很多热衷于考取功名的秀才们来说,租书显然是更划算的。 但这里更多的是《西厢记》、《丽春堂》、《破窑记》……这类曲文。 原因很简单,那些“痴呆文妇”哪个时代都少不了。 这宝文堂书坊里面,最多的便是那些穿着绫罗翻着书籍一边拿手绢抹眼角。 一边掏出绣着鸳鸯蝴蝶的熏香荷包,让丫鬟快快付账买得这话本去的各式官宦、商贾家小姐们。 而张仑踏进这书坊后,声音就更加的安静了。 开始是那些丫鬟们愣愣的看着张仑,随后一些灵醒过来的便隐蔽的拉了拉自家小姐的衣裳低声呼唤。 那些正在看时文的秀才们,目光也都从时文挪移开来集中在了张仑身上。 人若是生得好看,确实是很吸睛的。 此时的张仑琳琅如玉,一双丹凤桃花神采昂扬。便如他那自称的笔名一般,活脱脱是陌上无双玉公子。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现在的情况就如颜值巅峰时期的王祖贤、林青霞突然走进了一间书店。 哪怕是她们没有名气,也会瞬间吸睛无数。 被一堆小姐丫鬟们就这么定睛瞧着,饶是张仑脸皮很厚了还是有些赧然。 “小公子前来所谓何事?莫不是要买些许时文?!” 好在这个时候这宝文堂的掌柜来解围了,这掌柜的能坐稳这个位置自然也是在宫里有根基的。 现在随侍在弘治皇帝身边的萧敬,便是他伯父。 有着一个历史上能事六朝皇帝,四任秉笔、四任掌印前后长达五十年之久。 甚至年逾八十依旧被当时皇帝信重招入宫中问事,八十五退休后除了薪资还每月多给近一吨禄米。 每年派公差仆役十人,逢年过节皆赏时令瓜果恩宠如故的伯父。 这位掌柜自然在待人接物上,灵醒的紧。 张仑一进门他就已经看出这位小公子不同于他人了,身后的几名老亲兵一看便是战场上下来的。 而张仑自己则是一身白色花纹锦袍,腰间更是系着一只温玉如意童子佩。 穿着儒衫胖胖的萧慎微笑着走过来,心里也不由得暗赞一声:这小公子好生俊俏! “我不是来买时文的,我是来卖文的。” 张仑微微一笑,对着掌柜拱了拱手。这倒是叫这萧慎一愣,但随后便笑着恭请张仑入内房商谈。 人靠衣裳马靠鞍,张仑这一身装束哪怕是他卖的文再烂萧慎也会把他请到内堂去。 原因很简单,能在京师里穿着这身装扮的那非富即贵啊!恭敬些总是没错的。 “不知小公子打算卖什么文?!” 萧慎让人上茶摒退左右后,笑眯眯的对着张仑问道。 张仑则是笑了笑,从怀里拿出那篇书稿来:“拙作,还请掌柜的指点一二。” 《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 拿到了书稿的萧慎看到下面的“玉公子”三个字,还没什么。 但玉公子下面的“苏州唐寅敬录”,瞬间萧慎就有点儿不淡定了。 敢情儿这小公子,便是一副对联收了南直隶唐解元为徒的英国公家小公爷啊! 人的名儿树的影,若没有张仑那么一闹或许这萧慎还无所谓的敷衍一下。 可张仑最近收了唐伯虎为徒这件事情,实在是闹的太大想不知道也难。 恭敬的拿过书稿来,萧慎便“刷刷刷……”的开始翻看。 越看这越是心惊! 哪怕萧慎从前没眼光,但经营了这么久的宝文堂什么书受欢迎他还是清楚的。 这会儿也有人写些许话本,但却不是很多。 多数还是什么落魄书生富贵小姐花园私会定终身,势利眼父母棒打鸳鸯落魄书生考得状元娶娇娘。 反正就是这类西厢记的路数,偏偏还真就有痴呆文妇买账看着自己眼泪八叉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后面呢?!”可惜的是,这《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只写到了白素贞被镇雷峰塔,许仙为妻求功德落发金山寺。 这一下可抓的萧慎的心一抽一抽的,最主要是:张仑还留了个尾巴。 雷峰塔倒,西湖水干。仕林状元归乡日,便是夫妻团聚时。 “掌柜,咱们还是先谈谈这话本得卖多少钱吧!” 张仑矜持的笑了笑,萧慎这才回过神来。 这小公爷那是来卖唱本的啊,所以自然不可能一次性都拿出给自己看完。 萧慎的脸色阴晴不定,好一阵子了似乎才下定决心一咬牙低声道:“三百两,如何?!” 张仑笑了,说实话萧慎的这个价钱真的不算低了。 一般的唱本是根本卖不上这个价钱的,哪怕是一些名家点评的时文顶多也是几十、一百两的润笔。 这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张仑这样的新人,如果不是他的名号外加这书确实内容极为吸睛肯定卖不上这个价钱。 当然,这里面还有给英国公府几分面子的意味。若是一般秀才来,估计萧慎顶多开价二三十两。 “价钱低了,我不愿意。价钱高了,您肯定也担着风险啊……” 张仑微笑的看着这位胖胖的掌柜的,轻声道:“不若这样吧,每卖出一本我收二钱银子如何?!” 萧慎闻言不由得一愣,这法子倒是很新鲜啊! 但仔细想想这似乎真的是蛮划算的,反正卖出去一本就给二钱银子。 靠着司礼监萧慎这边自然是不缺雕版的工人的,用纸的话成本也不高。 雕版一个字不过是给工人两文,一万字不过是二两。这书上部看起来约十万字。 工钱也就是二十几两银子,一个雕版可印万次而一个印工一天可以印近两千张。 纸张的话用薄棉纸倒是略高如果用竹纸的话,那便宜多了! 纹银九两,就可以购买一万一千张连七纸。按照萧慎的估算,这本书至少能卖三千本。 当然,印的话萧慎肯定不止印三千本。这个时代还没有像后来万历年间一般,书坊多如狗。 而且那些书坊还十分不要碧莲的各种盗版,你的书好我就盗印了拿去卖。 第十七章 销量提成制,宫令陈惟贞 现在这个问题是不大的,再说这宝文堂可是挂靠司礼监的出版商啊! 宁得罪阁老,莫招惹公公。 这是大明朝上下都门儿清的事儿,若是盗了这宝文堂说不准明儿就得让你家破人亡。 东缉事厂那可不是吃干饭的,小小书商敢跟他们吊歪那肯定得请你吃一下武器。 这话本估计能卖三两一本,刨掉雕工、纸张的话萧慎觉着,还是有不少挣头的。 “那便依小公爷所言,就每本二钱银子吧!” 此时的计数方式,一两是十六钱。张仑提出的二钱银子,确实是不高的。 张仑哈哈一笑,便让周管家来跟萧慎立下字据签字画押。 “先看看这上部卖的如何,如果是卖得好我们再印下部。” 立完字据后,张仑笑眯眯的对着萧慎便道。 萧慎脸色不由得一变,显然他也猜到了张仑的打算。这二钱银子,是现在未知销量的价格。 如果这卖得好了,那下一部肯定张仑得提价了。 “小公爷颇有陶朱之风啊……”萧慎终究是叹了口气,对着张仑拱了拱手。 这句话其实是明褒暗讽。 陶朱公便是范蠡,既是助越王勾践称霸灭吴的名臣也是三次为商三次散尽家财的商圣。 若是夸赞,那应该说“少伯上将军遗风”。 而说“陶朱公之风”,加上刚才张仑的上下部分开卖的手段,那就是讽刺张仑如逐利商贾一般太贪钱了。 因为范蠡在勾践成就霸业后,便改名换姓自号“陶朱公”经营生意去了。 所以说这读书人放个屁都带着拐弯的,当着面儿骂你兴许还听不懂。 “先生岂不闻夫子曰‘执鞭之士’乎?!” 张仑哪儿会听不明白这话中话?!当下微微一笑,便应了这么一句。 他这句话一出口,萧慎先楞了一下随后抱歉的拱了拱手便请张仑和那周管家出了内堂。 张仑的这句话是出自于《论语·述而》,全句是: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意思是,若是这富贵是合情合理的,哪怕给老板做司机、赶大车我也愿意干。 如果这富贵不合乎情理,那我还是做我喜欢的事情吧。 张仑说这个典故,则是反骂了萧慎一顿:劳资写书挣钱天经地义,你特么凭啥说劳资贪财?! 夫子都说了,合情合理的钱赶大车都挣!不服丫憋着。 萧慎也就口头上讨一下张仑便宜,但绝对不会真的把张仑得罪死了。 哪怕他伯父是萧敬这样的宫中老人,也不愿意去轻易得罪了英国公府。 送走了张仑,萧慎也有些戚戚然。 毕竟刚才是气急了,才开口去讽刺张仑。没成想人家听出来了不止,还反骂了自己一顿。 这会儿将张仑送走后,萧慎才有些后悔了。自己不该那么冲动去讽刺张仑啊! “叔至先生,刚才英国公家的小公爷可是来请润笔的么?!” 萧慎正在懊恼间,一个略有磁性的女中音响起。 听得这个声音萧慎赶紧回身恭敬的做了一个揖:“不知道陈宫令驾临,还望恕罪!” 却见一个年约二十三四,生着一双杏眼面若银盘端庄秀丽身姿挺拔的女子,微笑的给萧慎道了个万福。 “叔至先生客气了,倒是惟贞有些唐突了……” 却见这丰韵的女子抿嘴一笑,用着那略带磁性的声音有些俏皮的道:“叔至先生难道就不请我喝杯茶吗?”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萧慎赶紧躬身,目不斜视的做了一个请的姿态。 对于这位陈惟贞陈宫令,萧慎可是真不敢唐突而不是客气。 人家可是宫令啊,宫中女官之首官阶一品。论起来不比他伯父要差。 更为重要的是,这位陈惟贞可是周太皇太后身边得宠的人儿。 现在的弘治皇帝小时候母亲早逝,可都是这位奶奶周太后一直将他养在仁寿宫亲手带大的。 所以别看这位老太后不吱声,可她随便清咳一下弘治皇帝绝对毫不犹豫的把得罪她的人给剐了。 “那张小公爷的名号,惟贞也是听过的。” 这陈惟贞从不摆架子拿大,因为出身江南说话更是软软糯糯轻声细语为人也是温柔细腻。 加之她声线本就有些磁性,是以让人听着便十分的舒坦。 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性情很好,与周太后的女儿庆公主极为相似所以很是受宠。 “却不知道他有何大作交予叔至先生,惟贞可有幸看上一眼么?” 萧慎心里苦笑,您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不给么?! 赶紧笑着说难得宫令有兴趣,这可是在下的荣幸啊! 说着便将刚才张仑给他的那《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拿了出来递到了陈惟贞手上。 其实说起来这陈惟贞年纪也不大,但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14~16岁就结婚了。 到了她这个年纪,孩子那不止是能打酱油,而是再过几年都能再娶媳妇让她们升级当奶奶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的人看来,她肯定得被划到“超·大龄剩女”的范畴内了。 拿着这《白蛇传》稍稍的看了一眼,陈惟贞很快的就被吸引住了。 刷刷刷的翻阅着,没一会儿陈惟贞就放下了手里的本子吁出一口气望向了萧慎。 “叔至先生,此书惟贞甚是喜欢请问可否允得惟贞抄录一番呢?!” 看得萧慎忽青忽白的脸色,陈惟贞淡淡一笑掏出荷包倒出一个金瓜子放在了桌面上。 “还请叔至先生放心,惟贞只是堪阅不会传出宫外的……” 萧慎擦了擦汗,勉强的笑了笑:“那还请宫令稍待,我这便令人誊抄下来……” “如此,惟贞多谢了。”陈惟贞说着,对萧慎道了个万福随后抬手看了看日头。 然后叹气道:“还请叔至先生快些,宫门关闭前惟贞是要回去伺候太后的……” 萧慎赶紧答道那是自然,随后喊出十来人赶紧研墨誊抄还让他们仔细检查。 陈惟贞自然是不会在这里傻等的,而是走出内堂到书坊内先是吩咐了一个随同来的宫女先行回去。 随后便可开始在书坊的架子上,翻阅了一下其他书籍。 若是平日陈惟贞看着这些书,未必喜欢却也能打发时间。 然而刚才看完了那《白蛇传》现在再看这些话本,顿觉得实在不堪卒读形同嚼蜡。 第十八章 铁杆粉丝在大内,皇帝老儿上门来 好在萧慎这边也算是经验丰富,为了更快的誊抄又着人寻来好几个抄书人分章卷誊抄。 萧慎倒是不怕这些人泄露,首先他们每人负责的就是一段都是不连贯的。 其次宝文堂是挂靠在司礼监下面此事这些人也是知道的,轻易不敢造次。 抄完你拿银子走人就是了,若是敢泄露半分宝文堂自有法子让你生死两难。 直至傍晚时分,这本十万字的《白蛇传》终于誊抄完毕。 甚至那唐伯虎的画都被临摹了下来,萧慎尽管是万分不舍还是把原稿交给了陈惟贞。 拿到了原稿的陈惟贞客气了一下,随后登上一辆马车便朝着宫门驶去。 入得宫门,陈惟贞很快的凭借着腰牌穿过宫禁回到了太后所居的清宁宫内。 回到了自己的那间偏房里,换上了宫里的女官宫服这才前往清宁宫的寝宫处行去。 周太后此时年纪已经很大了,过完这个年都便是七十岁了。 “小雀儿可叫哀家好等啊……”通报了一声,获得了许可陈惟贞才入寝宫便听到了一个老迈的女声。 由伺侯的宫女引领穿过帐幕,便见得那十余宫女伺候的宫叠榻上一面若银盘眉目慈祥的老夫人笑吟吟的看着陈惟贞。 这位老太太身形虽不高大,却很是挺拔。身上穿着明黄底色大红双坎纹龙盘扣凤袍。 头上戴着的是三龙二凤点翠栖霞宝凤冠,手上端着贡瓷茶碗轻笑着道:“你这小雀儿,飞出去总算是懂得回来了。” 边上的宫女们则是掩口轻笑,却不以为意。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后虽然尊贵的紧,却从来不为难她们更是时有赏赐。 “太后恕罪,惟贞此次迟归却是寻得一本奇书呢……” 陈惟贞也并不害怕,只是笑着行礼口中称罪但却说起自己晚归的理由。 虽然她已经让人回来向太后回报过了,但终归还是要礼敬太后再说一次。 “哦?!能让你这小雀儿说是奇书的,定然是不凡啊!且念给哀家听一听。” 太后这下感兴趣了,直起身子便摆手让人给陈惟贞看坐。 陈惟贞告了一声罪,也就坐下来了。边上有宫女便将灯烛挪的近些,好让陈惟贞看的清楚。 其实这宫中也是颇为无聊的,太皇太后虽然是很好相处可毕竟娱乐不多却是苦闷。 宫女们苦闷,其实周太后何尝不苦闷?! 虽说也有戏班子、歌舞杂耍逗闷子,但身为太皇太后不能总是去看戏娱乐吧?! 于是陈惟贞这个贴身的女官不时的出去,寻些许词话唱本回来念与她听解解闷也就成为了常态之一了。 “青城山下白素贞,洞中千年修此身……”陈惟贞清了清嗓子,然后用着那带着吴侬软语的声线轻柔的念了出来。 没一会儿,不止是周太后甚至便边上伺候的宫女都听得入神去了。 以至于陈惟贞念的口干舌燥,打眼色让宫女们给自己端杯茶她们居然都没有察觉。 直把陈惟贞气的心里发苦,还是太后瞧出来了。 轻笑着让身边的宫女给陈惟贞倒茶去,然后陈惟贞才得以稍解口渴。 但在连同太后一起,一大群女官、宫女们的灼灼目光下陈惟贞只得捧起这原稿再读。 读至断桥前白素贞携小青初遇许仙,那断桥烟雨中许仙品洁高尚钟灵俊秀。 二人由还伞缘起,终究喜结连理。 这寝宫中众宫女、女官们不由得笑颜逐开,仿若自己以身代之了一般。 说到白素贞为助许仙开医馆,竟是盗了官府库银周太后不由得眉头皱了一下。 当听得终究事发,许仙被判发配姑苏却又无奈的一声长叹。 说的端午佳节白素贞饮下雄黄酒,化出真身却吓死许仙。白素贞救夫心切竟是不管不顾闯上天庭。 甚至欲于王母阶下抢夺仙丹,却被王母制服便要处死。 一众宫女、女官们不由得将手里的手绢绞的死死的,更是着急的满脸通红。 这话本十万余字,自是不可能一晚便说完的。 只是说到许仙医术高明却因此得罪“三皇祖师会”,那祖师会更要为难许仙之时陈惟贞便停下了。 “小雀儿怎么不继续读了?!”见得陈惟贞停下来了,正听得入迷的周太后不由得直起身子问道。 陈惟贞则是放下稿子,跪在了地上:“太后,这奇书虽好但却不能不顾身子乏累一次听完呐。” “不妨事,哀家还想听听呢!”周太后笑着摆了摆手,却见陈惟贞不但没起来还整个人匍匐在了地上。 看得陈惟贞如此,周太后无奈的摇头苦笑:“好好好……就依小雀儿的话,明儿再读罢!” 陈惟贞这才开心的站起来,踏着碎步到周太后身边将她扶起告罪。 “您的身子可比什么都重要,臣妾寻此书也是为您解闷。怎可为此伤您身子呢?!若是如此,可是臣妾之大罪了。” 周太后被陈惟贞搀扶着,笑道:“哎~你也是孝敬之心,哀家知道。” “这《白蛇传》还真是一部奇书啊!你刚才说,是英国公家里的孙儿所著可是真的?” 一边搀扶着周太后往床榻,陈惟贞一边笑着道。 “是哩!那张小公爷确实有些才学,他一副对联收了应天府解元唐伯虎的事情,都传遍京师了呢!” 说着,她小心搀扶着周太后在梳妆台前坐下来卸去凤冠珠玉首饰。 “臣妾是亲眼看着他拿这稿子去宝文堂请润笔的呢!” 周太后听着陈惟贞的话,轻叹道:“那孩子我是知道的,乳名唤作‘痴虎儿’。七岁便没了娘亲,数月前又没了父亲却是个可怜的孩子……” “回头皇帝来见哀家,小雀儿记得提醒哀家教皇帝多关照些许这孩子……” 陈惟贞悄然低头,道:“臣妾记下了。” 张仑可不知道自己现在多了一票粉丝,而且是灰常有料的粉丝。 他现在满心哔了狗了,因为正德那狗崽子嘻皮笑脸的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自己平日那天大地大我孙儿最大的大父,则是半拉屁股局促的坐在椅子上。 正德身边坐着的则是坐着一个身材略有些肥胖,穿着一身儒袍留着漂亮的须髯看起来三十上下的男子。 放在这个时代里,这男子的相貌可堪称是美男子的标准之一。 面貌祥和,体态端庄。龙目长髯,且肤白。却不是那弘治皇帝,还能是谁?! 不要碧莲啊!打了小的,这老的就蹦达出来找场子了! 第十九章 皇帝来访,痴虎初探 “这便是懋公家的痴虎儿吧?!你满月时候,我还曾来道贺呢。” 不得不说,弘治皇帝笑眯眯的确实不会摆出什么架子来让人看着就很亲切。 张仑是第一次见到弘治,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自他声名鹊起弘治便已经着萧敬开始调查他了。 勋贵本来就在厂卫的重点监察范围内,是以没用多久张仑从小到大甚至几时尿床的记录都被摆在了弘治面前。 看到张仑七岁丧母,其后父亲缠绵病榻无法照拂。至数月前一命呜呼,而张仑几乎都是跟大父张懋一同生活时。 弘治皇帝不由得心下暗叹,生出一丝疼惜。 因为弘治自己也是六岁丧母,与父亲宪宗难以亲近。皆是由周太后一手带大的。 是以无形中,弘治皇帝对于张仑实际上是多了一丝的亲近的。 这是一种有着共同经历的长者,对于经历相近的小辈之间的那种感同身受的亲近与疼惜。 张懋这个时候在上首的座位上咳嗽了一下,对着张仑道:“痴虎儿,这是家中世交。你便喊……” 喊什么?!张懋其实也很头疼,本来下了晚朝他乐滋滋的准备回来跟孙儿吃饭的。 结果刚出宫门没走几步,萧敬那老东西就领着一大票人追上来了。 张懋这定睛一瞅,顿时满心卧敲里吗!弘治两父子,满大街二十多号金吾禁卫。 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锦衣卫、宫中禁卫随行。 看着浑身肌肉紧绷的十几号亲兵,张懋只能打手势让他们稍安毋躁。 然后赶紧行礼,口称万岁。 皇帝说要去你家见见你孙子,你敢说不答应么?!张懋苦着脸,只能把这两位大爷往家里领。 沿途上萧敬一脸哭丧的背地里对张懋拱手,那意思是我也是没招啊!陛下非要来,我能怎么办。 “你便喊我世伯吧!”弘治皇帝倒是看出了张懋的为难,笑着替他解围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了,不必拘礼。” 这话倒是没说谎,老张家好几辈都在给他老朱家打工也确实算是世交来着。 “小侄见过世伯……”张仑作了一个深深的揖,他还是不习惯这个时代动辄磕头。 除了给老张磕头他能接受之外,给其他人磕头他会觉得很别扭。 接受别人的磕头也会觉着很别扭。 “上次虽然知道您是代王世子,却不知贤弟与家中竟是世交。唐突了……” 突然,张仑对着正德便行了一礼。 正德刚开始还面有得色,但听得张仑的话他瞬间脸就白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庄子里砸场的时候,信口胡诌的给张仑说了自己是代王世子的事情。 弘治皇帝见状先是一愣,随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正德。吓的小正德哆嗦了一下。 随后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望向了张仑:“痴虎儿,你可是早就猜到了么?!” “张仑拜见吾皇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都说破了,这礼节是必须要做到的啊!哪怕张仑再不愿意,也得跪下给弘治磕头山呼万岁。 看着一脸戚戚然的正德,弘治皇帝终究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他确实只有这么个儿子,平日里就甚是宠爱。 再说这事儿正德也并不是拿着太子的身份去压人,说谎只是为了掩饰身份。 “起来吧!我说我们两家是世交,倒不是推脱。” 弘治皇帝笑了笑,挥手让张仑起身:“你高祖父河间王,不仅曾随太祖远征,更是靖难功臣第一。” 张仑顺势也就起来了,张懋也赶紧见礼随后便是让张仑去张罗饭菜。 “痴虎儿何故今日回来的如此晚归啊?!” 弘治刚刚跟张懋到家里,也是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张仑回来的。 本来张懋意思是先开饭吧,但弘治皇帝觉着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是来人家家做客嘛,而且主要是来看看这痴虎儿。 张仑正忙着给大父夹去一块嫩羊排,闻言放下筷子微微躬身道。 看看自己那两眼放光,只知道往自己碗里装菜傻呵呵的儿子正德。 弘治皇帝开始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问题了。 “回陛下的话,今日我是去宝文堂请润笔了。回到庄子后,又督促了三位学生作文所以回来晚了些?!” “哦?!作文?!作了何文呀?!” 弘治皇帝听得作文,这就很感兴趣了。他却不知道,张仑这是在给他打预防针呢。 很快的会试就要开始了,如果历史没有意外的话那么那场舞弊大案将会如期而至。 “没什么特别的文,都是命题的考文。” 张仑笑着道:“只是做的频率比较多,命题比较怪。他们最近不是要考试了吗?所以在做准备。” 说着,张仑还把今天做的几个命题告诉了弘治。 弘治皇帝听完就愣住了,不由自主的放下筷子皱着眉头道:“他们每天都要按题作文吗?” “是啊!写完以后,互相检查再查阅典籍互相批对。” 张仑笑着道:“都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但读书不做记又怎么能记得?!” “做题成千上万条,再不懂那就真是傻子了。” 弘治皇帝不由得苦笑:“痴虎儿,你这教授学生的手段可算是取巧之举啊!” “怎算是取巧呢?!那些学识也是他们自己的啊,只是为了应付考试而已。” 不知不觉间,弘治皇帝已经把张仑看作是一个合格的老师而非如他年纪一般的孩童了。 却见张仑耸了耸肩:“陛下,您该不会真的认为‘半部论语治天下’吧?!” “哈哈哈……”弘治皇帝这次是真的笑了,他可真的从来没有相信说所谓“半部论语治天下”这种话。 别看弘治皇帝现在才三十出头,可他十八岁即位到现在都十二年了。 如果用了十二年都没有看清楚这些朝臣,到底是用什么在治理国家的话那他可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吃饱张懋便让周管家奉上茶水。 正德还算是比较老实的,或许是因为老爹在他不敢造次所以只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却不说话。 直至吃完饭奉茶了,才有些着急的拉了拉弘治的衣袖。 “懋公啊……”弘治皇帝放下了茶杯,看着张懋轻声道:“太子如今出阁读书,然而却少一个侍读……” 张懋闻言不由得望向了自己的孙儿,很显然弘治皇帝这是希望自己的孙儿去陪太子读书啊! 张仑望向了弘治皇帝,站起来深深的一个鞠躬。 “陛下厚爱,小子愧受。” 弘治皇帝闻言笑了,但没有等他笑完张仑又说话了:“然,小子自己却有些打算实在无法分身了。” 弘治皇帝闻言一愣,却也不以为杵:“哦?!却不知痴虎儿还有什么打算?!” 张仑坐回了椅子上,看着弘治皇帝轻声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人无数啊!” “小子欲行万里路,阅百态无数!” 第二十章 家中奏对,简在帝心 弘治皇帝被张仑说的不由得楞了一下,随后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总是锁在这京师内,哪儿知道天下大小?!即便是从书中看得,却也终归纸上所见终觉浅。” 却见张仑笑嘻嘻的对着弘治皇帝道:“小子如今年幼,还能再跑跑。若是再过几年,便是难得出京了。” 弘治皇帝听得张仑如此说,不由得心下叹气。 张仑说的其实何尝又不是他弘治的状态呢?这同时,也是正德的状态啊! 没看小正德现在满眼小星星的羡慕着,显然就想着能不能跟张仑一起出去。 “也好,少年人多出去走走却是好事。”弘治皇帝大度的笑了笑,接着道。 “但回来以后,你还是可以随太子一同读书进学的。” 边上的小正德闻言,不由得笑颜逐开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的点头。 虽然张仑对于带个半大的熊孩子没啥兴趣,但琢磨一下还是觉得同意为好。 “那是自然,只是这侍读小子觉得不妥。小子的才学可不下他们,为何要充任侍读?!” 弘治皇帝本来听得张仑同意了,还挺开心的拿起茶就要喝上一口。 结果张仑这句话,直接让他口里的茶“噗~”的一下就喷出来了。 张懋更是那张老脸挤的跟便秘似的,哆嗦着琢磨自己是不是太宠孙子了? 回头得揍这小子一顿,免得这货进宫闹出什么事端来。 “陛下,您这可就不对了!”张仑撇撇嘴,道:“小子才学可不比那些朝臣们低多少,按说该授我讲学的。” 弘治皇帝听得张仑这话,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 “痴虎儿啊,你才多大?!竟然是自比朝中重臣,却是有些狂妄了啊!” 小正德见状也是愤愤不平:“就是!西涯先生亦说,他四岁能写大字十五岁中举可比你强呢!” 张仑一翻白眼,切!中个举有毛了不起啊,劳资先被九年义务教育凌虐,再被高考摧残。 然后还遇到了那个狗批系主任,出那些狗批题目!整整虐了劳资大学四年啊! 每每想起那不仅是内牛满面,还是鸟酸脑抽筋儿啊!这估摸喝十吨八吨的脑白金都补不回来啊! 那老东西还说欣赏我,想诳劳资去做研究生!可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劳资宁死不再搞那些破玩意儿! “陛下若是明年开恩科,许我参考则县、院、府三试拿过案首不是问题。” 张仑耸了耸肩,道:“若是许我乡试,那考个解元也不过是手到擒来~!” “哦?!你竟是有如此把握?!”弘治皇帝哑然失笑,随后却摇了摇头:“恩科不是说开就开的。” 小正德正想说话,听得父亲这么说不由得呐呐无言。 站在弘治皇帝背后的萧敬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张仑几眼,但很快的便垂下了眼帘一副泥塑木雕的模样。 张仑见状,不由得砸吧了一下嘴:“陛下,不若咱们打个赌如何?!” “哦?!如何赌法?!”弘治皇帝确实对这个漂亮的小家伙,有些兴趣了。 “我门下现有秀才三人,也是应今年科举而来。” 张仑正色的看着弘治皇帝,认真的道:“现在在张家庄子的草庐里面习题,若是他们三人皆高中便是我赢。” “若我赢了,陛下便开一次恩科如何?!” 弘治皇帝听得这孩子气的话,不由得哑然失笑:“痴虎儿啊!科举乃是为国取材,如何能如此草率?!” “那换一个如何?!”张仑那漂亮的丹凤桃花转了转,笑嘻嘻的道:“若我三个门生皆金榜题名,陛下可命一大臣来考我。” 张仑看着弘治皇帝和小正德,道:“若是我考过了,那我便有资格一同教授太子可否?!” 弘治皇帝这是真的笑了,原来这孩子是不服气要做伴读而是想做老师啊! 但想想若是自己能够做出绝对,还能写十来万字的话本更擅武技剑法。 估计心气也低不到哪里去。 再说了,张仑这本身便是英国公家的嫡孙心气高些也是正常的嘛! 弘治皇帝历史上皆评价其宽厚仁德,也就是除非你触犯了他的原则不然很好说话。 “而且,说实话我真怕他们把好好的太子殿下给教坏了。” 却见张仑不屑的撇撇嘴:“修身立德,夫子之言自然是甚好的。” “可治国方略,就靠着读一下书就能做到?!这才是真真的扯犊子。” 张仑背着手昂着那双丹凤桃花,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前宋初期,还知道要让皇储总领开封府尹以熟政事呢!” “怎么本朝就关太子于宫殿中了?!” 弘治皇帝苦笑,这痴虎儿还真是有些痴绝之气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但仔细想来似乎也有道理,皇储只是读书又怎能熟悉军政要务?! 这点上弘治皇帝自己是最有发言权的,从十八岁继承皇位至今十余年。 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游刃有余,这都是一点点磨砺出来的。可不是读读书,就能通晓军政要务。 那些不过是蠢夫腐儒的幻想罢了,弘治皇帝同时也感慨不已。 这痴虎儿虽是年幼俊俏,可见识却一点儿也不少。难怪敢说自己有为太子师之才啊! 弘治皇帝首先是宽厚,但这并不代表他愚笨或者没有知政之能。 否则也不会出现弘治时期大明朝人户增加,税赋增加的事情了。 “这样,朕派几个金吾禁卫听命于你!”却见弘治皇帝沉吟了一会儿,道:“你游历归来,当作密奏。” 张仑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无辜的道:“陛下,小子才十三。哪怕是年后才十四……” “小疲懒鬼!”弘治皇帝似乎这个时候,才恍然:这小子才十三,怎么去做密奏啊! 一时间哭笑不得:“回来时总是要做个条陈的,到时候朕要考校于你。” “陛下,我才十三岁!”张仑再次强调,然而弘治皇帝只是笑着转身。 对着张懋感慨的道:“懋公却是有个好孙儿,此不仅卿家之幸更是我大明之幸、朕之幸也!” 第二十一章 吾曾醉枪刺洋马,战遍四洋并五洲 张懋则是连道陛下谬赞,还说孙儿太小陛下莫要太过夸赞以免他目中无人了。 萧敬看了看天色,小心的提醒弘治皇帝差不多该回去了。 弘治皇帝这才笑着跟张懋说了声叨扰,然后在张懋爷孙俩的恭送之下离开了英国公府。 上马车前,一名侍卫小步跑到了萧敬身边在他耳边轻声低语了些什么。 萧敬将他挥退后,这才坐上了马车开始帮着弘治皇帝赶车。 “禀陛下,方才厂卫来报。今日午间张家小公爷却是前往司礼监下宝文堂请润笔了……” 萧敬对着马车内的弘治皇帝把事情都说了一遍,甚至把宝文堂他侄儿的评价、陈惟贞将书带回大内。 周太后听书,又是何表现……等等事无巨细都说了一遍。 小正德在马车里听的是两眼放光,然而弘治皇帝却只是摇头苦笑。 通过这些消息和张仑的表现,弘治皇帝可以很轻易的判断出张仑的情况。 这是个腹有经论却傲气十足的孩子,从他花了家里几千两就像通过卖文挣回来便可以看出来。 同时这又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他没有依仗着英国公府的名号或者是去经商挣钱。 他的手法漂亮无比,却又合情合理。请润笔嘛,这事情说出来也是文化人的本事。 再说了,宋代名相李明远文正公那也是编撰过《太平广记》的。 唐时刺史蒋子徽,可不就是因着《霍小玉传》被录入《太平广记》而流传至今的么?! 但弘治皇帝又叹气了,这痴虎儿本事是有就是孩子气了些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给你闯出个大祸来。如此才学的人物,若是折损了岂不可惜?! 英国公张家的忠良自是没话说的,这痴虎儿年纪尚幼便有如此才学将来游历学问再进却不知会如何辉煌。 即便是自己这朝他发挥不大,但厚照将来若有此忠良大才帮衬再差也能护住这祖宗江山罢! 想到此,弘治皇帝掀开了车帘对着正在赶车的萧敬轻声道。 “萧伴伴,着人对痴虎儿多加看顾。若他有事当入宫来报,莫要让人伤着他。” 萧敬闻言不由得心底一惊,但随即释然。他也是历经数朝的老人了,自然是猜到了皇帝的心思。 听这意思,便是要回护于他为太子储才啊!这张家痴虎儿只要莫犯下什么大错,将来富贵可期! “内臣回去便着厂卫多加注意,决计不会让人伤着张小公爷的……” “痴虎儿,你是真的打算要随那唐伯虎下江南?!” 送走了皇帝父子,张懋却并没有如同以往一般的早早去休息。 而是让张仑随着他到了书房,周管家奉上茶后边悄然退去只留下爷孙二人。 “大父,孙儿若是不趁着现在多出去走走那将来可是真的没法出去了啊……” 张仑看着自己大父,坚定的道:“趁着孙儿还能出去,便往外走走。哪怕是见见世面,也强于被困京师。” 当然,张仑没说实话。他出去主要是得去见见这大明的花花世界啊! 从前只是从书上读到,而今有这机会张仑岂能错过?! 想我张仑当年,枪挑八方骏马手握四海高峰!一杆长枪下,五洲四洋黄白黑红各色佳丽见识无数。 对于曾经从书上所闻的那大明朝的四大特妓,可是向往的紧啊! 见得孙子如此坚定,张懋深深的叹了口气。 当然,若是老张知道自己这宝贝孙儿想着的是:夜夜做新郎,全国丈母娘。 估计会二话不说先把这狗崽子打死了,免得给英国公张家满天下丢人…… “出去见识见识也好,南京那边咱们家还是说得上话的。大父边境上招回些许老人回来护你周全……” 却见得张懋一咬牙,孙儿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毕竟他可就这么一个孙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这老头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还有那漕运总督郭彦和,他那里也有咱家里些许老人在跟着吃饭。你到时候也一并带了去。” 张仑听得这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窝草!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老太爷一挥手便有精锐在手啊! 但想想这也实属正常,张仑没记错的话曾有御史弹劾过自己大父在九边屯田的事儿。 那郭鋐还是大父举荐做了副总兵,漕运方面向来油水不少自然是需要有自家老人在里面的。 张懋更是不嫌繁琐的,拉着孙子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南京的那些情况仔仔细细、掰开揉碎了给张仑说。 勋贵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但终归大家都是一条船上吃饭的跟那些文官玩不到一块儿去。 英国公老张家可是勋贵恩宠第一,哪怕是到了南京其他勋贵那也得给几分面子。 爷孙俩在对话,马车里的父子也在对话。 “父皇,其实儿臣现在更想让虎哥儿做儿臣的伴读了!” 却见小正德目光灼灼的看着弘治皇帝,诚恳的道:“儿臣相信,他能够告诉儿臣应该学什么才可以帮到父皇!” 这一句话,差点儿让弘治皇帝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儿子这是第一次,这么懂事儿啊! 但下一句,弘治皇帝就很想把这狗崽子给一棍打死。 “虎哥儿做饭可真好吃,要是做了儿臣的伴读那儿臣要先把这做饭的本事学会了!” 看着自己这儿子,弘治皇帝差点儿一巴掌就抽过去!让痴虎儿伴读,是叫你学本事不是叫你学做饭啊! “儿臣学会了,父皇就不必吃那光禄寺的茶饭了。”正德似乎对父亲的怒火恍若未觉,皱着眉头道。 “光禄寺的茶饭真难吃!” 弘治皇帝先是感动,然后就脸红了。光禄寺的茶饭难吃他也是知道的,但祖宗之例不好改啊! 要是这改了,下面的那些闲着屁事儿没有就盯着人弹劾的御史们又得嗷嗷鬼叫了。 而此时回到了自己卧室的张仑则是有些激动,心中嗷嗷狼嚎:姑娘们,可得等着我啊! 大明四大流派,大同婆姨做瓮媚功重峦叠嶂乃是走技术流派。 泰山姑子宝相素衣媚眼勾魄欲拒还迎,禅房之内素酒皮杯儿,走的却是制服诱惑派。 扬州瘦马却是走的高端路线,自小细养肤若膏脂,纤态盈盈,行若翩鸿,卧如娇莺。 且抚琴弄箫,吟诗作画、双陆围棋……无一不通。上好者声名在外,来往皆为高官名士堪比于后世二三线小明星。 而到了西湖船娘却又是另一番景象,西湖水滑船娘更是生的千娇百媚,脆嫩欲滴。 由唐始文士们便喜携佳丽,泛舟西湖叹为雅事。 到大明时这船上不仅能宴客密谈更是能留宿荡舟,船娘更是擅琴棋书画,歌舞嬉戏。 似后世者,大约是高端的外围伴游。 张仑这想想就激动啊,可惜现在鸡不能动。但好歹先见识一番,也不枉自己魂穿这大明朝啊! 第二十二章 稿费用时方恨少,宫中有人要催更 “叔至先生,咱们应该结算一下我家小公爷的润笔了吧……” 周管家笑吟吟的在宝文堂的内堂里面,和那胖脸笑的跟一朵老菊花似的萧慎聊着天。 这几日萧慎紧赶慢赶,大把的撒银子总算是让工匠们把雕版做完再赶早儿印出了万本《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 未曾想这刚刚上架不过三日,竟是售卖一空!还有着急的富贵人家小姐,不惜丢下订金要求货到后给自己留上一本。 这让萧慎简直喜出望外啊,一本订价三两。刨去了纸张、雕工、印工、装订…… 再除掉给张仑一本二钱的润笔,那一本书至少也得有一两半的纯利! 这特么可就是一万五千多两银子啊,哪怕再扣去给宫里的孝敬、四处的打点。 落手里至少也得有七八千两的银子,每每想到此萧慎就感激的想给张仑磕头。 此时是明中期,一方面没有后期出版业那么发达同时也没有后期那些书商们那么不要脸。 甚至到了那会儿,商人亦厘贵的论调都出现了。 萧敬把自己的侄儿放在这个位置上,说白了就是看着这是是个可以养活自己又不能挣什么大钱的半官商位置。 大明朝和后世所理解的社会规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这个时代是非常讲究儒家道德观念,非常讲究人情伦理的社会环境。 与之相似的大约是后来的棒子国,上下级关系、家中长幼关系甚至学校、同事之间的前后辈关系。 后世被人们斥之为糟糠,而且看着不可思议的亲戚来投奔就必须得照顾好这种事情。 在大明朝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如果你不这么做就相当于冒犯了社会道德。 哪怕是萧敬这样已经了却是非根的人,也必须得照顾那些前来投奔的亲戚。 把萧慎这样略微进过学的安置在宝文堂管事混口饭吃,这已经是萧敬非常清明的表现了。 历史上大明朝不少的太监可是把自己的亲戚,直接安插到油水丰厚的岗位去。甚至还有安插到官僚体系中去的。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啊!”萧慎可不敢拖欠这位小公爷的银子,人家是他的财神爷啊! 再说了,英国公府小公爷的银子那是他能拖欠的么?! 刚印出来的一万本已经卖完了,下了订金的是一千余本。一本张仑提的是二钱银子,拢共算下来得一千四百多两。 周管家那叫一个激动啊,这一下子就一千多两进来了简直不要太爽歪歪! 而且这钱不是收租经商,这是正儿八经的润笔费。那说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儿。 不要以为大明朝人家卖身投靠,就啥都遵着主人了。 尽管是有“恶奴欺主,打死不论”,可卖身给国公府跟卖身给商贾家户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卖身给阁老家,又跟卖身给六部中官那也是不同的概念。 家奴之间也是有互相比较的,你家老爷肥头大耳掌着钱粮肯定是个贪官! 我家老爷那可是清流翘楚上达天听的,所以某不屑与你这奸臣家的恶奴为伍。还得呸你一个。 所以周管家当然是激动的,这可是润笔啊!钱拿的说出去也是倍儿有面子! 《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下部,厘定润笔是每本五钱银子。 萧慎自然是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讨价还价的,没口子的赶紧答应下来。 还给周管家塞了颗珍珠,毕竟这塞银子的话首先多了萧慎心疼,少了不如不给。 这虽然是海珠,可拿出去使唤也能值个二三十两银子的刚好合适。 当然,按照惯例周管家是要推脱一下在萧慎的坚持下才拢在了袖子里。 送走了周管家,萧慎悠悠的叹了口气随后吩咐人赶紧把这下半部全抄下来。 自己则是到宫禁门前,请禁卫找了个相熟的侍卫、小太监给人递了银子让他告诉陈宫令《白蛇传》的下部到了。 这才回到了店里,把抄好的《白蛇传》检查了一遍然后着人马上开始雕板。 虽然萧慎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这句话,但不妨碍他明白早日印刷出来早日挣钱这个道理。 “小雀儿,你说这下半部什么时候能写好啊……”周太后现在很幽怨。 这书读了一半就没了,以至于老太后等更新不亚于后世读者一般。 甚至老太太差点儿就想要着人,到英国公府上去找张仑要下半部了。 “臣妾已经吩咐了宝文堂的叔至先生,只要拿到了下半部他就会马上通知咱们的。” 陈惟贞笑嘻嘻的给周太后添茶,柔声细语的道:“要不,臣妾再给您读一遍?!” “不了,小雀儿你出宫去瞅瞅有没有拿到。” 周太后挂着玳瑁眼镜,翻看了一下这原稿上的插画:“你说这张家痴虎儿也是太坏了,居然只写了一半……” “这看书只看了一半,挠人心的很……” 张仑自是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更新的问题差点儿遭遇读者武力催更。 他现在摸着没毛的下巴,让周管家把自己的仨学生都喊来。 “每人拿着一百两做零碎花用,我会让周管家往你们家里各送二百两。” 说着,张仑对着周管家道:“要过年了,他们仨每人给做一身袍子……” 唐伯虎只是拱手道谢,而许庭光、江潮二人则是感激的对张仑作了一个长揖。 他们俩可不像唐伯虎那样家境好,毕竟唐伯虎他爹是开酒店的。 “本谦、天信,你二人最近文章做的如何?!那些题目可都熟悉了?!” 临近过年了,也就是说很快的这会试就要开始了。 所以张仑自然是关心自己的这仨徒弟,能不能好好的考上去这个问题。 “比之伯虎兄,还是略差。但学生对于考试,还是颇有把握的!” 先说话的是许庭光,确实这段时间以来他收获满满啊! 从前虽然是有老师教授读书,可没有老师像这样似的疯狂给他刷题啊! 如果现在再考一次秀才、乡试,许庭光自问不敢说一定拿下解元。但考过绝对是轻轻松松。 第二十三章 琳琅少年郎,花钱也张狂 江潮这个时候也说话了:“伯虎大兄不愧是应天府解元,天信很是钦佩!每每答题,天信皆有所获。” 这江潮也是乡试第一的解元,原本对于唐伯虎的话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有些不屑的。 然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每日刷题作文那互相之间本事多少就一目了然了。 “本谦、天信二位师弟却是谬赞了!” 唐伯虎此时已经没有了那么狂傲,至少在张仑和自己的这俩师弟面前他不敢拿什么架子。 “恩师学问才是深不可测啊!伯虎从前不过是有些许本事,便沾沾自喜不知所谓……” 唐伯虎苦笑着摇头,低声道:“如今想来,却是脸红的紧……” 就光半部话本,卖了一千多两银子的事儿唐伯虎就自问拍马也追不上自家恩师啊! 而且,这话本唐伯虎他们是听着自家恩师就这么口述出来的。中间他们三人润色那么些许,但整体而言都是他的东西。 这特么太牛哔了!几天时间搞出一个话本,转手就卖了一千多两银子! 张仑跟唐伯虎他们叙了会儿话,就让周管家跟他们下去了。 唐伯虎他们给周管家报备了家里地址后,就去给庄子里的孩子们上课了。 周管家倒是对于小公爷这么花钱无所谓了,这下半部的本子可是五钱银子一本的提成呢! 哪怕是按照上部的销量,那也是三千两没跑的事儿。 眼前这些个银子算个甚啊!周管家美滋滋的,有着小公爷这下笔成金的本事,还怕个毛的花银子啊! “嗒嗒嗒~嗒嗒~”张仑可不知道周管家在想些什么,他现在正在跟张龙、张猛他们练刀。 张龙、张猛俩是兄弟,同时也数代追随张家老亲兵们的后代。 所以张龙、张猛年幼时候便开始习武,张仑的大父年轻的时候也很有建功立业的想法。 于是没少培养这些亲兵,首先就是让他们习武。 而他们的本事除了跟老亲兵们练的之外,也得那位武探花郭鋐指点不少。 张懋既然举荐了这位武探花,这位武探花自然是投桃报李没少在各方面给予张懋支持。 “宗泽,你如何看?!”张仑不知道,自己噼里啪啦的跟张龙、张猛开打的时候。 弘治皇帝带着几个金吾禁卫,就这么远远的在边上看着。 而周管家则是在皇帝身边垂手而立,瑟瑟发抖。 不是他不想去通知自家的小公爷,完全是这位万岁爷他不肯啊! 周管家是知道这位的身份的,再说了这位身边跟着的那几十号禁卫如狼似虎的盯着他。 也由不得他又丝毫的动弹。 “二刀之内,其刀如飞龙在天之势!下臣不能掠其锋芒。” 却见在弘治身边,一个身高大约一米九左右豹头环眼体壮如熊,音低如擂鼓般的扎须大汉。 垂首立于弘治皇帝身侧,低声道:“二刀之后,若下臣不死则他亡!” 弘治皇帝听完却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了身边的老太监萧敬。 却见萧敬躬身道:“若内臣壮年时,可与张小公爷争一刀之胜负……” “而今内臣老迈,然张小公爷其功也未及大成。是以内臣只是有把握,以伤换命而已。” 萧敬不仅仅是个宦官,其实他同时弓马娴熟也是武力值极高的一个主儿。 否则的话弘治皇帝又怎会抵着朝臣的责难,非要把这老太监留在身边呢。 英宗当年一次游猎,就跟萧敬说:我知道你文算皆佳,却不知道弓马如何。 萧敬当时就策马奔射,竟是三发三中。英宗大悦,升其官职赠其禄米饼派与外差。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吁出了一口气便让周管家带路往那草庐书斋处去。 “呼哧~呼哧~”劈砍了好一阵子,张仑才停下来撤到了边上开始脱护具。 此时草棚外面已经白雪皑皑,然而他身上却是热气蒸腾。 张龙、张猛两人则是喘着粗气在张仑对面褪去护甲,大声道:“小公爷,您这刀法越发凌厉了。” 张仑则是哈哈一笑,摆手道:“还是不成,与大家相比却是差的远了啊!”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儿,张仑有着兵击经验、有着后世的眼光这没错。 但没有真正的去砍过人始终是差了些许味道,尤其是在对阵的时候这种情况就更明显了。 加上他现在年纪尚小,力量和耐力显然是不比张龙、张猛他们要强的。 要想持续有浪骚入骨的生活,就得有坚挺强悍的身体!这是上辈子,那位带自己发达的老哥教育他的。 就算是给你挣了开五十个妹子无遮大会的银子,可你只有一夜一次,一次三秒的本事。 那有钱又有个卵用啊!拿着鹿鞭酒下万艾可,硬扛着上让自己肾衰竭?!不要命了啊! 所以,强健的身体是放浪的本钱啊! 而这大明朝来都来了,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反正自己这英国公家继承人的身份,基本没人会找自己茬儿。 那就扑腾呗! 上辈子张仑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主儿,安分守己的人是扑腾不出那么大家业的。 所以,这辈子相当于领着一张免死金牌啊!还不扑腾,等什么时候再扑腾啊?! “刷~!”张仑垂刀而立,在他面前小臂粗细的杨木桩子直接被斩掉了一截! 张仑用的是真刀,而且是倭刀样式。 这还是宪宗时期日本国进贡的倭刀,宪宗皇帝赏赐给张懋的。 得知孙儿喜欢练刀,而且走的还是倭刀的路数张懋就把这刀给了孙儿。 比较让张仑惊喜的是,这竟然是一把村正刀。 不过村正本来就传世比较多,刀是好刀没错却也没有那些人传说中的那么离谱。 稍微有所了解的话,就会知道村正有好几代人。不仅做长刀,而且做短刀、枪。 弘治皇帝在草庐里翻看着唐伯虎他们做的题文,越看越是心惊。 这些题目哪个都刁钻无比,但应对的作文却能够切中其要害点。 “痴虎儿这么个教法,他们要是再考不上就真是没话说了……” 弘治皇帝身后的萧敬也不由得点了点头,皇帝看完他也看了。 不得不说,这刷题手法实在是太过凶狠了。 便是这个时候,弘治皇帝若有所觉的抬眼望出窗外去。 却见张仑那琳琅珠玉少年郎的身影,眯着那双桃花丹凤立于一头拴住的大羊前。 “刷~!”的剑光闪过,那被拴住近乎半人多高的大羊竟是直接被一刀斩首,脑袋飞出丈许! 三五壮汉赶紧按住了失去了头颅,依然在不断挣扎的大羊,还有人拿出盆子开始接血。 金色暖阳铺撒在一身玄衣,傲立皑皑寒雪唇红齿白笑意盎然似春风般的少年身上。 却见那少年随手甩振手中倭刀,那刀上血珠滴滴洒落。归刀入鞘,血滴落在那皑皑白雪上殷红的有些刺眼。 “记得喊庄子里的老少们来领肉,孤寡、老人、孩子需多领一份。” 却见这少年叫了一声,那些按住了大羊的汉子们忙不迭的应是。 第二十四章 摆你上台,对垒阁老 原本对于自己一刀剁开羊头的刀法,还是颇为自得的张仑在见到弘治皇帝的一刹那脸就垮下来了。 三个不争气的徒弟已经在瑟瑟发抖,哆嗦着在一边的还有周管家。 没一个有用的!张仑心里恶狠狠的骂着,特么都不知道通知我一下啊! 周管家吃了张仑的眼神,赶紧讨饶:小公爷,不是咱不想通知您。陛下不让啊…… “难怪你敢向朕要教导之责……”翻看着桌子上的一篇篇唐伯虎他们做出的文章。 还有张仑给他们出的题目,弘治皇帝苦笑的转过头来看着张仑道:“既然有如此本事,怎的不自己参加科举?!” “您这不是没开恩科嘛……”张仑一翻白眼,叹气道:“等您开了恩科,小子一定去考。” 弘治皇帝笑了笑,摆手道:“也不必等明年恩科了,现在就随朕入宫吧!朕让专人来,好好的考考你。” 说着,弘治皇帝便背着手要走出这草庐。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萧敬一眼。 萧敬会意的将刚才弘治皇帝看过的答文都收了起来,张仑叹气道:“陛下,您可不能这样啊……” “朕回去会着人眷录,回头再还给你。”弘治皇帝笑眯眯的道:“你写的那《白蛇传》,很得太后喜欢啊!” 张仑闻言不由得一愣,转头望向了周管家。 然后发现周管家跟自己一样的傻眼,只能无奈的拱手叹气道:“能得太后喜欢,小子荣幸倍至。” 弘治皇帝哈哈一笑,让张仑沐浴更衣然后随自己回宫。毕竟张仑刚刚练完剑,浑身可都是臭汗呢。 皇帝的要求张仑能拒绝吗?!看着站在边上那狗熊一样壮硕的扎须大汉,还有笑眯眯的萧敬。 张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是拒绝不了的。 叹了口气张仑很快的用温水和香胰子,把自己洗刷了一遍换上了一身衣裳。 本来每天习武完毕张仑也得换上一身衣服,毕竟裹着护甲奋力劈砍一会儿下来绝对是一身汗。 所以,早有庄子里的大脚婆娘在周管家的安排下给烧了热水备着。 小公爷练习完毕武技,便可以洗漱一番再入草庐读书。 弘治皇帝则是趁着这个档口,开始翻看张仑书桌上的各色注解、留笔。 人家皇帝在等着,张仑自然是不可能洗半天澡才出来啊。 只能是一个泡下去,大致洗刷了一遍然后全身擦干便开始穿衣服。 张仑还是不习惯被人伺候着穿衣,于是他的衣服是收拾好叠起来让他自己穿的。 当张仑再次走回到草庐内,出现在弘治皇帝面前的时候。 无论是弘治皇帝又或是萧敬都不由得暗赞一句:好个如玉翩翩少年郎! 三庭丰韵鹅蛋儿面,卧龙眉胆仰龙唇。那双惹人的丹凤桃花,如与君言诉一般未语含笑。 此时的张仑头竖着紫金素镶白玉冠,一袭素色暗纹团玄鸟锦袍脚踏锦缎牛皮底皂靴。 身上披着绸面儿貂裘外袍,身姿挺拔站则恍若松柏。 “痴虎儿却是生的一副好相貌啊,若朕皇女尚在必是以你为婿矣!” 听得弘治皇帝的感慨,张仑只能是苦笑着拱手:“可别了,陛下啊!我张家就我一个嫡孙,我大父可还等我开枝散叶呢!” 弘治皇帝听了,不由得哈哈一笑摆手让萧敬备驾回宫。 张仑想要拿上自己的倭刀,可那阔山一般壮硕的扎须大汉瞪着他显然是不可能的。 无奈的长叹一声,把刀交给了周管家收好。 张仑出得门来,便上马随着弘治皇帝的车驾往京师城里行去。 萧敬赶着车驾前方自有侍卫开路,沿途没有任何阻碍直接穿过内外城由宫门入了大内。 到宫门处张仑的马就交了出去,几个在宫门前不远的张家老亲兵诧异的看着自家小公爷随着一辆车驾入了宫内。 由进宫开始,张仑就被弘治皇帝安排上了马车。 “痴虎儿,你不是自言才可为太子师么?!朕这就安排内阁大学士好好考考你。”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看着张仑,道:“若是他们认可你,太子便对你持师礼。” “考便考呗!”张仑倒是无所谓耸了耸肩,接着便凑过去道:“可陛下啊,考过了总得有些许奖励吧?!” 却见张仑一脸乖像,如小儿辈向长辈讨好处一般:“人都说皇帝不差饿兵呢,您可不能考完了拍拍屁股就打发我走啦!” 弘治皇帝哑然失笑:“放心罢,朕总不至要亏了你一个孩子!” “若你能过考校,朕自有奖赏!” 说话间车驾已是停下来,驾车的萧敬摆好小凳拉开车帘张仑首先下车。 然后好奇的看着这大明弘治年的紫禁城,大部分看着好像和后来的没有太大的区别。 一行人进了暖阁内,弘治皇帝自是换上了一身龙袍并吩咐萧敬让人把李东阳、刘健和谢迁找来。 弘治皇帝换好了龙袍,刚在御座上坐下没一会儿便见得三位红袍阁老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匆匆赶来。 今日早朝事物不多,所以也结束的比较早。 几位阁老都在宫中处理事务,却不知道弘治皇帝动了心念跑出去溜达了一圈。 此时听得皇帝召见,自然是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匆匆赶来。 “臣李东阳(刘健、谢迁)拜见陛下……” 在皇帝面前自称,是一定要叫自己的名字的。这就是“君前臣名”的原则。 也是君臣称谓之礼的重要原则,它是说:一、臣下在皇帝面前自称必须用其名;二、在皇帝面前提到其他大臣,也须称其名。 “三位请起。”弘治皇帝笑着抬手让萧敬给三人赐坐,一旁的张仑撇嘴。 我可没座儿呢,您怎么就不让我座!我可是还在长身体的孩子! “召三位来,是为了朕的一件私事。”弘治皇帝指着边上站着的张仑,道。 “这便是京师轰传的那位收了应天府唐伯虎为徒的张仑。” 此言一出,三位大学士不由得皆望向了张仑。虽然刚进门的时候,他们也看到了张仑。 甚至心底里也赞了一声,这俊俏的少年郎却不知是谁家子弟。 此时一听是张仑,这三人就有些不舒服了。 毕竟是他们可都是读书人啊,张仑做的那件事情无论如何都算是一定程度上对名教子弟的折辱了。 “朕本欲召其与太子读书,然张仑却说自己才学可为太子师。” 弘治皇帝调皮的眨了眨眼睛,道:“朕是不信的,所以请三位大学士好好考校他一番。” 第二十五章 御前阁老难题试,天下风云麒麟儿 李东阳等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哭笑不得。 皇帝紧急召见他们三位居然是为了考一孩童,这传出去不得贻笑大方啊。 考住了人言以大欺小,若没考住岂不是落了这阁老的颜面么?! “三位皆是当朝阁老,学识渊博满腹经纶。自然是小子先做请教的……” 见他们三人都不吱声,张仑一瞅弘治皇帝那促狭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不开口是不行的了。 却见张仑拱手:“小子请教:镇内客栈来一人,曰住店三日放银五钱……” 这是后世很多人都在讨论的“到底谁亏了”的问题,张仑这是故意拿出来给三位阁老。 张仑还真就不信,他们能够答得出来:“……至午后,房内有鼠。客逐去,店家退银五钱。” “小子且问:此事中,谁盈谁亏?为何盈?为何亏?是何典故如其题?!” 李东阳、刘健和谢迁顿时傻眼了,问四书五经他们不怕。问大明律他们也不怕,哪怕是问术数他们也觉着能应付。 可这题怎么破?!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脑子顿时飞快的转了起来。 弘治皇帝也有些傻眼,他没想到张仑居然会抛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来。 于是转身对着萧敬问道:“萧伴伴,你对此题如何看?!” “回陛下,下臣实在无法作答……” 萧敬躬身苦笑道:“此题看似住店客人亏了,然他未曾住店亦拿回五钱银子。怎能算亏?!” “小子再问:甲与乙口角,进而撕打。甲使棒击乙,至乙满面鲜血倒地。甲以为击死,逐往报官。” 不等三老给答案,张仑拱手再问:“然乙未死,甲离后自行醒来归家。却因失血脚软,半途跌山而死。” “小子问:此案中,甲担当何责?当如何判?凭据为何?” 三位阁老一下子脸都黑了,这特么是考刑律吧!可这小混蛋从哪儿找来的例子,如斯刁钻诡异! 前面那题还在琢磨着呢,现在又来一题。本来有些许头绪,却直接被再次打断了。 “小子再问……” 看着张仑拱手,李东阳赶紧哭笑着对他摆摆手:“促狭小子,陛下是让我等来考你的。” 张仑闻言不由得撇撇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老家伙知道这些题肯定是短时间内思考不出答案的,于是干脆主次颠倒直接由他们发问。 刘健和谢迁终究也是松了口气,让这促狭的小子继续下去还不知道会提出什么古怪问题来。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论及出题,李东阳倒是没带磕巴直接给张仑来了一道。 只是这题,张仑觉得好像略简单了:“句出《孟子·梁惠王上》,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 李东阳倒是有些讶异,张仑的答法是先道出句子的出处和全句然后工整的略缩作答。 虽然简略了些,但已经展现出功底来。李东阳有些无奈,既是出题了自然是不好再出题与张仑。 这个时候刘健眉头一挑,缓缓的站起来看着张仑道:“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 “句出《周易·系辞下》: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乱者,有其治者也。” “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 刘健听得张仑依旧是从容不迫先说出处再略缩工整答完,居然笑着点了点头。 他自小师从理学大家薛文清公门下,自是要求治学清明揉不得沙子。 既然张仑是答出来了,即便是有些不甘他也决计不会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 这下李东阳和刘健可都问完了,于是都望向了谢迁指着他能够出个难点儿的题目好挽回点儿面子。 谢迁却是苦笑,你们两个这是坑我呢! 踌躇了半响谢迁却是在张仑那双眨巴着的丹凤桃花下,一咬牙开始出题。 “论,君子中立而不倚!” 谢迁的话一出口,李东阳和刘健不由得眉头一挑诧异的望向了他。 弘治皇帝有些不明所以,可他身边的萧敬也是历经数朝饱读书经的老人儿啊! 于是到弘治皇帝身边小声解释,谢阁老这题看似在说中庸之道实则乃言结党营私也。 前面的李、刘两位大学士,出题皆为书经。到了谢阁老这里,自然是出论的。 “君子中立而不倚”迷惑性太强了,即便是放在礼部会试的“论”里面也绝对可以坑死一大堆人。 张仑听到这题,也是脸一黑!敲里吗啊!心黑手狠读书人,这话是当真不假啊! 劳资才十三岁,谢老头儿就你给我出这种论题!亏心不亏心啊! 老谢其实也后悔了,尤其是看着老李和老刘那眼神。但老谢也是有苦说不出去啊! 泥马,你们俩倒是把自己摘出去了。还让我出难题,我这出了你们俩又觉着我是在为难孩子。 这好人都让你们做了,坏人全给我做啊! “句出《礼记·中庸》: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 张仑既然是看破了机关,自然是从容作答。 很快的张仑便将此题答完,这是真叫李东阳他们三人诧异了。 若非是饱读诗书而且有着自己的理解,这是肯定答不上来的。 不过,三人中有李东阳这样7岁入府学少年成名,17岁中举二甲第一者。 亦有谢迁这样七岁能与祖父做对子,二十六岁状元及第的大能。 是以,张仑虽然叫他们吃惊却也不会觉得不对。但张仑真答出来了,他们三人却相顾无言。 弘治皇帝见状,只能无奈的开口打破了沉默:“痴虎儿,朕已然知你书经稔熟却不知你诗词做的如何?!” “还请陛下出题!”要说做诗词,张仑就更高兴了。当年为了给女文青展示内涵,没少了解啊!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一摆手道:“便以竹为题吧!” 张仑笑了笑,弘治皇帝果然是仁厚君主。竹者,皆谓四君子之一。 其赞为:崇高坚韧之节,虚幻若谷之心。 弘治皇帝的意思,就是叫张仑去别计较几位大学士对他的为难。当然,主要是帮谢迁开脱。 第二十六章 就骂你们,老不要脸 “小子已得《新竹》一首,便献于御前吧!” 却见张仑长揖到底,随后起身用着那少年人清脆的声音吟唱曰: “新竹高于旧竹枝, 全凭老干来扶持。 明年再有新生者, 十丈龙孙绕凤池。” 吟诵完,哈哈一笑再作长揖躬身便退出了大殿。倒是谢迁他们几个听得这首诗脸都绿了。 张仑的这首《新竹》乃是出自清代的郑燮郑板桥,原本的意思是一代新人胜旧人,但还需旧人来扶持。 只有一代扶持一代,才能够江山代有人才出。 所谓“龙孙”则是竹笋的别称,宋代辛弃疾的《满江红·点火樱桃》便有“春正好,见龙孙穿破,紫苔苍璧”之句。 而“凤池”则是凤凰池的缩写,这是宰相府或者中书省的别称。 宋代柳永《望海潮》里面说“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便有提及此句。 张仑把这首诗用在这里却不是什么好话,相当于指着三位阁老的鼻子在骂了。 这意思大致是:我特么就是个孩子,才十三岁啊!你们仨大学士阁老,堵着我出难题倚老欺少真不当人子! 要我有一天混到你们这个位置,决计不会跟你们这票老不要脸的一样欺负后辈。 张仑虽然腹议着这些明朝读书人们,放屁都拐着弯忒不当人子了。 可他自己难免也受到了影响,这个的具体表现就是他现在骂人也拐着弯在骂…… “这个痴虎儿……”弘治皇帝哭笑不得,这孩子怎么气性就这么大啊!一言不合就敢开怼,脾气也太臭了。 弘治皇帝那也是从小进学的,怎么会听不出张仑那讥讽的意味?! 可这位仁厚皇帝也确实不好意思,毕竟他可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啊!三位大学士可都是他找来的呢。 却见他叹了口气摘下自己腰间的镂空暖玉双盘龙佩,递给了身边的萧敬道。 “萧伴伴,你且替朕追上痴虎儿将这玉佩赐予他罢……” 李东阳三人见状不由得讶异,弘治皇帝笑着解释道:“痴虎儿与朕打赌,若胜了你们三人则要朕给赏赐呢!” “三位爱卿,却不知这张家痴虎儿学问如何?!”见三人似乎要说什么,弘治皇帝赶紧转移话题。 刘健听得皇帝问话,不由得吹胡子瞪眼气哼哼的道:“学问是有,脾气也如他那乳名般痴虎的很。” 任谁刚刚被人讽刺了一顿,确实也难说出什么好话来。 而且刘健这话语间,也是肯定了张仑的学问只是指摘他的脾气。 也是这个时候,萧敬一脸古怪的回来了。 弘治皇帝见状不由得问道:“怎么?!痴虎儿没收吗?!” “是收下了,只是小公爷让下臣转告陛下……” 萧敬苦笑着躬身道:“太子陪侍不敢当,幼苗难抵老藤缠……” “这……这臭小子!”弘治皇帝也是哭笑不得,三位大学生更是直接气笑了。 这痴虎儿却是记仇的很,都走出去了还不忘让萧敬回来给他们添堵。典型的孩子脾气。 无奈的弘治皇帝摆了摆手,让萧敬把从张仑草庐内拿来的唐伯虎等人答卷、张仑的点评都给了李东阳他们传阅。 “大才槃槃!”粗略读了一遍,刘健抬起头来吁了口气。 却见将手中卷章交给身边的李东阳,他站起来走到大殿中央,对着弘治皇帝深深的一揖。 “臣为陛下贺,得一栋梁才矣!” “满腹经纶是有,就是少年心性太过跳脱。”谢迁这个时候也站起来,笑着道:“若是勘磨几年,却是栋梁无疑。” 李东阳这个时候,也笑着站了起来:“此子今年才十三罢?却有如此学问,再勘磨些年当比吾等老臣更擅国事矣。” “老臣还记得,前些日子懋公殿前携吃食便言之乃其孙早起所做?!” 刘健忽然想到了之前那个茶叶蛋的事儿,这位理学出身的老学究笑了。 “终究是忠孝家出身的孩子,脾气虽坏却知礼仪。” 说到这里,刘健不由得瞪了谢迁一眼。我们让你出题,没让你出怪题啊! 这下好了,那臭小子一口气把咱们仨都给骂了。 老谢这真是哭笑不得。 你们俩都考了经书题,我再出就没法考了啊!自然是得有点儿难度。 谁想到这小子居然气性那么大,二话不说就开言讽刺啊。 这孩子书是读的满腹经纶,但这读书人的尿性也是学了个十足十。 “此子尚幼便已虎啸仕林,再待几年勘磨必是国之栋梁,风云麒麟!” 谢迁的一番话,让刘健及李东阳不由得点头。虎啸仕林,说的是张仑居然把唐伯虎这位应天府解元给收了为徒。 还有那江潮,虽不及唐伯虎名气大但也是江西解元。两位解元均为其徒,可他才十三岁啊…… 不提大殿内的君臣。现在的张仑把玩着皇帝给的玉佩,在萧敬安排的小太监的引领下很快的离开了皇宫。 出得宫门便看到了自家大父的亲卫们在宫门外侯着饮茶,见自家小公爷出来的赶紧围上去。 问说小公爷怎么进宫了?! 张仑哦了一声,就说皇帝听说他话本写的好便让他来宫里聊天儿。亲兵们赶紧夸自家小公爷牛批! 有老亲兵看着这玉佩,便说这玉佩看着就不是凡品瞧着像是宫里之物啊! 张仑笑嘻嘻的说这是皇帝给的,刚才有仨老家伙不识相要来找我茬儿,于是我就把他们都骂了。 皇帝觉着我骂的好,于是就把这玉佩赐给我了。 亲兵们听完先是狂拍自家小公爷马屁,都说小公爷牛批! 然后就怒骂,哪个不开眼的敢找咱们家小公爷的茬儿?!小公爷您说话,爷们现在就去剁了丫的。 张仑哈哈一笑,说就刘晦庵、李西涯和谢木斋那仨老家伙!你们去吧! 一票老亲兵们顿时缩卵子了,言道小公爷您可别为难我们了。那三位可是阁老来着,咱哪儿敢招惹啊。 张仑瞧着左右无事,便拿些散碎银子让老亲兵们去弄些鸡鸭卤肉来吃着,等自家大父出宫一起回家。 顺便跟老亲兵们请教请教这刀法、打法,别看这些老家伙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 可张仑却很清楚,这票老东西没一个是良善人。手底下没二三十条人命,做不得自家大父的亲兵的。 第二十七章 春闱大案,伯虎受难 宫门外有着一位俊俏如玉的小公子这件事情,很快的便通过小太监、小宫女们之口传开。 很快又有人说,那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也是宫里最近传阅的那本《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的作者玉公子。 顿时宫里的那些个女官、宫女们便有些坐不住了,大家不由得想要看看那玉公子到底是何模样。 那些寻机到宫门前,远远见着了张仑的都脸红心叹。果然人如其名,端的是翩翩少年如玉公子。 玉公子生的真是俊俏,就连撕鸡腿吃的动作都那么帅…… 张仑现在已经适应了那些异性们火辣辣的目光,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颇有颜值巅峰的莱昂纳多游走于热闹的洛杉矶街头,被女性粉丝们围观之感。 老张今天的晚朝下的比较早,主要是最近也无甚大事不然皇帝也没时间溜达出去把张仑找来给三位大学士添堵。 而张仑给三位大学士添堵的事儿,老张自然是在宫内听闻了。 主要是老谢确实觉着不好意思,自己堂堂一个阁老大学士状元郎,居然用陷阱策题为难一个十三岁的孩子。 这传出去实在不好听啊,所以老谢赶紧先找到了老张道歉并把事情说了一番。 李东阳和刘健琢磨了一下,也觉着这事儿不能全怪人家老谢啊!他们俩也没少怂恿不是。 三位大学士没口子的夸自家孙儿,什么经论满腹栋梁之才二十年内必定名动天下,可堪天下风云麒麟儿也。 老张也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走出宫门的时候那脚上都感觉是在踏着云彩。 等到大父出来的张仑,被自家大父狠狠的夸了一顿然后爷孙俩笑闹着就回到了国公府。 第二天整个京师轰传起了这件事情:三大学士御前考校那位一副绝对收了两个解元,最近疯传的《幽都夜梦:白蛇娘子全传》作者。 英国公府小公爷玉公子张仑。 据说三大学士不仅以书经考校,更是出论策严问。 这张仑不仅逐一答出,更是在最后陛下要求以竹为题作诗一首时讥讽几位阁老不顾身份为难后辈。 据说陛下还赐下了贴身的玉佩,以示嘉许。 那首《新竹》也被人传了出来,顿时这仕林中熙熙攘攘皆论张仑。 而三阁老那“经论满腹栋梁材,天下风云麒麟儿”的评语,更是风一样的一下子传遍了大江南北。 这弄得一堆的士子,都想要去见识见识这阁老口中的天下风云麒麟儿到底是何模样。 然而,当他们赶到英国公府的时候门前却站着周管家跟来讨教的士子们致歉。 同时贴着一张张仑的手书,上曰: 大考在即,访我何益? 静心读书,方为正理。 多数士子倒是理解,也有少数人边说:这张仑该不会是徒有虚名,怕露馅儿罢?! 边上便有人嗤笑,告诉他你若去把悦来客栈那副对子对上了想必这麒麟儿肯定会见你一见。 一片熙熙攘攘之中,弘治十二年如期而至。 弘治十二年二月丙申,钦命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程敏政为会试考官。 二月丁酉,释奠先师孔子,遣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健行礼。 轰轰烈烈的弘治十二年大春闱,终究是拉开了序幕。 然而,张仑此时却完全没有在关心春闱的情况。他甚至还有闲心,一边煮着茶一边看《礼记纂言》。 此书的作者乃前朝大儒吴澄吴文正公,师二程自号接朱夫子道统为儒家继者。 人家能放豪言,自也是有些真本事的。毕竟最后的谥号可是给的“文正”。 随着唐伯虎、许庭光和江潮前往考试,张家庄子就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庄子里的孩子们,都在自行练习写字。 早起负重跑步,然后习武拳脚刀法。背诵书经启蒙,然后练字。 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看了看日头张仑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他该给唐伯虎做的准备都做了,该给唐伯虎说的都说了。 只要他不蠢,只要在进去后能够想起自己说的那些话这场大难他就能杀出来。 若是不能,张仑也只能是认栽了。毕竟,尽人事听天命罢…… 这实际上也是张仑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他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能够改变历史。 “哈哈哈……吾可中大魁也!”出了考场,想到试题举子们一个个失魂落魄。 也便是这个时候,徐经那狂放的声音非常不和谐的响了起来。 无数的眼睛喷火似的死死的盯住了他,然而徐经却一无所觉仰天狂笑。 “哈哈哈……衡父兄不过欲中大魁而已,吾自问可中状元也!” 唐伯虎的声音更加的肆意狂放,那些举子们见得如此愈加愤怒。 不少人嗔视二人,如果不是在贡院门前冲上去与他们撕打都不是不可能的。 许庭光和江潮两人则是忧虑的看着唐伯虎,他们想到了在草庐读书的时候张仑对他们的训话。 还有对唐伯虎的训斥,尤其是对于唐伯虎那种狷狂的性子势必生祸啊! 一股暗潮在这京师中开始流动了起来…… 皇宫内,大殿上。弘治皇帝脸色铁青,双手按在膝盖上目光恶狠狠的扫视着这些朝臣们。 “……参劾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程敏政,私漏试题与江阴县举人徐经及苏州府举人唐寅!” 户科给事中华昶一脸的义正言辞,站在大殿上慷慨陈词。 在那大殿上的程敏政须发皆张勃然大怒,越众而出:“贼子安敢信口雌黄辱我!” “你敢说唐寅、徐经并非与你有旧?!其二人怒马鲜衣招摇过市,往你府邸多次你敢说绝无此事?!” 华昶丝毫不让,对着程敏政怒目而视:“今日我便为国除贼,拔了你这奸妄!” 国家取士,这是国之大事!如果真的出现舞弊的话,那造成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儿。 “好了!莫再争议,既然是礼部主考却出此事那礼部便自议与朕、与诸臣工和天下士子一个交代罢!” 弘治皇帝一看这两人便是要打起来了,怒哼一声制止了此事。 大殿上顿时跪倒一片,皆呼万死。 但出现了这样的事情,弘治皇帝已经没有了继续朝奏的心情。 于是着令散朝,让礼部尽快拟定章程送来。礼部不敢怠慢飞快的给出了自己的处置建议: 如昶奏请,令另一主考太子少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会同五经同考官覆校程所阅殊卷。 唐伯虎现在已经开始恐慌了,所有人望向他的眼神都是讥讽、是嘲笑,也是幸灾乐祸。 三月试毕,李报称唐、徐俱不在先已取中正榜之数,礼部亦裁定“前后阅卷去取之间及查二人朱卷未审有弊”。 帝怒,谕令:华昶与徐经、唐寅同下诏狱勘问! 第二十八章 向死而生,反求诸己 唐寅在诏狱里,已经被刑讯拷问的浑身是伤。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即便是在被拷打的最惨的时候。 也是这个时候,唐寅忽然很庆幸那位少年恩师逼着自己练剑跑步。 这让他极大的扛住了这些刑讯拷问,支撑到了现在都没有倒下。 经历了最初的恐慌、刑讯,终于算是平静下来的唐伯虎想起了许庭光、江潮给自己带的话——向死而生,反求诸己!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唐伯虎知道现在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他自己。 那少年恩师大约猜到了他有此大难,于是给了他一条求活之策! “咔咔咔……”大牢的门再次被打开,几个狱卒面无表情的将他锁好拎起来便朝着地牢外面走。 走出大狱,唐伯虎眯起眼睛贪婪的吸了几口那新鲜的空气。在狱卒的撕扯下,向着屋堂走去。 却见那堂下两侧各有锦衣力士,一手扶戒刀一手持官衙法杖对着他怒目而视。 “唉……唐伯虎,你这是何必呢……”却见堂上坐着的,竟然是一位科道官而非是锦衣卫! 却见他一脸痛惜中正,看着唐伯虎道:“你招供了便是,想那徐经此时已经招供了罢……” “伯虎请御前自辩……”唐伯虎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道。 堂上那科道官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噗哧~”的一笑声音中尽是嘲讽:“你以为你是谁,你说要去御前便能……” 他的话音未落,猛然间便见那唐伯虎竟然是直接一个矮身一下子从身边锦衣卫力士的缝隙中窜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穿过锦衣卫力士的唐伯虎竟然是毫不犹豫的以头触柱! 虽然两个锦衣力士奋力扑住了他,但刹那间冲力不减便唐伯虎还是将那头颅撞破。 鲜血顿时喷涌出来染红了这堂前! 那科道官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满脸惊慌声竭力嘶的吼道:“快救他!医官!医官!!” 如果唐伯虎死在这里,那么会发生什么这位科道官完全可以预见。 别看他在堂上嘲讽唐伯虎,但若是唐伯虎死在了这里皇帝绝对会勃然大怒。 整个仕林也必会哗然!现在这舞弊案还没有出个结果,涉案人员就惨死在大堂。 甭管原因是什么,这逼死举子的事儿算是坐实了!这名声背上去还能落好?! “你找来医官也是无用……”唐伯虎满脸是血,咧嘴惨笑:“我是不治的!” 这科道官都要哭了,大爷、祖宗啊!您可万万不能死这儿啊! “你上奏吧!我要御前自辩,否则我便死在这诏狱中以全清白!” 这科道官现在是真的想哭了,这特么用不用这么刚啊!凭啥我这儿就这么刚啊! 据说徐经那以头抢地,根本就不敢废话半句。 唐伯虎看着这科道观,一脸惨笑:“今日起,我不吃、不喝、不治。直至御前自辩,或死在这里。” 这科道官听完这话“咯儿~”的两眼一翻,直接当场就晕过去了。 一众锦衣卫们见状七手八脚的便要扛着这科道官到一边去,然后赶紧又喊医官来诊治。 唐伯虎那脑门上一大片的血,这科道官一方面是惊吓另一方面确实给唐伯虎刺激了。 而在科道官晕过去后,唐伯虎也惨笑着晕了过去…… “孙儿啊,你那学生好像情况不妙啊……”老张本来对于张仑收了俩解元徒弟还是乐滋滋的。 但现在其中一个陷进去了,他就变得有些忧心忡忡了。 尤其这朝堂上对此事的争执是愈演愈烈,程敏政看起来也是朝不保夕。 许庭光和江潮这段时间以来也是忧心忡忡的,毕竟他们和唐伯虎一起读书做题、习武跑步了好几个月。 说一点儿感情都没有,那是假话。 “孙儿其实早做准备了,但也得看他自己能不能救下自己来。” 张仑安慰着大父:“即便是他最后被除了仕籍,亦是无所谓的。孙儿终究不会让他沦落江湖的。” 也是这个时候,一桌吃饭的许庭光站起来后退两步躬身行礼道。 “曾师祖,恩师早在大兄入狱之时便令我往苏州去置下了苏州城北前宋章庄敏公桃花坞房地三百余亩……” 却见许庭光躬身道:“并已广种桃树奇花,即便是大兄将来仕途无进亦无资财之忧。” 张懋这一听不由得也点了点头,孙儿给他徒弟在老家买下了三百亩的产业。 那想来即便是唐伯虎倒霉剥了仕籍,有这三百亩地在也不至于会饿死。 “大父勿扰,我估计这件事情这两天也就有结果了。” 张仑笑着安慰自家大父:“朝堂上啊,您就甭管太多了。即便是伯虎陷进去了,咱把他捞出来就是了。” 许庭光和江潮这下算是彻底的拜服了这位恩师,在大兄唐伯虎出事之前恩师就训斥过他的狷狂必惹祸端。 可惜大兄性子难改,到底是惹下了这滔天大祸。 好在恩师对此事早有准备,当时吩咐大兄的时候他们俩可是都在的。 即便是大兄无法自救,恩师却早已经给他安排了足够好的退路。 三百余亩的桃林,桃树种下了百余亩。那桃花坞别墅边上,更是杂有十余亩奇花。 剩下拢共约百亩左右,无论是雇人来种还是租赁出去每年落下的银子肯定也足够大兄无忧一世了。 “……但朝廷公道所在,既知之,不敢不言。且谏官得风闻言事。昶言虽不当,不为身家计也……” 朝堂上,对程敏政的弹劾再次启动!这次他们显然都是串联好的。 工科都给事中林廷玉先站出来,先说陈敏政出题、阅卷、取人六个可疑之处。 然后给华昶开脱,甚至说华昶这也不是为自己的好处说事儿嘛! “臣等复议……”给事中尚衡、监察御史王绶等几位清流随之附议。 很显然,他们都是联络好的要在这一刻发难。即便是搞不进去程敏政,也得把华昶搞出来。 但这个时候,提审唐伯虎的科道官直接站出来了。 “臣有本奏……”弘治皇帝已经被这春闱案搞的是焦头烂额,满腹火气了。 见这科道官站出来,便皱眉道:“哦?!莫非唐伯虎有招了供词?!” “启奏陛下,唐伯虎并无招供只是提出要御前自辩……” 第二十九章 怕他死逑,准其所请 这科道官的话刚出口,林廷玉便勃然大怒:“大胆!唐伯虎乃钦犯有何资格御前自辩!” 弘治皇帝也皱着眉头看着这科道官,这货莫不是傻了?!他唐伯虎说御前自辩,你就帮他上奏?! “陛下容禀,这唐伯虎昨日提审便要求御前自辩。臣刚说不可,他便以头触柱……” 弘治皇帝这下是真的惊了,我艹!没看出来啊,这唐伯虎居然这么刚的吗?! 林廷玉这帮人也吓了一跳,卧艹拟马!这唐伯虎玩这么狠的么?!直接拿脑袋撞柱子?! “若非锦衣力士奋力扑住,唐伯虎已是撞死当场。即便是扑住,他也撞破了头颅……” 这科道官哭丧着脸道:“他还言之,自此不饮不食不治。若不能御前自辩清白,便死在这狱中……” 这尼玛!够狠啊!林廷玉一帮人真就给吓住了,万一这唐伯虎要真死在诏狱里,事儿可就大发了。 弘治皇帝更是心里痛骂敲里吗,你们这帮傻卵案子都审了一个多月了没证据还死不放人。 这下好了,把人搞的现在要自杀明志。这尼玛要是传出去了,天下士子还不得闹炸了啊! 没有证据证明作弊,天下闻名的大才子堂堂解元出身的举人,居然为自证清白惨死诏狱之中…… 想想弘治皇帝就觉着不寒而栗,这要是真闹将起来说不准就得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啊! 林廷玉等人也顿时吓的不敢吱声了,万一这唐伯虎真死在诏狱里,他们可不想扛这个责任。 可让唐伯虎来御前自辩?没这个先例啊,于是林廷玉等人也不吱声等着弘治皇帝说话。 “诸位爱卿怎么看?!”一堆朝臣都不说话了,弘治皇帝只能开口。 如果这帮家伙再继续装聋作哑的,弘治皇帝就打算点名了。 “禀陛下,依方才所言这唐伯虎性情刚烈的紧。若是不予他殿前自辩的机会,怕是他真的会寻死……” 李东阳见状,只能是步出开口道:“若真到了这一步,恐怕天下悠悠众口难堵将会引发仕林动荡危及国本啊!” “臣附议。”刘健这个时候也站出来了,躬身道。 “虽说举子殿前自辨不曾有过,但举子被诉科举作弊而月余皆查无实据……” “更是要自杀求自辩,也是不曾发生啊!” 让刘健这么一说,众臣一琢磨:哎哟~我艹!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啊! 既然咱们是第一回,那么无论怎么处理那都是可以作为先例的。 “陛下,臣建议许唐伯虎所请让他御前自辩!即便是最终黜落也需令他心服口服再无复言。” 站出来的,竟然是英国公张懋。一众清流不由得眼神有些复杂。 谢迁这个时候也站出来了:“臣附议。同时建议现在便将其提来,未免其真的死于狱中生事端来。” 众臣这才想起来,尼玛!那唐伯虎可是把自己脑袋撞破了,说不吃不喝不治必须等御前自辩啊! 这玩意儿人是铁饭是钢,脑袋还是个血葫芦。万一没撑过去死在诏狱里面,这可就真是大事儿了。 “臣附议!”一众大臣赶紧附议,好歹先弄出来让丫别死在诏狱里了。 不然这话可就真说不出清楚了啊,人都死了而且是死在诏狱你就是浑身是嘴也没法说啊。 “准!速去将唐寅提来!”弘治皇帝一听,这也着急了。 万一这丫真在诏狱里面挂逼了,那真真是跳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想到这事儿弘治皇帝的脑阔就很疼,这尼玛太刚了吧?!直接拿脑门往柱子上撞…… 想到此,弘治皇帝不由得恶狠狠的瞪了林廷玉他们几眼。都尼玛是你们这帮狗批玩意儿啊! 老李他们查了半天都说没证据,你们自己又拿不出证据来却非要扣着人家。 好了吧,现在人家要寻死了。你们这群狗犊子倒是知道怕了,可真出事儿了这满朝文官一个都别想跑。 全得替你们这票清流背黑锅啊! 几个内阁大学士望向林廷玉他们的眼神也颇为不善,这件事情之所以折腾到现在都没个完。 就是跟这些清流不依不饶有巨大的关系,现在闹腾到要死人了才知道怕。 林廷玉他们也是慌的一批啊,谁特么知道这唐伯虎居然敢这么刚啊! 不是说丫是苏州举子性子弱么?!整的跟特么九边悍卒似的,居然拿脑袋敲柱子,狠的一批啊! 早知道这丫会这么狠,咱早早就偃旗息鼓拉倒了。管他华昶死不死啊! 要知道,若是这唐伯虎真死在诏狱里。他们这票人肯定罢官没跑,否则的话难平天下士子之怒啊。 弘治皇帝一声令下,那科道官跌跌撞撞的赶紧冲出大殿去诏狱里面提人。 生怕去慢了唐伯虎这丫真挂批在诏狱了,到时候他可是首当其冲扛黑锅第一人啊! 大殿上的众臣此时也是各怀心思,一时间整个大殿竟是无人言语半句。 “报~~应天府举子唐寅唐伯虎到~!” 很快的,便有中官来报。弘治皇帝脸色一肃,抬手道:“宣!” “宣~!应天府举子唐寅觐见~!” 好半响了,那科道官才带着一个身穿囚服披头散发浑身皆是血迹脸色苍白憔悴的男子报名入殿。 却见这男子脚步虚浮,头上还粘连着干涸的黑色血迹看起来惨不忍睹。 每走一步,脚上的脚镣便“啷呛~”响起。 “禀陛下,唐寅带到。”那科道官看着唐伯虎活到了大殿,总算是松了口气。 唐伯虎则是咬着牙,缓缓的跪下叩首行礼:“应天府举子唐寅,拜见吾皇陛下万岁……” “平身罢……”弘治皇帝看着唐伯虎凄惨的模样,不由得叹气道:“来人,摘去他手脚镣铐。” 然后对着那科道官便道:“为何不诊治一番再上殿来?!” 万一这尼玛死在大殿上了,劳资以后还怎么在这里开朝会啊!弘治皇帝真想一巴掌就扇死这个煞笔科道官。 “启禀陛下,非臣不想诊治实在是唐寅说不到御前绝不诊治啊!” 这位科道官也是满心苦逼,劳资特么倒八辈子血霉才接了这个狗批差事。 “累陛下担忧,伯虎万死……”唐伯虎再次拜下,声音低沉而沙哑。 “若非此事牵涉伯虎一生名誉与二十余载寒窗发奋,伯虎决计不敢惊扰圣驾……” 第三十章 死中求活,御前自辩 此时大殿金瓜武士已经上前,将唐伯虎的手脚镣铐全部打开。 弘治皇帝见这小子实在是太惨了,不由得道:“不若你先诊治一番,再行自辩吧……” “谢陛下好意,伯虎若不辨明此事与死无异。些许小伤无需挂怀……” 却见唐伯虎拜下,而后躬身道:“此事既是牵涉到徐经、程篁墩,还请陛下准许一同到殿上。” “大胆!许你自辩已是陛下开恩,你莫要以为可借此要挟提他人同辩!” 这首先跳出来的,自然是工科都给事中林廷玉了。 他这是准备要先声夺人泄掉唐伯虎的气势,让他胆怯结巴。 只要唐伯虎话语中有漏洞可抓,他们自然就可以一拥而上一把将他干掉! “哼~!林给事中,陛下还未曾说话你便呵斥意欲何为?!替陛下做主么?!” 却见张懋冷哼一声,便是将林廷玉的话直接打断。唐伯虎抬眼望去,便见得是自家恩师的大父不由得心头一暖。 老张则是对着唐伯虎点了点头:“莫怕,你便据实自辩!这大殿上,他们还不能一手遮天!” “英国公,你!!”林廷玉怒目而视,但不等他发作唐伯虎却开口了。 “您是……”唐伯虎却没有林廷玉想象中的那样,被一下子吓住。只是皱眉往他,开声问道。 见他问起,林廷玉借坡下驴傲然冷哼了一声道:“不才林廷玉,得陛下恩典添为工科都给事中。” 林廷玉也是知道这英国公的情况,真招惹了他是不敢打死你。可打爆你狗头,老家伙是真敢干的。 哼~吾名教子弟不与你这粗鄙武夫计较,有辱斯文!林廷玉自我安慰着。 “请问,请陛下将我下狱拷问者可有你么?!”唐伯虎皱着眉头,再问。 林廷玉闻言哈哈一笑,大声道:“便是有我!” “不怕告诉你,我不仅奏请将你投入大狱,更是奏请陛下让那涉嫌鬻题的程敏政致仕谢罪!” 却见林廷玉一脸慷慨激昂,大声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有何不敢讲?!” “好~!!粹夫忠良也!”大殿中的清流们,顿时附和叫好。 “再请问,这大殿中有几位赞同于将我投入大狱拷问者?!” 唐伯虎的话音刚落,便见给事中尚衡、监察御史王绶等四五人一下子都站了出来。 “给事中尚衡!” “监察御史王绶!” “……” “便是吾等,你待如何!” 唐伯虎呼出一口气,死死的盯住这些人一字一句的问道: “我不待如何,只是想问一句:我已入狱月余,你们可曾查到我鬻题明证么?!” 这话一出顿时这些清流们的气势为之一顿,因为他们确实啥都没查到啊! 林廷玉见状便昂然站出道:“贼子休要张狂!即便是你狡猾多端,我亦是查到此事疑点……” “我!是!问!你!有!明!证!否!!”唐伯虎几乎是从牙缝里面一字一句的咬着吼出此语。 那林廷玉竟是被吓的一下子话都说不出来,他那是真的被吓到了。 因为唐伯虎现在眼珠子都是泛红的,脑袋上一团淤血面目狰狞如同恶鬼。 “明证!我要的是明证!!”这句话,唐伯虎几乎是在咆哮了。 萧敬和殿上的金瓜武士见状,便要上前却被弘治皇帝抬手制止。 “大胆唐伯虎,竟敢咆哮御前!启奏陛下,臣尚衡请治唐伯虎咆哮御前大不敬之罪!” 尚衡也是老江湖了,一下子就看出来情况不对。便是要替林廷玉解围。 “方才你们数人先行咆哮,要治罪嫌把你们都治罪了再说!”张懋这个时候又站出来了。 一众清流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便要有清流站出来争辩一番。 但弘治皇帝却不傻,直接面无表情的摆手打断道:“受此大难,难免心绪不稳……” “朕赦其无罪!唐寅,你继续自辩!” 尚衡这下算是看出来了,皇帝不仅不打算帮他们,而且不介意借唐伯虎的这件事情收拾一下他们这些清流。 说实话,清流们也确实是闹的非常的过分。 这朝中上下从皇帝到内阁大学士,再到各路勋贵就没有一个他们不怼的。 你说这怼就怼吧,若是有理则还罢了。很多时候他们就是胡搅蛮缠,为的是争个“清流正直”的名号。 大家理解为当时朝廷里的杠精喷子,就差不多了。 “给事中尚衡是吧?我再问一次:你们告我会试鬻题,致使我入狱月余可有明证?!” 王绶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说话了:“贼子莫得意,吾等已查得疑点……” “哈哈哈哈……”唐伯虎忽然狂笑,那笑声将王绶的话语打断:“疑点,又是疑点!刑讯我月余,只得疑点!” 笑的满朝文武皆感渗人,笑的那些清流们心尖发颤。 “好个清流,好个朝官!只需疑我,便将我投入大狱严刑拷打月余!” 唐伯虎止住笑声,声音怒极发颤:“只需你们一句有疑点甚至不需明证,便能将我投入大狱随意拷问!” “将我二十余年寒窗苦读、一生名誉皆尽毁去!”唐伯虎又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程篁墩公两世忠良,侍朝数十载官至礼部右侍郎……” “然,只需诸位清流、朝官提出疑点不需证据便要他致仕谢罪!甚至朝堂都不得上啊!” 却见唐伯虎狂笑含泪,竟是拜向林廷玉等人:“诸位朝臣清流,果然是权柄无双、霸气无双!国之诤臣也!” 林廷玉等人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卧槽!这尼玛诛心之言啊! 果然,那端坐在龙椅上的弘治皇帝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已经是愤怒至极! “贼子的确狡猾,吾等未曾查实明证。但你又如何证明,你未曾得题?!” 林廷玉有些慌,但很快的他便镇静了下来。好歹是经久沙场的杠精喷子,自然是心理素质极好的。 我们没证据说你作弊了,可你有证据说你没作弊么?! “我来京是为赶考而来,怎知道会遭遇下狱惨事?!又怎么去准备证据?!” 唐伯虎直起身子,面对着皇帝一个深深的鞠躬:“伯虎不似这清流朝臣,能以疑点拿人入狱。” “伯虎……无证据。” 林廷玉哈哈一笑:“那便是了,你无证据可证你清白。而吾等已查得疑点,此案自然是要继续查下去的。” “查?且问你们打算查到什么时候?!查到屈打成招,查到我们绝望自认然后你们就弹冠相庆了是吗?!” 张懋横眉冷对的这一番话,叫林廷玉不由得脸色一红。说真的,他们还真有这个打算。 实在不行就直接屈打成招,三木之下什么口供拿不到?! “事有疑点,自然是要查清楚的!”尚衡这个时候赶紧站出来,拱手对皇帝道。 “这亦是对其他举子有个交代,若是此事不了了之天下学子必然震荡!” 这句话说的也不无道理,弘治皇帝闻言便是犹豫了。 历史上春闱案众说纷纭争论不休,但从弘治皇帝的前后处置来看此事。 应该就是“风闻”立案,科道官恣意猜疑攻讦下的结果。 三十一章 罢黜为吏,还是满门抄斩 因为最后对程敏政的判词也没有说他泄题,只是说他“临财苟得,不避嫌疑,有玷文衡,遍招物议。” 意思是程敏政太不讲究,随意收徐经的礼物还在考前给他指点,所以引发非议。 而对徐经、唐寅的判词是“夤缘求进”,意思就是他们拉拢关系,攀附权贵,以求高升。但没有说他们是舞弊。 那些科道官后来却是遭到了弘治皇帝的调查和清算,事后弘治皇帝也觉着不对了。 于是密令东厂去调查此事,果然查到科道官们在廷鞫中的偏袒行为。 于是一众科道官“下狱经旬月,以暑热赎放”,为首的林廷玉“以越众出言降一级调外任为海州判官”。 但为了平息事态,最终程敏政、徐经和唐寅还是被牺牲掉了。 程敏政“免赎徒赎杖,命致仕”,而“经、寅赎罪毕黜充吏役”。 当时的吏役,是不得参加科举的。甚至后代都不得参加科举,只能是继承吏役。 这相当于彻底的断绝了他们及他们后代的仕途,是比直接杀了他们更狠的处置。 “若是疑点查实,不得其证是不是要再查?!若是诸位清流朝官再生疑点,是不是要继续再查?!” 唐伯虎看着这些个清流们,不由得冷笑道:“诸位大人污我去取考题,无非是认为我会试不第出此下策罢?!” “哼~!我们可没有这么说。”林廷玉冷哼一声,道:“但若有真才学者,怎会夤缘求进?!” 说着,林廷玉还意有所指的望向了张懋。老张则是冷笑的看着林廷玉。 “林给事中才华横溢乃陕西解元出身……” 听得张懋提及自己解元出身之号,林廷玉自然是有些得意的。但接下来的话,便叫他脸色垮了。 “吾孙弟子唐伯虎不才,只是应天府解元而已……” 张懋一番话,堵的林廷玉面皮涨红却无话可说。没辙,这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功名啊! 别看这林廷玉是成化十九年陕西乡试解元,可要论及含金量的话唐伯虎那应天府解元含金量比他高多了。 看官们大致理解成唐伯虎是江苏的高考状元,而林廷玉是陕西的高考状元。这就差不离了。 一个是S级地狱难度,一个是C级普通难度。 “哈哈哈……”唐伯虎笑了,他这次是真的开心的笑了。甚至笑的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却见他拜服在地上,对着弘治皇帝便道:“应天府解元举子唐寅恭禀陛下!” “春闱一案,牵涉我身至今已经月余。唐寅身受酷刑,诸大人穷追不舍……” 林廷玉闻言亦不说话,他想要看看唐伯虎打算做什么。 却见唐伯虎昂然站立与朝堂上,声音沙哑低沉:“其无非是污伯虎才学不济,夤缘求进!” “是以,伯虎今请当朝诸大人为证!伯虎愿意再考一次!” 却见唐伯虎猛然转身,死死的盯住了林廷玉等人那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时间定于五日之后,林大人、尚大人、王大人……等一同校定!恳请诸大学士监考、评审,并公布邸报供天下士子观之!” 唐伯虎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若是伯虎此试不第,便请陛下凌迟于伯虎昭告天下以正视听!”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甚至萧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一众朝臣们听得这话,不由得虎躯一颤,俱皆鸟软。 卧槽,这尼玛是真狠人啊!之前以为他拿脑袋撞柱子,已经够狠的了。 这会儿来个更狠的,直接拿凌迟做赌注再考。 林廷玉等人笑了,这小子是在作死啊!题目他们来出,还怕他能蹦达出自己的五指山去?! “伯虎恳请,今日所有奏请伯虎入狱之大人们一道署名出题不可遗漏一个。” 却见唐伯虎长揖拱手再道:“伯虎亦奏请,这五日内有对春闱案疑虑者可一并署名出题!” “伯虎不第,请授凌迟!!”却见唐伯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猛然怒目圆瞪其声近乎嘶吼。 林廷玉、尚衡、王绶……等人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一喜! 刚想说那是自然,但唐伯虎接下来的话直接让他们腚眼一凉! “然,若是伯虎不幸考中……”唐伯虎说着,露出了森森白牙。 “这名单上一众官员士子,便是欺君罔上、构陷忠良、毁谤学子、沽誉买直……” 却见唐伯虎猛的跪下,一个叩首:“还请陛下届时,夺这等国朝奸臣、名教妄贼之官身仕籍!黜其至九边为吏役!” 林廷玉这票人听得唐伯虎这个奏请,顿时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整个人就不好了。 卧槽尼玛啊!这崽子真特么够狠、够毒、够辣手,拿着凌迟来赌他们官身仕籍和子孙前途! 这可真是:舍得一身剐,要把清流拉下马啊! 这是一场真正的豪赌,但清流们敢这么去跟唐伯虎对赌么?! 也是这会儿有人想起来了,这唐寅唐伯虎十五岁以第一名补苏州府府学附生。 其时“童髫中科第一,四海惊称之。” 去年更是以应天府乡试第一解元的身份,来京参加会试的。 自宋以来基本南方文风皆强于北方,甚至考题而言南方都要比北方更甚。 所以这南方解元的含金量,可比北方重多了。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他们攀附撕咬唐伯虎就真考不上么?! 这就相当于江苏省高考状元,再参加一次以高考试题为基础的全国统一公务员考试。考不上的几率多大? “陛下!此万万不可,国之重器取才之道怎可如此随意放肆……” 不等林廷玉说话,尚衡就赶紧蹦达出来高喊:“臣奏请诸大学士复查此案,切不可轻慢国器……” 这尼玛要命啊!尚衡真的想哭,你唐寅真能刚!牛批、你牛批!我认栽可好?! 我不查了,都给大学士们查,我再不呱噪了可好?! “不若诸位大人和那些报名学子出两场考题如何?!伯虎任何一场考之不过皆可凌迟……” 唐伯虎依旧笑着,但那笑容在林廷玉等人看来简直比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都骇人…… “若伯虎不幸全部考过,还请陛下治这些奸臣妄贼为一己之私构陷欺辱朝臣举子之罪!满门抄斩!” 也是这个时候,刘健缓步越众而出竟是拱手朝龙椅上的弘治皇帝道:“臣,附议唐寅所奏!” 那王绶听得这话不由得“噗通~”一下就坐到了地上,竟是浑身哆嗦了起来。 林廷玉等人更是猛的一个哆嗦,腿脚却是止不住的开始打抖了。 卧槽,这把是真特么的玩大发了啊!敲里吗啊!我们不过想混点儿名声而已,何至于要搞到满门抄斩啊! “春闱一案拖延至今已有月余,天下皆轰传此事需尽快做出了断!” 刘健缓缓起身,省若洪钟响彻大殿:“举子唐寅既是自请以凌迟为注,与诸科道官、质疑举子再考……” “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好你个鸡儿好你个头!好你祖奶奶个大鸡腿儿! 一众清流们心里在破口大骂,不是拿你全家赌这话说的自然轻飘飘啊! 第三十二章 终脱牢困,死中求生 “至于罢黜为吏,甚至满门抄斩……”刘健冷笑着道:“唐寅既是拿出凌迟为注,凭甚质疑者不需付出?!” 不等林廷玉他们有所表示,李东阳径直站出来躬身道:“臣附议!” “此事已经拖延甚久,天下皆议论纷纷。不若一次性将其解决,立即张榜、邸报传缴天下!” 尚衡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噗通~”一下,就坐到地上去了。 林廷玉浑身抖如筛子,甚至看着那官袍都在不停的发颤。 其他的科道官们现在就只想把这几个煞笔掐死当场,卧槽尼玛啊! 都是你们这几个煞笔在鼓噪,鼓噪你奶奶个烤羊腿儿啊! 现在好了,几个大学士全都站出来看样子要把这件事情直接坐实下去。 “臣附议!”谢迁这个时候也站出来了,对着弘治皇帝便道:“只是时间可推迟至七日,许远途举子一并前来。” 这特么都开始讨论到细节了,林廷玉是真的想哭了。 卧槽,玩大了!玩砸了!要是砸个官帽子、廷杖、诏狱……这都无所谓。 哪怕是丢了官帽子,还能博一个忠直的清明。回家讲学养几年望,到会儿朝中的清流再请起复咱又是条好汉啊! 现在一砸的话,最好的结局那就是罢黜小吏举家一起到九边鞑子刀下讨生活去。 若是那唐伯虎两试皆过的话,那啥也别说了。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启禀陛下,老臣认为可先将此事张于邸报传缴仕林。限期七日,若有举子愿以身试之便登记准备。” 却见张懋越众而出,躬身奏道:“若举子无有非议,便是此事已然平息……”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件事情里面最麻烦的一点就是举子哗然不得不查。 既然你们有疑虑又拿不出证据,便让你们用身家性命跟唐伯虎对考一番。 大家既然都是名教子弟,就以才论高下罢! “当然,若是诸位给事中、御史有所疑虑此试也是可以成立的……” 张懋露出了森森白牙,林廷玉等人不由得一个哆嗦! 不说唐伯虎本身才高八斗此事大家都是认可的,即便是他为普通举子…… 又有几个人敢拿自己家族仕途、全家性命跟他赌?!那尼玛输了轻则罢黜为吏,重则满门抄斩啊! 玩不起,你牛批! 嘴炮清流们的特性之一,就是鼓噪让别人去死的时候慷慨激昂满口大义。 真要他们自己可能挂批的时候,那就开始自寻理由借口保这有用之躯了。 君不见那东林君子钱益谦,自杀殉国嫌水太凉。人家要留头不留发,他就头皮痒么?! “老臣以为,届时若是诸大人无异议,再论此事惩处……”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番话算得上是老成持重啊!于是便说:“诸位臣工以为如何?!” “臣等附议!!”林廷玉等人再不敢吊歪了,这尼玛一言不合就要玩凌迟、满门抄斩的。 这真特么玩不起啊!千里求官,只为吃穿。不是为了玩命啊! 就算是玩命,那也不至于要闹到把自己全家性命摆上台去玩啊! “臣等附议……”几位大学士一琢磨,也觉着这可行。毕竟当务之急便是要平息这仕林之乱。 想必这些清流们为了自身安危,肯定会想方设法的让人把这事儿平下去。 不然,真要拿自己和子孙的前途外带全家的性命去跟唐伯虎对赌啊?! “唐伯虎,你觉得呢?!” 此时弘治皇帝倒是有些欣赏这唐伯虎了,用着脑门一撞为自己搏杀出一条血路来。 舍得一身剐,也要把这些清流生生的压下去。这是难得的人才啊! 唐伯虎这个时候却沉默了,这让林廷玉等人的心尖儿有些发颤。 这愣头青该不会真想跟他们死磕到底吧?! “禀陛下,伯虎想到了恩师曾训斥伯虎之言……”沉默了有一会儿后,唐伯虎才俯身低声道。 弘治皇帝倒是有些好奇,他是知道唐伯虎被张仑按着拜师的事儿的:“哦?!起来说,你恩师说了什么?!” 张懋也很好奇,孙子可从来不说自己是怎么教学生的。 虽然许庭光、江潮都表现的对孙子很尊敬,但孙子到底给他们教了什么张懋也很好奇。 “恩师曾斥伯虎古圣贤精髓之德行未有半分,那腐儒糟糠之措大气却是学了个十足十……” 唐伯虎缓缓起身,苦笑着道:“恩师斥我为取清名而讪讽卖直,又斥我困于措大俗礼才入京城便左右拜礼……” 唐伯虎说着,就把张仑的原话大致转述了一下。 张仑的意思就很简单了,一帮举子来京城是为了啥?自然是为了考科举啊! 寒窗苦读为一朝,这科举既然是大事不是应该闭门苦读以求考出好成绩么?! 结果一个二个不是去拜这个座师官员,就是去拜那个大师朝臣。 这本来到了京城去拜访行礼也是正常,可为啥就不能再考完以后再去?! 去也就去罢,还必须备下厚礼。礼薄了,又有不敬之嫌。 举子们又不是每个都家财万贯,没得厚礼不好上门者便被衬显无礼了。 朝臣们也是被裹挟进来,人家来礼见你不见还不行。礼物你不收也不行,这特么都形成规矩了。 偏生这股乌烟瘴气从举子到朝臣,没一个站出来打破的。 还有些举子成天喝酒逛青楼,还谓之风雅。张仑更是臭骂风雅你祖母个螃蟹腿儿啊! 好好的圣人学问没发扬,倒是那腐儒措大的俗礼酸气被他们倒腾的淋漓尽致。 李东阳等人眉头一挑,不由得摇头苦笑。这话还真像是那小子说的啊! 想想当日,张仑竟是在大殿稍受为难便当场讥讽他们三位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留。 这大殿里的皇帝、内臣和其他大臣,才突然想到张仑收了唐伯虎之后便勒令他在自己的庄子内读书。 而后来三大学士考他于大殿中,博下“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声名后也是闭门谢客。 “大考在即,访我何益?静心读书,方为正理……” 刘健轻声的念出张仑当时贴在门上的那副字,不由得摇头苦笑。 这张家麒麟儿,却是言而行之的人哪!就这一点,已经比很多人强出不少了。 想到自己也被他口中的“措大腐儒气”所包围着,不敢逾越雷池。 这位师从前朝理学大家的阁老不由得有些脸红。 “唐伯虎、徐经先行放归但不得离京,待邸报发出七日后两京十三省提督学回报后再行定夺!散朝!” 第三十三章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唐伯虎跟着张懋缓步踏出宫门的那一刹那,看着这天地恍若隔世。 许庭光、江潮两人却早已经在宫门外等候,见得唐伯虎出来便迎了上去悲呼:“大兄……” “莫哭,莫哭……这不是好端端的出来了吗……” 嘴里说着莫哭,但唐伯虎自己的眼泪就先掉下来了。师兄弟三人竟是在这宫门前哭做一团。 “先上车回去吧!”张懋见状叹了口气,许庭光和江潮赶紧搀扶着唐伯虎上了马车。 随后一行人则是开始往英国公府邸行去,沿途上许庭光和江潮开始给唐伯虎说起他进去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告诉他,在他被捕入狱后张仑便让许庭光前往苏州。一方面是探知唐伯虎家人的情况,其次就是置地。 听说自己恩师拿出润笔,给自己买下了桃花坞三百多亩房地唐伯虎不由得感激的要在车上给张仑磕头。 想到自己身经大难,若非恩师早有交代或许这次自己便万劫不覆了。 向死而生,反求诸己!唐伯虎呼出一口气,若非这八个字和恩师之前对自己的训斥。 哪儿有自己金銮殿上的临危不乱,还能反将那些个清流官员们一军啊?! 若是那些官员真的同意考校,唐伯虎就有十足的把握吗?! 那肯定也没有,即便是在张家庄子里习题如此之久他也仅有七成把握。 然而,已经是到了这种时候别说七成把握就算是一成把握他也必须得上啊。 “大兄,还有些事情你得亲自来处理……”许庭光低着脑袋,呐呐的道。 唐伯虎见状一愣,笑着道:“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还有什么不能处理?!你且说便是。” 许庭光一咬牙,便是把话给说了个通透。 历史上唐伯虎落魄之后结发妻子便选择了跟他离婚,家中丫鬟、奴仆不仅恶言相向更有甚者舍了卖身契也出逃。 这件事情张仑是知道的,那些人既然历史上靠不住现在自然也都是靠不住的。 于是张仑让许庭光试他们一试,到了苏州先不去唐家而是传出风声唐伯虎被下诏狱十死无生。 和他有关系的,恐怕也会受到牵累。 果然,事情传出去唐伯虎那些曾经交好的师友们在公开场合就没少撇清跟他的关系。 家中那位妻子飞快的订了一张合离,卷上自己的资财带上陪嫁丫鬟扬长而去。 家中奴仆们更是寻出卖身契文,一把烧了之后卷走剩余家资全数跑了个干净。 许庭光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切,默默的将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买了那桃花坞之后便启程回京。 “和离书我已经拿到交给了恩师,恩师说等大兄出来自行处置……” 叫许庭光意外的是,唐伯虎竟然是洒然一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随他们吧!” 能够大难不死已经是难得之事了,曾经向死而生唐伯虎自然是对人生有了更深的体验。 历史上他是被迫、被动的,没有任何人开解的去接受这些磨难。 但这次张仑给他先打了预防针,又给了他定下了计策自然是情况跟历史上不一样的。 唐伯虎到了英国公府邸,下了车周管家便端着火盆到大门前让唐伯虎跨过去除除秽气。 待地唐伯虎进门来,又领着他到厢房里让人伺候他沐浴更衣。 更有医者早已经在等候,唐伯虎沐浴更衣出来医者便给他开始诊治、上药。 当唐伯虎再次见到自己那位少年恩师的时候,张仑正在用着黄泥小碳炉架着铁壶煮水。 外面白雪皑皑,席间便有茶垫烧杯。几个精致的花鸟瓷儿盘子上,摆着各色的糕点。 “坐下罢……”张仑一摆手让唐伯虎坐下,然而唐伯虎却眼睛一酸后退两步拜倒三叩首:“恩师……” 张仑吁出了一口气,即便是接到唐伯虎已经被提往御前自辩的时候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改变了历史。 直至此时唐伯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才确认自己是真的改变了历史! 走到唐伯虎跟前将他扶起,张仑叹气道:“堂堂七尺男儿,莫做那儿女之态!” 若是这句话在一老成持重的人嘴里说出来,那会显得很是豪迈。 但在张仑这唇红齿白的如玉佳公子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有那么一丝孩童之态。 唐伯虎这会儿看着恩师,竟然是有些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想笑你便笑罢……”张仑无奈的摆了摆手,自己的思想是成人了。 也能对着姑娘家卖卖萌、卖卖乖,但威慑力却没有那么足。尤其是对自己的这仨徒弟。 唐伯虎见状赶紧躬身道:“学生怎敢笑话恩师?!学生感激还来不及呢……” 一摆手打断了唐伯虎的话,让他坐下。同时招手让远处的江潮、许庭光过来。 许庭光早已经准备好了那桃花坞的地契,还有唐伯虎前妻的和离书。 “这桃花坞本就是为你买的,无论这次事情结局如何我都认你是我徒弟。” 张仑认真的看着唐伯虎,道:“即便是除了仕籍,也莫要在意!为师自会寻找其他途径,为你搏得前程!” “恩师……”唐伯虎听得这番话,不由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 张仑将和离书放在了唐伯虎面前,叹气道:“这是你的家事,为师自然是不便插手的。你自行处置吧!” “她既求去,如何不允?!”唐伯虎低着头,轻声道:“还请老师遣人将我签署好的和离书给她……” 张仑笑着摆了摆手,道:“和离书,你先留着。让人抄一份,你签名画押交给她就是了。” “一会儿给你接风去秽,这段时间你哪儿都别去了。就在家里养伤,跟你两个师弟好好温习功课。” 张仑站起来,拍了拍唐伯虎的肩膀。只是他太过唇红齿白,看着完全没有慈师的样子。 “虽说他们未必敢试,但我们也得做好准备!” 唐伯虎听得张仑那一句“就在家里养伤”,不由得眼泪都出来了。 俯身拜倒:“全凭恩师安排……” 第三十四章 办事可以,请你掏钱 吃过接风宴,唐伯虎休息了一晚便到城外的张家庄子去了。 在那里,他的两个师弟会陪着他进行专门的突击测验。 除了温习曾经的那些策题、试题外,还会增加他们认为可能出现的试题和策题。 唐伯虎在忙乎着,林廷玉、尚衡等人却也没有闲着开始东跑西窜。 好在邸报在内阁六部再行商议后,确定为只能是举人身份才可以报名出题。这基本刷掉了九成以上的士子。 想想也是正常,唐伯虎怎么算都是应天府乡试第一的解元啊!要是让一个秀才过来出题考,岂不是有辱斯文么?! 在这件事情上,林廷玉他们则是出力甚多。摆出了各种理由,减少报名人数范围。 没辙啊,这玩意儿要真有几个脑子一抽的非要跟唐伯虎考一遭死磕怎么办?! 除了把内阁、六部这边给打整好,林廷玉等人还得马不停蹄的到国子监、通过御史们对外散播信息。 这唐伯虎人家不是一般人啊!毕竟十六岁中苏州府试第一入庠,28岁时中南直隶乡试第一解元! 岂是无才学之辈乎?!若是要硬刚出题,万一他做出来了那自己仕途前程皆损不说。 罢黜为吏役,那可是连子孙前程都影响到的啊! 邸报刚出的时候还有举子觉着愤愤不平,便是想要报名出题去为难一下唐伯虎。 但随即同窗好友、提学师长,还有家中长辈们在这些举子稍微露出此苗头的时候就强力打压。 这尼玛管你毛事儿啊?!你非要强出这个头干甚?再说了,这唐伯虎他不是轻与之辈啊! 若是真考过了,你可不想想自己的下场么?!看那朝堂上清流诸官可有报名者乎?! 他们都不肯出这个头,你一个举子去跟人家拼什么命啊! 有些举子甚至都走到提学那边去了,被当地提学按住耳提面命一番。 言说若不是老夫看你是本府难得人才,怎会好心劝你莫淌这浑水?! 没见御史、给事中们,都没敢应承此事而是让朝廷发了邸报叫你们报名吗?! 这多明显啊,他们自己都没有把握所以让你们出来扛雷啊! 傻孩子,你要做的是老老实实的回去读书等官职下来而不是去做死。 一众举子们中不是没有热血的,但再热血让同窗、老师和提学们耳提面命一番不由得冷汗直流。 回头想想顿时心都凉了半截,是啊!这尼玛关劳资啥事儿啊?!青楼不好逛了,还是小官不好玩了?! 何至于要拿自己的前程和全家性命,去作这个大死啊! 赶紧深揖拜谢同窗、老师和提学大人们救自己小命儿,然后滚蛋回家该逛青楼逛青楼,该玩小官玩小官。 七日时限转瞬即逝,两京十三省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举子报名试图再核考。 这倒是叫弘治皇帝有些意外这些个清流们的影响力,因为东厂私底下已经摸清了情况。 那些御史、给事中们四处串联,各地提学配合压制居然是真的将这风波压下去了。 然而,弘治皇帝看到的是这些人联合起来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将会极大的威胁到皇权的统治,于他而言这是非常不可以容忍的事情。 内阁拟定了几次关于如何惩处的问题,但弘治皇帝都极不满意。 很简单,这些内阁大学士们都极为放纵御史、言官。 但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惩戒过甚的话导致御史言官不敢说话也不是好事。 且关于程敏政、徐经、唐寅三人,又应该如何处置这也是个大问题。 这件事情虽然说是御史清流们闹起来的,但终究是程敏政他们几人身德不正才会有此风波。 重了则遂了那些清流的意,让他们更加嚣张。若是轻了,却又可能让天下议论纷纷。 而且这程敏政还是东宫讲读官,算起来也是弘治皇帝身边的老人儿了。弘治皇帝自然是不好过分苛责。 “陛下,若是拿不定主意为何不去寻张家麒麟儿一问?” 萧敬是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见得皇帝左右为难不由得轻声劝慰。 “那唐寅在大殿上便说了他恩师张家麒麟儿对于此事,颇有看法啊!” 弘治皇帝恍然,确实是这个理儿啊!怎么不找那小子,问问他的看法呢?! 随即让萧敬传李东阳、刘健和谢迁来御前奏对。 三人在接到了皇帝的诏令后,虽然没有明说但他们也猜到了皇帝肯定是对于他们的处置不满意的。 收拾了一番,很快的三人便来到了御前。 “听听张家痴虎儿对此的看法?!”李东阳先是眉头皱了一下,随即缓缓的展开来:“也未尝不可!” 刘健和谢迁也觉着,这件事情皇帝和臣工僵持不下继续拖下去万一再生变化可就更麻烦了。 自己等人的处置方式其实并不是最佳方案,他们自己也是知道的。 但碍于他们自己也是文人出身,如果搞的太狠了那声名可就难听了。 张仑得知皇帝召见自己,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这特么没事儿又召见我干啥,我现在又没有当官领俸禄凭啥总差遣我啊! 带着满肚子的不满,张仑被萧敬很快的带进了大内禁宫。一番通传后,便到了这御前。 看到三大学士都在,张仑更森气了!尼玛!他们仨是领薪水干活儿的,劳资又没领工资凭啥干活儿啊! “要我办事可以,陛下您得掏钱!”所以,在听完弘治皇帝的要求后。 张仑二话不说就插着腰大声嚷嚷了起来! 李东阳、刘健和谢迁他们几个本来抚须故作沉静状,张仑这一嚷嚷惊的他们直接胡须都拔下来几根…… “啊?啊?!”弘治皇帝这是真的愣住了,他想过千万条可能。 张仑侃侃而谈不得其所,或者是呐呐无言不知所云。甚至想过张仑说自己不懂此事…… 但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张仑居然会提出要钱这一条。 “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即便是宫中持役亦有俸禄,凭啥差遣小子却是免费?!” 第三十五章 处置罚单,停职检查 刘健这位理学大家听着张仑这番话不由得气的直哆嗦,站出来就破口大骂。 “孺子!你张家世代忠良世受国恩,怎就出了你这么个贪好财货之小儿!竟是为了陛下国事,勒索财物!” 张仑一翻白眼,哼道:“晦庵公,我张家世受国恩没错啊!我祖现在不是为陛下持役么?!” “你们三大学士都是领着俸禄做事的,凭啥你们跟陛下解决不了的事情推给我这个连俸禄都没有的孩子来做啊!” 刘健听得这话不由得脸一红,这话杀伤力确实有些大了。 按说这事儿本来就是阁老要给陛下分忧的,现在推到人家一个孩子身上确实说不过去。 “若我继承公位,那自然是要为君尽忠国事。哪怕刀山火海战死沙场,也都是我张仑的本分之事。” 张仑说着,顿了顿耸肩摊手:“可我现在只是个孩子啊!我大父才是英国公。” 若是张仑长大些他的嘴脸就看起来会很小人,可他现在只是个粉雕玉琢的佳公子。 于是这看着就像是个孩子式的小得意。 张仑砸吧了一下嘴,小孩儿的身份多好啊!就算是闹的再大,只要抛出“我还是个孩子啊!”这句绝杀。 大部分人也就不好计较什么了,尤其是这些个大学士。 计较输了,你特么堂堂内阁大臣连个孩子都比不过做个你卵子的大学士啊! 计较赢了,你特么堂堂内阁大学士倚老欺小不要碧莲真真是不当人子啊! “再说了,夫子亦曾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张仑摇头晃脑了一番,随后一瞪眼道:“凭甚小子就不可求富贵乎?!” 刘健气的要揍这小子,尼玛!你张家累世国公隆宠不衰,还不够富贵豪遮的么?! “好罢~好罢~你这小刁滑若是能对此事做出章程来朕便是赏赐你一番又如何!” 弘治皇帝摇头苦笑,这个刁滑小子便是如泥鳅一般刁钻滑溜让人又气又笑。 “但你若是给出的章程不合适,那朕说不得也得罚你一罚!” 顿了顿,弘治皇帝望向刘建:“卿家说说看,若是他的章程不合适该罚他什么?!” “既然麒麟儿如此喜欢引用《论语·述而篇》,那事情不成就让他抄《述而》一百遍吧!” 张仑瞬间就想骂人了,《述而》这得八百多字吧?!抄一百遍不是得八万多字啊! 这特么还得用毛笔抄啊,日子还过不过了! “那小子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啥也不了解……陛下与诸位内阁大学士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自然是有治国之道……” 说着就要躬身往大殿外退去,弘治皇帝看得张仑这要跑路的模样不由得笑骂道。 “痴虎儿!朕与你张家可是世交,算下来朕可是你长辈!揍你屁股也是有这个资格的!” 这话听得张仑哭丧着脸,唉声叹气停下了脚步。弘治皇帝则是站起来笑着道。 “若有对策快些说来,说得好朕自然有赏。若是说不好,朕就代懋公好好收拾你这疲懒小子!” 张仑唉声叹气,这封建王朝也有不好的地方啊!皇帝就是皇帝,这帮狗批阁老们就是阁老。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尤其现在自己没有功名在身,骂他们也不好骂。 功名……张仑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其实春闱案这个事情的难点,就在于对一众人公布出去的罪名拟定和惩戒。 罪名说轻了不行,说轻了肯定不好严惩。下面的士子说不准还得闹。 说重了也不行啊,说重了、处置重了那就是御史言官们的胜利。这票人下次估摸还得这么干。 张仑撇了撇嘴,无非是皇帝希望对程敏政他们稍加惩戒但又得交代的过去。 对那些御史则是希望看起来是稍加惩戒,实际上效果是严厉打击避免这帮混蛋没事儿继续搅局。 对于这帮人怎么处置,张仑自然是有自己的腹稿了。 这个时代大家碍于经验和律法,很多时候的处置不是过严就是过松。 张仑就不一样了,咱好歹是生长在红旗下读着《毛选》、《邓论》、《资本论》……长大的人啊! 首先肯定是要定下基调的,这基调就是:舞弊案子虚乌有,无论御史言官还是礼部、诏狱,都没有切实证据。 涉案举子唐伯虎提审时试图触柱自杀明志未遂,即要求御前自辩否则宁死明志。 经内阁、六部讨论许可,但双方皆无证据。举子唐伯虎提出愿意让质疑方再考,以剐刑为注再试。 内阁随即商议传缴天下举子,有疑虑者可以与其一试。结果没人来,于是可以判定此事便为子虚乌有。 然后再说此事成因:你们这帮读书人,既然是来了京师考取功名为国效力的。 可你们不仅不闭门读书还到处拜访公卿名流混名声,这搞尼玛个锤子的搞啊! 这股歪风邪气士子裹挟进去,朝臣也被裹挟进去了。所以才闹出这场风波。 还有御史言官,风闻奏事这没错。但这是为了广开言路,不是为了让你们攀附撕咬。 一句疑邻盗斧便是要去扳倒数十年国家重臣,居然还还有接连为朋党之相。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张仑的一番基调定下了,弘治皇帝不由得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论处置的问题了。 舞弊案既然是子虚乌有,自然程敏政大节不亏。 但受仕林风气影响考前多接拜访,还到处给人指点出题时又不避嫌以至于闹出这场风波。 总结:大节不亏,私德无损。在此一事上,未曾回避。有持身不检之嫌。 谓之“临财苟得,不避嫌疑,有玷文衡,偏招物议”。 罚停职、停俸,居家反思为期一年。一年后由内阁六部,再以表现议断贬斥、复职或勒令致仕。 李东阳、刘健等人倒是对于张仑的这个提法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似乎又颇为可行。 这个惩戒不可谓不重啊,而且还带着后续。但实际上可以操作的空间又很大。 一年时间足以看出事情走向,如果实在不行勒令致仕或者贬斥都可以。 如果风波过了,那复职也有说头啊! 这就是停职检查啊!尼玛!张仑心里撇撇嘴,别看你们都是阁老脑袋聪明。 可差着几百年的见识呢,自然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咯! 第三十六章 赏赐给你,就不给钱 唐寅、徐经二人,虽未曾贿赂以获试题。但赴京赶考不思闭门读书,反而纵马街头频访公卿。 此举有“夤缘求进,行为不检”之嫌,罚其此科成绩作废、夺其仕籍转回原籍复考县、府、院三试。 夺名、参考权一届,着原籍提学严加管束,督导言行。下一届方可以恢复参考权利。 张仑这一番话,听得李东阳等人“嘶嘶~”的抽着凉气。 在读书人看来这处罚是绝对够狠的了,夺仕籍相当于贬斥了。处罚不可谓不严厉。 但又不是彻底的一棒打死,先着原籍提学管束督导。下一届则是给了他们恢复的机会。算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无论他们自己考得上、考不上,这天下士子都无话可说啊。 最后就是言官御史们的处置了,弘治皇帝看着张仑等待他给自己一个章程。 李东阳等人在张仑前面的表现后,也很想知道他对于这些御史言官们会提出怎样的处置方式。 华昶,言事不察、告之无实。言行实为不谨,且着有讪讽朝臣,卖直邀名之嫌。 调往南京太仆寺主簿,以观后效。 林廷玉身为考官出列举告,只提疑点全无证据之下却请夺唐寅、徐经仕籍。 同时还请羁押当朝重臣程敏政,释无据言事、言行不谨者华昶。 此议竟然有多方科道官、御史附议,其言表行态不仅有谤毁举子、陷诬朝臣,更具朋党之势。 李东阳几人听到这里,不由得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 卧槽尼玛!没想到啊,这张家痴虎儿不哼不哈的下手竟然是那么狠! 《战国策·赵策二》曰“臣闻明王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 东汉的党锢之祸、唐代的牛李党争、宋代的元祐党案……一桩桩、一件件,朋党一说直击要害,那是要命的事儿啊! 但看看御座上的弘治皇帝的脸色,李东阳几人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次清流们表现出来的统一性、巨大的影响力,都让皇帝感觉到了严重的威胁! 皇帝之所以不满意,大概就真的是因为这些言官御史们不仅闹的太过分而且这都有缔结朋党的意思了。 今天就敢用疑点去搞朝中重臣,那明天是不是要那疑点去搞一搞内阁六部?! 搞完内阁六部了,是不是连朕这个皇帝你们也得搞上一搞才舒坦显名?! 在弘治皇帝看来,这股歪风邪气必须要刹住!必须严惩!必须查办! 这个时候,张仑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方案:林廷玉越众出言降一级调外任为海州判官。 其后考评调任,不得再担任言官、御史责。无上奏内阁、御前权。 附议之众科道官,尽数下狱一旬后由吏部权定外调边陲。 其后考评调任,同林廷玉:不得担任言官、御史责,无上奏内阁、御前权。 李东阳等人呼出一口气,所有人都算是得到了严惩但又给了一线生机。但也算是彻底的打掉了脊梁骨了。 张仑心里很得意,劳资可是看过《毛选》还考过的啊!“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咱们还是懂滴! 当然,张仑这一得意把自己的后续处置想法一并给说了出来。 这举子、士子么,不都是琢磨科举考官么!所以啊,要平息他们怨气就简单多了。给他们开个恩科啊! 而且得开全面的,不是只开乡、会、殿试。 现在是四月,给他们俩月时间准备考县、府、院三试。距离八月还有四个月,八月再考乡试。 明年二月再一次春闱,这么一来天下的读书人、举子们哪儿还有心思琢磨这件事啊! 啥事儿比自己准备去考秀才、举人,甚至进京大考来的重要啊?!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的确,用开恩科把这些读书人的心思给拘了。 那他们哪儿还有时间去考虑什么唐伯虎、春闱案啊,先考虑自己怎么准备考试吧! “臣以为,张仑所提略显粗糙但其法可用。”李东阳沉吟了一会儿,率先出声:“只需稍加改动即可。” 刘健也站出来了:“臣附议,此法可为皆得严惩又并非绝其生路。可堪做楷模先例,日后照循。开恩科亦是可行。” “张仑所提之法虽是新奇,却又合情理。既惩戒相应人员,又并无过激之举……” 谢迁这个时候也说话了,而弘治皇帝身边的萧敬早已经着人将刚才张仑所说记录下来。 现在呈给皇帝来看,张仑倒是觉着有些惊讶。 刚才他就随口的侃侃而谈,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真的可以把他的话全都记录下来。 这也让他对古代的这些内官有些刮目相看,要知道他们现在都是用毛笔啊! 而张仑是知道自己的语速的,用毛笔还要记录下来他说的话还得工整。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得足够好的记忆力还得手够稳。 必须得一心数用,一边听一边记一边还得写。 “陛下,小子的方案可是给您了……”张仑笑嘻嘻的拱手作揖,那意思很简单:好处呢?! 弘治皇帝听得张仑的话,不由得笑骂道:“真是掉钱眼里的小子!” 突然间弘治皇帝看着张仑那张俊俏的脸,心生促狭。这臭小子,整天钻钱眼里去不收拾你一下不行了! “萧伴伴,着令:英国公张懋孙张仑,御前拟考,才学上佳……” 张仑心里撇了撇嘴,这古代皇帝就是麻烦。一个赏赐得扯好半天犊子说一堆废话,最后才是提到赏赐。 “特赐文房四宝、十三经,御赐飞鱼服、御制绣春刀,以资鼓励!” 说完,弘治皇帝笑吟吟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张仑顿时觉得无比痛快! 这臭小子,每次着他入大内办事。别人都是欢天喜地的,唯独他就总琢磨怎么弄点儿好处。 “小子谢陛下厚赐……”张仑一脸郁闷,这尼玛的皇帝真小气! 给一堆没啥卵用的玩意儿,你还不如给点儿银子实在啊! “小小年纪莫学那商贾脾性,你张家也是富贵人家总这么好财货传出去不好。” 李东阳见状,笑着宽慰张仑。 张仑耷拉着眼皮儿,叹气道:“您是有俸禄的,自然是不愁这些银钱……” “可小子又不想靠着家里的钱吃饭,这就得自己想辙挣银子吃饭了啊!” 说着张仑就点了点自己手上的情况,话本卖出去了前后进账差不多六七千两银子。 算下来这似乎不少了,可架不住张仑自己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啊! 庄子里孩子们每日三餐有菜有肉,人吃马嚼的打底就是百多两出去了。 第三十七章 大棒萝卜,仕林勘定 担心唐伯虎那小子没了仕途得饿死,帮他置办桃林下来一千多两就砸出去了。 为啥唐伯虎感激的给张仑认认真真的磕头喊恩师啊?! 任谁在下大狱生死未卜,他还给你考虑退路花一百多万给你买一片果园子+别墅让你有个退路。 那你也得感激的愿意生死相许啊!当然,以身相许这事儿就真的算了。 唐伯虎愿意满身大汉,张仑还接受不了谷道热肠呢…… 张仑上辈子就比较独立,所以尽管国公府里没人敢对他花钱叽歪半句。 但张仑自己是肯定不接受这个的,挣了银子首先就让周管家把曾经花费的银子给平了。 为这个事情,张懋曾经还置过气。 你是我孙子,你花点儿银子怎么了?!哪个狗批敢给你叽歪半句?!大父活劈了他! 张仑倒是宽慰大父,这家里现在您才是国公呢!持家这个咱们得一碗水端平啊,不能叫人说了小话。 再说了,这孙儿能挣钱这不是显得您教导有方所以我才本事高超么! 钱放大父那会儿也没啥不好,要孙儿需要钱大父您不是一样给我么? 所以呀,这放家里不招人闲话。需要了,您再给孙儿一样嘛! 老张一琢磨也是这个理儿,主要是周管家说小公爷虽然有本事可花钱也凶猛啊! 进账看着五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一转眼就出去两千多两了。 老周看着都心疼,所以也就劝老张先把银子收下来。不然放小公爷手里,小的怕小公爷一会儿就给全花了。 板着手指头数下来,自己手上就剩下千把两银子了。唐伯虎出狱了,自己同时也得准备去往江南。 所谓穷家富路,尤其自己家大父还给自己备了数十号人马保护。 这一路人吃马嚼的,那都是要白花花的银子啊! 弘治皇帝听张仑这一说反而是不好意思了,想想自家儿子这会儿还只知道胡闹呢。 老张家的孙子都知道为自己出行挣银子,不花家里的钱了。 “萧伴伴,再赐银千两、宝钞二万贯吧。” 张仑这才笑着给弘治皇帝行礼道:“小子谢吾皇隆恩!” “你这疲懒小子……”弘治皇帝笑骂道:“切记不可贪迷财货,钱财不过身外物。当为用之,而不可迷之。” 张仑看着弘治皇帝,感叹道:“陛下啊!这挣了银子,才能说得出这话啊!所谓: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萧伴伴!快把这臭小子给我送出去!”弘治皇帝咬牙切齿的赶紧让萧敬把张仑这小子提溜出去。 不然他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就真就揍这满嘴歪理邪说的小混蛋了。 张仑倒是无所谓,笑嘻嘻的拜谢皇帝跟着萧敬就往外走。 反正这银子也拿了,还混了件斗牛袍、一把御赐绣春刀。文房四宝、十三经什么的,张仑倒是不甚在意。 这其实就是弘治皇帝劝诫他要文武皆学,不要偏文重武或者偏武重文。 几日后的早朝,大学士刘健出列奏曰春闱一案已有结果。天下举子无人愿考,因此可断舞弊案应系谣传…… 张仑看了一圈邸报,大致上就是按照他的说法进行了小幅的修改后就拿出来用了。 程敏政也上朝了,听得这份惩戒的时候人当场就瘫下来了。 御史言官们也差不多,不是没有人想过出列自辩。可惜的是内阁和六部早已经做好沟通了。 这些御史言官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朝上的大汉将军直接叉了出去。 倒是弘治皇帝不忍心,在下朝后又召程敏政入宫细细的与他开解了一番。 程敏政这才心绪平稳下来,然后仔细一想不由得跟弘治皇帝赞叹这一做法着实漂亮。 但弘治皇帝很快的告诉他,这并非自己和内阁的主意而是张仑出的主意。 这就让程敏政很惊讶了,随后弘治皇帝解释了一番程敏政便默然。 程敏政一直自负神童之名,但自己那神童之名与张仑一比似乎瞬间就不算什么了。 当下对弘治皇帝感叹,臣曾自负于神童之名且博学善文。 臣看古籍曰项橐七岁为夫子师、甘罗十二拜相,曾想许是大言尔。今闻张仑之策,明白古籍或非虚言也。 程敏政本事是有的,但脾气也着实不好。否则的话亦不会在这次事件里面,引发这么大的风波。 史评程敏政是“敏政名臣子,才高负文学,常俯视侪偶,颇为人所疾”。 就是说程敏政是名臣、有才学,但持才傲物对同僚多有看不起常因此为人诟病。 而朝廷宣布了处置方案后整个仕林也一下子炸开了,一时间皆议论纷纷。 有人说这对御史言官处置过重了,这样的话以后谁还敢说话啊?! 也有人嗤之以鼻,你不想想若是你被这些御史们用疑点剥了功名仕籍又作何感想?! 你若是兢兢业业数十年当朝,一个重臣被人用疑点就要下狱你又作何感想?! 这么一说一票举子恍然,对啊!尼玛!劳资要被人这么坑一下,真真就是生死两难啊! 这些举子不是要进仕途就是准备进入仕途的,大家想想自己哪天说不准也得遇到这事儿。 如果给他们形成风潮了,你敢担保自己就不会有遭遇这事儿的那天么?! 又有人说那南直隶唐解元和徐经倒是惨了,直接剥了仕籍还得停科一届才许重考。 这需等两届啊,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到时候胡子都白了,这辈子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这么一说众人不由得默然,虽然他们都鼓噪着这春闱案但其实也都知道唐伯虎这是有才的。 御史言官一句疑点,哪怕才华横溢也不得不饮恨科场。大家都是举子,想来不由得心有戚戚。 但很快的众人心思就完全不在这春闱案上了,因为内阁六部商议此次春闱案影响波及甚大。 为偿天下士子,特开恩科。而且是全科皆开,县、府、院三试全国统一定于五月下旬开考。 这次还开的比较特别,县、府、院三试相隔旬日,一个月内既六月中考完。 乡试倒是推后定于十月,会、殿二试则是按照常规定于明年二月再开春闱为国取士。 这消息一出谁特么还管什么春闱案、御史言官、朝中重臣……这些乱七八糟的批事儿啊! 他们跟劳资可有一个永乐通宝的关系么?!那科举得有啊! 这次还是从县、府、院三试,再到乡、会、殿三试时间全都给罗列出来了。 大家不准备准备给自己考个官,难道还抽出心思去管那票混蛋的死活么?! 纷纷扰扰间,张仑已经带着唐伯虎启程下江南了。 弘治皇帝倒是想要按自己的诺言给派几名禁卫,但张仑严词拒绝了! 开玩笑!我这是下江南见识秦淮风月去的,带着禁卫都给你回报了我还见识个毛啊! 老张也觉着有禁卫跟着毕竟不美,于是恳请皇帝收回同时说自己加派老亲兵跟着便是了。 弘治皇帝一想也是,于是禁卫没有加派。 第三十八章 徐经拜师,码字换钱 “恩师……”唐伯虎在这四百料战座船上,算是首次感受到了自己恩师身为勋贵的权势。 张仑只说自己要出京往江南去,漕运总督郭鋐便让张家随他在漕运上操练的数十老兵驾着这四百料战座船过来了。 加上老张配合张仑从九边召回的老亲兵,前后百余人将这四百料大船塞的是满满当当。 “伯虎啊,进来吧!”听得恩师召唤,唐伯虎这才敢推开门来进了这船舱。 四百料战座船啊,最大的好处就是足够舒服! 船舱里面的布置并没有多奢华,只是简单的桌椅外加一张铺设好被褥的大床。 其实每次进船舱看到自己的恩师,唐伯虎都忍不住有点儿肝颤。 因为张仑一手拿着书,一手正在“刷刷刷~”的练着刀。 “叮~”的一声,张仑放下手里的《二程全书》将手中的村正倭刀收会鞘中笑着道:“为衡父而来?!” 唐伯虎呼出一口气,深深的对张仑作了一个揖:“恩师明鉴,衡父为我挚友……” 张仑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唐伯虎不说话。唐伯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深深的对着张仑作了一个揖。 “让他进来吧……”张仑叹了口气,显然这徐经没少软磨硬泡的让唐伯虎给他说情。 唐伯虎似乎松了口气,躬身退出门外。 没一会儿张仑便见得徐经已经站在了门口,看得徐经在门口张仑便道:“进来罢!” 徐经进得门来,犹豫了一下深深的一揖:“学生……” “便称弟子吧……”张仑看着他犹豫的样子,便唤道:“伯虎,进来倒茶给你师弟。” 外面忐忑等着的唐伯虎哎了一声,匆匆进来欣喜的看着徐经。 然后飞快的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上了一杯茶,徐经则是激动的跪下双手奉茶:“恩师……” 张仑接过茶杯饮了一口,摆在了台上沉吟道:“今逢大难,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种磨砺。” “既为我弟子,自是不能如那措大腐儒一般只会些许酸文而无自保之能。” 说着,张仑对着唐伯虎道:“你先带着你师弟习些击技,有何不明可寻张龙、张猛请教。” 唐伯虎一个哆嗦,他可没忘记自己被那俩老家伙训的有多惨!那几乎是印入灵魂深处的惨痛啊! 放下了书张仑不由得感叹:缺钱啊!真特么的缺钱啊! 自己口袋里现在就那么几千两银子,这百多号人连吃带嚼的一天下来十好几两就不见了。 但这也让张仑燃起了雄心,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创业的时候自己带着一群人杀出重围的状态。 不就是银子么!小公爷我上辈子能挣下诺大身家,这辈子自然也不愁干不起来。 再说了,上辈子自己几乎是白板练号。这辈子好歹是个国公家的孙子呢! 当然,张仑是没打算用这个身份去玩什么坑蒙拐骗的。那太特么给自己跌份儿了。 《三国》、《水浒》现在全有了。 《金瓶梅》?!尼玛,劳资这玉公子的名号要不要了啊?!不成! 《石头记》?!想想几十万字,而且张仑记不全还是算了。 《西游记》?!那也是大几十万字的小说啊,而且张仑只是大致记得情节还得花很长时间去厘定。 张仑一琢磨,自己都写到蛇妖了……那不如写个系列算了!全都不写人,就写妖魔鬼怪的故事。 妖魔鬼怪的故事,有比《聊斋》更好的抄袭素材么?! 很快的张仑就订下了基调,就抄《聊斋》!现在问题是,抄聊斋的哪篇?! 狐女《婴宁》?!天真烂漫倒是有了,只是这是人的故事啊!得写个鬼的。 《画皮》、《聂小倩》都不错,张仑突然想到后世《倩女幽魂》可是有好几部啊! 尤其是第二部,那其中很多场景、画面甚至台词极尽讽刺之能啊! 卖人肉的饭店,立志著书传世却屡遭挫折得出“人世间就是个牢狱”结论的老书生。 妖魔鬼怪蜈蚣精假冒佛祖,肆意害人甚至将满朝文武吸成躯壳。 一念至此,张仑摊开宣纸将那狼毫沾饱墨汁。笔走龙蛇下,一手七言顿显: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伯虎、衡父,且来!”张仑一声呼喝,唐伯虎和徐经不敢怠慢赶紧跑到了船舱前。 此时张仑已经停笔,却见宣纸上除了这行小诗之外还留下了一行字。 《幽都夜梦:倩女幽魂之聂小倩》 唐伯虎一看就知道,这是恩师又要开始写话本了。于是拉上徐经,让他赶紧研墨沾笔。 自己则是摊开宣纸,准备记录恩师的口述。徐经还没有经过这种阵仗,自然开始是有些慌乱的了。 但很快的,徐经就适应过来开始连续给唐伯虎研墨、沾笔。甚至被侃侃而谈的张仑言语所吸引。 这个时代没有太多的娱乐,无非就是歌舞饮酒外加看点儿闲书或是四下去逛逛。 一旦有本好书,肯定会飞快的被众人传阅然后哄传天下。 徐经从小苦读家中藏书更是万卷之多,他的友人钱福在《万卷楼记》中说: “兹楼也,储川岳之精,泄鬼神之秘,究古今之奥,焕斗牛之躔,知不可以金谷、平泉视也。” 家中藏书丰富的徐经博览群书,自然是知道什么样的书更能吸引人。 徐家可谓是大富之家,徐经的曾太祖徐麟曾以布衣应诏往西蜀招抚羌人。 后辞官归故里广置田产,竟达十万亩之多。 又藏书数千卷,传到徐经祖父这里已有良田十数万亩、藏书万卷更有其他间杂营生。 “恩师此书一出,定又是哄传天下啊……”徐经也是看过张仑前部《白蛇传》的。 也是徐经这一提,张仑想起来这徐经家也是大户人家啊!肯定也有刻板书坊,否则的话那万卷书是怎么收集来的? “衡父,此书便由你来堪印吧!”张仑笑着对徐经道,徐经闻言先是一愣。 随后不由得有些激动,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张仑却笑着道:“你我师徒,这钱你挣总比别人挣好吧!” “再说了,你拜师而来我还没有给你拜师礼。这就算是补上了!” “弟子……拜谢恩师!”徐经是真的激动了,这会儿已经开始寻思要找哪位名人来做提序。 第三十九章 多谢挑衅,多谢广告 然后他就想到了钱福钱与谦,曾经在徐家做过家教与他有启蒙关碍的状元公。 这位钱状元是弘治三年考取,其时连中会元、状元,只差解元便是连中三元了。 虽然才气纵横但这位状元公却酒量、脾气奇差,按现在说就是喜欢撒酒疯。 史载“喜饮酒,每饮至醉,往往言语伤人,因而不为同列所喜,致招谤议”。 估计他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喜欢,于是弘治六年会试同考后便辞官回家。 估计再呆下去,被同僚打黑枪也不是不可能的。 有载“钱鹤滩福以殿撰罢官居家,余邑梧塍徐氏以五百金为脯月延延致家塾”。 张仑他们的穿并没有停泊在苏州,而是途径了苏州之后再往南京去。 十数天的行程,抵达南京时已是近五月了。好在《聂小倩》算是写完了,下船就可以卖钱。 “恩师……”张仑好容易忙完了,在唐伯虎和徐经誊抄完毕后,他再润色了一番这才休息。 结果没睡一会儿,唐伯虎就来敲门了。 “不是说没下船就不用喊我吗?!”张仑有些起床气,门外的唐伯虎则是低声道:“码头上的人好像很多……” “恩师您不出来,似乎不太好……” 张仑叹着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便打开门随着唐伯虎到了船头。 可到了船头,他就明白唐伯虎为什么非叫去叫他出来了。 这渡口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山人海,唐伯虎则是小声告诉张仑这些人都是谁。 说起来岸上站着的不少是大名鼎鼎,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文徵明文贞献、祝允明祝枝山……等等。 一票名士、士子们来围观则罢了,让张仑有些目瞪口呆的是看到了渡口上莺莺燕燕居然有数十俏丽女孩儿。 她们或是身穿道袍,又或是穿着绣服在码头上翘首以盼。 有这些莺莺燕燕的俏丽佳人们也就罢了,那些双手合十抬头望来的一片僧道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伯虎啊,你在这秦淮河竟然有那么大的名声吗……”张仑有些兴奋,刚想说见识见识秦淮风月。 结果这群姐们现在就杀到码头了!唐伯虎这弟子收的好啊!大大滴好!灰常滴好! “请问那船上少年,可是幽都夜梦玉公子否?!” 还不等唐伯虎开口说什么,那渡口码头上一位俏丽的小姐姐竟是先开了口。 那俏丽小姑娘虽然话音是大,但却声若黄鹂鸣翠竟是让人有悦耳之感。 唐伯虎对着自家恩师拱手笑道:“恩师,看来人家并非来迎我的哪……” 卧槽!我有这么大名声?!张仑自己也有些发懵,他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名声居然已经传播的这么广了。 “在下便是张仑……”虽然有些诧异自己的名声,但张仑还是长长的一揖笑脸迎人。 都是自己的粉丝啊!还都是女粉丝啊!而且,都还是漂亮的女粉丝啊! “听闻张家玉公子殿前奏对得三大学士盛赞,号之‘天下风云麒麟儿’!” 这个时候有人便不愿意了,不愿意的便是这在场的其他士子们。 却听得有人朗声道:“金陵风华,却不知的玉公子有否佳作可教我等乎?!” 唐伯虎一听这话脸瞬间就黑下来了,这尼玛是在把我恩师往风口浪尖上推啊! 三大学士御前盛赞恩师“天下风云麒麟儿”没错,可拿到这里来说就是给张仑树敌了。 你丫个小子屁都不是,我们这些不是秀才就是举人凭啥你就混个“天下风云麒麟儿”的称号啊?! 要我说,那就是三大学士给英国公呵卵子的首尾罢了。 “船上疲乏,所作不多。只是交予我弟子衡父一个新话本而已……” 张仑却没有唐伯虎想的那么生气,反而是有些欣喜!卧槽尼玛,好人啊!兄die!我正愁咋宣传呢! 你这不蹦达出来,我还不好说:哎呀~我写了个新话本,大家要捧场啊! “啊呀~!玉公子有新话本了?!” 张仑看着岸上捂嘴的那位身材S型的小姐姐,恨不得扑上去亲她一口!您这哏捧的太好了! “拙作《幽都夜梦:倩女幽魂之聂小倩》已交付弟子衡父,想必不久后大家便可以一观了。” 岸上那士子们似乎更怒了,便有人拱手大声道:“莫非麒麟儿只会做话本乎?!” 这话就有点儿赤果果的挑衅了,但也不怪的人家挑衅张仑。 确实张仑似乎除了那首《新竹》,没有做什么诗来着。 主要是张仑觉着作诗这玩意儿特么没银子进账啊,我没事儿做个鸡毛的诗啊! “也并非话本,做本的时候偶得小诗一首。”张仑也不是脾气好的主儿,虽然士子们给他做广告了。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这泥人都得有火气了。 “十里平湖霜满天, 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护, 只羡鸳鸯不羡仙……” 张仑展颜一笑,朗声道:“因书有感,缺了格律。让大家见笑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那岸上的提学御史本一言不发,却在这个时候哈哈一笑。 大声道:“应有取意唐时四杰卢升之《长安古意》‘愿作鸳鸯不羡仙’句,虽格律不对然意境甚好!” “寸寸青丝愁华年……”岸上亦有人咀嚼,越是细嚼越是出些味道。 张仑却是有些诧异,他都不知道这首诗有取《长安古意》里面的一句意境。 但这提学御史却是知道的,由此可见人家古人的才学那不是盖的。是实打实读下来的啊! “麒麟儿所得定是不止一首,便取出与众学友品鉴却也是一番佳话啊!” 唐伯虎这个时候小声告诉张仑,那提学便是曾经斥了他的方志方信之。 “偶得佳句,本欲藏私。既然提学有请,那……张仑便献丑了!过长江时,偶得《临江仙》与诸位一品!” 张仑笑着拱了拱手,用着那变声期的嗓音吟曰: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 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谈中!” 吟唱中,张仑不自觉的用了些许后世杨洪基在演唱的时候用的技巧。 虽然达不到人家的效果,但神韵还是有的。 便是此时,云来遮阳下一束光却恰好打在了那舰船上应得那白衣少年的身影…… 吟诵着的漂亮少年顿时身披金光,便如下一刻便飘于天际的嫡仙人一般。 一时间岸上的僧道们见此竟然是双手合十,在少年声落之后开始在岸上诵经…… 很多年以后,在场的所有人都依旧记得今天所见的这一幕。 也是这一幕奠定了许多人对张仑的终身印象…… 却见那江涛翻卷怒拍在霸气凛然的四百料战座舰船上,船首处昂然如松的站着一位琳琅如玉的白衣少年。 他头顶紫金冠,腰系金玉兽带腰胯倭刀温润如玉,笑容中似乎带着万般慈悲…… 他负手而立,望着众人吟诵出那豪迈的《临江仙》。 从那天际处一束金光洒来,将他身上的白衣尽数染成了金色。一如那从天而降身披金光的嫡仙人…… 第四十章 夺人风头,咬我不着 “好一个临江仙!好一个滚滚长江东逝水!好一个天下风云麒麟儿!三大学士所言非虚也!” 长久之后,那提学御史方志似乎才常常的呼出了一口气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张仑所作的那首《临江仙》中。 张仑则是在得意,哎呀~!升庵公,你现在才十一岁吧?!不好意思了,我可是抢了你的风头啊! 你咬我不着~咬我不着~!哇哈哈哈…… 此时,战舰“咔咔咔……”的开始下锚。随后放下小舟,张仑等人便是乘着那一轮扁舟向渡口驶去。 岸上的士子们再也没有较劲儿的了,先是那首“十里平湖霜满天”拿出来。 接着又是一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你不服气倒是给人家做一个出来啊! “见过玉公子……”既然是服气了,那自然是得老老实实的跟人家见礼了。 张仑也赶紧回礼:“见过诸位贤兄……” 别人不知道张仑可是很清楚,这大明他可是个非常讲究礼法的社会。 虽然有说那些不尊礼法的狂士,当时社会风气也能容忍甚至风评不差。 但你要跟人交往相处,想好好混下去那就别学狂士那套做派。 骂朝廷、骂阁老,甚至骂皇帝都无所谓。但礼法这个是必须得遵循的。 提学御史方志却是个老派学者。长髯飘飘,却是没穿官袍而是穿着齐整的道袍。 见得张仑回礼众人,那眼神中更是赞赏有加。 再看张仑船上下来皆是彪壮悍勇的猛士,竟无一个女子眼神中的赞赏就更浓了。 若非方志是那种老派学究,也不至于看不惯唐伯虎到处逛青楼就不顾他江南才子的大名把他贬斥落第了。 “伯虎,当年我判你落第并非轻你才学而是借此警示于你不可放浪形骸当谨身守性……” 却见方信之对着张仑身后的唐伯虎,叹气道:“可惜你未曾明解我意,以至于逢此大难……” 方志这番话一出口,顿时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当年方志判斥唐伯虎之事,几乎是众人皆知。不少人对此甚有微词。 如今他一解释,再配合唐伯虎的经历顿时在场众人不由得唏嘘万千。 “如今逢此大难,愿你心稳性平好好读书修身。你之才学,可名扬金榜。然心性不修,终究成祸也!” 唐伯虎连连作揖行礼,多有感激称谢。 “可惜……公子少了功名,却是一憾事也!”方志没有再说唐伯虎,而是对着张仑叹道。 张仑自己倒是洒然一笑:“功名有无亦不降我才学半分,我读书为明事理并非为功名事!” 这话是真话,劳资大父都是国公了。自己还是嫡孙,将来肯定也是国公了。 考不考科举这个事情张仑还真不是特别在意,历史上皇室对张家的恩宠直至明亡。 万历年张家第七代英国公张维贤,亲自抬轿将天启帝从乾清宫抬到文华殿继承皇位。 以当时魏忠贤的显赫权势,都不得不给他让路。由此可见张家之显赫。 “哈哈哈……公子此语,倒是洒脱!”张仑的话让方志先是一愣,随后满目欣赏放声大笑! 却见他对着四周一个拱手,朗声道:“今日得见麒麟儿,又闻这首‘临江仙’信之心足矣!诸位,告辞了!” 说完,他领着随从便穿过人群而去。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临走的时候望向张仑的眼神有些特别。 似乎像是看着一块极美的璞玉被黄土遮盖的可惜,又像是对着张仑下定了什么生死度外的决心…… 方志这一走,士子们顿时“轰~”的一下就围了上来熙熙攘攘的开始跟张仑、唐伯虎他们见礼。 毕竟刚才方志这个老学究在啊,谁干在他面前造次?!老家伙当年把如日中天的唐伯虎都给斥判了。 要收拾他们这些秀才、举子,那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估计方志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所以见过张仑之后便带人离去。 文徽明、祝允明、徐经……他们几个赶紧上前帮着解围,张仑也没法板着脸迎人啊! 只能是一路笑着这个作揖、那个作揖,左一个贤兄右一个学兄的喊着。 一通闹哄哄过后,文徽明才喊上众人到孙楚太白楼上吃酒去!今日我包场! 这颇有后世大人物里面赵公子今日包场之气势。 毕竟文家那也是累世富家,武官出身但父亲文林举进士任温州永嘉县令官至太仆寺少卿,所以这家里自然是穷不了。 士子们听的文徽明的话,自然是大声叫好呼啦啦的便往那孙楚楼去了。 这孙楚楼却是有历史根由的,传说晋时太守孙楚就任金陵便常在这水西门处一酒楼与友饮宴做赋。 于是当时酒楼店东索性更名“孙楚楼”,到唐时诗仙李太白更是常与友人在此饮酒赏月赋诗。 还写出“昨晚西城月,青天垂玉钩。朝沽金陵酒,歌吹孙楚楼”之句,于是这孙楚楼又号“太白楼”。 因着这些史传,这孙楚楼素有文名可谓之金陵一景。 众人闹哄哄的到了孙楚楼上,文徽明自是将他推至首座然后吩咐便上酒菜来。 士子们在文采上输了一筹自然是想要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于是这敬酒是没断过的。 码头上本是来迎接的名妓小姐姐们,这个时候却不好都来了。 毕竟她们只是听说了玉公子要来的消息,想亲眼见见这《幽都夜话》的玉公子究竟是何模样。 见过了便罢了,若是随着文徽明他们一并到孙楚楼去还是一众金陵名妓皆去岂不跌份么?! 再则说,如今这一众士子皆去孙楚楼。 人多眼杂万一有一个喝醉的闹出什么事端来,那岂不是难以收场么?! 都是聪明人,所以迎完了玉公子一票的莺莺燕燕们便随即散去。 仅有的几个是跟文徽明、唐伯虎相熟,这才留下来作陪。 虽然此时经过元朝的蒸馏技术增长,已经出现了高浓度的蒸馏酒。 但大部分民间所喝的还是发酵的低度酒,一方面是因为大家一下子接受不了高浓度的酒。 第四十一章 已经报名,你去考试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价格问题,毕竟此时生产力就摆在那里。高浓度的酒自然价格不菲。 即便是在宫廷内也只有重要场合,才会使用高浓度的蒸馏酒。 这些十度上下的酒如果是上辈子张仑根本不放在眼里,可这辈子为了长身体他没喝过啊! 于是没辙,只得认怂讨饶。 好在自己的两个弟子还算给力,唐伯虎和徐经勇敢的站出来为恩师挡酒! 张仑则是喝了几杯,都不敢去看那几个风韵靓丽的小姐姐转身逃窜! 尼玛啊!劳资也想跟这些小姐姐谈一场走肾不走心,留精不留情的恋爱啊! 可特么真的是实力他不允许啊,自己那杆大枪还没到出鞘拼杀的时候呢。 看着唐伯虎他们几个喝得东倒西歪,搂着漂亮的小姐姐回得房间听那床榻地动山摇。 张仑看着自己那副小身板不由得内牛满面,尼玛啊!劳资要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一夜饮宴过后,张仑照例是挂起了那张“大考在即,访我何益”的字条。 只是这次多了几句话:诸兄迎我,心自感激。待得放榜,再行相聚。 这话就说的很得体了,大家毕竟都是要考功名的嘛!现在不发奋读书,还等到啥时候?! 喝酒作诗可以等放榜之后再来,这下往来的士子也觉得无话可说。 但南京的勋贵们张仑却不得不去拜访一番,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要拜访南京勋贵的。 比如:魏国公徐俌徐公辅、担任南京守备的成国公朱辅、灵璧侯、安远侯、镇远侯……等等。 张家虽然是勋贵恩宠第一,但张仑身为晚辈必然是要去跟这些老前辈们见礼的。 大家勋贵都是一条船上的自然是得互相帮衬一二,从九边回来的张家老亲兵们不止是回来这么简单。 他们同时还带了一些“土特产”,这是老张交代下来让张仑路上花用和拜访这些南京勋贵们所备下的礼物。 南方难得一见的大东珠、貂皮、老山参……等等,勋贵们也很领情。 热情的接待了张仑,不少勋贵们早已经听闻了码头上的那一幕。 是以对张仑除了带着对张家的尊敬之外,更有一丝对张仑本身的推崇。 魏国公徐俌徐公辅就感慨,看看人家老张家培养出的这个孙子! 才至金陵就已经名动仕林,其诗文哄传天下想必不需多久便是大名士了。 再看看自家那除了吃喝就是四周围闹事儿的孙儿徐鹏举,徐俌也只能是叹气无言。 除了在几个国公家吃过饭之外,其余的侯爵家只是礼貌拜访并未吃饭。 借着这个机会张仑倒是见识了一把秦淮风月,可惜实力不允许他撒欢。 于是心痛的无以复加的张仑只能是回到船上,闭门读书拉倒。 唐伯虎和徐经倒是很自觉,在外面浪了一天后便心满意足的回到船上开始恢复往日生活。 张仑在拜访勋贵的时候唐伯虎则是跟徐经一起,到提学方志那里去削籍、归档。 “呃……提学御史要见我?!”唐伯虎和徐经去削籍的时候,方志倒是没有为难他们。 反而是多加鼓励,希望他们从这次劫难中吸取教训莫要再放浪形骸惹出祸端。 “是,说是有要事与您相商!”唐伯虎老老实实的对着张仑道,张仑倒是有些莫名其妙。 他准备等唐伯虎他们把事情办完了,就下苏州去的。 这提学御史方志跟自己有啥事儿好聊的,俩人都不是一个系统的。 但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而且自己这俩弟子都还得人家照拂呢。 所以这去一趟也是必须的。 整理了一下衣冠张仑便带着老亲兵,在唐伯虎的引领之下往着方志的宅邸行去。 相较起南京勋贵们的豪宅,方志的宅邸算是比较普通的。 宅邸门前的门房倒是认得唐伯虎的,知道这位可是苏州大名士所以赶紧点头哈腰的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便有管家亲自来迎接张仑一行人入宅,一票老亲兵自然有人招待。 张仑和唐伯虎则是被管家领到了厅堂里,方志此时依旧穿着那一身道袍。 在那布置的很是平常的厅堂内,方志笑吟吟的看着张仑和唐伯虎进来给他见礼。 “不知大人此次召小子前来,有何事是小子可以效力的?!” 张仑的姿态放的很低,没辙啊!自己俩弟子现在可都攥人家手里呢。 却见方志笑眯眯的看着张仑,从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满是欣赏。 “却是有一桩事情,还需玉公子帮衬一下……” 却见方志笑吟吟的看着张仑,轻声道:“老夫已经向内阁秉明,将你考籍放入苏州参加县、府、院三试了。” 张仑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满心卧槽!劳资没想过要去考试啊,这特么是搞毛的搞啊?! “不必这么惊讶,你风云麒麟儿声名鹊起老夫就注意到了你了。” 却见这位提学御史捻着自己的胡子,笑眯眯的看着张仑道:“你远在京师未曾闻我,但我却通过同僚对你了解颇多!” 其实背地里在了解张仑的人,又何止这位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一个?! 三大学士的那句“天下风云麒麟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了张仑身上。 他们无一例外都很想知道,究竟张仑有什么能力以至于让三大学士如此夸赞。 方志能就任提学御史自然也是在京师里有自己的根底的,所以张仑和三大学士在大殿中的考校他亦是略知。 最重要的是张仑数次被弘治宫中召见,尤其是在处置判罚前召见张仑尤为重要。 所有人都承认三大学士才华横溢,有治国之能。 但那种处置方式显然并非出自于三大学士的手笔,三大学士有才不假但他们的做事都是有固定风格的。 “刘公谋,李公断,谢公尤侃侃”从这句话就说明,大明的官僚们很熟悉这三位的行事方式。 所以,这种破天荒的“停职检查,以观后效”的手法显然并非出自于三大学士。 弘治皇帝更加不可能提出类似的处置方式,弘治皇帝有帝王手腕不假。 但他许多的谋断极为依重三大学士,几乎没有出格举动更别说这种破天荒的处置方式了。 再结合张仑在春闱案处置结果公布前,被宫中召见那么真相就呼之欲出了。 那些处置的方案,极有可能是出自于这位风云麒麟儿! 如果张仑知道方志仅仅是从书信的表述中,就猜到了他是处置方案提出者绝对会目瞪口呆! 古人从来就不笨,尤其这些混迹大明官僚体系多年的江湖老鸟们那更是不可能笨的。 他们与张仑最大的差距,大约就是数百年的见识、知识体系和资讯。 第四十二章 洪桐县里,皆是老鬼 “老大人,这是何意啊……”张仑一脸无奈的苦笑,他真的没有想过要参加科举啊! 如果他是勋贵家的庶子那参加科举情有可原,可他是英国公家嫡孙。 这还参加个毛的科举啊!恩宠第一英国公张家嫡孙这个身份,已经足够他做很多事情了。 参加科举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即便是要扬名那抄几首诗、写几个话本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张仑就没想过要往大明的官僚体系里面凑,他只琢磨养好自己的身子骨、保护好自己的小命。 好好享受这人生。 顶多自己能给意见弘治、正德的,就提提意见他们爱办不办。 劳心劳力为国分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样的想法,张仑是真的没有考虑过。 “据闻陛下欲征玉公子为太子侍读,玉公子则言道己才可为太子师!” 却见方志轻抚自己的长髯,笑眯眯的道:“后才有三大学士殿前考校之举……” “但此举毕竟是三大学士而言,天下士子们未必服气啊!” 张仑撇了撇嘴,我特么管他们服气不服气。他们不服气又关劳资批事儿?! 方志这老江湖自然是看出张仑的不屑了,于是道:“公子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伯虎、衡父考虑一二啊……” “虽是已经拜师,但拜的勋贵子弟还是功名之身对他们亦是有影响的……” 张仑听得这话,果然是眉头皱了一下。 他不是那种自私自利的人,否则的话也不会在唐伯虎当时情况不明之下拿出自己的稿费给他安排退路。 “况且,此事已传出仕林!若是公子不去,免不得要为人诟病啊……” 听得方志的话张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满心卧艹! 这帮子老东西果然一个二个都是贼心眼儿啊,大明这个时代若是把名声砸了就没得混了。 唐伯虎当年声名扫地归来故乡,别说旁人就是家中仆人的白眼也没少吃。 若是张仑得了个“不敢应试”的名头,那你还咋说你大才?! 三大学士的评价也顿时成了笑话,弘治皇帝也会怀疑自己到底为何不敢。 要名声一臭,基本就没法混了。 “老大人既然都为小子做到如此了,小子岂能不去……” 张仑感慨,这些个老家伙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方志是老学究没错,但这不代表他就是个老古板、不灵活。没点儿脑子能混到提学御史这个位置么?! 关于方志的打算张仑也是猜到了一二的,很显然他已经探知了皇帝、内阁对于张仑的态度。 张仑这样的将来不仅富贵可期,而且只要没犯下大错必然是会得到重用的! 方志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探知了张仑的才学,甚至那次到码头上他很可能也是冲着一探究竟的想法去的。 而为什么方志要不遗余力的推动张仑在这苏州考科举呢?! 原因很简单,方志哪怕再老学究他既然踏入仕途自然不免有问鼎内阁之心。 张仑是什么人?!这是未来皇帝、内阁将要大用之人啊! 且凭借张家勋贵恩宠第一的身份,又能够在勋贵群体中如鱼得水。 之所以要鼓动张仑在这苏州府考学,就是因为方志要想为张仑座师! 在这个讲究礼法人情的大明朝,座师和门生之间的关系可谓是非常的微妙的。 门生须念座师录取之恩,座师须予门生照拂之情。 座师与门生的关系从明代一直延续到了清代,其亲近程度仅次于君臣父子,且终身不变。 若是座师受难门生置之不理,就会被认为是不讲礼法人情这样也没法混下去了。 方志提学御史的身份让他可以成为乡试主考,只要张仑录得他这一科那座师门人的身份就没跑了! 只要这个身份确定下来,即便是将来方志进不得内阁也能靠这富贵权重的门生照拂畅游宦海! “这群老狐狸啊……”出得方志的家中,张仑带着唐伯虎及一众老亲兵们苦笑着道。 唐伯虎倒是想问什么事儿,张仑只是一摆手说没事儿!回船上吧! 秦淮风月张仑倒是见识到了,也真的是后悔了。 主要是特么这副身子骨现在还不能跃马提枪战四方啊,淳酒美人在侧却不可得。 张仑那煎熬可想而知,干脆赶着唐伯虎以读书的名义往苏州去。 而徐经最近则是在忙着把《倩女幽魂》雕版印刷出来,赶紧卖成银子。 如果他还不知道借着张仑扬名金陵这个好时候,赶紧把《倩女幽魂》印出来卖钱的话。 张仑会活活把这个煞笔弟子打死挂城门楼子上,风干了过年下酒。 徐经还得把自己师兄唐伯虎的那座桃花坞给整理出来,虽然那里已经有别墅和桃林了。 但当时许庭光来去匆匆,只是督建了个宅院然后种下桃林花卉便赶回京城了。 若是这里给唐伯虎住倒是还勉强,现在张仑来了自然是不成的。 唐伯虎这次算是直接救下了自己的命,徐经没有告诉别人的是他当时已经绝望了。 甚至再刑讯的时间长点儿,他就真的按照对方的要求什么都认了。 叫徐经比较激动的是,张仑的这个新话本那卖的不是一般的好啊! 徐经家本身就是巨富又常年收集古籍,所以跟很多苏杭书商关系都极好。 家中古籍也经常需要雕版重印,于是召集雕工并非什么难事儿。 至于铺书销售那就更简单了,徐经直接到书坊里就一句:此话本乃我恩师幽都夜梦玉公子新作! 那书坊里的坊主们没有一个不肯的,张仑在江上所作的那首《临江仙》已经是传遍苏杭了。 再有《白蛇传》畅销在前,谁不抢着在自己书坊里摆售那才是真真的大傻卵。 带着一众老亲兵们,张仑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唐伯虎的桃花坞处。 看着这桃花坞顿时满意的不得了,即便是唐伯虎自己也有些呆住了。 码头下来顺着大道出城几里地,远远的便能够看到那处桃林所在。 夕阳下远远的桃林可见有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在桃林中,深处的飞檐屋顶若隐若现仿若深山妙庵。 顺着那条鹅卵石路径前行约两百步,便见得一座桃林外隐约可见的大宅。 白墙灰瓦占地极大,门前早有童子在等候见得张仑等人前来赶紧转身开门躬身侯着。 第四十三章 伯虎新居,桃花坞院 “大兄~!”却见门内竟是奔出来一人,却是唐寅的亲弟弟唐申! 虽然此时唐申已经二十有四,但毕竟声名不显且性子较为弱懦。 以至于嫂子携丫鬟丢下合离书出奔,下人卷走家资亦无可奈何。 他也曾去报官,可惜的是当时他大兄唐伯虎在京师生死未卜且很可能一蹶不振。 以至于苏州府连见他都懒的见,直接敷衍了事。 “二弟~!”唐寅见得自己弟弟,自然也是一阵的激动!兄弟俩抱在一起竟是大哭起来。 张仑有些尴尬了摸了摸鼻子,唐寅好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将张仑介绍给自己的弟弟。 然后才在唐申的引领下,进入了这所大宅。 进得大宅张仑不由得感叹,这徐经是真舍得往里砸钱啊! 进得大门便是苍苍古树的小庭院,庭院前面的则是一块巨大的影壁遮挡住了门外的视线。 徐经早已经笑吟吟的在影壁前等候,恭迎了自己的恩师和师兄后边领着他们绕过影壁往后走。 影壁后面铺设着石径草坪,桃枝夭夭随风摆动。 石径前不远处竟是一汪池塘水榭,虽是不大却有水自假山上涌出形成流水潺潺。更有亭台立于其间。 水榭右侧蜿蜒着七八套面向水榭的客房,中间有亭台相隔后面还带着小院的那种。水榭正前方却是一栋二层带前堂的大宅子。再往后应该就是后宅了。 由水榭左侧前行便是会客前厅,从这里可以看到水榭景致又能品茗谈天。往前厅后走,却是饭厅。 饭厅出来便见得一条小径通向侧面的一道种着竹子围墙的拱月门,而从饭厅绕出来的小院竟是有着小小的鹅卵石铺就的溪水,溪水中有锦鲤水上架着小桥。 桥的后面便是一个亭子,前后皆种有遮蔽的竹林。竹林后面的墙上则是还有一道门。那道门通向的是后面的厨房、仆人房,方便于随时上菜至饭厅又不至于有嘈杂声、烟火气传来。 “衡父有心了啊……”看着这处宅院,唐伯虎不由得感慨。徐经这个时候匆匆的带人赶来,听得唐伯虎的话不由得躬身长揖道:“师兄言重了……” 徐经对唐伯虎其实是心里有愧的,如果不是他的话唐伯虎也不至于牵涉到春闱案中。而如果不是唐伯虎的话,他现在说不准生死两难。 这次虽然削除了士籍停考一科,但毕竟还有机会再考啊!即便是没有成为官员,但只要考上举人这辈子便算是有一个交代了。 这院子大是大了,可问题是张仑带来的人太多了啊!整整数十号的老亲兵,这宅子前后客房也就二十余间,仆人方面徐经只是从人牙子那里找了几个大脚婆娘、厨娘。 没奈何,张仑只能是安排大家挤挤。好在那些水上讨生活的老亲兵们要看着战座船没法下来,不然的话唐伯虎这新宅子还真就挤不下了。 好在徐经之前就考虑到了这个状况,所以桃园侧面还有个院子正在修整。唐伯虎这个是原来就有基础所以修复起来容易,花钱多请些许工匠赶一赶也就出来了。 但侧面那个给张仑住的就需要时间比较长了。 张仑倒是也没有计较,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安排一部分的老亲兵们到附近的客栈先住下自己则是先在院子外搭建了一个草庐。 他是不想挤在唐伯虎的院子里的,于是让徐经先给自己盖上一栋跟张家庄子里那个样式的草庐。再开出一片校场练骑射拳刀,这就足够了。 草庐盖起来还是很快的,徐经肯掏钱几十号工匠夯实地面不过是三五天时间张仑已经能够住进去了。 倒是徐经觉得颇为不好意思,于是找来人牙子准备给张仑买个丫头。对于这个张仑本来是拒绝的,架不住徐经和唐伯虎觉着很是过意不去,坚决要给自己的恩师找一个随侍丫鬟伺候着。 他们觉着自家恩师过来这算是受苦了,连个扫洗伺候丫头都没有还住在草庐。 而张仑自己对于一直都没有配备丫头这事儿倒不是矫情,主要是特么的让个小luoli服侍自己他怎么折腾都觉着不对味儿的! 上辈子张仑对妹子的要求就是:胸丰臀肥大长腿,媚眼如丝技术高!哪怕是童颜带着珠穆朗玛峰,他也接受。可特么给劳资整个没胸没屁股的luoli算怎么回事儿?! 特别是洗澡那会儿,这胸丰臀肥的妹子给你搓背和luoli身板的给你搓背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张仑不控luoli,每每想到一个没胸没屁股的小luoli给自己搓背他就内牛满面的严词拒绝! 兄die!难道我还得跟她在洗澡房里面一起COS海尔兄弟么?! 找丫鬟总得找让恩师满意的吧?!于是,徐经发话让牙行里的人牙子领着人过来。要的是一个厨娘,两个扫洗的大脚婆娘。而最重要的,则是给恩师的丫鬟。 徐经也跟唐伯虎商量了一下,觉着恩师的丫鬟肯定不能年纪太小了。也不能太大,得知书识礼还得会烹茶研磨伺候穿衣洗漱。 厨娘倒是好办,试了三个厨娘的菜也就定下来了。大脚婆娘有两个服侍过大户人家,也懂些许待人接物张仑看了一下挑了俩留下便是。 麻烦的是丫鬟,连续来了七八个张仑一瞅都是小luoli直接就拒绝了。倒是几个小luoli看到了这玉公子,不由得有些痴相。 唉~人长得好看,就是会比较麻烦。张仑那漂亮丹凤桃花上的卧龙眉微微皱起,看得那几位小luoli更是面红耳赤,随后便是黯然神伤报憾离开…… “就没有一个合适的人了么?!”徐经看着恩师不满意,不由得皱起眉头看着这人牙婆子。这婆子也慌了,苏州府谁不知道大富徐家、大名士唐伯虎啊?! 虽说他俩都被削了士籍,但没听人家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说么?!那不过是多呆几年罢了,人家的才学那是随便就能上金榜的呐! 这等老爷岂是她区区一个人牙婆子能得罪的?! 第四十四章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时候的老话里有一句是“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其中的“牙”说的就是他们这些牙子。而且人牙还是牙行里面最低贱的,人家秀才老爷说打死她就打死她了。官府绝对连问都懒的问一句。 而所谓“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却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就以《水浒》里面的诸位英雄好汉为例,矮脚虎王英就是出身车行的。他是干嘛的呢?!人潮里接你他自然是笑脸相迎,可车行到了荒郊野地那可就不好说了…… 王英这是怎么上的梁山?!就是半途上见财起意,劫了客人事发被捕然后越狱到青州清风山落草正式混了土匪行当。 你若说车行老板不管么?他们当然不管啊,反正车把式给他们交了份子钱我管他干嘛?!出事儿了,官府通缉我推说不知道就完了。 能开车行都是在衙门里说得上话的,官府顶多缉拿车把式却不会为难车行。说不准那车行还有举人老爷的股子,人家见你县令跪都没有就一声“老父台”便罢了。 再说这船家,《水浒》里面基本所有的水军头领可都请人吃过“混沌”和“板刀面儿”,也就是所谓的“做私商”。 啥叫“做私商”咧?就是谈好了价钱把你载到江心了,开口便提价还得拿现银。不给?!您下江里自己扑腾去吧! 唔……这点和张仑那时代的某些黑导游差不离,到地方了你不掏钱就滚蛋下去。但他们更恶劣一点儿,就是请客人吃“混沌”和“板刀面儿”。 那么,啥叫吃“混沌”和“板刀面儿”呢?!就是钱也要、命也要!“混沌”就是扎捆了丢江里,“板刀面儿”顾名思义:就是剁了扔江里。 此外开着人肉包子店下蒙汗药,把人药翻了肥的便做成包子瘦的填河的张青、孙二娘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脚夫那就跟车把子差不离,而且他们都是扎堆同伙的。年轻书生、行脚商人,若是他们看着身有银钱且年迈无力说不准就寻个荒路上把你结果了拿银钱去。 牙行呢,则是跟现代的黑中介差不离。以次充好、强买强卖,坑蒙拐骗……甚至瞧你孤身一人还带着银两,于是伙同店家把你一刀结果埋院子里,再分了你银子他们也是干的。 说白了这帮人就是正行也捞着偏门也捞着,下手忒黑贼狠的那种。 人牙子又是牙行里面最低贱的一种,他们说白了就是人口贩子。他们背后一般都有金主,甚至那些可能是举人老爷。 他们给孝敬,老爷们平日里给他们些许庇护。他们有从贫家里收孩子、青壮、姑娘……发卖,也有从破落大户家里搜罗来训好的家仆、丫鬟、大脚婆子发卖。 这样的人若是一般的衙役肯定是不敢管他们的,谁知道他们背后站着哪个举人老爷啊?!县令都奈何不得那些举人老爷,他们这些衙役就更歇菜了。 可若是他们得罪的也是举人老爷,那他们背后的金主肯定也就不吱声了。 是以这徐经一皱眉头,当下这人牙婆子就慌神了。也顾不得刚才还心里夸赞那小少爷真真是唐长老再世,生的俊美的不像是凡人一般。 赶紧去想想自己手上还有没有这位徐老爷要求的那般姑娘…… “有!还有一个,可就是年纪有些大……”这人牙婆子一说,张仑不由得眼前一亮!他们认为的年纪大,基本就是他认为的刚合适。 于是当下一摆手道:“年纪稍大倒是无妨,年纪太幼反而跳脱。若是太闹,却不利我读书。且把人领来我瞧瞧。” 那人牙婆子听得张仑的话不由得精神一震,随即感觉这小公子实在是面慈心善端的是唐长老一般人俊心好啊! “好叫小公子知道,那姑娘年纪亦是不大。不过虚十六,从前也是官宦人家庶出,后来家道中落便被发卖到了别人家做丫鬟……” 这人牙婆子一边介绍,一边使眼色让跟着自己来的婆娘去外面的马车里面领人。听着这人牙婆子的介绍,张仑也略微了解了那姑娘的情况。 母亲曾是名妓然后赎身跟了她父亲,由于有那么个母亲所以从小琴棋书画子、史经集皆有学习。可惜她是庶出,又是个女儿身。 于是在母亲不幸病亡,父亲又被贬斥散尽家财才得以保命后她就变得朝不保夕了。更倒霉的是她父亲没多久就病亡了,于是原配就打算把她嫁了出去换一笔资财回来。 怎知因为他父亲的事情很多人生怕受到牵连,竟是不敢娶她。原配于是又想了个主意,便是把她发卖出去。 发卖到青楼这声名不好听,而且人家得说她刻薄了。这时候也正好有个她父亲的前同僚要给女儿找个读书识字的丫鬟相伴,于是她便被发卖到了那同僚家里。 可惜她才呆没两年,那家的主母便觉着她一脸狐媚子相将来指不定会勾搭自己儿子还是丈夫,于是强行再将她发卖给了人牙子逐出府门。 听得这人牙婆子这么说,张仑倒是好奇了。这女子究竟长的什么模样,竟然会让人家主母都产生了危机感要将她发卖出去。 没一会儿便见得一个身高至少得一米六五的的姑娘,穿着素色的衣裙在大脚婆娘的引领下竟是缓步走了进来。 见得这姑娘张仑就觉得,那家主母说人家是狐媚子相貌有些偏颇了。人家明明是生着一张鹅蛋脸嘛,而且人家这是“春山含翠柳叶眉,秋水无尘杏子眼”。 哪儿来的狐媚像啊?!可当这高个儿姑娘身前的大脚婆子让出这姑娘的身形来,张仑就知道为什么她会被主母认为是狐媚子了。 无他,胸怀宽广啊!而且是太特么宽广了!以张仑前生多年试驾各国不同款式车型的经验瞬间大脑的得出了结论: 此车车长1.66米,车龄16。为原装国产车,车灯、车架、车体……全部原装。车灯之亮,若以后世标准衡量得有G罩程度! 第四十五章 婢子妙安,见过公子 而且此车车体柔和,后车厢至车尾身长95CM!没有喷洒临时漆,完全可以看出其底漆光亮浓郁!配之以头型,她目前至少是八头身标准!而她才十六岁啊,还有极大的成长空间! “婢子妙安,见过诸位公子……”吴侬软语声中,这位胸怀广阔S型身材的鹅蛋脸美女面带忧虑勉强一笑盈盈拜下。 张仑二话不说直接拍板:“就她了!” 唔……必须是她啊!难怪那主母觉着她是狐媚子,就亚洲女性而言她的胸怀实在是太过宽广了。形成的冲击力那真不是一般的大。再配合她那S型的身姿,哪个看了不心神晃上一晃啊! 徐经倒是愣神了一会儿,然后着家人付钱。唐伯虎则是有些忧虑,恩师这才虚十四啊!万一这太早内啥了,有个错处岂不是自己这些弟子不孝么?! 他却不知道,张仑这点儿定力还是有的。不然啥都管不住还做个屁的生意,早特么被人下套子坑成狗犊子了。 这人牙婆子见得张仑拍板倒是松了口气,她也不是傻子。徐家公子和唐大名士在这位小公子面前都是站着的,可见这位小公子之尊贵。 实际上她隐约也猜到了,这位公子莫不是前些日子金陵传闻在江上与士子、提学答唱“滚滚长江东逝水”的那位“天下风云麒麟儿”?! 想到这里人牙婆子顿时一身冷汗,这徐公子和唐大名士已经是得罪不起了。这天下风云麒麟儿若是一个不满意,那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捉刀砍她脑袋给这位公子出气呢! 再想到门外站着的那些浑身杀气凶神恶煞,一个二个赛张飞膘肥体壮的老亲兵们,这人牙婆子就更加肯定张仑的身份了。 “贵人满意就好~!满意就好~!”人牙婆子现在感觉自己是群狼环伺中的小白兔随时人家一口她就没了,都快要吓哭了。 别说什么银子不银子的了,她只想着能全身而退这便是佛祖保佑了。 于是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这常妙安的卖身契交予徐经家人一边磕头道谢起身便要走。 “看赏~!”尼玛啊!难得有一个这么符合自己审美观的姑娘来到自己身边,张仑现在简直激动的想仰天长啸一番!于是一抬手,便是看赏。 徐经见状自然是开心的,毕竟让恩师住到这草庐来已经是委屈了。现在难得恩师开心一把,他自然是不介意赏赐一下这人牙婆子。 这一赏直接丢下了几个银裸子在地上,那人牙婆子顿时激动的抓起银子连连磕头嘴里说着老爷们公侯万代。 “我家少爷便是英国公府小公爷,不消你说也是公侯万代~!”在边上伺候的老亲兵哼哼一声,拎起这人牙婆子便往外走:“拿了银子,记得出去多说我家小公爷好话,莫说闲话!” “若是听着什么闲言碎语,我老张定摸到你家里去砍了你这颗脑袋做夜壶~!”那老亲兵也就是不喜欢这人牙婆子在自家小公爷面前晃悠,觉着这忒给自家小公爷抹黑了。 而且也知道这些个人牙婆子不仅眼毒而且嘴碎,瞧着她看自家小公爷的眼神和改口“贵人”的称呼,便知道她已经猜出张仑的身份了。 若是这人牙婆子出去了,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却是对自家小公爷不利。 于是拎着出去还吓唬了她一阵,这人牙婆子顿时没口子的答应。然后拉上身边的几个脚夫、婆娘匆匆上了马车便逃也似的往桃林外跑。 “您……您莫不是作了《白蛇传》、《倩女幽魂》和‘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英国公府小公爷玉公子么!” 张仑倒是没有想到,这妙安竟然是比他都激动!看着那双杏眼炽热的几乎可以融了钢铁,甚至她的身子都有些颤抖颤栗着。 这完全是后世一副脑残粉见到了自家爱豆的激动模样啊,张仑甚至觉着她是不是下一刻便要晕厥过去了。 “呃……好叫姐姐知道,那些本子确实出自我手……”张仑挠了挠头,站起来微微一笑尽量的保持风度。结合前世今生,他这真的是第一次遇到自己的脑残粉啊! 而且这还是个漂亮的脑残粉,张仑觉着这老天爷总算是待自己不薄啊!给了这么好的皮囊,还给这么漂亮的粉丝!回头皇帝祭天,咱得真心实意的多磕几个头啊! “嘤~~”张仑话一出口,这妙安竟然是整个人一下子就瘫下去了。张仑刚才就觉着她可能得晕倒,于是在她倒地前一个箭步到她身边便是一把抱住了这妙安。 躺在张仑的怀里,妙安一眼便看着了张仑那张俊俏的面庞。她曾听很多人说起过,那位风云麒麟儿玉公子生的是唇红齿白有着一双凤眼桃花宛若唐长老再世一般俊俏。 现在一见,顿时觉着他们说的未及玉公子俊美之万一。 “妙安何德何能,竟是有幸侍奉于公子……”妙安娇躯挣扎着试图要自己站起来,张仑顿时感觉到自己的手似乎握到了什么轻软的一团。 妙安的脸“蹭~”的一下便红了下来,却见那鹅蛋面儿红粉轻上宛若桃花般娇艳。那杏眼低垂,惹得人不由得心下生怜。 “咳咳咳……”徐经肺痨鬼似的咳嗽着扭过头,招呼唐伯虎:“师兄,我还有几道题甚是不明需要跟你请教一番……” 唐伯虎也是尴尬啊,这尼玛叫啥事儿啊!听得徐经的呼唤顿时精神一震:“我亦正好有两道诗文需衡父点评一番,且到我书房去……” 这俩说着一溜烟赶紧跑了,那些老亲兵哪个是没眼色的?!其实没等徐经、唐伯虎他们跑路,这些老家伙们早一溜烟就没影了。 徐经和唐伯虎这才目瞪口呆,窝艹尼玛!恩师家里这些个老亲兵,果然比泥鳅都滑溜…… 倒是那张卖身契现在还放在桌子,张仑尴尬的把妙安先行扶起。然后走到了桌边拿起这张卖身契递给了妙安,笑着道:“姐姐且收着罢,日后愿意呆在家里我是欢迎的。若是得遇良人也可……” “公子……”妙安见得张仑递过来那张卖身契,先是一愣随后激动的直接拜下:“上苍待妙安厚哉,何敢还有再求……” 张仑却笑着不由分说,直接将这卖身契塞到了妙安手里:“妙安姐姐,我与人交不以契约而是以心。若妙安姐姐愿意留下我自是欢迎的,若是不愿我不勉强。” “这契约姐姐且收着,安心住下。”妙安激动了一阵,见那契约已被张仑塞到了自己手里不由得一时间杏眼含泪。 第四十六章 年少扬名,身贵多金 这大明朝是一个神奇又怪异的社会形态,他们可以和妻子相敬如宾,但也能毫无心理障碍的逛青楼、纳小妾。他们很讲礼法人情但同时也很讲契约。 是以卖身契就是卖身契,没有拿到自己的卖身契妙安就算是才艺双绝、混到手眼通天,人家拿着她的卖身契照样就能把她拎回家。 人家拿着你的卖身契你就是家奴,逃奴是打死不论的。所以唐伯虎他们家的下人跑路的时候,也是趁乱寻出自己的卖身契跑的。 这卖身契在人家手里,哪天如果跟朋友喝高兴了说你这婢女不错张仑抬手就说送你。那卖身契递过去,妙安再不愿意也得跟着人家走。 当然,也有气盛的女子当场触柱而死。比如大名士苏东坡,他朋友来给他送行看中了他的婢女春娘。于是说用自己的白马换春娘。 老苏一听觉着划算啊!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春娘在边上听说这事儿便痛斥苏大学士。 “妾闻景公斩厩吏,而晏子谏之;夫子厩焚而不问马,皆贵人贱畜也。学士以人换马,则贵畜贱仁矣!” 还做了一首诗: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今日始知人贱畜,此生苟活怨谁嗔。而后触槐而死。这个故事是出自于明末冯梦龙的《情史类略》,也有苏轼的粉丝考证这事儿是假的。 但宋明时代送婢女妾室,这个情况确实是普遍存在的。别说婢女了,就算是妾室那也是“奴”一样的存在而已。礼记就说了:“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 而且这“女为人妾,妾不聘也”!就是说,妾室连聘礼都没有的。《唐律疏议》也说“妾乃贱流”、“妾通买卖”。 那意思就是,成了妾室那就是贱籍还能买卖。最惨的是,哪怕到了清代妾室都是不能入祖坟的。这在古时候是极为残酷的一种做法,相当于把你排除在家族之外。 所谓“生不入族谱,死不入祖坟”,这在古代于大部人是最大的羞辱。 以至于当时位高权重的袁世凯因为母亲是妾室,不得不动用巨大的力量闹了一通,这才逼迫着宗族把他母亲葬入祖坟。 妾室当时的地位等同于商品,古时候又有“君子有通财之义”这说法。于是,赠送妾室也就成了名士、文人之间一种极为普遍的事情。 妾室都如此更遑论婢女了,那真是说送就送出去了。 当然,这事儿张仑是干不出来的。对于大明这种动不动就把女人当个家伙什给送人的做法,张仑还是接受不下来。 而且张仑自己有自己的傲气,来者不一定收但去者是绝对不留。咱还没下作到要靠卖身契这样的手段留女人的地步,再漂亮也不这么干。 文书给你了,想留下便留下罢。不想,随时走就是了。可妙安会走吗?!显然是不会的。 现在的妙安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官宦人家的庶出小姐了,经历了家变、发卖甚至差点儿沦落青楼之后她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尤其是在父亲那位前同僚的家里,曾经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妙安再傻都能够感觉到其中的意味。 一度她被安排去照顾那位同僚家七八岁的小少爷,甚至那位老爷还说她粗通文墨要她去整理一下书房。 他们家的夫人如果这都没有发现自家老爷有什么心思的话,那真就是白当家里夫人了。所以那位夫人很果断在自家老爷去金陵公干的时候,直接把妙安发卖了。 拿回了自己的文书妙安就能够自己生存下去了吗?!一个孤单的、漂亮的女子,她靠什么生活下去?!谁来给她庇护?!没有庇护,她又凭什么生存?! 退一万步来说,妙安可以去找一个人嫁了。那么她又能嫁给什么样的呢?! 能够让她成为正妻选择的大约就只有两种:一种是落地秀才,穷而无甚营生只能是勉强糊口但乡里乡间还算是有些许地位脸面。 另一种则是一些商贾富户,但又不可能是大富之家那种。顶多是小富即安,家资尚可的那类。 而再上一个阶层的大富之家、举人官宦,顶多是纳她为妾绝对不会给她平头正妻的位置。可如果给那些人做妾,为何不给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做婢女呢?! 尤其还是拿回了自己卖身契的婢女,她甚至努力一把就能够跃上高枝了。若是张仑抬举她成了妾室,一个英国公的妾室可比一般官宦人家的正妻厉害多了。 到时候别说商贾之家、她曾经的父亲、发卖她的老爷家。就算是这苏州府甚至金陵城,她亮出英国公府的名号啥举人老爷乃至苏州知府都得让她三分。 即便是刨去这些附带的效果,张仑一个“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名号外带《白蛇传》、《倩女幽魂》和“滚滚长江东逝水”作者的身份。 那也是妥妥的一流大名士啊!这年头如果说什么人最牛批,那除了皇帝、勋贵、阁老……这些人之外就是大名士了! 大名士虽然没有官职但声势却比官员更牛批啊,他们虽然不在朝可他们读书人的身份不仅骂朝廷、骂皇帝、骂阁老……那是随便骂,而且骂完士子们还上窜下跳的支持! 玉公子牛批!玉公子骂的好!那朝堂上衮衮诸公皆是一群煞笔,玉公子深谋远虑国之栋梁也! 这皇帝阁老都骂了,更别说下面的官员了。大名士若是骂了个官员,那官员说不准还可能惨遭开革。 所以现在张仑哪怕不是英国公府小公爷,但他给苏州府知府递个帖子那苏州府知府也得躬身来迎。 远远的就得用读书人的方式见礼,道声“滚滚长江东逝水玉公子当面,未曾远迎真是失礼啊!” 还得给张仑摆去上好的席面广邀这苏州府官员名士前来作陪,这倍儿有面子!还得苦求张仑若是住他家里,立马得着人安排食宿。 张仑如果要走了,再三挽留不住还得奉上一份仪程。这仪程还不能低了,低了传出去那脸面没地儿搁啊!少说也得封上个五六百两罢?!然后还得给些礼物,不然日后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当然,妙安决计不走的原因中最重要的还是:张仑确实长得好看了!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女又不盼着俊俏良人娶她还?! 一双丹凤桃花的偏偏陌上玉公子,得享“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大名士。还是英国公府的嫡孙,恩宠第一的勋贵。 要妙安还想着跑,那她真真是脑子叫驴给踢了。 第四十七章 桃花坞内,骑射忙 毫不客气的说,妙安这十多年岁月在整个苏州就没有看过似张仑这般俊俏如明珠朗然,仪态雍容的少年郎。 事实上唐伯虎、徐经的仪态、相貌也不错。哪个单独拎出去,人家也得夸一句名士风流。俩站一起人家也得说,这是一时俊秀啊! 但当他们跟张仑站在一起的时候,便有“冏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觉之形秽”之感。 用后世的话来说,张仑的两个弟子站在他身边就好似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站在了挺拔俊秀温润阳光、大家出身礼风仪态举手投足皆有贵气的鲜肉少年郎身边一般。 捏紧了自己的卖身契,妙安决定自己就在小公爷身边不走了。即便是小公爷的婢女,可那名头和身份比之一般官宦小姐家的都不弱呢! 张仑此时却没有去琢磨妙安的想法,虽然这位S型身材胸怀宽广的大美女现在成为了自己的婢女。可这玩意儿现在能看不能吃啊! “哒哒哒……”护具还没有做好,这段时间张仑只是在练自己的骑射。英国公府张家起家就是靠军功,张仑他爷爷张懋那也是当年随宪宗游猎西苑骑射连中的人物。 所以张仑自然是不会轻视骑射这一块儿。再说了,多一个保命的技能不好么?! 至于科举他则是从来都没有担心过,不是因为张仑觉着自己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他的见识和学习到的技能。 张仑目前手上最大的底牌是他所掌握的一项技能——记忆术!大多数人仅仅以为记性好是天生的,但实际上要有好记性可以通过后天进行培养。 记忆术就是这种方法研究后的结果,而张仑掌握的这套却是通过一些特殊渠道从某位商业间谍那里搞来CIA专用的高级货色! 上辈子的话张仑只是觉着这套记忆术非常的牛批好用,但重生在大明朝后他又发现:自己不断的加强这种记忆术的练习很多上辈子的事情都会一点点的被想起。这甚至包括一些事情的细节。 而这辈子用这记忆术不能说触类旁通,但记下来那些经史子集是不成问题的。再加上他曾经看过的、做过的那些八股,不敢说状元十拿九稳但考个一甲这是妥妥的。 跑了会儿马练完了骑射,下马让老亲兵牵着去喂草料。然后远远的张仑走到百步外对着箭靶“啪啪啪……”的张弓便射! “咄咄咄……”一枚枚的箭支就这么直接的扎在了靶子上,这是张仑数个月以来的练习成果。练了一会儿射箭,张仑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擦了一把汗便到旁边休息。 休息了会儿后,又开始拿着弘治皇帝御赐的那把绣春刀“刷~刷~刷~”的开始了空劈。 老亲兵们看着自家小公爷的勤奋不由得感叹,虽然老天爷夺取了少国公的性命可竟是让少国公留下了小公爷这么个英才啊! 一石半的弓,策马、步射十有九中。手中倭刀、绣春刀,直斩臂儿粗细的木桩、活羊一刀便断! 偏生小公爷现在才虚十四岁啊,若是再过上三五年、多些战场经历恐怕九边悍将也未必能与他一战罢?! 妙安则是依着门看张仑一刀刀的挥出不由得心神摇晃,目眩魂摇。 公子真好看…… 待得张仑再休息的时候,妙安赶紧将刚刚自己从大脚婆娘那里拿来的汗巾给送过去让公子擦擦。 “辛苦姐姐了。”张仑露齿一笑,妙安的脸色“蹭~”的一下就红了:“少爷莫要取笑妙安……” 张仑笑着坐下,而妙安则是在一边倒茶过来给张仑解渴:“刚才看着公子练刀,我想起城里有一位老师傅可是厉害了!” “哦?!这苏州城中还有刀法高手?!”张仑有些诧异的笑了笑,看着妙安道:“妙安姐姐是怎么知道他是刀法高手的?!” 妙安嘟着俏丽的樱桃小嘴,那鼓囊囊的前胸抖了一下:“少爷瞧不起人!妙安虽然不识刀剑,但知府西野先生当是识得的吧!” 张仑闻言一愣,随即笑了笑。这苏州知府便是曾经为唐寅上奏辩白,也是曾经在方志拙落唐寅的时候为他说话求情的曹凤曹鸣歧,自号西野。 若说这位曹知府识文之明那张仑无话可说,他的确简拔了唐伯虎这名大才。但这文采跟武术扯不到一块儿去啊,他虽是成化十七年的进士可也不能说明他就懂剑法不是。 “少爷莫要取笑,那位陈钓翁可不一般!是西野先生任陕西道监察御史时候识得的,曾在陕西府衙担任文案好些年。西野先生费好大力气才将他请回来……” 却见妙安嘟着嘴,气哼哼的道:“苏州府不少人都知道钓翁可是有真本事的,曾在街上拦下三匹惊马救下数人呢!” 卧艹!拦下惊马?!张仑一惊,这拦下惊马那可就真牛批大发了! 要知道一旦马受惊必狂奔,除非前面出现更大的障碍物否则几乎都是直接撞过去的。而且除了安抚几乎无他法可循,即便是到了现代多数去拦惊马者非死即残。 却见妙安用着她那吴侬软语轻声道:“我之前的主家,欲请他为师教授家中少爷武艺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妙安姐姐刚才说这人曾在陕西府衙担任文案,别号钓翁?!”张仑眉头一皱,他似乎想起了一个历史上的人物。这人虽然并没有出现在正史上,但…… 妙安见得公子似乎相信了,不由得点头道:“嗯呐!钓翁是温州人士,据说也是听闻西野先生要就任苏州知府这才肯来的。” 温州人士、曾在陕西府衙担任文案多年,还是姓陈别号钓翁…… “妙安姐姐,你且帮我把伯虎喊来……”张仑若有所思,妙安见状不敢打断赶紧点了点头转身便去喊唐伯虎去了。 经历了春闱一案唐伯虎吃了大亏之后总算是心性平稳了些许,这些日子除了去拜访那些在落难的时候依然帮助、惦念自己的师长、学友之外,基本就是跟徐经在这桃花坞里读书。 第四十八章 拜得知府院,寻得内家拳 不得不说张仑在金陵岸边的那个广告做的实在太牛批了,牛批到徐经、唐伯虎对于恩师再次五体投地。 徐经首印《幽都夜梦:倩女幽魂之聂小倩》首印五万本,竟然三日售罄!还好徐经有准备,刻板早已经备下再印三万本竟还是不够卖! 仅仅是发卖往两京之地已是卖出两万余本,福建、广东听闻乃幽都夜梦玉公子大作竟是大肆涌来又引发了一阵采购狂潮。 玉公子虽然没有直接面见金陵名妓们,但在江上所作的那首《临江仙·滚滚长东逝水》却随着她们的传诵竟已经名扬江南。 唐伯虎匆匆而来跟张仑见礼,听说自家恩师要去拜访那位知府大人他虽然有些讶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张仑眼严肃的从老亲兵里面选出几个最能打的,披挂上便和唐伯虎一起往苏州城内去。 好在这桃花坞距离苏州城也不算太远,众人骑着高头大马不过是一小会儿便直接入城。 唐伯虎早已经遣人前往做了通报,所以那位曹鸣岐大人早早的就穿着一身的道袍带着几个亲随下属在门口侯着了。 “不知是滚滚长江东逝水玉公子当面,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啊……” 却见领头的那位头上戴着儒冠身材修长面润温红看起来四十上下的男子,穿着一身的道袍对着张仑便是长长的一个揖。 张仑自然是懂得回礼的,赶紧下马弹了弹自己的长袍以示尊敬。这才深深的拜下:“西野先生哪里还不算远迎啊,如此大礼小子羞愧啊!” 一堆的礼仪客套话叫张仑说的行云流水,这倒是很叫曹鸣岐很是诧异。 这位唐寅的小恩师年纪不大得享大名,本以为他会傲气十足但却未曾想到是如此谦谨。 双方寒暄了一会儿那曹鸣岐便将一行人引入了宅邸内,很快的便到了客厅。 先是唐伯虎拜谢曹鸣岐在这次事件中不离不弃的给自己上书辩白,其次便是唐伯虎给这位知府大人奉上张仑给他带来的礼物。 既然是张仑出手的礼物自然是不可能的轻的,那是一块雕着鷟鸑登凤台三指大小的田黄方章。章面阳刻篆着“凤鸣岐山”四个字。 整个章装在了一个巴掌大,雕刻着车水马龙凤落山巅图面的檀木盒子里。 “哎呀~伯虎,快快收起来!这怎么使得~!”曹鸣岐一看到这章子就喜欢上了,此时文人墨客们都喜欢寿山田黄。 很显然这块田黄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叫曹凤字鸣歧。取的就是凤鸣岐山之意。上刻的凤凰台,又有着中枢凤凰台之寓意!这如何能不好啊?! 像这么合适、雕刻的这么精致的,不客气的说也收集了些许田黄章的曹鸣岐这位知府自己也没有一块啊。 曹鸣岐再三推辞,唐伯虎则是再三恭请最后把盒子拿给了边上伺候的管家让他收起来这才作罢。 再次坐下来当然是得文人式的谈天说地了,好在三人在这个时代都算是学识渊博之人倒也不至于冷场。 “此次前来除了感谢西野先生的回护之外,还有一个不请之请……”谈了好一会儿了,张仑这才开始进入了正题。 曹鸣岐现在得了田黄,又见张仑颇为有礼数便哈哈一笑摆手道玉公子但说无妨! 张仑也没有客气,直接就说:听闻府上有一位西野先生从陕西带回来的击技高人。曾在苏州城内拦下惊马,很是厉害。 您也知道小子出身武勋世家,这些年弓马还算娴熟。闻此高人,便恨不能一见!还望西野先生成全。 曹鸣岐沉吟了一会儿,终究是挥手让管家去把钓翁请来。 随后曹鸣岐也跟张仑说了一下关于这位钓翁的事情。 “陕西多私盐,我巡视陕西时就曾遭遇私盐贩直冲官衙形同悍匪很是嚣张……”曹鸣岐苦笑的看着张仑道:“这位钓翁先生,却是有真本事的人哪!” 那次真把曹鸣岐给吓坏了,也是这个时候府衙内的两名文案居然拍案而起单刀杀入私盐贩子中间手起刀落竟是三两下便斩杀了数人。 其余私盐贩子见状顿时一哄而散,他们两人竟是手持单刀直奔出去。 不一会儿便拎着七八个私盐贩子回来,丢到了地上。 那次的事情给曹鸣岐印象极为深刻,为此他专门打听了这两人的姓名。一个是陕西本地的王宗,另一人则是温州陈州同。 “温州钓翁陈州同,见过东家、见过诸位。”说话间,管家将一人领来远远的那人便对着曹鸣岐做了一个揖笑着踏进了厅堂里。 陈州同!温州陈州同!! 张仑心底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心中所想在这一刻有了答案:这位单刀杀入私盐贩子人群中的,便是后来自号“钓叟”、写下《陈州同述内家意旨心传》的内家拳祖师之一:陈州同! 陈州同的个子清瘦面容慈和,但张仑一看便知道这位内家拳祖师看起来祥和的面容下实际上蓄势待发身若猎豹! 旁人没有注意到,张仑和他身后的几个老亲兵却目光灼灼的盯着这钓翁儒衫下那微微弓起的双腿。 “好叫玉公子得知,钓翁与我仅是西席相聘。我却不能为难他啊……”人家曹鸣岐是何等人物啊,一瞅这剑拔弩张的当下便开口道。 张仑笑着转向曹鸣岐拱手轻声道:“西野先生莫慌,在下只是见猎心喜!如此高手,在下多年未曾见到了……” 对于陈州同诺大的名号曾经张仑还是有些怀疑的,但上辈子跟人兵击打过不少。这辈子又有家里老亲兵们逐个喂招、陪练。不敢说本事多厉害,但眼力算是练出来了。 这个时候那陈州同也笑着对曹鸣岐拱手道:“东翁莫急,便如这位公子所言此为好手相见之故也……” “听闻钓翁击技超群,小子不才想请先生指点一二。”却见张仑沉吟了会儿,在这里动手又没有护具。万一失手了,不管是自己把他怎样了。 还是他把自己怎样了,那可都是大事儿。再说了,人的名儿树的影。内家拳祖师陈州同这名号,实在是在武术史上太响亮了,张仑可不想拿自己小命去冒险。 “不若在院子里小子先出一刀,请钓翁品评如何?!”张仑琢磨了一下,觉着之是最安全的方式。 只要是好手这一刀过去他就能够看出门道来,有道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如果这一刀陈州同看不出什么来张仑也就作罢告辞了,这样不伤和气自然是最好的。所以曹鸣岐自然是望向了陈州同,却见他微微一笑躬身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第四十九章 院中试武,代师授艺 院子里管家让人竖起了几个栓马的桩子,同时摒退了些许家丁丫鬟们的围观。张仑和陈州同则是行至院中,老亲兵们则是四下散开。 张仑站在了木桩前,微笑的对着陈州同道:“那么……我先请了!” 陈州同微笑点头,张仑则是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微微躬身将刀翻过来…… “咔嚓~!”火石电光间张仑腰间的刀已是出鞘,直斩那小臂儿粗细的栓马桩子! 却见刀影一闪过儿,当张仑挽出一个刀花归刀入鞘时那木桩才斜斜滑落…… 陈州同目中精光迸射,异彩连连!要知道,张仑出刀只是在他话音刚落下的瞬间而已。 就这一瞬间的出刀陈州同自问未必能够完全躲过去,若是对方距离足够近、行迹足够隐蔽的话这一刀甚至可能直接当他斩落当场。 “公子这一刀恐怕非中原刀法,起刀迅、猛、准、奇!但用刀似乎不太对,这把刀略大了。这一手刀法,应该是用更窄、更长的倭刀,方可达到最大效果……” 真就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张仑这是刻意拿着弘治皇帝御赐的绣春刀来演示倭刀刀法的。 若是这陈州同真如历史上所言一般,那么他绝对可以看出其中的奥秘来。 倘若他看不出来那万事皆休,张仑打一个哈哈便带着老亲兵们直接离开。 是以当下张仑笑着拱手道:“先生果然目光如炬,闻得先生在此匆忙赶来只是带了这把陛下赐的绣春刀。我大父给我的倭刀,却是忘了带了。” 陛下御赐的绣春刀啊!别说陈州同了,就是曹鸣岐也不由得对这把绣春刀多看几眼。 明朝的绣春刀不是很多影视剧描述的那样在锦衣卫里面泛滥成为所谓的“标配”,绣春刀当时获得的途径就只有两种:御赐、御用。 御用,就是随皇帝出行的锦衣卫们的随身佩刀。指挥使在大朝会或者重要场合,会佩戴御用绣春刀出现。 御赐就简单了,就是张仑现在这样。到了明朝后期,绣春刀的御赐也有给文臣的。 既然是皇帝身边的金吾禁卫所用那自然是不惜工本,每一把绣春刀都有自己的编号。甚至上面还有主人的姓氏。 根据等级它又分百炼、千炼,造型上此刀参考了雁翎刀、柳叶刀及当时备受明朝人喜欢和推崇的倭刀。 形制比一般腰刀略窄,弧度稍大更利于抽刀劈砍。那深凹下去的血槽,还有寒光锋锐的刀刃都无声的说明了它可不仅仅是一件摆设。 既然是御赐之物自然是少不了很多鎏金错银的装饰,最显眼的还是那刀鞘。 绿鲨鱼皮光莹莹的刀鞘,刀鞘底部全包鎏金铜斗牛雕托。刀鞘中间部分则是缠着一对两指粗细精刻的鎏金错银斗牛盘扣子,最上面的刀鞘用金丝掐着张牙舞爪繁复的斗牛纹鞘口。 张仑看着两个人的目光,不由得笑着把这刀递过去。 曹鸣岐倒是犹豫了一下没敢接,但陈州同却笑着说了句多谢便接过来了。 “啷呛~”的一声,利刃出鞘!刀锋划在鎏金斗牛刀鞘上的声音清脆无比,将这刀刃锻出云纹来的绣春刀看了又看陈州同不由得叹道:“果然不愧为御赐,当真是好刀!” 说完猛的对着边上的一支木桩“刷~”的就是一刀,随后归刀入鞘笑着交还给了张仑。 却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木桩竟然是断做两截!刀的截面光洁干脆,便如砍开的瓜剖面一般光洁。 但这可是木桩啊,而且刚才没几个人看清楚陈州同是如何出刀的。 几个老亲兵看着陈州同脸色凝重,他们看到了陈州同的出刀。几乎是在一个瞬间,他拧腰直接斜挎劈向木桩同时力度控制的极好。 劈断木桩后收力使刀归鞘,这直接展现了他对身体协调性、力量、力度的掌握。 “钓翁果然好刀法!”张仑由衷的赞叹了一声,随后接过刀来笑着问道:“却不知钓翁将来有何打算?!一身武艺,莫不是就浪荡江湖么?!” 陈州同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发苦:“不如此,却还能如何?!” “如无意外兴许两年内朝中将重开武举。”张仑看着陈州同,笑吟吟的道:“钓翁或许不知,现漕运总督郭彦和便是成化六年武探花。由我大父举荐行伍的。” 陈州同闻言眼前不由得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了下来。 首先他现在年纪不小已经是三十奔四,其次的话武举其他项目他都有底气。但弓马项怎么办?! 武举是要考步射和骑射的,这是初试必须考的项目。但与之相悖的,却是民间能骑马、练射箭的人本就不多啊。 “钓翁,你随我不过是个文案一身武艺却是荒废了。”陈州同没听出来张仑的意思,边上的曹鸣岐怎么会听不出来?! 却见他赶紧道:“公子既是武勋世家,想来也是愿意多学几门击技的吧?!”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张仑笑了笑,这位内家拳的祖师还真是有些木讷啊!你看看人家曹鸣岐,听张仑这么一说就知道是要帮他了。 这都还不懂表示一下,居然还只是站在那里不说话。 陈州同却站在那里脸色忽青忽白似乎有些拿捏不定,好一会儿了才对着张仑拱手道。 “在下自知授艺公子乃大幸,亦自知福薄德浅当不得公子师傅……”陈州同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张仑道:“但请公子许在下代师授艺。” 张仑这下恍然了,原来这陈州同是琢磨这件事儿啊! 给张仑教东西那总不能藏着、掖着吧?可这不藏着掖着,全都给教了肯定是非弟子不可。 让张仑给他磕头拜师?!陈州同自己可不敢这么想,开玩笑!张仑现在诺大的名头在外,莫说现在是文贵武轻的时代,就算不是堂堂英国公府小公爷给他磕头…… 想想陈州同都觉着自己脖子有些凉凉。代师收徒授艺,这就把矛盾点给一下子全化解了。 第五十章 妙安心思,亦无不可 接下来自然是一通酒宴招待,曹鸣岐与陈州同依依惜别。待得酒足饭饱后张仑带着一行人在天擦黑的时候,回到了桃花坞。 此时华灯初上整个桃花坞已是灯火通明,张仑出门老周管家不好跟来但却把自己的儿子给派来跟着小公爷历练来了。 老周家也是随着张家数代的家生子,据说从老祖张玉那会儿就已经在张家伺候了。 后来靖难老周家的老祖当时是张玉的亲兵,和张玉一起杀回本阵一同战死沙场。 于是这老周家的遗孀、孩子就被张家给抬举起来了,成为了张家上下的大管家。到老周这会儿已经是第三代了,跟着张仑一起来的小周则是第四代。 这小周管家也是随着家里的路子去过九边、呆过漕运的人,处理起事情来井井有条。 接下来的日子张仑便没再出门,主要他也挺烦跟那些读书人打交道的。一个二个眼大如箕不说,带着俩妹子晃悠过来就觉着自己风流倜傥。 做了两首酸倒门牙在张仑看来都尼玛无病呻吟的玩意儿,偏偏人家还乐滋滋的让你品评一番。 干脆把徐经丢出去负责招待这票人,自己则是用要应付府、院、县三试为借口直接拒绝见面。 其实这段时间张仑比起读书来更多的是跟着陈州同习武,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很多东西其实就是临门一脚,告诉你了关窍那就没什么神奇的了。 虽然张仑一开始走的是外家的路数,但却保养的极好。 就以现在他握着长棍的手而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可见肌肤上的细腻温润,指尖似笋尖俏然而立润白光洁的手上似有着一层莹莹之光。 若有人逆光看来,张仑的这双手似乎带着些许荧光的效果在。 这便是张龙、张猛他们兄弟俩为讨好自家小公爷,专门寻来的外家洗练方子洗练后的效果。 老张家不缺钱,所以张仑基本都拿这个方子泡澡用。因为他发现这个方子如果是用作洗浴的话,似乎对于身体恢复及骨骼生长很有好处。 “啪啪啪~~”一套棍法打完,张仑收势之后边上正在练刀的妙安便赶紧跑过来给他擦汗、递茶。 “妙安姐姐,你这是何苦呢……”张仑苦笑的看着妙安,却见妙安眨巴着杏眼看着自家小公爷道:“婢子不觉着苦哩!婢子从小便喜空空儿、杨妙真这类英豪,心生向往之!” 帮着张仑擦了擦汗,放下了汗巾妙安才道:“只是家中觉着女子习武何益?粗手粗脚还不好嫁人了……” “而今有这样的机会,龙叔和猛叔又言道公子的汤浴可以护肤。那婢子为何不练呢!”妙安半蹲着,那巨大的胸围让张仑感慨真是雄伟啊! 而妙安却杏眼含波,痴痴的看着张仑呐呐的道:“而且……婢子想着,若是会了武艺还可以保护公子哩……” 但她却没有注意到领口下雪白的山峰高耸贴起! 第一次!张仑到了大明朝这是第一次感觉到胯下在崛起,而且正向着一柱擎天的方向狂奔而去! 这可真是个能要了人命的妖精啊!张仑感慨着,将边上弘治皇帝御赐给自己的那把绣春刀拿过来递给了发愣的妙安掩饰自己的窘态笑着道。 “这把刀姐姐也知道,是陛下御赐于我的。姐姐既然有心练刀,那么便替我配此刀护我周全罢!” 妙安愣愣的看着张仑把这绣春刀放在自己手上,好一会儿了才“嘤~~”的一声杏眼含泪如梨花带泣抱着刀竟是瘫坐在地上。 这可是御赐的刀啊!这可是皇帝御赐的宝刀啊!妙安先是不敢置信,随后便是激动的浑身战栗。 却见妙安一边抽泣的抖着那庞大的珠穆朗玛峰,一边嘤嘤泣道:“公子对奴奴真好……奴奴就是为公子现在死了也甘愿……以后公子就是奴奴的天、奴奴的地,奴奴的所有……” 张仑哭笑不得,他刚才只是想到了上辈子曾经卡大佐身边那群威风凛凛的女保镖们。既然妙安有这个心思,那这辈子她做一回自己的女保镖有何不可?! “妙安姐姐莫哭,你再哭刀我可就不给你了。”苦劝了好一会儿,张仑见劝不住便张牙舞爪的吓唬妙安。 可他也不想想自己那粉雕玉琢的模样,哪里能吓唬得住人?! 果然妙安“噗哧~”一下竟是被张仑逗的笑出声来,但随即抱紧了这把绣春刀嘟着嘴嘤嘤道:“公子给了奴奴的,那就是奴奴的!以后都是奴奴的!” 说完抱着刀,扭着那S型的身姿飞似的一下子窜没了人影。 张仑摸着自己的鼻子苦笑,这长得太过俊俏了连吓唬人都吓唬不住了。自己是不是要跟历史上的兰陵王一样,打造一副鬼怪面具戴着呢…… 也是此时张仑接到了曹鸣岐派人送来的邸报,大致意思就是朝廷已经同意了提学御史方志所请特许张仑县、院、府、乡,皆在南直隶完成。 这倒是叫张仑有些讶异,他以为朝堂上至少还得吵吵一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批复下来了。 张仑不知道的是朝堂上那些跳脚的最厉害的清流,基本都被拉出来收拾了一顿剩下的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三大学士倒是觉着这件事情怎么好就此操作,但方志所请也不无道理。 好歹是他们夸了张仑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呢,你夸完了总得拿出证据来让人信服吧?! 弘治皇帝那边自然是不介意对张仑多一些考验,在他看来只有多经磨砺以后才能成为他儿子手上的顶梁柱嘛! 就这样,提学御史方志申请张仑南直隶考取一事居然就这么顺利通过了。 苏州府这边甚至连保人都费事找,知府曹鸣岐直接盖了自己的印章便让人拿去做担保。这又是一片哗然,整个苏州府都知道了这位“天下风云麒麟儿”便要在苏州府考学了。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这位麒麟儿将会考出什么样的成绩来。 在这纷纷扰扰之中,这次历史上并没有发生过的恩科缓缓的拉开了序幕…… 第五十一章 京师故事,倒霉钱能 但在开考之前,也就是邸报送来的前后脚南京守备司礼监太监钱能便匆匆赶来。 老太监不来不行啊,因为皇帝竟然手书一封让人送来叫他送到张仑的手上。 刚拿到这封信的时候钱能也感觉十分的不可思议,因为这封信竟然是动用了东厂的渠道直接给送过来的。 倒霉的是老太监本来是让自家侄儿来送信,结果那狗批侄儿竟然喝的酩酊大醉差点儿把信弄丢了。 这可把老太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别人看不出来他难道看不出来吗?!那封信上面的字迹分明就是当今弘治皇帝的御笔所书啊! 卧槽尼玛啊!这要是把弘治皇帝给张仑的信弄丢了,钱能觉得自己的脑袋估计也得丢了。 老太监完全没有任何犹豫的,先把自家狗批侄儿的腿打断了去然后连夜带着自己的随从骑着马就往桃花坞赶来。 张仑拿到弘治皇帝的信不由得哭笑不得,您堂堂一位皇帝陛下还专门抽空给我写信啊! 这信钱能是不敢去拆来看的,张仑看完却也觉着没什么。 就是弘治皇帝不用皇帝的身份,而是用世叔的身份给张仑写的一封信。意思是,你在京师里面已经到处折腾了怎么跑到江南还折腾啊! 那新话本太皇太后很喜欢啊!你小子新作的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也不错,抄一份给世叔我留念。 顺便给世叔说说你这次出游都遇到啥好玩的事儿了?虽然说不要你做密奏,但信件往来给世叔说说京师外的情况也是应该的嘛!还有啊,不要太在意财货! 若是时间拨回十数日前,张仑在朝堂弘治皇帝身边的话就知道弘治皇帝为什么会发出这封信了。 “这个方信之真是胡闹台!”内阁暖房里,大学士刘健怒哼一声:“学子学籍怎能随意说调就调?!他当为国取才之科举为何物!” 李东阳等人循声走来,刘健将手中的奏章递过去依旧余怒未消:“本以为这方信之至少还懂得些许礼法,结果却上奏如此狂言!” 拿过奏章,李东阳、谢迁两人传阅了一下不由得笑了。 却见李东阳宽慰刘健道:“晦庵公莫恼,方信之这也是出于盘局考虑。那痴虎儿声名太盛,年岁又小自然是有心怀不服的士子……” “自宋以来南方文风皆强于北,若是将痴虎儿放至江南参考且还考上。那风言风语自然消退了……” 刘健也只是一时恼怒,能够坐到阁老的位置上他自然是不糊涂的。 李东阳稍微这么一说他转过弯来就就明白了,甚至方信之的那点儿小心思他也猜得出来。 别说方信之的心思了,哪怕是弘治皇帝的反应他都大致估算到了。 至于朝堂上的那些没事儿就弹劾人的清流们……他们最近被收拾的挺惨的,估计短时间内他们是没心思弹劾谁了。 “这痴虎儿,真是走到哪儿都不省心啊!”弘治皇帝看着东厂、锦衣卫的奏报,还有方志方信之的那篇奏章无奈的苦笑对着身后的萧敬道:“萧伴伴……” 不等弘治皇帝说完,萧敬已经躬身开始研墨。嘴里还轻声道:“好叫陛下知道,痴虎儿年纪尚小脾气又倔。若是陛下以旨意相压恐伤锐气……” 弘治皇帝闻言一愣,随即皱了皱眉沉吟了会儿便抬手将桌面上的纸拿开。萧敬此时已经研好了墨汁,起身将一叠信纸取到了御桌上。 大约斟酌了半响,弘治皇帝才开始提笔手书。片刻便将信件写好,放下了狼毫。 “以东厂的渠道最快速度送到痴虎儿手里,若他回信朕要第一时间看到!” 所以当老太监钱能知道自己的侄儿差点儿搞丢这封信,而且至今没有送到张仑手里的时候差点儿吓的魂飞魄散! 看着老太监可怜巴巴的样子张仑也不落忍,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张仑其实对于太监并没有什么歧视或者厌恶。 这可能是他从上辈子带过来和这个时代差别最大的气质。 宽慰了老太监几句,张仑喊了声妙安姐姐。便听吴侬软语的“嗳~奴奴来了”。 随后便见得妙安那妖娆的身材如清风拂柳一般,咯咯的笑着飘到书桌前面然后熟练的开始给张仑研墨。 钱能看得身形曼妙的妙安竟然也目瞪口呆了一小会儿,随即赶紧收回眼神不敢再看书桌一眼。 张仑倒是不介意的笑了笑,这年头姑娘漂亮还不许人家多看了么?!再说了,人家老钱都是了断是非根的人了还跟人家计较这个干甚。 看着钱能的模样张仑沉吟了一会儿,随后笔走龙蛇三两下便将这封回信写毕。 既然人家弘治皇帝是用世叔的口吻给自己写信,那张仑的回信自然也是要用侄子的态度了。 张仑倒是没有什么犹豫直接把自己沿途的事情都大致说了一遍,不外乎就是船上其实很无聊所以自己才写了新话本玩。 这金陵说是文风鼎盛没见着,士子却一个二个眼大如箕。自己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可不就是他们逼迫出来的么?! 还有那提学御史方信之,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把我塞南直隶来了。但也无所谓,正好堵了那些个士子们的废话。 然后又说了自己弟子唐伯虎新修的桃花坞甚是漂亮,自己还得了个可人喜武的婢女,更寻得一位击技好手正在学艺。 末了张仑大笔一挥,说:世叔,侄儿我现在靠润笔发达了!世叔你当年在侄儿出游前还给了资助,现在侄儿也就还您一手当是孝敬罢! 妙安眨巴着杏眼,看着张仑运笔如飞还以为是张仑在给自家长辈回信。 “张龙,帮我把衡父喊来!”张仑对着门外叫了一声,随后便听得张龙粗豪的应了一句。张仑这才低下头继续写信。 张仑毫不客气的告诉弘治:侄儿这次润笔挣大发了啊!首印五万再印三万,现已是全部售罄!扣除前后,侄儿这次落下来足足六万两银子哪! 第五十二章 传书附银往大内,待我功成战妙安 世叔啊,您别说侄儿这贪图财货。可这世上若无财货,大至朝堂小至家堂如何能活?!就拿朝堂来说吧,这户部少了钱粮整个帝国都动不了了。 兵部少了钱粮,远至九边近至京师那说不准都得哗变喽! 再说这朝堂上衮衮诸公,若是没有了钱粮俸禄他们吃啥喝啥?!还有您的内库,宫里人吃马嚼一日下来金山银海啊! 再说说要是有钱了,这些都还是问题吗?!肯定不是啊!您想想,要您内库里有个三五千万两活银的。一咬牙拿出一千万两朝九边一放:将士们砍一颗脑袋十两银子! 您看着,漫山遍野的都不够他们砍的。哪儿还有啥九边之患啊! 张仑写的浑然忘我但边上伺候研墨的妙安却看的胆战心惊,她也是进过学的啊! 于是当下不由得微微颤颤的问道:“公子,您这是……” “哦,给陛下回信。”张仑头也不抬的一遍写着一边道:“没看钱公公大老远的从金陵跑来找我么,我得赶紧写完好让他送回去。” 妙安娇躯一颤,猛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水汪汪的杏眼望着自家公子,满脸不敢置信。 张仑则是一无所觉继续在信纸上挥毫泼墨:世叔啊,侄儿不是那没心没肺滴人!有好处了,自然不会忘了世叔滴! 于是呢,这六万两银子我自留一万花用。剩余全叫钱公公顺带运回去,里面三万两是孝敬我家大父的还望世叔转交。 里头还有两万是孝敬世叔的,毕竟世叔对侄儿这多有关怀啊! 还有一万则是给殿下的,您要节约我倒是不反对。可您瞅瞅都把殿下闹成啥样了,上次来我场子打闹输了五百两都掏不出来。 几个内臣可怜兮兮的找侍卫一通乱借,拿着珍珠金瓜子好容易才凑齐的。这也太寒酸了吧?! 所以这一万两啊,那是给殿下的。好歹赏赐点儿给下人,他们伺候的也用心点儿不是。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啊! “恩师……”徐经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张仑也正好写完。招手让他进来便道:“为师那话本上一共有多少银子了?!” 徐经楞了一下,但马上回答道:“已经有六万余,恩师如果要使钱衡父可以提出十万两来……” “别别别……就我那份就行了,你提五万两交给钱公公。”张仑说着,让钱能过来道:“钱公啊,这些银子都是给陛下的。要是半途上少了……” 钱能眼皮子一个哆嗦:“小公爷放心!绝对一个子儿都少不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钱能觉着银子太特么烫手了,尤其是粘连着张仑的那封信还有一箱箱徐经着人抬出来的银子后。 钱能甚至都不敢就这么带着这些银子回去,又怕这半夜被人给劫了。 倒是张仑好心,笑着让家中老亲兵去了几十号护送着钱能返回金陵。 “这个痴虎儿啊~!哈哈哈……什么他都能扯出些许歪理来。”这封信并没有在路上停留多久,钱能几乎是竭尽全力用最快的方式把它送到了京师。 弘治皇帝在自己的御书房内看着张仑的字迹,笑着道:“这个疲懒小儿,倒是知道借用你们东厂的渠道往京师送银子。也算是有歪才啊……” 边上的萧敬微笑的伺候着,历经数朝皇帝他很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应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闭嘴。 “萧伴伴,痴虎儿着人送来的银子呢?!”听得终于放下了信的弘治皇帝的呼唤,萧敬这才躬身道:“信轻银子重,怕陛下着急了所以先着人将信件送来银子还在路上。” 弘治皇帝放下了这封信,然后在信纸上翻找了一下找出了张仑亲笔手书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拿在手里。 然后对着萧敬道:“萧伴伴,便着内库取三万两银子交付懋公。告诉他这是痴虎儿托朕转交的润笔费……” 说着弘治皇帝顿了一下,然后苦笑着道:“给太子那边拨付一万五千两罢,痴虎儿说我刻薄太子虽是话说过了却也有些道理……” “内臣遵旨~!”萧敬躬身领命,但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道:“再取多五千两你们分一分罢,这些年你们跟着朕苦熬着都辛苦了……” 萧敬闻言猛的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躬声道:“能伺候陛下,是我等的福分谈何辛苦!” 弘治皇帝确实哈哈一笑将萧敬扶起然后吩咐他摆驾到周太后那边去,这位周太后可是张仑的铁杆粉丝。 那张仑的滚滚长江东逝水传回京师大内的时候,这位周太后着令身边的宫令陈惟贞反复念了好些遍,然后让弘治皇帝给他把张仑的手书找来。 张仑现在当然不知道自己在皇宫大内有一个不更新,真的可以嫩死他的粉丝。 他现在正惊奇的看着英姿飒爽的妙安穿着一身特制的护具,抡着砍刀呼喝着竟是跟几个老亲兵打的难解难分。 “师弟的这位婢女根骨甚好,而且极有灵性。我这么些年所见英才,甚少强于她者……” 陈州同则是在张仑的身边,感叹道:“而且,有师弟你的药浴为辅又肯吃苦。所以才有这般成就啊!” 不提药浴还好,提到药浴张仑就一脑门子黑线…… 有一个赏心悦目胸怀宽广的童颜妹纸在侧,这本来是大好事儿。 可特么这能看不能吃而且她还得帮你洗澡,这就非常的不好玩了。 几乎每一次洗澡张仑都觉着这是老天爷对自己意志力的考验,尤其是妙安帮他搓背揉捏不时雪白的珠穆朗玛峰拍打在他身上的时候…… 张仑就感觉自己胯下的好兄弟在不断的野兽最原始的怒吼: 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连~~ 每当这个时候张仑就深恨自己为啥这具身躯才虚十四啊,更蛋疼的是妙安似乎对此一无所觉或者觉着根本无所谓。 哼着江南小曲子,不时的还会用那吴侬软语逗逗张仑,然后看着张仑脸红自顾自咯咯咯的傻笑着。笑的身前一片的凝霜波涛汹涌澎湃,让张仑气的要抓狂…… 太恶劣了!实在是太恶劣了!!张仑满心悲愤,尤其是在习武之后妙安的身高明显开始增长。力量也随之增长起来,甚至到了能够用毯子裹着张仑横抱回床上的程度…… 妙安姐姐,你给少爷我等着!张仑内牛满面,劳资迟早让你知道什么叫神枪无敌张痴虎! 第五十三章 妙安梨花枪,县试终开考 “师弟~!师弟~!”陈州同见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咬牙切齿的不由得吓了一跳:“师弟莫担心,我们这拳乃有养生之用。你那婢女定不会伤了身子的。” 张仑只能是勉强的笑着点了点头:“师兄刚才说,妙安姐姐根骨上佳?!” “嗯……”陈州同看着在场上呼喝着跟国公府几个老亲兵们对砍的妙安,沉声道:“我与山东杨家梨花枪有旧,回头我便把这套枪法传于妙安……” 说着,陈州同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或许,有生之年我可见传说中‘二十载梨花枪,天下无敌手’杨四娘子一般的风采!” 张仑听得陈州同的话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卧槽!劳资就买回来的一个婢女,虽然是童颜巨神峰但也没到说这样的地步吧?! 杨四娘子可谓是传奇人物,活跃于金末宋元那个复杂的时代。是当时统领一支起义军的奇女子,《宋史·李全传》里面记载她自谓“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 在这点上后世的戚继光于《纪效新书》也说“变幻莫测,神化无穷,后世鲜有得其奥者”。何良臣的《阵纪》也有提及,号称是“而天下无敌者,惟杨家梨花枪法也。” 可见这梨花枪是有真东西,而且当年杨四娘子杨妙真那自谓未必就是虚言。 张仑砸吧了一下嘴,看着妙安笑嘻嘻的脱下护具向自己跑来突然觉着有一个很能打的漂亮武装婢女也不错啊! “公子~!你不是在读书,说叫我不要打搅你么?!怎的跑来校场了?!” 妙安眨巴着杏眼,穿着一身防护服的她又做不出万福的动作却是显得有些别扭。 虽然妙安已经紧紧是束缚住前胸了,但可惜她那山峰实在太过庞大以至于连防护服都挤压出形状来…… 张仑笑着抬手撸了一下妙安的脑袋,见她气呼呼的左摇右摆躲开才笑着道:“过来看看我妙安姐姐大发神威啊~!” “龙叔、猛叔他们让我的,若是真使了力气婢子早被打倒了。”妙安得了夸奖,开心的就像是得了主人奖励的喵恨不能扑住张仑蹭蹭他。 脱掉了护甲换上一身干爽衣裳的张龙、张猛走过来闻言摆手道:“妙安姑娘现在只是缺些战阵、斩甲的经历,多历练几次的话我们这些老家伙未必就能够扛住她了。” 张仑闻言不由得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看来,这次考完试后得勤加练习了。 不然真被妙安超过去,那脸面往哪儿搁呢! 转眼间便是到了县试开考的时间,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张仑便骑着马慢悠悠的来到了吴县县学所在的考场。 晨光缓缓升起,看着那些白首苍苍却连儒衫都没有穿上,套着白布补丁衣裳破洞芒鞋佝偻着身形却依旧在县学门前翘首以盼的老头儿们。 张仑不由得心头一叹:白首童生,可悲?可叹? 他的出现也一下子“刷刷刷……”的吸引了无数道目光,张仑自己倒是习惯了。这也是他现在不太爱出门的原因之一,似乎他走到哪儿都很容易吸引到一堆的目光。 无他,唯俊耳。 当然,现在的张仑已经习惯这种目光的扫视了。完全无视走到了贡院前,安静的等待着。 “咔咔咔……”当贡院的门打开的时候,张仑愕然的看着原本应该是知县主持的位置上竟然笑吟吟的站着一个熟人——苏州知府曹凤曹鸣岐! 所谓“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想必现在这位吴县知县对此体会颇深啊! 原本应该是他主持的考试,却硬生生的被知府曹凤给霸占了。 却见曹凤笑吟吟的说了一大通客套话,然后便着人开放贡院逐一入场考试。 考试过程就乏善可陈了,虽然这算得上是张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科举考试。可实际上这里的难度跟金銮殿上三大学士的难度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比较麻烦的是这原本一个月的县试压缩到了十天之内,这其实也是那些阁老们冒的坏水儿。 机会给你们了,但把握不住那可怪不得我们。 不过县、府两试倒是没有要被关号子一样那么凄惨,只是需要赶早到位。 县试这是基础,所以考起来的话其实蛮随知县心意走的。正场过了,那便回去等通知考府试好了。 正场没考过,那给你三次还是四次重考的机会就得看知县老爷的心情了。 张仑随意的找了一张书桌坐下便等着,一会儿人都到齐试卷才会发下。 好在这考场内也没有人敢窃窃私语,只是不少人都目指张仑。 直至考卷下发,顿时这考场中有人才回过神来倒吸凉气,有人暗自窃喜。 但张仑对考八股这事儿其实已经完全无感了,只是第一次来贡院里面考有点儿新鲜。 任谁大学四年几乎都在被八股收拾、折腾、折磨……那估摸,也会对这种考试麻木掉去。 也是因为确实做的太多了,所以对于八股张仑有着自己的体会。 若说这八股一无是处张仑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尤其是明代的八股可没满清那会儿只讲花团锦簇。 虽然说这是帝国取士限定格式的议论式文体,但它对于写八股者的应变能力、联想能力,还得能自圆其说硬扯出一番道理的能力是极为考验的。 你还不能言之无物,得用经典的字句把你的私货再夹带进去。 所以朝堂上的阁老、清流们一个二个都是辩论高手,其引经据典的诡辩、骂街、喷人能力都是超一流水准。那些大喷子们放到后世,那一百个键盘侠也干不过他们。 那票大神们能引据经典,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儿的把他全家女性都问候一遍,他还不知道人家在说啥。 杠精喷子不可怕,就怕杠精喷子有文化…… 于是经常大家吵着吵着发现没个头儿,干脆直接撸起袖子开干!直接在朝堂上演一出全武行,既然吵不出来结果那就打出个结果来。 “咦~?!”考文倒是不困难,到要做试帖诗的时候张仑楞了一下。 因为题目是“得剑乍如添健仆”,看着这题目张仑简直哭笑不得:您曹凤曹鸣岐好歹是堂堂一个知府啊,居然用这种方式给我打招呼。 为何张仑一看这题目,就知道是曹凤出来给他打招呼的呢?! 很简单啊,最近张仑拜见过曹凤并访得陈州同这位大高手回去岂非正和此句之意么?! 第五十四章 陌上玉公子,直取三案首 当然,旁人要是就此说什么的话曹凤也能一摆手:没进过学么?!不知道这是取自耐辱居士《退居》么?!去休! 但这也不是说曹凤徇私了,他只是在题目上做了一个张仑如果真有才学便能看得懂的文人之间的招呼。 若是张仑不懂的话那也便是不懂了,即便是看懂了也顶多是知道曹凤跟他打招呼。这写试贴诗,写得出写不出还得看自己本身底子如何。 “觅得芙蓉剑,豪情乍觉舒。 随身添自若,此仆健若何? ……” 张仑笑着填上这首试帖诗,然后将试卷吹干送到曹凤面前点头一笑便背着手走出了贡院的大门。 他却不知道当他身影消失在贡院大门后,那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苏州知府曹凤的身边。 跟在他身后的督学则是一脸幽怨的如同小媳妇,耷拉着脑袋跟在方志身后一声不吭。 此时的曹凤正在愣愣的看着张仑做的这篇八股,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提学御史。 甚至有其他考生上来交卷他也只是挥手放行,却根本连看的兴趣都没有。 “果真不负三学士那‘天下风云麒麟儿’的称谓啊……”曹凤听得自己耳边悠悠响起的声音差点儿整个人摔地上去了。 正要发作却发现竟然是方志,只好无奈的行礼告罪。 “此文……可为案首!”方志摆了摆手示意曹凤不必多礼,然后呼出一口气道:“我现在很是期待,这麒麟儿在院试的表现又是如何呢……” 接下来就简单了,张仑只是回到桃花坞等放榜。没有意外的案首。 府试,苏州知府曹凤曹鸣岐亲自主持,除去试贴诗之外格式一致。 依然是毫无意外的案首。 而作为案首的文章,是要被誊抄出来张贴出去给所有考生看的。那必然是要众人对你的文章进行品评,若是有疏漏必然会遭遇非议。 张仑在这苏州府内直接拿下县试、府试案首,自然是会被很多人注意到。 尤其他的另一个身份,还是作了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最近声名鹊起的大名士玉公子。 于是,不仅仅是当地的秀才围过来观摩甚至当地举子、名士亦不少派家人前来誊抄回去再慢慢品评。 事实上张仑的八股不仅被这些人看到,甚至被人誊抄下来送往两京之地。 那些原本对于张仑“天下风云麒麟儿”之名不服者,在品评一番后也都沉默了下来。 张仑则是内牛满面,开玩笑啊!你以为大学四年被那老家伙肆虐是假的?!动不动就拿挂科甚至退学来威胁自己,弄得当年弱小屌丝的小张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老家伙还在毕业后多次诱惑自己回去读研,还好自己当时立场坚定打死没上当啊! 徐经和唐寅对于自己这位少年恩师能夺下县、府案首毫无意外,他们两个甚至觉着自己这位少年恩师别说这包括了院试的小三元。 即便是乡、会、殿的大三元,也不是不能取的。只是那三项有些时候还得看看运气。 直至院试才出了些许麻烦,因为要各种搜身还得掰牲口似的折腾差点儿让张仑抽刀砍人! 好在提学御史方志和南京守备太监钱能对此早有准备,知道这位小祖宗那脾气不仅是不好而且是非常的不好。 那首《新竹》可不就是他在御前当着皇帝的面儿,直接讥讽三位阁老的么?! 这样的人你去掰牲口似的搜身,他能给你揍出满脸花儿来。 于是方志早早的就到了考场,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钱能也来了。两人没怎么打招呼,只是看到张仑前来这才上前去亲自查验。 张仑倒是有些不耐烦了,好在他带的东西也不多。就一瓶陈州同给他备下的辟谷丹,然后便是简单的笔墨砚台。 于是方志他们赶紧放人进去,见得张仑总算是进考场了。 看着考生们陆陆续续进来后就蹲了号子,张仑心里在破口大骂:尼玛的礼部这帮大煞笔啊!你们好歹也是考学出来的,这么些年就不知道调整一下方式么?! 这特么又是搜身又是关号子熬几天吃喝拉撒全堆一块儿的,尼玛这比坐牢还惨啊!再想到后面还有乡试、会试……张仑就很想跳起来给礼部那些个人头猪脑的狗犊子们一掌。 这科举由唐起至宋好几百年了,你们自己也吃过这亏的怎么就不知道改进一下?! 好在陈州同也听过这些情况,所以给张仑备下了这辟谷丹。 咋说陈州同的内家拳也是自称传自张三丰啊,不拿点儿道家手段出来怎么行?! 这辟谷丹没传说的那么神奇,一粒就能吃饱。只是不至于说让你饿的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这玩意儿其实就跟后世的能量运动营养食品、野战干粮差不多一个道理,不管饱但能扛饿。只是没有后世专门的运动食品、野战干粮那样去计算分配热量罢了。 它其实就是道士们跑深山里不好开火的时候带着,能保证自己饿不死而且还有体力应付野兽袭击,从山里走出来的家伙什。 而后来又有道士发现:咦~如果短时间只吃这个不吃其他食物,好像身体会变好。 这与后来英国医学博士提出的“轻断食”有异曲同工之理,再后来穷道士们又发现了这玩意儿的另一个主要功用:扛饿。 于是丰年备下一堆平时没事儿可以清肠胃,荒年了这家伙可就是保命的好东西…… 不用给掰牲口一样的掰开牙口检查,张仑就没那么抵触了。 这院试形式上倒是跟县、府两试差不多,只是正场之前加试经古一场,且明代此时还没有清代那么喜欢把诗词也添上去。 只是县试的时候会要求做一首试帖诗罢了。 相较起其他考生们的揣揣不安,忐忑答题张仑就轻松多了。只是号房里空间狭小,且入了这贡院后便直接落锁封闸考完才往外放人。 想提前交卷都不成,只能是等人家来收卷。 张仑无奈之下,只能是做完题文后就自行打坐修习一下陈州同所传授的吐纳术。 好在时间不长只是三天,这也让张仑大概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考生在考试的时候自杀了。 这尼玛就一个号间太特么压抑了,其境况堪比于关禁闭啊! 出得贡院,看到了S型身姿的妙安巧目盼兮水汪汪的待着自己张仑这才感觉是回到了人间。 院试榜出,张仑毫无意外位列案首! 此番南直隶三试案首小三元,张仑拿齐了! 第五十五章 提前交卷,有贼远来 “你好歹把乡试考完了再说吧……”桃花坞里,方志现在很是后悔自己怎么去给这位小爷上本子申请调配他来苏州考试啊! 结果考完了院试之后,这位小爷就让自己的弟子徐经跑来告诉自己:他乡试不考了! 卧槽!这现场就让身为老狐狸的方志方信之懵批了,这特么啥情况?! 一问才知道,这位小爷是嫌弃乡试要搜身不说还得在考场里面呆三天。这还得进出三次! 再说了,现在张仑已经拿下三试案首,又有“滚滚长江东逝水”、《幽都夜梦》这些多打底,算是对得起“天下风云麒麟儿”这名号了。 “乡试的时候,我和钱公公亲自为你搜身可好?!号房到时候我也安排好,保证你附近不会有什么阻碍……” 方志现在很头疼,这事儿可是自己保举上去的啊!为的是啥?!就是混个座师的名号啊! 这院试说实在的,那算个屁啊!大明朝举国上下秀才成千上万了,得考乡试中举人才行啊!那才是算是座师、算同年啊! 小三元那毕竟是“小”嘛,大三元那才是“大”啊!大得好,大必须好! 张仑耷拉着眼皮儿,就一句话:“不去。” 方志现在内心是苦涩的,因为他完全拿张仑没有办法。以利诱之?!开玩笑嘛!大明恩宠第一直掌京营国公爷家唯一的嫡孙,他能缺啥?! 尤其方志知道这狗批小崽子最近刚卖了好几万本的话本,手上的银子估计自己就算是受贿好几年都未必挣得到…… 以武迫之?!方志觉着自己估计被张仑砍死的几率比较大,而且外面站着那票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怎么看都跟山贼匪徒类似的老亲兵们,不似善类…… 甚至方志觉着,外面那个胸前宏伟腰肢妖娆极是漂亮,但拿着绣春刀在呼喝劈砍的婢女也许都能砍翻自己…… “要我去也不是不行……”看着方志苦口婆心的样子,张仑也是有些于心不忍。 老家伙好歹都几十岁的人了,万一回去想不通气死了咋办…… 却见张仑对着他道:“你得许我提前交卷出来,不然跟这次似的在里面熬三天我可受不了。” “可……这不合规矩啊!”方志也是有些傻眼了,张仑则是一翻白眼:“我不管,我得提前交卷。我做完了就得出来,您怎么处理您的事情。” 却见张仑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说不准,天下士子会因此感激您呢?!” 方志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不由得低头沉思了起来。他也是考过乡试上来的人,自然是知道在里面熬上三天是怎么个滋味的。 县、府两试都能提前交卷,怎么到院、乡就不能提前交卷了?!这说不通啊! 难道人家才华横溢提前写完了,还非得逼着人家在里面熬三天头昏脑胀的出来么?! 反正现在还有俩月的时间呢,这个时候给朝廷上书说这件事情也算是自己提学御史的本分啊!再说了,这也不是强迫性质。只是学子自觉考不过了,或者先答完了就没必要在里面苦熬了。 这么一想方志顿时念头通达,对着张仑一拱手起身便走。 张仑则是笑吟吟的将方志恭送到了门口,而跟着方志一起来的钱能则是一直笑眯眯的一言不发。 回去之后便将这件事情整理成条陈密奏,发往了京师。甚至这事儿动用的是东厂的路线,比方志的奏本可要快多了。 随后的几日,张仑便在庄子里歇息。 夜半,本是睡着的张仑突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见夜色中,妙安不知何时起身竟已是穿着肚兜捉着那把绣春刀弓腰猫步站在了门前。 月光下妙安虽是神情凝重,却也因身姿显得极为妖娆。那如凝雪般的肌肤曝露在皎洁的月色下,大红色绣着牡丹的肚兜竟然是被雪白的双峰隆起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妙安似乎也感受到了张仑的目光,竟是回头过来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门后可是妙安?!我是张龙,你马上伺候公子着甲来前厅!”没一会儿,门外靠近了一个身影似乎是想要敲门。 但却随即停下来,这么说道。张仑松了口气,妙安似乎也放松了下来。 “龙叔,出了什么事儿?!”张仑缓缓的站起来,低声问道。门外的张龙则是沉声道:“曹知府派人前来请公子入城,说是有倭寇出现在五十里外的周家庄子。” 张仑嗯了一声,妙安也将刀收了起来。 听得有倭寇前来张仑皱着眉头缓缓的站了起来,妙安则是飞快的将刀归入刀鞘随后来到张仑身边伺候他穿衣。 若是平时妙安如此身段曼妙的帮张仑穿衣,那他少不得又爱又恨的天人交战一番。 但这个时候张仑却没有了这种心思,他脸色紧绷沉默的张开了双手让妙安伺候着。 很快的妙安已经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副锁子甲。 “哗啦啦……”的帮着张仑将这套锁子甲穿上、扎紧,又套上了一身儒衫系好腰带再束好法冠、挂上了倭刀。 妙安这才开始处理自己。首先是束胸,其次便是穿上一层棉衣打底随意的将头发一扎再套上了一身男子装束、挂上绣春刀。 这才对着张仑点了点头:“少爷,婢子好了。” “走。”张仑只说了一个字,妙安便已经走在前面讲门打开。 出得卧房穿过内厅来,在转出小院和中庭张仑很快的便来到了前厅。 却见小周早已经披挂了一身的铠甲手提长刀默然而立,边上的老亲兵们一个二个皆身着全铠、腰胯雁翎刀浑身上下煞气逼人! 五个皂衣衙吏则是站在边上神情呆滞,动也不敢动。看着跟站在了狼窝里面的几只小白兔一般…… “小公爷~!”小周管家见张仑出来,转过身“哗啦~”的浑身铠甲抖响。 “知府让这几位小哥过来知会咱们,有倭寇上岸已然占了五十里外的王家庄子所以让咱们到城里去避一避。” 第五十六章 前方兵溃,痴虎初啸 几个衙役见得张仑出来,身上的皂衣不住的哆嗦着露出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 张仑对着几位衙役安慰的笑了笑:“几位莫慌,这些都是我家中的老亲兵。没事的……” 您是没事儿啊,可我们几个事儿大发了!几个衙役哆哆嗦嗦不敢说话,生怕自己多说两句这些个凶神恶煞杀气十足的老亲兵们就能把他们当场剁了下酒…… 这尼玛比特么倭寇还吓人啊…… “好叫小公爷知道,知府已请苏州卫唐千户带人前往驱赶了……”那衙役头领咬着牙,站出来尽管身上还不住的打抖却咬着牙道:“知府大人请小公爷先到城内暂避……”、 张仑温润的对着这衙役头领笑了笑:“进城避开,这是不可能的了。我若是此时避开,如何对得起我张家在土木堡死战不退的曾祖定兴王?!” “你们留下一人领路,其他人回复便是了。” 那衙役闻言一愣,当下便是要开口。但那小周管家却是比他更快开口:“小公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咱们这先……” “莫要多说了,备马!”看着张仑的表情,小周管家只得垂手而立。 那些个老亲兵们则是恭敬的看着自家的小公爷,有两个老亲兵“哗啦啦~”的甩动了铠甲便直接出门去。 不一会儿便传来了阵阵的呼喝之声,随后便是百余匹战马齐齐踢踏的轰鸣之声。 几个衙役面色惊恐双腿直打哆嗦,甚至那牙齿都在“咯咯咯……”作响。 “妙安姐姐,你且先随张龙叔入城暂避……”张仑迈步便要走出去,但他身后的妙安却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坚定的道:“不!公子去哪儿,婢子就去哪儿!” 张仑一脚迈出却停了下来,转过身苦笑着道:“妙安姐姐,这不是去玩……” “婢子知道,所以婢子更得跟着公子!”妙安昂起头,坚定的看着张仑:“除非婢子死在这里,不然绝不离开公子一步!” 这个时候陈州同也站出来,低声道:“小公爷勿扰,妙安只是缺些许临阵经验决计不会拖了咱们的后腿。” 此时的陈州同亦是一身劲装,手上持着一根白蜡长枪身后背着二石劲弓。 这些日子他算是真正的练到了骑射本事,毕竟从前可没有战马、劲弓这样的便利。更没有张家这些曾经在九边服役的老亲兵们这样的指点。 当然,这种作用是互相的。 老亲兵们给陈州同传授骑射的要领,陈州同则是拣选了一些内家拳的枪棒刀法击技反哺给这些老亲兵们。 “妙安姐姐且跟紧我,莫要离的太远。”张仑抬腿便走:“让伯虎、衡父入城暂避,我现在就带人过去看看这些倭寇是否三头六臂!” 几个衙役哭丧着脸哆嗦着一句话不敢说,曹知府可是让他们来带小公爷回城暂避的啊! 结果这小公爷竟然要上战场去,这可不是啥好消息。 万一这小公爷给倭寇伤了一根汗毛,这些衙役完全可以猜想到自己的下场…… “恩师!”然而,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张仑便愕然的看到了全身披挂的唐伯虎和徐经。这两人竟然牵着战马就这么站在了自己院子门口。 张仑叹了口气:“伯虎好歹有些经验,衡父就不要去了!你护着伯虎的家人,先行入城暂避!” 徐经还想说什么,但唐伯虎一把拉住他深深的一揖:“衡父!我家幼弟,便是拜托你了!” “大兄!……”徐经终于一叹,咬着牙道:“大兄且放心,我这便去护着他们进城!” 张仑点了点头,随后大踏步走出院门。 门外百余膘壮若熊罴般的老亲兵们,全身铠甲披挂、腰悬雁翎刀、链锤。战马上的得胜勾挂着上好的徽州牛筋木制成的大枪。 上好的大枪可不好做,得选“无大枒枝节疤者”伐下、清理,打磨光滑。 还得阴干一年,后三泡桐油再行阴干养成,期间还需缠以细筋。如此养成的枪杆刀砍不进、无虫蛀蚁咬之忧。 同时可抵南方湿润而不腐,扛北地风吹而不裂。乃是上好的战阵利器。 这些老兵们的大枪枪杆几乎都是这种,唯独枪尖分了环子、单钩、双钩、锥枪……等等。寒光闪闪的水纹钢头枪尖下,却是烈红色的枪缨血避。 而比较特别的是他们的大枪尾部还加着厚重敦实的枪纂,这不仅是为了平衡配重同时也是在被人近身时以此横砸过去可有破甲之效。 这种大枪可不易得,光制作就得三五年期间消耗巨大所以一般武家也难以装备。 也只有英国公府的这些个老亲兵们才有银子砸得人手一把,挂在战马上。 微微扬起的冷风中,百多号浑身披挂目光冷冽如刀的老亲兵们沉默的在战马上如同徐徐压迫而来之山岳!竟是把唐寅、徐经和那几个衙役压迫的瞪大了眼珠子,连呼吸都艰难了几分。 那股腾腾煞气在这院子门前弥漫开来,桃林中的虫鸣似乎都因着这股煞气而不敢再鸣…… 张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低声吼道:“杀人去,我还不信那帮倭寇就三头六臂能扛我英国公府的刀枪了!” “喏~!!” 相比起杀气腾腾的张仑,现在世袭苏州卫千户唐泽却满心的悲凉。 他身边的老亲兵们都是父亲留下的,但跟张仑身边那些老亲兵的质量却完全无法相比甚至还跑掉了好几个。 就在刚才树林里面呐喊跃出了不过二三十哇呀呀乱叫的倭寇,他手下千户所的数百卫所兵丁竟是转身便开始逃窜…… “他们不过二三十人!二三十人呐!!不许走!都不许走~!!” 唐泽赤红着眼珠子拔出自己的腰刀来,指着几个灰头土脸带着亲兵便要向后逃窜的百户咆哮道:“杀过去!杀过去啊!” “唐泽!你个狗崽子最好赶紧滚蛋,再挡着劳资连你一起砍了~!”被挡住的百户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咆哮着:“赶紧滚!” 第五十七章 濒临溃兵心绝望,琳琅痴虎踏月来 两个率队的百户打着马带上几个亲兵便飞也似的绕过唐泽逃命,那些在前面逃命不及的兵丁们…… 月色火光中,那些个身穿着倭国武士服、明朝短打甚至光着上身的“嗷嗷嗷……”的嚎叫着…… “咔嚓~!”为首的那名剃了月代头的倭寇首领狞笑的将一名兵丁竟是从后肩部直接斩下,他甚至舍弃了拔不出来的倭刀“嗷~!”的嚎叫一声一把扑向了逃的前面一点儿的兵丁。 扑住后竟是拧过这兵丁的脖子,赤红着眼珠子一口咬在了这兵丁的喉咙上…… “鬼……鬼啊~!!”本就在遭遇中被打溃的千户所兵丁们,此时肝胆俱裂凄厉的惨叫着丢下手里的刀枪竟是疯狂的后跑…… 而那些倭寇们见得着数百卫所兵竟是被他们二十余人吓的丢盔卸甲往后逃命,更是猖獗狂笑!挥舞着手里乱七八糟的刀剑、长枪竟是掩杀过来! “他们只有二十人!二十人啊!!”唐泽拔出刀来,便想要打马冲上前去。 然而那溃退的兵丁们竟是挤得他的战马丝毫动弹不得,浑身颤抖的唐泽哆嗦着下马浑身颤抖的握着手里的腰刀:“杀贼!杀贼啊!!” 然而,有人听他的吗…… 是有的,只是那些他父亲留下来的老亲兵而已。十余个老亲兵在溃兵中被冲的动摇西晃,但却要死死的钉在了唐泽身边凄厉的吼叫着:“公子快走!快走啊~!!” 溃兵们似乎也觉着这位千户大人太碍事儿了,于是绕过他便没命似的向后逃窜。 “饶命……饶……”一名背上被砍开了一条长长血口子喷洒着腥血,趴在地上的兵丁满眼绝望的看着那狞笑走来的倭寇嘴里呢喃着。 但那梳着月代头的倭寇却举起倭刀顺着他的口中猛的刺进去! 却听得“噗~!”的一声,那倭刀从这兵丁口中刺入腥血顿时从他口中喷溅出来…… 眨眼间除了那些被狞笑的倭寇们砍倒在地上,肠子、内脏甚至脑袋都合着腥血被砍的满地都是的兵丁之外剩下的只有唐泽和他的那十几个老亲兵了。 唐泽的牙齿不住的“咯咯咯……”作响,手里的腰刀摆动的如同风中的柳叶。 为什么……为什么数百人竟然是被二十余人砍瓜切菜一样的斩杀?!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兵丁连反抗一下的勇气都没有转身便逃…… 唐泽甚至看到几乎所有被倭寇砍杀如同猪狗一样的兵丁,至死都没有反抗过一下…… 他们只是丢下刀转身就逃,然后被这些倭寇撵上来像是砍杀猪狗一样的砍倒在地上然后割掉脑袋…… “公子快走啊~!!”一名老亲兵凄厉的嚎叫了一声,便是扑上去要跟那缓缓压过来的倭寇对阵。 对面的倭寇显然是诧异了一下,随即那为首的倭寇满眼讥讽的随手一刀便是“当~!”的一声将这老亲兵手里的腰刀格的飞开了去。 然后“哇呀~!”一声的嚎叫猛的一个下劈“哗啦~”一下竟是剖开了这老亲兵的腹腔,顿时那肠子、内脏和腥血一起喷溅了一地…… 那老亲兵抱着自己腹腔里喷溅出来的肠子内脏,无力的想要将它们塞回肚子里。 那倭寇头领却狞笑着“啪~!”的一脚将他踹到了地上,用脚踩着这老亲兵的头颅转眼盯着唐泽。 手里的倭刀则是缓缓顺着老亲兵的脑袋一点点的刺下去…… “啊~!!”老亲兵的嘴里发出了无力的惨叫,就这么惨然的被这倭寇首领刺死当场…… 唐泽终于不抖了,他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死前的宁静。 却见他握着刀的手渐渐的平稳了下来,低声对着身边的亲兵们道:“小侄感谢诸位叔伯看顾至今,但事已至此若是有人就此离去小侄绝不阻拦!” “少爷,咱们都是随老爷一同起来的老人儿还说这话有啥用……” 一名亲兵缓缓的抽出了腰刀,死死的盯着那压迫上了的倭寇低沉的道:“少爷现在应该赶紧走,您活着才能看顾我们家小!” “走?!我现在往哪儿走?!我回去了,必然受曹知府上奏弹劾届时革职查办情况更糟!还不如战死在这里……” 唐泽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对着老亲兵道:“至少我是战死的,朝廷会抚恤家小。若是临阵脱逃,回去了我这主官必然要被问罪!” 也是此时,那为首的倭寇狞笑着缓缓逼近甚至他们已经开始弓着腰便要加速冲过来了。 唐泽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握紧手中的腰刀大声吼道:“我们人数相当还可一战!结阵!结阵!!” 那倭寇们此时猛然开始加速了,却见他们“哇哇哇~”的怪叫狞笑的向着唐泽等人扑来。 但猛然间那为首的倭寇头子竟是一顿,手中的倭刀没来由的向着右边一挥! 却听得“叮~!”的一声脆响,夜色中竟是爆出一丝金铁交鸣声!同时那倭寇首领手中的倭刀上却爆出一团火星来。 “扑扑扑……”的沉闷声响起,那二十余倭寇竟然是一瞬间倒下了十余人。 剩下的倭寇不再嚎叫冲前,他们猛然收缩起来持刀而立团缩在一起结成阵势死死的盯住了右侧一方…… 夜色中徐徐如林的高大黑影缓缓的迫进而来,沉默中隐隐可以听见那如擂鼓般的马蹄声。 唐泽定睛看去,却见那些黑色的身影隐约身着九边制式铠甲。虽看不见面容但黑影中那双冷冽如同刀锋般的双眸,在夜色中闪烁着奕奕寒光…… 月光下这如山岳般压迫而来的黑影中,竟是清晰可见为首的那位似乎身上带着一圈神环光晕般身着墨竹白色儒衫,长着一双丹凤桃花卧龙眉,看起来如琳琅珠玉一般俊俏非凡的少年。 那在月光下如同嫡仙一样俊俏的少年身后,则是跟着一名身着侍女服却挎着绣春刀长着杏眼朱唇鹅蛋脸的漂亮侍女。 “宰了他们!”那少年勒住马头远远站定,轻启那仰龙朱唇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四个字。 顿时,那原本如山岳般徐徐压来的黑影应声而动!轰隆隆的马蹄声大作,雪亮的银枪从得胜勾上摘下在月色中闪着寒光直扑那结成阵势的残余倭寇! 第五十八章 少年痴虎初临阵,掌中刀快血如风 “留一个给我练练刀。”随着那隆隆的战马轰鸣而出之时,唐泽愕然的听见那少年再次轻描淡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那些倭寇们围成了阵势,低吼的看着奔驰而来的战马! 冲在最前面的黑影已经从得胜勾在摘下长枪,平放着向他们刺去。便是在战马接近他们的前一个瞬间,黑影团中传来“嗡嗡嗡……”的弓弦声。 随即便见那为首的倭寇嗷的嚎叫一声,竟然是“叮~叮~”的格开了两枚长箭。 但他身后的那些个倭寇们就没有他这样的好身手了,却听得“扑扑扑……”的箭簇刺入身体的声音不断闷响。 那些在他身后的倭寇们凄厉的嚎叫着翻倒在了地上,也是这个时候那些黑影们已然冲锋到了这些个倭寇们的面前! “啪~!”的一声,冲在最前面的那名骑士直接错那倭寇首领的身边而过。手上的长枪猛的砸向了这倭寇首领,这倭寇首领横刀拦截! 那刀刃直接撞上了枪杆,但这枪杆并没有如同他所应对的其他明军枪杆似的直接被一刀而断。 反而是将他的刀刃口撞的迸裂开去,这倭寇首领直接被枪杆上巨大的力量砸在了胸口上。 却听得“噗~!”的一声闷响,这倭寇首领直接倒飞数尺撞在了地上。手中的倭刀也脱手飞出,他的胸口直接凹陷下去一大块儿…… “我是大明人!别杀我!我是大明人!!”那倭寇群中,竟是有中箭的一名看起来像是倭寇模样的男子惊恐而凄厉的嚎叫着:“我知道很多秘密!不要杀我!我可以告诉你们秘密!” “扑扑扑……”似乎这句话真的起到了效果,这些黑影完美的避开了这不断呼喊的人将他身边的那些残余的倭寇直接用手里寒光闪闪的长枪直接刺翻! “骑射!这是九边悍卒!”持刀站在唐泽身边的一位老亲兵喃喃的道,唐泽闻言不由得一愣:“九边的悍卒怎么到咱们南边来了?!” 然而,没有人回答唐泽的话。 仅仅是一个冲锋那些刚才把卫所兵如砍杀猪狗一般砍杀了去的倭寇,竟然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其他的身上插着箭簇那腥血不住的喷溅着,嘴里发出微微的惨叫和哀嚎。一如刚才被他们屠杀的那些卫所士兵们一般…… “吧嗒~吧嗒~”马蹄声响起,那俊俏如同嫡仙人一般的少年已然打马悄然前来。 那些黑影此时已经下马提着手里的长枪对着那些未死还在呻吟的倭寇“扑~扑~”的补枪,月光下寒气四溢的枪尖就这么冰冷的刺入这些倭寇的喉咙…… 这些黑影的面容就像是一同被埋在了夜色中一样,完全看不到任何面容和表情。 一丛丛的火把也开始被点起,那刚才呼喊着大明话的男子被这些黑影用枪杆划拉到了一边似乎开始审讯了。 地上倭寇的人头被逐个割下来,那些黑影斩下人头的手法看着就像是老农在地里收割自己的麦草…… “问问那人,他会倭国话么?!”此时,那嫡仙人一般的少年已然下马看着那挣扎着站起来的倭寇首领。 在得到了黑影的肯定答复后,那长着一双丹凤桃花的少年才扬了扬自己那双卧龙眉:“把他拎过来,让他告诉这孽畜!” “吾乃大明帝国英国公嫡孙张仑,现在给他个机会!能从我出三刀!他若活下来,我就给他个活命的机会!” 那唐泽闻言不由得瞳孔猛的一缩,呼吸也不由得沉重了起来。 却见他颤抖着对着张仑大声道:“莫非滚滚长江东逝水的玉公子么?!” “你也算是好汉,且暂时休息吧!”这少年不是张仑,还能是谁?!却见张仑回首一笑,道:“这件事情,我来处理了罢!” 却见张仑看着那颤颤巍巍的倭寇首领,叹气道:“龙叔,下回您几位给我留个完整的可好?!这样的砍起来不爽利呐……” “嘿嘿嘿……小公爷您说的是,只是这倭寇不经打咱也没想到啊……” 一众老亲兵们在这夜色中露出了森森白牙,一颗颗倭寇的脑袋已经被割下来挂在了战马上。老亲兵们并没有放松,甚至有几个还散出去负责警戒了。 那混在倭寇里面的男子脸色苍白的从手上把狼牙箭取下,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倭语后。 那倭寇首领脸色潮红叽里咕噜的回了一阵子话这才开始持着刀向张仑缓缓靠了过来,张仑则是撇撇嘴。 那丫的日语说的太尼玛辣鸡了,磕磕绊绊不说还是还不如自己说的地道。 至于张仑为何会日语……那是因为上辈子好基友处男哥,带着他们远渡重洋到大阪新田飞地、新宿歌舞伎町、东京六本木的红龙会……去潇洒走了好多回。 而为了最佳体验一众兄弟伙思前想后,组织起来苦学日语力求达到精神和身体的全面放松…… 张仑感叹:劳资当年学的还是最清贵的京都腔公卿言叶,每次到店里只要一开口那票鬼子无不恭恭敬敬的还以为是华族子弟来玩了呢! 那倭寇首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珠子赤红的看着张仑。他已经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倭刀,看起来正在恢复状态。 张仑冷然的扫了一眼地上那些凄然惨死的卫所兵丁,双脚微微分开弓起身子微微站定死死的盯住这倭寇首领。 “哇呀~~!!”猛然间,这倭寇首领嚎叫一声便是“啪啪啪……”的踏步冲来便是要跃起一刀劈下! 然而张仑的动作却比他更快,直接猛的一踏整个身子突然前突! 腰间的倭刀也瞬间出鞘,却见一道寒光陡然在黑夜的月光下一闪而逝…… “呲~~~”曾经有人说,如果刀足够快的话血从伤口喷出来的声音会像风声一样的好听…… 张仑现在确信了这句话,因为从这倭寇首领颈间喷溅出来的血带来的声音的确如同风声一样的好听…… 第五十九章 意图杀良冒功,怎知踢上铁板 即便是算上上辈子这也是张仑第一次杀人。 但出奇的是张仑非常的平静,平静的就如同自己在练习的时候斩掉了一枚羊头看着羊血喷溅出来一般。 “刷~!”张仑脸色平静的挽了个刀花,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的将手中的倭刀归鞘。 那倭寇首领瞪大着眼珠子捂着自己的脖子不敢置信的缓缓跪在了地上,腥血早已不再飞溅只是从他的指缝中不断的涌出…… 张仑则是从地上把这倭寇首领的那把倭刀捡起来,从他的腰间拿走了刀鞘收起丢给了边上的老亲兵。 然后就这么看着那倭寇的首领脸色渐渐的惨白下来,最终“噗通~!”一声翻倒在了地上…… 看着满地哀嚎死伤的卫所兵丁张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生在承平年代最多只是从游戏、用影视中看到了浴血厮杀,但从来没有机会亲眼去看到真正的尸横遍野是什么样子。 即便是接受了自己来到大明这个事实他也是带着一种游戏的心态,这里的人物似乎都与NPC无异。 但是当这些人真正的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当他们那残缺、破碎的尸体,当看着他们那绝望的眼神的时候…… 张仑忽然内心在颤动! 这真的不是游戏,这些不是什么NPC。他们是人,有喜怒哀乐、会痛会伤会死会残…… 每个人剖开来都有自己的人生、经历,有自己的父母亲人…… “呔~!你们怎么敢身着重甲?!这是要谋反么?!”也是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猛然间响起。 张仑回头一看不由得皱了皱眉,竟然是刚才跑掉的那两个百户带着自己的三五十个亲兵又跑回来了。 却见右边的那个百户贪婪的看着被老亲兵们拴在战马上的人头,另一个则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妙安抓了抓自己的裆部,嘴角露出了一丝丝的狞笑。 “来人~!将这些狂徒给我拿下~!莫伤了那个姑娘,一会儿我要亲自审问她!” 那些个随着百户过来的亲兵们则是嘿嘿的狞笑者:“大人,您等好了!属下这就把那姑娘给您拿来……” “我们可是大明苏州卫,识相的赶紧除甲投降!否则莫怪我等刀下无情!”说着便抽出刀来向着张仑等人,便是张仑等人扑杀过来。 他们这明显就没有打算留手,看起模样这杀良冒功的事情绝对是没少做。 “董坤、程穆堂!他们刚刚剿灭倭寇,你们便是要杀良冒功么!!”张仑诧异的望过去,却见唐泽激动的在他的亲兵们身后大喊:“你们都给我住手!他可是……” 唐泽话还没有说完,先是那些个百户的亲兵们已经狞笑的抡着刀向张仑等人扑去。 而同时那右侧高坐在马上的百户狠厉的道:“唐泽!你最好别多事,不然这林子里说不得会多一个死在倭寇手上的冤魂了!” “看他们皆身着重甲必然是倭寇帮凶,全都拿下砍了人头送往都督府请功!”左侧那百户盯着妙安,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那女人记得给本大人留着,其他全砍了!” 张仑笑了,他这是真的笑了。这两个百户显然是逃跑后又看到他们过来,于是吊在后面想要看看情况。 见自己等人已经斩杀了倭寇便想要过来把人头拿去报功,当他们看到了张仑及张仑身边的老亲兵们之后顿时又有了新的想法! 大明朝私藏铠甲这可是重罪,按律这种是要直接被处死的! 所以这两位百户才有胆子现在跳出来以张仑等人身着铠甲为名,要将他们全都拿下。 “此二人身为百户临阵脱逃按律当斩!”张仑一挑自己那卧龙眉看都懒的看他们一眼,转过身去轻吐一字:“杀!” 那两名百户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要讥笑。 但“嗡嗡嗡……”的劲弓弓弦声在张仑话音刚落,便随即炸响!那几个原本狞笑的随着他们前来的亲兵,刚想要踏步出来拿人便“扑扑扑……”的浑身扎满了箭羽。 一团团的黑影如同黑色的闪电一般猛然扑来,竟是“咔嚓~咔嚓~”的三两下将那些试图要冲向张仑的百户亲兵们一个个刺斩当场! 黑影中冲出数人驰快马猛的一下冲到了满脸惊恐的两名百户面前,那两名百户掉转马头就想要逃命。 却被身后驰骋而来快马上的黑影直接“啪~!”的一枪杆子,扫的从马上“哗啦~”跌落。 “小公爷,咱到底不是这苏州府卫的人不能直接砍了他们……”张龙凑到了张仑身边,低声道:“这两个百户还是拿下,交由苏州府关押比较好。” 那被打下马去的两个百户显然已经骨折了,却见右边那百户一边凄厉的嚎叫着一边叫嚷:“我乃苏州卫百户董坤,你们竟敢袭击官军这是要谋反么?!” “蠢货~!我们乃是英国公府上亲兵,那是我们国公府小公爷!自然是有资格着甲的,出行到这苏州府也是跟兵部报备了的!倒是你们临阵脱逃,这可是我们亲眼所见!” 却见那抽这董坤董百户下马的老亲兵狞笑的看着他,阴测测的道:“你们两个居然敢临阵脱逃,还意图攀污我英国公府!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两名百户顿时惊恐万状,他们刚想开口求饶却直接被一枪杆子“啪~!”的抽在了嘴上 “饶命~!饶命啊……”那些身上插着箭羽的百户亲兵们,终于知道自己踢上铁板了。 这些个亲兵们顿时也后悔了,人家能把那些追着他们砍的倭寇都全宰了能是善茬儿么?!自家大人怎么就晕了头,非要抢人家功劳啊…… “那两个百户留着,这些狗腿子全砍了。”张仑冷然的看了这些亲兵一眼,再看着那些地上凄惨的卫所兵丁…… 冷冷的开声道:“被二三十个倭寇追着砍的废物,留他们有何用?!” 张家的老亲兵们对此倒是无所谓,只是有些觉着自家小公爷杀性有些大啊!但执行起来却一点儿不打折扣,在那两名百户惊恐的目光下。 那些被射倒还试图爬走的亲兵,就被这么一枪枪“扑扑扑……”的全都补了刀。 “小公爷,审出来了!那小子是大海商陈家府上的家生子,他们家跟王家有宿怨一直怀恨在心所以勾连倭寇玩了这么一出……” 张猛这个时候凑到了张仑身边,低声道:“这小子说那些倭寇还在王家庄子里,估计天明才会离开……” “杀过去!”张仑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把他们衣服撕下来裹住马蹄,现在就往王家庄去!” 老亲兵本想劝自家小公爷三思,但听张仑说用棉布裹上马蹄便闭口不言了。显然自家小公爷心里是有数的,既然这样自己何必多事?! 却见张仑顿了顿,望向那被亲兵围着的唐泽朗声道:“唐千户,这两名百户就交给你了!带他们回城,交给曹知府!我先到王家庄解决掉剩余的倭寇!” 第六十章 你且先归去,我斩人头再回 “玉公子……”唐泽这个时候推开了自己的亲兵们,他的亲兵也看出来了。人家要是想宰了他们,那只不过是抬手之间的事情罢了。 所以也就拉开了架势站在唐泽身后不再言语,而唐泽则是对着张仑抱拳道:“在下也想……” “你还是别啥都别想了,刚才二三十号倭寇就把你们几百人杀猪杀鸡一样的砍成这德行你还想啥。”张仑摆了摆手,打断了唐泽的话。 这一番话直接叫唐泽和他身边的亲兵们面皮涨红,却又呐呐无言。 人家说错没错啊,刚才确实就二三十号倭寇追着他们几百号人砍的屁滚尿流丢盔卸甲…… 我可以输,输了我诚恳认输下次再战。但绝对不能未战便逃,更不能屈膝下跪! 张仑不敢说自己有什么大本事,但至少他对自己的内心原则的坚持便是如此。 “某家中老亲兵都是九边下来的好汉,刚才你也看到了某手上的本事是不弱的。”张仑淡然一笑,转身与妙安一同上马:“你且把这两人押回去,某去斩些许人头便回!” 说话间便有张家的老亲兵开始押着那模样凄惨的汉子领路,他们则是撕下那些倭寇身上的衣裳开始给战马的马蹄裹上一层后缓缓跟进。 这里距离王家庄子实际上已经不远了,只是隔着差不多二十余里路而已。 若非如此张仑也不可能赶上唐泽他们被倭寇砍杀,沿途上张猛开始给自家小公爷说说他审出来的情况。 陈家和王家的恩怨不是一时的是宿怨了,也是累积到了一定程度陈家才选择了铤而走险拉上这些倭寇要彻底的铲除掉王家。 简单说就是陈家的浪荡公子见王家的女儿貌美欲娶,王家不肯那陈公子却一直纠缠。 王家一怒之下便要挟要跟知府举报他们陈家跟倭寇勾连,偏偏王家可是有一位举人老爷的。陈家到底就只有两个秀才,自然一下子麻爪了。 虽然王家未必真的去举报,可陈家是真的跟倭寇有勾连啊! 于是陈家惶惶不可终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拉上本来就勾连在一起的倭寇彻底把王家铲了再说。 为了彻底把王家的人杀空,不使他们走脱漏了风声。这次陈家把负责跟倭寇沟通的内房管家,和十几个会些许倭国话的家生子、家丁都给带上了。 现在被张仑他们所俘虏的这个何大观就是其中一个,随着陈家的内房管家陈琦跑了多次海跟这些倭人们也能搭上话这才被派来了。 倭寇来了一百三十余人,攻进王家的时候折损了三十多号。加上刚才被张仑他们斩杀的二十余人,现在在王家庄子里的倭寇大约有七八十人。 说话间灯火通明的王家庄子已经隐约可见,张仑带着老亲兵们缓缓的勒住了马头。 便有几个做过斥候的老亲兵一言不发的背着劲弓挂好长枪,沉默的消失在夜色道路两侧的树林中。 王家庄子在大路边上,周边数千亩的好田都是王家的产业。除此之外在城里还有两间布庄的股子,家里又出了一个举人老爷可谓是大户人家。 张仑等人此时也都下马了,那带路的何大观被塞住了嘴吊在了树上。 张仑则是冷然的挎着倭刀在散开的老亲兵们的簇拥下,缓缓的向着王家庄子摸去。 “荒木桑,怎么他们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是不是遭遇到什么事情了?!”陈家的内房管家陈琦眼皮子一直在跳,这让他感到了严重的不安。 但在他面前敞开了脏兮兮的和服,剃着月代头年约四十上下生着一双死鱼眼的倭人男子咧嘴一笑:“陈桑,不必担心!小泽拿的那把可是式鬼丸!莫说是区区卫所杂兵,即便是你嘴里的九边悍卒也可堪一战!” 陈琦皱了皱眉想要反驳什么,但想到荒木曾经只靠着五十余人就追着近千的卫所士兵足足杀了近三百人顿时叹气不语了。 荒木和陈琦都不知道他们真的会即将遇上荒木口中的九边悍卒,而且是最为悍勇的那批悍卒。 “说起来王家的这个女子可真是好女子,可惜你们必须要她死……”荒木似乎还在回味着什么,好一会儿了才叹气道:“明天早上我们就要回去了,记得让你家主人给我们结清帐。” 陈琦缓缓的抬起头,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对面的那间堂屋。透过火光隐约可见堂屋里有着一个死相凄惨的女子,尸体被糟践的七零八落…… 她瞪着无神的双眼嘴角望着房梁,身上被砍了无数刀。 那腥血和翻滚的肌肉还有破碎的脏器,暴露在了那堂屋内。她的衣服被撕扯的粉碎,丢弃的满地都是…… 此时的王家早已经没有了活口,一具具的尸体被丢到了一起。凄然惨死的女眷衣不遮体浑身都是被打砸施虐过的痕迹,甚至几个身着武士服的浪人嘻嘻哈哈的将一具孩童的尸体用长枪刺穿顶起来挂着。 一名孕妇脸色苍白双目无神的靠在墙角,她的肚子被剖开了…… 那还未成形的婴儿被生生拽出来摔在了她的面前变作一团血骨肉,边上不远便是正在擦拭着倭刀的浪人低声谈笑说着什么。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陈琦沉声道:“放心吧!我们合作不是一两次了,我们什么时候短过你们的钱?!一百两金子而已,我们陈家给得起!” “这次我们折损了三十一名武士,回去还得招募人。这笔帐可不划算啊!”荒木那死鱼一样的目光,冷冷的扫过陈琦道:“我们大冢家拢共也才四百三十人的武士,这笔买卖我们亏了!” 陈琦很想破口大骂,这王家的家资恐怕有十余万两白银罢?!那可全都归你们了,我们陈家还给了一百两的黄金你们还嫌不够?! 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你们倭国到处一片混乱,下级武士经常没了进项跟流浪汉似的落草为寇。 这里死了三十一个你们回去拿出几百两银子就能再招募五六十号人进来,这笔买卖你们怎么敢说是赔了?! “轰隆~!”也是这个时候,猛然一声大门一下子被人硬生生撞开了! 荒木“呼啦~”一下长身而起原本放在腿边的倭刀被他瞬间抽出,那些一片懒散的倭寇浪人们也都瞬间跃出持刀而立! 顿时,这血腥凄惨的王家院子中便站满了数十号手持利刃的倭寇! 也是此时从那黑洞洞的大门处缓缓的走出一行人来,为首的竟是一名少年。 却见这少年唇红齿白那肃杀的卧龙眉下生着一双漂亮的丹凤桃花,那仰龙朱唇轻轻抿着在火光月色下甚至让人觉着他比那西游记中的唐长老更俊俏。 这少年穿着一身的墨竹绸白儒服,头戴着素白玉儒冠腰间则是挎着一把绿鲨鱼皮鞘的倭刀。 在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位生着杏眼鹅蛋脸,一身劲装腰胯绣春刀一脸速溶的俏丽女子。 在这少年的身后缓缓的涌出数十条身着重甲面容皆藏于头盔中,一身杀气手持雁翎刀的大汉! “杀!”那为首的少年,冷冷的看了一眼被丢弃的王家人凄惨的尸体嘴里冷冷的吐出了这个字。 第六十一章 王家院子,鲜血铺地 “嗡嗡嗡……”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是跨立着一大群黑影,随着那一声“杀”字一簇簇的羽箭如同雨点一般向着这些个倭寇们扑去! 那少年身侧的两名壮汉“吼~!”的一声发出爆喝,突然架出不知道从哪儿拎出的门板竟是将那少年挡住! 而同时箭雨也从那少年身后、身侧如同雨点一样的扑面而来! 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有详细分工的,那些暴露在了庭院里面的倭寇直接被屋顶占据了制高点的弓手们直接射杀! 在那少年身后、身侧的则是对屋檐下在屋顶处看不到位置的倭寇,进行射杀。 “冲过去!!”荒木也算是久经战阵的人物了,自然是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有半分的退却必然是被围杀之局。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个带头向着那少年所在的位置扑去,即便是暴露在了那屋顶弓手的视线下也在所不惜! 荒木赌的很对,在他冲向那少年所在的位置后其他人顿时压力骤减。 那些还残存的浪人武士们凄厉的嚎叫着随他便向着那少年所在的位置扑去,但他们残存的人确实已经不多了。 为何古代允许民间持有弓箭、持有刀剑,但却绝对不允许持有铠甲?! 这时候便可以看出端倪来了。 没有铠甲的保护即便是武力值再高的好手,在集团箭雨之下也是难以全身而退的。 他们即便没有被直接射死也会因此丧失继续作战的能力,而一旦有盔甲的保护他们在箭雨的覆盖打击下继续作战的几率将会大增! 没有盔甲的话那么就跟荒木他们现在这样…… 仅仅是第一轮的箭雨过后现场还能站着的倭寇瞬间降低到了不足四十人,残余的倭寇疯狂的向着那少年所在的位置扑杀过去。 但首先他们要面对的是再一轮箭雨的打击…… “扑扑扑……”荒木奋尽全力也仅仅是格挡开了两支羽箭,还是有一支羽箭直接刺进了他的大腿部位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闷哼。 连作为这次队伍首领的荒木都如此剩下的人就更加的不堪了,这一波的箭雨再次让这支队伍减员了十余人。 咬着牙的荒木“哇呀呀~~”的怪叫着猛然跃起便是要一刀斩下去,却见那被举起的门板瞬间被人前推过来竟是直接砸向了荒木。 已经跃起的荒木瞬间瞳孔一缩在半空中硬是扭转了身子,用侧身跟这门板“咣当~”的撞了一下。 “刷~!”在那门板后面,雪亮的刀山寒光四溢撕裂了这本就不平静的夜空! 相较起这些浪人倭寇的怪啸嘶叫,少年身边涌出展露雪亮刀山的黑影显得是那么的沉默。 沉默的如同山岳却踏步形似猛虎! “叮叮当当……”两方人马在数论箭雨之后终于是如荒原上的巨兽撞击在了一起,然而双方的差距再次显露出来了。 浪人倭寇砍在这些黑影身上的刀只是剁出了一团火星便弹开了,然而那些黑影直接斩在这些浪人倭寇身上的腰刀却直接“哗啦~”一下将他们的身体直接斩开! 第一轮交锋,少年身边的黑影仅仅是有数人后退了几步。 然而荒木这边却直接被斩杀了六七人之多,好在有脑子比较活泛的早已发现了情况不对没有选择跟对方拼刀快慢而是选择格挡。 “呼~砰!”但这些黑影下手极为阴狠,刀被架住的瞬间直接一脚踹出! 沉重的一脚将几乎毫无防备的浪人武士踹的飞了出去,荒木狼狈的躲过对方一脚却没有躲过斩在背后的一刀。 好在荒木经验丰富的将身子硬生生的往前挪了一点,以至于这一刀并没有直接将他的整个背部斩开了去。 “咵咵咵……”黑影开始快速的移动,将残余的倭寇们全数包围了起来。 屋顶上的弓手们“嗖嗖嗖……”不紧不慢的继续射箭,将那些还在呻吟、哀嚎的倭寇一个个的射杀当场。 陈琦身边剩下的陈家家丁、家生子现在残存不过三五人,也算是经历过战阵的陈琦牙齿抖的“咯咯咯……”作响。 “荒木桑,我们完了……”陈琦脸上露出了绝望,呢喃着道:“你不是曾经说过想要见识我所说的九边的悍卒吗……” 陈琦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我们现在面对的就是了!” 荒木现在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曾经他也对大明的军兵心存敬畏觉着上国军队必然是战力比他们这些小国武士要强。 然而当他真正的踏足了江浙一带后愕然的发现,这里的卫所兵丁竟然连他们的足轻都不如啊! 只要冲到他们的面前斩杀几个哪怕他们人数只有二三十都能够追着对方近千人,跟野狗似的四下逃窜。他们能够跟屠杀猪狗似的随意斩杀他们…… 可以说荒木的胆识都是这些卫所的兵丁们养肥的,肥到他认为自己即便是杀入大明腹地也一样如入无人之境。 甚至他认为陈琦口中夸赞的九边悍卒估计也强不到哪里去,顶多比这些卫所兵丁强些许吧?! 然而,现在事实告诉他:他的认知不仅是错误的,而且错的非常厉害…… “当~!”荒木奋力的格挡开一枚羽箭,这个时候那个白衣少年再次出现似乎说了什么。 荒木随即见得自己身边的其他武士“扑扑扑……”的中箭倒地,但他却毫发无伤的站在场地中间。 陈琦已经丢下了武器绝望的走到了一边,对着荒木大声道:“你面前的这位阁下,是如今大明英国公家的殿下……” “殿下表示,如果你能够从他刀下活下来……他也一样亲手杀了你。” 张仑听得这陈琦的日语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这货的日语说的不错! 居然懂得用“様【さま】”这个用语,而这个敬语在非正式场合口头上称呼的话可以认作是“大人”或者“殿下”的意思。 总之就是表示对方地位很高、身份很尊贵的一种称谓。 张仑缓缓的抽出自己的刀,当他看到王家院子里满地尸首的时候他就决定自己必须要亲手杀几个倭寇。 第六十二章 吾欲杀人,心性之变 “马鹿野郎~!!”荒木赤红着眼珠子咆哮了一声,握紧了手里的倭刀喉咙里发出类似于恶犬一般“呜呜呜……”的咽鸣声。 张仑看着火光下王家院子里那些凄惨的尸体,那被剖开了肚子脸色苍白没有了神采绝望的女尸…… 还有被拽出来摔在了她面前的肉团,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他想杀人,亲手杀一些人。 他缓缓的猫下腰死死的盯住了荒木右手按在了腰间倭刀的剑柄上,神情平静而冷漠。 “呼哧~呼哧~”荒木喘着粗气,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的发起攻击。 时间拖的越久他失血越多就越是无力,现在他或许还能与这白衣少年拼上一刀。 若是继续任由已经中箭几乎无法发力的大腿失血、背后的失血,不需要多久他就直接连反击的力量都没有了…… “哇呀~!!”荒木嚎叫的像是受伤的饿狼,猛然跃起直直的一刀便是向着张仑直接斩去! 那一个瞬间沉默的张仑腰间的寒光也同时乍闪而出,却见荒木斩向张仑的刀锋中段“叮”的一声脆响在夜色中炸出一团火星。 巨大的撞击力让荒木挥出的刀速不由得顿了下来,荒木知道自己的优势是年纪比这少年大、力量比他更大。 所以他死咬着牙硬生生的将刀势向着张仑压去,力图就这么将张仑斩杀于刀下。 也是这个时候张仑动起来了! 却见他向前一个踏步反手卸力晃开荒木强加过来的刀势,瞬间在荒木力竭惊恐的神情中左掌为撑右掌发力“刷~!”的一下…… “呲~~”荒木听到了之前小泽所听到的那样悦耳的风声…… 荒木想起来自己还曾经跟小泽笑着说过,从刀锋飞血中听到悦耳的风声那需要多快的刀速、多精准的锋切啊!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怎么可能有人做到呢。 所谓的刀足够快就能够在刀锋划过的刹那听到悦耳的风声,那基本只是传说罢了。 但现在荒木知道了,原来真的是可以听到的呢…… “呲~~”荒木手中的倭刀已经滑落,他双手捂着自己咽喉间的刀口那腥血如同泉水一般不断的喷涌出来…… 荒木“噗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似乎这一瞬间他惊恐的看到那些被他和部下屠戮、肆虐而死的王家男女尸体们正转过头来看着他露出狰狞的笑意…… “不……不要……”荒木的血越涌越多,似乎在一个瞬间他又看到了那些尸体不再看着他而是望向了那位英俊的白衣少年。 那些尸体似乎也在对着那少年微笑,只是跟对着他的狞笑所不同。 他们的笑中是更多的感激、更多的谢意和恭敬。 火光中白衣少年平静的看着他血振纳刀归鞘,似乎有着一层光晕环绕在这白衣少年的身边衬得他是如此神俊不凡。 荒木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吧嗒~”一下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脑海中尽是白衣少年那双明亮如星的丹凤桃花…… 死在这样人物的刀下,总比那些死在弓箭下的其他部下要好吧…… 这是咽气的荒木最后的念头…… 张仑呼出一口气望着那些地上王家人的尸体,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落寞。 他杀了荒木。 但杀了荒木这件事情有用吗?!大约有点儿用,他自己的念头通达了。 然而死在王家大院里面这些王家的人,能活过来吗?! 张仑默默的向着那王家小姐尸体所在的堂屋走去,跟在身边的张猛想要抬手阻挡却被张仑瞪开了。 妙安如同一只守护自己崽子的雌豹子一般,警惕的跟在自家少爷身后走了进去。 火光下王家小姐那被撕裂的身躯暴露在堂屋中,她看起来大约只有十五六岁…… 身上的衣裳被撕扯成了碎片,丢弃的满地都是…… 颈间、胸口、腹部……她几乎全身上下都被砍了无数刀,甚至被砍开的腿就这么耷拉在地上…… 张仑默默的脱去自己的斗篷,沉默的走到她的面前轻柔的为她盖上…… “小公爷,审出来了……”张龙不愧是张懋的老亲兵,一上手只是一小会儿便把那内房管家肚子里的东西掏了个干净。 其实东西那位家生子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即便是曾经跟着这内房管家去跟倭寇交易过的家生子。 其实到底也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战阵,或者说他经历的战阵根本就不似跟这些精锐老亲兵们厮杀的战阵是一个档次的。 然而经历过战阵的内房管家从某些方面来说上比这位家生子更为脆弱,因为他有家室、有儿女。 内房管家可以为陈家去死,因为他知道他死了陈家无论出于感激又或者是安抚人心都必须要照顾他的家人。 但现在插手进来的不是其他人,是英国公张家啊! 跟张家的情况一比陈家算是个屁啊,张家甚至连手指头都不必抬咳嗽一声就能有无数人愿意砍了陈家全家做投名状混到张家名下吃饭去。 陈家有自己一套跟倭寇联系的方式,但那套手法只掌握在陈家老爷的手里。 因为知道勾结倭寇这可是死罪所以陈家老爷基本是不出面的,每次都是陈琦带队去跟倭寇交易、详谈。 陈老爷只是通过书信、偶尔的出海跟对方联络,但那些倭寇们的具体情况只有陈老爷知道。 “陈家有一间暗室位置只有陈老爷知道,这位陈琦说哪怕他是内房管家也仅仅是送金银去过一次……” 张龙两眼放光低声道:“按陈琦说的,那密室里有陈家几代人的累积至少有二三十万两银子还有几千两金子……” “王家被那些倭寇们抄出来了密室,里面也有二十三万两银子、三千两金子,还有些许古董字画、玉雕古籍……” 听得自家老亲兵的话张仑不由得感叹,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啊! 无本的买卖确实是来钱最快的模式,资本的累积就没有不血腥的。 “小周管家!”张仑呼喝了一声,却见小周管家全身铠甲“哗啦啦~”作响的向着张仑跑来。 见小周管家站定后张仑才吩咐,王家的这些尸体尽力的给补全厚葬。 至于缴获则是先让唐伯虎带人送回桃花坞自己的草庐里放下,再把这些人头送往苏州府邀功。 张仑可没打算把这些缴获给上交。 倭寇是他杀的、人头是他砍的凭啥要给苏州府添功劳?! “大家也都辛苦了,小周管家先把名单记好:所有人,每人发一百两银子。受伤的多发五十两!等咱们回桃花坞,就给大家发银子!” 一票原本在打扫战场的老亲兵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嗷嗷乱叫爆发出剧烈的欢呼! 第六十三章 胸中有火,需血来熄 都大声叫着小公爷敞亮~!您还要砍谁?!只要是您说要砍的,哪怕是李西崖咱爷们也敢拎着刀子上! 别看他们都是英国公府的老亲兵可每月的俸银其实也就十两多点儿,“京师居,大不易”啊! 一大家子得吃喝拉撒,那六七两银子就得出去了。 剩下的得存下给孩子将来买地、下聘、成亲,一年下来手上顶多就三五十两银子。 算上一些自己袍泽偶尔弄来的外快那顶天了也就是七八十两,所以张仑这扬手就给了一百两老亲兵们自然是感恩戴德! 这特么跟着小公爷敞亮啊,干一票就有一百两回去了。受伤的兄弟还多了五十两,一大票老亲兵恨不得自己也受个伤。 “受伤的兄弟跟伯虎回去,其他人跟着我再走!” 张仑背着手,脸上平静沉声道:“这次……杀的还不够,还有陈家等着我们去杀!” 一众老亲兵们闻言不由得呼吸沉重了好几分,此刻他们没有人感觉到疲惫如果要再战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 尤其是刚刚得到了一百两银子的刺激现在所有人都斗志昂扬,皆以拳击胸低吼全凭小公爷做主。 若说之前这些个老亲兵们跟着张仑因为他的身份居多的话,那么现在他们跟着张仑就心甘情愿多了。 一百两银子的威力那不可小觑,其实说到底大家豁出性命不就是搏个自己和子孙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么?! 张仑自己上辈子也是做生意管过人的,大家出来做生意其实谈什么理想、说什么愿景、聊什么情怀……其实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挣钱么?! 如果不为了挣钱那你把公司利润全给我嘛,我是不介意挣钱的。 人家来这里工作与其谈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大家少点套路、多点儿真诚,我告诉你我能给你多少钱、你告诉我你能帮我办什么事儿。 大家银货两讫实实在在、轻松愉快,您觉着干不了您可以另谋高就。我对您干的不满意,也可以请您另谋高就。 张仑开公司又不是做善堂的不会去考虑给自己请个大爷回来自己供着,您拿了我五千的薪水就得创造出那五千薪水的价值。 您拿着一万就得创造出最低一万的价值。 当然,人家创造出了两万的价值就得至少把一万五给人家。 没人是傻子,我创造了更高的价值你还按照原本的价值给我。那人家不另谋高就还在你这儿啃老米饭?! 留住人才的最佳方式就是银子要给足,银子给足了十分力气他能豁出去给你砸十五分。 银子不给足人家十分力气顶多给你用个三五分,剩下回去折腾在游戏、妹纸、爱豆……上不好么?! 所以在缴获了倭寇洗劫的王家资产后张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给这些老亲兵们发银子,只有给银子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激励。 老亲兵们对于自家的这位小公爷也很服气。 这次的作战几乎都是张仑一手规划的,从开始摸掉对方放哨的再到他亲自作为诱饵去引起哪些倭寇的注意。 借由这个机会老亲兵们迅速的攀上屋顶开始占据制高点对倭寇进行打击,再由随张仑从前门进入的老亲兵们清扫掉屋檐下其他漏网之鱼。 最后依仗盔甲、腰刀之利配合屋顶的打击,一举将倭寇全部击杀于此。 一环扣着一环那些倭寇甚至没有真正的重创到这些老亲兵中的任何一人,就直接被屠戮殆尽。 “带那个家生子过来……”张仑沉吟了会儿,对着小周管家道:“然后……当着他的面儿,把那内房管家跟其余几个家丁全砍了!” 后者点了点头躬身退去很快的将那战战兢兢的家生子带了上来,那小子见到了张仑直接“噗通~”跪下脑袋“咔咔咔……”的在地上磕的直响。 张仑淡然的看着这人,平静的道:“你也莫想太多,如果我要杀你现在就不会见你……” 说着,却见那陈家的内房管家陈琦被捆扎着脸色苍白的和那几个残存的家丁一起被拖到了这家生子身后。 他们凄厉的惨叫声让这家生子的牙齿“咯咯咯……”的作响,那双腿不住的打着摆子脸色苍白的怕人…… “咔嚓~!”那陈琦的脑袋直接被从颈间斩去,带着惊恐眼神的头颅跌落地上腥血喷出三尺余远…… 妙安脸色苍白双腿微微颤抖,但却咬着牙硬生生的矗立在张仑身后强迫自己看着这场屠杀。 那家生子却不如妙安,竟是吓的裤子都尿湿了…… “不必担心,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仅能活下来而且我还会让苏州曹知府给你开具一个新身份让你重新生活。” 张仑看着这家生子,淡淡的道:“但如果你没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那么……” “请小公爷放心,小的一定豁出命去为您办事!只求小公爷给小的一条活路啊~!”这家生子的脑袋“咚咚咚……”的砸在地板上,竟是磕出一片血迹来。 张仑的计划并不复杂,要搞下来陈家还要保证抄出他们家的家产那太麻烦了。 尤其是这件事情不能久拖否则的话陈家绝对转移财产,重要人物说不准都逃跑了。 他们家本来跟倭寇就有着联系,而且陈琦的供述中陈家的老爷跟倭寇可以通过信号联络。 这次倭寇过来肯定有接应的船只,在事情结束后他们就会撤离苏州府避免被官府盯上。 若是陈家发现自己计划泄露了那么第一件事情,肯定是联系倭寇举家逃离。 所以张仑要做的就是:打草惊蛇! 看起来是给他们些许机会但实际上是让他们自曝行踪与核心,最后将其彻底的摧毁! 只是杀了这些倭寇张仑并没有真的念头通达,或者说他现在念头都在堵着。 王家惨死的那些尸体上一双双绝望的眼神让他心里堵的难受,再想到陈家肯定不止一次这么干了张仑就感觉到自己胸口一团火在燃烧! 烧的他心口有些发疼,烧的他身上有些发烫。他需要做一些事情,来让自己的心绪降温。 那做什么呢?!就多杀一些人吧,用他们的血、用他们的命来给自己降降温。 “妙安姐姐,我有些累了……”这家生子被小周管家带下去后,张仑有些疲惫的轻声道。 妙安听得此言原本被血腥场面刺激的发紧的身体不由得一松,看着自家的小公爷那略带倦意微微皱起的卧龙眉和显得有些忧郁的丹凤桃花。 顿时妙安心头涌过丝丝的怜惜,少爷虽是惊才绝艳、看着也杀伐果决。可到底今年他才虚十四啊…… 想到此妙安心头轻叹,张开双手从张仑的身后轻轻的将他拢入自己的怀里柔柔的道:“少爷若累了,就靠着妙安小歇一会儿……” 第六十四章 断尾求活,妙安求战 张仑并没有真的休息,或者说他现在胸口里的那团火烧的他根本就睡不着。 那具靠在墙角柱子上被剖开了腹腔满是绝望眼神的尸体,那堂屋中王家小姐凄惨的尸身和死灰的眼眸在他的面前不停的交替…… 王家那些凄惨的尸体被收敛了起来,倭寇和陈家那些人的尸体则是被分作两堆扔着。 几个受伤的老亲兵心不甘情情不愿的跟着唐伯虎押送那些倭寇缴获的财物,往桃花坞赶。 好在那陈家距离桃花坞其实也并不算是很远,一众押送的老亲兵好说歹说几乎是哭求之下张仑无奈的答应他们等他们一会儿。 为了保证这些银子不会出事儿他们抽签留下了几个人看护。 当然,那些随同张仑前往作战的老亲兵们拍着胸口表示混到了小公爷的赏钱那绝对不会忘了自己的老兄弟! “咚咚咚~!”夜半三更,陈家后门被急切的敲响了。 巡更的家丁们闻声而至低声呼喝问门外是谁,却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在呼喊:劳资何大观啊!赶紧开门把老爷喊来,十万火急! 那巡更的家丁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这是家里的家生子何大观,老爷经常派他随着内房管家陈琦出去做事。 前几天这群人更是随着内房管家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老爷也没有多问过一句话。 现在这何大观居然出现了,巡更的家丁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喊:大观哥哥还请稍待,我这便给老爷回报去。 巡更是绝对不敢私自给人开门的,哪怕那是家生子何大观。 呼喝的喊来三五个巡更先帮着他把这里看住,然后才转身往内院里面跑。 巡更知道自家老爷这会儿依旧没有睡,一连好几天了老爷的书房里都灯火通明直至凌晨。 所以巡更不过是在庄子里三拐两拐就跑到了老爷书房前,先是轻声呼唤家里老爷。 在得到许可后才慌忙进去拜下,把何大观回来的事情说一下。 陈老爷大名陈辉字观鱼,这陈观鱼在苏州府声名可不小算得上是大海商之一。 凭借着曾经他父亲曾经靠卖了大海盗陈祖义混得官身,又熟通倭语的便利攒下了这份家业。洗白了身份,甚至还出了几个秀才。 可惜家里一直都没有出过举人,否则的话陈家得是另一幅景象。不至于到王家的举人威胁一下,就举家惊恐难安…… 何大观很快的被带回来了,陈观鱼亲自领着人去把浑身是血的何大观带回来并领到了书房里禁止任何人靠近。 没一会儿便听得陈观鱼呼喊巡更的家丁去把少爷和家里剩下的几个老护院找来,并把家里其他的家生子全都叫到了书房里。 再然后所有的巡更全部都被赶出了后院,同时管家被找来要求准备八辆带着马匹的大车…… 陈观鱼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脸色苍白的,在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的何大观的搀扶下躲进了一辆马车。 那早已经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陈公子,在上车后拉开车帘不住回头向着大路深处走去。 陈观鱼很清楚的知道如果现在不让儿子走的话那整个陈家无一例外,全都得死在这里。 袭击王家的事情已经败露了,最坏的打算就是那位滚滚长江东逝水的玉公子正带着他英国公家的亲兵们向陈家杀来。 最好的打算也是到天亮之前,苏州府将会派出大批的衙役、卫所兵丁将陈家包围起来彻底剿灭…… 陈观鱼只能是以自己为饵把儿子送出去断尾求活,若是举家皆逃那大家谁都走不掉。 同时陈家还得被挂上通缉从此沦落为寇。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陈观鱼想到自己给儿子的交代大致放心了下来。 海上孤岛和闽南一地,陈家还有些许世交在讨生活。 那孤岛上两千余盗匪皆是大明通缉的海商又或者是大盗,陈家这些年没少帮着他们给身在大明的家里人送钱通信。 所以还是有着一份情谊在里面的,想必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子。 闽南地区的那些世交也是双方闯海的时候互相多有扶持,相信他们帮自己的儿子安排一个闽南的户籍用新身份活下去延续陈家的血脉却是可以的。 户籍这个问题莫说是大明朝,即便是张仑那会儿的九十年代统计起来也极为困难。 明清甚至到民国时期只要有些许身份的人愿意做保再打点些许银钱,落下一个新户籍并非什么难事。 混个民籍不仅不算难,甚至盗匪杀官冒充都时有发生。 莫说这大明朝即便是到了清朝,还有盗匪杀官冒充的记录。 比如这《清稗类钞》的盗贼卷便记载过一宗奇案,便是康熙三年的时候安徽池州府真假郭世纯大案。 事到如今陈观鱼也不敢指望自家能活下来多少人,只希望这陈家的血脉莫要在他手上断绝了便是。 陈观鱼自己留下来则是为了最后一把火烧了这陈家宅院,彻底的把这宗案子了结让人不再有机会追踪到他儿子陈杰的生死。 终于,望着儿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在夜色的大路上陈观鱼这才抹着眼角让人关上了后门。 “小公爷,他们出来了……”陈家的后门处,远远的几个已经藏匿许久的老亲兵们很快的就发现了这支车队。 这支车队一共九辆马车,驽马奋力的拖动着沉重的板车在大路上“吱呀~吱呀~”的压出一条条的痕迹来。 那车队外围跟着二十余号神情警惕手持着类似于衙门差役手里水火棍一般的扁杖,护住了车队的外围。 而车队的内围则是由七个身穿劲装挎着腰刀的汉子,他们一边赶着大车一边警惕的望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驽马板车中间的位置却是有着一辆挂着车帘子的马车,何大观就在这马车上赶着车载着自家少爷忐忑不安的前行。 既然是已经出卖了陈家何大观现在只担心自己也被张仑杀掉,或者被误杀。 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此时的张仑正在树林中冷冷的看着这支车队。 “那个何大观和陈家的小子留下,其他全宰了。”张仑淡淡的道:“我和妙安姐姐,便在这里吧……” 便是此时在他身后的妙安却站出来声音娇俏却极为坚定:“少爷刀已染血,妙安的刀却现在都没有开封呢!” 第六十五章 妙安初阵,大同肥龙 张仑哑然一笑便是要反驳,但看着妙安坚定的神情他却一时哑然。 “小公爷且宽心,在下会跟在妙安身边护他周全!”这个时候,手上提着长枪的陈州同缓步站了出来:“刀上若是不染血,终究是练不到精髓的。” 张仑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不复再言。 树林中的车队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在领头的那位护院的指挥之下车队开始收缩在一起车速降低。 这些是驽马不是战马,本来拖起车子动作就极为缓慢。 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这些驽马要跑也跑不快,甚至可能把自己人都冲散了。 所以这位护院的选择也是正常情况,让所有人集中起来好面对可能的打击。 “隆隆隆……”也是此时,地面开始传来缓缓的震动。 那些让所有人围做一团的护院们脸上露出了惊惧绝望的表情,尤其是那脸上有着一道刀疤的护卫首领更是脸色狂变猛然凄厉的嚎叫了一声! “九边的兄弟刀下留人!我是大同肥龙梁超!” 山坡上的张仑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低声对着身边的张猛问道:“这大同肥龙梁超是谁?!” “回小公爷的话,这肥龙梁超也算是条汉子。” 却见张猛躬身低声道:“他家原本世代都是大同军户世袭总旗,手底下本事也够硬。” “在九边上也是生生死死的跟鞑子做过几回、砍下些许脑袋本是有军功在身的,只是被他上头的百户给截胡了……” 张仑闻言不由得心底叹气,这大明朝的军户制度就是个神坑玩意儿。 却见张猛继续道:“这本也无事,奈何那百户吃兵血吃的太狠以至于他手下的兄弟们立了战功无赏不说,连烧埋银子都被吞了……” 张猛也是曾经在九边挂着张家的名号行事过的,自然对这些事情门儿清:“那些兵丁闹将起来,还被那百户带着亲兵砍了好些个……” “这肥龙顿时就怒了,转头上告千户。” “结果人家百户不仅没事儿不说,他肥龙还被打板子轰出去了。” 张猛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伤愈之后,他便带着一票弟兄小三十几号人趁夜摸进那百户家里灭了那百户满门二十余口……” “他也就此落了草,被剿了好几次就失踪了。却没想到他躲到了这苏州府来,还成了人家的护院。” 张仑听着便叹了口气,扬声道:“吩咐下去,让他们留下这肥龙和他兄弟性命。” “喏~!”张猛闻言不由得一喜,毕竟这肥龙也是条为自家兄弟出头的好汉。 能够让小公爷给他留下条性命,张猛觉着这就不错了。 却见张猛把手指含在嘴里发出两短一长的呼哨,那下面已经逼近了板车的马队在“隆隆隆……”的马蹄声中缓缓的停了下来。 “嗡嗡嗡……”的一阵弓弦声炸响,陈家的那些家丁们齐刷刷凄厉的惨叫着被射翻在地上。 俯冲而来的战马群中为首的,竟然是一位长着漂亮杏眼鹅蛋脸的江南女子! 那女子身披黑灰色斗篷娇喝一声,竟是猛然一刀“咔嚓~!”的将一名试图逃窜的陈家家丁直接斩成了两截! 那腹脏肠子在一刀之下随着腥血喷溅出来,顿时撒了一地…… 而这女子却全然不管挥舞着刀子“咔嚓~!”的一下,竟然将一名家丁的头颅一刀斩飞数尺之远…… 那脸上横着一条刀疤身材壮硕如熊腰胯一把长把横刀面貌狰狞的肥龙梁超,眼皮子不由得跳动了几下。 他身边的一个兄弟伙凑上来,盯着战场在他耳边大声道:“这是英国公府张家的人,他们有几个曾经在咱们大同府呆过。” 梁超点了点头却没有吱声,那马车里躲着的陈公子此时浑身抖的如同筛子。 死死的抱住怀里的那只临出门前父亲专门交给他的漆器盒子,里面有着三封信是让他开路的。 一封是给倭寇的,只要上船了交给那位倭寇首领对方就会把他们送到那座岛上去。 第二封则是给岛上的那位岛主的,这封信是保他在岛上不会被人夺财灭口。 最后一封信则是给他们家在闽南世交的,那是给他重回陆地安身立命的。 “吧嗒~!”马车的门被打开了,陈公子脸色苍白的被那何大观一把扯了下来:“公子,您可以下车了。” 却见那车厢外面的马车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大票陈家的家丁们,但那些护院却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完整的站在了马车边上一言不发。 夜色中从战马上片腿下来的一团团黑影正在干脆利索的打扫战场,那一个个贴着封条的箱子被斩开锁链开始清点里面的银子…… 这陈公子被颤颤巍巍的被几乎是拽着下了马车,怀里的漆器盒子“哗啦啦~”的作响。 因为那盒子里不仅有三封书信还有二十条小黄鱼,这是他的父亲陈观鱼给他备下逃命自保的…… 可惜的是他一个也没有用上。 “吧嗒~吧嗒~”陈公子见得那手上拎着一把带血倭刀,但却生着杏眼鹅蛋脸的漂亮姑娘乘马而来。 直至他的面前,那何大观赶紧“啪~!”的一巴掌在这陈公子发愣间将他抽翻。 然后从他的怀里把这漆器盒子生生扯出来,一脸讨好谄媚笑着恭敬的递给了这女子。 也是这个时候山坡上一团团的黑影正在缓缓的接近,却见为首的那人竟是一位风采照人的白衣少年。 那少年身穿秀竹绸儒衫,头顶紫金白玉冠。 一张三挺饱满的鹅蛋脸上生着一双很是惹人注目的丹凤桃花眼,在那双丹凤桃花上则是两撇蚕头雁尾的卧龙眉。 配那抿着的仰龙朱唇,将这少年衬的英武不凡。 “肥龙梁超?!你可以带着你的兄弟们走了。”那少年轻磕战马,来到脸上一刀赤红刀疤的梁超面前看了他一眼便打马离开。 “你毕竟是通缉之人,好自为之吧!” 而那梁超竟然是对着这少年打马离开的身影“噗通~!”一声猛的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这响头颤声疾呼。 “还请小公爷可怜小人和这些兄弟,赏小人等条活路!小人做牛做马生生世世拜谢小公爷恩德!!” 第六十六章 匪路难行,肥龙求活 张仑转过马头不由得一愣,笑着先让张猛去把那陈公子审一下。 而他则是一个片腿下马在掉转了马头来到身边的妙安的陪同下,走到了这肥龙面前轻声道。 “我不是说你和你的兄弟可以走了么?!这已经是放你们一条活路了。” 却见这肥龙脸上的那道刀疤狰红,跪在地上哀声叹气道:“好叫小公爷知道,我们这是实在活不下去了……” 听着肥龙的陈述张仑这才知道他和他这些弟兄们,现在的状况。 肥龙现在身边跟着吃饭的可不止是他自己还有三十几号随着他从大同府出来的军户,都是一票能打敢杀的汉子。 当初他们在大同府落了草后,不少混不下去的军户一咬牙逃了军籍便去随他们落草。 最辉煌的时候有着三五百号人马,肥龙那个时候还踌躇满志觉着自己算得上是一号人物了。 结果几个边关卫所调集精兵前后围剿了几次,肥龙手下那几百号人马一下子被杀的剩下不足百人。 演义里山贼土匪都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称分金银。 可实际上哪儿有那么好混啊,真携了重金做生意的豪商哪个不是带着十几号乃至几十号好手护院?! 甚至还有请来当地豪强、卫所兵丁帮忙一起护送,你真要去硬抢说不准啥没弄到还得死伤惨重。 小商人之间也都是互相抱团大家扶持相走,不少手上还是有两分自保本事的。 所以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山贼土匪,其实就是收上些许过路费混饭吃而已。 也就是那句“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的由来。 肥龙的出身导致他的关注度大增,大同府及周边卫所生怕肥龙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所以对于清剿他非常上心,于是肥龙被杀的那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四处疲于奔命。 也算是他肥龙命不该绝,在那个关键的时候肥龙行劫居然抢到了苏州府一家专门走北货商人那里。 肥龙也不想乱伤人命只是拿了钱财便放人离开,那商人却是听过肥龙名号的。 便建议他干脆往苏州府暂避锋芒,苏州府豪商云集富的流油。 这豪商不仅势力不小而且很多关系直通官府,他们出门、走商也需护卫,家宅之中也需护院。 再怎么样也比肥龙他们在这儿朝不保夕要强不是?! 肥龙倒是来了这苏州府,但却不敢把宝全都押在这看家护院上。 苏州府的卫所逃军籍的兵丁也是不少,肥龙的名号挂在哪儿干脆就支了个摊子在城外的水洼子里收拢了两三百人。 靠着给豪商们做护院、偶尔护送一下行商,居然也能混个水饱。 可到底他是被下了海捕文书的通缉犯,啥时候人家要清剿他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小的和兄弟们实在是没辙了,水泡子里还有两百多弟兄没了军籍。” 肥龙的脑袋“砰砰砰~”磕的直响,哀嚎着:“只求小公爷给赏下条活路,小的们甘愿给小公爷做牛做马啊~!” 他们现在可都是通缉犯呢,陈家现在犯事儿了他们肯定在苏州府呆不下去了。 与其继续惶惶不可终日的到处流窜,不如投靠到英国公府张家门下洗一个官身至少不必这么东躲西藏的…… “你且先回去,带着你的人到桃花坞等我。” 张仑沉吟了会儿,沉声道:“想要跟着我张家吃饭,就得证明你的价值。” 肥龙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嗵嗵嗵~”磕了几个响头,起身后带着自己的兄弟感激的对着张猛抱拳致意这才离开。 “审出来了,这陈家小子是他爹陈观鱼让他去通过倭寇海船往海匪岛去的……” 张猛很快的把自己审问到的情况告知了张仑,而那浑身披挂杏眼如波的妙安则是如猎到了老鼠的猫儿一样凑到张仑身边讨好的把自己拿到的漆器盒子奉上。 一边拿给张仑一边还眨巴着那双杏眼,一副“夸我啊~夸我啊~”的表情。 “妙安姐姐真厉害~!”张仑笑眯眯的赶紧给夸了一句,那妙安听得自家少爷的夸赞不由得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像极了那得到主人夸赞的猫咪,若是此时没有旁人说不准妙安就得凑上去抱着自家少爷蹭蹭他的俊脸了…… 妙安是真觉着自家少爷俊俏,俊俏的就跟那话本演义里的嫡仙人一般。 跟自家少爷这一对比外面那些什么公子、才子、大名士,全变成了妖艳贱货~! 呸~!你们也配跟我家公子比,你们能写《幽都夜梦》么?!能作“滚滚长江东逝水”么?!能舞剑杀倭寇么?!能骑马搭弓三发连中么?! 最重要的是:你们长的有我家公子俊俏么?!一大群的贼眉鼠眼、獐头鼠目、肥头大耳、油腻猥琐……,也好配来跟我家琳琅如玉翩翩陌上少年玉公子比?!呸呸呸~! “咯咯咯……”陈家公子被老亲兵们拎鸡仔儿一样的提溜到了张仑面前,这位陈公子现在已经吓的尿裤子了。 却见他凄厉的嚎叫着:“我是秀才!我是有功名的,你们不能杀我!我家有钱,我全都给你们!不要杀我!不要……” “叮~!”一声刀锋的轻鸣,寒光乍闪而过! 陈家这位公子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那还带着惊恐、绝望眼神的头颅竟是向后飞起一尺余高! 颈部腔中的腥血如同喷泉一般溅起数尺,那失去了头颅的尸身抽搐着翻倒在了地上…… 张仑带着步伐如同雌豹一般的妙安,抬腿向着这陈公子身后行去。 从地上将这陈公子的头颅捡起来,交给了边上侯着的张猛:“猛叔,寻个盒子装好。一会儿我是要赠与陈观鱼老爷的……” “去人家家里做客,不备些许礼物总归不好。” 那张家的家生子谄媚的笑着靠过来,张仑却看也没有看他:“走吧,你且来领路。我们往陈家走走,我要亲自拜会拜会那位陈观鱼陈老爷~!” “此战每人赏银一百,受伤多加五十!伤者赶车队回桃花坞等候!” 这家生子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颤,抬眼望着已经不再搭理他上马而去的张仑。 随即一咬牙转身寻了匹驽马骑着,快速跑到前头领路向着陈家的大院跑去…… 第六十七章 跟我出去罢,你怎能不死 “嗵嗵嗵~~”陈家后院的大门再次被砸响,却听得一个凄厉的声音叫着:“快开门,我是何大观!我现在要见老爷!!” 那巡更的家丁这次二话不说赶紧冲过去“哗啦~”一下将门拉开,但大门打开后迎接他的首先就是一记窝心脚! 却听得“嗵~!”的一声这家丁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便被一脚踹在了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 大门外一丛丛的黑影打着火把飞速的鱼贯而入,却见领头的是一位腰胯倭刀俊俏的白衣少年。 当那家丁从眼前一黑恢复过来的时候,只见得何大观竟是如家犬一般点头哈腰带着那白衣少年往内宅里闯。 这巡更的家丁想要张口呼喝却猛的感觉自己右脸颊“啪~!”的一疼,顿时被砸的眼冒金星。 几颗断牙合着血从他的口中喷落青石板上,一个冰冷的北方口音响起:“不想死就趴着,动弹一下劳资剁了你的狗头!” 这话语冰冷如刀,巡更的家丁更是隐约见看到了那些在他身边的黑影一个二个居然都是身着铠甲! 陈家是大户人家所以也是见过这类阵仗的,穿着这样的铠甲最低那也得是个小旗。 耳边听着铠甲传来“哗哗哗~~”的声音,巡更的家丁浑身发冷。 这显然是人家正在包围、清剿整个院子,能出动如此多身着铠甲的猛士可见陈家这绝对犯下了滔天大罪啊! 所以这个时候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把脑袋跟王八脑袋似的缩起来,卵子也得藏好老实趴下莫要让人误会了一刀给砍了那吃饭的家伙去…… “猛叔,吩咐下去女眷可以拿但不要做出什么不忍言的事儿。”张仑淡淡的道:“各位叔伯有需要我能理解,回头赏银我多发一份让大家去寻开心。” 张猛听得这话那猛张飞似的黑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小公爷您说的这是啥话啊,咱爷们像是管不住裤裆的人么?!” “小公爷您放心,某亲自盯着决计不会有这些腌臜事儿!” 张仑摆了摆手,道:“猛叔,你且拿那陈家小子的脑袋跟着我……” “这事儿交由妙安姐姐和龙叔去做吧……”张猛听得这话也点了点头 很快的便听得一声声呼喝传来:“小公爷有令!陈家女眷,不得侵犯!” “小公爷,如果那些娘们撒泼闹腾咋办?!”但走着走着,张猛便道。 张仑叹了口气,望着张猛道:“不能侵犯,不代表不能打瘸。别打死就好。” “小公爷有令,凡女眷撒泼违抗者一律打瘸!” “……” 张仑闻言不由得脚步一顿,我特么啥时候下这道命令了?! 但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总不能朝令夕改吧?!尤其是现在正在抓捕的关键时刻,如果束手束脚就不好了。 于是张仑只能是捏着鼻子把这道命令认了,在那何大观的带领下很快的来到了陈观鱼的书房前。 早有老亲兵将这里控制,甚至陈观鱼都被堵在了里面身边站着两名张家的老亲兵。 “未曾知会便冒昧来访,张仑深感惭愧。还望观鱼先生见谅一二……” 走到了门前,张仑便看见了那端坐在书房太师椅上的陈观鱼。 这陈观鱼也算生得是一副好相貌,一张国字脸上生着细眼长髯,浓眉鱼唇。 看着便如一位心慈仁善的富家翁一般,任谁也想不到这位竟然是勾连了山贼倭寇的坐地大枭。 “大名鼎鼎的‘滚滚长江东逝水’、天下风云麒麟儿玉公子来访,老夫这寒舍甚感文华何罪之有?!” 张仑在打量陈观鱼,陈观鱼也在打量着张仑。 这少年看着温润而沉静,隐而不发锋芒内敛。静则如墨兰之幽,动则似春剑般锋芒刺骨。 偏生这少年生得极是俊俏,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双极为惹人的丹凤桃花。 微笑踏入书房,有着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既是来访,怎能空手?!”张仑依旧笑的温润如玉,一抬手便见得张猛将一个盒子拿上来轻轻的摆在了桌面上。 陈观鱼看得这盒子脸色渐渐的苍白了下来,那额头上的冷汗不住的冒出嘴唇在不住的颤抖着…… 张仑却一直带着一如既往温润的笑意,安然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终于,陈观鱼缓缓的打开了那盒子。 然后他飞快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他所料,那盒子中装着的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 “小公爷果然杀气腾腾,此番前来便是要置我陈家于死地罢?!” 陈观鱼竟是摇晃了一下撑住没有倒下,将这盒子缓缓盖上抱在了怀里如同恶鬼一样死死的盯着张仑。 却见这他脸上原本的慈祥悲悯全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阴狠怨毒蛇蝎厉鬼模样阴森的神情:“老朽会在阴曹地府里,侯着小公爷举家前来共谋一醉!” 张仑依旧微笑着,淡然的、温润的微笑着。 “我踏入王家大院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具女尸……” 却见张仑没有丝毫回避陈观鱼的眼睛,而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而温润:“她的肚子被剖开了,还未成形的胎儿被摔在地上成了一团血肉……” “我现在都似乎能看到,她那双绝望的眼神在我面前闪过……” 陈观鱼阴狠的脸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失去血色的脸和眼神中缓缓生出的恐惧…… “我记得我打开那间堂屋,看到了王家的小姐被肆虐的尸体。她看起来应该才十来岁,花儿一样的年纪……” 张仑看着陈观鱼,笑容依然温润:“她的身上被砍了很多刀,手臂上、肚子上、腿上……甚至肠子都流出来了……” “那些倭寇对她做出了很多不忍言的事情,她的衣裳被撕的粉碎丢在地上……” 看着陈观鱼,张仑轻声道:“我忘不了她那双无神的眼睛,我无法去想她生前遭受了怎样的苦难……” 此时陈观鱼的阴狠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全无血色的脸,和那惊惧惶恐的眼神…… “王家人的尸体堆满了整个小院,几乎没有一个人是直接被杀的……”张仑看着陈观鱼,依旧没有任何一丝的火气:“他们死前,都遭受了那些倭寇的折辱……” 说话间,张仑缓缓的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陈观鱼轻声道:“我现在都忘不了他们的眼神……” “跟我出去罢……”张仑转身缓缓的踏出了书房:“你……怎么能不死呢……” 第六十八章 既是受君护国禄,自当为国斩贼酋 “这苏州府与倭寇勾连者何止我陈家?!” 陈观鱼脸上露出了似哭似笑的表情,在张仑的身后凄厉的嚎叫着:“玉公子何以只除我陈家?!” 却见张仑站在了门口,缓缓的转过身来。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温润如春般的笑容,没有丝毫的改变:“因为……我撞上了,我撞上一家就杀一家。” “我没有撞上的便是罢了,我若是撞上了……那便杀了罢。” 却见张仑依然温润的微笑的看着陈观鱼,轻声道:“至于那些倭寇……你却不必担心,我很快会出海。” “仅仅是砍了你们的头,倒了你们的血浇不熄我心头火……” 陈观鱼惊恐哆嗦着的,被张家的老亲兵们押着拎出书房。 此时的他脸色惨白脚底软若残棉,浑身哆嗦的跟筛子死牙齿还在不住的“咯咯咯……”的打颤。 生死间有大恐怖,这大恐怖不是说参透就能参透的。 老亲兵们完美的执行了张仑的命令,这里的女眷们全都衣裳整齐。 妙安跟一个大将军似的昂着头挎着刀在这些男女眷属中巡视着,稍有眼神飘忽的她直接一刀鞘“啪~”的就砸上去。 而门外已经传来了卫所兵丁、苏州府衙役的呼喝声,显然他们已经抵达这陈家准备开始接收这陈家的所有俘虏。 “曹知府~!曹知府救我~!老朽亦是读书人啊!我有功名啊!!” 那陈观鱼听得门外传来的兵丁呼喝声,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却见他拼死的挣扎着,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曹凤和唐泽二人气喘吁吁的冲进宅子里来,看着张仑笑吟吟的站立在院中这才舒了口气。 院子里跪满了一地曹家的人,听得自家老爷的呼喊不由得眼中生出了一丝亮光! 张仑笑吟吟的对着曹凤点了点头,向着自己身边的张猛伸出手去。 张猛随即从腰间掏出刚刚自己缴获的那把倭刀,就是小公爷在王家院子里砍死的那倭寇的刀。 “咔嚓~!”却见张仑一脚将这陈观鱼踹倒,猛的抽出刀来一刀便是斩下了陈观鱼的一直手臂! 刀锋寒光闪过,陈观鱼双眼凸出嘴里发出了“嗷~~”的凄厉惨叫…… 那斩飞的手臂直接划着地砖“吧嗒~”一下,与这陈观鱼肩膀处喷溅出的腥血一起撒在台阶上…… “我说了你要死,你就要死。” 张仑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看着陈观鱼惊恐的脸,听着他的惨叫变成了哀嚎。 “今天阎王来了都留不住你,我说的。” 曹凤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着急的大声道:“玉公子不可!你万万不能铸此大错!……” 陈观鱼感到自己的脖子,正在被一点点的切进来…… 那切肤刺骨之痛,和一点点死亡逼近的恐惧让他浑身抖如破筛。 然而张家的老亲兵们面无表情的踩住了他的身躯和手脚,让自家小公爷方便切下他的脑袋。 “王家的人死了一院子,你……怎么能不死呢……” 曹凤、唐泽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看着张仑就这么一点点的将陈观鱼的头颅切下来。 不徐不缓,不紧不慢。神情平静、认真,而严肃。 “咔嚓~!”当喉管也被切断了,陈观鱼那带着惊恐不散表情的人头跌落地砖面的时候。 曹凤、唐泽不约而同的转身干呕了起来。 那陈家上下数十口尽数瘫软一地,不少人吓的屎尿失禁一时间竟是臭气熏天…… “活的卑鄙无耻用尽了龌龊手段,以那千百无辜性命换了半生富贵荣华……” 张仑认真的看着陈观鱼那盯着自己的头颅,轻声道:“那就莫想着还能身得善终。”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玉公子,你这是犯了大忌啊!!” 曹凤痛心疾首,不由得捶胸顿足。 张仑却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 “我是大明世袭英国公府嫡孙,即便是在京师只要太子不出皇宫我便是纨绔第一无疑……” 曹凤翻了个白眼,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张仑的确算得纨绔第一,英国公府的名号背着莫说他杀了个勾连倭寇的小小海商。 即便是他当街抡刀砍死了一个参将,英国公府也照样能保他毫发无损。 “我便是杀了他又如何?!” 却见张仑笑了笑,一手血振将那倭刀上的血振开归鞘。 对着曹凤深深一揖:“这里所存者,多是陈观鱼抛下鱼饵主犯出逃已被我斩。” “所以,此间从犯还请曹知府多加甄别酌情轻判。” 曹凤悠悠一叹,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这倭寇……总归是要杀完的!” 张仑说着缓缓起身:“明日我还需出海一次,便将这些个倭寇斩杀了罢!” “玉公子不可~!”曹凤闻言不由得一惊,便要开口阻止。 张仑却淡淡的笑着道:“今晚之事还请暂不公布,我大父、陛下那里自会留有书信交予。” 曹凤还待再劝但张仑已经对着他拱手一番,转身向着院子外走去。 唐泽见状不由得在张仑身后大喊:“玉公子!可否带标下前往一战!” 张仑闻言不由得顿住了脚步,随后回头笑笑看着唐泽轻声道。 “若是将来唐千户能胜得我家老亲兵一招半式,再谈与我一同出阵吧……” “鸣歧先生莫要怪小子太过冲动,有些事情终归是得有人去做的……” 张仑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曹凤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道。 “小子无甚太大的本事,但好歹学的是圣人学问、吃的是陛下赏赐的禄米……” “若此间有匪擅杀百姓,我领这陛下寄望我张家忠孝护国禄米、头顶这祖上为陛下帝国征战光环,却无动于衷……” “那小子又有何资格去领这陛下的俸禄?将来以何脸面见我张家列祖列宗、吃我张家后世子孙香火供奉?!” 说着,张仑对着曹凤深深的做了一个长揖:“小子不敢不去,亦是不能不去。” “身负陛下厚恩,自当不惜性命报国!” 唉~!这特么大明朝最麻烦的一点,就是特么的老得给自己挂个大义。 张仑其实很想说,劳资就特么想去砍那些狗犊子的脑袋回来当夜壶啊! 然而这么说的话,那估计后续麻烦得一大堆…… 曹凤长叹一声竟是对着张仑作了一个长揖,再无言语。 张仑转身上马带着自家老亲兵们在呼喝声中,飞快的离开了这陈家大院。 那陈家的家生子何大观,则是也被他一并带走了。 “那些人头都收起来,陈家从犯择日再审!” 曹凤看着地上陈观鱼的人头,心底里生出一股厌恶。 “对外便说这陈观鱼勾连倭寇杀王家满门,玉公子追索至陈家他竟无耻偷袭被玉公子斩于刀下!” 张仑这是走远了,若是没走远那肯定得夸曹凤一句:不愧是官字两张口,反正都是理儿!牛逼! 陈家院子本来就距离桃花坞并不算太远,一行人不过打马前行二三刻便回到了桃花坞前。 大同肥龙梁超此时已经带着他那小三百人的弟兄安静的站在桃花坞前,等待着张仑他们归来。 好在这群人都还算是守规矩,只是在门外列队侯着却没有其他动作。 这倒是叫张仑很诧异,他是没有想到这些人都混成山贼土匪了还能有这样的纪律性。 “小的们虽是落了草但操练还是继续的……” 肥龙见得张仑归来便站了出来,单膝给张仑下拜:“小的这些兄弟,都是好汉子!他们只是缺了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第六十九章 欲让其效死,必先予重金 却见肥龙单把另一边的膝盖也跪下,给张仑磕头道:“小的只求小公爷给小的们一个机会,让小的们搏一条活路!” 张仑长叹一声片腿下马,走到肥龙面前将他搀扶起来。 望着那夜色中黑压压的人群,沉声道:“既是跟我,自然不会让你们白拼命!” 说着张仑开始宣布规矩,首先说的就是给他们多少银子。 在张仑的概念里面想让人肯自觉、自愿的去拼命,那就得给足银子。 当然,这些人算是新投靠的张仑不可能按照张家的老亲兵们那样是给他们发银子。 这些人每人每月二两,这是固定俸银。如果开仗打赢了每人赏银二两,伤者再收二两。战残受银二十两,战死受烧埋银子二十两! 张仑的话音刚落顿时跟着肥龙过来的那票水匪们“嗡嗡嗡……”的炸开了! 要知道张仑给的这价钱那可一点儿也不低了啊,英宗时候募兵给的安家银子也才五两罢了。 而且那募兵可是没有饷银的,每月只是发放四斗杂粮、免其家中两人徭役并五石税粮而已。 官军那可不管你打起来是伤是残,顶多死了有烧埋银子。 可烧埋银子,给个八两十两的就不错了。就这还经常被上官克扣掉…… 这些卫所兵丁自然是不能跟张家的老亲兵们比较的,张家的老亲兵们首先多数都是跟着老张家杀伐起家的。 一代代的都在为张家持役、卖命,几乎都是从九边上杀伐下来的爷们。 哪怕是张仑现在遭遇了关外鞑子主力的围攻,这些人也绝对是奋战拼死把他抢出去绝无一人后退的主儿。 所以他们的薪俸高达十两,不时张懋、张仑还会给些许赏赐、给他们安排路子挣钱。 他们跟老张家已经浑然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谓是老张家的忠实铁杆来着。 这就跟后来李成梁、吴三桂家里养的家丁一样路数,古代战将出阵真正依靠的不是全体部队而是他的亲兵、家丁。 这些人才是真真被养起来的职业战士! 能打敢杀,哪怕战死都不后退一步的也就只是这些亲兵而已。 九边后来的将领们大部分贪墨的军饷基本都是用于养自己的亲兵、家丁,李成梁当时手下军兵数万但实际上他真正依靠的只有那三千家丁。 全军中选出骑射、搏击优秀者呼之谓“健儿”。 然后“凡所育健儿,恣其所好,凡衣服饮食子女第宅及呼庐狭邪之类,俱曲以济之,有无必予,但令杀虏建功而已”。 这三千家丁当时努尔哈赤见到都心惊,李成梁死了三年他才敢颁“七大恨”跟大明直接翻脸。 吴三桂为何敢率二十家丁就冲阵救父?! 因为他那二十个家丁就是职业战士,吴家赠宅院、帮说亲、送米赏银……,而到了要死拼的时刻这些家丁就是他们的阵容核心! “小公爷……您……您说的可是真的?!”肥龙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甚至他能够听到自己身后的那些老弟兄们喉咙滚动的声音。 他们一大群人给陈家做护院每月集体的薪俸也才二十两,这还得买下一堆的粮食往水寨里面运。 水寨里杂七杂八收下来的银子,也只是勉强够大家混个水饱…… 实际上他们落在手上的银子就没有几个,但他们也不敢离了水寨。 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呢,如果没有了水寨的威慑,陈家直接把他们卖给官府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仑也懒的跟这肥龙解释,这玩意儿与其解释不如实在点儿。 却见他直接把小周管家给喊过来让他把几个箱子的银子都开封了,直接现场先发了一个月的俸银。 “丑话说在前头,上了战阵欲逃者有一个算一个当场斩杀!” 张仑目光灼灼的望着这些个分批领银子的水匪们,沉声道:“你们现在各自分组,随我家老亲兵成队!” “明日卯时起来准备,辰时出发!随我往海边先杀一批倭寇让我看看你们的成色!” 却见张仑顿了顿,沉声道:“若是滥竽充数的,现在可以自己走人。否则到时候莫怪我刀下无情!” “还请小公爷宽心,小的们其他本事没有这冲阵杀贼的本领还是在的!” 肥龙激动的脸上那道刀疤都在蹭蹭发亮,咬着牙狠声道:“若到时候有后跑的,不需小公爷动手我肥龙亲手剁了他!” “愿为小公爷效死!!”一大票的水匪们激动的无以复加,二两银子啊! 别说总兵、参将的家丁了,这特么比小旗的俸禄都高了!干一仗还能再收二两。 伤了多二两,残了、死了烧埋银子二十两!还有比这更好的待遇么?! 这时候上好的水田十余两一亩,一年下来省吃俭用点儿能囤下个一亩的银钱。 好好为小公爷效命个三五年,省着点儿存上些许银子到时候置办几亩好地再娶上个媳妇那日子想想都美啊! “先休息吧,明日一早还需杀贼!”张仑一挥手,小周管家便开始安排这些个水匪们在这桃花坞内安营扎寨暂时休息。 然后便是组织老亲兵们登记他们应得的银两,再计算这次从倭寇、陈家手里缴获的一箱箱金银数量…… 忙的是不亦乐乎,但小周管家忙的很开心啊! 自家小公爷这么能挣钱以后张家的好处还能少了么?!看看自家小公爷给下人的赏赐,那叫一个大手笔啊! 再想想自己的将来,顿时小周管家激动无比! 果然,没一会儿妙安便来喊小周管家去见少爷。 张仑把小周管家喊来一方面是让他提个二百两银子的赏赐,顺便也是敲打一番让他莫要收别人的银子以免落下话柄。 以后要使银子便和自己说,但绝对不可拿别人的。 小周管家则是拍着胸脯给小公爷保证,决计不取别人的贿银一心给小公爷办事。 张仑则是笑着敲打安抚了一阵便让小周管家自行退去,随后把张龙、张猛唤进来开始安排明天的作战事宜。 经过这一夜的厮杀,老亲兵们对于自家小公爷的本事已然认可。 毕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先斩倭寇再王家大院厮杀最后埋伏陈家车队一举鼎定战局。 张仑已经表现出自己的指挥能力了,老亲兵们自然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如此这般安排了一圈,张龙、张猛又问了一些细节确认一下这才拜出房门。 这一夜的厮杀张仑也累了,在妙安的伺候下褪去衣裳便在床上沉沉的睡去…… 第七十章 信迹表心,吾往贼处 说是卯时起来,张仑便真的是在卯时睁眼。 妙安一夜厮杀却是合衣而眠未曾卸甲,桃花坞外三百水匪是新归附的人手妙安到底信不过。 她只信自己手里的绣春刀能够护住自家少爷。 见自家少爷醒来妙安便飞快的开始帮着张仑披挂铠甲、换上衣裳,但张仑并没有直接出去。 而是让妙安开始研墨,他要给自家爷爷、弘治写信。 这封信中没有了俏皮也没有了以往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凝重。 张仑如实的从自己接到了曹知府衙役警讯到杀往王家大院,见那满院凄惨尸首怒而斩杀暴戾倭寇…… 再到连夜杀往陈家一举将陈家掀翻,揭破其与倭寇勾结事实。 说起了自己已然决定趁陈家族灭消息未走漏前,收苏州三百水匪、率自家老亲兵冒陈家公子之名伏杀靠岸倭寇! 跟老狐狸们打交道的原则之一,就是不要试图去耍弄你的小聪明、小手段。 那些都是老家伙们玩剩下不知道多少年的,尤其是久经朝堂的人精们哪个不是宦海浮沉多年身经百战?! 面对这些老家伙们最好的方式就是有啥说啥,你可不说但决计不要以为你那点儿小聪明能骗到他们。 很多时候人家只是在看这你表演罢了,真要拿捏你的时候…… 你会发现你在他们面前耍弄的那点儿小聪明其实早被人识破了,人家只是在看你小丑表演而已…… 所以张仑在信中很直白、很浅显,也很透明的向弘治皇帝去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于这些老狐狸而言你的诚未必能换得诚,但你的诚至少在你没有侵犯到他的利益之前可以保护你不会被他攻击。 对于弘治皇帝这样跟朝臣们已经斗智斗勇、相爱相杀十余年的大佬来说,“诚”这一字则更为重要! 苏州卫所已然糜烂,甚至二十余真假混合之倭寇竟是吓的两个百户率先抱头鼠窜,数百兵丁如同丧家之犬。 海商大户现在已经勾结倭寇形成害局,若是发展下去情况不堪设想。 若是未见王家惨事,或许侄儿只是悲悯一番,据此凭吊。 然上百口人的性命却就丢在了侄儿眼前,那些倭寇虐辱于他们手段之凶残让侄儿心生业火。 桩桩件件仅是杀上些许贼寇、掀翻陈家可熄的么?! 侄儿若无这身武艺便罢了,可学了这身武艺却又对此等伤我帝国百姓之恶贼容忍…… 那怎么将来如何面对我张家列祖列宗?!又怎么有脸在宗祠里吃子孙香火?!有什么资格去受世叔俸禄?! 此番出战只以侄儿个人之名,募者皆为水匪亲兵。 若是败亡则侄儿无能一己之罪,若是侥幸得胜那便是我大明威仪、赖世叔英明! 侄儿此去乃报定杀贼之心,誓不斩得敌酋魁首而不归! 缴自倭寇、陈家三十余万两银子,侄儿先充做军费。 卫所已是彻底糜烂,军为帝国之屏障改制刻不容缓。 侄儿此番以此为经费进行一次小范围内试行改革,若成则可报之叔父与内阁多加参详逐步推行。 若败,左右也不过是三十余万两银子侄儿写几个话本给叔父填补上也就是了。 此番杀贼势在必行,侄儿决心已定! 无那些倭寇命与血则无以浇熄侄儿心头业火、无以让侄儿面对王家惨事中,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给自家大父的信那就简单多了,先说自己这一晚上砍了几个倭寇的脑袋给咱老张家挣脸儿了。 让自家大父不必为自己担心。 然后就说到王家的惨事、自己当时看到的情形。 最后简单的做了一个总结:若不斩上几个人头、杀上些许贼寇,孙儿此生念头终究不能通达。 让大父忧心是孙儿不孝了,此番冒险后孙儿回家必然孝顺大父再不冒这类风险。 写完信张仑唤过唐伯虎让他把信留着,让他通知苏州知府转给钱能送往京城。 至于从陈家、倭寇手上缴获的银子张仑暂时没有打算交出去,战争从来都是最烧钱的。 你指望别人给你卖命,那就得给人足够买命的银子。 这些钱张仑带上一部分剩下的都封存在桃花坞内,打完之后张仑再做处理。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桃花坞外二百余老亲兵及三百水匪皆已经披挂铠甲集结完毕。 张仑默默的骑上战马,轻声说了一句:“走吧!” “咕噜~咕噜~”的十余辆大车开始缓缓的动起来,一众汉子沉默的向着港口进发。 何大观已经摸清楚了港口所在的位置,由他领路众人可以很快的抵达那处隐蔽的滩涂跟那些个倭寇遇上。 虽是鏖战了近一个晚上但毕竟得到了休息,一大早更是吃下了些许汤饼垫肚子。 再有着张仑砸下的高额赏银,现在一票汉子们士气高昂。 摩拳擦掌的准备给倭寇亮个彩儿,尤其是跟着肥龙的那票弟兄。 底层的水匪们只是琢磨跟着这位小公爷洗个白、混点儿银子,然后买几亩好地娶媳妇。 但肥龙跟他那些核心的兄弟则不一样了,他们当年可都是武官来着。 他们的心思更在于怎么让这位张小公爷注意到自己,给他们赏下官身重获富贵。 老亲兵们自不必说了,两场于他们来说近乎低烈度的交锋就进账了两百多两银子啊! 还有比这更好挣的钱么?!那还说个鸡毛,赶紧开整啊! 三百水匪已经打散由张家老亲兵们率领,数十老亲兵则是拱卫在张仑身边确保张仑安全。 昨夜定下的作战计划已经全数吩咐下去,那些漕运出身的老亲兵们带着挑选出来水性好的水匪自组一队。 他们将负责从水中下潜的任务。 随着队伍的行进老亲兵们开始逐渐散开,只有张仑身边的那六十人老亲兵和肥龙等赶着大车的在随行。 其余人则是消失在了树林里,不知所踪。 天亮时分张仑的车队在何大观的带领之下翻过几座山头,居然是抵达了一处极为隐蔽的天然水港。 这水港显然是被人专门的修缮过,至少延伸出去不算巨大却还能使的栈桥是有的。 何大观一边开始找到一个木屋弄出浓烟发信号,一边给张仑解释。 好叫小公爷知道,这里是陈家几代海商出海的口子。 陈家会定期派人维护,那些倭寇过来多数也是在这里休息。 这次倒是比较例外他们没有在这里休息,而是在船上侯着让我们打信号他们才过来…… 第七十一章 栈桥惊变,血染碧海 没一会儿,便见得那木屋烟囱处缓缓的竟是升起了黄色的烟雾! 这黄色烟雾隆隆而起至半山腰处便缓缓散开,何大观很有眼色的见张仑好奇便解释说这是陈家的秘法。 起烟的柴需添加些许雄黄、硫磺混合的粉末,烧出来的烟便是黄色的。 烟道也是特殊构造,这黄烟升起只需在半山腰让港湾远处可见便会自行散开不会让山外的人看到。 若是没有带着这种粉末烧出来的是白烟,那对方就决计不会过来了。 张仑听到此不由得呼出一口气,果然这些家传数代的老贼寇们都有着自己独门的法子。 若是不然恐怕早就被人给灭了,不至于活到让这张仑来剿杀。 同时张仑也很庆幸自己当时没有把这何大观干掉,而是放他去套出了陈家的这些秘事。 否则的话即便是自己拷问出这些事情没有掌握到这些细节的话,也不能将那些倭寇引来。 张仑远远的看着漕运出身的老亲兵们,带着那些水性好的水匪背负腰刀、飞钩已然入水借由水藻、浮草潜伏在栈桥下方…… 却见黄烟升起没一会儿港湾外的远处便缓缓的驶来一艘船,竟然是大明二百料战船! 那战船船首上站着一名剃着月代头,身高算是略微挺拔面白无须穿着一套华丽的胴丸武士铠。 看起来年纪在三十上下,生着一张国字脸还算是长得周正的日本武士。 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一大票就略有不堪了,只有少数穿着破旧的胴丸、挎着倭刀或是拿着薙刀、长鑓……等。 隐隐的从战船两侧还能够看到一部分的倭寇,这些和那位首领身后看起来训练有素、身着护甲的又完全不同。 他们手上的武器五花八门,鱼叉、竹枪、哨棒……最多的还是手持短弓的。 跟那位首领和他所率领的人比起来,这些人显得很是猥琐、邋遢,他们老鼠一样警惕的看着四周丝毫不敢松懈…… 张仑脸色猛的一变,这倭寇如何能得到大明的战船?! 很显然这是有水军卖出去的,陈家就是勾连了水军与倭寇中间的那批人。 “看来,回去后说不得还得再杀一批人!” 那何大观见得倭寇船只过来,便向着张仑告罪一声赶紧到那栈桥上去迎着。 船首那倭寇似乎认得何大观,皱着眉头呼喝了几句。 何大观猫着腰回了几句话后,对方才把缆绳抛下来让何大观拴在栈桥的柱子上。 从战舰上架设了一块搭板到栈桥,然后带着十余个浪人倭寇缓步走了下来跟何大观叙话。 好一会儿了何大观才跑回来,轻声道:“小……少爷,那位佐藤请您过去……” 张仑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十余名精锐的老亲兵,便向着那栈桥走去。 海边的浪花“哗啦啦~~”的拍打在栈桥和这战舰上,张仑今日所着乃是一身天青色儒衫。 绸缎面儿上刺绣着春雪腊梅迎风傲骨寒,腰上扣着狮首鎏金铜锁扣腰带脚上踏着牛皮快靴。 腰间上挎着倭刀,身后跟着十余壮硕如熊罴,气势似虎狼一般按着腰刀怒目圆瞪的老亲兵。 卧龙蚕眉下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仰龙朱唇似笑非笑。 宛若天上嫡仙率着自己的亲随在巡视领地,而非是何大观所说的仓皇逃命…… 这让在栈桥上还有些许愤怒的佐藤不由得自感形秽,心里琢磨怎么这明国一个海商家的公子都能有此风仪啊?! 我佐藤好歹也是公卿家武士出身,倭国有名有姓的公卿家子弟都是见过的。 也未曾有见过如此仪态万千风姿卓越的人物呐…… 尤其是他身边的那婢女,竟是身着铠甲腰胯一把形式连他都没有见过的刀具。 这就更让佐藤疑惑了。 待得张仑轻笑着靠近的时候佐藤猛的瞳孔一缩! “马鹿野郎~!”却见佐藤咆哮一声“啷呛~”的长刀出鞘,直接将他面前的那何大观“咔嚓~”的一下在愕然中直接被斩! 张仑脸上笑容不变,但却猛然矮身、双腿发力瞬间加速! 双方此时相距不过是三五米距离,张仑“踏踏踏~”的数脚跃起竟是直扑至佐藤面前。 寒光乍闪,腰间的倭刀已然是向着佐藤的腰腹斩去! “当~!”的金铁交鸣声中,佐藤身形“蹬蹬蹬~”的暴退数步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身后的那些个倭寇们此时也嚎叫着扑了上来,这栈桥所占区域并不大仅仅是能满足三四人并排而行。 却见本是在张仑身侧略后半步的妙安在张仑冲出去的瞬间娇喝一声,腰间的绣春刀已然抽出旋斩向几名试图冲到张仑身边的倭寇。 “刷~”妙安的一道反手斩直接铛开了试图斩向张仑的倭刀,而张仑则是反掌换刀式直接“哗啦~”一下切开了那几名倭寇的腹腔的衣裳。 但却没有直接斩开这些个倭寇的肚子,这几名倭寇悚然一惊猛的退后几步护在那佐藤身边死死的盯着张仑。 不得不说地方太过狭窄对于张仑他们有利有弊。 利之处是在于他们不会面对倭寇的围攻,但弊端就是他们自己也无法展开队形发起强袭。 张仑皱着眉头发现了一个情况,那倭寇的船上手持弓箭的那些竟然幸灾乐祸的在船上围观。 他们不发一箭不说还嘻嘻哈哈的乱叫着什么,倒是有另一部分哇哇怪叫着冲下来准备支援这佐藤。 “哗啦~~”此时,漕运出身的老亲兵们率领着那些水性好的水匪们已然是利用飞钩从水中爬上了战舰! 身着铠甲的老亲兵们动作还稍慢了点儿,而那些刚刚归附的水匪们早已经狞笑着抽出短鱼叉、砍刀就这么对着船上的倭寇扑杀了上去! 那些船上原本幸灾乐祸的倭寇们直接傻掉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水底还藏着一大群人! “吼~!”登上了战船的老亲兵们咆哮着跟水匪抡刀,狠狠的杀入船上这些倭寇队伍中。 这些倭寇原本就是手握弓箭的,此时手忙脚乱的丢掉弓箭试图要抽出身上的倭刀、抓起鱼叉、棍子反击。 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这种分秒必争的厮杀中慢了一步就意味着死亡…… “咔咔咔……”快刀斩在人体身上的脆响,不断的在这战船上响起。 呐喊声、惨叫声、哀嚎声……顿时响彻了这片原本安静祥和的海港,腥血不要钱似的泼洒在甲板上…… 第七十二章 欲求逃生路,先纳投名状 那些个倭寇很多甚至连武器都来不及抽出来,就被展开了队形不断涌入的老亲兵和水匪们砍瓜切菜一般斩杀当场。 最惨的是他们无一人着甲,人群又很是密集。 这让老亲兵和水匪们斩杀起来颇为方便,他们想要通过那道不大的搭板逃到栈桥上。 却发现整个搭板已经是站不下人了,一堆人还要往下挤压…… “噗通~噗通~!”那些个倭寇们凄厉的惨叫着被挤下了战舰,一时间这些个倭寇们进退维谷被堵在栈桥和搭板中间动弹不得…… 张仑依旧微笑着持刀而立,但他的身前已经站着数名老亲兵“轰隆~!”的一下将几面大盾牌树了起来。 也是此时从他的身后“嗖嗖嗖……”的飞出无数箭支,佐藤大愕之下怒吼着“咔咔~~”挡开了几枚箭羽。 然而这栈桥的位置就这么大,前后左右都是人他根本就连一个闪避的地方都没有。 佐藤绝望的居然用大明官话凄厉大喊:“对面的明国公子,在下佐藤有要事禀报!只请公子赐下条生路,此事决计可以让公子换得大功勋!” 张仑闻言不由得一愣,哎哟~!卧槽!这鬼子居然还会说官话啊,而且听着口音还不是那么重呢。 却见张仑一抬手,依然微笑着轻声道:“我给你三屈指的时间说服我,或者我把你们全斩杀在这里。” 随着张仑一抬手瞬间所有的攻击都停止了,但战船上的老亲兵们却拿起一大块板子堵住了搭板安静的等待着自家小公爷的命令。 “在下佐藤武,愧得扶桑足利征夷大将军垂青得职旗本……” 可怜的佐藤武话还没有说完张仑就不耐烦的打断了:“你还有两个屈指的时间。” “……”佐藤武欲哭无泪,这位公子咋不按牌理出牌啊!这话我有点儿难接啊,就两个屈指时间我特么说啥保命啊! 要敢说“没了”,那估计张仑真能让他就这么没了。 要不说结果一样,还得得没了。 说错了,那结果和不说、“没了”一致——都得挂逼。 “我不是海盗,没有参与劫掠。”佐藤武首先说出了第一句话,然后赶紧说出第二句:“我知道如何航行到明国和其他海盗巢穴的海路!” 张仑一挑眉,放下了手:“你可以活着,其他人死。” “不!我还知道一件事情,它绝对可以换取我们的性命!”佐藤武见状着急的喊道。 张仑则是微笑的看着他:“三屈指的时间到了,或者你现在可以证明给我看你不是海盗?!” 其实张仑刚才就看出来船上的人是分为两伙的了,因为佐藤武被袭击的时候船上那些手持弓箭的倭寇居然幸灾乐祸也没有说帮忙。 只有一部分人跑下战舰给佐藤武帮忙,这说明他们本来就是两伙人。 “杀了那些海盗!”佐藤武看着张仑已经微微的眯起了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纳上足够的人头做投名状的话。 那啥也别说了,他和他的人都会死在这里。 随着佐藤武的一声咆哮,他身后的那些武士们连磕巴都没打一下转身就向着那些海盗们劈砍而去。 “不!你们在做什么?!马鹿野郎~!”那些个海盗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佐藤武居然会倒戈相向! 最重要的是,被从战舰上赶下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器。 而且还被老亲兵们堵在了搭板上,原本在战舰上就被砍杀了泰半的海盗们凄厉的嚎叫着被佐藤武的手下剁翻到海里。 刚才佐藤武跟张仑的第一番交手只是看着惊险,实际上双方谁都没有伤亡。 老亲兵们登上战舰的时候原本佐藤武在战舰上的手下,又跑下了战舰支援他来了。 这导致的是在战舰上被斩杀的全都是正牌的倭寇,佐藤武的手下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伤亡。 更严重的问题是,佐藤武的手下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全都持械在手。 战舰上的倭寇们开始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人从水下冒出来,通过飞钩上船再杀他们。 于是连武器都没有准备好。 老亲兵和那些水匪们哪个不是战阵老鸟了,上了战舰只要试图拿出武器反抗的第一批优先被斩杀。 而不抽出武器逃窜的反而先不管,这样就先把对方敢于反抗的力量剥离了去。 再行杀戮或者追击的时候就容易多了,毕竟那会儿他们基本没啥武器了。 现在被堵住在搭板上的那些倭寇就是如此,他们都是没有带武器就跑下来的。 面对穿着护甲还拿着倭刀、长枪的对手,这帮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腥血不要钱似的泼洒在碧蓝色的海面上,凄厉的哀嚎声、求饶声和被砍开的肢体一同跌落海面…… 战舰上的老亲兵们早已经拾起倭寇丢弃在船上的竹弓,虽然这些弓箭于他们而言太轻了。 但用于射杀那些还漂浮在海面上的倭寇,这已经足够了。 水匪们看着那些老亲兵认认真真的、面无表情的,一个个将那些跌落水中的倭寇射死。 不由得心底升起一股股的寒气来。 “这下您满意了吗……”佐藤武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珠子赤红的看着坚盾后面的张仑低声吼道。 张仑微微一笑,道:“缴械吧,我给你们一个说话的机会。但不要有什么不应该有的想法。” “不!缴械是不可能的!”佐藤武猛然脸色一变,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倭刀。 却见的一支狼牙箭“咄~!”的一声直接钉在了他的脚边,张仑挥开身前的坚盾看着佐藤武摇头道。 “你现在没有跟我谈判的资格……” 却见张仑脸上依旧带着那副微笑,看着佐藤武道:“放心,我也没有食言而肥杀你们的必要。” “哼~!你这扶桑旗本真不识好歹,我家少爷乃苏州府三试案首、做了鼎鼎大名的‘滚滚长江东逝水’,还是当今英国公嫡孙!” 却见妙安气嘟嘟的娇哼道:“诳你个化外番帮小头领,有何必要?!若教我说,斩了你们更干脆!” “马鹿野郎~!”那些个武士们虽然听不懂妙安的话,但看表情也知道妙安没说什么好话。 第七十三章 都是江湖老夜枭,谁会心思轻飘飘 但佐藤武却突然愣住了,却见他脸色猛的变幻了好几次先抬手止住了手下的鼓噪,然后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仑倒是不在意,依旧是笑吟吟的看着佐藤武。 反正这鬼子不把武器交出来他是肯定不会靠近的,而这年月扶桑的徒手格斗技术可还没兴盛起来。 倒是张仑跟着自己的师兄陈州同这边,学了不少徒手格斗技术。 而且张仑上辈子玩兵击,自然也不会忽略了当时盛行的大部分徒手格斗技术。 毕竟现代社会你不可能拎着一把刀子出门用于自卫吧?!徒手是很多时候的应对方式。 张仑挣钱了自然是更在意自己的这条狗命,玩兵击、玩格斗这无事可强身有事可自保。 对于张仑而言这比去打打高尔夫啥的,要实在的多。 “诸君,先将武器上缴莫要犹豫。”张仑很快的听到了佐藤武的话语,现在佐藤武可还不知道张仑其实会扶桑话。 他是在用扶桑话跟自己的这些手下武士们吩咐:“我们面前此人乃明国公卿之孙,更是明国的大名士!身份尊贵无比!” “之前我不知其身份多有冒犯,已是不该。现在我正考虑如何与他沟通,如果这位阁下愿意支持将军那么将是我们此行最大的收获!” 张仑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在感叹:谁特么再跟劳资说古人傻,劳资直接一鸟抽爆丫满嘴狗牙! 这尼玛哪怕是个小国的武士都快要奸诈成精了,更别说朝堂上的那些一个二个身经百战的老不死了…… “这位阁下看起来年纪不大,若是能促成他与公主殿下成婚的话那么将军会获得怎样的助力!诸君想过吗?!” 卧槽尼玛!还有个公主?!还准备推销给我?! 张仑有点儿傻眼了,对面这位佐藤武的思维跳跃性也太大了吧?! 但佐藤武的这番话似乎真的起了作用,一大票跟着他的武士们犹豫了一下。 终究是将自己的刀枪收起来,不情不愿的交给了船上的老亲兵们。 “刚才不知阁下的身份多有冒犯,还请恕罪!”佐藤武将自己的佩刀收起,犹豫了一下交给了距离他最近的妙安。 张仑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佐藤武的眼睛之毒、决断之快,老亲兵们都在自己的身侧若是他持械靠近未必就不会再次引发冲突。 按说武士的佩刀怎能向女性缴械?!这是很丢人的事情。 但佐藤武既是有求于张仑自然是要观察张仑身边谁可以讨好一下,很明显的就是妙安非常适合讨好。 至于佐藤为何能发现妙安值得讨好,这就更简单了…… 能作为主人的贴身婢女甚至还持械站在主人身边,这是哪个亲兵能比拟的?! “上船再说吧~!”张仑微笑的一摆手,佐藤武很识相的带着他的人在老亲兵们的监控之下先上了战舰。 一众老亲兵们则是开始割下斩杀的倭寇脑袋让把尸体抛下海,至于兵器则是都收起来。 船上配备着水桶可从海里吊上水来,吊起海水哗哗哗的把甲板上的血迹冲洗一下总归味道没那么大了。 张仑微笑着登船然后让人把佐藤武领过来,望着他好奇的道:“首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大明话。” “其次,我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你察觉到了我不是陈公子这个事实?!” 说着,张仑从妙安那里拿过佐藤武的佩刀还给了他。 同时让老亲兵们将这些人的武器都还给他们,然后安静的等待着佐藤武的答复。 拿回了武器的佐藤武吁了口气,低声道:“您的风仪就不是一个海商家的公子可以比拟的,所以当看到您的时候我就已经产生怀疑了……” 张仑闻言不由得一愣,却见佐藤武略带自傲笑着道:“在下虽然是一介武士,但也是随着将军见过诸大名及其家中殿下的……” “您的风仪比之那些大名公卿,都有着过之而无不及。又怎会是普通海商家的公子呢?!” 张仑摸了摸自己唇上翘挺的伏羲悬胆鼻梁不由得心里叹气,我也想低调啊!可实力他不允许啊! 这俊秀风仪,他如同黑夜中的萤火一般惹人注目我又有什么办法…… “但仅仅是风仪,恐怕很难断定我的身份吧。”张仑笑吟吟的摆着手,道:“说说吧,我是距离你很近的时候被发现的。” 却见佐藤武低声道:“当我注意到您的风仪不同后,便开始留心观察您身边的人……” “您的婢女带的那把刀显然不是凡品,上面的雕纹我虽然叫不出来但我能看出来这绝对不是海商所能拥有的!” 听得佐藤武的话张仑只能摸着鼻子苦笑,妙安瞪着杏眼嘟着嘴气哼哼的不说话。 这把绣春刀的确太惹眼了,皇家御赐肯定得讲个规格制式。 上面的鎏金错铜雕斗牛纹任谁看了,都知道这绝对不是大陆通货。 若是稍微熟知大明情况的只需看看这斗牛纹就知道,这肯定是御赐之物。 毕竟斗牛纹其实就是龙纹,只是斗牛属“虬”。意思就是小龙或者幼龙。 此时还不像是明朝后期那会儿整个形制都乱掉了,龙纹到处绣谁都瞎用。 所以按照佐藤武既然是会大明话这一点可以知道,他肯定对于大明的形制有所了解。 当张仑和妙安走进的时候看到了妙安腰间那柄打着斗牛纹的绣春刀,瞬间他就知道了张仑身份肯定不可能是海商之子。 别说海商之子了,就算是大明中高层的官宦子弟又有谁能让自己的婢女挎着带斗牛纹的绣春刀?! “你刚才说,有事情可以换取你和你的人的性命。”张仑笑眯眯的看着佐藤武,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佐藤武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吐出一口沉声道:“有佛朗机人持有火炮游戈在大明周边海域,我知道他们正在和海盗交易准备出售他们手上的火炮!” 张仑猛然瞳孔一缩!他想到了一个很多人曾经没有注意到的历史情况。 那就是:葡萄牙人根本就不是在正德年间才出现在中国沿海的,他们出现的时间实际上更早! 第七十四章 凶盗远至,张仑之思 史载:明弘治六年既西历1493年,一批身份不明的番夷侵入东莞守御千所。 其时东莞守御千所千户袁光率兵围剿,在岑子澳与番夷遭遇,战斗中中弹身亡。 这实际上是第一次大明与葡萄牙海盗的交锋,但当时的大明连这些人是谁、从哪儿来都不知道。 那一次的交锋很可能面对的只是葡萄牙人的探险队,当时甚至缴获了几门后来明朝吃了大亏才去仿制的佛朗机炮。 然而这次交锋并没有引起大明的重视,甚至只是地方志记载了此事并没有太多的史载。 张仑对此却是知道的,他甚至知道那些佛朗机人回去后并没有彻底的死心。 而是重新进行谋划徐徐图之,他们一度勾连倭寇侵扰沿海不断的试探大明的反击能力如何。 但张仑所不知道的是那些佛朗机人所使用的后膛炮,也就是大明的佛朗机炮实际上早在十四世纪的欧洲就已经出现了。 一份1338年爱德华三世时期的皇室账单提到,一艘船上装备了3门铁质火炮,每门炮拥有5个子铳。 而这非常有可能,便是最早被提及的一批后装炮。 经过了百多年各类战争的洗礼和改进,形成了现在的佛朗机炮。 甚至现在的佛朗机人已经开始逐渐装备起火绳枪了,大明的火器落后情况已然开始凸显…… 文献中显示在1475年,勃垦地公爵发动洛林战役时,里尔市所提供炮兵辎重清单出现了两百支火绳钩枪。 在1493年与佛朗机人遭遇的那位东莞守御千所千户,极有可能就是死于佛朗机人的火绳钩枪! 那些朝堂上的大佬们尤其是那些为了清名又或者是儒家利益,拼死去提高“士”的地位而打压其他阶层地位的掌权者们。 他们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愚蠢的行为,将会在未来付出怎样的代价…… “他们在哪里交易?!”张仑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的眯起。 只有已然熟悉了张仑的妙安才知道,此时自家公子其实非常的激动! 公子越是激动的时候其实就越是平静如常,反而他开怀大笑又或者是沉默思考的时候才是最放松的时候。 “他们管那个岛叫双峰岛,岛上是一位叫‘户必裂’的岛主率领着大约三千明国海盗把守……” 三千么?!玛德,海盗发展的竟然这么快?!之前才说两千,现在就涨价到三千了! 张仑心里叹气但脸上却一点儿也没有带出来,示意佐藤继续。 却见佐藤武低声道:“但明国海盗只是提供交易地点,并不参与交易……” 张仑笑了笑,伸出手指来:“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大明话说的这么好?!” 佐藤武突然一言不发,看了张仑好一会儿嘴唇蠕动了一下。 “我父亲是大明海商,我曾随朝贡船队到过苏州游学的。” 张仑没再问下去,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佐藤武的肩膀。 很显然那位大明海商的父亲把他和他母亲抛弃了,这位武士能够混到将军身边成为一万石的旗本真心不容易。 “我们距离那里需要多久的航程?!”张仑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而是对着佐藤武问道。 佐藤武看了看风向,然后试了一下风低声道:“按照现在来风的情况,一天之内!” 张仑只能叹气,这古代的海上航速真心就是靠天吃饭。 老天爷给脸风和日丽那就航速快,要一直没啥风或者直接给你个暴风雨那就真心吞翔了。 “交易什么时候进行?!” 佐藤武认真的看着张仑,低声道:“三天后,哪怕是风向不好我们最迟两天内可以抵达!” 张仑点了点头,几个老亲兵开始安排人手留守船上、有人下船。 佐藤武和他的亲信们肯定是不能留下太多的,张仑为了体现尊重还是让他自己选五个人留下。 两百料的战船正规编制下,应有船员数十至百余人而已。 当然,这些倭寇比较不讲究而且这里航程较短他们塞上个三百来人也是能坐得下的。 然而张仑这边老亲兵带上肥龙的水匪就差不多六百人了,佐藤武这边几个人不太影响。 留下了些许有出海经验的老亲兵、水匪们,大致权衡了一下船上只留下了两百余人。 算是勉强能住下,再把淡水、食物补给一批。 留给老亲兵们的佐藤武手下里还有知道航线的,他们将会随着这些老亲兵一起去把张仑的那艘四百料战座船开出来。 载上水匪一起追赶张仑,不出意外的话张仑在抵达那座交易的岛边上的时候他们就能够追上来。 “佐藤,趁着这两天的时间你好好教教我扶桑话吧!”张仑笑眯眯的道:“我很想学学扶桑话,想来应该是不难的。” 佐藤有资格拒绝吗?!他哪怕心里各种麻卖批,脸上也只能是笑着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让佐藤来教自己扶桑话,是因为张仑听出来佐藤所用的乃是跟他前世所学的公卿言叶一个系统。 但佐藤武说的更多的是贴合这个时代的扶桑用语习惯,张仑要名正言顺的会扶桑话那么就得有个途径。 当然,他也是借此机会想要对这个佐藤多加了解。 顺便创造一个机会,如果这佐藤犯迷糊了张仑不介意套点儿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出来。 对于那位扶桑将军的女儿张仑倒不是特别的在意,但是对于介入扶桑局势他倒是有些兴趣的。 妙安则是在边上跨刀伺候着,张仑虽然不讲究吃喝然而英国公府的体统肯定是要在的。 从妙安开始成为张仑婢女开始,小周管家就着手培训妙安向着张仑贴身婢女的方向发展。 这其中张仑出门只要情况允许那必须得带上的,便是专门打造精致的整套食盒箱子。 佐藤武虽然是将军家的旗本,可扶桑小国哪儿经历过面前这阵势啊! 却见妙安不知道从哪个老亲兵手里把一个半人高精致的雕花檀木箱子拿来,然后行云流水的一层层打开。 第一层打开乃是用棉胎为底红绸为面儿,装着的几个精致烧青瓷。 妙安取出一只上有秋棠图做出来巴掌大的瓷盒盘来打开,杏、梨、李、枣……八样蜜饯果脯分格子摆着相映成趣。 再取出一只烧着陌上童子牧牛图的瓷儿盖盘,打开来却是六样带着香气的肉脯…… 第七十五章 雍容豪遮,套话好手 二层打开来却是一套佐藤武从来没有见过的茶具,其实不止是他妙安在初见这套茶具的时候也很懵逼。 张仑后世喝茶习惯的那套茶具,跟大明的茶具还是有着很大区别的。 但张仑是谁啊?!大明勋贵第一英国公府家嫡孙小公爷啊,只消他表达个意思说一下。 小周管家屁颠屁颠的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比如这套喜上眉梢天青鎏金掐丝珐琅茶具套装,这就是小周管家给自家小公爷置办下来的。 开玩笑啊~!我们英国公家的小公爷用的东西,那能差了么?! 必须得用着舒坦,必须得看起来逼格满满! 第三层打开来则是一罐罐天青瓷瓶儿的茶叶,上面还写着种类。 狮峰龙井、西湖碧螺春,六安瓜片、苏州天池……还有张仑个人比较喜欢的滇南生普。 最下层的竟是还有一套精致的锦鲤戏荷铁炉,配着精铸铁壶。 下面还有着一个铁铸雕花嵌铜五福同贺盒子,妙安打开来便见得里面竟是一粒粒的枣核碳! 佐藤目瞪口呆的看着妙安行云流水的将肉脯、蜜饯铺满桌子,再架起碳炉飞快的燃上炭火。 早有老亲兵用水桶将一桶清水提进屋内,妙安则是先用清水将铁壶洗刷一遍。 再倒清水入铁壶内开始煮沸。 吟吟笑面若慈悲菩萨,一身玄衣似浊世嫡仙。那双丹凤桃花惹人不敢直视,端坐于椅上一身雍容华贵。 身边跟着鹅蛋杏眼端庄秀丽却身着甲胄,安然煮茶洗杯之婢女。 满桌上是佐藤一件都没有见过但看着便知非是凡品散发这香甜气息的蜜饯、果脯、肉脯。 这一切叫佐藤来说的话,就是俩字:豪遮! 如果让佐藤详细点儿去形容的话,那就是:雍容华贵、逼格满满,世家大族风范的豪遮! 佐藤甚至连那杯子都不敢碰一下,生怕给碰坏了自己估计卖菊花都赔不起…… “佐藤先生,来尝尝这茶。”张仑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对着佐藤轻声道:“我个人是比较喜欢生普的,只是不知道您的口味如何。” 佐藤听得张仑的这句“您”手直接抖了一下,赶紧撤出两步俯身道:“不敢当小公爷称呼,您叫我佐藤便是了。” “好好好~佐藤,还请坐下吧!茶凉了就不好喝了。”张仑笑吟吟的摆摆手,道:“尝尝这蜜饯果脯,还有这肉脯。” 却见张仑叹道:“都是不错的好东西呢,我为人略喜于此倒是叫佐藤见笑了……” “小公爷哪里话,些许喜好并非是什么大节何以道之见笑……” 佐藤现在比自己第一次见道足利将军的时候还要恭敬,甚至紧张的背后的汗不住的冒出来。 张仑见状则是细言宽慰了几句,劝他吃些果脯蜜饯。 这会儿扶桑可缺糖啊,别说这些精致的蜜饯了。 其实别说是扶桑这块儿了,即便是欧洲这会儿能吃个甜食那都是大贵族、王室的享受啊。 张仑吃的这个自然就是其中的最贵者之一,单是看这烧瓷的盒子那都是一景儿了。 里面装着的果脯蜜饯即便是在大明出售也得是大价钱,佐藤这等撮尔小国扶桑土鳖自然是不可能见过的。 欧美人为啥喜好甜食,吃啥都重甜啊?! 其实说到底就是早几百年前那玩意儿贵重值钱啊,于是传下来的老习惯能吃上就是享受了。 此时的糖这玩意儿于扶桑那价比黄金啊,高价之下谁又敢拿来酿蜜饯果脯?! 莫说是高等的糖了,即便是个甜豆包若是大名给武士们赐下那都是信重无比的象征啊。 佐藤顿时有种士为知己者死之感,心下马上自我开解:刚才小公爷逼问自己会大明话的事情,那是谨慎啊! 自己怎么能心生怨怼呢?!这真真是不应该啊,此等心性实在有违武士之道…… 也别怪佐藤会这么想,如果你刚才还跟人是生死大敌剑拔弩张。 人家放你条生路不说还请你喝八零年的飞天茅台,外摆上鲍汁鱼翅捞饭、布列塔尼蓝龙虾、钻石鱼子酱…… 还温言软语面带微笑的敬称为“您”殷勤热情的劝酒食,那估计你也瞬间自责自己刚才是不是冒失了。 现代人都如此何况是等级森严的古代?!何况是此时等级更森严的扶桑?! 晕晕乎乎的佐藤跟着张仑喝了好久的茶,直至午时妙安还端了饭菜送进来两人就着饭菜继续聊。 张仑是什么人啊?! 上辈子就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没少吃亏、没少撞墙自己一步步走出来心黑手狠的阴损狗犊子。 那套话的手段是一套套的,借着跟佐藤学扶桑话的由头三两下的就把佐藤的情况摸了个底朝天。 等到晚间佐藤晕乎乎的从张仑的船舱里面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几个手下们也早已经吃喝完毕各自休息了。 待得佐藤在自己独立的小船舱里面躺下后才悚然一惊,心头苦笑。 这小公爷真真是厉害的紧啊,不显山不露水之间只消两顿酒饭一天茶水就将自己摸透了。 不过佐藤倒是觉着被摸清楚了也无所谓,正好看看张仑对于此事的态度。 此时他的足利义尹将军过的可谓是一团糟,之前就被细川家废掉了将军之位到处流亡。 数年前得到了畠山尚顺、延历寺、根来寺和高野山僧兵的呼应支持,进军京都。 结果在近江坂本被六角高赖一顿狂锤打爆了,逃得狗命往河内国时被细川家的细川政元按住摩擦到菊花炸裂。 好在佐藤武他们这些武士算是比较给力,总算是保下了足利义尹这条狗命逃到了大内义兴那边被庇护了起来。 若非是如此情况堂堂将军的女儿,又怎会被迫来找一群海盗支持?! 是的,那位足利鹤王公主殿下此次前来便是寻求这些海盗们给自己的父亲作为助力东山再起的。 这其中的牵线人便是佐藤武。 佐藤武之所以做出这个前线很大部分原因,是他的娘舅便是这伙海盗的副职首领。 他拍着胸脯跟佐藤武保证他们找到了一种南蛮武器,一旦出现在战场将战无不胜让将军东山再起。 若是平日佐藤武绝对嗤之以鼻,可现在足利将军还在人家家里托求庇护。 想要崛起的心思比谁都重,抱着万一的心态便让自己的女儿、亲信和佐藤武一起前来看看此事是否属实。 第七十六章 惊闻奇变,制谋而动 送走了佐藤武后,张仑自己便陷入了沉思中。 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了,原本他真的只是打算剿灭这些倭寇拉倒。 然而没想到这件事情里面现在竟然掺和进来了佛朗机人、日本前幕府将军,偏生张仑无法抽身而出。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则罢了,现在是知道了那些倭寇竟然是要跟佛朗机人购买火炮! 佐藤武不知道那些火炮意味着什么,但张仑怎么可能不知道! 欧洲现在经过多年的互相征伐,航海技术和热武器进展极为迅速。 尤其是在火炮方面他们取得的成就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大明,那些佛朗机人要卖给倭寇的火炮最大的可能…… 就是历史上让大明吃了大亏的佛朗机炮,若是倭寇获得了这些火炮那么结果不言而喻。 倭寇的进攻方式几乎都是游击战,攻伐抢了就跑。 他们没有火炮的时候已经在沿海泛滥成灾,经常性的洗劫各大城镇。 若是再添火炮这等攻城拔寨的利器,那么从山东至江浙、闽粤一带沿海地区将全部暴露在倭寇袭击范围之内! 王家大院里那些尸体一双双绝望的眼睛和面孔,再次缓缓的从张仑的脑海中闪过…… 若是这些倭寇取得了佛朗机人的火炮,若是佛朗机人就此摸清了大明的海岸线、海防线…… 泼天之祸! 张仑的脑海里闪过的只有这四个字,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似乎没有发生这桩事情。 但他也不敢保证这并非就是因为他穿越到了大明朝后,产生的蝴蝶效应。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张仑决定自己必须要阻止这件事情! 那些倭寇必须死,那些佛朗机人和他们的火炮必须留下! 让妙安把张龙唤过来,张仑开始吩咐这位老亲兵随时准备作战。 这次张仑所面临的敌人更加的穷凶恶极,根据佐藤武所说那些扶桑海盗在岛上大约有五百余人。 佛朗机人那边他没有看到,只是根据他那位副首领的海盗娘舅所言大约有三百人上下。 佐藤透露最有价值的消息大约是岛上做主的,是来自于大明的一批三千余人的海盗。 那批人只是作为中立方不会参与两方的交易,他们只是维持秩序、收一定的交易费用。 而作为将军家的代表佐藤武他们也不会去管两方到底是如何交易的,他们只是要验证那些武器是否真的能够帮他们取得胜利。 这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关键的。 直白的说,张仑等人要面对的其实是大约三百佛朗机人和那五百倭寇。 而佛朗机人最为重要的攻击手段就是火绳枪,虽然目前他们还没有发展出后来致命的重型火绳枪。 但对于张仑他们来说目前的火绳枪,已经足够造成重大伤害了。 更别说对方还有佛朗机炮这种速射大杀器! 但这两项武器都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他们要拉开距离才会有攻击效果。 一旦被贴近了,那它们还不如一把砍刀实在。 张龙原本对于剿灭倭寇和那个什么佛朗机人不以为然,但见得自家小公爷严肃的吩咐也不敢怠慢。 将张仑的命令一条条的记录下来,贴身近战也没有什么不好。 自己等人身着甲胄明显近战是占据了优势的,远远的还得吃人家弓箭才是不划算。 张仑的计划很简单,让佐藤武的人顶在前面假装是倭寇船只归来。 等到大船靠上栈桥后,毫不犹豫的发动对那些倭寇和佛朗机人的袭杀! “佐藤先生,若要两方相合总需些许诚意罢?!”张仑对着面前的佐藤武,笑着道:“我需贼寇人头功勋,你们总是得帮些忙的。” 这是第二天张仑让妙安找来佐藤武后,非常直白的要求。 昨天用些许手段让佐藤武迷糊套了话,今天想要再忽悠他什么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昨儿之所以能成很大部分原因是佐藤武刚刚历经生死,心绪不稳才给了张仑可趁之机。 经过一夜休息恢复后,张仑不认为自己还能再次忽悠到他。 “若是没有诚意,我们如何相谈?!”张仑看着佐藤武,笑着道。 “你已知我,但你所不知者是:我张家世代为勋贵之手、我大父手握京营,陛下恩典于我密奏之责……” 这番话很重要,重要到听得佐藤武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张仑则是笑着继续道:“你也瞧着了,那日随我征伐的兵丁里有未着甲胄的。” “他们是水匪……我招纳的水匪。” 看着佐藤武,张仑眯起自己那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那双峰岛上的明国海盗,想必也想回大明罢!” “好叫小公爷知道,此事非在下所能做主的……” 佐藤武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看着张仑低声道:“此番前来,除了在下与公主外还有将军的笔头家老……” 张仑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无奈的抚着额头道:“好罢,你回去后尽快答复于我。” “虽在下无法助战……”佐藤武沉吟了会儿,低声道:“但为您遮掩,发动奇袭却是能做的。” 这就足够了,张仑点了点头爽朗的笑着道:“此间事毕,可以再谈。” 双方就这么默契的达成了共识,佐藤武告辞离开下去安排自己的手下们配合。 第二天中午时分张仑那艘四百料战座船已经追了上来,这大概也跟水匪们不善于操作船帆有关系。 有了大船张仑自然是不愿意挤在这二百料小船上,带着妙安邀请了佐藤武便登上了那四百料战座船。 上得这高大威猛的战座船佐藤武不由得两眼放光,之前的两百料战舰已经让他觉得不可战胜了。 谁知此时竟然又冒出了这艘四百料战座船,其船身之庞大威武让他几乎以为自己遇上了海上堡垒! 毕竟此时距离郑和下西洋已经整整过去了数十年,扶桑虽然有记载大明舰船之大。 却到底没有亲眼所见来的更震撼。 沈棨在《南船纪》中说这四百料战座船乃是“其伟式迨楼船之轨范,……大而雄,坚而利……” 有“用之驱浪乘……有不战而先夺人之心”之气势。 这点可以从现在佐藤武脸上的表情看出端倪来,扶桑可没有这样的大船…… 至午后海风渐渐小了,但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了那座双峰岛! 第七十七章 倭寇心计,谋划再替 张仑带着妙安和老亲兵们缓缓的退入了船舱内,只有那些水匪跟在佐藤武他们身后若隐若现。 腰间还别着倭刀、拿着从倭寇手上缴获的竹竿子,一部分则是举着倭寇的竹弓。 远远的看着真的就像是跟倭寇差不多,毕竟本来肥龙这票人也是刚刚从水匪转职过来的时间还没到三天呢…… 现在这船舷上的水匪们眼珠子都是赤红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握着刀把子的手骨节都在发白。 这情形看得佐藤武心惊肉跳的,尤其想到今天早上刚刚看到双峰岛的时候肥龙那番战前动员…… “昨儿都领到银子了吧?!小公爷没废话,大家手上现在可都拿着四两白花花的银子呢!” 肥龙就不说废话,挥舞着手上缴获的倭刀那须发皆张的大脸上神色狰狞。 就连脸上的那道刀疤都狰红了:“啥也甭说了,谁给我肥龙掉链子不需小公爷说话劳资就先宰了他!” “国公府的诸位爷们不缺银子,于是小公爷恩典给咱先上!” 肥龙恶狠狠的盯着水匪们,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这场干下来一人五两!伤残、烧埋银子加到三十两!” 当时肥龙这话一出,下面水匪们脸色同样狰狞起来,“呼哧~呼哧~!”的气息更重了! 肥龙直接振臂一呼:“不说别的,都给劳资往死里搞!” “烧他全家!砍他老妈!!”一众水匪们嗷嗷鬼叫着,看得佐藤武都心惊胆战。 生怕这些眼珠子都刺激红了的水匪们,当下就把自己的脑袋也砍了换银子去…… 张仑则是在船舱内冷然的看着渐渐靠近的双峰岛,由于佐藤武带着他的人顶在前面。 所以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恐慌,甚至还因为多了一艘战舰引发了阵阵欢呼。 远远的张仑已经能够看到了跟大明船只完全不一样制式的两艘佛朗机船,缓缓的靠在了栈桥上。 一群群手握斧头、形制怪异刀剑,穿着皮甲、锁子甲甚至板甲……等不一而足的佛朗机人。 则是忙忙碌碌的在搬运一些物件下船,船上隐约可见一些火枪手警惕的看着四周。 也是这个时候,张仑猛然瞳孔一缩!随即笑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了一丛丛的海草正在有意无意的向着佛朗机人的船舷粘去,而随着那些海草粘住了船舷后竟然隆起。 却见身披着海草像是海怪一样的团子,正在缓缓的从船舷向船上攀爬挪动。 张仑看着不由得感叹,这帮子倭寇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显然他们早就打算要黑吃黑了,只是在等待着自己这些人归来才开始发动。 也不知道那些潜伏在水里的海草们到底呆了多久,但时间绝对是不短的。 此时战舰已经缓缓的靠近了栈桥,远远的甚至能够看到四拨人马泾渭分明的立在当场。 一支是警惕无比的身着各式欧洲铠甲的佛朗机人,抬着一门门张仑看得眼冒光的火炮下船摆在当场。 果然是佛朗机炮,而且这些佛朗机人很谨慎的没有把子铳带上岸。 在他们对面的则是几个穿着日式胴丸腰胯倭刀剃着月代头,看起来武士模样的倭寇头领。 他们几人身后,跟着一大群拿着鱼叉、竹弓、长矛衣裳破旧肮脏……的杂牌倭寇。 而在他们的身后和身侧大约二三百米的地方,则是各自站着两批人。 在他们身后的那批明显是大明人,看起来就比这些倭寇正规、富足多了。 至少人家看起来比较干净,而且手上拿着的腰刀、藤盾、长矛……也看着正规多了。 隐隐的还有军阵之像,张仑抿了抿嘴。 看来这群从大明跑出来的海盗也并非是没有能人啊,否则这军阵又是怎么来的?! 在那些倭寇身侧的那支队伍虽然是人最少的,但也是看起来战斗力最强的。 他们大约有百来人的样子,前后二三十人皆身着华丽的胴丸,腰间挎着倭刀。 隐隐护住了中间一个扎着头发的身影,而身侧则是跺下重盾、手持雉刀的足轻们。 即便是这些足轻亦是身着卷腹,隐约形成攻守兼具的阵势。 张仑此时已经不再是战场初哥了,原本很多只是上辈子看书的、这辈子听老亲兵们提及的东西。 在战场上只需要转换消化一下不敢说是名将本事,至少眼光还是提高了的。 “妙安姐姐,吩咐下去一会儿打起来先上佛朗机人的船,首要目标是倭寇!” “那些佛朗机人除非主动攻击,否则先不管他们打完再缴械捆起来。” 张仑很快的重新根据自己发现的情况,制定了新的计划。 “让龙叔、猛叔他们准备一下,一会儿他们主要负责清扫那些船上的倭寇!敢出刀的就射死他!” 妙安瞪着杏眼狠狠的点了点头,很快的猫着腰便出了舱门。 张仑则是缓缓的站起来透过船舷的窗缝,悄然的观察着。 那些水草团子,已经开始缓缓的攀附上了佛朗机人的船舷了。 便是在张仑他们的战舰也靠上了栈桥,放下了搭板佐藤武等人开始下船的同时张仑便听到了数声暴喝! 他眯着漂亮的丹凤桃花抬眼望去,便见得岸上原本笑脸相迎的倭寇已然嚎叫着杀向那些佛朗机人。 “该死的!你们这些不守信誉的扶桑猪猡~!” 不过,让张仑愕然的是那佛朗机人竟然说的是大明话。 然后更让张仑愕然的事情发生了,对面的倭寇竟然也有用着字正腔圆的大明话回复。 “哈哈哈……跟你们这群即将要死了的南蛮子,我们需要讲什么信誉吗?!” 这尼玛让张仑有点儿风中凌乱,什么时候大明话居然成为了国际通用语言了?! 他却不知道这些倭寇常年跟大明的海商们打交道,所以大明话自然是学的很溜的。 而这几个佛朗机人则是一直抱着要劫掠入侵的梦想,于是跟着一些在南洋的大明人也学了大明话。 这些个佛朗机人对于学习扶桑话肯定是没有兴趣的,倭寇人对于学习佛朗机话自然也没啥兴趣。 于是,双方交流的语言竟然是大明话…… “砰砰砰……”那佛朗机人船上的火绳枪手们发现了自己人被袭击后,毫不犹豫的对着倭寇扣动了扳机。 可惜的是,不等他们装填好再次击发一团团的水草已经从船舷跃起鬼魅一般嚎叫着抽出倭刀扑向他们…… 第七十八章 跟我比名号,真心不知死 佐藤武等人显然不考虑掺和到双方的厮杀中去,在对面那些倭寇愕然的眼神中…… 竟然是顺着栈桥避开了战场,向着侧面的那群扶桑人退去。 佐藤武只是隐蔽的给自己的那位娘舅使了个眼色,然后不复多言就跑回了自己的阵容中。 玛德,劳资如果帮忙的话也是帮英国公府啊! 帮你们这群海盗有个鸡毛用啊!再说了,你们这票人够人家打么?! “扑扑扑……”很快的,船上的那些倭寇便用自己的情况告诉了佐藤武:真心不够打。 却见那些老亲兵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船舷,上飞快的对着那些佛朗机人的船只张弓搭箭! 在弓弦响起和箭支射到人体的声音中,将那些在佛朗机人船上的倭寇一个个射翻在甲板上。 “嗷~!”肥龙咆哮一声抓起自己的厚背重刀,猛然扑向了佛朗机人的战船。 不得不说那位岸上做主那穿着哥特甲的佛朗机人极为有眼色,仅仅是通过张仑他们开局的表现就看出他们与倭寇并非一伙的。 却见他叽里呱啦的叫上了一通,那些船上的佛朗机人竟然是丢下刀剑站到了一边去。 张仑看着这些佛朗机人竟然这么听话,不由得远远的对着那穿着哥特甲正在跟倭寇厮杀的佛朗机人笑了笑。 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小伙子,很上道嘛! “哗啦啦~~”水中竟是有倭寇冒起,抡刀便向着张仑等人的小腿部斩去! 此时已经来不及抽刀了,张仑只能是将拿在手里的倭刀猛然向着对方的刀锋斩来之处一顿。 却听得“当啷~!”一声,张仑闷哼着顶住了对方这一刀。 这倭寇已经无法斩出第二刀了,因为船上的老亲兵“嗖嗖嗖……”的将他的脑袋射成了一团刺猬。 此时佛朗机人船上的肥龙已然杀疯了,他浑身上下被腥血溅满。 从苏州府取战座船时候得到的简单铠甲上,布满了刀砍、箭击的痕迹。 阔脸上须发皆张面目狰狞,那道刀疤通红的吓人还咧嘴狂笑! 手上的那厚背重刀竟是砍的有些卷刃了,四周边都是被他斩的肠穿肚烂合着腥血内脏喷溅一地的尸体…… 那些佛朗机人见肥龙猩红的眼珠子向着他们望来,好几个直接就被吓的瘫软到了地上…… 那佛朗机人的战舰甲板上,现在铺满了被斩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肥龙等水匪面目狰狞浑身浴血形同恶鬼似的站在腥血泼洒在甲板上,让整艘战舰如同从地狱驶来的一般…… “嗖嗖嗖……”几团靠近了栈桥的水草直接吃了老亲兵们的一番弓箭,顿时一团团的血污从水草中冒起来…… 张仑则是心疼着自己倭刀新打的刀鞘,叹着气顺着栈桥走到了岸边。 此时那跳跃上佛朗机船的倭寇们,被肥龙等人尽数斩杀殆尽。 而那些弃械了的佛朗机人,则是被肥龙等人麻溜的捆了起来。 他们可都是积年老匪了,对于捆扎人那不是一般的有经验。 捆扎完毕让二三当家的领三四十人把两艘船给搜索一遍,自己则是带着剩余没伤的小两百号人下船。 呼啦啦的跟在张仑的身后通过栈桥,直接登上了港口。 那佛朗机人被倭寇杀的节节败退,他们毕竟人数太少了。 张仑皱着眉头,还不等他说话老亲兵们已经“嗵~!”的将两面大盾牌立在了他的身前。 随后便是“嗖嗖嗖……”的一阵弓箭攒射,顿时那哇呀呀怪叫着扑上来的倭寇们气势为止一顿! 先头的那二十余号倭寇直接被狼牙箭钉穿了躯体,倒在地上抓着身上的箭支。 试图堵住喷涌的鲜血,不住的哀嚎着…… “德意志弟兄圣母骑士团骑士、德意志王国男爵,海因里希·艾勒·弗雷赫尔·冯·里克特伯格向尊贵的阁下问安……” 也是这个时候,那穿着一身哥特甲的欧洲佬竟是对着张仑行了一个骑士礼一脸庄严的大声道。 这一连串的名字和头衔听得张仑差点儿要掇一掇自己的太阳穴,这特么该死的欧洲佬的破逼习惯啊! 介绍一下自己就非得要带上一整串儿的名字、名号,那破逼名字还得又臭又长…… 张仑这边的人明显也有些发愣,大家不是没见过自我介绍的。 但搞的这么又臭又长的连妙安带老亲兵们,都还真是第一次见着西洋景儿…… “大明帝国皇家御赐世袭罔替一等帝国公爵第一顺位继承人、大明帝国皇家内阁官员预选考核苏州府三段次考核第一、大明帝国皇家御敕皇太子教习官……” “大明帝国现任皇帝、帝国两京十三省全境守护圣明神武弘治陛下私人顾问,大明帝国……” 卧槽尼玛!不就是吹牛逼么?!你以为劳资是冰火里面那个二逼雪诺啊?! 被龙妈身边那婆娘吹两句就吓傻了?!咱老张当年那也是纵横四海脚踏五洲,响当当的一粒国际级铜豌豆啊! 胯下神枪一杆,无惧波涛汹涌!啥样的批咱没装过?!啥样的批咱没见……过?! 咳咳咳…… 果然,一连串的头衔直接把那身着哥特重甲的海因里希给吓住了。 他也就挂个帝国男爵、骑士团骑士的名号,可对面那漂亮的如同传说中天使一般的少年呢?! 人家张嘴挂出的,就是帝国皇家然后带着一连串的名号…… 张仑身前身后的老亲兵们则是昂首挺胸一脸骄傲,咱家小公爷就是牛逼!你个南蛮子不是能吹么?! 瞅瞅咱家小公爷,一张嘴你那点儿破逼头衔顿时落成草鸡!破逼男爵、辣鸡骑士算个鸡儿!歇菜去吧! 妙安更是看着自家少爷满眼都是骨灰级铁粉的小星星,我家少爷真厉害!我家少爷就是厉害! 你个狗屁南蛮子跟我家少爷比个屁!呸~! 小周管家则是松开了握着刀的手不断的擦汗,小公爷您这是干甚啊! 名号瞎用,可得给家里招惹事端啊! 但仔细想想,好像小公爷这些名号也都说的通咧。 老国公爷的嫡孙可不就是第一继承人么?苏州府三试案首……唔,也对得上。 陛下确实让小公爷去给太子殿下当老师来着,小公爷还考过了内阁三大学士的为难来着。 私人顾问这个……陛下也确实召小公爷入宫去问策来着,这大概算是顾问了吧?! 第七十九章 血腥沙场,我在亦挡 “……张仑,接受你的问安。并向远来的客人问好。” 终于,张仑扯了差不多三十来秒的名号后把自己的名字添加了进去并对着海因里希行了一个抚胸礼。 也是此时张仑身后从战舰上下来的肥龙等人咆哮一声,便向着那些被弓箭射倒的倭寇们杀去! 张仑笑吟吟的看着海因里希,轻声道:“虽然我们的主要敌人是那些倭寇,但如果您没有放下手里的刀剑……” “我们之间大概是没有办法,继续谈下去的。” 海因里希长长的叹来口气,其实投降对于这位骑士倒不是什么难事儿。 于是这位骑士很醒目的将自己的长剑收起来,对着身边的其他人呼喝了一番双手捧起长剑低头躬身交给了张仑。 一众老亲兵们很快的将这海因里希缴来械带到一边看管起来,但好歹没有船上的火枪兵那么惨要被捆起来…… 张仑则是带着妙安笑吟吟的踏上了战场,此时的倭寇被肥龙等人冲的七零八落。 刚开战的时候凭借着偷袭他们倒是干掉了二三十的佛朗机人,可佛朗机人多数身着铠甲、锁子甲。 于是除了少部分被怼了之外,大部分还是活下来了。 这票穷逼倭寇手上拿的都是可怜兮兮的竹弓,若是对付一下没有穿盔甲的卫所杂兵倒还可以。 但要干掉海因里希他们这些穿着重甲的,就力不从心了。 虽然倭寇算计到了船上的火绳枪兵,提前派人潜伏并爬到船上去。 然而那些火绳枪兵还是开出了自己的第一枪,第一轮的射击没有盔甲的倭寇就躺下了好几十人。 海因里希借机杀出重围又干掉了十好几个倭寇,这一下倭寇躺下的就近百号人。 跟着张仑上岸的那些张家的老亲兵们,哪个不是九边骑射出身?! 一轮狼牙箭撒下去,即便是穿了卷腹的倭寇小头领也得当场跪了。 好几十人当场就凉菜了,肥龙这票换上了大明卫所铠甲的水匪们此时已经杀上头了。 不过是两百来号人就敢狞笑着,向这些个倭寇们扑杀过去! 也亏得肥龙算是比较有良心的大哥,平日里混下的银子没私吞都拿来买粮、买肉照顾寨子里的弟兄们。 所以肥龙在这水寨里威望极高,即便是他没有身在水寨的时候一众水匪们也是照着他要求的法子操练。 肥龙那会儿也知道自己这是落难呢,啥时候官兵围剿杀来都不知道。 这些个弟兄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们多几分本事自己就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咔嚓~!”一声,面目狰狞的肥龙直接连人带刀将一名惊恐的倭寇斩杀在身前。 那倭寇手持的劣质倭刀在这一刻要了他的狗命,肥龙的这把厚背重刀却是祖传之物…… 刀刃长2尺3寸、宽1寸4分、背厚3分,榫长8寸6分、宽4分、厚3分。全刀重2斛9两9钱8分。 肥龙祖上曾使它破得鞑子骑兵铠甲三次冲阵,斩得百户八人、千户一人最终为子孙挣下了一个世袭。 “嗷~~~”肥龙嚎叫的就像是荒原里的孤狼,那些个倭寇看着他满身的腥血和脸上狰红的刀疤两股颤栗。 妙安这个时候也按捺不住杀入了战场中,却见她娇喝一声身形若漂浮的柳絮一般卷至一名倭寇身前。 那名倭寇惊怒间抽刀斩去,却猛然觉着自己的腹腔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他瞪着眼珠子向下望去,却见他穿着卷腹部位竟是被直接砍开了去。 血糊糊的肠子从腹腔内喷溅出来,跌落了一地。 “啊~!”这倭寇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他似乎看到了曾经被自己虐杀的那些明国百姓们的脸在眼前闪过…… 那些曾经他所喜欢看的绝望眼神,在此刻似乎都变成了怨毒愤怒…… 一张张的脸庞在眼前狰狞起来,缓缓的张开了嘴…… 逐渐的变成了血盆大口,向他吞没而来…… “刷~!”妙安躲过了一名倭寇砍来的一刀,顺势直刺将捅穿了这名倭寇的颈间。 却听得那名倭寇的喉咙里传来“咯咯咯……”的怪声,手上的倭刀“当啷~”一下跌落在地上双手捂住了喉咙。 妙安早已经将那柄绣春刀从这倭寇的喉咙处抽出,看也不看一眼反手“咣当~!”一下格挡开砍向自己的一刀。 一个反手“咔嚓~!”的将刚刚砍向自己那名倭寇握着刀的手,齐臂斩下。 那倭寇嘴里发出了凄惨的哀嚎,然而妙安却顺势以刀锋划开了他的喉管…… “呲~~”腥血喷溅出来,妙安却早已经闪身躲开…… 妙安的身影就像是穿梭在花丛中的彩蝶翩翩起舞,每次绚丽舞蹈的起伏所带来的却是一条条生命的消逝…… 张龙张猛二人如同山岳一般护卫在张仑身边,偶尔放出一条小小虾米给自家小公爷斩一下得个彩儿。 对于这两位老亲兵的做法张仑也很无奈,他们优先考虑的是张仑的安全问题。 所以他们拼死的挡在前面,任何他们认为可能会对自家少爷造成危险的都会提前斩杀了去。 哪怕是拼着自己这条命也不可能给对方靠近张仑,但考虑到自家少爷又想宰几个倭寇这事儿…… 他们俩还是决定放一些小杂鱼给自家小公爷过过瘾头,不然小公爷森气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张仑突然目光一凝,见得远远的一名倭寇拾起了地上的竹弓一下子瞄了过来! 瞬间张仑连犹豫都没有猛然矮身扑出去,张龙、张猛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目眦欲裂的“嗷~!”了一声! 刚刚将一名倭寇的前胸斩开的妙安也在这一个瞬间感觉到了危险,然而她此时力道用老已是无法拧身躲避…… 那种危机感促使着妙安艰难的扭头望去,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瞬间遮住了自己! “扑扑扑……”这是箭支射中了身上的声音,妙安很是熟悉…… 而挡在她身前的这个身影她更是无比的熟悉…… “妙安姐姐且宽心,我总不至于让你受伤的……” 第八十章 一介贼寇,装啥狗批 “吼~!!”无论是老亲兵们还是肥龙这些个水匪们,眼见张仑身上插着几支竹箭顿时都疯了! 一阵咆哮声中肥龙竟是“咔嚓~!”一声挥刀将身侧两名惊愕无比的倭寇,直接连刀带头斩飞了出去…… 张龙、张猛二人更是猛然扎到了张仑和妙安身侧,那手中的砍刀疯狂劈砍便是将几名倭寇斩的步步后退。 最悲惨的大约是那几个射出了竹箭的倭寇,他们甚至还来不及欣赏自己的战果就被扎成了刺猬。 为了确保他们绝对死的彻底,这些个老亲兵们动用了箭壶里仅有的五枚精钢破甲箭! 一般来说这可是鞑子百户、千户才有的待遇,毕竟精钢破甲箭铸造不易。 边军之中也只有最精锐的硬弓射手,在大战役中才会被分配到几枚去针对射杀对方的重要人物。 即便是英国公张家也拿不出多少枚这样的箭支,若非自家嫡孙这次要远行相信老张也不舍得拿出来。、 “少爷!!”妙安几乎要疯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张仑竟然会在刚才扑出来挡在自己身前硬扛那三枚竹箭。 愤怒、绝望,甚至带着无尽的感激中妙安手中的刀几乎下意识的挥舞出去竟然“咔嚓~!”的一声。 将一名蹲在地上的倭寇头颅直接斩开,甚至刀光闪过丝毫痕迹都没有留下…… “我没事儿,这只是竹箭射不穿我的甲胄。” 看着自家老亲兵、肥龙和妙安那跟自己死了一样的表情,张仑哭笑不得。 “妙安姐姐莫冲的太前了,脱了大队容易遭弩箭。” 妙安哪里还敢脱离大队啊,见自家小公爷真的把箭支从胸口拔下来丢到地上一滴血也没有流。 她这才呼出口气站在了自家少爷的身前,豹子似的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鸣叫盯着四周丝毫不敢放松…… 斋藤现在真的很想哭,为什么自己计划好的一切、看起来顺顺利利的一切竟然发展到这一步了…… 放眼望去斋藤身边还剩下的人不足一百,好消息是自己核心的六十余武士损失不大还有差不多四十人。 外围的那些招募来的足轻基本死伤殆尽了,面前这些随着那个俊俏少年而来的凶神恶煞们…… 似乎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因为他们已经将他围住了。 不过比较倒霉的是自己的副手二当家的德田那个狗犊子竟然跑了,带着他的二十几个武士跑了! 斋藤很想骂一句马勒隔壁,然而现在他知道自己骂也没用了。 德田那个狗犊子玩意儿估计是收到了他那个侄儿佐藤武的眼色,所以带着他的亲信武士跑的飞快。 果然,斋藤定睛望去那足利家公主所在的营地前方阵营处。 便看到了自家二当家的德田正点头哈腰的,给那位露出了半边身子的公主请安呢…… 想到那位公主斋藤不由得全身火热,那位公主殿下显然非纯正扶桑血统。 一个纯正扶桑血统的女子又怎会有湛蓝的眼瞳呢?!而且她身高比之自己更出一筹,肤如凝霜白雪。 只要想到她那雍容端庄的面容和挺拔的身姿,斋藤就真的忍不住想要亲近一番。 斋藤之前本只是打算从佛朗机人那里搞来火炮,用于劫掠而已。 但见到这位公主殿下之后斋藤猛然爆发了不可遏制的幻想,那就是自己劫杀了这批佛朗机人抢走他们的火炮! 以此为条件让那位漂亮得让自己心头火热的公主殿下,嫁给自己。 斋藤的钱是不够买几门火炮的,但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拥有足够的火炮作为谈判条件。 人家将军家端庄秀丽的公主殿下,又怎么会嫁给自己这个落魄成海盗的武士?! “足利公主殿下!斋藤……尽力了!!”斋藤用尽全力的对着那足利家营地的方向,凄然的呼喊着。 张仑诧异的看着这斋藤一脸慷慨赴死的模样,忍不住昂着脑袋朗声道。 “尔不过声名狼藉、杀人放火、抢劫作恶一贼寇,被某追斩至此还充甚仁人志士?!” 撇了撇嘴,张仑不屑的哼道:“装尼玛的英雄好汉啊?!” “还摆出这副视死如归的狗批样儿,也不瞅瞅自己那啥德行~!真真把某家的鸟儿都笑歪!” “噗哧~!咯咯咯……”本来一脸严肃的妙安,直接被自家少爷这番话逗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边上的老亲兵们更是跟一周便秘似的那脸都涨红了,斋藤直接恨不得有个地缝给他钻进去…… 好容易自己都把自己给感动了,结果张仑站出来一番话全给他毁了。 “你是何人?!我……我要跟你决斗?!” 斋藤气急败坏,尤其是这个时候足利家阵型居然缓缓散开。 一个高佻的白皙的身影从一众家臣、家老的低头恭迎中,缓缓的走出了阵势。 张仑顺着斋藤的目光抬眼望去,即便是前世见识不少有衣无衣各国佳丽的他也不由得暗赞一句:果然美人! 这女子身高就比之她身边的那些个家臣、家老们高出一截,远远看着少说也接近一米七。 她穿着的是一套装饰华丽的大红色日式大铠,腰间挎着一把装饰虽不华丽但看着便极为古旧的倭刀。 让张仑诧异的是这位足利家的公主殿下,竟然生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眸。 那张略有婴儿肥的鹅蛋面儿上,生着一双温婉灵秀让她看起来略显清冷的瑞凤眼。 她的肌肤极为细腻白皙,甚至惹得张仑身边的妙安嘟着嘴嘟囔这女人冷巴巴的虽是漂亮却让人讨厌。 “把他们全射死了,再补刀。”张仑可没啥时间跟这倭寇玩什么勇武表现,赶紧把丫剁了拉倒。 至于在美女面前表现一下勇武什么的,那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 咱小张是谁啊?!那是大明英国公嫡孙、是才貌无双能写话本、能写诗词身怀抄能力的天下大名士! 需要给什么扶桑一个被赶下台的将军家公主,展示勇武么?! 不是她该给咱展示一下她身为扶桑女子的高级技术么?! 唔……张仑不由自主又想到了自己在六本木红龙会里,那些技术精湛温柔似水的姑娘们…… 第八十一章 海因里希倒霉鬼,欧洲土鳖爱唱诗 “我……”斋藤还想喊些什么,张家的老亲兵们早已经弯弓搭箭对着他们“嗡嗡嗡……”的便是一阵攒射。 却听得“扑扑扑……”的箭支刺入躯体声音响起,随后便是哀嚎声、叫骂声、求饶声…… 肥龙早已经急不可耐的狞笑着抡着自己的祖传大刀杀入这些倭寇群中,把一颗颗的脑袋都砍下来丢给自家兄弟。 多肥美啊~!多漂亮啊~!和自己在卫所里收割的那些麦田多相似啊~! 张仑远远定睛瞧着那走出来的足利家公主,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点了点头:唔……也就是个美女。 微微一硬,以示尊敬。 “妙安姐姐,把那海因里希给喊来。”也就尊敬一下,张仑便懒的搭理这公主转过身对着妙安吩咐道。 妙安脆生生的答应着,骄傲的扭过头去喊海因里希了。 哼~!漂亮又怎么样?!我妙安也不差,你胸还没我的大。 再说了,我家少爷分明是懒的搭理你。撮尔小国的番邦落魄将军家公主,拿什么架子装什么象。 “尊贵的阁下,海因里希向您问安……” 每次听到海因里希称呼自己的名字,张仑就想叹气。 他可不是日后的那些二傻子小资、小清新,咱老张虽然在欧洲白天瞎鸟忙,晚上鸟瞎忙。 可还是学习了些许欧洲历史、了解了点儿他们情况的,比如这“海因里希”的名字。 海因里希(Heinrich)这个名字听着好像很高大上,其实这是日耳曼语很土气字句。 直白翻译意思大致是“咱那旮瘩窝里当家的”,这意思而已。 张仑看着海因里希,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海因里希,说说吧!你是何来历、为何至此。” 此时战场已经空旷了下来,早在张仑他们开始屠戮倭寇的时候那些大明海盗们就兹溜一下。 全转身跑回他们的山寨里了,磕巴都不带一个的。 倒是侧面的那位足利家的公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既没有撤离也没有凑过来。 海因里希听得张仑的话先是叹了口气,随后大致讲自己的情况讲了一下。 说起来这海因里希的出身,也算是名门望族啊。 他自己报名的“德意志弟兄圣母骑士团骑士”,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条顿骑士团。 而海因里希的家里则是出过好几任骑士团的团长,只是他并非嫡长子所以自然不会得到太好的资源。 当然,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堂堂条顿骑士团家的次子也不至于会沦落于此。 此时的条顿骑士团已经不复当年荣光了,尤其是在数次被波兰联军击败后骑士团早已经风雨飘摇。 因为苛捐杂税太重骑士团领地内出现了接连不断的反抗,战场上的失利让他们不得不成为波兰的附庸。 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海因里希这位数次踏上战场的骑士,选择了带上自己熟悉的火绳枪兵、重步兵成为航海护卫。 张仑倒是对于海因里希的选择并不意外,此时欧洲的雇佣兵制度非常的兴盛。 由山地中走出来的瑞士雇佣兵已经声名鹊起,欧洲列国都非常喜欢雇佣他们上战场。 但这次海因里希则更惨点儿,当时抱着挣钱的心态学了大明话希望到大明交易点儿东西弄回葡萄牙卖钱。 结果自己第一交易就遭遇到了倭寇,自己揍了他们一顿后反而他们对自己的火炮、火绳枪产生了巨大的兴趣。 然而海因里希是知道这些东西若是交给了自己的雇主来卖,那跟他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所以海因里希决定自己吃下这笔单子,只要能挣到钱那还怕什么?! 至于怎么跟自家的雇主交代那就简单了,只消说自己打算到大明海域去碰碰运气就行了。 于是当时踌躇满志的海因里希开始跟死鬼斋藤唇枪舌剑的用着都不是本国的语言,在讨价还价。 那时节估摸斋藤还是真心想要买下这些火炮的,硬生生的把海因里希每门三千两银子的蛇炮压到了两千四百两。 而每门叫价一千八百两的后膛装速射炮,则是被压到了一千三百两。 二十门蛇炮、三十门后膛装速射炮,四万八千两再加三万九千两。外带五千斤的火药凑足九万两。 谈下来后海因里希顿时激动的几乎要哭出来,这尼玛要发达啊! 我海因里希倒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要发家致富了啊,这一门蛇炮从舰船上拆下来顶多也就收我一千两。 那都算是黑心价我海因里希男爵也不计较了,后膛装速射炮一门五百两他肯定都不带犹豫的就卖了。 至于火药……那特么的能算钱么?!我海因里希老爷白送给你们这帮矮子了! 算下来这成本也才三万五千两,算那些火药再添五千两拢共四万两罢! 这么算下来我可还有四万两呢,四万两啊! 即便是刨掉自己给那些雇佣兵的钱、硬性开销打底自己能落下四万两罢?! 此时大明的银子一两是三十克左右,而欧洲通行的里拉银币是一枚九克。 那可就是十三万里拉了,这个时候虽然里拉和欧洲通行的金币杜卡特之间换算有涨跌。 但总的来说六里拉换一金杜卡特是恒定没有问题的,十三万里拉算下来打底也得两万金杜卡特! 欧洲此时最富有的威尼斯在1492年的财政总收入,也只是一百万金杜卡特。 海因里希这相当于一次性的把威尼斯2%的财政收入,给挣到手了。 那会儿斋藤还很给力的掏了三成的订金,海因里希回去后压住了激动。 好说歹说把自己唯一的庄园,外加祖传放在庄园里的几把战利品长剑和盔甲折价卖给了雇主。 换来了这五十门炮、五千斤火药和两艘战舰,再拿自己的信誉做保雇佣了这些下属。 随后便怀抱发财的梦想,乘风破浪来交易了…… 可惜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海因里希老爷还没有把他的富豪梦做完,就差点儿在这海滩上嗝屁着凉…… 而现在……可怜的海因里希老爷,已经彻底的变成了: 海因里希·穷光蛋·狗屁不是·庄园也卖了·还欠着雇佣兵钱·倒霉鬼男爵…… “我也不跟你废话了,你的炮和船作价五万两我全要了!” 张仑看着可怜兮兮的海因里希,一摆手笑着道:“顺便,你和你的人我全雇佣了!” “现阶段每人每月二两,有3%的战利品分红权!但打起来,你们得给我冲第一批!” 海因里希闻言瞬间浑身一个激灵激动的整个人“呼啦~!”一下趴在了地上,亲吻着张仑的靴子 “尊贵的、慷慨的张仑阁下,海因里希将为您献上绝对的忠诚!您之刀锋所向,便是海因里希的方向!在任何的时候,海因里希都是您身前坚固的盾牌!……” 张仑抚着额头,这欧洲佬又特么开始唱诗了!累不累啊!! 第八十二章 给了银子您是爹,让我砍谁我砍谁 “先把蛇炮、后膛装速射炮各拖一门出来试试炮!”张仑说着,眯起了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望向了关闭的寨门。 然后轻声道:“让你的火绳枪兵也下来,我雇佣了你们好歹试试你们的成色!顺便领第一批银子!” “妙安姐姐,让小周管家从船上拿银子下来……” 海因里希这激动的走路都在发飘,但猛然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自己的战舰发足狂奔了过去。 张仑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在张仑身边的张龙则是隐蔽的对着战舰上的老亲兵们打了几个手势。 这手势很简单了,让他们多加警惕。 若是这海因里希没什么过分的举动则还罢了,若是有…… 那他的脑袋,说不得就得搬一下位置了。 却见那海因里希拔足狂奔咣咣咣几下就冲上了一艘战舰,飞快的跑下船舱。 一位老亲兵则是脸色平静的跟着下去,但很快的海因里希又跑了上来将手里拿着的一个木盒子猛的丢到海里。 看也不看这老亲兵转身飞奔向另一艘战舰,重复了同样的操作。 然后这才在战舰上召集了那些被放下来的雇佣兵们,慷慨激昂的说了一番话。 引发了阵阵欢呼后,便见得那些个雇佣兵们士气高昂的从战舰上推下来一门蛇炮和一门后膛装速射炮。 还有着百人的火绳枪兵竟是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张仑他们走来。 刚才在战舰上的老亲兵则是早已经飞快的跑下了战舰,脸色略有些发白的来到张仑身边把自己所见说了一遍。 老亲兵这一说张仑不由得脸色微微变了一下。 卧槽尼玛!果然这仗打老了,在海上捞饭吃的狗犊子就没有一个干净人啊! 那海因里希刚才跑上船找出来往海里丢的,是两个冒着微微烟气却没有丝毫味道的延迟爆炸盒子。 张仑可以想象到这肯定是海因里希在跟斋藤交易之前,才做好的准备。 若是交易顺利进行那他自然是拔除了这引爆物,没有任何的危险。 可斋藤要黑吃黑而他又能逃上船的话,这依然也是无害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刚刚在两艘战舰所分装的火药堆里面,埋下了延迟爆炸盒子。 但如果斋藤把他杀了,或者谁把他杀了夺取这些战舰…… 两艘战舰上各装着的两千五百斤火药,在这盒子下引爆…… 张仑不由得恶寒了一下,那场面别特么太美了! 显然这是海因里希针对于斋藤的布置,因为他的战舰比斋藤的好太多了。 如果斋藤杀了他夺取这些战舰之后,那必然是要乘坐这些战舰的。 到时候踌躇满志的斋藤意气风发的把战舰开到了海面上,估计还没得瑟一会儿就被两千五百斤火药…… 直接炸成漫天飞舞的碎肉。 想到此张仑若有所思,历史上没有记载扶桑得到佛朗机炮的事情大概也能解释了。 若是没有自己的掺和那些个去王家的倭寇,定然是按时回来。 若是没有自己的掺和斋藤他们,肯定把海因里希这票人全搞死拿到火炮、战舰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海因里希为了防止他们黑吃黑,早就做了准备。 于是在海上意气风发的斋藤和那些倭寇,一并被炸成了漫天碎肉。 “可以啊~!海因里希,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后手!” 在见到海因里希带着自己的火枪兵、炮兵下来后,张仑感慨的看着他道。 海因里希则是十分平静,微笑着道:“我总需要有些自保,或者同归于尽的手段的。” 张仑哈哈一笑不以为杵,这个时候小周管家和妙安已经押着一箱箱的银子来到了张仑面前。 一挥手,小周管家把这一箱箱的银子打开来! 顿时这票葡萄牙土鳖们眼珠子都瞪直了,一个个队形歪斜喉结滚动。 “发银子!这些火枪兵先领,每人二两童叟无欺!”张仑一摆手,海因里希哆嗦着捧起银子。 这货居然还放到嘴里咬了一下,看得张仑阵阵犯恶心。 卧槽尼玛,这些银子那会儿不少是砍人的时候撒泼了血的啊! 这年月不知道会不会有啥传染病啊,缺医少药的来个传染病那就瞬间死翘翘啊! 这帮死欧洲佬,回头就要求他们必须每天给劳资洗澡、刷牙!不然不许靠近我一米! “尊贵无比的、慷慨的如同大海一般的张仑阁下!请允许海因里希再次对您表示无尽的感激!……” 海因里希那激动的几乎都要大小便失禁了,他算是在生死边缘被张仑一把又捞了回来啊! 而且这捞的是不止一次,算得上是两次。 斋藤袭击他的时候张仑率队杀来这可以算作是第一次,而买下了他所有的武器还雇佣他的人这算是第二次。 要知道海因里希全副身家都砸到了这次交易里,如果鸡毛钱都没拿到的话…… 那些雇佣兵虽然是冲着对他的信誉接受了他的雇佣,但钱拿不出来这帮雇佣兵可就翻脸不认人了。 历史上就有拜占庭帝国的阿列克谢四世皇帝,试图赖账雇佣兵和十字军。 然后这俩毫不客气的选择了干掉这位皇帝,然后华丽丽的把君士坦丁堡给洗劫了一遍。 此时船上的数十水手和百余重步兵见状顿时就不淡定了,哗啦啦的直接冲下来排成队伍昂首挺胸。 “尊贵的阁下,您的闪耀如同星辰!您的慷慨如同大海,我们将是您的长矛、您的坚盾!您的刀锋所指,便是我们的方向!……” 真别说,这小两百余号人哗啦啦的成阵势单膝跪成一地效忠那场面绝对是十分震撼的。 “海因里希,你来告诉这城寨的人!三屈指后我会先轰了他们的寨门!” 张仑哈哈一笑,转身意气风发的竖起剑指点着那远处观望着的海盗城寨朗声道:“一盏茶内他们不投降,攻破城寨!格杀勿论!!” 海因里希“哗啦~!“一拳就砸在了自己的胸口,无比激动的咆哮道。 “您的意志即吾使命!!” 那些个领到了银子的雇佣兵们此时也无比激动,卧槽尼玛啊!第一次是雇主见面儿,人都没砍就发钱了! 砍完了人还有3%的战利品分红权,都给这么大好处了,还有啥好说的?! 谁给银子谁就是上帝,赶紧把对面那帮狗犊子都砍了再说! 别说对面是个海盗巢穴,那就是君子坦丁堡他们也敢往前扑! “您的意志即吾等使命!!” 第八十三章 惊愕不已,火炮之威 “城寨里的人听着!三屈指后,我们将对你们的城寨进行警告性射击!所有人注意规避!” 海因里希果然不愧是条顿骑士团的骑士,至少这嗓子那是绝对够大的。 表述的也绝对清楚:“开炮后,我家英国公府玉公子阁下将会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一盏茶后若不投降,攻破城寨格杀勿论!!” 此时那些从船上下来的炮兵们一个二个昂首挺胸,飞快的将蛇炮、佛朗机炮架设到了合适的位置。 而那海盗城寨里则是一片的鸡飞狗跳,原本在瞭望塔楼上、在寨子牌楼上的汉子稀里哗啦的往下逃窜。 这特么是炮啊,你敢头铁的去赌他一炮炸不死你?!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觉着自己的狗命比较重要,至少目前还没有二傻子愿意拿脑门跟火炮较劲儿扛一发试试。 “嗵~!嗵~!!” 三屈指的时间可不长,看着城寨的狗崽子们噼里啪啦的逃窜下去后。 海因里希望向了张仑,在得到了张仑的点头许可后轰然点燃了火炮! 却听得凄厉的尖啸声很快的让这片刚刚宁静下来的海港,再次沸腾了起来。 “轰~!轰~!!”两枚炮弹准确的将这海盗山寨那用厚重原木钉起来的寨门,轰了个稀巴拉。 那海盗寨门“轰隆隆~~”的一下被炸成了块块碎片,有的碎块甚至飞舞到了半空中。 好一会儿了才跌落在地上…… 在张仑身边的那些个随他出来原本对于海因里希不以为然的老亲兵们,此时目瞪口呆…… 张龙、张猛更是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这疯狂的破坏力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算算距离两门火炮差着那水寨有约四百步,而这威力竟是可以直破厚重的原木寨门。 一众九边厮杀下来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张家老亲兵们,此时不由得生出口干舌燥之感。 同时对于自家小公爷的决定愈加钦佩,还好是贴近了埋伏发动袭击。 若是远远的跟海因里希他们对峙,这尼玛挨上几发船都给你打沉了…… 张仑也是第一次亲眼看着这种老式火炮发射,但好歹后世那么多战争片场面他都是看过的。 所以也不至于会被这巨大的炮鸣声吓到,反而是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寨门。 然后对着海因里希招了招手:“你们的火药好像不太过关啊,蛇炮和后膛炮的射程可以更远的。” 听得张仑的话,海因里希心底佩服嘴上则是赶紧解释。 沿途他们也是跟别人对峙甚至“切磋”过的,所以火药自然是消耗了一批。 这批是他的雇主抵达了目的地后,再寻找原料配制的。 所以在射程、杀伤力方面,就没有他们从欧洲带来的火药那么大了。 正在背着手淡然的跟海因里希说话的张仑,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是。 刚才的炮击后侧面的那足利家兵阵中,顿时传出阵阵骚动。 那混血白皙的美女愣愣的看着张仑,湛蓝色的眼眸中爆出丝丝的精光。 她身边的那些个扶桑武士们则是阴晴不定的看着那被击破的寨门,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 一部分胴丸华丽看起来年纪稍大的武士,则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别开炮~!别开炮啊~!我等愿降~!我等愿降!!” 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声,从那被炸碎了寨门的山寨中传来。 却见寨门硝烟渐散时,一个膀大腰圆狗熊一样粗壮的光头汉子脑门上全是血带着一群神色凄惶的汉子跑出来。 然后非常醒目的在寨门边上便将手里的刀枪丢到一边,双手举过脑袋可怜巴巴的望着张仑。 肥龙见状大吼一声便带着自家的弟兄们拿出绳索呼啦啦的围上去,将这些个海匪们捆扎起来。 “把他们做主的带过来与我瞧瞧。” 张仑笑了,这算是兵不刃血就拿下这海盗们了。 本来嘛,这票人说是亡命徒实际上不到绝境大家何必要拿性命去拼啊?! 海因里希这两炮打下去直接把寨门都给炸飞了,一票海盗顿时肝胆俱裂。 卧槽尼玛!这玩意儿你拿着刀子敢往前冲?!你冲一个试试~! 你脑袋比那寨门还硬么?! 原本有头铁的梗着脖子说咱这山寨那也是固若金汤,他们要打进来却也不易可以再谈。 张仑让海因里希两炮轰过去,直接把寨门碎片都炸飞到议事厅里了。 几个躲闪不及的直接被脑门被爆了光,现在都在喷着血呢。 在寨门附近的更惨,不少直接稀里哗啦的被砸翻在地叫的跟杀猪一样。 还好张仑给了他们三屈指让他们自动滚蛋躲炮,不然这两炮下去估计这寨子里能死好几十号人。 大家伙也不是没见过火炮,只是没见过特么威力这么大的啊! 当然,这两炮下去也并非是全无好处的。 好处就是大家不再讨论是直接投降还是谈判投降了,人家分明懒得跟你废话。 再嘚吧几下一盏茶后人家开多几炮,估摸这寨子里可就没有几个活人了。 “你便是这双峰岛上的当家?!”张仑看着被押送到了自己面前的,便是刚才领头出来那胖大光头汉子。 这汉子生的是颇具匪相,阔脸大耳鹰眉隼目。大大的酒糟蒜头鼻子下面,生着一张四字虎口。 而且他还整个脑袋剃光了,熠熠生辉的脑门前额处竟是微微前突。 这在相学上有说法叫“头角峥嵘”,表示其人桀骜不逊、脾性暴躁,难以驾驭。 “回小公爷的话,小的欧阳烈便是这双峰岛上管事儿的……” 只是此时这位头角峥嵘的欧阳烈在看着寨门吃了两炮,脑门被炸飞的碎片敲了个曝光后。 啥头角峥嵘全不见了,低眉顺眼的跪在张仑面前垂头丧气。 张仑闻言则是一愣:“不是说做主的是‘户必裂’么?!怎的变成欧阳烈了?!” 那欧阳烈听得张仑的话顿时脸色涨红,整张脸便秘一样的扭曲了一下。 好一会儿了才叹气道:“回小公爷的话,小的大名欧阳烈,浑号‘户必裂’……” 第八十四章 双峰岛岛主,欧阳户必裂 “你倒是何德何能,可取个与前朝世祖名讳一般的浑号?!” 张仑一问下来欧阳烈顿时脸色再次涨红,张仑见状让人给他先把脑门上的血擦了撒上些许金创药。 唉声叹气欧阳烈道了谢后耷拉着脑袋,苦笑着给张仑解释:“好叫小公爷知道,此户必裂非彼忽必烈……” “那是因为我们岛主那会儿去青楼,一夜御三女早晨起来皆尽日裂!还有一位可是蒙元贵女!” 边上的一个海盗一脸骄傲的道:“那青楼的老鸨儿,还带着护院非跟我们要汤药费呢!” What?!这特么神马操作?! 这下张仑和一众老亲兵们全瞪大了眼珠子,卧槽尼玛!真的假的?!这是胯有神器乎?! 看着张仑等人不信的眼神,那海盗顿时急了! “小公爷,您可别不信!当时我家岛主还作诗了呢!” 却见得这海盗昂首挺胸,完全不管户必裂那涨红的脸色大声吟诵: 枪破三关未挑灯, 夜夺八寨罗帐深。 胡女临晨臻首叹, 汉家亦有铁木真! 张仑听得不由得目瞪口呆,卧槽!这胖大秃子,果然牛逼如斯?! 看着张仑等人不约而同的盯着自己的胯下,大胖秃子户必裂憋不住怒目圆瞪的爆发了。 “小公爷,还请自重!!” “咳咳咳……”张仑咳的跟个肺痨鬼似的,一众老亲兵们也不好意思的收回来眼神。 那户必裂则是恶狠狠的盯着刚才废话多的那海盗,吓的那海盗一下子瘫软带地上不敢动弹了。 张仑好容易让自己看起来正经点儿,但脸上还是憋不住笑意。 这欧阳烈竟然会作诗,那肯定是进过学的。于是张仑便多问了几句。 欧阳烈叹了口气,道谢后便竹筒倒豆的把自己的事儿给全撂了。 他欧阳烈其实也算是大家出身,祖上随太祖爷爷一道起家的后来官至总兵。 数代之后欧阳家也算是发迹了,还出了几个举人老爷,在当地那也算是望族来着。 可惜这欧阳烈返祖现象比较严重,其表现就是膀大腰圆生性粗豪。 家中祖传三十斤重刀他是舞的虎虎生风,寻常十条八条汉子难以近身。 可就是书总读的不咋地…… 也凭借自己不仅能打还识字儿能帮着很多海盗写信,欧阳烈才被推举成了岛主…… “唔……你这也算是文武兼备的……好汉!颇有秦时长信侯遗风啊!” 却见张仑看着这欧阳户必裂,脸上的笑意到底憋不住:“是否愿随我做事?前程不敢说,但能保你重归故里。” 张仑经常嫌弃大明读书人那一个二个都是坏包,骂人带拐弯的。可他现在何尝不是如此?! 比如刚才说户必裂这“长信侯遗风”,若是有读过史的便知道这长信侯乃是说的秦国“嫪毐”啊! 这嫪毐最著名的是啥?便是太史公记的他“以其**桐轮而行”。 这是啥意思呢?!就是说这货能在把当时的车轮挂在鸟儿上以鸟为轴,然后让车轮滚动起来。 也就是说在太史公的记载中,这嫪毐乃是****的代表人物也…… “小公爷此言当真?!”户必裂这会儿眼珠子赤红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刚开始投降的时候其实只是琢磨着别被当场杀了,哪怕逮回去自己再找家里砸些许银钱。 判个流徒终究是能活下来不是?! 这几年海商们来来往往没少帮着他们往家里带信、带银子,所以户必裂是有这个自信的。 张仑看着激动的脑门再次涌血的户必裂,哈哈一笑:“我堂堂英国公府小公爷,诳你作甚?!” 欧阳烈这才冷静下来,一琢磨人家张仑确实没有诳他的必要啊。 这火炮在侧,两百余精锐九边悍卒、三百能打敢杀的水匪还有两百余佛朗机重步卒、火铳手。 别看欧阳烈这双峰岛上号称是人马三千,但那糊弄一下海商、倭寇们还行。 跟张仑他们比?!那真是算逑了…… 即便是刨掉了肥龙、海因里希这票人,单凭两百余九边悍卒欧阳烈自问都扛不住。 直白的说就是张仑完全没有必要欺骗他欧阳烈,人家随便就能把他们全给剿灭了。 “得小公爷如此垂青,小的如何敢不为小公爷效死!!” 脑子瞬间过了念头无数,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能够光明正大的重回大明! 这点对于这岛上的无数海盗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啊,他们不是生长在这海盗上的海盗。 大家哪个不是犯了要事背着海捕文书,被追杀的无路可退才到这岛上落了草?! 尤其是这破鸡儿岛,名字倒是好听叫双峰。 可双尼玛的峰啊!这破地方母蚊子都没一只,更别说双峰了…… 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特么愿意放弃了大明的花花世界,跑这儿来吃沙子、喝海风啊…… 欧阳烈管这岛叫做“双峰”这何尝不是因为他对那双峰有着深切的怀念,和殷切的盼望啊! 为何那夜三女皆裂?! 还不是因为这破逼岛上啥鸡毛都没有,欧阳烈那压抑了许久的火山蓬勃喷发、一发不可收拾! 那淤积了有多少爱可以重来的期盼…… 那怀揣着对爱与美的人生追求,梦想着对灵魂与皮囊更深层次的解构与批判的毅然决心…… 最终让他赢得了这“欧阳户必裂”的绝世光环,笼罩于此岛终年不散…… “既然是肯的,那便由你来帮他们执笔修一封家书罢!” 却见张仑笑眯眯的让人解开了这欧阳烈身上的绳索。 看着他轻声道:“这家宅所在、收信家人,得写清楚我一会儿着人帮忙送回去,托当地官府照顾一二……” 张仑的轻声细语却让欧阳烈背后的白毛汗,不住的“刷刷~”直下! 心下不由得暗赞一句,这位小公爷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这番阳谋,端的是好手段。 让海盗们写信回去就是掌控他们家里情况,住哪儿、家里有谁。 确实,你若是死心塌地的帮着张仑办事他给你照顾家人这非常合理。而且仁义啊! 但你若是有了二心……嘿嘿嘿…… 第八十五章 统合双峰岛,足利身在侧 至于有人在此事上作假,没见张仑说让经常帮海盗们写信的欧阳烈来写么?! 那些海盗敢作假,欧阳烈敢么?! 又有谁比欧阳烈这个之前帮海盗们写信、送银子回家的人,更清楚这些海盗们的真实底子?! 这些海盗作假能跑,他欧阳烈全家往哪儿跑?! 尤其是他经不住查啊,若是张仑在这里掉了根头发英国公府绝对能灭了他欧阳家满门! 他敢帮这些海盗们造假么?!他能帮这些海盗们造假么…… 很快的,这些海盗们在欧阳烈的组织呼喝下开始傻乎乎的一个个排队写家书。 周管家还在旁让他们每人给家里附上二两银子,说是他们卖命钱。 要仗打起来了,他们还有银子拿。伤残战死了,每人给二十两烧埋银子。 这话一说完原本还有所腹议的底层海盗,瞬间不说话了。 这待遇已经足够好的了,可比卫所的小旗都高了呢!还想要啥?! 签完了名字的海盗们则是飞快的被划分成好几堆人,肥龙等水匪出身的顿时扬眉吐气了。 此战他折损了六十几号兄弟,本来还心疼的他看着这些海盗能补充进来还让他优先选。 这待遇还不够好的么?! 那些海盗们此刻也见得小周管家让老亲兵们抬出一箱箱的银子,哗啦啦的给肥龙他们发钱。 那海盗们的眼珠子一下子就要瞪出来了,卧槽尼玛!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一大箱、一大箱的啊! 刚才说打仗给发银子的时候大家还不甚在意,可现在真的看着肥龙他们真的领银子了谁能不在意?! 一众海盗们喉结“咕嘟~咕嘟~”的滚动着,不少人捏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能干上一仗分银子。 几个岛上当家的顿时这心里就不是滋味儿了,拖着写完信的欧阳烈到了一边低声说。 当家的,咱们是不是要照着规矩让小公爷走走刀山好服众啊?! 所谓走刀山,就是一群盗匪们架起刀让你从下面走过。 这是考验你的勇气,也看你是不是足够信任他们的方式。 欧阳烈一听不由得冷笑,告诉这些心里腻歪想找个场面的崽子们。 你们这是作死啊?!没看刚才人家拿着咱们的家书派人使船往回走了么?! 没看着那领银子的肥龙、看着肥龙领银子的佛朗机人,那都一脸跃跃欲试么?! 没看着那浑身重甲的老亲兵、架着火炮、火铳的佛朗机人,和那数百拿刀着甲的肥龙水匪们么?! 现在咱们自己和家里老小都捏在人家手上,你们还想跟人找场子?! 至于服众……可算逑了吧,你看看那些崽子们现在看小公爷那忠犬一样的德行! 小公爷还需要服众?! 信不信小公爷说现在要砍了咱们,那些崽子犹豫都不带就能把咱全给砍了! 要找死你们自己去,我可不陪你们玩! 一番话说的这些个当家的冷汗“刷刷刷~”直冒,这才叹了口气不复再言。 欧阳烈这个时候淡然的道,跟了小公爷就好好拿出本事来,富贵未必不可期。 我刚才跟几个老亲兵打听过,现在这漕运总督郭彦和可是老公爷给朝廷举荐做了副总兵的。 咱们只要给小公爷好好卖命将来不敢说副总兵了,混个总旗、百户总是可以的吧?! 最不济混个小旗,那也比咱现在背着海捕文书做盗匪强啊! 欧阳烈能做得岛主自然是有自己的一番本事的,这话一说当家的们不由得眼前一亮! 可不是这个理儿么?!别人是想求都求不到给英国公府抱大腿的资格啊! 现在这机会摆在自己面前还推三阻四存着二心,这真真是脑子叫驴踢了啊! 说话间一众海盗崽子们已是将张仑迎进了寨子里去,远远可见那些崽子们激动的脸色潮红。 呆在欧阳烈身边的当家们不由得暗叹一声大势已去,随后赶紧跟着进去。 虽是不舍但这些个当家们想到欧阳烈所说的富贵,还是咬着牙将寨子里存下的二三万两银子拿出来。 命人一并抬到了张仑面前跪着奉上。 谁知张仑一摆手,我小公爷是差这点儿银子的人么?! 这些银子,你们几个当家和下面的崽子们把这分了罢! 回头好好为小公爷办事,莫说银子富贵也是能给你们的! 这些土鳖海盗当家的顿时满心卧槽,小公爷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啊! 几万两银子不要就是一个摆手,真真是大手笔。 边上的小周管家则是笑吟吟的站出来说,我家小公爷可是得三大内阁学士“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夸赞的。 随手在苏州写个话本数月时间就卖了七万多两,你们这点儿散碎银子还是自个儿分了罢。 一票海盗们被这消息砸的是眼冒金星,满心卧槽尼玛! 这人跟人的差距咋就能那么大啊! 张小公爷年纪还不到十五罢?竟是享得天下大名,杀倭寇那一手刀法瞅也知是高手。 人家家世还好,那可是全大明勋贵第一家。还那么能挣钱! 最重要是的是:人家还那么俊俏!! 再瞅瞅自己,这几十年全特么活狗身上去了。 拼死拼活在这海上漂了好几年,拢共下来一堆人马也才凑了这么二三万两杂银。 人家小公爷写个话本几个月就挣了七万两…… 张仑则是笑吟吟的开始将队伍打散重新整编,这也是必然要做的事情。 欧阳烈赶紧言道这寨子里有一处内港,战舰可开至内港停泊。 而且这双峰岛也不是全无是处,他们还有着两艘大明水师的两百料战巡船、两艘四百料海船。 那些海船都是改建过的,用作战舰也是可以的。 张仑在整合自己队伍的时候,佐藤武却在大营里接受足利鹤公主殿下及家老们的质询。 “依佐藤君之言,这位明国玉公子岸上所言乃是确实?!” 佐藤武俯身在地恭敬无比的道:“具皆为实!” “殿下、诸位阁下。仅仅是那些盔甲,能是其他人的亲卫能有的吗?” 第八十六章 欲送雪中炭不得,足利家女不简单 俯身在地上的佐藤其实心下也感慨,最初他拒绝跟张仑联手其实并非全是因为他需要回来商量。 他其实更深层次的想法,是在张仑跟对方厮杀的难解难分的时候再行出手。 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所取得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太早帮忙赢的太容易了,那又怎么能体现出他帮忙的价值来?! 只有张仑和对方厮杀的难解难分,他佐藤武奋力说服获得足利家帮忙。 这才能体现出这种帮助的价值啊! 谁特么想到,那帮菜逼海盗居然那么不经打…… 五百多号人持久力竟然不足三刻钟,竟是被张仑等人斩杀殆尽了。 那佛朗机人也是忒不要碧莲了,扔点儿银子就特么跪地上嚷的自己站那么远都听到的效忠。 还有那双峰岛岛主户必裂,原本以为他三千兵马在手又有前朝世祖名讳一般的浑号。 那得是个能打敢杀的好汉,谁知张仑只是开了两炮内货就跑出来跪地投降了! 撒了一遍银子后,这票双峰岛的海盗看张仑的眼神跟看亲祖宗差不离…… 现在户必裂点头哈腰跟在张仑身边,那恨不得舌头都伸出来的模样佐藤武还能说啥。 当然,佐藤若是知道双峰岛岛主欧阳户必裂的名号是咋来的话…… 估计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佐藤,依照你的意思我们应该跟那位殿下接触一下吗?!” 跪坐在足利鹤左边最上首的那位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家老,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佐藤俯身低声道:“那位殿下的手段,想必诸位大人也是看到的了……” 一众家臣们全都沉默了,这批人可以说是足利义材手上唯一能用的死剩种。 其他忠于他的家臣几乎都被细川氏屠戮殆尽了,他现在根本就是无人可用的状态。 不然何以会把自己女儿,都派出来跟一介海盗去打交道?! 没兵、没人、没职还没钱,现在的足利义材说白了就是空心大佬倌一个。 除了前将军的名号之外,他真的要啥没啥。 “如果我真的委身于那位殿下,他便可以帮助父亲大人重回京都么?!” 这个时候被所有人都盯着的足利鹤红着脸,轻启朱唇对着佐藤武问道。 佐藤武俯身以头叩地:“公主殿下,这是下臣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方式了!” 那几个死剩种家臣们也只能扭过头不去看足利鹤,他们何尝不知道现在足利义材的情况?! 收留支持足利义材的畠山、大内,看起来像是出于公义。 实际上真正打的注意,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已。 足利家有天皇的名分大义在,新任的那位幕府因为是未曾获封现在都不算有大义在。 而作为前任将军的足利义材之所以能出逃,未尝不是大家都想着入主京都。 足利鹤其实也很苦逼,名号好听是足利家公主殿下。 可实际上谁尿她这一壶啊?!她爹都是逃命出京都的,现在狗屁不是。 她这个足利将军公主殿下的名号,还得挂上一个“前”字儿。 更惨的是她母亲只不过是足利义材从商人手里,买来的蒙元侍妾。 所以从小足利鹤便知道她如果不自己奋发的话,将来的下场绝对比她母亲更惨。 于是在足利鹤小时候听到了巴御前的故事后,她决定了。 自己要成为巴御前那样的女人,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从她现在都没有被她老爹拿去换兵马就可以看出来,她成功了。 几个死剩种家臣为啥不敢看她一眼、劝说一句?! 那是因为他们之所以能活下来,全赖这位一如巴御前那样勇猛的公主殿下…… “佐藤,明日你便帮我向那位殿下递名帖吧!” 足利鹤扫了眼这些不敢看她的家臣一摆袖子,便豁然起身向后帐转去。 待她起身的时候才看清楚,这位公主殿下身形竟是比这一票家臣都要大出一截! 和她的身形一比较,这些家臣顿时成了矮人国侏儒了。 这些个家臣们则是匍匐在地,恭送足利鹤的离去。 没辙,这位公主殿下那不是一般的能打。 细川家围着足利家一顿砍的时候,便是这位公主殿下身着足利家的两件传家宝:甲胄“御小袖”和“御剑”。 身负鬼丸国纲、大典太两大名刃,手持足利家传三日月宗近带着他们砍出来的。 沿途上细川家有名有姓的武士就被她砍了七八个,那些个中下级武士、铠武者、足轻……等等。 更是非她一合之将,手起刀落之下砍的遍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事儿主要是太丢人了,无论细川家还是足利家都根本不提。 细川家不提是因为潜心谋划之下,末了居然被一介女流杀出重围还挂逼了一票旗本、足轻实在丢脸。 足利义材不提则是因为,尼玛一大票的家臣几乎全死逑了。 几个死剩种,居然还得靠自己女儿带着跑出来忒丢人了。 家臣们也不提这个事儿,谁好意思说自己是靠着家主女儿奋战杀出血路逃出来的啊?! 第二天一大早双峰岛便忙碌了起来,首先便是几艘战舰上火炮的调整。 二十门蛇炮、三十门佛朗机炮自然是不能都放在两艘佛朗机战舰上的。 作为主力战舰的四百料战座船被双峰岛海盗们改造了一下,安置下了十门蛇炮、二十门佛朗机炮。 两艘二百料战巡船则是改造后各安置五门蛇炮、十门佛朗机炮。 两艘四百料海船再改了一下,作为专门的登陆战舰使用。 而剩下的一艘二百料战船,则是作为登陆作战指挥舰。 但张仑并没有命令他们立即出击去扫荡那些倭寇、海盗的巢穴,而是让他们先配合操练一天。 尤其是自家的老亲兵们需要熟悉火炮、火绳枪的操作与配合,这样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当然,张仑还在等待着的其实是那位足利家的公主殿下。 张仑已经展现出了自己足够的实力,那么现在就要看足利家到底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让他合作了。 海滩上肥龙等人正在努力适应海战与江河漕运的不同,老亲兵们则是在适应着蛇炮、佛朗机炮和火绳枪。 妙安跟在张仑身边,痴痴的望着自家公子站在寨子修好的墙头上吟吟笑脸觉着公子真好看。 “姐姐,那边大营来了个叫佐藤武的扶桑人自称是小公爷旧识正在求见……” 妙安恼怒的看去,却见一个缩头缩脑的水匪谄媚笑着对妙安道。 第八十七章 双峰岛上演武起,足利妙安对针芒 张仑现在看着自己的缓缓成型的新舰队,颇有些踌躇满志之感。 几个月前咱刚到江南有啥啊?!漕运总督郭彦和看着家里大父的面儿,给派来的一艘四百料战座船。 身边跟着的差不多两百老亲兵,然后俩傻不拉叽的狗批弟子。 这几个月下来咱啥都有了! 四百料战座船一艘,装备着十门蛇炮、二十门佛朗机后膛装速射炮。 三艘二百料巡战船,两艘各装备蛇炮五门、佛朗机十门。一艘作为登陆作战指挥舰。 两艘佛朗机战舰,据海因里希所说每艘装备了十五门蛇炮、二十门佛朗机炮。 张仑让他每艘拿下来五门蛇炮、五门佛朗机炮摆在这山寨里防御。 而最后的两艘四百料海船,则是作为专门的登陆、跳邦战舰。 在人手方面那扩张的更是厉害! 两百余的老亲兵几场下来三十余轻伤,现在活力十足的四处蹦达着求战。 肥龙的三百水匪在跟倭寇的厮杀中折损了六十余号,伤了三十多人。 余下两百人基本都是多次厮杀的精锐,当年追随他的那些核心的弟兄只伤了两个。 户必裂这边号称三千人马实际上人数清点下来,就两千三百余人。 两炮打进去除了他跟几个当家的躲闪不及,脑袋被开了瓢外。 其他杂鱼们居然都没事儿…… 海因里希手上的一百二十人居然是瑞典重步兵,这倒是让张仑有些惊讶。 只是与倭寇一战到底折损了小三十余号,还有二十几人正躺在寨子里养伤。 两艘战舰上船长、大副、水手、炮手、杂役……共计百人,倭寇跳船作战的时候炮手躲起来了。 水手和船长大副在抵抗,水手也因此伤亡了二十余人。 火绳枪兵百人,但火绳枪兵比较倒霉的惨遭那些倭寇登船屠戮,现在剩下不足五十。、 但这也是小两百号精锐啊! 一艘四百料战座船、三艘二百料巡战船、两艘佛朗机战舰、两艘四百料海商船…… 前后五十门蛇炮、七十门佛朗机炮、一百杆蛇杆火绳枪! 近三千人马,四百带甲精锐、千余拼杀汉子。 蛇炮、佛朗机炮手现在仅有六十,培训一番足以应付所有火炮操作。 火绳枪兵也只剩五十,但培训一番可补足百人。 张仑砸吧了一下嘴,劳资现在别说横扫沿海倭寇了,就是特么横扫扶桑都足够了! “嗵……轰!!”一声轰鸣,远处立在港口处的木头靶子侧面三五米被炸飞一大团。 几个老亲兵们懊恼的破口大骂,他们正在练习使用这些火炮。 海因里希则是笑吟吟在边上帮炮兵翻译、指点,让他们再试。 “砰砰砰……”这是一票老亲兵们拿起火绳枪练习射击,看着被击中的木头靶子啧啧称奇。 想当年劳资的队伍才开张……看着下面的队伍,张仑差点儿就欢乐的哼哼出声来。 “少爷,上次那个扶桑人来求见了。” 这个时候妙安瘪着嘴气呼呼的跑过来,对着张仑低声道。 笑着拉过妙安的手不顾妙安的反抗捏了一下她的俏脸,张仑笑着道。 “姐姐莫气,气多了可会起皱纹呢!” 叫张仑这么一说妙安顿时不敢嘟嘴了,也顾不得被张仑捏着俏脸乖巧的点了几下脑袋。 “叫他上来吧。” 妙安软软糯糯的嗳了一声,随后蹬蹬蹬的就下了寨墙去了。 叫谁也看不出来这位弱声细语俏丽胸巨大长腿的小姐姐,能手起刀落眼都不眨的斩得数十人头乱飞…… 佐藤上得这寨墙来,看着张仑的背影不由得心下叹了口气。 许是经常洗着药浴、营养充足锻炼充沛又是在长个子年纪的缘故,张仑的身高此时已经突破了一米七。 原本张仑这具身子的主人便喜骑射,张仑又多有练习力量刀剑格斗。 于是他的身材保持的是极好的,穿着那一身宝蓝色上有金银线苏绣所制的富贵牡丹图。 头顶着蓝田白玉冠,腰上扣着御赐鎏金错银斗牛铜兽扣。 腰间还挂着一把素玄刀鞘装倭刀,昂首远观那寨子下呼喝的军阵演练。 海风吹来,扬起他儒衫下摆。 一时间佐藤竟是有青翠陌上嫡仙,于坝上羽扇纶巾之感! “扶桑佐藤武,见过玉公子……” 张仑闻言转过身来,笑着道:“怎么?!总算是肯来了?!我以为你们还会等下去。” “让小公爷见笑了,在下不过是区区旗本无法做得主的……” 佐藤武苦笑着解释了一句:“所以今日才获许可,请见公子。” 妙安此时已经走到了寨墙边上新立起的盖伞下,开始用用着那套佐藤武看过的茶具煮水、泡茶。 “能做得了主的来了,我们便开始谈吧!”张仑笑了笑,摆了摆手:“若是没有,便让能做主的来谈。” 劳资的时间不多,顶多给他们三天。 张仑也就等着小周管家从桃花坞运来金银,确认那些书信住址、家人的真实情况。 然后就得派出这些训练好的人手沿着海岸线,把所有海盗、倭寇全给他剿了。 “我家公主殿下,已经在城寨下等候了……” 佐藤躬身而立,低着头对着张仑道。 “嗯,那便来谈吧!”对于那位混血公主殿下,张仑还是有些好奇的。 佐藤听得张仑吩咐转身蹬蹬蹬,的随着妙安下楼去了, 但没一会儿楼下竟是传来了阵阵呼喝声,张仑眼见那些个老亲兵们竟是神色肃然手持武器朝着这里扑来! 张仑皱着眉头顺着那寨墙楼梯走下来,便见得妙安瞪着那一身穿着一身华丽大铠身材修长的混血公主。 手上按着自己的绣春刀,眼中冒着丝丝的寒气。 “欲见我家公子,必然是要卸刀的!不卸刀,还请自行离去!” 那长着一双湛蓝眼眸肤色白皙的混血公主,却是淡然一笑用着大明话回道。 “我便是不卸见他,你待如何?!” 妙安笑了,笑的如同桃花儿一样的灿烂:“莫要问我,可问我腰间绣春刀!” “马鹿野郎~!!”一大票家臣未必会大明话,但也看出自家公主跟这小小婢女起了冲突。 却见一群家臣、武将们嗷嗷的咆哮着,便是要抽出刀来一战! “卧槽尼玛!谁敢向我家小公爷亮刀!!”远远的却见黑压压的一群人竟是猛然向着此处杀来。 第八十八章 寨门前对峙,足利战妙安 转瞬间这寨门前边是“刷刷刷~~”刀光雪亮一片,气氛顿时凝至冰点! 所有人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尤其是穿上了铠甲的海因里希“咔咔咔~”的带着重步兵、火枪兵飞奔过来。 远处的炮兵推着火炮开始掉转炮口,一众足利家家臣、武将们顿时全傻眼了。 卧槽尼玛!玩这么大的么?!我们就特么抽个刀而已,这帮狗逼崽子连特么火炮都架起来了! 张家的老亲兵和肥龙、户必裂则是看着海因里希目瞪口呆。 卧槽!老海你丫阔以啊!这就把铠甲都披上了?! 陈州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到了妙安身后,沉默的抽出缴获自死鬼斋藤手上的那把倭刀默然不语。 “吧嗒~吧嗒~”张仑揉着自己的眉心从寨墙上走下来,看着一众剑拔弩张的汉子们苦笑着道。 “这是干嘛呢?!我就在墙上呆了一会儿,还就要打起来了?!” 那位有着湛蓝色眼眸的足利家公主望向张仑,盈盈一笑往后稍稍摆手。 却见她身后的那些腿肚子都已经在打转的家臣、武将们,松了口气收起了刀。 见足利家的人都把刀收起来了,一众张家的恶徒们也归刀入鞘。 “昨日得见殿下的这位侍女持刀杀贼,颇为英武!是以,本殿既想到了我扶桑百年前女将巴御前。” 却见这位公主殿下笑眯眯的道:“本殿亦是武家之女,刀法略有所得。” “见猎心喜欲讨教一番,还请玉公子准许。” 张仑心里叹了口气,这姐们大概是刚才让妙安姐姐逼着急了。 要给咱一个下马威呢! “好叫这位姐姐知道,我家妙安姐姐只是护我杀敌却不善比斗。” 却见张仑温润轻笑,柔声细语:“比武之下,刀剑无眼……” “这位姐姐与我家妙安姐姐都是如此佳人,何必刀剑相向呢?!” 妙安原本气嘟嘟的要跟这扶桑公主做过一场,但听得自家少爷一口一个“我家妙安姐姐”…… 顿时一点儿气都没有了,收起绣春刀杏眼一竖昂首而立。 哼~!我才是少爷的婢子,你个撮尔扶桑小国公主还是得加个“前”字的,甚都不是。 那模样像极了护食儿的猫儿,见到了别家野猫要来家里抢食的炸刺儿模样。 足利鹤是什么人?!那打小就为了生存察言观色,隐忍苦练刀法的狠妞儿啊! 张仑一番话她马上就听出来,人家的意思她本是不咋地万一自己的侍女伤了她可不好。 “玉公子却是不必忧心,刀剑无眼本殿却有心……” 若是其他事项足利鹤未必就这么坚持,但唯独在武这一途上她是决计不肯认输的。 她老爹足利义材常年勾心斗角。意图保住自己的将军之位未曾对她多加注意。 偏生足利义材至今无子,且除了她再无所出。 于是她便成了足利义材唯一的血脉,那些原本的家臣、武将们自然是对她有求必应。 苦练出来的武艺足利鹤是决计不容许别人亵渎的:“我不会伤了你家小婢女的。” “公子……” 妙安那低眉顺眼,用着那吴侬软语轻声道:“公子且放心,妙安不会伤及贵人。” 张仑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肿么自己身边出现的这些个小姐姐好像都挺不好惹啊! 足利鹤显然也是有所本事的,她手指那略微宽大的骨节和虎口的茧子已经无声的说明了一切。 杀过人和没有杀过人的,是两种气质。 很显然这位足利家的公主,手上亦没少沾染人命。 看着自家妙安姐姐气嘟嘟跃跃欲试的样子,张仑叹了口气招手让海因里希过来。 “阁下,您忠诚的仆人海因里希听候您的召唤!” 海因里希站的笔直,一身哥特铠甲让他自觉着自己英武不凡。 张仑也没啥废话,让他去按着妙安和足利鹤的身形找两件铠甲来。 然后让张龙去砍来两截替代刀的木棍条子,前头要磨圆润莫可伤人。 “你们非要比试,那便按照我的要求比试。” 张仑看着这妙安和足利鹤剑拔弩张的样子,再次掇了掇自己的眉心:“在场都是行家,所以你们点到即止。” “铠甲必须穿上,木棒我知道有些许影响但也能打不许换真刀。” 妙安和足利鹤两人的眼神再次“兹拉~!”的隔空对决了一下,随后都点了点头。 海因里希拎着两套甲胄呼哧呼哧的跑来,张龙也砍好了两根相当的木棒让海盗们在礁石、沙地上磨的略圆。 妙安则是呼出一口气,从海因里希手里接过铠甲默默的穿戴起来。 足利鹤挑了挑眉觉着自己穿着家传大铠跟妙安打,略有些胜之不武。 所以也除下大铠,换装这套甲胄。 “来来来……咱开盘啊!大家都来下个注、讨个彩儿,妙安小姐胜1:1.5,那位扶桑公主胜1:3!” 户必裂这纨绔子弟见不需要开打了,又有比武可看顿时一招手便喊人开了盘。 这双峰岛上平时大家就没啥娱乐,所以开盘也就成为了常态。 一众海盗们皆尽习惯了,见有赌盘眼前一亮纷纷凑了上来。 肥龙和他的水匪们其实也一个鸟样,看着人家都凑上去了自然也不甘落后。 老亲兵们在其他事情上还有所矜持,这事儿上也都凑了上去。 “妙安小姐的本事咱可是看到的,我琢磨这扶桑公主估计是凶多吉少……” 户必裂想到自己在寨墙上看着妙安砍人时候那刀法,不由得一阵恶寒。 小公爷身边那都是要吃人的雌豹子啊,啥时候蹦达起来给你喉咙一下都不知道。 肥龙闻言也感慨:“谁说不是呢?!咱也是看着妙安小姐杀倭寇的,手起刀落那叫一个利索……” “我瞧未必……” 却见张猛抱着胳膊凑上来,沉吟道:“那扶桑公主双手骨节突起,虎口老茧成叠。” “她行走时屈膝微弓,步伐尺寸分厘相近、甚有章法!双臂微垂时可发力、双眼之中蕴含煞气……” 却见张猛看着那正在更换甲胄的足利鹤,神情肃然的吐出一口气:“显然也是个中好手!” “而且……还是没少杀人的主儿!” 第八十九章 好功夫,好刀法 “我压我们家公主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佐藤武竟然站了过来冷冷的笑着道。 “你们以为,我家公主殿下仅仅是杀过些许人那么简单么……” 那些个足利家的家臣们不明就里,佐藤武随即给他们做了翻译。 一时间这些个老家臣们义愤填胸,掏出一块块的银饼子、金瓜子便是要下注自家公主必胜。 陈州同和一票张家的老亲兵们,哪里受过这个气?! 自然是要死压妙安取胜的,一时间场面竟然因着这赌局炽热了起来。 张仑苦笑着让张猛去接过赌局,那下注的金银已经让户必裂脸都绿了。 万一要是真赔起来他估计割肉卖都不够,直接打断又不合适。干脆张仑接过来算了。 妙安嘴里倔犟着但实际上准备活动却一点儿没少,海因里希把铠甲送来前她就开始活动身体。 海因里希把盔甲送来后她仔仔细细的穿上,然后开始逐渐让身体适应盔甲并进入到最佳状态。 作为她对手的足利鹤又何尝不是如此?! 在看着妙安开始做活动的时候,她也开始沉默的褪去大铠拉伸筋骨。 围观的老亲兵、肥龙、户必裂和海因里希,哪个不是仗打老了的狗犊子?! 哪个不是战场上厮杀存活下来的膘壮野兽?! “呼~!”妙安呼出了一口气,额头上已经是香汗淋漓。 足利鹤何尝不是如此,两人虽然嘴上都在轻蔑对方实际上准备工作一点儿也没有少做。 不用吩咐什么规矩、不用讲什么废话,张仑把两根削好的木棍分别递给了她们便退到一边。 所有人都在摒息凝视,这二女立在当场竟有着山林双虎遭遇一般的气势! 足利鹤是中段持刀,妙安则是将刀下摆。 两人都没有贸贸然的向着对方发起进攻,而是缓缓的、一点点的互相悄然摸进。 气氛一点点的凝固起来,空气似乎一下子少的让人窒息。 两人之间悄然接近的压迫感,竟是让在场的这些个围观者们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啪啪啪……”猛然间,两人爆发了狂风骤雨般的第一次打击! 然而还没有等众人看清楚眼花缭乱的交锋,两人却已经分开再次对峙。 海因里希吐出一口浊气,旁人不曾看清楚他却是看得清楚的。 先出手的是哪位公主殿下,一个中段前击下劈速度奇快、刀锋奇狠! 看着像是要力劈妙安一般,然而刀锋行至半时竟是扭转直下以半月状直切妙安腰腹。 妙安似乎早已看出这位公主殿下虚实转换,左手按住刀柄竟是猛的扭动刀锋反劈上去。 这是双方第一次的棍棒碰撞,妙安在一刀挡下这公主的一击瞬间顺势卸力下劈斩向这公主的下盘。 海因里希这看的是眼皮子狂跳,然而那公主殿下却将手中木棒斜插一把再上撩“啪~!”的一下荡开了。 但妙安的攻击却并没有结束,在木棍被荡开的瞬间竟是刹住了木棍晃荡的势头直直向着对方胸口刺去! 双方此时的距离非常的接近,海因里希甚至都认为这位公主要输了。 便是在此时这公主殿下那上撩的剑势不减“啪~!”的一声,居然在妙安刺中她之前将妙安的棍棒再次扫开! 随后更是一个横切腹斩猛然向着妙安的胸腹处,劈砍而去! 妙安此时刀势已老只能是硬生生横拉回来,勉强的将这一刀挡住。 两人都默契的在这一刀后,各自后退了两步再次对峙。 这交锋描述起来似乎很长,但实际上二女这次的交锋时间甚至都不到十秒。 “呼哧~呼哧~呼哧……”妙安让自己的气息尽量的匀称下来,她死死的盯着足利鹤刀锋缓缓的往下降。 足利鹤亦是胸腹起伏明显在大喘气,刚才两人一番的较量互相称了一下斤两。 心底里不约而同的都得出了一个结论:生平劲敌! 两人没有再次交手,甚至距离都保持着在了同一位置。 她们都在轻微的调整自己的状态,谁如果觉着自己已经恢复了状态那么接下来将又会爆发雷霆一击。 其实如同妙安和足利鹤这样的情况也是极为罕见的,很多时候真正的双方厮杀实际上只是一两击。 没有影视剧、演义小说里面描述的那样,搞个几百回合一早上给打到晚上…… 一般普通人其实体力也就能满足两三分钟的输出,这就气喘吁吁了。 即便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格斗运动员,在壮年时候也就打三五回合。每回合五至八分钟。 这样都累的气喘吁吁了,何况是穿着盔甲去劈砍?! 外行看着觉着太闷了,俩对峙半天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但懂行的就知道双方这是在不断的寻找机会,这种一对一的生死搏杀间很多时候只是看谁先犯错。 一个错处就足以致命,一个判断失误同样也是…… 肥龙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他心里已经无数次带入自己在妙安或是足利鹤的位置。 然后寻思自己能不能挡住、能不能反应的过来,但结果却令他很沮丧。 其实户必裂何尝不是如此?! 原本算是引以为傲的武力似乎在这俩母老虎面前,一下啥都不是了。 这种冲击力是让人很绝望的。 “啪啪啪……”妙安出手了,在双方对峙了一会儿后妙安终于率先出手。 一阵棍影闪过,双方再次分开。 所有人“咕嘟~!”一声咽下口水,这一场……不分胜负! 妙安手上的棍子断了,那位公主殿下手上的棍子也一样。 双方这次没有任何花俏的直接对砍了四刀,比拼的就是谁的力量更大、谁的刀速更快! 然而,事实证明她们旗鼓相当。 “好功夫~!”妙安丢下了手里的木棒,看着足利鹤缓缓的点了点头。 足利鹤也丢掉了手里的木棒,看着妙安神色肃然:“好刀法!” 没有胜负,平局!庄家通杀! 一众老亲兵、足利家家臣们顿时哀鸿遍野,尼玛!那都是劳资白花花的银子啊! 第九十章 莫与天才比,比之自伤神 “分不出胜负的,除非分生死。” 陈州同站在了张仑身侧的一边,苦笑着轻叹道:“此时方知,天下英才何其多也!” 张仑则是悠悠的叹气不复再言,反正他现在是彻底放弃在武力值方面超过妙安的想法了…… 天才和凡人的差距很多时候会大到令人绝望,那干脆做好自己便是了。 至于妙安和足利鹤的这场决斗如果仅仅是继续用木棒打下去的话,是难以分出胜负的。 两者非要分出胜负的话那么只能是真刀对决,生死做过一场。 她们的力量、技巧其实相距不远,足利鹤的力量较大些但妙安的机变更多些。 哪怕是真的临阵生死搏杀,双方互相胜负也皆是五五之数。 到时候还得靠点儿运气,谁胜谁负她们自己都没有把握。 “这就完了?!才没打一会儿呢,我就看着木棒子乱飞……” 一个下注的海盗愤愤不平,而户必裂则是冷笑着将他拎过来破口大骂。 若这俩雌豹子要斩你那真跟砍瓜切菜似的杀,但她们俩是旗鼓相当所以才有这么一会儿看。 你以为这演义小说呢?!动不动打杀一天、几百回合?!那都扯淡。 真动手起来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三五刀,那都算是势均力敌了。 这妙安小姐和那公主殿下当真是旗鼓相当,我们才能看到她们交锋了两次最终平手。 就人家手上的本事,斩你那比杀鸡都容易! 别说你这样的小菜逼了,就算是你家岛主我上去估计也就是人家一刀的事儿! 小海盗傻眼了,卧槽!这俩姐们看起来才十来岁刚出阁的年纪罢?! 这是打娘胎里开始习武练刀,居然这么厉害?! 户必裂冷笑着丢下这小海盗,叹气道莫要跟这世间的天才比。 稍微比一下,那会比的让你自己都觉着自己是个废物。 旁的不说了罢,便说这小公爷的弟子唐伯虎唐解元。 你可知唐解元考得应天府解元,用于温书时间是多少?! 小海盗莫名其妙的问道,多少?! 一年!户必裂冷哼着道:仅是一年,初次会试人家就高中应天府解元了! 而他的好友吴中四才子文徵明那也是家学渊源,可至今举人都未曾考上呐。 更别说这应天府上下那成千上万的秀才、童生,多少人考了半辈子连个秀才都没有! 他只需温书一年,就能脱颖而出取千万人半生都考不得的解元。 这人跟人,他能比么?! 张仑远远的听着户必裂的话心里也在感慨,这人跟人特么真不能比啊! 比如张仑所知后世的一位八岁练拳的小妹妹,她的爱好就是…… 把跟她一起练拳、大她两岁、身高体重都高出她一截的亲哥哥,揍的读秒去。 妙安和足利鹤很快的卸下了甲胄,这两个女人打了一架居然有惺惺相惜的感觉。 足利鹤更是主动的将自己的佩刀从家臣手上拿过来,递给了妙安。 妙安却抬手推了回去,卸下了甲胄的妙安对着足利鹤道了个万福。 用着她那吴侬软语,轻柔的道:“还请公主殿下随我来,妙安自问茶艺比之刀法更精熟……” 张仑苦笑的摸了摸鼻子,对着这位公主殿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众老亲兵加肥龙户必裂的水匪海盗们唉声叹气,那些足利家的家臣脸色苍白。 谁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就这么打水漂了…… “猛叔,把银子发还给他们吧!”张仑叹了口气:“以后少沉迷在这些事儿里面,没什么好处。” 一票老亲兵海盗水匪们感激的喊着自家小公爷敞亮,倒是足利家的那些家臣颇有些不好意思。 “请公子稍待片刻,容足利洗漱一番再做见礼……”却见除去了铠甲的足利鹤盈盈拜下:“若非如此,实在失礼。” 张仑笑吟吟的对着足利微微躬身,轻声道:“还请殿下自便,在下于寨墙等候。” 足利鹤终究是没有将自己的佩剑带上去,而是放在了一个家臣的手里。 “佐藤旗本、津春安房守大人,你们一会儿随本殿上去。” 津春是一位看起来年纪已经六十上下但却精瘦的老者,却见他目中精光一闪躬身领命。 佐藤则是恭敬的匍匐在地上领命,随后两人卸下腰间佩剑随在足利鹤身后先回了自己的大帐。 老亲兵们则是自行散去继续操演,休息的时候却兴奋的聊起刚才的对决。 一番洗漱后足利鹤并没有耽搁太久,便带着自己的亲随再次来到了寨墙下。 只是她那身华丽的吴服看的一众海盗、水匪们目瞪口呆,甚至自诩见多识广的张家老亲兵们也都傻眼了。 此时日本还未至江户,和服的穿法和叫法也未曾出现。 而吴服则是在很早之前受到中华古文化影响,结合了扶桑自己的服饰衍生出来的。 形制上它们更为华丽,足利鹤好歹是足利家唯一的女儿。 她所穿的吴服自然就更为华丽了,所以一票海盗、水匪们乃至张家老亲兵们都看得目瞪口呆…… 足利鹤目不斜视安然自若,在佐藤、津春的引领下缓步踏上阶梯。 寨墙之上华伞之下,偏偏如玉一少年面对着自己笑意盈盈恭身坐。 在他身侧乃是俯身煮水用着足利鹤都没有见过的手法,洗杯、泡茶的温婉江南俏丽女子。 当那女子坐直身子的时候才会被注意到,她那妖娆婀娜的身子如成熟的蜜桃一般诱人。 足利鹤此时并没有穿着她的那套家传大铠,而是穿着一身点绣寒岁三友足利五七花桐纹吴服。 对着张仑盈盈拜下,轻声道:“足利鹤有礼了……” “足利公主殿下,还请坐下谈……” 阳光的余辉点点的洒在张仑身上,宝蓝色的儒衫在海风在层层叠叠泛起阵阵光晕映在张仑脸上。 足利鹤心下不由得一叹,此等风姿仪态钟灵俊秀莫说扶桑不曾见…… 恐怕是这大明也未有几人罢?! “好叫公主殿下知道,我最迟十月必然是要回大明参加今科乡试的。” 第九十一章 姐姐格局不够大,敢问想做将军么 张仑笑吟吟的看着这位公主殿下,轻声道:“此时已经快七月了,也就是说我的时间并不多。” “考完后我不可能再往扶桑帮助您和您的父亲,做些什么……” 看着这位长着一双大大的湛蓝色眼眸,肤色白皙略有些婴儿肥的公主殿下。 张仑也不由得心下赞叹,她除去湛蓝色的眼眸外。 脸型及其他五官颇有些泽尻绘里香,在《一公升的眼泪》里之熟悉感。 唔……笑起来也很甜美。 然而张仑却不知道足利鹤身边的津春、佐藤武都要傻眼了,自家公主殿下从来都是清冷若雪。 平日里何尝有对其他家臣、武士,假以颜色?! 甚至对殿下的父亲那位足利将军大人,这位殿下也只是保持着尊敬却颜色不改。 是以足利家残余的那些个家臣、武将们,私下里叫这位公主殿下为“白瓷端庄的罗刹”。 马鹿!长得俊俏就那么占优势吗?! 佐藤低着头面无表情,心里腹议着公主殿下对大人都没有那么笑过…… “毫不讳言,我足利家现在的情况并不好。” 足利鹤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看着张仑轻声道:“但只要我们回到京都,还是能撑起旗帜的。” “御门陛下迄今也未曾承认叛贼细川氏所立的义澄……” 却见足利鹤躬身轻声道:“所有人都在观望,我们现在只是缺乏了力量!足够一锤定音的力量!” “然而,力量才是一切的根本。” “不是吗……” 张仑笑着抬起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足利家何以至此?!探究根本,岂非力量不足么……” “兵强马壮猛将如云者,何人敢犯?!何人能犯?!” 足利鹤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微笑的轻抿了一口。 茶味有些生涩,和此时扶桑所流行的茶是不太一样的。 张仑缓缓的站起来背着手走到了寨墙边上,看着日头下赤裸着上身呼喝操演的老亲兵、水匪和海盗们。 头也没有回过来,轻声道:“虽只是些许了解,但于足利家……亦有所看法。” “此次勘合,即便是足利家重归京都又如何?!若其因不改,终究不过是一现昙花。” 足利鹤心下叹了口气,其实她何尝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 只是这个时代的扶桑首先女性的地位极其之底下,其次足利家现在又拿什么来做改造?! “姐姐自谓为巴御前,但可曾想过超越巴御前么?!”便是在此时,足利鹤听得那玉公子的声音传来。 足利鹤抬首望去,边见得那光照之下一身宝蓝儒衫若俊美如嫡仙一般的佳公子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轻启那仰龙朱唇,虽话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那关白、征夷大将军之位,姐姐为何就不能坐上一坐!” 这一句话便如那一道惊雷,不仅“轰隆~!”一下击的足利鹤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连带着佐藤、津春亦是浑身颤栗,猛的一个哆嗦! 张仑的这个说法太过惊世骇俗了,关白是唐时遣唐使带入扶桑的词汇。 其职务相当于唐时丞相,然而此职实际上是扶桑藤原氏及其直属后裔控制朝政的手段。 关白,实际上便是朝政真正的掌控者! 征夷大将军,这就不必说了。幕府将军的正式官衔称谓,便是这征夷大将军。 “殿下!玉公子之语如醍醐灌顶啊!扶桑古之元明、元正、孝谦……诸陛下可不就是为女么?!” 却见这津春竟是率先“噗通~!”跪倒,以头抢地大声道:“殿下勇武如巴御前,再有玉公子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佐藤武见得津春竟是比他还先跪下,那脑袋磕的“砰砰砰~!”直响不由得心里大骂卧槽尼玛! 津春你个老不死的狐狸真特么奸诈,甭管玉公子这个提议殿下愿意不愿意回头我俩那肯定得被灭口啊! 现在若是支持殿下成为关白、征夷大将军,那可就是殿下心腹之人了。 未来绝对是富贵可期的哪! 若是殿下不动心,他俩毫无疑问肯定要被干掉以免泄露此消息…… “殿下!玉公子所言极是!主上迄今仅有您一处血脉,即便是重归京都莫非将来还需拱手让人?!” 佐藤武此时也匍匐在地上,脑袋磕的“砰砰砰~!”直响:“殿下,若是您与玉公子喜结连理……” “佐藤!!”提到其他的还没什么,但提到这个事情足利鹤那白皙的肌肤“蹭~!”的一下就红了。 在那凝脂如雪的肌肤上一片嫣红,便如同那雪中之梅一般娇俏艳丽。 然而佐藤和津春俩都吓的不敢说话了,脑袋都不敢抬起来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津春更是恨不得掐死佐藤武,卧槽尼玛啊!这马屁给拍在马蹄上了吧?!还连累了劳资啊! 却见足利鹤竟是红着脸“哗~”的一下站起来,摆开衣裙对着张仑道了一个万福。 “足利家愿意听从您的一切吩咐,具体事宜请吩咐津春和佐藤便是……” 却见足利鹤脸上红晕未消,小儿女一般的都不敢看张仑一眼:“本殿稍感不适,暂请告退……” 张仑看着足利鹤那从颈间蔓延到俏丽白皙面庞娇艳欲滴的红晕,也是一时眼晕。 但还是微微作揖,轻声道:“殿下可自便,待殿下康复再饮茶论道。” “安房守大人,还请替我与殿下继续商谈。”再给张仑行了一礼,足利鹤转过身来对着津春道。 津春听得足利鹤竟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不由得心下一喜:“还请殿下放心!” “佐藤旗本,辛苦你了!”佐藤武对于自己押宝押中,不由得无比兴奋。 那匍匐着的身子放的更低,声音颤抖着到:“为殿下献上全部忠诚,是佐藤的荣幸!” 缓缓站起来的津春还是很纠结,殿下看起来这是肯的。 但这明国公子却又肯么?!这事儿应该如何处理?! 最重要的是:这血脉祭统之事……又该怎么处理?! 血统是整个事情的关键点,若不处理好的话是无法说服义材大人。 没有义材大人的支持也就没有了动手的正义,那他们所作的一切等于白做了。 第九十二章 名嘴佐藤武,阴险张小爷 津春先跟张仑告了声罪,然后嘀嘀咕咕的用扶桑话拉着佐藤说着这事儿。 他现在算是跟佐藤在一条船上了,除了佐藤他也找不到其他人商量啊。 张仑倒是也不以为意,笑吟吟请他们商量好了再谈。 佐藤听得津春的话不由得撇撇嘴,说安房守大人您这是太胆小了罢?! 这玉公子是什么人?!人家继承的是明国上朝的世袭公卿位,看看人家的豪遮、看看人家的享受。 人家一个婢女的盔甲都比咱们配的好,而且他婢女那把刀可是明国皇帝御赐的。 放着明国上朝的世袭公卿不做,跑到扶桑抢个不一定拿到的征夷大将军?! 津春被佐藤的一番话说的面红耳赤,想反驳又呐呐无言。 想想自己若还在京都做这安房守,让自己下去个偏远贫困地区做大名自己可愿意去么?! 佐藤见津春不说话便自信满满的继续道,所以这玉公子他迟早得离了扶桑是也不是?! 津春点了点头承认这点,刚才张仑也说了他十月是要回去参加明国科举乡试的。 那他都不在扶桑,自然就不存在他控制将军府的问题嘛! 佐藤顿时觉着自己是诸葛武侯附身,有着舌战群儒的爽利感。 再说这血统问题,长宗我部、波多野、岛津……哪个没有秦人血统了?! 坂上家、大藏家、原田家……谁又不是汉人后裔?! 莫说他们,即便是初代征夷大将军坂上田村麻吕的坂上氏,也不是自傲出自汉献帝玄孙阿知王么?! 便是足利将军自己,恐怕也有秦汉血统罢?! 叫佐藤这么一说津春顿时心里蹦达出一句:卧槽! 那位阿知王的后裔细算下来,可是不少啊! 要追溯的话好几十个姓氏家族可全都能划入这位阿知王后裔范围,囊括了泰半的扶桑大族啊! 佐藤继续给津春嘀咕,您这样的家老将来若是非殿下的后裔即位会是什么结果?! 若是再发动乱我们又能有多少胜算?! 有这位玉公子则不一样了啊,他虽是人不在扶桑。 可想想他的影响力、看看随他操练的那些个兵丁,可都是精锐忠勇之士啊! 若是他真与殿下诞下子嗣继承了将军之位,那其他大名有异动他能不管么?! 有他在明国上朝撑腰又有哪个大名,敢轻易挑战将军?! 有这层的血缘关系在想必明国,也会考虑多加支持殿下的后裔罢?! 在佐藤的淳淳吹逼之下津春不由得茅塞顿开,赶紧夸说佐藤旗本大才啊! 仅是担当旗本实在屈才了,若此间事成我便向义材将军、殿下举荐你为弹正大疏! 两人商定了之后,这才开始由佐藤翻译跟张仑商谈双方的合作。 可惜他俩却不知道刚才一番话,张仑听的是真真切切啊! 接下来的谈判就简单了,因为足利家根本就没有足够的资本来跟张仑谈。 一个丧家犬的前将军除了那位御门天皇的支持之外,他还有啥?! 张仑很快的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第一、他要石见银山。 那座银山张仑是志在必得,尼玛!从1309年开采到1943年足足数百年产量的银山啊! 极盛时年产量38吨,这特么就是百万两白银啊! 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拿下来的话,张仑觉着自己的脑子肯定是叫驴踢完再被雷劈过。 津春听得这个要求,磕巴都没打一个就答应下来了。 虽然银山是在大内家领地里,可现在还没有全面开采只是有些许采银的记录。 这二人根本就不知道,石见银山下面到底有多少银子。 张仑的第二个要求就是要佐渡岛,囤积自己的海军部队。 这个要求在二人看来也可以接受,再说了佐渡也没啥产出不值钱给也就给了。 最重要的是,义材屁都不是那些领地都是人家的…… 当然,这两人要是知道佐渡的金山足足维持了后来的德川幕府三百年资金运作…… 甚至到明治时期大肆开采,一直采伐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才枯竭。 那这两人,肯定打死也不敢拿这金山来交易。 张仑这个时候慢条斯理的提出了自己的第三项要求,那就是他指定的人去担任九州探题。 这下才是真的让津春犹豫了,这位置可不好让啊! 探题是室町幕府最为重要的地方职务,整个扶桑拢共也只有四个:九州探题、西国探题、奥州探题和羽州探题。 他们的责任是协助室町幕府监管这些区域的大名,一掌所辖区域军政大权。 初期的时候探题的确非常强大,也能起到监视各地大名的作用。 可现在几乎已经名存实亡,甚至义材将军闹成现在这样也不见他们吱声简直是一群马鹿阿房。 所以津春也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立马决断:卖了! 管特么的怎么能拿到手,现在先得到玉公子的支持才是正理儿。 下面那数千呼喝操练的猛士,若是能助将军一臂之力细川家也不过是土鸡瓦狗。 至于现任的九州探题涉川尹繁怎么办,我津春管他怎么办! 随便他热拌面,还是凉拌菜! “您的条件都不是问题,但我们也有我们的条件您必须答应!” 津春站起来对着张仑一个深深的鞠躬,张仑则是心知肚明的淡然一笑:“既是合作就需坦诚,还请但说无妨!” 唔……小公爷我不是不坦诚哈,你们也没问我会不会扶桑话不是…… “首先您必须要与我家公主殿下诞下子嗣,这子嗣必须继承于足利家血脉祭统!” 津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段话来的,要知道这个年月无论是大明还是扶桑可都是对血脉祭统很是看重的。 自家的孙儿去继承别人家的姓氏,尤其是张家还是大明勋贵第一世袭的英国公。 说实话,津春自己都没有十全的把握张仑会答应下来。 果然,津春看着张仑沉吟起来顿时心里七上八下的。 “津春阁下,若是公主殿下不反对的话我却是没有问题的。” 张仑肚子都快要笑破了,若是要他明媒正娶这位足利鹤那肯定是为难他了。 可若是说仅仅是跟他一起诞下一个子嗣,还是去继承扶桑国大将军的位置。 那估计他家里的大父得乐的见牙不见眼啊,虽说是姓了别家的姓氏可到底还不是张家的血脉么?! 第九十三章 老少狐狸齐开会,驴嘴跟前拴萝卜 开枝散叶到海外还是当将军去了,怎么算都是他老张家挣了啊! “我希望您知道,就我个人而言是‘来者择优,去者不留’。” 张仑看着津春,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道:“若是公主殿下愿意,我们可以先相处看看。” 津春拼命的点头道那是自然,心里却默默道:尼玛!公主殿下可能不愿意么?! 可怜义材大人这亲爹都未曾见过她几个笑脸,您这才跟她相处不足三日,她都笑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想到此津春不由得泪流满面,自己那倒霉儿子每每见到公主殿下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其他家臣也不是没有因为义材大人没有子嗣动过殿下的脑筋,可他们的儿子没一个争气的。 哪怕是比殿下稍大一点儿的,见到这位殿下也是狗怂一般龟缩着…… 但想想却真不能怪那些孩子们,实际上别说孩子们了。 就算是他们这些家老,哪个见了这位神情多数时候保持端庄肃穆的公主殿下不麻爪?! 作为最重要的事情都答应下来了,剩下的也就简单了。 张仑保证自己会帮那位便宜老丈人打回京都,夺回他的将军之位。 其次是自己的那位便宜老丈人要是嗝屁着凉了,他得把足利鹤公主殿下扶持到足利家家督的位置。 同时保证她能坐上征夷大将军和知白的位置。 至于有没有人有意见嘛…… 唔……张仑觉着自己到时候可以召集各家大名开个会,学学《黑金》周朝先。 谁赞成,谁反对?! 敢说反对的,都给劳资死啦死啦滴! 再然后就是张仑一摆手说,我家老亲兵还在熟悉这些火炮装备。 到时候你们这些个武士们随他们出海把这沿海的海盗都剿了,练练手。 然后咱们再杀往扶桑,我先把京极持清那个反骨仔给宰掉给老丈人弄块儿根据地。 等老丈人来了咱们就开个大会召集人马,这次咱们得有自己的班底不能靠着那些大名了。 那帮尼玛的狗批大名没一个靠得住的,咱们得招募佐藤这样的旗本为根基。 佐藤你好好办事儿,到时候细川家没了领地一大把呐! 十万石、二十万石的大名,你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一番话说的佐藤武脸色“蹭蹭蹭~”的发红,那脖子根上血管几乎要爆出来。 若张仑这会儿指着谁的脑袋说要砍下来,估摸这佐藤武毫不犹豫的抽刀就砍过去了…… “愿为殿下献上佐藤全部的忠诚!!” 佐藤呼啦啦的跪了一地,边上的津春本有些莫名其妙。 但张仑岂是厚此薄彼的人?! 却见他笑着对佐藤道,你告诉津春阁下只需要好好办事这次大洗牌后空出的大名位置可不少呢! 佐藤赶紧用扶桑话说了一遍,津春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哗啦一下趴在地上哇哇乱叫,那模样看着就差给张仑写个血状表忠心了。 张仑则是一摆手,你们回去跟其他人好好说道说道。 这次既是清理那必然是很多大名需要除名的,倒是空缺的位置很多。 响鼓不用重锤敲,狠话不必说透彻。 想要马儿跑就得多喂草,前面挂着一个个大名的排头张仑不担心他们不卖命。 至于再往后嘛……张仑可没打算让他们继续闹腾。 做成集权模式这是必然的,但肯定会留下自己的尾巴还有些许缝隙。 不然他们浑然一体自己还弄个屁啊! 小周管家回来的是极快的,不过是两日已经回到了这双峰岛。 只是随着他回来的竟然还有一艘四百料战巡船,和一百来号漕运总督郭鋐郭彦和的老亲兵! 这就让张仑很是惊喜了,他可没有想到自己刚琢磨要灭了这沿海倭寇后去扶桑搞一搞。 回过头,这小周管家居然又带着一票人马回来了。 小周管家先把船上的一箱箱金银都搬下来拿到寨子里面,然后才跟张仑密报。 原来这郭彦和年纪已大了,自讨大约自己这漕运总督干不了几年。 手下一百来号老亲兵,总得给他们找条退路啊。 正好此时苏州卫唐泽来报,倭寇袭苏州张仑率亲卫杀贼斩得二百余首级。 现在更是追击出海,道是要将这沿海的倭寇海盗一网打尽。 郭彦和听闻后眼前一亮,召集了老亲兵们耳提面命一番。 于是,这一百老亲兵已经是跟着张仑混饭吃的人了。 “小公爷,那郭总督还给咱们送来了五百副甲胄、三百把刀、五十张弓……” 张仑不由得哑然失笑,估计这是郭彦和这么些年为自己的亲兵飘没下来的。 现在既然亲兵都交予了自己,那这些军备留着也没什么意义了。 郭彦和这么干其实不亏,若是平日他想要巴结张仑都很难。 这么好的机会那可是千载难逢啊,他是快要归老了没错。 可他还有儿子、还有孙子啊,张仑才多大?!至少能照拂他们家两代人呢。 既然人都来了张仑自然也没有废话,召集张龙张猛、肥龙户必烈还有那郭彦和的老亲兵来开会。 郭彦和这亲兵头子叫郭元春,三十出头的人生的如同五十一般。 见了张仑就赶紧磕头大声表着忠心,便是喊道:求小公爷给赏个机会,让小的们搏一把富贵。 漕运总督的亲兵自然是没法跟英国公张家比的,一月下来一二两银子已是了不得了。 平日抠搜的大约还能挣下一二两,拢共一个月下来也就三五两的样子。 在船上听得小周管家说帮咱小公爷卖命的海盗,现在一月拿白银二两。 若是这打起来了每仗至少得有二两银子入账,多了得有五两。 战死伤残的每人给二十两安家烧埋银子。 这话一说顿时郭元春等人就不淡定了,卧槽!特么白花花的银子干几场顶咱一年啊! 那还有啥好说的,到了地头郭元春见到张仑跪下就磕头请战。 都是厮杀出来的汉子谁怕卖命啊?! 重要的是这命得卖的足够值啊,平日里二两银子的养着打起来一场二两。 死了残了,二十两的烧埋安家。 那还说个甚?!小公爷您说要砍谁,就算是阁老的脑袋银子给足了咱也敢上! 第九十四章 富贵豪遮小公爷,皮条负责老津春 笑吟吟的让那郭元春,去跟张家的老亲兵、肥龙、户必裂、海因里希……他们熟悉一番。 回过头来小周管家的脸就垮了,咱家小公爷挣钱是把能手。 可花钱他也灰常牛逼啊! 户必裂那两千三百多号海盗、海因里希上下两百余号。 这些都是要给月银的,哗啦啦砸出去就四千多两。 肥龙哪儿挂逼了六十余个,伤了三十几个。带上一场五两银子的卖命钱,小四千两就出去了。 家里几十号老亲兵倒是没好意思照着之前拿那么多,私下里找小周管家说给个二十两得了。 倒是张仑一瞪眼,咱小公爷是差那点儿银子的人么?!给! 好嘛,两百号老亲兵们顿时又分去了两万两。 还得给海因里希结算他那五万两银子,前后差不多十万两就丢出去了。 倭寇、陈家抄出来的金银,拢共也就才三十七八万两。 之前还赏赐出去了一批,小周管家自己就拿了二百两。 家里老亲兵那次分了两万多两,再给肥龙水匪的安家费六百两一下子就出去了两万七八千两。 这两次的支出没掉的就是十多万两啊,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小周管家欲哭无泪,老公爷啊~!您可管管小公爷吧,拿银子这么个烧法儿…… 金山银山,那也不够造的啊! 可怜的小周管家不知道,自家小公爷这次是真打算搞下一座金山和一座银山来…… 看着小周管家回来了佐藤和津春又来了,然后这俩疯狂暗示:小公爷您该跟我家殿下多接触啊! 张仑瞬间肯定这俩那绝对有扶桑血统,其表情及模样…… 像极了上辈子他经常帮衬的,六本木红龙会的那些服务生们。 被这俩人缠的没奈何了,张仑也正好琢磨该跟人家沟通一下看看人家公主殿下的想法不是。 虽然是嘴花花但张仑却不是那种使强占便宜的人,若是那足利鹤愿意双方处一下没问题则罢了。 若是足利鹤不愿意的话,张仑会礼貌的告辞不叨扰人家。 先回去洗漱一番换上了小周管家给带来的月牙儿白绸面素绣奇石墨竹儒衫,头上戴着素白玉簪冠。 腰间则是系着一条素装皮腰带,脚踏皂装细麻刺云纹登云履。 整个人看着,似乎只是俊俏不着粉黛亦风流的翩翩少年郎。 可要是有些许眼光见识的一瞅,那顿时得傻眼楞掉! 这少年头上那素白玉簪冠看着普通,实乃是昆仑所产上好的羊脂白玉所雕啊! 要打磨成如此素冠再配上合适的簪子,这其中的功夫和消耗那小五百两下不来呐。 他身上那月牙儿白绸面用的料子,看似一般锦缎实则却是上好的云锦。 云锦虽无蜀锦、宋锦著名,但因着其面料舒适光润泽人于是一跃为皇家御贡。 少年所穿虽是月牙儿白素色但光泽、柔润皆属上品,那显然就是人家订来的料子,非是大路通货。 这价钱,可就直接高上了天去了~! 再说这云锦上的怪石墨竹绣工,可谓之“图透神韵,意境悠远”显然出自于苏绣大家之手。 能请动苏绣大家,这儒衫的绣工工钱能低么?! 还有那甚子都未曾装饰的素装皮腰带,若是常人看来这不过是有着铜扣子的皮腰带而已。 但若让那稍微懂行的看来这可就是:低调的奢华、无形的装逼了。 为何?! 因为这条素装的皮腰带用的皮子可不是牛皮、羊皮、猪皮……,这用的可是猪婆龙的皮子啊! 主人将它做成素装,却是看则低调实则豪遮! 当然,他们若是知道这只是因为张仑说了句总挂金银玉铜带子死沉死沉的,不好拔刀不说还惹眼。 于是小周管家二话不说回去就整了这条素装猪婆龙腰带,以满足自家小公爷的话…… 估计很多人得吐血。 实际上张仑自己都不知道这条腰带是什么材质的,小周管家拿来自己挂上就是了。 按小周管家接受自老周管家的教育,咱英国公府的小公爷一切用具…… 那必须舒坦、必须豪遮、必须逼格满满! 俊俏如琅玉,挺拔似松竹。桃花丹凤惹人迷,轻笑吟吟人欲亲。 一身轻盈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张小公爷被引进了足利鹤的大营里后,顿时满心卧槽尼玛了! 整个大帐里面三四十号人齐刷刷的看着自己,把张仑看的都楞了一下。 尼玛啊!几十双眼睛盯着我撩妹子,你让劳资怎么撩啊?! “噗哧~!”端坐在大帐前方位置上那穿着大红色吴服,皮肤白皙一头黑亮的长发用绸子系着。 眨巴着一双湛蓝色眼眸的足利鹤似乎对于吓到了张仑很开心,却见她摆了摆手道:“先下去罢!” 一大票的家臣武士们齐刷刷的恭敬俯身拜下,然后才躬身退去。 但张仑在琢磨怎么开口,总不能学上辈子自己那狗贼兄弟处男哥似的…… 上去就用那带着客家口音的粤语,一脸嫖客德行的对着妹子抖眉淫笑:靓女,做个Friend?!一夜八千蚊~! 那估计足利鹤犹豫都不带的,直接抽刀把一个张小公爷砍成八千块张小公爷…… “那日看姐姐使刀,深得刀法三味。想必姐姐平日练刀,很是辛苦罢……” 却见张仑很自然的走到了足利鹤身边,缓缓的坐了下来。 听得张仑竟开口叫自己“姐姐”,足利鹤嘴角再次勾起一丝笑意。 在她身后的两个侍女并没有撤走,见得张仑居然凑过来试图坐下不由得浑身猛然一僵。 然而足利鹤却隐蔽的轻轻摆了一下手,在自己的跪坐的长垫子上让出些许位置给张仑轻叹了口气。 “武家女子,若要自主怎能不练刀?!” 张仑看着足利鹤,轻柔的道:“若姐姐不喜欢,那么我们不练就是了。姐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我说的。”张仑认真的看着足利鹤,声音不大却语气坚定。 足利鹤闻言转过头望着张仑,但只是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张仑见状,牵过身边的妙安望着足利鹤认真的道:“我家妙安姐姐习武,全是因为她喜欢而已。” “我怕妙安姐姐太辛苦,可妙安姐姐自坚持不肯……” 目指妙安腰间的那把绣春刀,张仑轻声道:“所以我把陛下赐我的绣春刀,给了妙安姐姐。” 第九十五章 夫君欢喜,妾身亦喜 足利鹤的目光这时候才变了,直愣愣的望向妙安腰间的那把绣春刀。 妙安见状猫儿似的小得意,就差喵喵喵的摆尾巴了。 昂着俏丽面庞的妙安,将腰间的御赐绣春刀卸下来哼唧唧的递向了足利鹤。 然而足利鹤自己却犹豫的望向了张仑,张仑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足利鹤这才双手将这把刀捧过来。 深深呼出一口气,足利鹤压住自己的激动将这刀拿过来摆在膝上却没有直接打开。 她先是神情肃穆而虔诚的,用手指几乎一寸寸的将这刀鞘缓缓摩挲了一遍。 细细的感受那刀鞘上的绿鲨鱼皮纹,和那鎏金错银的铜斗牛纹连刀柄、后鼻也没有放过。 甚至闭上眼睛感受了一番,这才缓缓的握住了刀柄缓缓的将这刀寸寸抽出。 细细的看着刀身上的层层叠打纹、血槽,还有延伸到了刀刃上的层层云纹。 刀身上还有折打的鎏金铜篆字“御赐英国公府张仑持”,另一侧则是叠打了一串汉字数字。 再往下则是刀身两侧鎏金铜雕斗牛纹,护手刀锷上则是镂空鎏金活双斗牛纹。 此刀的刀型不仅有雁翎刀、柳叶刀的雏形影子,也有参考至倭刀刀型状线。 足利鹤用着指尖缓缓摩挲了一遍,赞叹道:“不愧为明国上朝陛下御赐,当真是千百炼之宝刃!” 这句话足利鹤是有资格来说的,她自己从家中背负出来沿途砍人的就是扶桑天下五剑其中的三把。 一路厮杀出来沿途斩破大铠、胴丸无数,有名有姓的武士被她斩于当场的实际上不下十个。 余下的那些不知名的下级武士、足轻、农兵……等,更是不知道斩杀了多少。 以至于她还未曾杀出京都那些原本来围杀她的武士们,竟是一时间逃散了去。 仔细的欣赏了一遍,缓缓的将刀归入刀鞘。 足利鹤恋恋不舍的将这把绣春刀双手奉还给了妙安,张仑见状不由得笑着道。 “姐姐若是喜欢,到时候我便求陛下再赐一把罢!” 足利鹤闻言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是一朵绽放开的白玫瑰一般的妩媚。 “御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还是莫要为妾身忙碌了。” 即便是张仑见多了各国佳丽,也不由得被足利鹤这一笑闪的有些恍神。 但那也就是一瞬间,张仑便恢复了:“我朝陛下仁慈宽宏,又素来与我亲厚想来是肯的。” 大不了我多写一首诗拿给陛下呗,老世叔您上次可是勒索了我一副字。 侄儿还很讲情义的给您送了几万两银子呢,要一把御赐刀不算过分呗! 如果弘治陛下知道张仑这疲懒小子又打算跟自己讨价还价捞好处,说不得就得真打他屁股了。 “好叫姐姐知晓,这次来是想与姐姐说……” 张仑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望着足利鹤那双湛蓝色的眼眸认真的道。 “我是喜欢姐姐的,但若是姐姐不愿我亦接受并继续支持姐姐。” 足利鹤闻言顿时愣住了,张仑则是洒然一笑:“我却不是那没品之人,两人相处全凭心意。” “若是用强胁迫,委实丢人。” 这是张仑的实话,也是真心话。 咱老张是缺了女人的人么?!合作归合作,但用强胁迫这就很下作了。咱不屑为之。 之前他也跟老津春强调过必须要足利鹤自己愿意,他担心老津春这货为了自己的好处不给足利鹤说透。 所以他一过来,就先自己把话说透了。 张仑的一席话说的足利鹤竟是有些恍惚起来,甚至眼神发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卧槽!不对啊!小公爷殿下,您的剧本拿错了啊!! 在大帐后面撅着腚猥琐凑过来偷听的津春、佐藤差点儿要喊出来,心尖儿一颤一颤的。 万一殿下真说不嫁了,那尼玛我们可咋办啊! 足利鹤恍惚间想到了自己刚刚带着家臣,从细川家包围中杀出来。 把家传的大铠交给了父亲,然而当时父亲想做的却是把她嫁出去换兵马…… 嫁给大内家那个一脸猥琐,脑门剃的像瓜皮一样的驼背老矮子! 足利鹤那时候很平静,她只是告诉父亲:如果非要嫁过去,成婚当夜她就斩了那矮子。 扶桑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就是流行月代头,全都是脑门上一道剃光。 偏生足利鹤个子又高,平日还经常站在高处。 抬眼望去那尼玛一片片的挂皮,怎么让她心生好感?! 而且这扶桑穷啊,毛都吃不起。 莫说是现在,即便是到织田信长那会儿多数大名吃饭也就一条海鱼、味噌汤然后一碗玄米饭。 吃的不好那结果就是一大票人全营养不良,偏生扶桑又是男权极重的意识形态。 这导致他们的男性看异性时候的眼神,那基本是肆无忌惮的。 一大票面黄肌瘦一脸狗犊子模样,脑门上顶着个挂皮脏兮兮的家伙猥琐的看着你…… 你也很难对他们有啥好感。 好容易蹦出来一个让自己看着欢喜的小鲜肉,足利鹤其实是千百个愿意的。 张仑首先长得就连大明多数人都觉的俊俏,受到华夏文化影响极其严重的扶桑自然眼光也差不离。 为何佐藤初见张仑就心生感叹,觉着他神韵悠然,风仪无双啊?! 实在是扶桑那边的人,哪怕是公卿都没法比啊! 这就相当于通讯不畅、无甚见识的山里小村一土鳖,猛见颜值巅峰之王祖贤当面。 那真真是无比震撼,惊为天人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更别说张仑本就俊俏非常,手上武艺了得、豪门家世不说还是天下大名士。 再回头看看自己家里那些一个二个挂皮月代头、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矮子驼背猥琐佬…… 足利鹤该选谁,那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无论古今中外、年龄几何,只要是女人其实都是喜欢帅哥的。 尽管她们对帅的定义不一定相同,但对帅哥的喜欢和欣赏则是一如既往。 后世的姑娘们也不是爱说: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么? 咱张小公爷颜值、才华、人品、本事、家世……,甚至财都能让你“哗~”一下。 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 “妾身自是喜欢夫君的呢……”足利鹤尽管是坐着,却极为认真的盈盈拜下。 哎呀~!这难得网了个勋贵豪遮大名士、俊俏可人小郎君,姐姐不抓住莫不成还要让你飞了才后悔么?! 扶桑那些个挂皮脑袋营养不良猥琐男,谁爱嫁谁给嫁去!本殿可不跟他们玩。 足利鹤笑脸盈盈湛蓝色的眼眸,轻柔的透着撩人的妩媚。 这男女之间的事情,是谁在狩猎谁从来都说不准的。 你以为你在狩猎着别人,可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她的猎物呢?! 张小公爷这回,终究吃了追妹子经验不足的亏啊! 上辈子处男哥带着他杀入商场,纵横捭阖,睥睨四方挣下诺大身家。 也带他征五洲、伐四洋,怒战红、白、黄、棕、黑……各路身怀绝技、山高谷深,潺潺流水之佳人。 但……他俩谁也没谈过恋爱啊! 张小公爷学生时代唯一的一次暗恋,还未及表白就胎死腹中…… 惨被开法拉利的帅哥,一把截胡了…… 唔……死于帅哥。 第九十六章 有不服者,轰杀了帐 等张仑反应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他们在户必裂的带领下,杀往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处倭寇巢穴的时候了。 这并不是张仑蠢或者傻,纯粹就是吃了没经验的亏啊。 事后再琢磨一下其实也就明白到底是个啥情况了,只能感慨“非我军将不给力,乃是敌军太狡猾”。 双峰岛上留下了一百水贼、一千海盗,还有俩当家的看守门户。 余下的呼啦啦的随着小公爷,摩拳擦掌的沿着海路去砍人。 能出来的都是通过了考核的,那考核是张仑要求老亲兵们做的。 当然,张仑也不会让留下的吃亏。每人四两银子撒出去了,留守的自然也没有话说。 技不如人还能拿四两银子,那吵吵个毛线啊!老老实实给小公爷看好岛,回来说不准还有赏赐。 只是可怜的小周管家那小心脏又抽抽了两下,差不多五千两银子特么又出去了啊!! 原本是弓手的老亲兵们在经过几日的练习,那基本已经能操作火绳勾枪了。 历史上火枪在欧洲被逐步的简化使用,其实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大家经常征战。 他们需要一种武器能够普遍使农夫也能飞快的学会操作,形成战斗力与杀伤力。 一个弓箭手培训困难,还是一个火绳枪手培训困难?! 这个时候的火绳枪手又不用什么准确度,反正就是一窝蜂的覆盖性打击。 射速那绝对比你弓箭快多了,再配合发展出来的三段、六段乃至九段和后来的线列步兵。 那几乎是对面来多少就得死多少,英格兰长弓兵曾一度称雄战场最终却饮恨火绳枪兵之下。 五十号老亲兵现在身上铠甲未变,只是装备有所改变。 却见他们腰部左边挂着弓囊右边挎着腰刀,身后背着火枪、箭囊。 胸口上却挂着火药、弹袋,还有个装着火绳、火石的小袋子。 “小公爷,就哪儿!”户必裂激动的那光光的脑门上熠熠生辉,咬牙切齿的狠声道:“他们老大叫宫野!” 此时那岛上的海盗们也发现了张仑他们的战船,却见那岛上传来阵阵鼓声。 那岛上竟是开始缓缓的聚集起阵势来,叽里呱啦的一阵鬼叫墙头上出现了几个剃着月代头的脑袋。 “开炮,轰了!然后按照操演的方式,登陆作战!” 张仑懒的管他什么鸟人,你特么就是扶桑战神吃了一顿火炮也得趴下。 海因里希兴奋的嗷嗷直叫,“噌~”的抽出自己家传的宝剑来咆哮:“准备开炮~!!” 见得海上的一艘艘战舰居然缓缓的横过船舷,那寨子的倭寇们还有些莫名其妙。 “嗵嗵嗵……轰!轰!轰!!” 很快的,他们就不莫名其妙了。 当炮声惊天动地的响起后,一枚枚巨大的炮弹向着礁石、原木累起的寨子猛然砸来。 那寨墙上的倭寇们瞪大了眼珠子,惊恐的看着炮弹就这么将他们认为坚不可摧的寨墙、寨门撕裂砸碎…… 硝烟弥漫中两艘四百料海船、一艘两百料战船上的海盗、水匪们嗷嗷鬼叫着乘坐放下去的小船扑向海岛。 张仑眯着眼睛看着那硝烟散去后的山寨,却见那山寨的寨门、寨墙早已经被轰的支离破碎。 “速射炮,再来一轮齐射!” 一声令下,顿时“嗵嗵嗵……”的轰鸣声响起。 那些还没有从刚才那轮炮弹轰击中清醒过来的倭寇,再次被“轰!轰!轰!!”的炸了一轮。 当炮声散去时才听得岛上传来那凄厉的哀嚎和惨叫,这些倭寇甚至连攻击都组织不起来。 张仑的舰船距离海岛大约是一百五六十米,再往前船就可能搁浅了。 但这点距离运载海盗们的小船却可以非常快速的冲上岸边,很快的肥龙和户必裂两人已经跳下了小船。 嗷嗷嚎叫着抽出砍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扑杀上岸! 两轮的炮击下那岛上的倭寇早已经是奥鸿遍野,那些残存活下来的似乎都被轰傻了。 他们中有人哇哇乱叫到处跑,有人则是傻傻的站在原地。 “真是阿鼻地狱啊……”津春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还防御力看起来不错的寨墙,在硝烟散尽后变得支离破碎…… 战舰距离寨子的距离不足两百米,此时日头很好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被炸烂了的寨子的模样。 却见硝烟散去之下,被炮弹撕裂的寨墙原木、礁石粉碎乱飞一片残檐断壁…… 残檐断壁之下到处都是飞溅的腥血、支离破碎的尸体碎块,还有那些肠穿肚烂捂着自己洒出内脏哀嚎的倭寇。 肥龙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激动的泛红,他此时已经踏上了海岛。 铠甲中的海水“哗哗哗……”的从他身上淌出,他咆哮着抡着腰刀便向那数十米外的寨子扑杀过去。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如潮水一般不断涌上了海岛的水匪、海盗,他们赤红着眼珠子低吼的如同野兽。 向着那倭寇的寨子咆哮着扑杀过去…… 在战舰上的津春、佐藤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喉结滚动,扶桑哪怕是大城的城墙也仅仅比寨子厚实一些罢?! 也就是说,在这火炮的轰击之下那些城墙跟纸糊的一般脆弱…… 再看着被轰杀当场的那些破碎倭寇尸体,津春等人的呼吸就更沉重了! 尤其是佐藤,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那位娘舅为何敢说这南蛮武器能助将军杀回京都了。 如此利器在手攻城拔寨岂非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么?! 远远的一轮炮击过去,扶桑哪座城池可以抵挡?! 哪支扶桑军势,又可以抵挡?! 足利鹤所看到的则是比自己的这些家臣、武将更多,她看到了个人勇武即将逐渐的退出历史的舞台。 谋略、装备和大量的金钱,将会成为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 “待我将这些盗匪尽数剿灭,想必兵亦可用了。”却见张仑看着扑上海岛的肥龙、户必裂。 目光清冷,神情淡然的轻声道:“届时若谁人不服姐姐为将军,我便将其轰碎了罢!” 看着那山寨下的尸体,佐藤、津春等人不由得一阵恶寒赶紧低头不敢望去。 战舰船头上,海风吹起昂首那少年的儒袍猎猎作响,衬的他身姿提拔若松柏立于此。 少年腰间的倭刀在烈烈海风中若隐若现,他的身后站着装束、肤色各异武装到牙齿的彪悍战士。 他身旁两侧的,则是穿着大明与扶桑不同风格甲胄的两位身姿挺拔窈窕俏丽妖娆的少女。 前方海岛上,厮杀正酣! 第九十七章 肥龙户必裂,岛上斩人忙 “敌将,讨ち取ったり!”终于,跟着足利鹤一起来的这些个中下级武士不再是观望者了。 乘着登陆船还没有靠岸他们,就迫不及待哇啦啦的喊叫着杀上海岛向着寨子里冲去。 那寨子里的倭寇们这下也缓过神来了,虽然两轮炮击炸死了不少人也吓懵了他们。 但现在看到有人上岛这些人的信心顿时又恢复了几分,双方竟是哇呀呀嚎叫着在寨子里杀做一团。 登陆平底船送人一次不多,顶多二十号人。 四百料的战舰因着要安排登陆作战,所以配上了四艘登陆平底船。 余下的两百料上每艘是配备了两艘登陆平底船,而且这些船经过一定的改装。 船头上能摆放火炮又或者是蹲站火绳枪手,为的就是其他登陆刀手建立了滩涂阵地后他们进行火力支援。 此时第三批的刀枪手已然上岸,第一二批的肥龙、户必裂他们早已杀的浑身浴血。 好在倭寇和足利家武士分辨起来还是很容易的,只需要看看双方身上的甲胄就知道了。 再落魄足利家至少胴丸还是保养的比较好的,上面也有家纹。 那些倭寇嘛……就比较惨点儿了,即便是穿着胴丸那也是破旧不堪。 倒不是他们不想保养,实在是这海风吹着又远离陆地想找东西保养也不容易啊! “稳住!稳住!!杀退他们!!”宫野凄厉的嚎叫声,在寨子里响起。 三四十号宫野的亲信武士们哇哇叫着,把那些往后逃窜的真假倭寇们“咔嚓~咔嚓~”砍杀了几个。 这才勉强算是止住了逃窜的风潮,宫野脸色发青倭刀早已握在手里带着那三四十亲信一路向前。 逼得那些逃窜的只能又转身向着肥龙他们杀去。 宫野此时也很后怕,好在他刚才觉着自家山寨乃原木、礁石所垒难以攻破。 所以也就没有急着赶过来,没想到这竟然救了他一命。 “咔嚓~!”户必裂一个下劈,竟是将面前那穿着脏花衣瘦小的倭寇连刀带手臂一并斩下! 那瘦小的倭寇惊恐的嚎叫着,却被户必裂反手一刀“咔嚓~”的削飞了脑袋。 此时的户必裂那光着的脑袋上全是腥血,头盔早不知道打飞到哪儿去了。 他胖大的身躯挂着重甲,上面满是刀斩、枪刺的痕迹。 然而他依旧悍勇如熊,挥舞着家传三十斤重刀鏖战不休。 肥龙“当~!”的将身侧藏着那倭寇偷袭的一刀荡开,猛的一个窝心脚“咔嚓”便将这倭寇的胸肋骨揣碎了去。 这倭寇口中哇哇的喷着血翻倒在地上,手里的倭刀都跌到了一边。 “刷~!”的一刀,肥龙狞笑的斩下这倭寇的脑袋。 但随即叹气了口气把手里的倭刀丢到了一边,那倭刀早已经砍的崩裂开了去。 从杀入山寨开始肥龙已经斩坏了三把倭刀了,现在身上还挂着两把。 唉声叹气的抽出一把来,肥龙心里嘀咕这破刀子怎么都是样子货啊!还没个厚背刀扛用。 多砍几下就得崩口子,再往下砍那刀就得崩裂了去。 “斩了几个?1”看着肥龙抽出刀来,边上的户必裂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儿问道。 肥龙嘿嘿一笑擦了把脑门上不知道哪个倒霉鬼喷溅上来的腥血,道:“七八个吧,你咧?!” “没几个,劳资尽特么撞人了!刚要砍,那票崽子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似的嗷嗷扑过来就砍……” 户必裂的脸色很难看,马勒隔壁!这帮狗崽子也不知道给劳资留几个。 人全特么劳资撞开的,你们上来就抢人头这合适么?! 也是这个时候,那些原本呼啦啦后跑的真假倭寇们又退了回来。 然而他们却不敢上前,哆嗦着站在肥龙、户必裂身前大约三五米。 户必裂他们身后则是其他人跟了上来,几百号水匪、海盗还有二三十足利家武士哗啦啦站成一团。 “正主儿来了,估摸就得是那宫野罢!”户必裂“咣啷~”一下将家传宝刀挂上了肩,眼睛微微眯起。 肥龙嘿嘿的狞笑着:“咋地?吃过亏?!” “这狗杂碎很不讲究,好几次是连人带货一起吞了……”户必裂黑着脸,狠声道:“我早琢磨干了他了!” 听得户必裂的话肥龙倒是认同的点了点头,哪怕是他们吃匪行饭的也得讲个“盗亦有道”。 人家给了买路钱就得放人,没拜山头拿货。 对方反抗才下刀子,尽量不伤人命这叫正枝儿。 宫野这种不讲究的就属于是邪岔子,杀人越货下手阴狠。 当然,这规矩之所以订出来除了个自己挂个名号以外主要也是怕引起公愤惹来官兵。 这也算是匪行里前辈们一代代总结下来的经验,大家哪怕落了草也是为了挣口饭吃不是?! 谁特么脑子抽抽了,没事儿喜欢到处砍人啊?! 那种玩意儿不是人,得叫人魔。 “马鹿野郎~!”一声咆哮传来,却见一个身材瘦高长着三角眼又留着大胡子。 面庞消瘦看着阴骘狠毒模样的倭寇,穿着一身脱漆的黑色胴丸抓着一把倭刀带着数十人扑出阵型。 户必裂“咣啷~”一挥手中的刀,废话都没一句直接扑杀了上去。 在他身边一直蹲着的肥龙似乎是心有灵犀,咧嘴一笑护在他身侧便朝前砍杀。 那些个在他们身侧、身后的水匪、海盗和足利家武士们,也在这二人扑过去的瞬间反应过来。 哇哇的叫着杀上前去,顿时双方人马再次杀做一团。 宫野“当~!”的一声挡开了户必裂沉重的一刀,但自己手中的倭刀却被直接震飞出去。 双手虎口开裂腥血涌出,那身边的武士赶紧冲上前将他护住。 “扑扑扑……”一阵闷响,宫野不由得瞳孔一缩毫不犹豫的就朝着阵型中间缩了进去。 那两个挡在他身前的武士哼都没有哼出一声,便被几支狼牙箭直接钉穿哇哇叫着翻倒在地上。 和喜欢怪叫砍人的水匪、海盗,喜欢喊着“敌将,讨ち取ったり!”砍人的足利家武士不一样。 英国公家的老亲兵们砍人从来都不喊,砍死拉倒喊个鸡毛啊! 有那力气不如留着多砍几个脑袋。 第九十八章 杀伐取大道,后山有乾坤 当张仑带着妙安、足利鹤踏上海岛的时候战斗实际上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喊杀声渐渐的停歇。 足利家的武士们欢天喜地的捧着一个个脑袋,跑到海边用海水洗刷了一下。 然后就拎到张仑面前讨赏,刚刚从前面厮杀下来的张猛扛着到凑到小公爷身边道。 这些扶桑武士倒也规矩,不是他们砍的脑袋却是不拿的。 张仑点了点头,哈哈一笑管家把这些脑袋收下每人给赏了五两银子。 还告诉他们回去后每人再给一匹绢,算是对他们的额外赏赐。 这些个中下级的武士们得了赏赐脑袋砰砰砰的杵地上,大声嚷着献上全部忠诚。 肥龙和户必裂则是一边感叹着自己跟张家这些老人渣们的差距,一边押送着宫野和七八个倭寇头子过来。 张龙张猛这俩老人渣那下手叫一个又黑又狠,眼睛还毒。 宫野本来是缩到了阵型里准备跑路,肥龙就看着自己身侧的张龙搭弓一箭就钻他大腿上去了。 那支还是精钢破甲箭头的,宫野当场就给钉地上动弹不得。 张猛跟着便是舞着一把朴刀闷声直接斩翻了两个武士,一群的老亲兵们配合着“嗡嗡嗡……”开弓。 竟是三两下的以精钢破甲箭、狼牙箭,生生切开一条血路。 后面的老亲兵们一声不吭的以他为箭头护住两侧,手上的朴刀“咔嚓~咔嚓~”的斩开一条条血路。 肥龙明显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个老亲兵们的朴刀都是特制的。 徽州牛筋木的杆子,加厚的百炼重刀背。 莫说这些个瘦小的倭寇所着的竹甲了,恐怕是连重甲都能一斩而下罢?! 户必裂也在感叹,这吃人的老虎他懒得叫啊! 你瞅瞅小公爷家的这些个老人渣们,那黑手下的贼拉狠啊! 自己这票兄弟就知道傻呵呵的抡着刀子上,可人家这做派那就是经常配合着厮杀。 不过三两下直接砍出一条血路来,左右两翼有人护住前锋直接一顿砍就杀到了宫野面前。 为啥要说这票老人渣都很眼毒呢?! 因为那些胴丸较为华丽的,看着像是一定管事儿的都被一刀背砸翻“咔嚓~”的用刀背砸断了手脚 后面跟上的老亲兵则是跟积年老匪似的,手脚比他们这些水匪、海盗还麻利的把人捆起来。 现在拖死狗一样拖到了张仑的面前,等着他来处置。 唔……主要是他们不会扶桑话,不然早把这些狗犊子拖一边分开刑讯了。 “鹤姐姐,麻烦你遣两位通译帮着我家老亲兵们刑讯一下。”张仑只能是摸着鼻子对足利鹤苦笑着道。 足利鹤嫣然一笑,便让自己身边的跨刀侍女去将佐藤喊来。 其实扶桑懂得大明话的人也不是非常多,足利鹤是因为当时足利家还没垮。 她想要了解足利家和大明勘合贸易的缘故,所以学了大明话。 佐藤却是因为自己的父亲就是大明人,所以也会大明话。 这个时候却见的张猛脸色阴沉的匆匆而来,在张仑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仑原本略带着笑意的脸色渐渐的变得冷厉了起来,那丹凤桃花渐渐的眯起散发这丝丝寒光。 “龙叔,这些人审完别让他们死了!” 说着一抬手,沉声道:“你们都留在这里打扫战场,足利姐姐你让人告知一下其他武士……” “然后陪我过去一趟。” 足利鹤脸色肃然的点了点头,现在再蠢的人也感受到了张仑身上的丝丝寒气。 张猛在前头带路,没一会儿便穿过了沿途礁石凿切出来的小路。 钻到了寨子后方用礁石、原木搭建起来的一处看起来还算是大的厅堂。 几个浑身浴血的老亲兵在厅堂门口脸色阴沉的对着自家小公爷点了点头,随后让开了身形。 张仑穿过这处只是摆着几个桌凳榻的厅堂,走到了厅堂后面。 厅堂后面是一片的山崖,山崖边上则是有着一个天然的溶洞。 两个老亲兵就站在了溶洞口前,对着张仑叹了口气将几个火把交给了他。 带着妙安、足利鹤和她的两个侍女,张仑就这么走进了这处溶洞。 向着溶洞内没走几步,火光下他们便看到了洞内侧边顶上透出丝丝光亮。 洞内竟是锁着十余女子身上什么都没有,脖子上、手脚上全挂着锁链。 她们目光呆滞神情木然,身上到处都是被虐打、针刺、鞭抽……等等施虐的痕迹。 甚至你可以看到她们有的人已然与癫痴无异,嘴里呢喃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们发出痛苦的低低哀嚎,身躯艰难的挪动着。 她们就像是牲口一样的被人锁拿捆困在这里,她们经历了什么不言而喻…… 张仑闭上了眼睛转过身,轻声道:“妙安姐姐,先将她们解开罢……” 妙安那杏眼中蕴含着蓬勃的怒火,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却见怒发冲冠呼吸都沉重的妙安走到距离他最近的一名女子面前,双手略有些颤抖的抽出刀来。 “咔嚓~”的一刀斩开了那生铁铸的锁链,再连着几刀斩开锁扣。 那女子眼神空洞神情呆滞,只是望着溶洞顶部默默无言…… 妙安那吴侬软语轻柔的对着这女子道:“你获救了!莫要坐在地上,起来罢……” 猛然间,这女子像是瞬间回过神来一般眼神中缓缓的升起了一团火。 她缓缓的站起来,却猛然头部向着边上的石床砸去! 妙安虽是没有防备她如此,然而好歹这些日子早把身手练起来了。 手疾眼快直接猛的一把拉住了这女子,没让她撞下去。 “让我死了罢……”这女子眼中的那团火,变作了绝望。 她看着溶洞顶部,声音中一丝的活人气息也听不到:“让我死了罢……” 那背对着她们的张仑无声的卸下了自己的斗篷,这是下船的时候妙安给他披上的。 他倒退着将斗篷递给了妙安,待得妙安给这女子包裹住了身子他才转过身来。 这女子已是浑身无力,大约这也是妙安能够及时拉住她的缘故。 张仑脸上带着一如佛陀光晕般的慈笑,走到了女子身边蹲下。 轻轻的将她的秀发拨开,擦了擦她脸上的尘灰。 第九十九章 柔声细语,轻探底细 看着她认真的、诚恳的,柔声细语的道:“姐姐如此好女子,何故寻死?!” “生而为人本属艰难,父母生养数十年人生未过半,大好青春未曾得享何以寻死呢……” 这女子听得张仑的声音,缓缓的转过头来。 看着张仑清宁慈和的笑脸,那绝望的声音中总算是有了一丝生气。 “嫣然多谢公子相救,然而嫣然一家惨遭倭寇屠戮。嫣然又是如此残缺污秽之躯,有何面目再存世间……” 这叫嫣然的女子一番话,竟是让这洞内的其他女子也有了反应。 她们或是默默垂泪,又或是失声痛哭……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的心尖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仿佛被人狠狠的抓住拧在手中。 张仑那双丹凤桃花中的眼波却更为怜惜、慈和,他捧着这叫嫣然的女子脸庞认真的道。 “我既是救下了姐姐们,自是会救到底。你们只需信我,一切我来安排!” 张仑说着竟是直接跌坐在地上,昂首大声道:“姐姐们无需寻死,我自会安排好大家!” “这话,我说的。我张仑说的!” 却见张仑认真的看着这些个听完他的话,哭声渐渐小下去的女子们朗声笑着道:“人生本就多风雨……” “前宋陆放翁言之‘长松卧壑因风霜,时来屹立扶是堂’!诸位姐姐大难已消,怎的不享受将来却要自害呢?!” 哭声此时已渐渐平息,女子们不由得好奇这位声音很好听虽然说着的话她们不是很懂。 但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小公子,是何模样。 却有胆大的抬眼望去,见着张仑顿时心下赞叹:慈悲心肠的小公子,生的好生俊美。 此时那溶洞上方的光线恰好照在张仑的身上,于是看着似乎他身有一圈仙韵光晕而扶。 光线照来将他那如玉面盘儿映衬的如慈世仙佛,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中满是莹莹柔光透着一股子祥和。 “这位是我妙安姐姐,这位是我足利鹤姐姐……” 张仑对着这些个女子们深深的一揖,轻声道:“她们都是来解救你们的,还请诸位姐姐先随她们洗漱一番。” “我将着人安排,姐姐们不必忧心。一切有我。” 说着,张仑保持着作揖的姿势缓缓的向着洞外退去。 当张仑退到了洞外转过身面对着自家老亲兵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低声吩咐守住洞口的老亲兵,不要让人靠近。 顺便去烧些水、找些许衣物被单来让妙安出来拿。 “小公爷,您可得帮帮她们……”左侧的那位国字脸壮硕黝黑的老亲兵,低着头轻声道。 “标下在九边见过不少这样的女子,多数……活不下来。” 张仑呼出一口浊气,看着这名老亲兵一字一句的道:“我会安排好她们,我说的!” 一脸平静的张仑缓缓的穿过了厅堂,再次吩咐老亲兵不要让人靠近。 然后才走到了那已经平息的战场上。 宫野他们一大票人都被拿住了,剩下的真假倭寇百余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抛下刀投降。 现在被一溜溜的让水匪、海盗们捆扎着,等待张仑前来处理。 “求求诸位军爷放条生路啊,我们也是大明人!我们也是大明人啊~!” 肥龙“呼啦~!”的一脚猛的便将这哭喊的假倭直接踹倒,目光冰冷的道:“是大明人,更该砍了!” 张仑这个时候缓步走来,拍了拍肥龙的肩膀:“莫要如此说,好歹都是大明人嘛……” 听得自家小公爷的话肥龙不由得楞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低着头不语让出了一步。 却见张仑叹息着看了眼那些被堆积在一起的尸体,轻声道:“死后尸骨不能归乡,干犯孝道啊!” “你们都说说这些人有谁是大明人,把尸体挑出来家里住址、谁人能敛登记一下吧……” 那些个假倭们闻言不由得兴奋的浑身扭动,不断嚷嚷自己也是大明人。 这不知道是谁家的傻儿公子,读书读坏了脑子罢?!也好,也好! “这些人说自己是大明人,那都让他们说一下家中情况、互相核对以免有冒充的。” 张仑一脸心痛,叹气道:“倭寇,毕竟是要砍头的。” 听得要砍头,又听得这俊美公子的意思自己这些人不用砍头。 顿时一大票的假倭寇们纷纷叫嚷起来,肥龙黑着脸一言不发的踹倒几个拎到一边去讯问。 户必裂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感慨而同情的看着这些个假倭寇们。 随后一挥手让下面识字的海盗们拖着他们到一边去审问、登记,老亲兵们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 “都登记好了,拿给我看看。莫要有倭寇混进名单里了。” 张仑说着走到了一边对着张龙问道:“审出来了么?!” 却见张龙咧嘴一笑,一脸狰狞的道:“那倭寇又不是什么硬骨头,收拾一下全撂了~!” 那宫野跟闽南三家海商都有勾连,名单全拿到了。 钱财方面在他们后山厅堂,左右两侧各有一道暗门。 左侧暗门后面的则是他们这些年劫掠私藏下来的银子,右侧还有个暗门则是储藏粮食、淡水和兵器。 这前港口有一个位置是能停大海船的,方便平日里那些跟他们勾结的海商过来补给、休息和卸货。 张仑听着点了点头,让老亲兵去把舰队招呼过来准备装货。 这个时候户必裂也拿着登记好的名单目录,交给了张仑。 张仑则是仔仔细细的将这名单全部都看了一遍,甚至还让肥龙把人拉过来一个个的仔细核对。 也是这个时候,足利鹤回到了张仑身边。 看着愕然的张仑,足利鹤叹气道,妾身这身装束无法面对那些女子…… 张仑叹了口气,将尸体都核对了一遍,然后这才抬首暴喝:“小周管家!” 小周管家听得自家小公爷的召唤,飞快的窜了过来。 他听出来了,自家小公爷现在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这名单留下,待我们回大明后呈报刑部奏请陛下全部以卖国通倭论处!抄家、灭族!传檄大明全境!!” 第一百章 心有噬人斑斓虎,溪涧垂首嗅蔷薇 那些个还肚子里嘲笑着张仑读书读傻了的假倭们顿时惊恐的看着张仑,此时那位俊美少年脸上的笑意依旧。 “尸体么,留着头颅腌好报功。”张仑笑意不变,看着这些个假倭们声音依旧轻柔无比。 张仑的笑容不变,目光柔和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一般:“其他部分剁了,碎块丢海里把鲨鱼引来。” “肥龙!你一会儿负责给这些活的开个血缝丢下去活喂鲨鱼,记得脑袋出来报功。” 肥龙一听张仑这话顿时满心卧槽,小公爷您是真真牛逼啊! 边上的户必裂则是拍着他的肩膀叹气,兄die啊,你还是太嫩了。 你以为小公爷会饶了这些狗杂碎?!想多喽,小公爷这是要一网打尽啊! 让他们身死族灭,遗臭万年! “饶命啊~!公子,我们可也是大明人啊……”那些个假倭们眼神惊恐,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却见他们脑袋“砰砰砰……”的撞击着寨子的地面,嘴里拼命的求饶。 “祸不及妻儿啊!小公子,祸不及妻儿啊!!” 张仑听得这话,脸上的微笑依然不变看着喊出这话的假倭轻声道:“那些被你们所害的大明人……亦有妻儿。” “那些死于你们之手的他人妻儿,可还少了么?!” 这话一出口顿时那个说着祸不及妻儿的假倭,当下失声。 却见那人绝望的看着尸体被肥龙狞笑的拖下去,本想直接开斩。 却被老亲兵们逮住训斥了一顿,尼玛!你这是浪费啊!没脑子啊! 这衣服先给扒了,手脚衣裤鞋袜头发……再到嘴里、粪门都搜一下有没有藏着银钱物件儿,然后再剁尸。 那可都是钱啊,你丫是不是傻啊!咱小公爷让你干这事儿,是给你机会挣外快呢! 肥龙赶紧谄媚的给老亲兵们拍马屁,咱这不是没经验么! 一众水匪们听说能搜着银子,不由得大喜。 没口子的夸老前辈们牛逼、老前辈们经验足啊,以后可得多带着小的们咧! 肥龙趁势道,咱还得您这些老前辈们教导啊,回头搜着金银我请诸位老前辈们喝酒。 老亲兵们大手一挥,咱爷们请你们吧! 都是苦哈哈出身的,你们也没几个银子! 我们这些个和老家伙跟着小公爷,不差钱儿! 你们好好给小公爷办事儿,将来富贵荣华短不了你们的。 几个麻利的水匪三两下掏着尸体,果然是掏出了好些碎银子、小金粒儿、海珠、银簪子……等等。 一众水匪们当下感叹:卧槽尼玛!果然是老前辈们牛逼啊! 看着户必裂一脸艳羡,张仑笑着踹了他屁股一脚让他去处理那些倭寇的尸体也发个洋财。 户必裂这才欢天喜地的拜谢了张仑,带着嗷嗷叫的海盗们展开了搜刮。 “鹤姐姐,我闻扶桑有‘活人茶,蓑衣舞’之风雅……” 张仑笑容不变,转身望向足利鹤轻声道:“不知这些扶桑罪徒,能否让我一开眼界?!” 足利鹤闻言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声若翠鹂:“夫君喜欢,妾身又怎会不依?!” 那佐藤就在边上,听得张仑说出“活人茶,蓑衣舞”二词顿时浑身不由得颤了一下。 没得搜刮也拉不下骑士这身份搜刮尸体的海因里希见状,则是好学的低声问道。 佐藤啊,这“活人茶,蓑衣舞”是何物啊?! 边上的老亲兵、肥龙和户必裂他们见状,都很感兴趣的样子凑过来。 佐藤苦笑了一下,叹气低声道。 所谓活人茶,就是将人置于冷水大缸内架于火上煮了。 听着他哀嚎惨叫,而佐茶饮之。此于扶桑谓之风雅也。 肥龙听得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卧槽!这尼玛是烹杀啊! 胖大光头户必裂好奇再问,那蓑衣舞又是何物?! 佐藤耷拉着眼皮子,有气无力的解释着。 蓑衣舞便是将蓑衣置于罪徒身上,淋上火油却不点上而是用火油画上一圈,点外圈火油。 外圈火油烧起圈内人自然跳跃躲避,但终究会沾上火苗烧起全身蓑衣最终烧死。 外圈点起躲避时候,其形如跳舞。 是以此谓之“蓑衣舞”。 户必裂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大光头,觉着这扶桑人真会玩啊! 却见足利鹤用着扶桑话吩咐了一声,顿时那津春老家臣激动的赶着其他家臣、武士赶紧去寨子里找出装备来。 殿下想要看“活人茶,蓑衣舞”那就必须得表演啊,天大地大现在殿下最大! 尤其是在看着殿下的那些个手下们三两下的就轰开了这山寨,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剿杀了数百武士。 这其中还有三百余着甲武士,这说明什么?! 说明殿下的这些个武士们战斗力惊人啊,有殿下协助莫说重回京都了。 即便是一统扶桑又有何不可?!没听殿下说么?敢有不服者,大筒送你成佛! 宫野惊恐的看着津春招呼人手开始准备大瓮、柴火、火油……等等物件,顿时他便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那些个武士们一个个的被老亲兵们麻溜的扒光了铠甲,还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搜走最后一个铜板。 这才被用重手法卸了手脚,丢到大瓮里面。 唔……这些手法看得边上的陈州同不住的点头。 这是他给老亲兵们传下的三十二路小擒拿。 张仑则是笑了笑,陈州同给他教的秘传比老亲兵们多了四路。 一共是三十六路,最后四路则皆是杀招。 化指为勾、化掌为刀、指骨为钉、双掌为盖…… 好在老亲兵还记得留着脑袋,这脑袋可能换功勋啊!不能煮了。 张仑则是有些可惜,妙安姐姐没在身边无法泡茶饮之欣赏啊! “恶鬼……你便是恶鬼!你不是人!你是恶鬼啊!!”宫野凄厉的哀嚎了起来,张仑则是微笑的看着他。 轻声道:“于你这人渣孽畜而言,吾便是噬人猛虎、是饕餮恶鬼!你待如何?!” 那边上刚才呼喝着祸不及妻儿的假倭,此时也回过神来对着张仑怨毒的诅咒着。 “恶鬼公子啊!您莫要得意,人终有一死……” “无论数十上百年,阴曹地府里小的们等着您哪!” 假倭的声音中充满着无限的绝望、怨毒与暴戾:“您可莫要忘了这海岛上的孤魂野鬼!” “无论多少年小的们在阴曹地府,侯着您的大驾!!” 肥龙、户必裂等人闻言不由气得哇哇大叫,便是要上前收拾这假倭却被张仑抬手而阻:“哈哈哈哈……” 那假倭似乎已经豁出去了,阴冷怨毒的盯着张仑丝毫不避。 “此去泉台召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却见张仑背着手,眯起来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 亦是毫不回避的看着那假倭寇朗声道:“不需你咒我亦愿往之!”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张仑身后,定不往西天、绝不入仙神!” 却见张仑声音清冷,表情依旧带笑,言语却掷地有声重若擂鼓:“吾只求往那阴曹地府!” “黄泉台上、阎罗殿前,我必再召集旧部,再杀尔等这些渣滓狗贼!一遍!十遍!百遍!千遍!!” 那假倭的脸色瞬间肉眼可见的苍白了下去,大明朝这个时代当众这样起誓那可是非常严重的。 张仑则是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仅杀一次,又怎消我恨?!” “不杀的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又怎对得起那些无辜惨死之冤魂?!” 那海因里希激动的满脸通红,卧槽尼玛!这话听着提气儿啊,便是希腊、罗马时的大英雄…… 又有几人有此雄心壮志,天堂不入愿下地府。 只求杀伐,杀的那贼寇魂飞魄散、杀的那渣滓不得超生! 骑士精神冲了脑子的海因里希当即“哗啦~”的单膝跪倒在地,用着那冲破天际的声音咆哮着! “阁下的意志,即吾之使命!海因里希愿为阁下征战,哪怕身处炼狱、哪怕直面撒旦!!” “愿随小公爷征战,哪怕阴曹地府,亦百死不悔!!”户必裂紧随着哗啦跪下,心里破口大骂。 卧槽尼玛啊!没看出来啊,海因里希你个浓眉大眼的狗犊子拍马屁的时机真特么到位啊! 肥龙赶紧跟着跪下一起喊上一嗓子,愿随小公爷征战沙场,即便阴曹地府亦百死不悔! 心里则是骂着户必裂这死秃头,尼玛不会给劳资打个信号啊! 张家的老亲兵们则是懒的嚷嚷什么,他们只是单膝跪下以拳击胸。 还说个鸡毛,劳资这票汉子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 小公爷说要下阴曹地府砍人,那咱爷们就随着小公爷下去砍人呗! 便是这个时候妙安走来出来,张仑哈哈一笑挥手让所有人都起来继续欣赏这活人茶。 妙安走到了张仑身边轻声的把情况都说了一下,那些女子都沐浴完毕了在厅堂里面呆着。 几个老亲兵守住四周,没有让人过去。 “先拿些许糕点,去给姐姐们垫垫肚子……” 张仑沉默了一会儿,良久后长长了出了口浊气。 望向妙安的那双丹凤桃花中冷厉不再,只是透着一丝慈和。 却听张仑声音轻柔的,对着妙安道:“她们受苦太多,妙安姐姐请多多开解、多多担待。” “一会儿我专门安排一条船,只是咱们家的老亲兵和姐姐上去照顾她们。” “莫要让她们,再受惊害……” 妙安一道万福轻轻垂首,柔声道:“婢子知道,婢子会安顿好姐姐们。还请公子放心。” 第一百零一章 天下风云麒麟儿,卧槽尼玛方信之 这些倭寇们既然是干劫掠的自然是也有自己的海船的,一看着那两艘两百料的海船张仑脸色就非常的难看。 张猛已经审出来了,这些海船都是闽南海商们手中流出来的。 “一家家都记下来,回头我找他们一家家的把这些帐都好好算算。” 密室里面抬出来的银子照例给分钱,一票水匪、海盗们都在欢呼。 张仑自然也没有忘了那些足利家的家臣、武将们,好歹人家也是下船砍人了不是?! 倒是这些武将们有些不好意思,足利鹤站出来说我夫君的赏赐便收下罢!好好为我夫君做事。 家臣们这才把银子收下,一个二个赶紧拜倒口呼愿献上全部忠诚。 修整了一晚上,张仑专门去了一趟安慰了那些个解救出来的小姐姐们。 拍着胸口给她们说,那苏州知府曹凤曹鸣岐我也是认识的。 回头让他开出二十张空白告身文书来,诸位姐姐填上了便有新身份。 我弟子在苏州还有一处桃花坞,那里有我一处草庐院子。 诸位姐姐不嫌弃到时候可以先往落脚,若有好去处我再给姐姐们些许安家银子。 都莫要担心、莫要多想,有我张仑呐! 假假我也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不是?!谁敢给姐姐们呲牙,我一刀就劈了他。 说的这些个姑娘们愁绪尽散,盈盈拜下皆称谢。 笑脸盈盈的离了屋子,张仑的脸色才阴沉了下来。 告诉身边的小周管家一定要提醒自己,那帮狗杂碎海商必须死! 清晨一早,妙安和老亲兵们先带着这些姑娘盖住了头脸上了一艘两百料海船。 船上还配了两架蛇炮、四架佛朗机,张仑身边的老亲兵分配去了一半。 足利鹤换了一身衣裳带着歉疚,和妙安一起在船上照顾。 其他人则是清晨起床扬帆出海,杀往下一个倭寇海盗聚居的岛屿…… “西野公,你何以不阻他一阻啊!当众杀人,如今又带人下海杀贼去……” 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气的胡子都在抖索,差点儿就跟苏州知府曹凤动手了。 尼玛!劳资好容易要混成大名士的座师了,你曹鸣岐给劳资来这么一出?! 曹鸣岐一脸遭了驴**的苦逼模样,叹气道:“信之公,您自己说,这拦得住么……” 方信之满心草泥马,曹鸣岐何尝又不是?! 大家在京师里、在宫里,那也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能听着信儿的关系在的。 弘治陛下用世叔的身份给张仑写信这事儿,现在大概半个大明官场都知道了罢?! 这特么是何等荣宠啊! 万一张仑要是死逑在这苏州府了,让张仑留在这里科举的方信之、没拦住张仑的曹鸣岐。 他们俩肯定得被迁怒。 英国公他们倒是不惧,再咋地顶多仕途无进致仕拉倒。 可要是遭了陛下的记恨那就不是一个等级了啊,那尼玛随时可能遭清算的啊! “不过,信之公当是过虑了。” 曹鸣岐看着方信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便轻声道:“这麒麟儿行事看似张狂,实则颇有章法!” “哦?!西野先生还请仔细说来。” 方信之其实对于张仑的了解也就那么些许,所以才会心急火燎的从南京跑过来。 人家苏州知府曹鸣岐可是当事人啊,接触张仑又比他更多。 所以曹鸣岐的看法方信之当然是要多听取的,然后琢磨一下俩联名上个奏章。 曹鸣岐笑了笑,把张仑灭掉王家院子的倭寇后布置厚葬。 随后连夜杀往陈家,但却使得打草惊蛇之计策先将陈家主要力量引出家宅。 然后一举围杀,进入陈家后却只诛首恶未曾多加伤人。 “信之公,我也是事后想想才明白了这位麒麟儿的安排啊!” 却见曹鸣岐感慨的道:“他若是不管不顾杀入陈家,实际可以抄获的金银古董田宅地契更多……” 方信之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若他杀进去直接抄家,即便是陈家有密室又如何?! 拿下陈家小子再刑讯陈家老头儿,什么密室能藏得住?! 其时曹鸣岐等人肯定还未到场,抄到的家资可不就是他张仑自己拿了么! 那些资产的价值肯定比他所劫获的金银,价值更高。 “然而,若是如此肯定是难以分辨何人为陈家心腹。或许因此而伤及无辜人命,将会更多。” 曹鸣岐轻声赞叹:“麒麟儿打草惊蛇,陈家心腹尽出为他一举歼灭。” “再回身斩杀陈观鱼时,实际上他亦有抄得陈家家资的机会。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还吩咐张家的亲兵们,莫要干犯女眷只是拿人而无抄家杀伐之举。” 说着,曹鸣岐目光灼灼的望着方信之道:“我至院中,陈观鱼求救按说他应交人于我不当再杀……” “但他还是杀了!”方信之脸色有些难看的道。 曹鸣岐却哈哈一笑,袖子摆开大声道:“杀的好!!” 方信之闻言不由得一愣,曹鸣岐则是拍案而起:“他陈家勾连倭寇袭扰我苏州府,更行杀伐已是卖国!” “此等恶贼,莫说麒麟儿即便是在下也想斩了他头颅!” 曹鸣岐说着,淡淡一笑:“然而,斩去了陈观鱼的头颅他却未再行杀伐。” “反而是拜下官曰:主犯已死,此间皆为从犯。请下官多加甄别,酌情轻判。” 方信之听完了曹鸣岐的陈述,不由得默然无语。 仔细的将曹鸣岐的陈述琢磨了几遍,这才叹气道。 此等章法果真是不满十四的孩子做得出来的么?! “下官如今,依旧记得那麒麟儿斩得陈观鱼时之语……” 方信之抬头望去:“哦?!” “汝活的卑鄙无耻用尽了龌龊手段,以那千百无辜性命换了半生富贵荣华……那就莫想着还能身得善终!” 听得此言方信之竟是猛的瞳孔一缩,豁然起身抓起那茶碗便不顾斯文的给自己满满灌下一口! “啪~!”的将茶碗砸在桌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才哈哈一笑:“果然是风云麒麟儿!” 曹鸣岐则是看着方信之砸在桌子上的茶碗,那眼皮子猛的抽搐了几下! 那拢在道袍袖子里的手指头,辈份的颤了颤。 卧槽尼玛的方信之!你个老狗逼!劳资的汝窑茶碗啊!! 第一百零二章 信至京师帝王怒,国朝震变系一身 “西野公,不若你我联名上奏一本将此事与陛下陈情、为那麒麟儿请功如何?!” 却见方信之沉吟了会儿,目光灼灼的望着曹鸣岐道。 主要是把这事儿的关系给撇清了,要直白说:人家麒麟儿要为陛下杀贼,我们俩这拦不住啊! 后者则是余光扫过自己那有些开裂的汝窑茶碗儿,脸上笑眯眯,心里麻卖批。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皇宫大内,弘治皇帝已经盯着放在桌子上的张仑来信整整一个下午了。 边上伺候着的萧敬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萧伴伴……” 良久之后,夕阳渐沉。 内监们动作轻柔但迅速的,将御书房内的蜡烛灯火点上。 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弘治皇帝的声音显得沙哑而疲惫。 “内臣在……”萧敬的声音并不大,听起来极为祥宁、平和。 火光映衬在弘治皇帝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江南卫所,已经糜烂至斯了?!” “内臣不曾往,是以无法答陛下问。” 萧敬事数代帝王而荣宠不衰,其处待之核心竟是与张仑一致:一字曰为诚。 “砰~!”猛然间,却见弘治皇帝以掌击案长身而起! 那御书房内外小太监们猛然一个激灵,竟吓的“呼啦啦~”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帝王慈和恩泽,如雨露沾润。 帝王之怒,则如九天雷霆!黑云低压,风雷密布! 一言之下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数百兵丁、世袭百户竟是被数十倭寇斩杀死伤甚众,全然逃窜却无一人还击!” “小小奴寇百余人,竟是杀入江南腹地肆虐灭门还敢留宿一夜!” “贱籍海商竟敢勾连倭寇违禁下海不止,还抄家灭门无视官府军卫!!” 弘治皇帝那愤怒的咆哮声从御书房内猛然炸响:“这便是诸臣工与朕所言之太平盛世?!” 萧敬缓缓拜下沉声道:“陛下息怒!” 弘治皇帝脸色潮红,那双眼皆尽赤红胸膛起伏不定。 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眼睛却落在了张仑的信件。 却见那稚嫩的笔迹上有着这么一段话: “侄儿此去乃报定杀贼之心,誓不斩得敌酋魁首而不归! …… 卫所已是彻底糜烂,军为帝国之屏障改制刻不容缓。 …… 此番杀贼势在必行,侄儿决心已定! 无那些倭寇命与血则无以浇熄侄儿心头业火、无以让侄儿面对王家惨事中,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着令东厂罗祥、杨鹏,锦衣卫牟斌侦缉彻查江南卫所、此次倭寇事件!据实回报,不得有误!” 弘治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清冷不复先前之怒亦无任何欢喜。 萧敬跪倒在地,恭声应道:“内臣领命!” 是夜,看起平静的京师暗涌澎湃。 沉默多年无数朝臣都已经忘却了曾经在宪宗时期,令人闻风丧胆的东缉事厂、锦衣卫的可怖。 然而那一夜又让无数的朝臣再次梦回,帝国两大最暴戾的机构如同蛰伏在黑夜中多年的猛兽。 它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未发一声咆哮。 只是默默的伸展了下爪牙缓缓睁眼,便足以让无数的朝臣两股颤栗。 无数的东厂、锦衣卫番子行色匆匆竟是不顾城门已落,亮出腰牌厉声呼喝着打马而出。 夜色中无数条黑影飞驰在官道上,消息稍微灵通的朝臣们心惊胆战。 几位详知内情的内阁学士则是在自家的书房中垂首长叹,陛下已是对朝臣心生质疑了。 这种疑虑一旦开始便难以遏制,甚至这将会引发整个国朝的全面震动! 宪宗朝为何早期君臣相和,而中后期却势同水火?! 究其原因便是妖人李子龙后,宪宗开始对大内、对朝臣产生了质疑。 汪直其时不过年纪十五六而已,何以独掌大权甚至直抗满朝文武?! 这便是因着宪宗命其缉查后对于整个国朝臣工,几乎无一信任的表现。 朝堂大局恐将生变啊…… 所有知情人却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聚焦到了那位风云麒麟儿身上。 或许一切事情的关键变数,便系于此麒麟儿之身了。 此时那位被国朝大佬们认为系朝堂大局之变于身的麒麟儿,却对此一无所觉。 张仑现在在妙安的伺候下,饮着茶吹着海风。 身侧坐着媚眼妖娆的足利鹤,左右前后千余战舰、兵丁颇有踌躇满志之感。 果然这杀人放火金腰带啊,这些个狗逼海盗倭寇没有一个是穷人啊。 最少的也抄了老巢后,给抄出了七八万两银子。 此外还有各式珍宝、瓷器、绸缎……等等。 刨掉了给出去的赏赐,最终落下的竟还有现银三十万两、金五万余两。 各色海珠、珊瑚、玳瑁、瓷器、绸缎布匹……至少得值二三十万两银子! 现在乐疯了的是小周管家,他现在恨不得就躺在银子堆里睡觉。 咱小公爷英明啊!咱小公爷牛逼啊!啥叫金银堆积成山啊!这特么就叫金银堆积成山啊! 小周管家现在赤红着眼珠子只装得下自家小公爷和银子,其他啥都不装不下。 几乎是用以死明志的态度,逼着张仑把这些金银宝贝全搬上了那四百料战座船。 再把那些解救出来的姑娘,全都安排上去。 那战座船上只许有张家的老亲兵们,外带陈州同、妙安和足利鹤一行人,其余人除非通报否则不许上船。 让他们日夜守护,自己则是不定时巡查。 这叫张仑哭笑不得,小周管家这是彻底跌钱眼儿里去了。 要让他知道自己在扶桑还整了一座金山、一座银山,那这小周管家不得疯了啊?! 小周管家倒是撵着户必裂问过,怎么他们这票海盗那么多银子你们只有二三万两啊?! 户必裂赶紧给小周管家解释,我双峰岛跟他们不一样啊! 我们跟大海商都是有往来的,有银子了便托他们给我们家里送去所以岛上才没多少存银。 小周管家这才恍然,原来是那些个倭寇也没地儿送银子去所以存下来的啊! 海因里希、肥龙、户必裂……他们则是也乐疯了,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但随即他们就变成苦瓜脸了,因为张仑要求他们必须学扶桑话。 自己还以身作则跟足利鹤学扶桑话,讲的一口漂亮的公卿言叶让那些扶桑人没口子的夸赞。 回头总不能只靠他们去砍人吧?! 让他们领着招募来的武士、足轻去砍人,这就简单多了。 远远的双峰岛已经在望了,却见岛上已经吹起号角。 随后呼啦啦一大票人从寨子里冲出来对着舰队欢呼,可算是回来了! 张仑也很是感慨,其实舰队出行迄今也不过是十余日而已。 但感觉像是去了数年之久…… 第一百零三章 事前安置妥,奠基征扶桑 “小公爷,闽南、粤北风声已经放出去了。”户必裂风尘仆仆,脸色红润。 这货在张仑完成了对由江浙至闽南、粤北海岸沿线的海盗、倭寇清剿后,被派往这两地放风声的。 就说英国公张家小公爷将沿途倭寇剿杀一空,现在海路清平啊! 张仑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让那些海商们赶紧跑扶桑做生意去,他好收税。 户必裂说着,则是从怀里取出两个盒子谄媚的笑着双手捧给了张仑。 “这是小的过夷州时,当地部族首领托小的给您带的……” 张仑哑然失笑,剿杀倭寇的时候他也到了夷州一趟。 可现在的夷州跟后世的那没法比啊,完全就是穷山僻壤未开发的模样。 没有了龙亨会,这夷州是如此的萧索而没有灵魂。 即便是自己把那些狗一样辣鸡的倭寇们轰碎砍翻了之后,夷州几个被欺负的头破血流的部族首领站出来。 痛哭流涕的用那十分不标准的大明官话致谢,还把几个“美女”推过来。 张仑依然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会儿夷州流行黥面啊! 再漂亮的姑娘脸上刺着一堆符号,那还能看么?! 反正张仑觉着,自己看到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几何考题…… “金沙?!黑珍珠?!”张仑先是一愣,笑了笑摆手让小周管家收下。 待得户必裂告退后这才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看到了金沙和黑珍珠张仑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他想到了夷州是由金矿山的,甚至那座金矿山还不小! 夷州金瓜石矿山! 这座后来因故停采的矿山,哪怕到二十一世纪依旧被评估至少有两百吨以上的金矿等待开采。 或许夷州的那些土著其实早就知道那里有金矿了,只是藏的很死不予外传。 直至清末修筑铁路才被发现了河中有砂金的工人,把这个消息传了出去。 夷州此后被扶桑所占,开采至二十世纪初时这里被扶桑发现了不止金银还有铜矿。 顿时一跃成为扶桑首一金矿。 至二十世纪上旬时期,那里聚集了八万余人被誉为亚洲第一贵金属矿山! 卧槽尼玛,合该咱小张得发达啊!这玩意儿肯定没法独吞的,得拉上人一起干! 张小公爷抓了一把自己没毛的下巴,眯起来那双漂亮的桃花丹凤抿着嘴砸吧了一下。 唔……回去拉上咱世叔弘治皇帝、大明户部,出个章程一起干! 想到此张仑喊来妙安给自己研磨,给弘治皇帝又去了一封信。 信里先把自己偷袭双峰岛、招安岛上三千海盗,用于清剿了沿海倭寇。 期间发现各大海商勾结倭寇,劫掠杀人的事情。 张仑说的明白,世叔啊!这些事儿您可以调查调查,但人先别弄。 侄儿这次剿倭竟是寻得扶桑国王公主,听闻扶桑内乱四处攻伐国王都被推翻了。 现今沿海倭患多出于此。 于是侄儿决定借机掺和一手,这事儿您可先别给我大父说。 那扶桑原本军力尚可,但如今各自为政徒增消耗却无几人。 侄儿有着十分的把握,可扶持那扶桑国王重新上位。 使其为我大明番属屏障。 世叔且在京师稍待,等侄儿取那扶桑国书回来让大明、世叔声名扬威四海! 并此次剿灭倭寇海盗,斩得人头、缴获珊瑚海珠玳瑁……已登记成册。 劳烦钱公公携带回京交予世叔,缴获的金银侄儿现在充做军费。 毕竟使人拼命,总得分润些许给下面的兵丁。 回头此间事了结,这些人业已习练成军可堪国用。 介时皆交予世叔成军,可护我大明海疆。 世叔可先与内阁、兵部商议,确认将帅、空白告身在苏州准备接手。 介时侄儿平了倭寇回来考乡试,就把这舰队给接收过去。 一定得准备好哈,侄儿这十月可得参加乡试然后回京。 这舰队海防是真没时间管了,训好交予世叔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哈!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把小周管家喊来。 让他带几个人把腌好的倭寇脑袋、缴获的珊瑚珍珠玳瑁,还有那些水匪、海盗们托付交予他们家人的银子。 全都带回大明去,再吩咐小周管家说给换上个三五千贯钱。 看小周管家莫名其妙,张仑解释:现下这扶桑铜板比银子值钱啊! 咱去了拿来赏赐比银子合适,最后再把这铜钱换成银子那还能挣一笔啊! 他们十两银子换两贯钱,十两金子换十贯!你说挣不挣吧! 小周管家闻言激动的满心卧槽! 当下拍着胸脯表示,小公爷且放心,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在双峰岛上修整了几日,挣了银子的各路狗崽子们卯足了劲儿准备再大挣一笔。 战死的那些兄弟全都登记了家里情况,他们看着小周管家分下金银告知大家要送到家里去的。 伤残的那批也都拿到了银子,随船上岸说是不愿走的安排在桃花坞先呆着。 这还有啥说的?!赶紧苦练砍人本事,好挣钱发达啊! 扶桑话得学,按着小公爷说的咱到时候指挥扶桑人去砍人就行了不必亲自下场。 为此小公爷专门拉着几个头领开会,给他们说这以后带着扶桑人砍人多好啊! 你们还是月银二两没跑,咱打下来的战利品我拨付给你们分润一成! 一番话说的一票狼崽子们眼珠子都红了,卧槽!一成啊! 要说张仑这金山银山的往船上运金银珠宝,大家不羡慕那是假话。 但也都知道,没小公爷招募这些佛朗机人、没小公爷从中坐镇他们啥都捞不着。 所以大家虽然羡慕,但自家也得了银子便不复再言。 张仑却是知道这种情况不能长久下去,你吃肉总得让下面的人喝汤罢?! 不能你总啃着肉却叫人净喝汤汤水水了,那种经营的模式长久不得。 当然,这是笼络下面的崽子们归心的法子。 至于这几个将领张仑则是一挥手,言道我已给我世叔弘治皇帝陛下去了信。 你们这些日子的表现不错,免罪没问题不说我也给你们求了告身。 回头咱们从扶桑回来这告身估计就下来了,说不准到时候大明组建沿海水师你们可都是正式职务啊! 一票老狗逼们听得此言顿时那血管子“蹭蹭蹭~”的涨起来,哇哇叫着要给小公爷效死! 莫说是他们现在混的不咋地的海盗了,便是后来五峰船主汪直又如何?! 有带甲数万雄踞扶桑,甚至一度“三十六岛之夷皆其指使”听闻招安还不是跪了?! 大明此时之繁华荣盛,一如后世美利坚与墨西哥、哥伦比亚之别。 若大明为寇更是家人子孙皆受波及,科举不得不说,闹不准还得遭牢狱。 你愿意在墨国为一毒枭,朝不保夕生死两难…… 还是到美利坚当一个团团富家翁,子孙还能竞选议员州长光宗耀祖?! 第一百零四章 战舰起航,目标扶桑 这一次小周管家去的时间略长,足足五天才见得归航。 张仑这五天过的略微蛋疼,因为他发现自己身边的妙安、足利鹤她们俩自己谁都打不过。 陈州同确认了这个事实,还跟张仑感叹他习武天赋随是不错。 但这武缘桃花运,那比习武天赋高十倍啊! 怎么总是能碰到那些根骨奇佳的女子?! 妙安也就罢了,居然这足利鹤天赋、根骨亦是极好的。 陈州同自己寻寻觅觅了半辈子,别说女子就算是男子也未见几个根骨天赋好的。 然而现在张仑身边就有两个,都还是陈州同认为若是上了战场未死者…… 必将是天下闻名的杀将! 看着她俩叮叮当当的经常打做一团张仑很清晰的知道,自己估计是要渣。 玛德!渣就渣,上辈子比我强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张仑愤愤不平,唉声叹气。 这次小周管家再回来却真的叫张仑目瞪口呆,回去的时候是两百料海船。 可回来的时候尼玛变成了一千料战座船了! 小周管家归来却无一丝的自持,而是赶紧的给自家小公爷解释。 这一千料的战座船那都不是漕运的了,可是海运最大的战舰了。 自己拿着一堆脑袋、各式珊瑚海珠玳瑁……等等回去后,不仅曹凤吓了一跳。 着急赶来在桃花坞等待的郭彦和、钱能,那也吓的半死。 卧槽!这真尼玛砍了一堆脑袋啊! 听闻小公爷居然是杀上瘾了不打算回来,而要应邀去扶桑也杀一波。 这下郭彦和就不淡定了,撮了好一会儿牙花才拉着钱能到一边商议。 说是这钱公公啊,如今这小公爷还打算要去扶桑拼杀一波。 可他手上的战舰最大的也就四百料的战座船,若是在沿海则罢了。 要去扶桑恐怕是不成的。 钱能也是闻弦知雅意,赶紧拉着郭彦和说有甚主意速与咱家说说! 郭彦和也不卖关子,直接就说海运上有一千料战座船。 但这一千料的大船那可都是有数的,维护、调用也有专人负责。 下官一人肯定是没法动用的,您看…… 钱能闻言不由得沉吟了起来,太监要起家那必须会揣摩上意呐! 张小公爷能跟陛下互称叔侄通信往来,京里的老祖宗可还说了。 陛下唤这小公爷从来不叫大名,可是都是叫小名“痴虎儿”的。 这说明啥?!说明人家那何止简在帝心啊! 这得叫“牵挂帝心”啊,莫说这其他勋贵家孩儿便是藩王、内阁大臣家的。 谁家孩子又能的陛下如此信重青睐?! 可这到底是一千料的大战舰,又是往太祖既定的不征之国扶桑。 到底陛下会是个什么反应可不好说了。 是以老太监脸色阴晴不定,踌躇半响终究是一咬牙让郭彦和把纸笔拿来。 他亲自手书一封用了钤印交予郭彦和,言道咱家也就能帮你到这儿了! 记得给小公爷说一声,将来万万莫要忘了咱家啊! 上得那一千料战座船张仑顿时感觉完全不一样了,最基础的就比四百料的平稳了许多。 船也比四百料的大上了不少,莫说随着上船的足利鹤、妙安等人一脸惊叹。 便是在港口处的佐藤、津春等人也激动的嘴皮子直哆嗦,好大!巨大!! 原本四百料战座船在他们心中已经是非常巨大了,但跟这千料大海船比起来那简直不是个儿…… 海因里希等人更是惊异的看着这艘大船,眼神有些飘忽。 此时虽然欧洲已经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甚至战舰、火炮技术都得到了巨大的发展。 但他们还没有发展到明朝后期那般,拥有一千吨排水量的克拉拉、两千吨盖伦船。 他们现在用的克拉克并非战舰而是武装商船,排水量也就三百吨。 张仑的两艘四百料船排水量相对接近,只是战座船船型更大看起来好像差不多。 然而一下子冒出来这艘一千料的大船,就让海因里希等人有些不淡定了。 “可惜三宝太监当年的宝船没留下来,那船可比咱这一千料船大多了!” 这就让海因里希更加不淡定了,不由自主的问道:“还有更大的战舰?!” 边上的户必裂嘿嘿一笑“啪~!”的拍了一下海因里希的肩膀,道:“老海,别看你们船好……” 海因里希一头黑线,劳资叫海因里希!海因里希!! “其实几十年前我大明三宝太监的船比你们更好、更大、跑的更远,而且那是大舰队!” 却见户必裂豪气干云的一挥手,道:“那可是数百艘比这一千料还大的战座船、战巡船,全舰队上万人呢!” “而且跑的很远,据说跑一次就得两年才能回来……”肥龙也感慨的道:“却不知道当年三宝太监的舰队,该是怎样的盛况啊!” 怎样的盛况?!遮天蔽日!海因里希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曾经他觉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帝国虽然强大。 但航海技术和他们的舰船技术、火炮技术,还是与葡萄牙有显著的差距的。 而户必裂他们的一番话让他有了新的想法,扫视了一圈却见那些个水匪、海盗们都在兴奋的说着这事儿。 这看起来似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不似作伪。 “那……为什么我们没有看到这支舰队?!” 海因里希接着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户必裂则是乜着眼睛道:“陛下和阁老们觉着太耗钱了呗!” “于是就解散了,否则的话哪儿有我们的活路啊!” 听得户必裂的话海因里希擦了擦汗,心里默念感谢仁慈的上帝! 如果是这支舰队还在自己就这么凑过来,估计这两艘武装商船还不够人家啃的。 海因里希再想想这解散了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一支上万人的船队那维护的费用、出行的费用…… 只需要想想海因里希就觉着口干舌燥,那简直是在烧钱啊! “莫闲聊了!小公爷有令,转运物资随后开拔!”这千料大战舰上的张猛探出头。 看着下面的户必裂等人大声吼道:“去扶桑,咱们发财去!” “嗷~~!”呆了几天大家都腻了,终于要开拔出发了所有人都兴奋不已。 此时张仑则是在自己的船舱里感叹,难怪无论明君昏君都死死的护着自己的佞臣啊! 从小周管家这张仑天字第一号大狗腿,就可以看出端倪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狗腿周管家,豪遮玉公子 张仑的船舱自然是最好的主舱位置,而且明显的经过专门的拓展。 入则为厅堂,船板上铺设着黄地川枝暗花浅黑大边地毯。 住位却是一张嵌碧玉螺钿紫檀玫瑰昙纹罗汉榻,下摆一片祥云雕上面的软垫便是看着就让人舒缓。 那榻前数步外却是一座腰肢粗细、半人高,镶金错银精雕平波踏浪玄武镇海铜香炉。 却见那玄武镇海口鼻间,丝丝青烟升起满室皆散奇香。 若有识货者定当赞叹,此香气必然属龙涎香中上品者轻易不可得啊! 而要有懂行的在此又得赞叹,舱内此局谓之乃“踏玄武,上云床”局也。 那榻前两侧则为四张两套花面鬼脸儿琼州黄花梨太师椅,摆之寓意“四季平安”。 左侧乃是海珠链子相隔,入内便可见一张硕大的紫檀千工双重廊门复雕拔步床。 那床榻以穿雕、浮雕、全雕、镂空……等技法,雕着花开富贵、福禄双全、平安吉祥、百子千孙…… 等等寓意的图案,还被上了金、银漆、镶嵌了玛瑙、珐琅、小牙牌……等等。 使得整张床榻看起来富丽堂皇无比华贵,看得人眼目眩晕恨不得躺上去体会一番。 床榻对面还有一张雕花阁子精致小床,应是给服侍的婢女用的。 出回厅堂右侧却是一颗颗圆滚滚荧光四溢,看着便喜人的螺钿珠儿密卷帘。 撩开来却见得一块张开的金漆掐银丝彩绘汉宫嬉戏图,这屏风又可折叠起来。 而屏风的后面则是一个巨大的让人目瞪口呆的巨大铜浴池,边上还有架子挂着大块的白色棉緌。 那铜浴池看起可容五六人入内,内里锻打圆润防滑鳞雕。 延伸出来两侧还有精雕活泼喜人的盘缸椒图装饰,张仑担心的上前拍了一下然后放心了。 小周管家这狗腿子好歹没把全铜的浴池弄上来,这是木芯包铜的。 “太……豪遮了……”足利鹤刚才上船虽然是惊诧无比,但还是能忍得住保持将军家女风范。 然而当她走进张仑的这间船舱卧室后瞬间就不淡定了,这里的奢华已经超出她的想象空间了。 此时可不是后世有珍珠养殖业,也就是说那看起来最普通的珍珠链子每一粒可都是要从海里捞出来的。 这一大串儿的珍珠帘子铺下来,那就得多少银子了?! 还有螺钿珠儿密卷帘,这会儿可不是后世的工业捕捞、加工。 每一粒的螺钿珠儿都是要从海里一点点捞出来,还得人手工打磨的。 这又得多少银子?! 那摆在卧室里面的紫檀千工双重廊门复雕拔步床,莫说是足利鹤便是妙安也看的目瞪口呆。 简直不敢想象这到底是花了多少银子,打砸出来的家伙什啊! 小周管家则是一如骄傲的将军拔步立于门前,恭敬无比的对着自家小公爷道。 “之前往江南,船小不好准备却是让我们家小公爷受苦了……” 小周管家说着颇为自责:“这次回去总算是置办了些许物件儿,还算合用。您暂时先委屈一下……” 足利鹤很想哭,这算委屈么?这算委屈么!! 这算委屈的话那扶桑诸大名乃至她的将军父亲,过的得叫什么日子?! 猪狗日如么?! “有心了啊!便从账上支取个五百两的辛苦钱罢!” 张仑倒是云淡风轻,上辈子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 咱老张那是一个高尚的、纯粹的、有道德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 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等中学教育、四年高等学院教育,有着繁复不可描述经验的……汉纸! 主要是张仑也不懂这些玩意儿,他看来只要住着舒坦就好。 可怜的小周管家这么些用心的准备,当真是好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而张仑自己最满意的其实是那跟浴池大小相仿的浴桶。 原本小周管家给他打造在岛上的浴桶也是不小的,张仑自己泡澡很够。 可妙安这傻妞儿好死不死的,先嘲讽了足利鹤练刀导致的老茧。 在足利鹤羞愤不已后,得意的展示自己的双手说少爷的药浴可以润肤去茧有助练拳练刀。 张仑还傻呵呵的不知道自己被妙安卖了,当天晚上他照例要泡澡的时候…… 足利鹤竟是咬着牙不管不顾的窜进来,口称说我扶桑有男女共浴之俗,我便与夫君同浴罢! 接着目瞪口呆的不止是张仑还有伺候他沐浴的妙安,见这扶桑公主竟然是红着脸沉入浴桶里…… 妙安一咬牙竟然也钻进来了,说公子我给你搓背。 张仑终于是在两人针锋相对的交谈中,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由此他不由得苦笑,果然啥年月的女人都一样的啊! 为了追求美,咬咬牙真就…… 只是张仑就比较悲剧了,尼玛还得忍着可人家俩不管不顾就窜你浴桶里面来了。 那叫一个汹涌澎湃,那叫一个令人喷血! 本来是双姝嬉水的美事,奈何张小公爷现在不敢稍动长缨啊! 以至于张仑觉着自己这是把自己的小小张虐待了多回,真真是要了亲命了。 船行三天便已是抵达了琉球外海,进入琉球补给修整的时候津春便匆匆前来。 小周管家给张仑备下的这份豪遮顿时又让津春震撼了一把,心下内牛满面。 尼玛!这一个屋子烧掉的银子,恐怕能养起足利家巅峰期一年半载的消耗了罢! 可怜的扶桑老土鳖津春哪儿经过这阵仗,顿时吓的脚都不敢往里踏。 哪怕足利鹤、张仑招手让他入内,老土鳖也只敢在门前站着不敢进去。 先给老老实实的给张仑、足利鹤问安,然后说去大内家把将军接回来。 张仑先是喊来小周管家让他一会儿拿个一千贯、五千两银子,一千金回去。 让将军给招募些许人手来,要好手啊!过来咱们就能开战,直接往京都打! 待小周管家应声后,才大大咧咧的一摆手道。 津春你且去罢!回头我就把京极持清那个老东西宰了。 足利鹤闻言不由得脸色涨红,津春则是既兴奋又面色古怪的匍匐在地,终究还是恭敬的行礼告辞。 直至他走了后,足利鹤才咯咯大笑。 看张仑莫名其妙的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足利鹤才解释道。 那京极持清都死了十好几年不止了,莫非夫君要把他挖出来鞭尸不成么?! 且他还不知道被埋在哪儿了,那是失踪的想找也没地方找呀! 张仑一摆手,没事儿!不管是谁我们就在距离京都最近的地方登陆,然后横扫过去! 所有不服者全部干掉,细川家那是肯定要诛灭的。 其他大名敢有不服者也灭掉,我为姐姐先打下个稳定的扶桑再说! 一番话倒是说的足利鹤心下感动,在那榻上握住张仑的手不复再言。 张仑却在心里骂着,尼玛!劳资咋知道扶桑这大名、那大名的,我又不是主修扶桑史的! 管他是啥大名,反正全得死啦死啦滴! 第一百零六章 翩翩公子踏海来,轻取扶桑摄津国 足利鹤也是聪明女人怎会让自己夫君难堪?! 当下略过此事不提让人把佐藤武喊来,吩咐他带上此时扶桑的堪舆图。 佐藤得了信儿自然是匆匆赶来,还好刚才老津春回去后给他大致形容了一下这船舱。 于是佐藤飞快的给自己冲洗了一把,换上一身自己最好的装束前来拜见。 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到底是扶桑土鳖的佐藤,还是被这船舱的豪遮震撼的一把! 那帘子……可都是珍珠啊!是螺钿珠啊! 不提这俩就那拔步塌、琼州黄花梨太师椅,那玄武镇海铜香炉…… 随便一件儿拿到扶桑,怕是现在最强的细川家家主细川政元砸锅卖铁也用不起罢?! 张仑笑着招手让佐藤进来后,也不仅赞叹了一下这小子好歹知道换一身装束。 却见佐藤上身穿的是大纹垂直衣,下摆马乘袴。 月代头梳理的整整齐齐垂直衣拉伸周整,连那马乘袴前五后二的折痕都条条菱角分明。 马乘袴的折痕于武士而言,可是非常需要讲究的。 前五痕谓之五伦:君臣、父子、夫妇、弟兄、友朋。 又曰五常:仁、义、礼、智、信,乃武士需恪守之义理道德。 其后两条则寓意天地、阴阳、忠孝。 后来的江户时的维新志士坂本龙马就曾因未做折痕,被好友土佐勤王党盟主武市半平太严厉训斥。 当然,张小公爷没有修习扶桑史对此完全不知。 只是觉着佐藤这穿的也算是周正,便让他进来摊开堪舆图。 随后言道我时间不多,找最靠近于京都的位置打过去! 细川家必须诛灭,这就是要求。其他你们看着办。 距离最近自然是摄津国,摄津国距京都不到百里之遥。 只是边上的播磨、淡路、和泉……等等可全在细川氏掌握中啊,似乎太过行险。 “那就先把摄津国的尼崎、大阪轰了!”张仑淡淡的道:“将军过来还需时间,我先轰了这两座城让他们自守。” 玛德!扶桑人这啥起名习惯,居然叫摄津国!这是举国上下都在……咳咳咳…… 佐藤闻言便着急了:“殿下,若他们自守必然复叛……” “哦,我就是要看看谁复叛好再轰一遍。”张仑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叹道:“不然,何以彰显利器?!” 这一句话直接将佐藤所有的想法,全数从口中砸翻回肚子里。 一摆衣袖张仑飘然起身,淡淡的道:“五千斤火药现余四千七百斤,还是太多了……” “且在此先耗掉四千斤罢,为足利姐姐烧个烟花瞧瞧。” 仅仅是一句话直接让佐藤从尾龙骨直接寒到脸上,那火炮的威力他是见过的。 那些与扶桑城楼坚固相仿的海盗寨门也不过一发而破,四千斤的火药…… 佐藤武仿佛看到了整个扶桑烽火连天,无数名城硝烟弥漫…… “出发!往摄津国!”张仑直接下令:“抵达后,直接轰击!让海因里希、肥龙和户必裂准备登陆!” 一声令下整支舰队隆隆起锚开拔,海因里希、肥龙户必裂等人则是全面开始准备。 郭彦和的那一百余亲兵激动的浑身颤抖,上回剿杀倭寇大家一路算下来最少的也挣了七八十两。 战死的烧埋银子也都送到了家里,这还有啥好说的?! 擦好了刀枪长弓,所有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赤红着眼珠子就等着登陆杀上一场! 再三天舰队已经穿过扶桑外海直入大隅海峡,进入大阪湾内。 在入大阪湾时无数人惊恐的看着这支此事在扶桑绝对算是庞大的舰队,缓缓的驶过。 这个消息飞快的传播了出去,张仑他们还没有抵达尼崎反应过来的细川家便开始准备了。 说是叫“摄津国”实际上面积……唔,大概跟大明的一个县差不多?! 此时细川家臣、摄津守护代药师寺长忠也将自己的手下组织起来,呼啦啦的赶往尼崎。 药师寺长忠丝毫不担心这次的作战,他也是有忍军的。 所谓的忍者,并非是后来演义影视里那么神奇。 啥丢个白烟人就不见了、各种神奇的小道具堪比007诸如此类的。 其实他们也就是密探加间谍的使用方式,多数时候只是潜伏。 毕竟这种行当那暴露就等于要挂逼啊,于是关于他们神奇的传说在后来就变得多了。 实际上忍军那地位非常低下的,一般待遇也就是个足轻头。大概相当于班长。 就算是领头的那顶多也就是旗本待遇,给个五十石那都感恩戴德了。 至于本事……真能打的都转职武将了,谁愿意去做地位低下的忍军啊…… 药师寺的忍军早就探得足利家的家女出海找海盗去了,说是有什么秘密武器。 这让药师寺嗤之以鼻,尼玛个海盗能有个啥的武器嘛! 真有多厉害的武器还会混到去做海盗么,也就足利义材这躲在大内家求活的废物将军才会信。 此时的细川政元还没有收养那仨养子,搞的细川家分裂。 所以这会儿的细川家家臣还算是比较团结、比较支持他的。 药师寺远远的看着张仑的舰队前来,倒是真有些惊疑不定了。 这些海盗什么时候有这么多战舰?!而且都这么大! 却见战舰从海上缓缓接近了此时连天守阁都没有的尼崎,然后开始打横过来。 在药师寺惊疑不定中,一声声剧烈的轰鸣声在海面上炸响! “轰!轰!轰!!……” 那城中少数的骑马武士胯下的战马顿时惊的跃起,战马上的武士稀里哗啦的跌落一地。 药师寺惊恐的看着那一艘艘的战舰冒出白烟,随后他眼前一黑…… “轰!轰!轰!!” 这位后来勾结细川澄之买通警卫,把细川政元砍死了的家伙连绝命诗都没哼出来就挂逼了…… 只是一轮炮击,连天守阁都没有的木头岩石寨子尼崎就被炸的支离破碎。 一堆药师寺家臣武士们鬼哭狼嚎四下逃窜,每人经历过这个啊! 硝烟散尽,张仑一袭绸面儿墨松柏儒衫在身昂然立于那千料战舰船头上硬着烈烈海风。 “登陆,攻城!”张仑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微笑眯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 “告诉他们,缴械跪地者不杀!” 唔……扶桑不过是手到擒来,到时候自己还得有人挖矿。 这些人全搞死了不划算,回头送去挖矿多好啊! “如您所愿,尊贵的阁下!”海因里希一如既往的喜欢唱诗,张仑此时已经习惯了。 看着海因里希露出了贵族式矜持的微笑。 心里则是感叹,难怪叫摄津国啊!真的射一下,这国就没了…… 第一百零七章 时代差距,炮火之利 张仑忽然觉着意兴阑珊,这真是有点儿欺负人了。 此时莫说扶桑即便是大明,见识过这种火炮、这等火力的又有几个?! 而大明这个时候完全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朝臣们一副志得意满状以为大明即天下。 哪怕是二十年后与佛朗机人屯门一役狠狠的吃了一亏,靠着策反几个华裔。 拿到了佛朗机炮资料,自己造炮赢得此役才略有重视。 从战舰上下来的张仑带着妙安、足利鹤二女,看着硝烟弥漫炸的碎裂的尼崎小破寨子心生感叹。 “真是阿鼻地狱啊……”张仑轻声哀叹,一副悲天悯人之慈相。 一边感叹着,一边抬首对着远处的肥龙喊道:“不弃械者格杀勿论!” 足利鹤看着自家漂亮的夫君则是满眼迷醉,哎呀~我家夫君真俊美! 说阿鼻地狱的那悲悯模样好仁慈,喊格杀勿论的时候都那么英气俊美! 挺拔身姿如松柏昂然,面庞俊秀如莹莹羊脂白玉。 一双丹凤桃花迷人欲醉,当真是浊世佳公子呢…… 佐藤武本来还想开口请自家公主殿下说一声,这武士毕竟是难得的杀才能留几个是几个。 再看自家公主殿下望向张小公爷的眼神,得~咱还是闭嘴罢。 “砰砰砰……”跟着张仑的老亲兵们全学坏了,上岸先让人架起坚盾然后就是一顿火枪。 本来那些哇呀呀叫嚷的武士们要冲过来,还没冲两步直接脑袋胸口炸开一团血花。 剩下的哪见过这阵仗啊,哭喊着回头就跑。 扶桑人那也是人,不是傻子啊!他们也都知道怕死啊! 人家先是把守护代都打成碎块了,现在一轮炸响敢冲前面的死伤一片。 还不知道要跑路的,那莫不是傻子么?! 佐藤武叹气看着这原本认为的艰难作战,现在变成了彻底的儿戏。 药师寺大人一开战就被轰死了,剩下还敢拿刀前冲的吃了一顿铁炮也死了。 余下的……现在漫山遍野跑的比狗都快,没跑掉的听得呼喝赶紧扔了手里的刀枪跪了一地。 还没等张仑走到尼崎城寨内,那城门口已经呼啦啦跪着一大片人了。 没人是傻子大家都得求活啊,药师寺大人都死逑了、能战的武士也都挂逼了。 能跑的足轻、农兵早跑的车尾灯都看不着了,他们这些家在尼崎跑不了的还有没跑掉的。 此时还不给跪更待何时?等人家砍你脑袋么?! “登记造册,出来几个人负责管理。”张仑意兴阑珊的看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群。 摆了摆手轻声道:“佐藤,便是由你拣选些许人马开路,去把大阪也拿下罢!” 佐藤武这如果还不知道张仑是在提携他,那他可搞个十字切剖腹死了算逑了。 于是佐藤赶紧呼啦一下跪下以头触地砰砰砰结实的给张仑磕了仨响头,口称愿为殿下献上全部忠诚! 随后便见得佐藤昂首挺胸大佬模样的走进人群,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顿。 大致意思就是我佐藤武乃是将军家旗本,如今将军即将由大内家领地归来! 我家将军请来的可是明国上朝公卿家公子,上朝大名士、大名将! 你们也看到了,上朝派来战舰十余艘,大筒、铁炮数百还有武将上百、铁甲武士上千! 上朝军力之盛刚才你们也看到了,火器大筒下无坚不摧! 只需眨眼城寨便灰飞烟灭,那药师寺不识时务已是身死!你们若想搏个家族前程便在今朝! 还有冥顽不灵者不仅自己死啦死啦滴,一家老小都要死啦死啦滴! 那些扶桑人听得佐藤的话不少回头瞄了眼那炸成半废墟的城寨,赶紧砰砰砰的磕头。 然后高喊愿为将军献上全部忠诚。 佐藤则是继续大声道,这细川家和他们家臣皆属叛逆要全部剿灭的。 到时候将军手上一大片领地、空白大名的名额,若卖命作战得将军赏识。 那混上一个大名守护代,也并非不可能啊! 再不济,有三五十石旗本俸禄传家岂非快事么! 张仑在后面听得的是目瞪口,卧槽尼玛!没看出来啊! 佐藤武这厮居然有着老鼠会大佬讲师的潜质,这话术一套套的来啊! 此时只是扶桑战国初期的开启,并没有到后来那样的狂放。 所有人下意识的依旧是室町幕府时期的概念,下克上得有大名公卿格才能做。 不像是后期已经彻底混乱了,哪怕是足轻都有成为“天下人”之想。 是以佐藤的这番鼓动是非常奏效的,胡萝卜加大棒从来都是利器。 此时亦不例外,甚至那些躲起来、下跪的足轻、足轻头们都被鼓噪的脸皮涨红。 佐藤武呼啦一下抽出倭刀,脖子上青筋暴起大声呼喝。 我佐藤旗本之位亦是搏杀出来的,现上朝天使要看我等手段,诸君须舍命杀敌! 不拿旗本位,便成菩提多! 佐藤武把这些个足轻、足轻头子和下级武士们,刺激的嗷嗷乱叫。 “告诉他们,此役胜下来每人赏百钱、死伤烧埋五百钱。”张仑笑嘻嘻的看着这些个足轻、下级武士们。 对着佐藤朗声道:“首登城者赏钱一贯!告诉他们,是大明铜钱哦!” 这会儿一两银子也就一贯,可这一贯钱在扶桑可是不低了啊! 哪怕是几十年后秀吉猴子给信长公当足轻时,年俸也才15贯,折合约30石。 织田家这当时还算是诸大名中,待遇偏高的了。 扶桑铜钱质量还差跟大明铜钱根本没法比,此时一枚永乐通宝能换四枚扶桑铜钱。 所以这相当于拿了张仑给的铜板能涨四倍,百文变四百文、五百钱变两贯,那一贯钱可就是四贯了! 顿时一票足轻、下级武士眼珠子“刷~!”的就红了! 卧槽尼玛!别说打个大阪,就算是让他们去攻京都照样敢上! 莫说此时了,哪怕是嘉靖朝倭寇闹的最凶的时候,这帮人也是要钱要货不要命的主儿。 时人说倭寇“重财货,轻生死”,为啥?!还不是特么穷闹的。 小周管家这时让人抬着一箱子铜钱过来放在张仑身侧。 张仑将那箱子打开,哈哈一笑:“赏钱在此,你们能拿多少看本事了!” 第一百零八章 扶桑大穷鬼,野猪片耳豚 一票的下级武士、足轻们嗷嗷叫着在佐藤的带领下便向着大阪城的方向杀去。 此时足利鹤早已命家臣把这尼崎大致清理了一下,肥龙、户必裂这票狗犊子早杀进去找内库了。 只是这尼崎小城寨能有多少钱啊,搜到了官库左右拉出来也就七八万两的杂色倭银。 这会儿扶桑还没有太好的炼银法,诸大名也没有战国中期那样大肆开采领地矿产。 这导致的就是银锭的提炼方式并没有得到发展,炼出来的都是杂银。 后来棒子拍了个剧风靡一时叫《商道》,里面就有一段儿是反派为解决资金短缺炼制倭银。 为啥要炼制倭银?!就是因为倭银本身成色就不足,掺入杂质显得非常合理。 习惯了大笔来钱的小周管家一看这七八万两的杂色倭银,顿时脸就垮下来了。 这七八万两再提炼一下除去火耗,大概能余下个六万多两。 刨掉给肥龙、户必裂他们的一成六千两,海因里希他们差不多两千两。 也就剩下个四五万两的样子,跟小周管家的心理落差太大了啊! 至于那些倭钱……可就算了罢,那玩意儿能叫钱?! 小周管家嫌弃的看了眼,那玩意儿只配叫杂铜。 估计提炼成铜锭还能值点儿钱。 然后一水儿的玄米,堆的倒是不少可尼玛叫的好听是玄米就是糙米啊! 唉……这扶桑咋要啥没啥啊。 其实,这真不能怪扶桑!本来就是撮尔小国你能指望他们产出什么…… 譬如扶桑国宝级名贵茶器千鸟香炉,说是今上家家传重宝还献给信长公的牛逼玩意儿。 然后猜猜扶桑人自己估算它当时价值多少?!一千八百贯! 一千八百贯,那算下来就一千八百两银子而已…… 小周管家给自家小公爷整的那张罗汉塌,材料加前后镶嵌、雕工打底就得两千两出去了。 那香炉、那套琼州黄花梨椅子,还有那巨大的包铜檀木浴桶……哪件拎出来也得千两以上。 而且小周管家做的还是大明价,这放到扶桑去价钱至少得翻三五倍。 为啥津春吓的门都不敢进、足利鹤这样的将军闺女都目瞪口?! 因为他们的国宝也就一千八百两级别的,这些随便就翻个几番能不被吓住么。 人家这屋子里摆下的玩意儿哪件拎出来,都比他们国宝级值钱了。 还有那佐藤武,为啥会被张小公爷的做派吓住了?! 他俸禄也就五十石,算下来大约就三十贯。 那就是三十两银子,妙安给小公爷泡茶的那套茶具拎个杯子都不止这个价儿。 你说他能不吓的只敢做半拉屁股么?! 这就如别人请你做客,泡茶的茶具全套紫砂拍下来五十多万的。 月薪只有五千多的你拎着那杯子也得忐忑一下,万一特么摔了…… 张小公爷往这尼崎城……好吧,这不能叫城大约只能是叫寨子。 往这尼崎寨子转了一圈就出来了,一片贫民窟似的。 那厅堂修的还不如户必裂他们在双峰岛上的聚义厅呢,整个寨子三五千人。 看着都衣不遮体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张仑实在连打劫他们的兴趣都没有。 “Vi~Vi~!!”阵阵尖锐的叫声从那树丛中传来,张仑猛然色变瞬间拔刀在手。 他听出来了,那是野猪的叫声。 在他身边百无聊赖的妙安,却是兴奋的整个人瞬间如同嗅到了猎物的母豹子。 那些原本在寨子门前哀嚎叹气的扶桑人瞬间弹起,连滚带爬的向着寨子里跑去 几个看着好像要挂点的,居然还能咬牙挣扎着向寨子爬去。 此时树林里传来了“隆隆隆……”的声音,却见一近乎齐腰高矮、成人大小的黑物窜了出来。 “Vi~!!”这是头成年野猪,看起来至少百五十斤往上。 那凶狠暴凸的獠牙,猩红嗜血的眼珠子都无声的陈述此为何等凶物。 “是它!片耳豚!它又来吃人了!!”那寨子里传来了阵阵绝望的哀嚎,张仑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 难怪这野物竟是敢白天直接在这寨门前现身,看来不是第一次来此了。 “呜呜呜……不要过来……呜呜呜……”甚至都有人开始哀嚎起来了。 寨子里的肥龙、户必裂等人,听得声音也飞快的赶来。 却见那叫做“片耳豚”的野猪竟是猛的低头,便要向着张仑他们窜来! 那些没有爬走的扶桑人见状嘴里发出了绝望的哀嚎,也便是这个时候…… 却见妙安轻描淡写的用足尖把地上的一支足轻遗落的铁尖长矛勾起,抬起右手一探便将其抓住。 左脚站定右脚猛然一侧,那乖巧如猫的模样顿时不见! “呔~!”猛然间,妙安的嘴里爆出一声怒喝! 手中长矛顿如箭支疾出,竟是“咔嚓~!”一声从那片耳豚前胸扎入! 却见那刚刚起步前冲的片耳豚当胸被扎,整头猪“轰隆~!”的一下翻到在地。 “Vi~!Vi~!!”那原本面目狰狞嗜血模样的野猪,此刻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危险。 它倒在地上嘴里发出了巨大而凄厉的惨叫,四肢“咵咵咵~”的腾踢挣扎着。 张仑也不由得感叹这野猪生命力的顽强,当胸被扎进去摔落地上。 它竟然真的挣扎着还能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这使得妙安似乎更兴奋了,却见妙安猛然疾步“踏踏踏……”的冲上前去。 “吒~!”的一声娇喝,那腰间的御赐绣春刀猛然斩出! 一刀之下居然是“咔嚓~!”的一声将那片耳豚野猪的脑袋,从颈间直接整个斩下! 却见那片耳豚凄厉的叫声瞬间戛然而止,那带着绝望不甘眼神的猪头猛的飞出二尺外。 那猪颈项间的腥血“嗤~~”的一声喷溅而出,一众扶桑人下巴都要惊掉了的看着这一切…… “公子~!婢子一会儿切了里脊可以给您烤肉哩~!” 一众扶桑人循声望去,却见那笑脸盈盈生着一双杏眼穿着明国铠甲的俏丽女子。 挺着那傲人雄伟的胸前山峰的明国武铠婢女,娇俏昂然立于硕大的片耳豚尸边。 她轻描淡写的收回了那漂亮的佩刀,远远的对着那俊美似佛子一般的明国公卿殿下…… 高声笑语。 第一百零九章 杀猪妙安,八幡虎姬 “杀……杀猪的女八幡!”终于,那些个扶桑人回过神来目瞪口呆的对着妙安叫嚷了起来。 张仑听他们叫出这绰号脚下一滑,差点儿就一个跟头给摔地上了。 好家伙!要让妙安姐姐知道你们喊她杀猪的,估计她能气的把你们都砍了。 趁着妙安姐姐还不知道这些扶桑人在喊什么,张仑赶紧回头嚷道:“你们可以叫她明国的八幡虎姬!” 张仑吁了口气,还好这段时间假借和足利鹤学扶桑话,把语言关名正言顺的打通了。 “明国的八幡虎姬!!”这些扶桑人倒是从善如流,一方面确实这个名号听着好听、威风多了。 其次,现在这位公卿殿下和他的手下可全在附近呢…… 万一不照着这位殿下说的去喊,被他让人砍了怎么办。 “公子,他们对着婢子喊什么呢?!婢子听着怪怪的。” 妙安看着那些个扶桑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有些不解,这不就宰了头野猪么?! 怎么他们看着像是我打死了一头吊睛白额虎似的,还哇哇乱叫。 张仑微笑着对着妙安叹道:“他们是在夸你呢!叫你‘明国的八幡虎姬’。” “切~!就杀头野猪而已,再说了这八幡是什么鬼?!” 妙安眨巴着杏眼,撇了撇嘴:“婢子可只想做公子的婢子,什么八幡虎姬乱七八糟的。” 说完皱了皱秀气鼻子,蹲下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匕首开始寻找肥美的里脊肉。 给我家公子烤肉比较重要,什么八幡虎姬的妙安丝毫不在意。 张仑却是一边笑着给妙安解释八幡是这扶桑战神,亦是扶桑武家守护大名之冠源家的守护神。 另一边则是感慨这文化差异,哪怕扶桑号称与大明一衣带水亦是巨大。 比如这扶桑他是没老虎的,这里经常性出现、对民间祸害最大就野猪了。 偏生扶桑人这会儿普遍个子矮小,别说是这会儿就是到了德川家康时候亦是一样。 号称是“战国榜首猛将”、“扶桑吕布”、“扶桑张飞”、“扶桑榜首、古今独步之勇士”…… 那名号一大堆听着让人觉着真特么无敌的本多忠胜,后来根据他遗留铠甲测量其身高…… 大约是1.43米…… 你能相信么!一堆名号震天响,再查身高143! 还有扶桑平安末期名将、为扶桑人所爱戴的传统英雄之一源义经。 根据大山祗神社中供奉关于他的甲胄估算,其身高实际上只有1.31米…… 第五代德川将军德川纲吉就是因为他身高才1.24米,被私下里叫“犬方公”。意思是狗将军。 赫赫有名的“扶桑战国第一兵法家”、“甲斐之虎”武田信玄,也才1.53米。 当然,这也有发生了基因突变猛然暴增的。 比如第六天魔王信长公,他就身高有1.7米。 还有身高仅1.4米的秀吉猴子,生个基因突变的儿子居然飙升到1.97米——不过这可能有水分。 因为斋藤义龙曾号称六尺五寸,相当于1.97米。 但根据他留下的铠甲考证,其身高大约是在1.75米左右。 所以欧洲传教士第一次抵达扶桑,看到大名们开战的时候表示这是“山公骑狗打群架”。 在这种情况下野猪于扶桑人来说那是非常厉害的猛兽,杀了头野猪其勇猛相当于杀了头老虎。 大致换算成武二哥那般有打死猛虎的勇力对他们的震撼,就差不离了。 所以猪武者,这可不是用来侮辱讽刺武士的,在扶桑这是个褒义词啊!大大滴夸赞啊! 意思是跟野猪一样的勇猛,甚至还有词汇叫“猪突猛进”。 意思是跟野猪一样,一往无前、勇猛精进。 在扶桑猪是专指野猪,而豚才是指家猪。 当然,张仑觉得自己要是告诉了妙安姐姐这些扶桑人夸她能杀猪的话…… 估计这城寨里得没几个活口了。 这就是文化差异啊,同志们!你放大明夸人是野猪,那他挽起袖子就得跟你打一架。 你在扶桑这么夸,对方立马乐呵的见牙不见眼了。 肥龙他们倒是一脸兴奋的欢呼,倒不是因为妙安斩了野猪多勇武。 只是因为白得一头野猪肉吃啊,这头野猪看着得有百五六十斤的样子。 小公爷和妙安姑娘自己能吃多少,还不是得便宜他们么! 倒是足利鹤匆匆回来听得这些个扶桑人喊妙安“明国的八幡虎姬”,再看地上的野猪顿时嫉妒的不行。 无奈她总不能去找头野猪再回来砍给这些人看吧,只能恨恨作罢。 看着足利鹤生气妙安突然觉着这“明国的八幡虎姬”的名号好像也不错,乐滋滋的给自家少爷烤肉。 顺便得意的给气的牙痒痒的足利鹤眨巴着杏眼,又把足利鹤气的差点儿要跟她再打一场。 傍晚时分小周管家带着海因里希、张猛及佐藤武回来了,还给带回来了一堆大箱子。 现在钱不钱的小周管家已经不在乎了,云淡风轻。 他急着给自家小公爷献宝的是刚刚从大阪库房里面搜到的几尊红珊瑚,那可是红珊瑚啊! 而且若是太小的小周管家会在乎么?! 二尺五的红珊瑚树两株、一尺八的一株,还有未打磨的块儿料子大的两掌小的四五指。 这倒是让张仑有些兴趣了,看了一下还算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扶桑四周都是海,如果说还算是有什么特产的话这红珊瑚算是其中一份儿。 然后让小周管家收好,言道是回去后好给自己大父、皇帝世叔献个宝。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要发钱了,一大票的足轻哗啦啦的在佐藤的呼喝下排好队。 每一个上前来佐藤就看了看那人的足轻铠,这里七八百号足轻呢! 他也不可能每个都记下来,刚才围攻大阪前他找了朱笔红漆每个的足轻铠上划了几道。 足轻一道、足轻头两道,下级武士三道、中级武士四道。 张仑笑吟吟的站在边上,妙安早已经让人从船上寻来一顶苏州善水堂天青飞鹤梅枝薄纱帘华伞。 华伞下却是一套鎏金铜包琼州鬼脸儿黄花梨交椅,中间还摆着个配套的小茶桌。 看着张仑往哪儿一坐,顿显清贵豪遮、逼格满满! 一水儿领钱的扶桑足轻、武士土鳖们,顿时**夹紧浑身紧绷。 第一百一十章 千代猪丸,加藤之鹰 生怕这在贵人面前失了礼节,足轻还没什么武士老爷们可是很看重这个。 失了礼节有些时候于他们而言这比死都难以接受,这可是他们身份的象征啊! 尤其这会儿是战国初期,足轻、足轻头和武士的间隔还是非常大的。 武士阶层那得是老爷,他们足轻、足轻头和平民见到了是得跪地磕头的。 若是个普通平民武士老爷抽刀出来说砍了你,那就砍了你。 就连这排队也不消武士老爷们说,他们自然是排在最前面的。 那些个足轻头、足轻还不敢排在后面,得等武士老爷们领完了才到足轻头。 最后来排队领钱的则是那些地位最低的足轻。 分到了一贯贯铜钱的武士、足轻们喜滋滋的在点钱,这特么真给钱啊! 比跟着守护代老爷、大名老爷舒坦多了,打仗有钱拿谁在乎拿命搏杀啊! 也就是这个时候佐藤武昂首挺胸的把一个年纪看起来二十余岁,穿着足轻甲的汉子领了过来。 这扶桑汉子看着倒是有些基因突变,身高居然看着有一米八多的样子。 脑门上剃着一个新弄的月代头,足轻甲还有砍剁的痕迹。 走到距离张仑三五步的位置后便随着佐藤武一起拜下:“殿下,此为今日首登大阪者!” 现下张仑的身份是啥啊?!那可是明国上朝的天使啊! 莫说这足轻远远只看过背影的守护代大人,即便他只听过名号的扶桑将军大人也不及人家尊贵啊! 如此贵人当面这足轻“噗通~!”的就跪地上了,那背后刷刷冒汗腿肚子直打哆嗦。 “见过殿下!”这娃激动的声音都在打颤,这事儿以后能神吹一辈子了啊! 我见过明国上朝天使公卿殿下,殿下还跟我说话了!老牛逼了! 张仑笑了笑,哎呀~!却也是个人才啊! 按着此时扶桑的习惯。这大个儿能给自己混下一个“一番”的名号。 张仑初抵扶桑这所有人都看着呢,必须得立个榜样、大力奖赏一番! 这才能让大家觉着有奔头,不然凭甚为你卖命啊。 这也就是所谓的千金马骨,立起个榜样以后才有好手来投奔嘛!大家才会卖力砍人嘛! 于是张仑一挥手赏这大个儿武士出身、三百石足轻组头,照一贯赏钱再加赏一贯! “嗡嗡嗡……”一下子边上的下级武士、足轻和足轻头们就被镇住了议论纷纷。 卧槽!这就晋身武士老爷了?!尼玛!一般的足轻组头年俸才七八十,给一百的都是富贵了。 可这足轻居然给了三百石,三百石啊!多了最高年俸的三倍! 这就相当于你本来是普通职员年薪六万,因为搞定了个大单子老总瞬间提拔你做部门经理。 同类公司部门经理最高年薪十五万,老总给你开到四十五万。 那你也得卧槽尼玛的给老总喊,愿为公司献上全部忠诚! 莫小看这足轻组头实际上在扶桑官职不算小了,可领四足轻头、五十甲,率两百至五百足轻。 一些小势力大名家的家老,实际也就是个足轻组头的官职。 赏赐了这大个儿张仑自然也不会忘了佐藤武,一挥手佐藤武就成了尼崎守、足轻大将! 顿时佐藤武这满心卧槽,激动欢喜的差点儿给张仑喊祖宗了。 足轻大将啊,麾下带甲二百、足轻一千!尼崎虽然被打的稀烂,可大小它是个城啊! 那些个下级武士、足轻头们更是瞬间哗然,卧槽尼玛!这就变城主了?! 刚刚这位还是旗本啊,那大个儿才是个足轻啊!只是一个眨眼,人家一个足轻大将带城主。 一个晋武士出身,带足轻组头!顿时足轻、下级武士们嗡嗡低声聊开了。 现在钱不钱的不再是那么重要了,如何晋一个出身、挣一个城主这才是大家关心的。 张仑依旧云淡风轻,只是对那全身趴在地上基因突变大个儿稍有兴致的看了眼。 端起茶碗来,笑着问道:“你可有苗字么?!” “回殿下话,小人幼名千代猪丸……” 张仑本来一口茶喝到嘴里,听得这名字“噗~!”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妙安赶紧给自家少爷揉了揉后背顺气,张仑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尼玛……千代,还猪丸?! “这是小人足轻头叔叔起的,还请殿下赐名……” 大个儿看来也对于自己的名字气着明国殿下很是惊恐,磕着头声音都带颤抖的。 张仑顺过气儿来,却也对这幼名表示了理解。 扶桑贵族元服,也就是成年前幼名叫“千代”、叫“丸”的不是一般的多而是普遍的多。 北条氏政幼名,不就叫“乙千代丸”嘛! 至于猪……人家的猪那是指野猪,意思是指望这娃跟野猪一样勇猛。 “既是以勇武至此,便愿你‘勇武加身长持,子孙盛如藤蔓’!随我征战,当有鹰击长空之壮志雄心!” 张仑大手一挥,哈哈一笑朗声道:“你便苗字加藤,叫加藤鹰罢!” 这大个儿加藤鹰听得张仑的话,脑袋“砰砰砰~”磕的直响。 “愿为殿下征战!愿为殿下献上加藤鹰全部忠诚!” 一众扶桑武士、足轻满心赞叹,这明国上朝的天使殿下果然是大才槃槃啊! 佐藤大人可不是说了呗,殿下可是明国上朝的大名士啊! 据说明国上朝的陛下、大公卿们,称呼殿下可是叫“天下风云麒麟儿”的。 那尊贵啊!那大才啊!我们扶桑小国贱民,能得一见已是有幸了。 看看人家殿下,随口赐予个苗字、讳,都是讲究的很。 勇武加身长持、子孙盛如藤蔓,再有鹰击长空之壮志雄心! 哎呀~我怎么就没能登上城头,让殿下赐名呢!白叫这加藤鹰占便宜了。 一群足轻、足轻头们暗自发誓,下回一定要抢上城头! 张仑昂然背手而立,感慨万千。 看着加藤鹰微笑着点了点头,小伙子!你要努力啊! 莫要让那加藤鹰之指如此神技,就此失传人间!那可是罪过啊…… 远远的一艘二百料海船正在向着尼崎缓缓驶来,津春那个老家伙在船头上蹦达的像个猴子。 在那艘二百料海船后面跟着的二三十艘扶桑关船、小早船,估摸有着数百人之多。 顺着海潮浩浩荡荡的向着这里驶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翁婿相见,老少狐狸 两百料的海船无法靠过岸边来,但那些个小早船、关船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待得那载着津春的小早船缓缓靠岸,架上了船板张仑便见得自己身边的足利鹤小姐姐脸色已经变得沉静。 这些日子跟在他身边的足利鹤几乎都是笑着的,唯独在这个时候她整个人都变了。 一如张仑偶尔见到她面对足利家家臣时候的那种表情,沉静、端庄而严肃。 几个身着胴丸的武士先行从船上跃下,左右凝视散开警戒。 津春这才从船上下来回身恭敬的鞠躬,然后便见得一位穿着金色华丽大铠身高大约有一米五几样子。 年纪看起来四十有余面庞消瘦抿起的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下颚还有这些许老鼠须。 眉眼间依稀可以看出和足利鹤有三五分相似,但好在足利鹤像他的部分不多…… 张仑这还正琢磨着咋跟自己老丈人打个交道呢,结果这位足利将军一上来还没到张仑面前便全礼拜下。 “扶桑外臣足利义植,叩见上朝天使大人!” 看着这自家老丈人便是要拜下张仑哪儿敢受礼,赶紧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起轻声道。 “如此大礼小子如何能受?!老大人还是快请起罢!” 待得扶起自己的老丈人后张仑才看到他眼里的笑意,顿时明白这位老丈人是在帮自己定下身份啊! 双方心照不宣张仑拉着自家老丈人一脸亲厚,到了那罗伞处坐下。 妙安便将那烤好的野猪肉奉上,还细心的用一只白瓷细碗配上了山葵沫、银雕仕女图壶装酱油。 看着这罗伞、椅子还有那桌子上白瓷儿盘、蘸碗儿。 还有妙安刚刚摆上来的一副镶金祥云头下裹银鱼鳞纹象牙筷,顿感这女婿的豪遮简直是超品级的。 津春他们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自己到边儿上去切那野猪肉自己烤。 但这也让所有人满足了,毕竟这野猪肉那也不是经常有的吃的。 这于他们而言那是老虎肉啊,尊贵啊! 再听着尼崎城里的人喊妙安作“明国的八幡虎姬”,打听完了后一个二个面无人色。 原本还敢偷瞄妙安那俏丽面容、珠穆朗玛峰的,现在全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尼玛!人家一枪一刀就劈了头百五六十斤的野猪,还能跟公主殿下打个平手的。 宰他们这些中下级武士那跟杀鸡就没啥区别,而且人家背后还站着那位明国公卿殿下。 不想死的都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足利义植面带微笑小声的和张仑说着些许扶桑风情,又说听闻中的明国上朝风物。 张仑上辈子那也是没少做商业胡吹的,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跟人家说什么。 一老一少俩狐狸看起来是在聊着风俗见闻,实际上已经把互相的意见交换了一番。 老足利说扶桑武家女子重信诺而多桀骜,又不修女训却是难为啊。 张仑则是笑着应道重信诺好啊,此举岂非豪气么。 阔且这巾帼英雄自是不善琐事,如元明、孝廉二位扶桑大君岂需一展女红? 她们需护利王室家国便是,一展女红有何用。 俩老少狐狸这算是完成了第一波意见交换。 老足利那番话的意思是说,听说你打算让我女儿做将军?!这事儿可不能不认账哈! 我给你说,我女儿脾气可不好。说到的事情做不到,就算是夫君那也得嘿嘿嘿。 张仑听这话回了扶桑两位女天皇不修女红的事儿,意思是: 我答应了肯定得做,而且将来我跟足利姐姐的孩子可不是要继承大位么?! 这是在帮我自己孩子打拼呢,有啥不肯的。 老足利再说,听闻上使曾清剿我扶桑流出之海盗?! 些许败类坏我扶桑名声啊,还耗费了上国军帑真是该死。 张仑哈哈一笑摆手道,我率家中老亲兵便可剿灭者,已是所费甚少呐! 航程十余日麾下一千带甲、两千将士战损未及百人。 五千斤大筒火药,消耗还未及一成便已彻底剿灭。 须知我大父受陛下令乃领京师总京营72卫,麾下带甲四十万日夜操练。 京营备火药两万余斤,如我这千料大舰二十余艘、四百料大舰二百余艘吧。 那日常耗费可谓巨糜,若是出动才是真的耗费钱粮啊! 一番话说的老足利跟他的那些个家臣、武士们脸色发白,有几个差点儿脚软就趴下了。 卧槽尼玛!带甲四十万啊,全扶桑就是把总大将都抓进去能凑齐十万带甲么?! 早先看着那千料战座船,一堆人已是腿肚子打哆嗦了。 边上的四百料战座船虽然小,却也比他们的船大出太多。 听说那巨舰竟是有二十多艘,小些的竟有两百余艘…… 这群扶桑土鳖顿时手脚冰凉。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老少狐狸再次完成了一波意见交换。 老足利刚才那意思是问张仑,我这边那些个乱臣贼子可不少啊! 你带了多少银子、多少兵马,可够帮我夺回将军之位么?! 张仑则是嗤之以鼻,我麾下一千带甲两千武士合计三千人。 还有家中老亲兵、数十大筒百余铁炮。 剿杀那些个乱臣贼子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而已。 老丈人你且宽心,我大父领京营带甲四十万大明还有战舰二百余艘。 逼急了劳资直接弄来,我看看这扶桑谁能扛得住! 有人心有不服想说这上国天使莫非大话,但看着那港口停泊的千料战舰、四百料战座船。 还有那佛朗机快船,岸上摆着的一水儿大筒、老亲兵们背着的铁炮。 顿时不作声了。 没底子的吹牛那叫装逼,人家这是有底子的吹牛那叫真·牛逼。 是夜主宾欢愉只是未曾饮酒,醒目的佐藤武早已经将尼崎城收拾出来给老足利入住了。 张仑则是带着足利鹤一行人,回到了战舰上休息。 夜半时无数的忍军刷刷刷的往外跑,然而没跑出几步就被人按倒在地。 不得这些个忍军喊出来,嘴里便被塞了块破布整个人捆扎丢到了一边。 有人用不熟悉的扶桑话道,莫动!天亮就放你,敢动现在就宰了你。 再看身边一大票跟自己一眼被逮了捆扎起来的同行,这忍军顿时不敢动弹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帝国皇家最受宠,招兵买马入京都 陆陆续续的又有七八号忍军被抓来捆住丢一块儿,到了后来大家都麻木了。 见了来人就给一个眼神:兄die,你也来了啊! 新来的一看有熟人也安静了,回一个眼神:嗯嗯嗯,刚冒头就被逮了。 玛德!下手贼黑,差点儿给打死。 …… 天亮时分大约被逮了小三十号人,一堆人被哗啦啦的堆积到一块儿。 随后他们就看着两三百号膀大腰圆身着铠甲的汉子,背着铁炮悬着腰刀晃悠过来了。 就在他们惊恐万分的时候,却被人解开了绳索。 张仑此时已经早起练完刀了,到了这里的时候还诧异了一下:这么多人?! 妙安年纪小还渴睡,昨晚她自己又要求来蹲守抓人。 此时耷拉着眼皮嘟着嘴道,嗯呐!一个没跑,婢子全给拿住了。 张仑歪着脑袋想了想,现在这破扶桑撮尔小国池水不深王八却不少。 六十六国前后大小三五十家势力,这里蹲着三十几个忍军却也正常。 一挥手小周管家上前让这些个土鳖们排队,每人给他们发了一贯钱。 顿时一票扶桑土鳖们全傻眼了,我擦!这啥操作?! 沉甸甸的一贯钱放在手里谁也不肯丢啊,可不说啥事儿的话谁又敢拿?! 却见张仑豪爽的一挥手,你们回去该怎么汇报就怎么汇报! 这一贯钱是让你们告诉全扶桑,小公爷我如今招纳贤才!票子那是大大滴有! 啥浪人武士、旗本足轻头……只要觉着自己能打的,来者不拒! 说着张仑洒然一笑,露出了森森白牙。 吾欲组旗本一万,这虚位只待能者来居! 卧槽!顿时这票忍军们眼珠子就红了,旗本啊!一万旗本的位置啊! 谁心头上不火热两分?! 便有那大胆的颤声问道,殿下可要招忍军么?! 张仑哈哈一笑对着那忍军道,我何止要招募! 细川家我是必灭的,空出领地我欲用取一城授忍军首领! 还是那句话,功勋来换能者居之! 一群忍军顿时的眼珠子都红了,鼻腔里呼哧呼哧的冒着热气。 张仑随即挥手让人散开一条道路,指着树林外说:且去吧! 这群忍军一咬牙哗啦啦的开始往外走,发现张仑他们真的没过来抓捕。 顿时心头更热了,一个二个跑的更快。 他们需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知自家的忍军首领,那城主位置就一个啊! 老足利这个时候也整军完毕了,张仑给的铜钱、金银他终究没舍得用完。 此时招募来的也就一百余带甲武士,两百余是半甲胄甚至无甲的浪人武士。 为啥老足利过来就给张仑捧场子啊?!那真是人情冷暖见多了啊。 还是将军的时候大家都捧着他,刚跌落的时候也有人觉着他能复位还算恭敬。 可后来一战败跑路了,大家就觉着他就这么大了。 别人的恭敬之心没有了之后,老足利算是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什么叫人情冷暖。 为啥他连自己女儿都要派去联络海盗,还不是崛起之心甚切么。 张仑人还未至钱先让津春给送来了,老足利抵达再一看这巨舰利炮、披甲猛士。 自然是要赶紧给张仑捧捧场子,顺便把这上朝天使的名号稳下来好跟着发动。 回到了尼崎张仑便开始写信,这是写给钱能和弘治皇帝的。 给钱能的就简单了,就说钱公公我这边进展顺利已经拿下两座城池。 船中宝物只是第一批献给陛下的,你要好生保护送往京城。 物资方面多给配给再送来,至多九月底我便回苏州考学。 给弘治皇帝的就简单了,直白的说侄儿弄到了些许宝物献给世叔。 此间小事很快结束,世叔一定记得安排人到时候好接手这水师官兵。 两封信写完用火漆封了交给了张龙,带着几艘卸下了大量火炮的战舰先回去。 张仑自己则是和老足利一并点齐了兵马,直接向着京都进军! “看看,都看看!什么叫忠良之后,这便是我大明忠良之后啊!” 弘治皇帝在自己的御书房里面看着摆满的珊瑚、玳瑁、一箱箱的珍珠……等等财物。 再看这信,不由得心生感慨:“萧伴伴,这些暂且收起来。唤内阁、兵部尚书前来议事。” 萧敬躬身应是,随后着身边的小太监去把大学生们都喊来。 而他自己则是感慨,恐怕这张小公爷今后之帝宠固若金汤了啊! “萧伴伴,且将这信还有其中的战报分析交予太子。” 便是这个时候弘治皇帝的声音传来,却听得他用着宠溺的语气笑骂着。 “这痴虎儿却惦记他太子教习的身份,还专门给拟了一份战报要我交予太子学习。” 萧敬眼皮子抽搐了几下,躬身接过皇帝交来的信件。 然后心里叹气,这张小公爷何止是帝宠啊!太子宠、太皇太后也宠啊! 旁人不知道萧敬对这些事,却门儿清。 先说太子罢,太子本就喜欢武事。 所以张仑此番出海杀的天昏地暗叫他极为钦佩,而且张仑还专门来信嘱托皇帝给他派银子。 哎哟~卧槽!这就让小正德感动无比了,其他朝臣谁这么干过啊?!谁敢这么干啊! 正德这会儿不是皇帝,节俭习惯的弘治皇帝每月给东宫的银子就那么些,也是穷逼的要死。 突然张仑让皇帝这边给送来了一万两,皇帝拨付给他的是一万五千两。 这小正德那感动的流泪满面啊,这真真是雪中送炭了。 太皇太后那边儿……人家那是玉公子铁粉啊! 还专门召见皇帝,让他去信要玉公子亲笔所书的“滚滚长江东逝水”的。 据说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宫令小雀儿陈惟贞,没事儿就在书坊等着看玉公子新作。 若是没有便回来给太皇太后念书解闷儿,念的全是玉公子的话本。 这张小公爷啊……两代帝宠坚若磐石,除非他被明证造反…… 否则这富贵荣华两代帝宠,是必然的了。 “什么?!他竟是去了扶桑?!陛下,此事怎可!还请陛下立即遣人将其押回治罪!” 兵部尚书马文升已经七十有余了,依然因此怒发冲冠殿前咆哮。 “谁给他胆子入侵太祖所定不征之国?!谁又是他身后之人?!还请陛下彻查!”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殿前内阁定计,京都城前乱局 “朕给他的!!”马文升完全没有想到,一向好脾气的弘治皇帝居然反应这么大。 却见弘治皇帝竟然是整个人“呼啦~”一下站起来了。 “砰~!”的一掌拍在了案台上,瞪着阶下李东阳、马文升等人如同护崽儿的狮子大声咆哮。 “便是朕给他的胆子,朕便是他痴虎儿的身后之人!说吧,你们要怎么治朕的罪!!” 李东阳等人这次真的吓着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温和的弘治皇帝发这么大的火。 顿时“呼啦~”的跪了一地口称万死,马文升也被吓傻了。 还是李东阳手疾眼快的把他拉住跪下,他才猛然醒悟赶紧下拜。 老朱家的皇帝好坏评价多但却有一个几乎相同的特点,那就是极度的护短。 若他喜欢你、信重你,除非你严重的欺骗伤害了他。 否则的话哪怕是顶着满朝文武各种唾骂、死谏,他都能死死的护住你。 “唉……本不欲将痴虎儿写与朕的私信拿出,但若是不拿出来却是让痴虎儿蒙受奇冤了!” 弘治皇帝发了一通火,但他终究性子温和。 很快的便叹气坐下招手让萧敬取来自己与张仑的往来书信,一封封的交予内阁及马文升来看。 马文升此人秉性刚烈尤慎用兵,却也非不讲道理之人。 只是他对张仑缺乏了解现在又猛然得知张仑竟然是去了扶桑,所以一时间勃然大怒。 随着皇帝把自己跟张仑通讯的私信拿出来,马文升心头的火气渐渐消散。 在看的张仑所写的: “侄儿此去乃报定杀贼之心,誓不斩得敌酋魁首而不归!” 时这老头儿竟是两眼放光,大叫了一声:“好!此方我大明好儿郎也!” 待再看得张仑说“卫所已是彻底糜烂,军为帝国之屏障改制刻不容缓。” 却是低头叹气,此事作为兵部尚书他何尝不知?! 只是兹事体大牵涉众多,即便是他努力多年亦不知从何下手。 “此番杀贼势在必行,侄儿决心已定! 无那些倭寇命与血则无以浇熄侄儿心头业火、无以让侄儿面对王家惨事中,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看信至此马文升竟是叹气闭眼,将信交给李东阳。 自己则是对着弘治皇帝长揖到底:“老臣不解内情口不择言,但请陛下治罪。” “约斋公亦勿自责,此时也怪朕未曾与诸卿家知会以至于诸卿家以为是痴虎儿胆大妄为……” 马文升见弘治皇帝不怪罪他了,立马儿挺直的腰杆大声道。 “那玉公子交予陛下的银子、珊瑚、珍珠……呢?!” 弘治皇帝猛然想起,张仑给他的信里可是提到不少银子、珍珠、珊瑚……等等宝贝的啊! 这尼玛全给曝光了! “咳咳咳……萧伴伴,信件都收回来!” 卧槽尼玛的马文升,狗脸儿你说翻就翻啊! 朕还没治你的罪,你反倒是要讨要朕的内库来了! “陛下莫要推脱,国库现今紧缩九边响银……” 弘治皇帝一脸耿直:“那钱是痴虎儿孝敬我这个世叔的,不是给户部的!” “这天下事便是陛下事!陛下不可……” 弘治皇帝大眼一瞪,咬着牙道:“不给!有本事你们回头自己找痴虎儿要去!” 马文升欲再做争执却被李东阳苦笑着拉住,然后掉转了话头。 “陛下,痴虎儿言之其九月归来考乡试。手中训好之水师队伍,还需定下将领啊!” 弘治皇帝赶紧一脸严肃的点头:“却是如此,痴虎儿不费国帑便为国练军劳苦功高啊!” “这次着你们前来便是要让你们瞧瞧,派谁去接手比较好。” 说到这个弘治皇帝苦笑了一下:“这痴虎儿说了,他可不耐管水军。” “九月归来他就闭门读书,考完乡试他就回京。” 弘治皇帝哀叹,这小子真是一点儿也不恋权位啊! “两封信里都催着让朕赶紧定下人选、派发告身,到时候好接手战舰人手。说靠岸他就不管了。” 马文升他们几个不由得感慨苦笑,别人都是恨不得死抓军权不放。 这位倒好,催着他们赶紧找人接手。 李东阳沉吟了会儿,才道:“接替人选需为老将,曾有备倭、海战经验。”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几点的确很重要。 “仅命老将亦是不成的,需以老带新两者相合方可。” 马文升很快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老将需有备倭、海战经验,副将可用壮年者以备后继。” 沉吟了良久的刘健此时方抬首道:“臣举荐二人,当能担当此任。” “哦?!晦庵公且说说看。” 果然是国朝老臣,转眼便已经有了主意啊! “漕运总督郭鋐,曾平广西瑶、僮作乱后往扬州备倭又总督漕运多有革除利病之举。” 刘健说着,其余几人不由得点头。 “登州卫指挥佥事戚景通,治军严明、精通武艺,熟读兵书!可堪为副将。” 却见谢迁这个时候亦颔首,接着道:“戚景通亦为忠良后,其祖戚详曾先随太祖立国后征战云南。” 其余几人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亦躬身附议。 安顿了此事弘治皇帝便开始打眼色,让几个朝臣赶紧滚蛋。 马文升见状还想再争执一下关于皇帝的内库问题,却被李东阳、刘健二人直接拉走。 开玩笑啊,弘治皇帝是好说话但那也得看啥事儿啊! 你寻思动他的内库,其严重性比动他的内裤还可怕。 没看弘治皇帝都打眼色赶人了么,马文升要是再开口说不准又得吵起来。 这等时候张仑却是在扶桑的京都感叹,现在的京都确实不好玩啊! 再看看那战场的情况,心里叹气。 难怪葡萄牙传道士说他们是“山公骑狗打群架”,这特么可不就是这样么…… 初抵京都便见得对面排兵布阵看着一大群挂着各种花旗的三寸丁,哗啦啦的排成阵势。 老丈人足利激动的给自己叽里呱啦的讲了一堆,这是什么什么家、那是什么什么将。 张仑嗯嗯啊啊没多说话,海因里希架好了火炮第一轮炮击上去后。 那被老足利吹的几乎天上有地上无的各种家势、阵型,瞬间土崩瓦解……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阳谋之策,鼎定扶桑 重步兵连队在海因里希的呼喝声中布好阵型,火绳枪兵缓缓压过去。 张仑诧异的看着对面的阵型居然还能稳住试图冲锋过来,顿时肃然起敬。 “冲最前面的都打死了罢。”为了体现敬意,张仑下达了这么一条命令。 于是那些个冲在前面的骑马武士,还没有到重步兵前面就“轰轰轰……”的吃了一轮火枪。 老足利见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嘴巴张着看起来就像是一条濒死鲶鱼。 “轰轰轰……”第二轮火绳枪再次轰击,这是三段射每组三十人。 密集的火力足以将那几十号骑着矮骡子的三寸丁直接轰翻下马,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没几个人。 “轰轰轰……”第三轮火绳枪打完,硝烟缓缓散开。 却见那阵前再无几个人,佐藤武哇哇嚎叫着抽出自己的倭刀骑着那矮骡子带着一众足轻扑杀上去。 足利义植似乎到此刻都不敢置信,那些让自己为难的、让自己失去了一切的敌人…… 就这么轻而易举的,以这种近乎可笑的方式,在他的面前灰飞烟灭。 足利义植艰难的转过自己的头颅望向身边那俊美的少年,那少年却脸色平静如常不见一丝变化。 俊美如同慈悲佛子一般的少年今日所着,乃是一身玄色金银丝绣牡丹图儒衫。 腰间扎着低调而奢华的猪婆龙腰带,挺拔如秀竹般的身姿利于战阵后方高地上。 微风吹起战阵上的呐喊厮杀,血腥与硝烟气息。 亦是吹起少年身上的这华服衣袍,轻抚他额上的青丝。 明亮若星辰一般的丹凤桃花清冷平淡的扫视了一眼战场,身后数百铁骑呼啸而出! 那些足利义植曾经所惧、所忧之强敌,片刻间灰飞烟灭…… 老足利却不知道此时脸上一片平静的张仑,实际上内心早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他仿佛看到了史书上清末八里桥那一段记载,僧格林沁三万铁骑冲击八千余英法联军。 那一场战役中僧格林沁竭尽全力的展现出了末代王朝,最后一丝的血气和勇武。 即便是仅给英法联军造成阵亡五人、伤亡不足五十人的损失,英法联军指挥官依然盛赞了他们的勇武。 但,在时代差距的枪炮面前这种勇武有用吗…… “敌将~讨ち取ったり!” 佐藤武、足利家其他武士、家臣们的狼一样的嚎叫声,在战场上响起。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整场战役就已经结束了,张仑微笑的站在目瞪口呆的老足利身边。 轻声的告诉他一会儿要怎么收买那些个足轻,自己家的足轻要发钱。 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发钱、升官,然后将俘虏足轻都纳入进来告诉他们为自己打仗能挣钱。 顺便还得说清楚,这细川家是必须要剿灭的。 到时候空出来的领地、大名位置可不少,至于谁能来坐…… 响鼓不用重捶敲,老足利心头的激动按奈下来后马上就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呼喝声中佐藤武勇猛冲锋竟然是已经冲向了室町第,张仑则是在老亲兵们的护卫下踏入战场。 其实这里现在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战场了,这里更多是在打扫战场。 足轻、足轻头们开始剥离盔甲、倭刀等武器装备,顺便摸索一番看看有没啥战利品。 远处的喊杀声渐行渐远,佐藤武等人业已开始清扫附近溃兵。 那些个武士家臣们则是兴奋的回到了老足利身边,低声陈述着刚才的情况。 佐藤武呼啦啦的提溜着一大群穿着华丽大铠模样的人,兴奋的押送到了老足利跟前。 老足利看着这些人差点儿激动的尿裤子,卧槽!老对手可几乎全在这儿啊! 除了跑的跟野狗那么快的细川政元之外,几乎其他全部落网。 细川扶持的足利义澄、细川家武将赤泽朝经、细川家重臣安富元家、斋腾元右……等等。 “都砍了吧!”张仑淡淡的扫了一眼,便挥手道。 老足利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到地上:“纳尼?!” 张仑笑吟吟的看着老足利,轻声道:“大人,我且问一句不砍他们难道他们就会真心拥护你么?!” 这句话可就诛心了,这些鸟人怎么可能拥护他?! “现在放了无异于放虎归山,留着他们终究不过是祸患。” 张仑淡淡的道:“你们啊,就是太看重这些所谓的名家身份了!当斩不斩,必受其害。” “殿下,若是都杀了恐怕天下震动啊……” 老足利的话让张仑哈哈大笑,看着那些个怨毒的眼睛便道:“是上层大名武家大乱罢?!” “可若非他们不顾上下尊卑,又何以开启如此乱世?!” 张仑转身,望着老足利道:“既是砍了他们,那位置就空出来了。” “御门陛下在我一方,这天下不服之大名……也该重新分封一下了!” 老足利听得张仑的话差点儿腿一软,就给跪了。 大锅,要是那些大名聚集起来都反了怎么办?!你这几千人能扛住么?! “令人发告,细川家及依附细川家、里松日野家所有大名皆可剿!必须族诛!” “所得领地,可凭剿灭功绩取!” 张仑看着老足利露出了森森的白牙:“我已发告,欲组一万旗本大军与愿归附者一并清剿叛贼!” “此次前来我携金银数十万,剿之细川家及其附庸空出领地至少三百万石!” 老足利听得张仑这话瞬间明白张仑想做什么了,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阳谋。 他恢复了将军的身份就有了下令的名义,这个时候他下令细川家、里松日野家及其依附大名皆为叛逆。 无论是谁只要灭了他们,自己就承认他们获得领地。 那么其他大名会怎么做?!他们会疯了一样的强攻所有细川家及其附庸大名的领地。 而借此时机张仑则是要组建一万旗本大军,直接就是不废话的拿钱砸。 一万旗本在手就意味着至少五万带甲,到时候这扶桑还能有谁与自己相抗?! “即便是打下了领地,要获分封名位可不得您点头么……” 张仑笑吟吟的背对着老足利,看着那血流漂杵哀鸿遍野的战场。 声音轻柔而飘渺:“一万旗本之下,他们还敢忤逆您么?!” “那细川家、里松日野家也不是泥捏的,他们急切之间亦打不下来……” “我们可是有大筒呢,再有一万旗本……” 这扶桑,何愁不定耶! 老足利激动的浑身颤抖,再看张仑时却又不由得生出丝丝恐惧来。 他才十四岁罢?!明国上朝人物,皆是如此惊才绝艳么……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扶桑战火起,泉汤有客来 这几日整个扶桑所有的大名几乎都要快疯了,各种疯狂的消息不断的顺着忍军、探马的渠道传来。 足利义植将军得明国上朝支持,以一千带甲、一百大筒、三百铁炮连破尼崎、大阪。 最终于京都之役以四千人,击溃足利义澄、细川家其余重臣两万军势。 重归京都并获御门陛下封归,将军之职再变! 接着又是足利义植将掳获细川家家臣、武将,及足利义澄全令剖腹。 发天下告曰:细川、里松日野家及其依附大名皆为叛逆,天下大名皆可讨伐。 所取领地在剿灭此两家及其附属大名后,可至京都领任。 此告一出扶桑顿时皆言卧槽,最先卧槽的是细川、里松日野两家。 他们即便是脑存量不足也可以想到,现在有多少人看到了告示后虎视眈眈的要吞了他们。 接着卧槽的则是那些归附细川、里松日野家的大名。 这尼玛什么鬼,劳资当年只是为了混个名号支持他们啊! 现在搞的劳资也是叛逆了,要被合理合法的剿灭……简直卧槽了。 这个时候告示再出:两家及依附大名下的家臣家族,亦属叛逆需一并剿灭。 若自认并非依附叛逆者需要到京都自辩,获取赦罪状。 各大名只许攻伐两叛逆家族及其下属大名,若互相攻伐则一并归为叛逆。 介时将军府亲率大军会同其他大名,剿灭叛逆者! 这告示一出又是一顿卧槽,细川、里松日野两家及其依附大名们再看自己的家臣。 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叛逆,那些个家臣们看着自己主公的眼神。 觉着他们看自己就像是在看叛徒。 在告示发出的第二天,原本就支持足利义植的畠山家畠山尚顺率先响应直接对畠山义英发动讨伐。 波斯家则是对身边的细川家领地发动讨伐,大内家立即发动了对海峡对面四国细川家领地的攻伐。 其他诸如河野、武田、一条、山名……等等家族大名一瞅,卧槽!都打起来了啊! 这手快有,手慢无啊!先搞一块再说,反正打下来终究不吃亏不是。 这一下子原本算是平静的扶桑瞬间变得战火连天,无数传教士嘴里的山公骑着狗到处打群架。 被举世皆攻伐的细川、日野两家则是苦不堪言,好容易逃回了领地的细川政元此时顿感绝望。 期间六角、京极家共组三万大军,试图反攻京都。 然而先前张仑那让忍军们放出去的消息已经起了作用,附近两千余的流浪武士、足轻头纷至沓来。 喜的老足利两眼放光,一把把的银子撒出去的时候虽然心疼。 可看着两千余带甲、三千足轻在数十大筒下哇呀呀叫着,把六角、京极两家大军杀的漫山遍野的逃窜。 他又觉着这钱花的实在太值了! 六角、京极两家旋即被彻底剿灭,数个家臣携家带口到京都请求赦罪。 老足利的武装瞬间暴涨至近两万人,即便是除去张仑所带来的队伍他的兵力也增长到了万余。 当然,能披甲的仅仅是只有三千。但这也足够了。 六角、京极两家的溃败湮灭也让其他大名们看清楚了,这足利义植将军现在是真招惹不得。 于是大家很默契的一起殴打细川、日野及其依附大名,明智的选择遵循将军号令互相不冲突。 主要是大家也觉着互相树敌乱打不合适,现在挂出来明确可以殴打的就有好几家。 那为啥放着名正言顺能打的几家不打,大家要互相开撸?! 细川、日野和他们的依附大名,现在就跟游戏里挂了红名似的看谁都像敌人…… 老足利原本心惊胆战的,生怕有其他大名脱离计划来怼他。 结果发现一切竟然比张仑提出的预想,发展得更好。 张仑对此倒是没有太大的意外,这种事情说穿了其实并不值钱。 无非就是拳头硬、银子足,手上拎着大棒再递出几只胡萝卜而已。 拳头硬,砸趴下几个展示肌肉。任谁想动手,都得掂量一二。 银子足,大家出来都是挣口饭吃。哪怕是卖命,也得看价钱不是?! 谁掏银子谁是爹,谁给银子帮谁砍人。没啥复杂的。 胡萝卜得掏,告诉他们细川家、日野家和他们附属那些大名的地盘打下来就是你的。 大棒也得拎着,若你丫不听话那就也是叛逆。我连你一块儿揍! 几条亮出来聪明人自然知道怎么选,即便是被人看破了也不怕。 这扶桑没有聪明人么?!肯定得有啊! 可看破了又能怎么破局?你不去打细川家,其他人就不打了么?! 你不去打人家打下来你也不敢抢啊,你抢了就要被围攻。 而不抢的话,此消彼长有个强大的邻居你能住的舒服?! 足利义材有御门陛下背书,有明国天使支持。军力能直破京都,再破六角、京极两家三万联军。 外还有大内、波斯、畠山……等大名家支持,你能与之一战么?! 示之以力,诱之以利。便是看破了,却又能破么…… 一举将此风暴掀起的张仑,此时却是悠然自得的在泡着温泉。 这处是专门修筑起来的温泉,只是相对来说有些许简陋。 温泉池子是岩石垒砌,有着大片的屏风隔开。 最外面的区域,还扎着一层层的篱笆。 屏风内池子边上,是一个简单但位置还算是宽大铺设这木地板的草寮。 周边则是层层白色细沙。 只是边上的妙安、足利鹤咯咯笑着打闹着,让小张很无奈。 她们俩是故意的!肯定是故意的! 张小公爷愤愤不平,但他现在是走也舍不得打又打不过。 挺枪怒战……还是算了,为了自己七八十岁还能有愉快的生活他决定养精蓄锐。 而边上则是跪着两个和服装少女,面容俏丽身材腰肢纤细,但胸围却是颇为海量! 她们如同大部分扶桑女子一般低着头,一言不发。 张仑一伸手她们便知道他需要什么,或是递过水杯又或是递过来一块水果。 “溪自山中出,潺潺悦我心~~ 高岳一弯月,长空渡白云~~” 一声声略为苍老的歌声传来,却见那两名原本低着头的俏丽少女猛然跃起! 竟然是从怀中抽出短刃、飞镰,双手不知何时套上了寒光闪闪的爪刀。 这两名看似无害的少女和服中竟是穿着层层叠叠的蛇鳞状甲胄,半蹲着呈攻击状。 那俏丽稚嫩的脸上一片肃然,左边那看起来稍大的女子一双大大的秀目水汪汪的带着决绝。 毫不犹豫的用身体部分,挡住了背靠着温泉池岩石上的张仑。 “还请大人与两位殿下暂避,待千姬于舍妹先行清敌!” 玛德!扶桑人这破习惯,哪怕是来找茬儿出场非要唱个歌装一把犊子才行。 张仑躺在温泉中却面色如常眨着那漂亮的丹凤桃花,声音轻柔而飘渺:“两位姐姐莫急,小事耳。” “细川家柳本贤治,请见上朝天使殿下!” 一个声音传来,虽然用词恭敬但那语气却一丝恭敬都听不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票送肉强,本愿寺来访 “吧嗒~吧嗒~”的脚步声渐渐的传来,甚至周围还有“悉悉索索……”的人声。 那位长着水汪汪秀目的千姬浑身都在颤栗,显然对方来了不止一两个人而是一大群。 顿时,阵阵绝望从她的心间升起。 她大大的秀目中带着决绝,看了自己的妹妹胜姬狠狠的点了点头。 “千姬姐姐、胜姬姐姐,能帮我拿一下衣服吗……” 却是这个时候,明国那个俊美如人间佛子一般的公卿天使殿下居然开口要衣服! 千姬几乎要气死了,她很想说:殿下,您不要闹了! 但还没等她开口,那位殿下似乎很是无奈的道:“千姬姐姐,哪怕是要跑,我也总得穿个衣服吧?!” 这句话更让千姬生气了,命要紧还是衣服要紧啊! 如果不是家主父亲以家族荣辱晋升将她们姐妹俩送来,这个时候千姬真想抛下这位殿下算了。 倒是她的妹妹胜姬犹豫了一下,拿过一条毛巾和一件华丽的外衣摆在了岩石上。 “上使莫要惊慌,只需随我等一行便可不会伤你……” 千姬的心再次提起来了,因为她听到了篱笆“咔嚓~咔嚓~”被折断的声音。 那个声音再次传来,似乎底气非常的充足。 也是这个时候千姬感到背后站了一个人,然后她再次听到了那位殿下的声音。 “肥龙!你个死秃子再不把这几个蠢货拿下,我就砍了你!” 然后千姬就听得那那屏风外面,传来了“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 随后便是沉闷的拳头、棍棒砸在人身上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一起传来的还有阵阵的哀嚎…… “小公爷您可不能不讲理啊,刚才您还没穿衣服呢!妙安姑娘和鹤公主又在,我们哪儿敢靠近啊!” 那屏风外的人哀嚎着:“我们这都已经摸近他们了,决计进不去您的帐幕里。” “不管!秃子,你这月奖金没了!” 张仑气哼哼的穿着衣服,却听得外面传来了一声声哀叹。 然后就是更猛烈的砸击声、惨叫声,外带各种明国话的乱骂…… 在千姬、胜姬目瞪口呆下张仑翻着白眼大声道:“这些人可以给你撒气,但不许打死!” 说话间妙安和足利鹤已经笑嘻嘻的从温泉池子里起身了,在手忙脚乱的千姬两人伺候下穿衣。 那屏风外面则是传来了拳拳到肉的殴打声,居然都打的哀嚎都喊不出来了。 想来那些个刺客们现在正被肥龙拿来撒气,打的应该挺惨的…… 次日,征夷大将军再发天下告。 字曰:细川逆贼不思悔改,抗拒上令、意图行刺上朝天使。 其主犯、从犯家臣具已成擒,一并令其剖腹以儆效尤。 其从属家臣不得请赦,御令族诛! 京都去观礼的贵族们发现,这些个刺客几乎都被打的不成人形。 脑袋基本都跟猪头似的,衣服基本穿不住。 表演个扇子切,那手指头都哆嗦的跟十级脑瘫似的…… 张仑则是叹气,这些个扶桑人怎么就没点儿长进啊! 谁特么都知道只要刺杀自己肯定重创老足利,偏生这个时候自己去泡温泉。 他们难道就不觉着这是一个陷阱么?!还非要往里钻…… 如果匍匐在张仑面前的服部半三保长知道张仑的想法,只会叹气无语。 殿下啊,您真当他们不知道吗?! 只是他们可有其他的选择么?! 除了拼死一搏找在这个机会里死中求活之外,他们还能怎么办。 “你说,本愿寺莲如欲请见我?!” 张仑有些疑惑,这和尚要见他干甚啊?!劝他出家?! 服部低头苦笑,您能加个“上师”的后缀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给张仑解释了一通,张仑这才明白了扶桑这复杂而神奇的关系结构。 这扶桑和尚那不仅仅是和尚他们还是一大势力,甚至从数十年前开始就已经有武装了。 他们差点儿就搞成了真正的“地上佛国”,本愿寺在莲如手上已经成为了巨大的势力。 以至于后来织田信长以索要军费的名义,发动了对本愿寺的攻伐原因也在于此。 张仑更不知道的是,这位本愿寺莲如历史上去年就应该嗝屁着凉了。 可居然还活到了现在来求见他,也算是他这只蝴蝶带来的小小变化。 张仑当然会见他,因为通过服部了解到这位莲如现在可谓是扶桑几乎半数以上民众的精神领袖。 这样的人那必然是要见的,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既然是有所求者,必然也是有所依仗。 莲如当然是有所求的,而且他是必须得来求一下。 虽然莲如早发现了下面人搞事的苗头,不仅跟各大名沟通。 还发出“不得诽谤国法,不得诽谤佛法,不得轻慢地头”的“守护”法谕。 蓝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东海、北陆、四国……到处都有一向宗的势力。而且都在积极搞事。 大名们已经非常不满而且已经开始组织起来,对自己境内的一向宗进行扑灭。 老和尚今年都八十多快九十了,为何还要从大阪跑到京都来求见张仑?! 还不是因为现在各大名已经磨刀霍霍了。 再不找个靠山,老和尚担心自己的信徒势力得被当作叛匪剿灭掉。 信徒剿灭完了肯定下一刀就得砍在一向宗身上,老和尚能不着急么! “老僧见过上朝天使大人……”张仑是在御所里接见这位老和尚的。 可还真别说啊,这老和尚一副慈眉善目纯黑袈裟却是真的看着便如那得道高僧一般。 身边跟着的两个小僧却也是眉清目秀,至少比现在多数扶桑那票营养不良的好多了。 张仑自是不可能让这老和尚拜下的,不管怎么说人家一把年纪摆在哪儿呢。 好歹得有个尊老爱幼不是,于是赶紧扶起口称上师不必多礼。 安置了老和尚坐下,妙安一身素衣已经在边上行云流水的煮水、泡茶。 足利鹤则是于张仑身边作陪,面带笑容仪容端庄。 张仑沉得住气开始跟老和尚讨教佛法,老和尚也八十好几的人自然也沉得住气。 一老一少便这么看起来热情实则没啥营养的互相较劲儿,老和尚倒是想转入话题几次。 奈何张仑太过狡猾,一会儿请教《般舟三昧经》注解、一会儿又问起《观无量寿佛经疏》。 老和尚还不得不搭理,你可是上师啊!不解释佛法您还是上师么?! 直至妙安茶都换了四泡了,熬不住的莲如才苦笑的给张仑行礼。 “殿下还是莫要为难老僧了,佛法之事还请殿下迟些再论……” 老和尚一副大礼直接拜下,连犹豫都不带的:“老僧此来乃是恳请殿下救我宗派一救……” 老和尚是真叫张仑逼的没办法了,他年纪都那么大了怎么可能熬得过张仑?! 再把这佛法论下去,恐怕张仑愿意聊正事儿他也没精力应付了罢! 张仑则是表面笑嘻嘻心里麻卖批,这票老狐狸果然都奸诈的要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莲如一向宗,大威德明王 自己就是打算耗的他精力不济再谈判的想法,估计被这老和尚给瞧出来了。 换做是佐藤武那傻卵家伙肯定着道了,然而老和尚却直接放下脸面身份直言要求谈事儿。 甚至都用到救我一救这言辞了,若是这事儿传出去…… 那些大名、一向宗门徒,大约都以为自己欺负老和尚了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仑只能笑言:“上师言重了,小子若有能出力出,还请旦说无妨。” “听闻将军大人正在招募武士,本愿寺却是有些许护法想来能为将军效力一二……” 老和尚先没说自己要求啥事儿,反而是拿出了自己的资本。 本愿寺发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自然是有大把的僧兵、护法的。 甚至有些寺院还有自己的剑术传承。 张仑闻言却是微微一笑,轻声道:“不知上师可愿为众生献身,扛起权僧正担当呢……” 老和尚听得张仑这话不由得眉头猛然跳了几下,心里一顿阿弥陀佛! 六世纪佛教传入扶桑,七世纪女天皇推古时便形成了最早的僧官制。 而随着时代的变迁僧官也形成了一套繁复的制度,权僧正乃是正三位,赠物相当于从四位俸禄! 这个可非常不低了,要知道后来本愿寺门主显如为了求个出身。 先是求娶了室町幕府实权管领细川晴元的养女,又分别给皇室、幕府上纳两万与一万钱。 这才最终混到了一个权僧正的位置,而现在张仑直接拿出来这个位置如何让老和尚不心动?! “尔时世尊于王舍城内住竹林间……”却见老和尚没有回话,却开始念经了。 那双手还在不断的结印,甚至起身恭敬面于张仑大礼参拜:“其人威德乃至力能降伏梵天,何况余恶……” 老和尚开始念经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两个侍僧慌忙行出随他一同站起行出向张仑拜下。 竟也是全身俯地的大礼,直接恭敬拜下再不动弹。 “尔时世尊闻是语已默然受之……” 张仑即便是再没见识也看得出来,这个时候他需要保持不动,微笑就好。 “极赞!大威德呀!摧破障碍,成就法喜!” 莲如此时声音中竟是蕴含着一种特殊的韵律,带着自我和声共鸣甚至还有些许催眠的味道。 却见他面色庄严肃穆,果是有口诞莲花之感:“吽!莲花三昧、摧怨三昧、怖畏尊啊!” “摧破障碍,成就法喜!……” “极赞!吉祥至尊无上瑜伽伏恶护善大威大德怖畏大威德明王!!” 将这经文念完莲如竟是如同虚脱了一般,几乎要瘫倒在地。 那两名侍僧赶紧起身将老和尚扶起,一左一右搀着他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张仑这下算是搞明白了,老和尚这是给自己加封了一个明王之号啊! 有了这个号那自己站出去跟一向宗其他人说话,就身份都高出一大截。 调用僧兵、护法那也变得名正言顺,但同时他也挂上了必须保护一向宗的枷锁。 张仑却不知道,老和尚这真是下了血本了啊! “无上瑜伽”这个词即众生的本源境界,直白的说就是成佛了。 “伏恶护善”就更牛逼了,意思是:他保护的绝对是善人,不是也是! 那被他砍的绝对就是恶人,不是也必须是! 只要是一向宗的人,就必须认这个。 “初见上使时便感有梵音莲相,威仪无双。原是我大威德明王当世!老僧失礼了……” 张仑却是双手合十,面带微笑回以佛礼:“小子愧受,实不敢当。一路行来,尸山血海,身侧美婢……” 老和尚啊,我这一路过来砍了无数脑袋身边还跟着俩妹子…… “明王殿下自有明妃随侍,明妃化身可有四大、五蕴、六尘……之说。”老和尚依旧微笑。 妹子毛问题!我先给你定下四、五、六,十五个名额! 双手合十神情肃穆的轻声赞:“大威德明王九面三十七道品,饰十恶之人其骨制观、链、皮裙……” “……亦能调伏八天王至阎罗间一切众生,乃是威德第一护法明王也……” 砍人就更好说了,咱这明王就是负责砍人的。看谁不爽只要你能砍死,我们一向宗就认账! 张仑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老和尚,卧槽!还能这么解释?! 老和尚回了张仑一个无比坚定的眼神:一切最终解释权在我! 张仑沉吟着再给出一个眼神,那我要是砍了一大票人,他们都会被认定为坏人?! 我一向宗绝对认账,你砍谁他就必须是坏人!不是那也必须是!老和尚眼神无比坚定。 哟西~!好兄弟,讲义气!张仑微笑着端起茶杯,遥敬老和尚一杯。 老和尚则是矜持微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次日,诸大名再次得到来自于京都的最新消息。 昨日中午,大明帝国上朝天使、扶桑征夷大将军支持者张仑殿下在足利鹤公主殿下的陪同下。 在京都御所内,亲切的接见了来访的一向宗本愿寺法主莲如上师。 莲如上师向张仑殿下献上五色佛宝,张仑殿下则是对莲如上师在佛学造诣、文化素养、宗教影响…… 等等各方面取得的成就,给予充分的肯定。 并对莲如上师在团结扶桑民众、调和各方矛盾上付出的努力,给予了充分的认可。 莲如上师首先感谢明国上朝对属国民众的关心,并代表本愿寺及信众欢迎上使的到来。 莲如上师同时对于张仑殿下在扶桑的和平稳定上付出的努力,致以衷心的感谢。 会见在亲切友好气氛中进行,双方进行了坦诚富有建设性的会谈。 并就双方共同关心的扶桑目前局势,进行了广泛深入的交换意见。 张仑殿下表示,自己将一如既往坚定的支持足利将军阁下,积极推进扶桑和平进程。 尽职尽责的代表大明帝国,为扶桑的和平稳定建设发展保驾护航。 并殷切的希望莲如上师能够发挥自己的作用,为推进扶桑和平进程做出新的贡献。 莲如上师感谢张仑殿下对于本愿寺的肯定。 并表示本愿寺将会在现有合作基础上,与将军府全面开展多领域深度合作。 努力为促进扶桑的和平稳定,做出应有的贡献……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人穷志短,马瘦毛长 大名们一边指挥下面的山公小弟骑狗打群架,一边莫名其妙的琢磨这本愿寺和张仑殿下想干啥。 未几日消息再次传来,一向宗本愿寺法主莲如上师与明国上使相见后夜梦感应。 明国上使张仑殿下,竟是吉祥至尊无上瑜伽伏恶护善大威大德怖畏大威德明王当世。 是以传下法谕,凡本愿寺僧众信徒如见明王殿下当以大礼敬之。此有不可思议功德。 上使张仑殿下见莲如上师后,则感上师佛法精深、神通具足,实为当世高僧大德矣。 是以求见于御门陛下请封莲如上师“权僧正”职,以弘佛法归乱世人心。 上准请,并闻上使为明国内阁诸大学生盛赞之“天下风云麒麟儿”。 更作“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之千古名句,是以恳邀上使殿下留驻请教。 大君与上使坐论三日夜,论佛法、论诗词、论书经…… 上拜服,请为师。 敕请上使为“东照宫御大权现”,令宫内卿录为外宫家。 敕改难波为“御前京”,复修长柄丰埼宫为“东照八幡御前宫”。 此后宫家内五外一共六家,外宫家无继承权但形制规格可同于宫家。 一时间这扶桑大名们一片哗然,不少人嘀咕陛下这尼玛太不讲究了吧! 这就把一个宫家的位置给丢出来了?! 他们哪里知道后土御门陛下现在的苦逼啊! 朝政尽数荒废,皇室的领地遭到各地大名的侵吞。皇室现在实际上就是个空壳子。 税务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不说,还各种遭朝臣欺负。甚至还特么要被朝臣他媳妇欺负! 之前大御所夫人日野富子专横跋扈也就罢了,连内部传奏日野胜光都能给他甩脸子。 可怜的后土御门陛下比空心大佬倌还惨,气的他五次要求退位。 但人家还不许他退位——因为没钱营建上皇宫邸和举行皇位继承仪式。 甚至后来后土御门陛下驾崩了,丧葬费都给不出来。 硬生生让他的尸体在宫中放了一个多月,最后实在没法子草草埋掉。 他儿子后柏原陛下那更是凄惨,老爹没钱下葬自己的登基大典也没钱办。 一直拖到他登基二十二年后,以五十八岁高龄才补了登基典礼。 登基没几年这位陛下就嗝屁着凉了,他情况比他爹还悲剧。 盛夏时节他遗体在泉涌寺搁置至腐烂,最后才草草给埋了。 您瞅瞅,这特么混到连饭都吃不上、埋都没钱埋了…… 谁还讲究那么多啊! 相比那些狗逼朝臣、狗崽子大名们,这明国上使那是真真的大好人哪! 上来就先给咱行了个大礼,然后边上的管家命人抬着五百贯明国钱就摆了上来。 这五百贯明国钱,可抵两千贯扶桑钱啊! 当下后土御门陛下就激动坏了,真真差点儿当场眼泪都飙出来了。 便听这上使说自己与莲如上师尝论佛法,得莲如上师感应为大威德明王。 自感莲如上师佛法精深神通具足,要请封莲如上师权僧正的位置。 那有啥,准了! 也是这会儿后土御门陛下福至心灵,一琢磨:今儿人家上使殿下是有求于自己才掏钱啊。 直白的说这买卖顶多这么一两回,皇室开销这么大,两千贯能扛多久?! 这位上使那可是大财主啊,没看人家一人之力就撑着老足利打江山么?! 可要人家给你银子总得有个由头吧?谁也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唔……张仑的银子那都是抢来的,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要说这后土御门陛下好歹也是皇家出身,脑子一边飞快的转悠嘴上却不闲着。 东拉西扯的跟张仑请教着佛法、诗词、书经…… 张仑也不好直接甩脸子走人啊,咱老张好歹是礼仪达人不是! 再说这后土御门年纪这么大了,当是尊老了罢! 论了大约三刻钟,后土御门陛下终于一摆手让人把宫内卿找来。 随即在张仑莫名其妙的状况下,给张仑上了一堆尊号、敕封了外宫家、给了宫殿。 搞完这事儿宫内卿一脸悲愤的表情退出去后,后土御门陛下便眼巴巴的看着张仑。 这下张仑就明白了,于是俯身表示每月给皇室二百贯大明钱。 婚丧嫁娶登基自己另有贡献,总而言之就是皇室大部分开销他包圆了。 后土御门陛下顿时就要内牛满面了,明国上使您滴~好人啊!大大滴好人啊! 若是后土御门陛下知道那些大名们腹议此事,肯定啐丫一口浓痰。 朕呸你一头脸啊!你们这票狗犊子大名可有把朕当回事儿?! 说起来朕是皇帝,可领地都被你们这票狗犊子全占了! 弄的朕现在穷的跟狗逼似的,还要遭欺负。你们中谁可给朕出头、出钱了?! 当然,后土御门陛下也不是全无心思的。 外宫家这就意味着张仑那不是皇室本家,没有皇室继承权。 宫家又是没有姓氏的,张仑本姓是啥就是啥。 而且这敕封出去的都挂着“御前”,意思就是您是在皇室前面挡着的。 配合上“八幡”这护国勇武之神的名号,就是表示自己希望张仑保护他们皇家一脉。 那原本就在摄津国石山,即后土御门所提难波的本愿寺随即积极响应。 石山本愿寺而今已在莲如的经营下,逐渐拓展为聚居区。 莲如干脆借由此时机,将其寺地与原长柄丰埼宫连成一片。 张仑则是感叹,这扶桑真心是穷啊! 一百贯那是多少钱?!也就是一个一百两银子,一次性给个五百两、每月二百两。 堂堂后土御门皇帝陛下,就把自己弄成没有继承权的皇族了。 此时张龙带着船队跨海归来,刚下船就被人引往新敕令建造的“御前京”。 这次一并前来的还有张仑的另一个徒弟徐经,听着自家恩师这些日子的经历不由得目瞪口呆。 张龙也很懵逼,卧槽!咱家小公爷干啥了?! 这又是大威德明王又是啥东照宫御大权现的,听着倒是很威风啊! 还有这“东照八幡御前宫”是个什么鬼! 船队已经缓缓靠岸,之前名为“住吉津”的港口现在已经改名东照津。 这座当年一批批的遣唐使、遣隋使出发的港口,再次焕发了新的生机! 因为随着舰队而来的,竟还有四十余艘粤闽浙地区的海商船队。 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和一栋栋新建起来牌楼屋子,这些海商们心口一片火热! 他们知道,新的机会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得享尊荣离扶桑,归程舱内授心术 时间进入八月上旬,依靠着归来的舰队张仑毫不客气的选择了从海上直接运兵打击、强攻细川家领地。 大内、畠山、波斯……三家随即跟进,仅仅是五日曾经在扶桑历史上恢弘一时的细川氏灰飞烟灭。 八月中,在位三十六年的后土御门宣布退位,子胜仁继位。称后柏原,改年号明应。 随即,后柏原即位大典“践祚大尝祭”正式举行。 足利义植将军踌躇满志的手握十万大军,开启了砍人、抢劫、分赃大会! 会毕,扶桑开启了一系列的转封、任命、征伐。 张仑麾下的炮兵被老丈人借走干仗,好处是九州探题、石见银山和佐渡已经到手。 让佐藤武直领、户必裂协助,徐经带着几个识得吹灰法的匠人前往。 各处被攻破湮灭的大名家臣、武士被俘被送到此处服苦役,为防止他们逃跑家小也被送来。 至此张仑才正式的开启对石见银山的开发。 三大探题、二十余大名们看着张仑半月时间内,居然从石见银山里开出千两白银。 甚至随着人手的增加产量还有日趋扩大之势,纷纷满心飞奔马勒隔壁的草泥马! 然而木已成舟且现在人家老丈人手握十万大军,还得靠着人家的大筒、铁炮队打仗。 大内家尽管满心妈卖批,但脸上还得笑嘻嘻…… 张仑则是撇撇嘴,一群土鳖! 那会儿参观介绍,石见银山最高产量是一年二十七吨! 一个月打底两吨多白银,我就算是产量减半也一吨多呢! 八月底,整个扶桑洗牌完毕。 九州、西国、奥州和羽州四大探题重新划分,九州属张仑领。 西国、奥州、羽州分属大内、畠山、波斯三家。 本愿寺直属京都将军府领,莲如上师晋僧正。 除大尝祭二十三家被接受了奉献的大名外,其余大名都被将军府联军全数清洗。 “佐藤啊……”张仑看着面前的佐藤武哭笑不得,然而佐藤武却趴的很低:“殿下,请叫在下张忠武!” 看着这佐藤……不,人家现在叫张忠武。 张仑看着张忠武,轻叹道:“忠武啊,放着扶桑的大名不做非要随我回大明重新做起……” “这事儿,你可得想好了。” 张忠武俯身更低了,沉声道:“回殿下,忠武早已想好!还请殿下收留!”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连大名都放弃了要跟自己回去那还有啥好说的。 转过身望着大秃子户必裂,张仑笑着安慰道:“欧阳啊,你且帮我看着这银山。” “两年内必然有人来接替你,到时候一个百户跑不了你的。” 户必裂等的就是这句话啊,赶紧拍着胸部表示:小公爷您放心,咱一定守好家里的银山! “走吧,今日观礼结束我们便要离开了……”张仑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身侧的妙安、足利鹤微笑着随他起身,而身后穿着巫女服的服部家二女则是轻柔的给殿下整理皱褶。 自从本愿寺给自己封号、后土御门又加封之后,神官们总算反应过来了。 可加封号这事儿已经不好再怎么加了,为了更贴近殿下于是服部家的二女就成为了神官巫女。 边上的肥龙、海因里希、张猛……等一众家将、臣属,恭敬的看着张仑躬身行礼沉声应道:“喏!!” 他们几乎是一步步看着自家的小公爷走到现在的,算下来才不过月余罢?! 到来时还是残破旧码头的住吉津,变成了现在带着庞大市町的东照津。 身处在这小周管家亲自督建,海因里希也提供了参考的东照八幡御前宫里…… 所有人甚至都觉着这是不是在做梦,一切都来的太快了。 张仑提出的五公五民税,被拿得了好处的探题、大名们忠实的执行了。 大家先混到了更大的封地,又得上朝天使传授收取商税的计策早欢喜的不行了。 谁肯在这事儿上得罪张仑?再说了,这农民确实也没啥银子…… 本愿寺和足利义材毫不犹豫的对外宣称,这是大威德明王御令所致。 顿时引得这扶桑上下老农们,对大威德明王那叫一个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专属于张仑的东照八幡御前大威德明王神宫,竟是被扶桑各地自发修建起来。 探题、大名、本愿寺……都有意无意的推动此事,一时间张仑竟是在扶桑声势无二。 御前京敕建东照八幡御前大威德明王神宫,甚至专门有僧侣、神官来给张仑塑像。 今日便是那神宫邀请大威德明王殿下,前去观礼。 出得这议事殿堂,门外却是恭敬肃立的左右各三名身着亮银南蛮胴丸少女。 脸上带着温润微笑的张仑对她们点头致意,看得这六名少女激动的眼波流转以拳击甲还礼。 这是上次温泉刺杀后足利鹤组建起来的队伍,前后三十五人呼为“东照八幡宫御前姬武将”。 三十五女皆身着海因里希和小周管家,一同设计、命专人锻造的哥特式南蛮胴丸。 腰间左部悬专造宫御前佩刀,右部则是竹筒铅弹、牛皮火药袋。 身上背负着一杆小周管家命人一并仿制,只是造型更轻巧精美的火绳勾枪。 再配以服部家二女,正合莲如所言张仑那“大威德明王三十七相”之数。 这些少女年纪都在十四五,身高一水儿的竟是都有一米六以上,身材匀称修长。 她们可不是光能看的样子货,武家之女刀法骑射还是有练习的。 组建后足利鹤先是带着她们熟悉火绳枪、锤炼刀法,随后更是出现在剿灭各大名的战场上。 死在这三十五姬武将手上有名有姓的武士,至少百余。 她们“东照宫的鬼武姬”之名,早已响彻扶桑。 最初看到这些莺莺燕燕的时候张仑也是很愕然,美女虽好可这算什么事儿! 足利鹤娇笑着告诉张仑,她们乃足利家臣、二十三大名、探题三家及本愿寺家贵女。 你连忍军服部家的二女都纳为侍卫,若不接受她们…… 况且,上次温泉刺杀的事您忘了么?梁将军终究不好做近侍,有她们则放心多了。 足利小姐姐的话让张仑愕然。 这特么是以战争、安全为要挟,逼着我接受妹子吗?! 张仑悠悠的叹了口气,一脸坚毅正直叹之虽千万人吾往矣。 好罢~!我受下便是了,这是为了爱与和平啊!我做出了重大牺牲! 唔……虽然这些小姐姐确实很养眼,足利鹤选人可都是按照张仑的审美来的。 张仑则是心里说,我那会儿想闹个卡大佐的美女保镖团这事儿,真的只是想想啊! 都说女人心里有支鬼,实际上男人何尝不是…… 御所宫殿并不大,为了让自家小公爷尽快入住小周管家只是精致的修缮了一下。 出得门来看着那奢华的马车,张仑再次感叹为啥皇帝都爱佞臣。 头号狗腿王中王的小周管家永远是那么贴心意,身后的姬武将们呼喝上马。 护卫着张仑便向着那神宫行去。 耐着性子一顿寒暄笑的脸都要僵了,再扛过那繁琐的要死、三个神官俩和尚一起晃悠的祈福仪式后。 张仑终于走进了大殿,看到了自己那座“东照八幡大威德明王十四岁铜鎏金等身像”。 看着那些扶桑民众四周围礼敬此像,张仑顿时心中有一种荒诞感,哭笑不得。 卧槽尼玛!劳资居然还能混到被人塑像供奉的地步?! 上辈子好歹是一方大拿,豪车美女、阿谀奉承、明枪暗箭……张仑几乎啥都经历过。 他享受过腰缠十万贯,遍游五洲四洋。 也吃过背地里捅来的刀,差点儿把这条狗命都丢了。 一夜掷千金只因我喜欢,这事儿他干过。 默默为不曾相识者垫付学费、医药费不曾留下名姓,这事儿他也做过。 张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资格让人立碑树传,遗臭万年达不到就不错了。 他也从来不觉着自己是什么好人,只是做人做事有些许底线。 没那么渣而已。 突然间有人给自己塑像,甚至还有那么些人居然虔诚的在顶礼膜拜…… 这种情况,让张仑如在云端。 荒诞、惶恐,奇异、古怪…… 妙安倒是觉着这像塑的真如公子一般风仪无双,小周管家对此很得意。 这是他专门督造的。 作为头号忠实狗腿,小周管家自然知道自家小公爷的喜好。 没做任何夸张的配饰、面容、表情,仅仅是按照张仑本身的相貌、衣着、配饰塑像。 先用泥捏了六个样板,由张仑选了自认为最像的那个用上。 足利鹤满眼小星星的看着自家夫君的这塑像,觉着果然跟夫君一般! 俊美的一塌糊涂。 殿外的姬武将们看着塑像,再看着丹凤桃花中中略显些许忧郁不由得心尖微微发颤。 “走吧……”张仑吁出一口气,转身离去。 这扶桑上至皇帝、将军、探题,下至本愿寺、大名、旗本…… 大约都盼着自己赶紧走罢! 地位给的足足的,您都是外宫亲王格了。 名号给的足足的,您现在是东照八幡大威德明王啊! 银子您捞的足足的,那石见银山咱咬牙给了不再废话。 地盘给了,这九州探题带着御前京都是您的。 甚至妹子咱都给了,各家探题、大名还有足利家家臣甚至本愿寺、神官都来了。 您还赖在扶桑不走干甚啊?! 旗本也眼巴巴的盼着张仑赶紧走,他们旗本的位置怎么来的大家心里清楚。 张仑在这扶桑掀起的是惊涛骇浪,血雨腥风。 这杀神不走,自己别说当了旗本……就是当了大名也不安全啊! 走出了供奉着自己那神像的大殿,心头那股荒诞感却依旧未散。 殿外的神官、和尚们匍匐了一地,恭送明王殿下离开。 然而在“呼啦~”跪了一地的神官中,却有一女子鹤立鸡群的站着。 这女子年纪看起来十余岁,留着公主切长相颇为清秀。 上半身穿着纯白的襦伴、下身则是朱红色的绯跨。 脚踏着一双挂带红色的草履,直愣愣的望着张仑竟是动也不动。 “大胆!!”姬武将们“咵咵~~”的怒目上前抽刀而出,竟是要将这巫女押下。 刀光雪亮之下这巫女似乎此时才回过神来,一个激灵慌忙拜下。 张仑笑着摆手让姬武将们散开,声音轻柔的问道:“何视本殿,以致僭越?” “闻……闻明王殿下姿容俊美风仪无双,宛若世间嫡仙佛子……” 匍匐在地上的这小巫女瑟瑟发动,颤声道:“见像时还曾生疑,今见殿下姿仪更胜于像……” “是以,心下窃喜生出恍惚,竟至失礼……” 那些个姬武将们闻言似乎更怒了,那雪亮的宫御前刀几乎要架到了这小巫女脖子上。 宫御前樱子作为姬武将侍大将,听得此言顿时怒目圆瞪:“大胆!竟敢意伤殿下!我……” 看着那小巫女被吓的整个人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竟是嘤嘤哭出声来。 张仑笑着摆手道:“樱子,算啦!‘拒欲不道,恶爱不祥,虽使色我,法不宜杀’。” 宫御前姬武将在成为姬武将后,皆用“宫御前”为名。 这是足利鹤规定下的,算是对本身家族做了一个切割。 樱子那瓜子脸上生着一双带着卧蚕的葡萄眼,听得自家殿下的话恨恨的收起来刀。 张仑缓步走到这小巫女面前,俯身将她搀起。 看着这矮了他一个头的小巫女,还挂着泪珠被吓的发白的脸色,不由得哑然失笑。 揉了揉她头顶的秀发,擦去她脸上的泪:“莫哭,若有空闲可帮我打理一下宫殿……” 说着,摸出腰间的金镶红珊瑚《心经》牌放在她手里。 “这……便当是赔礼了。”然后便转身挥手告别,离开了这神宫。 姬武将们满眼星星的看着自家明王殿下,哎呀~明王殿下好温柔!明王殿下好俊俏! 又羡慕的看了看这小巫女,她运气可真好! 居移气,养移体。如今张小公爷的体统是彻底立起来了。 东照津上今日船舶全部靠边儿,都知道明王殿下今日要回大明了。 一箱箱珊瑚珠宝、金银锭、铜锭……被运上千料大船,整整运到了中午才完成。 全程由徐经、张猛、肥龙、海因里希……等人现场巡视监督。 从神宫出来马车和卫队直接开赴港口,张仑最后看了一眼这东照津轻叹。 不知道再来这里的时候,又会是何时了。 “衡父,且来说说扶桑此行收获为何。” 既然是当人家老师,张仑自然是要好好承担老师的责任。 开船后便让人把徐经找来,开始作为老师的耳提面命。 徐经沉吟了会儿,躬身作揖:“弟子此行,见之扶桑着实艰苦……” “战乱频发,民不聊生……” 张仑撇了撇嘴,一摆手道:“说根本原因!” “这……”让说根本原因,徐经就瞠目结舌了。 张仑看着这弟子的模样,不由得悠悠的叹了口气。 “军政不分诸侯起祸、大权旁落威仪尽失!呼之为帝,实则无军亦无权。” “无军、无权、无钱、无势……”张仑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子,沉声道:“此次扶桑可以起祸?!” 徐经还在思考张仑的话,闻言赶紧躬身作揖:“还请恩师教我。” “唉……既是足利将军下细川氏、日野氏膨胀太甚,足利自家职权分立最终引发动乱。” 张仑摆手让徐经坐下来,沉声道:“进而引发的是权威尽失,诸侯并起逐鹿京都!” “此乱,类同于春秋战国。只是因国土、国力,规模更小罢了。” 却见张仑顿了顿,一摆手道:“此乱可呼之为‘扶桑战国’。” “弟子受教!” 张仑看着徐经,再次发问:“那么,我又是如何让扶桑快速平息此乱的呢?!” 这话一问出口边上安坐的足利鹤、妙安,都面露好奇。 虽然她们几乎全程都在跟着张仑、看着张仑处理这件事情,然而她们确实不知道此乱何以平息。 直白的说就是她们看不明白。 “弟子……弟子……”徐经涨红了脸,他其实很想拍马屁说全靠恩师威仪。 但这话说出来,估计他要被张仑按地上揍一顿。 靠尼玛的威仪啊,靠威仪劳资早特么被砍成肉泥了。 “你啊~!”张仑看着徐经猴屁股似的的脸,叹了口气。 站起来背着手渡步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将来或出仕、或从戎、或做学问……” “然,你需知道无论择向其根本如一。” 张仑这算是真的当徐经如弟子在教授了,否则的话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是决计不说的。 “万事欲起,实力为基!” 徐经恭敬的看着自己的恩师,他知道这是恩师在给自己传授机要之学了。 张仑背着手走到了船舱边上的窗口,望着窗外的碧海蓝天鸥鸟翱翔。 “《周易》六十四卦,乾卦第一为何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却见张仑回身坐在了椅子上,沉声道。“此象所言,便是自强实力之理。” “人需自强、不息,方夯于实、增于力!” 看着自己的弟子,张仑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有着一丝威严:“大道至简,大巧不工。若有开山力,十会皆降伏!” “为师手上若无坚船利炮、披甲战将、敢死猛士……那些大名岂会服我?!” 徐经躬身应是,恩师麾下战舰数艘带甲千余火枪一百重炮数十。 行至尼崎直轰其门,先破御前京再破京都二万军。如此,才奠定了谈判之基。 “以力为基,但不可仗力而行。”张仑袖子摆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放下了茶杯后,抬手让听的入迷的妙安给徐经送去一杯茶。 徐经诚惶诚恐的站起来接过茶杯,张仑才继续道:“始皇帝一代天骄,何以身后衰败如斯?!” “究其因颇多,然根基在于其仗力而行。” 却见张仑呼出一口气,沉声道:“为师此次看似行险,实则多用平衡之法。” “扶桑国主、将军大明、家臣旗本……乃至到本愿寺、信众,商人工匠……” 妙安为张仑续上茶,张仑微笑致谢:“是说到底,终究不是为了己利么?!” “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嚷嚷皆为利往。” “《述而》中夫子亦说: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 张仑站起身来,背着手看着徐经:“《里仁》中夫子亦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天下大道其实根植于利,若只取己利而罔顾他人即便是一时以力服之不敢言,将来亦必受反噬。” 以力为基,以利为驱。这就是张仑要给徐经讲的道理。 无论从事什么职业这些都是根本。 力,确认你的位置。利,则是可驱人为你做事。 而趋之以利的时候,更多的要讲究平衡…… 那些扶桑大名慑于我力,其后我再以利示之。 大家谈妥,我只取九州探题、石见银山、佐渡及御前京。 另三探题之位、扶桑其余所有领地,全数由他们自分…… 又如我推五公五民税,再授他们收商税法。是以他们自是肯的…… 慑之以力,授之以利。则无往而不利。 此便为六十四卦坤卦象传之“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之理…… 张仑算是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的塞到了自己这弟子的脑子里。 妙安听着听着就不再理会了,她本来就对这些事儿没兴趣干脆专心泡茶。 足利鹤则不一样了,她出身就是将军家女。 将来又是要继承将军、知白位置的,自是天生的对这些非常的有兴趣。 只是张仑所讲于她来说实在太深、太广,也太繁复庞杂了。 听得十分大约能记得五分,理解三分。 即便是如此足利鹤也不由得感叹,夫君大人好棒棒哒!夫君大人好腻害! 而此时的京师,皇宫大内钱能竟是亲自押送这批红珊瑚、珍珠、玳瑁……等珍宝前来。 他匍匐在地上恭敬的将张仑亲手所书的礼单、信件,交给了萧敬。 弘治皇帝急着看信也没有打发他走,看完了信才哈哈一笑。 对着跪在下阶的钱能道:“怎么?!还有事情要说?!” 却见钱能猛的把脑袋在台阶下磕的“砰砰砰……”响,嘴里大叫:“求陛下救老奴一救啊!” “你所犯何事?速速从实招来,不得有误!”弘治皇帝听得钱能的话,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钱能他是知道的,做事还算是勤勉就是有些贪婪。 但从来没有犯过忌讳,这次居然磕头求救看来这事情不小啊! 第一百二十章 行则斩妖除魔韦陀手段,心怀慈和悲悯菩萨心肠 “回陛下,老奴这次真真是把张小公爷彻底得罪了!您一定得看在老奴多年还算勤勉的份儿上,救救老奴啊……” 钱能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自己的事情娓娓道来。 说起来这件事情还得扯到张仑头上,同时又牵扯出弘治皇帝熟悉的一个人——唐寅。 张仑从海岛上就出那二十余女子,带回了桃花坞后就出发去扶桑了。 吩咐了唐寅去给她们弄些许空白告身,好让她们重新生活。 唐寅原来是琢磨要跟曹凤去要告身的,但后来一想一下子拿下二十多个告身不是小事。 若是两三个则罢了,二十多个曹凤肯定要刨根问底。 到时候交代不清楚肯定是不行的,可若是说了首先违背了恩师吩咐。 其次若曹凤口风不紧这事儿传出去了,估计恩师能直接把自己给剁了下酒…… 就在唐寅思来想去愁眉不展的时候,钱能正好来桃花坞收信、拿珠宝。 看得笑呵呵的老钱能唐寅不由得眼前一亮,咋把人家老钱给忘了啊! 钱能是谁啊,是南京城里最大太监之一啊! 别说二十多个告身,就是拿出二三百个都不是问题呐! 对于唐寅突然问自己要二十多个空白告身,钱能也很纳闷。 但钱能开口问唐寅就说是自己恩师要的,但要来做什么怎么也不肯说。 钱能这种老狐狸又不是曹凤那样讲什么风骨的,自然是笑嘻嘻的答应下来。 回去后就着人弄了二十多张空白告身给送来,但调查这事儿的东厂番子也同时来了。 毕竟钱能首先担心这唐伯虎是不是挂着张仑的名号,弄告身做什么匪事。 其次,就算是张仑要弄的也得查清楚到底啥情况。 万一小公爷是被人蛊惑了,拿着这告身交予什么匪徒作恶怎么办。 没了老亲兵们的桃花坞就跟透明似的,三两下就被摸到情况。 这桃花坞里多了二十几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几乎都是闽南口音。 平日里从不出门,就连下人跟她们接触都隔着一层。 这一下老钱能就紧张了,张仑剿倭寇曾经到过闽南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这些女子莫不是小公爷趁机绑回来的?! 老钱能一边急令番子们查清此事,一边亲自到苏州坐镇。 毕竟如果真的是张小公爷从闽南绑票回来一堆女子,还关在桃花坞里这就是大丑闻了! 陛下吩咐过他必须要跟进小公爷的事情,这事儿他不能不查啊。 老钱能紧赶慢赶的到了苏州,但却找不到机会去了解内情。 这些女子不出门,下人们又接触不到。 急的团团转的老钱能干脆一咬牙一跺脚,让人给桃花坞放了把火。 趁乱把一个女子给绑出来了,摒退了左右他亲自审问。 但这女子虽是害怕却极为硬气,居然脑袋往柱子上撞要闹自杀。 可怜钱能一把老骨头死死抱住,这姑娘也捆着绳索不便。 于是只撞破了些许头皮,人没大事儿。 钱能这会儿也发现不对了,赶紧说你们的告身是我弄的。 我这怕有歹人欺骗小公爷所以寻你来问问,说着还给人家姑娘解开了绳索。 看人家姑娘半信半疑,老钱能赶紧掏出腰牌为证。 这姑娘这才跟他说了实话…… 然而姑娘刚包扎好说了缘由,那小公爷的弟子唐伯虎居然就杀上门来了! 那特么狗犊子就不该叫唐伯虎,他该叫唐老虎啊! 明明就是个儒生竟是红着眼珠子嗷嗷叫着,抡起水火棍掀翻了好几个东厂番子。 钱能不及解释,那水火棍劈头盖脸就砸过来了。 可怜老钱差点儿狗头都被打爆了,几个番子赶紧扑上来护着他狼狈逃窜…… “陛下啊!您可一定要救救老奴啊!”钱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脑袋砰砰磕的直响。 那姑娘可是告诉他张小公爷是咋处置了那些倭寇的,不是喂了鲨鱼就是活煮了。 卧槽尼玛啊!要这事儿张小公爷知道了,那还了得! 我老钱能这条狗命还要不要了啊! 烧了人家弟子的桃花坞,还把人家救回来的姑娘害伤了…… 想到张仑着人送回来那几百颗腌好的人头,钱能就一阵哆嗦感觉自己这是要完犊子。 “老奴这真不是有意的啊……”钱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那些个真假倭寇们的遭遇都说了一遍。 最后大力在地上磕头:“陛下啊!您想想这小公爷杀人如杀鸡,老奴这烧了他弟子的屋子还伤了那姑娘……” “他若是从扶桑回来了,能饶了老奴么!陛下啊!您可得救老奴一救啊!” 那唐老虎只是听说他拿脑袋撞柱子凶悍的紧,谁知打起来竟是那么悍勇。 番子们倒是有弩箭,可也得钱能敢把唐伯虎给射死啊。 他敢么?!老钱能哭丧着脸,那是真不敢啊! 事情败露老钱连南京都不敢呆了,顾不上治伤连夜就往京师跑…… 弘治皇帝听完了钱能的话,不由得叹气。 有心安慰一下老钱能说这痴虎儿不会随意打杀人滴,但想想那送回来的几百颗倭寇脑袋…… 还有那臭小子一言不合,就敢在大殿上作诗讽刺三大阁老…… 又在扶桑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漂杵…… 唔……还是稳妥点儿,万一那臭小子真不管不顾一刀子把老钱砍了咋办。 那砍下来的脑袋,可是安不回去的。 “萧伴伴,你说此事应当如何是好……”弘治皇帝一时也觉着为难,痴虎儿这脾气啊! 他要真炸刺儿了,回到苏州那肯定直接杀到京师要宰了老钱…… 萧敬低眉顺眼的躬身轻声道:“陛下莫非忘了那位老将军么?他如今与弟子一同在京师呢。” 弘治皇帝闻言扫了眼台阶下的钱能,摆手道:“你且先在京师住下,此事朕自有安排。” 钱能又不是傻子,宫闱里太多事情是不能听、不能见也不能讲的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滚蛋,陛下说了自有安排就是能保他狗命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还要加点儿好奇心继续呆下去的话,那可就是找死了。 赶紧磕头躬身告退,出得大殿便有小太监引他出宫去…… “张小公爷看似杀伐狂放,其行斩妖除魔之韦陀手段,实则细腻仁善,其心怀慈和悲悯乃是菩萨心肠……” 待得钱能退去后,萧敬这才躬身轻叹道:“张小公爷此举,便是为那些可怜女子寻条活路……” 弘治皇帝听得萧敬的话,长长的叹气了一声。 他也清楚在这个时代里那些女子若是被人得知,曾被倭寇掳去还被囚禁过…… 那她们将面临的是什么。 很显然张仑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所以着自己的弟子去寻得空白告身。 就是为了让她们可以告别过去,重新生活。 “陛下可修书一封交予老将军与弟子一同带去,若张小公爷愿罢此事自然好……” 萧敬轻声建议道:“若不肯,老将军与弟子在总归不至于让小公爷闹将起来的。” “善!”弘治皇帝沉吟了一会儿,肃然点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兵制谏言,骑士心思 “……扶桑之祸,祸在于军权旁落、祸在于内库无着。国主威仪,皆尽落地。各地诸侯逐鹿而起……” 张仑在自己的船舱内摊开纸来,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篇的书信。 这是给弘治皇帝写的,里面提到的核心就是如何将军权收归于皇室。 “卫所之改刻不容缓,军权决计不可旁落。汉唐之祸,祸起于军权旁落。以至于君权尽失……” 妙安早已经习惯了自家公子亲笔给弘治皇帝陛下写信了,开始的时候还惶恐。 看多了好像也就那样,公子看陛下的回信也不避讳她。 倒是足利鹤看着张仑运笔如飞不由得苦笑,那会儿还以为他说要一把御刀只是大言。 现在看来人家能给陛下写私人信件还口称世叔,要把御刀可不是就张口的事儿么! 徐经则是不断的在琢磨着张仑给他说的那些,越是琢磨越是有味道。 顿时这少年恩师一下子形象高大起来,只是徐经觉着恩师这生而知之似乎太厉害了吧…… 莫非真如那扶桑僧侣所言,恩师前世便是大威德之人托世于此么…… 张仑若是知道自己弟子怎么想,估计会嗤之以鼻! 你恩师我的确是托世而来,只是上辈子擅大保健~~ 好觥筹、好技姬、好珍馐、好鲜衣…… 根植财货,四处开炮而已…… “此次卫所改制,其核乃为皇家不假人手直掌军事。削兵部再营之职……” “……私卫限之可有,私军决计不许。军内一切考核晋升,必须由世叔直管……” 终于写完最后一笔,妙安在张仑身边轻轻的打着扇子道:“少爷,海红夷来了好一会儿了。” 听得妙安的话张仑直翻白眼,人家海因里希好好的名字不叫非得喊人家红夷。 “让他进来罢!”张仑摇着头纠正了一下妙安,可惜妙安嘟着嘴说四个字叫起来太麻烦。 下次叫他老海算了,张仑只能抚额无奈。 妙安收好了张仑写的信用火漆封起,这才对着门外的姬武将们呼唤了一声。 没一会儿穿着一身甲胄的海因里希“哗啦啦~”的走了进来,对着张仑便单膝跪下。 “您忠实的战士海因里希,见过尊贵的明王殿下!” 跟随着这位殿下仅仅是月余的时间,但海因里希觉着自己像是过了两辈子这么久。 他在此之前的所有引以为傲之战例亦或是承受的悲苦,似乎都不及这一个月余时间经受的震撼多。 在扶桑的时候,他还仅仅是想着回去后写一本《马可·波罗游记》之类的书。 但在船上呆着的时候,跟那些个老亲兵、肥龙、张忠武他们相处的时候他的想法就变了。 尤其是张忠武,当海因里希得知他竟然是放弃了在扶桑的贵族身份选择了跟随张仑。 顿时心里就出现了变化,这种变化如同藤蔓一般不可遏制的疯长着…… “坐下罢!”张仑笑着摆手让海因里希起来,妙安随即端上了好茶。 嗅着那华丽香炉里透出的龙涎香,海因里希有些局促不知当如何开口。 “此番随我,你也算是劳苦功高。” 张仑看着海因里希不吱声,还以为他来辞行想多要点儿银子又不好开口。 于是笑着道:“待得到了双峰岛,便向小周管家支个一千两仪程罢!也算我对你的送别礼了。” 一千两这不低了,若是换了平日海因里希绝对呼啦给跪下高喊慷慨的殿下。 可这会儿海因里希却呼啦单膝跪下,对着张小公爷道:“殿下,我今日前来不是为银子的。” “哦?!那是什么事儿?!”张仑有些诧异,印象里这欧洲佬虽然屁事儿一大堆。 但对银子的钟爱始终如一,就是整天端着自己骑士的架子拉不下脸来。 完全跟肥龙、户必裂他们这些个见了银子跟亲爹似的狗犊子,是两个世界的人。 倒是跟佐藤武很聊得来,一个讲武士道一个讲骑士准则。 “请殿下接受海因里希的效忠!”却见海因里希的头放的更低了。 声音低沉而坚毅:“海因里希愿为殿下,征战至地狱、直面撒旦亦绝不退缩!” 张仑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海因里希,不由得有些发愣。 他却不知道此时条顿骑士团因为经历了数次惨败,那些曾经骄傲的骑士们陷入了自我怀疑。 生活的困顿又让他们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选择成为商人的护卫。 和那些可耻的雇佣兵团一起,行走在茂密的森林、广袤的海洋和荒芜的沙漠中…… 此时还是大航海初期,类似海因里希这样心有不甘的骑士们只是无奈低头。 但他们的心底深处依旧有着熊熊燃烧的骑士之梦啊! 追随着一位传奇的史诗英雄,和他一起创造出丰功伟绩留待后人瞻仰。 张仑,便是摆在了海因里希面前这么一个实现梦想的渠道。 有着仁慈善良的心地,优秀的骑士品德,尊贵的身份、浩瀚的学识! 高贵、聪明、俊美、强大……几乎一切的溢美之词附加于他身上,都不过分。 海因里希那内心深处的骑士之魂再次燃烧了起来! “你……确定了吗?!”沉吟了一会儿,张仑觉着这其实也可以啊。 听得张仑的话海因里希更是激动无比,却见他单膝跪着将身体打的笔直。 目光坚定的望着张仑以拳击胸:“尊贵的殿下,请接受海因里希的忠诚!” 张仑吁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伸手从妙安那里拿过御赐绣春刀。 缓缓的走到了海因里希的面前“啷呛~!”一声抽出刀来,用刀脊“啪~!”的拍打在他身上。 “我,张仑!大明帝国皇家……” 其他人不知道,但张仑可知道这帮子欧洲佬的习惯。 那必须得足足的仪式感才能让他们接受,所以这仪式感张仑是做的足足的。 一堆名号抛出来,海因里希果然激动的面红脖子粗。 “……扶桑国东照宫御大权现、吉祥至尊无上瑜伽伏恶护善大威大德怖畏大威德明王!接受你的效忠!” 说完,张仑归刀入鞘。 海因里希则是激动的再次以拳击胸,这才缓缓的站起来。 “既然你已经效忠于我,那么我要交给你一个极为严肃的任务!” 张仑望着海因里希,脸色严肃的道。 海因里希一听有任务,激动的满脸通红:“殿下,请您吩咐您的战士!” “小周管家那里,会给你支取三千两黄金、三千两白银。” 看着海因里希,张仑沉声道:“你在欧洲的庄园就不必要了,但那些祖上的战利品和铠甲要赎回来。” “那是属于先祖的荣耀,是不能出售的!你既然效忠于我,我就不能看你被迫出售属于祖先的荣誉!” 海因里希听得这话顿时眼睛就红了,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作为一名骄傲的骑士他何尝想卖出祖先的战利品啊,这不是实在没辙了么。 “剩下的钱,你招募几个和你相当的骑士。记住:要忠诚、要勇敢!要是一个真正的骑士。” 张仑看着海因里希,沉声道:“再然后,你便买下火炮!蛇炮、后膛装速射炮,还有……攻城巨炮!” “铸炮的工程师、匠人,炮手……火绳勾枪,枪手、山地雇佣兵……还有战舰!” 咬着牙张仑突然觉得只给那些钱不太够,一挥手道:“黄金给你五千两,白银再给你五千两!” 海因里希听得张仑的要求不由得满心卧槽,便见得张仑笑着道。 “我要建功立业,就必须有自己的队伍。帝国的军队调用太麻烦了,你看这次我都是自己的老亲兵。” 却见张仑顿了顿,继续道:“肥龙他们战后要归建到海军里面去,我总不能继续带他们打仗。” “所以得让你去招募欧洲的军队,到时候随我征战!” 说着,张仑拍了拍海因里希的肩膀:“你既然向我效忠,我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等你回来,我们再打几场一个上尉将军子爵的位置你是绝对有的!” 张仑坚定的看着海因里希,认真的道:“甚至伯爵的位置,你也不是不能触碰的!” “大明帝国的史书上,必然会有你的一个位置!” 这话一说出来海因里希又激动了,卧槽尼玛!这不就是我要的吗! 升官发财,丰功伟绩! 当下拍着胸脯给张小公爷保证,自己回去就招募人手尽快赶回来! 张仑随即让妙安喊来小周管家吩咐了一番,小周管家听说又要花钱顿时心尖一颤。 但想到扶桑自家还有座银山,每月有百余斤白银的产出倒也释然了。 战舰缓缓的驶入了双峰岛,此时双峰岛早已经被来此的郭鋐、戚景通重新打理过。 高升大明江浙水师总督的郭鋐此时踌躇满志啊,这可比漕运总督爽利多了。 漕运总督那上头有祖宗下头有小鬼,日子不是一般的难熬。 哪儿跟这水师似的,直属于兵部天高皇帝远几乎完全自主。 下得船来双方自然是一阵寒暄交接,肥龙等人领下了官袍任状自是欢天喜地。 水匪、海盗们得了除罪书,又领了新告身一时间感慨万千。 海因里希他们则是补充了淡水食物,跟郭鋐要了一张水师旗便匆匆离去。 人家赶着回去招兵买马跟小公爷砍人挣钱,名留青史呢! 张仑没有在双峰岛久呆,补充了淡水稍作休息后便让人将他送回苏州。 第一百二十二章 返得苏州城,恍若再隔世 小周管家没跟张仑上双峰岛。 半途上他就换船和一票新晋水师将兵们乘着快船先到了码头,然后在骑着快马到桃花坞着人前来。 咱张小公爷是个低调滴、脱离了低级趣味滴、纯粹滴银子…… 呸~!系银! 挣银子这要高调,平时没事儿要低调。 “恩师!!”唐伯虎眼眶通红,臂膀还挂在脖子上远远的就叫了起来。 张仑一瞅就愣住了,卧槽!特么啥情况?! 却见唐伯虎“呼啦~”一下就给跪下了,泣声道:“弟子无能,竟是辜负恩师嘱托……” 张仑猛的脸色一变,他已经猜到了是那些自己救回来的姑娘们出事儿了。 但随着唐伯虎这么一说,张仑的脸色就缓下来了。 就一点儿小伤没身死致残不算大事儿,于是拉起了唐伯虎说莫做这小儿女姿态。 人没事儿就是万幸,这事儿我来处理便是了。 “恩师,那夜我着急逮了个东厂的番子还锁拿在家里……” 唐伯虎听得张仑这么说一下子脸就红了:“怕是犯了律条……” “但嫣然姑娘那边受了伤害惊吓……” 张仑:???? 卧槽!“嫣然姑娘”都叫上了?有歼情啊,小伙子! 上岸的徐经原本还抓耳挠腮的着急,此时却满眼是熊熊八卦之火…… “我先回去看看,没啥事儿那番子就放了给人赔些银子。” 张仑一摆手道:“回头我让钱公给嫣然姑娘道个歉,你打了人家也道个歉就算了。” “扯不上什么律条不律条的,这事儿他钱公自己也有错。” “全凭恩师做主……”唐伯虎心下感激的不行,此时他身后传来隆隆之声。 唐伯虎回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那小周管家竟是用大平地沙船从那千料战舰上,把一辆巨大的马车给缓缓的吊装下来。 然后送到了码头,再让军将们嘿哟嘿哟的送上岸。 饶是唐伯虎见多识广却依然被这豪遮无比的马车,给震撼的下巴都要掉了。 车厢长三米有余架于四轮之上,车轮很特殊:前轮显小后轮则大。 看着似乎是两副车架,将车厢托起。 那车厢则是有六根包铜柱支撑顶棚,棚是作卷棚歇山四角飞檐顶式饰以青灰漆。 左右两侧有登车坎口辅有开关门,其余下祥云万字葵花纹包铜花格棂条栏杆为挡涂以朱红色大漆。 两匹纯白的高头大马被牵来,挂上了车车辕缓缓驶来。 唐伯虎这才注意到车厢内还能抽起铜皮雕花板,将包括门在内的四面全部遮住。 这整个就是一移动的亭子啊! 小周管家很是得意啊,这可是他呕心沥血的作品。 结合了海因里希提供的佛朗机四轮马车前车转向,解决了马车转向的问题。 马车的造型则是因为载重增加了,所以被小周管家直接造成了一个移动小亭。 里面不仅有一圈的舒适软榻,甚至还能抽起一张小折叠桌子。 而随即“哗啦啦~”出现的宫御前姬武将少女们,更是让唐伯虎惊的眼珠子都掉了。 少女们姿容俏丽,身材修长。 身着华丽的哥特式南蛮胴丸,挎着腰刀背着火枪杀气腾腾。 更有两少女身着白色上衣、朱红色下摆,穿着朱色绳鞋肃容端庄缓步下船行来。 小周管家则是赶紧让桃花坞里那些目瞪口的傻掉的家仆们,把一匹匹黑色大马牵来。 唐伯虎吁出一口气,难怪小周管家回来就心急火燎的让自己马上购买马匹。 他还纳闷,家里那么多九边老亲兵们战马还不够么?! 而且小周管家对马还有要求,两匹必须纯白的。 另外的四十匹马则必须是纯黑的,价钱不论!咱英国公府差那点儿银子么! “走吧,我们回去再说。” 张仑拍了拍已经傻掉的唐伯虎,笑着道。 唐伯虎赶紧躬身应是,心说难怪恩师在这前海商码头上岸。 这阵仗若是在苏州府上岸,估计一大票人得直接眼珠子都炸掉了罢! 老亲兵们早已经嘻嘻哈哈的跨上了战马,打马列队护卫在了马车边上。 倒是扶桑的姬武将们第一次见如此高大的战马有些发愣,小心翼翼的上马。 发现和扶桑的操控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于是才放心乘骑。 那身着华丽吴服长着湛蓝色眼瞳高佻的足利鹤,唐伯虎却不敢多看一眼。 妙安一上车就“咔咔咔……”的把那些遮拦全数拉起,窗子打开却放下薄纱遮挡。 如此豪遮的马车自然是一路上引起无数人的好奇,但没有人敢凑近。 百多号老亲兵一个二个凶神恶煞,三十几号姬武将虽然漂亮也是跨刀背枪。 更别说边上呼哧呼哧跟着的三四十号家仆,看就知道是豪遮人家出行。 有人认得唐伯虎、徐经远远的指指点点,大概猜出是那位滚滚长江东逝水玉公子回来了。 张仑去扶桑这段时间唐寅把他的草庐再次修建了一番,扩建了不少。 既然是下了大战舰小舟管家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把装在上面的各色物件儿,一并拆了下来。 看着扩建起来的草庐张仑还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仿京城家里的草庐做的。 只是边上多了这百余亩的桃林,于是更显清雅罢了。 那可怜的东厂番子被关在这儿足足一个月了,可怜他主子都跑路到京城躲避了。 于是这番子根本就没人来问,唐伯虎押着他要给张仑交代呢。 待看过早已痊愈的嫣然活蹦乱跳的完全没问题,又问清楚了钱能确实没有伤她之后。 张仑这才把那可怜的东厂番子给放了,告诉他回去让钱能来道个歉就算了。 倒是张仑觉着人家奉命办事也没有伤人,着实可怜让小周管家给了他五十两银子。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番子喜极而泣,千恩万谢的磕头滚蛋。 回到了桃花坞修整一番,张仑便去拜访曹凤算是给老家伙点个卯给老家伙安心。 只是张仑这一出动,整个苏州一下子轰然炸开了! 无他,排场太特么大了! 即便是自诩见多识广的苏州豪商巨富们,跟张仑这派头比起来那简直就是蚁象之别! 三十五着甲跨刀背枪的姬武将随侍,两服部家巫女随行。 右首妙安一身将校甲胄,腰胯御赐绣春刀。 左首高佻碧眼足利鹤则是身着更精致的哥特式玫瑰纹南蛮胴丸,腰胯名刃三日月宗近。 大名士唐伯虎、巨贾徐衡父分列左右。 狗腿王小周管家昂首挺胸与张忠武一并,带着家仆在前开路。 给曹凤、方志安了心后,老津春便带着现在改名张忠武的佐藤往京师去了。 既是说了要给弘治皇帝做脸面,张仑自然是要让扶桑把国书奉上的不是么?! 代表着扶桑的使节团浩浩荡荡的往京师去,静待桃花坞。 张仑自觉离此月余,却如恍若隔世。 来此本是见识风月,怎知却出海杀的一身血腥…… 他再也难以鱼龙白服了,每每出门皆前呼后拥。 这日他推却不掉往曹凤家去,便是如此。 苏州城人头攒动,大姑娘小媳妇官宦商贾家小姐姑娘们,都纷纷于街边探头欲见那玉公子样貌。 远远的,却只见一抹亮白的儒衫背影在那猩红的铠甲群中若隐若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有客循声至,又作桃花歌 “吧嗒~吧嗒~”苏州的那片桃花林外,阵阵马蹄踏地声由远至近飘然传来。 却见官道上有一老一少打马而来,马蹄踢踏之下尘土扬起。 至桃花林前那简陋的木门旁,这老少两人才勒住马头跨身下马。 这木门边上竟是无一支篱笆,只有这空寥寥的木门立在林前。 那门上还笔墨写着“温书备考,请勿打扰”。 “哟~!这麒麟儿似乎有点儿意思啊!” 却见那老者背着手哈哈一笑,点着上面的字道:“啧啧……这借口他用过多次了罢?!” “老师啊,本来陛下命我们早日前来的。可您非要游扬州……” 却见那年轻人愁眉苦脸的,唉声叹气道:“据说那厂卫都已被放回了,咱们才到这儿……” “哼~老夫已至‘从心所欲不逾矩’之龄,又是非在册之逝人还忌讳甚?!” 这老者看着年纪在七十上下,宽面阔额隆鼻细目。 身材却极为高大,看着至少一米七五以上双臂垂下竟几近膝处。 老人穿着一身此时常见的道袍,站在这木门前却有武者之姿,不怒自威之势。 在老者身后的那青年观之年约三十许,蓄着须髯面阔鼻隆剑眉虎目。 青年身材穿着一身淡色儒袍,腰悬宝剑双手虎口处露出些许老茧。 不时虎目中闪过些许精光,一闪而逝又复平静。 却见这老者竟是绕过此门往桃林中走去,青年将马拴在外头赶紧跟上。 “老师,不是有门吗……” 那老者回头瞪了青年一眼:“那他也没有立篱笆啊!” “……”青年无语,只能是叹气跟着老师往里走。 桃林中自有铺设着鹅卵石的石径小道,顺着小道依稀可见隐于桃林中的宅邸草庐。 一老一少前后而行,脚下步伐却是不快。 “嘈嘈~!!”突然,有琵琶声传出。 一老一少互相对视一眼停住了脚步,随后那琵琶声再次传来。 却听得大弦嘈嘈如急雨,急切如雨打芭蕉。猛的又复如金戈铁马之啷呛! 二人听得眉头皱起,此弦意中蕴含杀伐煞气。其奏者,必是武中强手。 却见老者使了个眼色便径自循声穿林走去,那青年手按宝剑缓步跟上。 他们脚步放轻,警惕于四周默默的向着那音发处行去。 渐渐的,他们已是可见那桃林中隐处的草庐了。 二人远远驻足无声望去,却见那草庐门前是一处开辟的校场。 草庐左侧有着一只草庐亭,亭内摆着一张大金丝楠根雕孤翁钓雪茶台。 茶台上则放置着他们未见过的白瓷儿茶具,边上有铁炉、铁壶咕嘟水汽。 而茶台后面的湘竹贵妃椅上则是半躺着一位看起来年纪在十四五岁,面庞俊俏生着一双丹凤桃花惹人眼的少年。 这少年穿着一身淡蓝色绣腊梅晴雪儒衫,手中握着一卷书。 琵琶声是从少年身侧传来的。 那抱着琵琶的少女看起来似有十六七,眨巴着一双调皮杏眼,面容俏丽。 双手运指如飞,声声啷呛由指尖琴弦传来。 然而最引人注意的,却是她顶起琵琶的胸前巨大山峰…… “妙安姐姐,你家公子读着濂溪先生《太极图说》你却给弹金戈铁马的《楚汉》……” 却见得那少年那漂亮的丹凤桃花里满是无奈,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唉声叹气的对着那弹奏琵琶的婢女道。 “还弹的杀气腾腾,可让少爷我怎么看书啊……” 话音刚落,便见那婢女丝毫不害怕的停下了琵琶笑嘻嘻的道:“嘻嘻~公子自己心思不定,何以怪妙安?!” “好罢~好罢~妙安姐姐总归是对的。” 那少年似乎极为宠溺这婢女,笑着将书卷放在了贵妃椅上径自坐了起来。 婢女则是将琵琶放到了一边飞快的给这少年倒茶:“公子,你可好久没有作诗了呢!” “你这非要在我看书的时候弹《楚汉》,就是要哄我作诗啊!” 那公子似乎很无奈,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开始转移话题:“怎的不见足利姐姐?!” “她呀~昨日与婢子比试输了一招,今晨一早便寻婢子说要再比。” 却见那婢女殷勤的给这少年剥开水果、递上蜜饯。 水汪汪的杏眼全是笑意:“婢子说不比了,要伺候公子读书。” “邀了许久婢子都不比,她就气哼哼的让小周管家带她采买去了。” 桃林中的青年看着自己老师,意思是咱们要出去么?! 那老者也有些许犹豫,刚才自己俩人没打招呼这有点儿偷听人家墙角的意思啊! 算了,再等会儿。 “公子,您可真的好久没作诗了!” 俏丽的婢女很坚定,尽管那俊美小公子试图转移话题却还是被她拉回来了。 这话说的那白衣俊美小公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婢女见状笑嘻嘻的接口:“知道~知道~!” “公子又要说,作诗有何用啊!半个永乐通宝都换不来,公子我早得享大名不需些许酸诗证明……” 那漂亮公子无奈的翻着白眼,似乎察知自己不作诗这婢女必再耍赖。 于是无奈的抚着自己的额头站起来,叹气道:“好罢~好罢~若是不作,姐姐看来是不罢休的了。” “嘻嘻……妙安就知道公子最好了呢!” 却见那漂亮公子笑吟吟的轻弹了一下这婢女的额头,然后在这婢女气嘟嘟模样下起身行出。 沉吟了一会儿,缓缓站起行至草亭柱旁将一把悬于柱上的倭刀“啷呛~”抽出。 叮~!主角光环,抄能力发动!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那公子一个雏燕投林跃出草亭,手中倭刀寒光乍现! 带着些许丹田气京韵唱腔的吟诵声,朗朗传来。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却见那白衣公子双脚怦然跺地,哗啦一下竟是整个人飞旋腾空而起! 那掌中寒光在飘逸的儒衫下乍做一团雪亮刀团舞,一时间竟有“一剑光寒十九州”之感。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寒光乍收,那白衣公子已是笑吟吟的归到了草亭边上将那倭刀归入刀鞘。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百世轮回宿慧在,遍阅尘世千余载 伯虎啊!恩师都给你准备了桃花坞,结果你现在都没做出《桃花庵歌》来。 唔……为师就勉为其难帮你作了罢,这可不能怪恩师哈! 若是唐伯虎能知前后事估计得说,恩师您这是不讲理啊! 我那是上一回彻底革除功名人生没指望了,绝望之下才作的《桃花庵歌》。 再说了,此诗写于弘治十八年啊!现在才弘治十三年…… “少爷,您自己可就是英国公府小公爷呢!何须‘鞠躬车马前’?!” 却见那婢女笑嘻嘻的拆那俊美公子的台:“若说‘五陵豪杰’您好像才是哟!” 所谓“五陵豪杰墓”,乃是指汉代:长、安、阳、茂、平,五座皇陵及周边外戚豪族墓。 用在这里则是泛指豪门,而张小公爷自己可不就是豪门么。 “妙安姐姐,你家公子可是莲如上师都承认的‘大威德明王’当世呢!” 那生着撩人的丹凤桃花眼少年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气哼哼的道。 “生怀宿慧有千百世轮回阅人间百态无数,岂有身份之限?!” 那桃花树后的老少二人对视了一眼,眼神传递意思一致:呸~!臭表脸! 却见那漂亮少年见自家婢女撇嘴,便再次笑嘻嘻的道。 “姐姐可是忘了我作的‘滚滚长江东逝水’,亦是沧桑阅尽之曲么。” 这话一说连那桃花树后的老少都沉默了,那滚滚长江东逝水可不就是沧桑之曲么。 “婢子自然是信公子的哩,只是公子若是再作一首婢子就更信了呢!” 那俏丽的婢女站起来竟是身材高佻,却见她眨巴着杏眼殷勤的凑到那漂亮少年公子身边递上倭刀。 一脸的碧眼波斯猫儿,在求主子拥怀抱揉之态。 “好好好……就作这么一首,再就不作了。” 那公子似乎被缠的颇是无奈,满眼宠溺的捏了捏高佻婢女柔柔的面庞笑着接过倭刀再入校场中。 却见他儒衫风卷起,掌中持倭刀。 立于校场身若松柏,垂首沉吟。 片刻后,这生着丹凤桃花的少年公子才蓦然抬首望向了自家那高佻俏丽婢女。 眼中露出了些许狡黠调笑之意。 “美人不是母胎生,应是桃花树长成。已恨桃花容易落,落花比汝尚多情。 静时修止动修观,历历情人挂目前……” 那少年公子掌中刀乘势而起,如那鱼龙光转舞。 只是口中轻吟句直让那高佻杏眼的俏丽婢女,一下子“噌~”的脸就红到了耳根。 看着白皙肌肤上嫣红一片,瞧着真是美艳欲滴。 那婢女虽是低声啐了一口,却水汪汪的盯着那公子满是倾慕。 “……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绝顶聪明矜世智,叹他于此总茫茫。” 那桃花林中老少彼此互视一眼,皆是不敢置信。 此何止大才,简直特么神才!他敢说自己身怀宿慧千百世轮回,阅尽世间百态…… 或许真非虚言。 当然,若他俩知道这是主角光环抄能力的话大概就不这么想了。 “……自叹神通空具足,不能调伏枕边人。 欲倚绿窗伴卿卿,颇悔今生误道行。有心持钵丛林去,又负美人一片情。” 听得这句话那叫妙安的婢女嘴角气的嘟起,妙安什么时候不调伏了?!公子瞎说! 还要出家?!呸~!哪个庵堂敢收公子,妙安把他庵堂带那方丈、寺僧都全拆了! “静坐修观法眼开,祈求三宝降灵台…… ……争奈相思无拘检,意马心猿到卿卿。” 却见那公子舞起掌中剑器猛的瞬间前踏数步“啪啪啪~”的三脚蹬在桃树上,整个人翻转腾跃。 那掌中剑器闪出一团剑花,竟有着花团锦簇之感。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却见那少年吟诵完毕已是汗水津津,那高佻婢女匆匆上前帮他擦拭汗珠。 又接过他手中倭刀,嘴里嘟囔着道:“少爷可不能出家,少爷若是出家妙安就把那庵堂给拆了!” 嗯……不仅那庵堂,哪个方丈敢收人妙安也把他拆了! 那桃花树后的老少两人似乎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却见那老者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似乎嗅到了什么古怪特别的味道,那青年似乎也嗅到了。 随后两人便有一种被无数毒蛇冷冷盯住了的感觉,那噬骨般的彻寒让他们汗毛乍立! “树后的两位最好莫要乱动,我家姬武将们脾气可不好啊!” 这二人循声望去,却见那少年笑吟吟的看向他们的位置朗声道:“在扶桑,她们可是被叫做‘鬼武姬’的呢!” 在扶桑文化里面“鬼”这词汇,可不是什么贬义。 这更多的是一种敬畏的称赞。 比如扶桑战国时武田氏的两位最猛的家臣,一位是武田五名臣之一、扶桑战国猛将原虎胤。 另一位则是四十余年的征战中,未负一伤最终为掩护家主撤离自杀式冲锋殿后战死的马场信房。 这两位都被扶桑呼之为“鬼美浓、夜叉美浓”。 能被冠以“鬼”、“夜叉”这类名号的,那基本都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狠犊子。 这类狠犊子扶桑人就把他们的绰号加一个“鬼”字,以示敬畏赞扬。 却见那位公子笑吟吟的缓步回到亭子里,坐在了湘竹贵妃椅上轻声道:“慢慢的走出来……” “千万可不要有什么引起误会的动作哦……” 那少年笑吟吟的继续道:“她们所持乃是佛朗机火绳勾枪,快若奔雷闪电转瞬即抵。” “两位即便是身着重甲,亦是一击而穿!” 那一老一少倒是没有多言,摊开了双手老实的缓步走出了桃林。 老者一边走着一边叹气,陛下还说这痴虎儿很好说话…… 这特么是好说话的样子么! 却见那少年公子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了三个人,一位身着儒衫眉眼低垂腰悬倭刀的老者。 另外两个则是穿着白色上衣、朱红色下摆的端庄秀丽女子。 这两个女子手上持着一种两人都没有看过的武器。 那是一条前有寒光流闪的镰刀,后坠拳头大小铁球的链连武器。 老者看着那武器若有所思,他也是武中高手自是看出这武器的用处。 前之镰刀可斩、可刮、可劈,锁链可拿人亦可使镰刀转出伤人。 后面的铁球则是用之击打甲胄,其效用如同链枷破甲。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而复生至桃林,野史传闻顿得解 “可是温州陈钓翁?!”张仑还没有开口询问,便见得那道袍老者居然若有所思的对着身侧的陈州同开口了。 陈州同听得有人唤他,疑惑的抬首望去。 那老者笑吟吟的看着陈州同,然而陈州同却悄然的对着张仑摆了摆手。 随后拱手轻声道:“在下陈州同,敢问……” “你与陕西坝桥王师学拳时,可曾听他提过一位师兄么?!” 听得这老人笑吟吟的话陈州同竟是猛然一震,随后站出来躬身长揖拜下:“可是……威宁伯乎?!” 那椅子上的张仑听得这个称呼猛然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死死的盯着这老人。 “是老夫。”那老者呼出一口气,肃容颔首。 张仑却看着这老少二人,一摆手三十姬武将们“哗哗哗~”的从桃林中走出。 手中的火绳勾枪直指老少二人,张仑则是冷声道。 “莫不是欺我不知道王襄敏公去岁初已逝于九边么?!陛下还遣二甲进士王伯安往督造其墓!” 陈州同听得此言也是一愣,随后缓缓退了一步低头对着张仑道:“威宁伯为我师兄事,所知者甚少。” 却见那青年缓缓开口:“在下便是王伯安,去岁二甲进士第七观政工部。” “后名奉旨出治葬威宁伯修墓,实则师从威宁伯习武知兵。” 张仑依旧不言语,脸色虽是稍缓却没有要放松的样子。 “你这痴虎儿……”那老者一脸苦笑,随即伸手入怀。 见边上那些个姬武将们目光一凝,赶紧说:“莫急!莫急,老夫取陛下与痴虎儿信件而已。” 张仑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其实心头已经信了七八分。 既是读过《明史》甚至对于部分野史都有曾涉猎的,从前很多关于这位阳明公的疑惑在这一刻顿解! 史载“是秋,奉命督造威宁伯墓,驭役夫以什伍法,休食以时,暇则驱演‘八阵图’。” 还“事毕,自言此卒若戍边可以一当十。” 当时张仑就觉得真特么扯鸡儿淡!拿明朝的民工练兵,还能练的以一当十?! 你当劳资不知道明朝普通人家里什么状况么?! 修墓民工那基本都是出徭役的,家里情况大约就是一天吃两顿。 要辛苦劳作不说还要给你抓来操演军阵,还能操演出来练成精兵?! 别说劳作以后操演成精兵了,曾有官员操练卫所兵丁连续半月专事操演就直接废了。 为啥?!饮食营养跟不上啊!一天两顿基本都是糙米还没有肉吃,怎么跟得上?! 换现在就是让你一天吃糙米无肉两顿,然后每天跟PLA似的操练。 那你不仅得垮可能还得死啊,根本就不可能练的起来。 谁都得讲个能量守恒不是,你消耗了多少就得吃进去多少补充上。 补不上身体就会亏空、气血就会崩坏,本事没练出来人先挂逼了。 哪怕是后世的健身讲究科学摄入的,也得大量的肉类、牛奶、鸡蛋……等等补充不是么。 从师兄陈州同手里接过信来,张仑拉开上面的火漆封拿出信来看。 果然是弘治皇帝的笔迹,说的是钱能的事情。 心中再次叹气,王阳明历史上的很多看起来传奇的谜题瞬间得到了解释。 比如他如何逃脱刘瑾的追杀,一路行至贵州龙场最终悟道。 明显这家伙身手就不差,刘瑾派去的人在他手里就是送肉强。 再比如他心灰意冷制造投水而死的假象,这个他是怎么想到的?! 按说这个时代的士大夫跑去玩假死而遁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选项。 他为啥几乎考虑都不考虑,遇到追杀心灰意冷就这么干了? 因为这货有一个之前就假死过的老师! 至于王越为啥会选择假死……因为这本身就是个不拘礼法的家伙啊! 史载他“既为礼法之士所疾,自负豪杰,蓦然自如。” 那会儿兵部尚书被罢,他觉着应该给他但朝廷没给。 这哥们就一气之下要辞职,皇帝不许。 后来新任的兵部尚书余子俊觉着不好意思,认为朝廷确实亏待王越了。 于是自己上书给皇帝说这事儿,朝廷才给他封了兵部尚书。 老家伙没事儿还跟文官眼里的权阉汪直玩的贼好,俩出双入对还曾一起出塞杀敌。 王越吃喝饮食还讲究的要死,哪怕被贬斥的时候吃喝都“供奉拟王者”。 所以整个文官集团完全看他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倒霉被贬的时候,尽管觉着过重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讲话。 御史们没事儿就找他茬儿,各种在朝堂上参他。 而太监李广的事情更是一票科道官,跟打了鸡血似的撕咬他。 这样的老家伙被气着了,又知道辞职不掉干脆假死跑路那是真能做的出来的。 而他“死”的时候,已是七十三高龄了。 若是王阳明曾师从这家伙,这些事情瞬间便得以解释。 再比如相传他征伐宁王时,于军营中练气夜啸军营。 甚至关于他的记载中,多次提到他练气的情况。 结合刚才王越威宁伯跟陈州同的对话,很显然王阳明修习的也是内家拳! 也就是说,这些记载……很可能都是真的! 张仑感慨,史载还说他梦到王越授剑于他、对谈兵法…… 特么人家俩就凑一块儿呢,直接言传身教还梦个屁的梦啊! 抬手让樱子这些个姬武将们捻了火绳,撤下枪械。 张仑肃容站起来走到这老家伙面前,摆开袖子双手掸衫一个长揖到底。 “不知是威宁伯当面,竟是失礼至此!万望老大人莫于小子计较。” 不管别人如何看,张仑是觉着王越值他这一礼的。 三次出塞、两次远袭鞑靼,身经十余战收复河套多次击退鞑靼喜边。 就这份功绩而言,张仑觉得自己礼敬这位老大人理所当然。 至于阳明圣人嘛……现在不还没成圣人么,等你成圣了再说。 “若论师门辈份,痴虎儿你可得喊老夫一声师伯啊……” 老家伙显然也很喜欢张仑,笑眯眯的背着手对张仑道:“这伯安可算是你师兄弟……” 这下边上的陈州同就尴尬了,却见他无奈的站出来作揖道。 “好叫师兄知道,我是代师收徒。玉公子实为州同师弟……” 卧槽尼玛,那这小子年纪小小可不就成了我师弟了么?! 王越这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无比愤怒,回头都盯着陈州同嘴皮子直哆嗦。 陈州同自己也是无奈,您那会儿都“死”了,我也联络不到您啊。 又琢磨着走些许门路去考武举,这不就只能低头了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桃林展火器,老将请一见 更郁闷的其实是现在还不到三十的阳明圣人,看着才十来岁的娃子变成自己师叔了。 那感受…… “莫不如以年纪论长幼罢……”可怜的阳明圣人还是有点儿接受不了,一个十多岁的娃子变成自己师叔。 张仑闻言则是笑吟吟的道:“那扶桑本愿寺莲如上师言道我怀有宿慧,千百世轮回实为大威德明王当世……” “还是各论各的吧!”王越算算似乎怎样都不划算,便想要和稀泥。 然而咱小公爷这种坏包会让他如意么,却见张小公爷一脸肃容:“礼不可废,即是拜师当遵师礼。” “王师兄在上,师弟给您见礼了!”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还没成圣人的王阳明更加无语了。 都扯到师礼上来了,还那说个鸡毛啊! 以后他怎么着也是得要收弟子的,自己若是不遵师礼岂不是教弟子对他不遵师礼么?! “伯安见过小师叔……”即便是万般不愿,王守仁还是给张仑见礼了。 卧槽尼玛啊!大明二百余年仅有仨因军工封爵的文人,自己面前就站了俩。 一个是自己师兄,一个是自己师侄。老的前后砍人数十年,杀的人头滚滚声势震天! 小的尽管砍人没赶上老的,但自成一派创立心学影响直至数百年。堪为圣人也! 顿时张小公爷有种尿不湿满水,那面儿piu~piu~piu~的涨…… 本想一抬手习惯性的让小周管家给看赏,但抬手才发现小周管家陪着足利姐姐采买去了。 好在妙安也熟知自家公子的习惯,笑嘻嘻的转身至亭内小杂物箱。 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俩红珊瑚的雕件,一块儿是镶金红珊瑚福寿满堂牌子。 另一块儿则是马上封侯牌子,两块的寓意可都非常不错。 这种礼自然是不能假以人手的,张仑亲自拿着双手递出去。 王越、王守仁倒是很不好意思了,连声道这怎么使得。 张仑则是哈哈一笑摆手道,不过是些许见面薄礼不算贵重便是个师门情谊罢了。 嘴上说着不要但真塞俩人手里的时候,没一个拒绝的。 师徒俩很真性情的小小推脱了一下,就拿到了手里。 毕竟这红珊瑚哪怕是放后世去那价格也了不得,在生产力、捕捞能力不如后世的现在就更值钱了。 “师弟,你刚才说你这火枪是来自于佛朗机?!”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红珊瑚雕件儿收下来王越觉着这师弟叫着也挺顺嘴的。 张仑哈哈一笑,抬手让人唤过来家仆。 让他们寻来一只只的酒坛子便置于校场,五十步外。 作为殿下的侍大将,樱子对于能够在殿下的师长面前表演射击非常的自豪。 用扶桑话呼喝了一下,三十名姬武将很快的在王越凝重的神情中摆开了阵势。 却见她们分列三排,每排十人前者瞄准后者准备。 “砰砰砰……”第一轮枪声响过,那五十步外的坛子“哗啦啦~”应声炸裂! 后面挂着的木板子“咔嚓~咔嚓~”的被钉上了铅弹丸。 却见开枪的姬武将马上后退,在她们身后的第二排姬武将随即接替上来。 “砰砰砰……”第二轮射击,跟第一轮的间隔仅仅是数秒。 第一排的姬武将已经顺着阵势的缝隙退到最后一排,开始重新装填。 “砰砰砰……”三排换射的火力,让王越目露精光! 作为沙场宿将他自然是一眼看出来,这种交替射击的恐怖之处。 连续不断的火力打击,再有一定的精度即便是冲到面前来还能说剩下几人?! 便是此时却听得樱子再次用扶桑话呼喝了一声,那些个姬武将们“啪~!”的一甩。 那枪管下方居然是横出一条尖刺来,顿时这火枪便可做茅枪之用。 “杀~!”却见这些个姬武将们杀气腾腾的娇喝一声,居然是让这桃林一时煞气满布…… 这种三段击其实并不新鲜,宋朝时候弓弩射手就有三段击出现了。 后来到了明朝沐英在对付象兵的时候,对早期的火门枪进行了三段击改进。 但因为射速和装填问题,他们也远远没有达到张仑这样的连续性。 “其实,我是认为这还是初步的改进……” 张仑看着王越脸色凝重,微笑着轻声道:“她们只是我的护卫,数量不足……” “若是有百人,每次射击三十人分作三排,最低者单膝跪射、二者躬身瞄射,三者站立……” 王越猛然瞳孔一缩,如果是这等覆盖火力再配合上射速…… 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精度,只需要接连不断的火力覆盖哪怕是骑兵冲至前来又能余几人?! 扶桑后来的信长公与武田家长篠之战,信长以火枪队三段击几乎摧毁了武田家引以为傲的骑兵赤备队。 “此外,我还得到了佛朗机人两种火炮。” 张仑不介意让王越更惊讶一些,却见他笑着道:“一曰蛇炮,五百步外可中塔楼!” “另有后膛装速射炮,或者也叫鹰炮。” 张仑看着王越,一字一句的道:“三百步外能中牌楼,三弹指可发三炮!” 最后这一句话直接让王越的脸色猛然数变,他可不是那些没有上过战阵的那些朝堂煞笔文青。 什么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弹尼玛的灰飞烟灭啊! 上阵就得砍人,不是你把他砍死了就是他把你剁巴了。 平日勤习武熟技,身穿重铠战马奔驰呐喊冲阵手起刀落下腥血乱飞。 “可否请之一观?!”王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竟是双手掸了掸袖子躬身作揖。 张仑哪儿敢受他这一礼,赶紧躬身将他搀起:“怎敢受威宁伯如此大礼,即便是威宁伯不说小子亦有此意!” “此炮我初见之时便震撼无比,包括了这火绳勾枪!因着它们,整个战场的态势终将发生剧烈的改变。” 却见张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看着王越一字一句的道:“帝国此时,对此却依旧懵懂……” “朝堂内外一无所知,若是有敌以此攻伐……” 王越猛然瞳孔缩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廉颇托孤,天下谁主 “廉颇老矣……吾,老矣……”只是五天时间,王越却像是突然老了数十岁。 甚至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了下去…… 张仑对此颇有些自责,两天前他们在原陈家的那处码头亲眼看了炮击。 为了让场面看起来更加震撼、更加有异域之感。 然而这次演示的场面实在是太震撼了! 二十门蛇炮齐射,三十门佛朗机再速射! 陈家曾经留在码头上的那栋联络屋子,瞬间被炮火撕裂成碎片…… 整个山坳满目疮痍,炮弹所落之处石碎树裂…… “伯安,我思量再三决定让你随你小师叔学习……” 看起来已经极为衰弱的王越,无力的对着身边的王守仁便道。 王守仁闻言猛然眼珠子瞪大,便是要开口说什么。 然而王越却是一摆手,叹气道:“我所能教你者,已然作废……” “火绳勾枪、火炮一出,个人之勇武、战阵之变幻、军兵之排阵……全数皆改!无一可用!” 听得王越的话张仑猛的肃然起敬,起身躬身想说些什么。 但却被王越整个人按下去:“伯安!莫以你小师叔年纪为碍,如今大明可有比他更知枪炮者么!” 被按下去的张仑满心卧槽,老王头儿这看着年纪大、还憔悴。 可一掌之力竟是把自己生生给按在了椅子上,想起都起不来。 “还不磕头么!!”王越似乎见王守仁还在犹豫,一声怒喝猛然炸响。 那按着张仑的手也跟着重了好几分,竟是按的张仑呲牙裂嘴的。 王守仁知道这是自己的这位老师在给自己创造机会,这位小公爷如今可不是说拜就能拜的。 陛下对其以叔侄相称,由此可见皇家亲厚。 年不过十四却得享风云麒麟儿之大名,更多有诗作流传于世。 再有这如此战功、熟知这堪称是决胜利器之枪炮,国朝大用则成必然。 王越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即便是再熬他又能熬几年?! 王守仁还需在朝堂上行走多年的啊,尽管他父亲是成化十七年状元。 可现在仅是翰林修撰、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而已。 “恩师在上,还请受王守仁一拜!” 相通了关节王守仁却也不扭捏,直接一番大礼叩拜在地。 张仑此时被按在椅子上无奈的受下了这礼,苦笑着对王越道:“师兄,你这是……” 然而,却见王越从边上拿过一个檀木盒子放在了桌子上。 缓缓的摩挲了一下,叹气打开来。 却见里面是一把大约小臂长短,镶嵌着红珊瑚、玛瑙、绿松石……等等满是异域风情的小弯刀。 “成化十六年,延绥镇守太监张选报,鞑靼亦思马因将犯边。宪宗命我提督军务,前往讨亦思马因……” 王越那苍老浑浊的眼中,似乎升起了些许雾气。 沙哑的声音中是沉沉的暮气:“其时天降大雪,吾等将士昼伏夜行二十七日至猫儿庄连夜奔袭至威宁海……” “至次日黎明时敌仍未觉,吾持刀跃起一马当先率军掩杀!大胜!!” 却见王越竟然猛然“啪~!”的一掌击在木盒上,那檀木盒竟然“咔嚓~”一声裂开。 然而他却恍若未觉,双目赤红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金戈铁马之时。 “是役,吾等斩首四百三十七级,获旗纛十二面,马、驼、牛、羊共六千余……” 一瞬间王越像是被人在身体内注射了兴奋剂一般,整个人面目狰红哈哈一笑。 “盔甲、弓箭、皮袄……等一万余件,达延汗巴图孟克中得我箭落下此刀仅以身逃!” 却见王越转过身来,从盒子里拿出那把弯刀递给了张仑。 “此刀,便是我得自巴图孟克!本献于宪宗陛下,陛下却言乃我大功之酬。” 张仑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把不大的弯刀,想不到这把刀的来历竟然这么传奇。 却见王越郑重的将张仑的手拉过来,将这把弯刀放在了他的手里。 “它,是你的了!” 张仑看着手上的这把弯刀,竟是有着些许惶恐。 而王越则是眯着眼睛背着手,轻声道:“你以为这是好事么?!错了!” “我且告诉你吧,你与伯安若行武事或难得善终……” 张仑听得这话眉头缓缓的竖了起来,而王越则是一笑:“不信?!你以为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你以为宪宗、当今陛下,就不曾想过这些朝臣的问题么?!” 王越哈哈一笑,笑的甚是悲凉:“你以为我为何假死而遁?!那朝堂上已经没我容身之处了!” “我若不走,必是身死族灭一途!” 张仑听得此言猛然瞳孔一缩,瞬间他想到了好几个人! 胡宗宪,尽管他中得进士累官出身平复倭寇之乱忠心为国二十五年…… 尽管他战战兢兢的讨好那些言官,可那些人还是活生生的把他整死了…… 甚至整的他丢官都不止,还要在两年后抄家御史“意外”的发现了一封胡宗宪拟定的“圣旨”。 一代人杰竟是被生生逼的留下“宝剑埋冤狱,忠魂绕白云”,自杀身亡。 三入辽东、知兵善战,湖广武乡试、文乡试双解元的熊廷弼…… 接连遭到冯三元、魏应嘉、张修德……直接弹劾到他卸职! 结果没了熊廷弼的九边直接被打烂,熹宗只得再次启用了熊廷弼。 广宁惨败,乃是兵部尚书张鹤鸣因人废言死顶着熊廷弼一切决定。 同时错信了东林党重要成员、内阁首辅叶向高弟子废柴王化贞,以至于大败。 结果刑部尚书王纪、左都御史邹元标、大理寺卿周应秋等,将熊廷弼判处死刑! 一代英杰被斩传首九边,一群御史趁势而上攀附撕咬祸及其家…… 东夏知县王尔玉向熊廷弼的儿子勒索貂裘、珍玩,逼得长子熊兆珪自杀…… 熊兆珪的母亲喊冤,尔玉就扒掉她两个丫环的衣裳,打了她们四十板…… “这大明,看着是陛下的、是与士大夫共治的……” 王越看着张仑,一字一句的道:“实际上,文官之势更大!陛下……很多时候也不得不让。” “陛下能管到哪里?!或许京城,或许朝臣……” 看张仑定定的看着他一言不发,王越微笑着道:“这大明……真正的主人,是那些宗族、乡绅……” “是根植在大明身上的文官朝臣们,陛下杀不光他们、还需靠他们治国那便终究是要妥协的……” 王越淡淡的道:“他们就是看准了这点,才敢放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桃花坞里顿彻悟,丹凤桃花带机锋 妙安很奇怪,自从数日前那位王师祖和公子整整聊了两天后公子就已经保持沉默足足三天了。 这让妙安很害怕,在战阵上杀人手都不抖的她居然心里升起丝丝恐惧。 足利鹤当天就发现了张仑的不对劲儿,甚至唐伯虎、徐经都围了过来担忧的看着张仑。 只有王越摆手让他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别打搅张仑。 “他是在悟,这是关碍!若是过得此关,学问勇猛精进、心境坚若磐石!此后方可无坚不摧!” 张仑是听到了王越的话的,对此他的表示是:不知道说啥了,我给您翻个白眼吧! 思考小爷是在思考没错,可什么鸟学问勇猛精进就扯犊子了。 至于心境坚若磐石……小爷上辈子若是怂一点儿,能挣诺大家业么! 张仑的确是在思考,但他思考的不是啥狗逼学问。 他是在一点点的回忆军团里那票老人渣们教会他的东西,现在能不能用上。 是的,张仑上辈子也蹲过一个军团。 只是吧,这个军团不是海因里希家的那种正规骑士团…… 那是国际级铜豌豆、寰宇大(女票)客、骨灰级老人渣、绝代老狗逼…… (以上省略无数形容词)的处男哥倡议组建的狗剩男子天团! 号曰“肾骑士-大保健军团”! 这个神奇的军团其实只有十二个成员,号称“十二肾斗士”。 在见识了军团里其他老人渣们之前,张仑觉着处男哥已经是人渣中的战斗机、狗犊子里的重型轰炸机了。 直至见识了军团里面的其他老狗逼犊子们,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太幼稚了…… 可以说张仑身上半数的本事都是跟这些个臭不要碧莲、有着丰富文化内涵、学识渊博…… 还武力值超群的非一般型人渣们,学的。 别看王越嘴上说着不要打搅张仑,但这老家伙自己却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张仑。 那模样看着像是怕张仑想不开给自己一发,又或者是魔怔直接傻掉了。 而且在王越的角度看来,张仑似乎真的有向这个方向发展…… 因为张仑让妙安准备了炭笔,然后不断的在木板上写写画画一堆他看不懂的符号。 写完画完皱着眉头又擦掉,没一会儿又开始写写画画。 有些符号他让唐伯虎抄下来,但第二天看了一遍又全部烧掉…… 这特么不是魔怔了,那还能是啥! 王越觉着自己是不是要跑路了,因为张仑的那三十几个姬武将看起来面色不善。 妙安、足利鹤这俩母老虎盯着他的眼神,让他有点儿慌。 “师兄,还劳烦你为我给陛下带一封信。”九月底,就在乡试即将开考之前张仑似乎终于恢复了。 这段时间他消瘦了很多,妙安、足利鹤、王越……他们都知道。 张仑在这些日子里几乎没有怎么休息,他整个人似乎沉浸在一种奇异的状态里面。 是思考、是感悟,又像是在做着什么规划。 看着张仑似乎真的恢复了,王越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真把英国公家唯一的嫡孙、陛下和内阁都看好的风云麒麟儿给逼疯了。 老王估计他一大家子都得赔命…… 想到此老王泪流满面啊,卧槽尼玛!我容易么我! 这段时间那走是不敢走了,边上那俩母老虎带着三十几条雌豹子吃人似的看着我。 王伯安那个狗逼崽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借口熟悉火枪躲的远远的…… 玛德!早知道这狗崽子这么靠不住,就不该收他为徒! 张仑现在消瘦了一些,但整个人的精神却开起来更足。 见王越郑重的点了点头,张仑这才继续道:“乡试考完,我就回京。” “我是来不及见陛下了,还请师兄带我问好。” 却见张仑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道:“一定要自仔仔细细的、一点都不要遗漏的……” “告诉陛下,你对火炮、火枪的观察!” 王越见张仑说的郑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即便你不说,我也必须要将这些告知陛下!” 笑吟吟的把王越送走了,看着担忧的妙安、足利鹤小公爷哈哈一挥手直道没事儿。 草泥马!不就是一群几百年前的大明土鳖么?!算个鸡儿! 咱张小公爷那也不是白给的,能怯了你们这帮土鳖?! 看过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安托万的《政治经济学》、门格尔的《国民经济学原理》……么?! 听说过卡尔的《资本论》、庞勒的《乌合之众》、马克斯的《支配社会学》……么?! 了解过《战争论》、《海权论》、《总体战》、《超限战》……这等著作么?! 呸~!还跟我小公爷斗,看小爷不嫩死你们这票老土鳖! 劳资还精研大唐白知退公的《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三哥神书《爱经》…… 咳咳咳……呸!那是上辈子的事儿,这辈子咱没看过! 张仑点了点头,唔……这辈子是没看过!不能冤枉我。 这么想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顿时莹莹泽光,映的他神采飞扬。 那边上的妙安、足利鹤,尽管是无比熟悉却一时之间被这光韵所眩。 他的这双眼乃是桃花眼丹凤相辅成,上佐外双下补卧蚕。 后世之男星与之略微相似的,大约是严宽。 他的乃是半丹凤桃花,即“桃花呈半稍带韵,丹目略赤凤尾收”。 所以他的作品中,可表现出些许撩人。肃容时严而不威。 “丹凤”之意并非是“单凤”、单眼皮小眼睛,丹乃指“瞳若丹赤,目蕴慧光”。 这说的是眼神,就是眼神非常的明亮照人、神韵悠长,智慧充足。 凤,则是说眼角飞扬“形似凤尾,不怒自威”。 男演员中陈道明的凤尾大约是最明显的,许多剧照稍微注意就能看到他眼角扬起的凤尾。 只是其瞳丹赤未至如明珠般,却是可惜了些。 曾国藩说男子若生丹凤眼,则必为高官显贵不是没有原因的。 若一人肃容见你时双眼如电、目光如炬,眉角扬起不怒自威…… 即便是不害怕,也有被其洞悉之局促感。 桃花眼者,则是主撩人。 若是全的桃花眼,后世著名者大约是张国荣。 他的桃花则是有稍许不明显的凤尾,几近于现在张仑的这双丹凤桃花中的桃花。 在他的多部作品,如《胭脂扣》中所表现的“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便是桃花之特征。 张仑这双相较起更加的勾人,因为他的桃花除了撩人之外,其丹目神韵更深。 配以眼角弯起的凤尾,那直达“无情尚带三分意,有意更含七分情”之境矣。 是以当张仑神采飞扬的对着妙安和足利鹤两人笑时,即便是熟悉他的二女一时间竟也是愣住了。 “咳咳咳……两位姐姐,我饿了……” 看她俩半天回不过神来,傻呵呵的看着自己。张仑只能是无奈的轻咳了一下。 听得张仑的话语这二女才从神游天外飞回,妙安慌张的脸都红了。 跑出去直唤小周管家赶紧弄些许吃的来,公子饿了! 足利鹤转身慌乱的喊了一句扶桑话,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急急转身到门前还“咣当~”一下差点儿就摔了,好在门外的服部千姬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莫名其妙的目送足利公主殿下慌张离去,转身的千姬却正好对上了张仑那双透着无奈的丹凤桃花。 “咣当~”这下子她也愣住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胖瘦二怪桃林前,欲剥面皮马伯颖 张仑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好在这个时候王守仁走了进来算是稍微解围了。 走进来的王守仁一样是刚开始莫名其妙,但随即也楞了一下。 好在他回过神来比较快,不然被男人这么盯着,发毛的张仑就得抽刀砍人了。 “此次应天府乡试,家父为主考……”看着张仑要剁了自己的表情,王守仁赶紧说事儿。 张仑一听只是挑了挑眉,背着手道:“无妨,放榜后再拜实庵先生。” 放榜前张仑自己是肯定不去拜访谁的,现在曹凤来访他都只是稍微招待一下。 只需稍微透露一下自己要准备乡试这件事情,曹凤便闻弦知雅意。 回过神便着人对外放话,麒麟儿要准备乡试旁人莫与打搅。 “三门蛇炮、十门佛朗机全部由你率队与我家亲兵押送!” 张仑对于乡试却并不在意,只是对着王守仁吩咐道:“此事才是关键。” 王守仁肃然的点了点头,张仑继续道:“火药……全数带上,沿途必须小心押送。” “恩师且放心,伯安必定亲自盯着决计不出错!” 张仑和王守仁是分开走的,一起走的话目标太大了。 尤其是张仑现在声名鹊起引人注目,在这苏州还有陈家的老码头遮掩。 回到京城如何遮掩?! 所以张仑先把张龙派回去,先行联络布置了一番。 王守仁和一部分老亲兵们坐四百料战座船,走海路到津门上岸。 先行回去的张龙自然是会带人迎接,遮掩好那些火炮送回庄子。 张仑自己则是带着妙安、足利鹤,服部家儿女、姬武将……等一行人,在考完后顺运河离开。 王守仁连连点头,随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恩师,门外有南京国子监贡生刘钊、马荣求见……” “不是说了我要温书么?!”张仑一皱眉,显然这两人来历不简单。 果然,王守仁低着头轻声道:“刘钊刘叔舟族叔任南京御史,马荣马伯颖伯父在京师任给事中……” 在门外的小周管家听得王守仁的话,不由得躬身道:“小公爷,咱还是见上一见罢……” 御史这帮人谓之清流,其实做的逼事儿跟特么亦屎似的。 硬生生把唐伯虎的事情闹成大案的,就是他们这票人。 后来逼死去职戚继光俞大猷、折腾的李成梁养寇自重的,一样是他们。 张仑听得是御史的人不由得满脸厌恶:“不见!” “小公爷,咱们还是见见吧……”小周管家一脸苦像,叹气道:“他们未必能怎样……” “只是朝上肯定得为难老公爷,出外虚传咱英国公府的名声也不是好事儿……” 张仑皱着眉头,摆手道:“让他们进来吧。” 如果是他们那些御史叔叔找自己的茬儿,张仑根本就不尿他们这一壶。 只是牵涉到自家爷爷张仑想想也就算了,见一见拉倒。 桃花坞外简陋门前,两个穿着蓝绸儒衫看起来年纪在三十上下的男子窃窃私语。 他们牵着两头青驴不是瞄向这桃花坞内。 “伯颖兄,你说这麒麟儿可会见我们一见么?!” 边上那脸上长着个痦子,身材矮墩胖球留着三撇老鼠须眼珠子亦跟鼠类似的滴溜溜的转着。 而在他边上那瘦子略高他一些,但长着一张长马脸还配着三角眼、倒八字眉。 却见这瘦子冷哼道:“屁的天下风云麒麟儿!三大学士给英国公呵卵子罢了!” “那些个诗词话本也不知道找了谁代笔捉刀,居然是混得个大名士。” 那瘦子的眼中透着丝丝的憎嫉,嘴里的话越发刻薄:“这苏州府曹鸣岐、唐伯虎尽都是呵卵子的。” “叔舟!你叔父在南京为御史,我大伯乃给事中!量他也不敢不见!” 便是此时小周管家已领人前来,对着门外的这两位儒生道:“我家小公爷有请……” 说着,便躬身在前引这二人往林内去。 那胖子见状眉头一抽抽的,不由得给马伯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那马伯颖自得的笑了笑,低声道什么天下风云麒麟儿!一会儿他若是俯身做小则罢了。 若是敢还半分颜色,你便依我眼色行事…… 刘叔舟惊恐的拉住了马伯颖,低声道可不敢闹啊! 听说这麒麟儿在海上、在扶桑,杀的人头滚滚…… 那马伯颖则是鄙夷的嗤笑了一声,狗屁的人头滚滚! 若带着英国公府的老亲兵,就扶桑撮尔小国,猪都能杀的人头滚滚。 这世间总有些些许人,他们自己本事没有却见不得别人有本事。 其人的主要特征就是“恨人有,怨己无”。 你若不及他,他便瞧不起你。 出言讥讽嘲弄,颇有我比你高一筹人上人之优越感。 可你若是比他更强他便恨你了,而且是恨到骨子里、恨比天高那种。 凭啥你有我没有?! 你肯定是借了外力、你肯定是用了龌龊手段、你不过是运气好…… 总之你肯定没本事、肯定没我有本事! 然后骂天骂地骂爹妈祖宗,怎么不给自己好运气、好命数、好家世! 不然,我这等大才必是“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啊! 如今这马伯颖便是深深恨着张仑,尤其是那日张仑在江上吟诵“滚滚长江东逝水”时候。 马伯颖这小透明就在人群中,看着那僧道交口称赞麒麟儿宿慧英才必是仙佛现世。 看着那秦淮河上无数他连人家茶围都没资格打的名妓们,目眩神迷的看着那珠玉少年。 顿时马伯颖那心头之恨澎湃汹涌,恨的他业火蹭蹭直冒。 本来这恨一段儿也就算了,马伯颖自傲的可是秀才身份。 你一介勋贵子弟不知道从哪儿寻人捉刀写的诗词,再有三大学士、唐伯虎等不要脸的呵卵子。 所以才有这大名,我这秀才虽然是走了大伯门路荫补的。 可咱到底是读过圣贤书,进过学的贡生么! 马伯颖对这麒麟儿心里嫉恨却不会认,只道他是勋贵气运好罢了。 偏生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这麒麟儿的消息却不断的传来。 先是考了三试案首,又是阵斩倭寇扬威扶桑。据说还有扶桑公主、数十漂亮武婢陪侍…… 这甚至都被传成话本,整个应天传唱了。 顿时这马伯颖嫉火烧的更盛了,这应天府士子们都是瞎子、呵卵子的! 只是十四岁的孩童罢了,竟是被神吹的天下无双。 我马伯颖乃是“众人皆醉我独醒”,今日我便来剥了这麒麟儿的面皮。 他若俯身做小献上那扶桑公主、婢女于我,今日则罢了。 马伯颖得意的笑了笑,那三角眼和倒八字眉一抽抽的看起来阴骘无比。 若是不然,我先剥了他面皮回去再请大伯参他一本让他生死两难! 第一百三十章 侍女尽奉上,黄金须百两 马伯颖是不敢寻那些应天府士子们的麻烦的,但这他认为只是被呵卵子出来的十四岁黄口小儿…… 呵呵,若不让你原形毕露怎显得我马伯颖手段乎?! 到时候再让这黄口小儿给自己呵一呵卵子,那天下大名士自己也能享得罢! 说不准还能声名上达天听,才学直传大内。 到时候那六部内阁之位,谁又说不能坐上一坐?! 大伯总说我志大才疏不堪为用,今日我便行此杀招取那声名压他一头。 让他总小看我!哼~取个贡生,还须被他训话半日。 一脸傲然的马伯颖与眼珠子滴溜溜转悠的刘叔舟一并,往那桃林深处走去。 远远的已可见那隐没于桃林中的草庐,再走近便是见得一个个身材修长面容姣好的姬武将们走动巡视。 看着那些个穿着南蛮铠的姬武将,马伯颖不由得双眼放光! 卧槽尼玛!这些狗勋贵子弟果然好享受,这些小娘子哪个都不比秦淮上的姑娘们差啊! 一念至此马伯颖心头更坚定了几分,必要压的那狗屁麒麟儿给自己做小。 这些个小娘子随着他真真是亏费了,她们该给我马贡生研墨铺纸红袖添香才是啊! 到草庐前一路走来竟是见了不下二十姬武将,一个二个皆是如花美眷上好颜色。 马伯颖心头更加火热了,恨不得赶紧高声呵斥那麒麟儿尽显自己英才本色。 让那些个小娘子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大才槃槃! 再想到这些个小娘子媚眼如丝,于书房榻上伏于他身,娇俏伺奉…… 马伯颖顿时那脸上充血,觉着自己便是要魂飞九天。 “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 “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 “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馀,拙者不足……” 张仑翻阅着手里的《货殖列传》,心里感叹徐经这狗崽子总算特么有点儿卵用了。 他家中的藏书那不是一本两本,真真是破万卷之多。 分门别类都藏的妥妥当当,不时还刊印增本填补或赠人。 便是此时,张仑听得小周管家的声音传来:“少爷,客人到了……” 张仑本读书正入味,身侧妙安小姐姐泡茶、足利小姐姐剥果,那正Happy着。 听得小周管家的话不由得眉头微皱,叹气放下了手里的书本坐起望去。 却见那草庐庭前站着两个穿着儒衫的一胖一瘦,胖的那个一副老鼠眼滴溜溜的盯着妙安、足利姐姐乱转。 那眼中的光芒带着的意味,让张仑眉头皱的更深。 至于瘦的那个,留着奸贼一般的老鼠须看着就让人生厌。 偏偏又长着一双三角眼、倒八字眉,其人简直可以不须装扮便上台演绎奸贼之角了。 “你便是那自称作出了‘滚滚长江东逝水’的张家子么?!” 还没等张仑发话呢,那站在下面的马伯颖已经迫不及待的站出来背着手一脸傲然的看着张仑。 马伯颖恨啊,那何止是后来某人的七大恨!简直可以写出一百大恨啊! 这黄口小儿身边那侍女身段之姣好几乎让马伯颖狠狠的咽下了口口水。 还有那生着碧眼儿的扶桑公主,身段虽未及侍女夸张却也不遑多让! 如此二女在他身边竟是巧目倩兮~美目盼兮的为他泡茶剥果,马伯颖那嫉火几乎要烧穿了心肝。 再看那金丝楠的根雕茶台、他都没见过的汝窑的全套精瓷儿茶具…… 还有张仑身上那套云锦苏绣大工兰竹图,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何能不让本来就嫉火中烧的马伯颖眼热?! 张仑听得这马伯颖的话不由得一愣,随即望向了小周管家。 这货莫不是傻子么?! 然而边上的妙安眉头却一下子竖了起来,这哪儿来的癞皮狗!居然跑公子面前吠叫来了! 足利鹤也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那马伯颖一言不发。 边上的姬武将们缓缓的围了上来,手已然是按在了刀柄上。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在扶桑,辱及自家主上可是要剖腹的! 服部家二女早已经默默的站在了亭子两侧,低着头等待着张仑的吩咐。 “你自称能做诗词,那便现在做上一首与我听听!” 见张仑不语,马伯颖越发肯定这张家子是寻人捉刀代笔的了! 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且看我马伯颖剥你脸皮,看你跪是不跪! 张仑则是眉头一皱,这脑残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你特么谁啊,跑来叫我作诗我就得做?! “哼~!不过是寻人捉刀,便敢说是自己所作!还有那苏州曹鸣岐、唐伯虎,恐怕也是呵你卵子的罢?!” 马伯颖看着众女围来,顿感自己责任深重啊! 再看她们的眼神,马伯颖觉着她们定是觉着自己所言有理、满心崇敬! 见张仑还是不语,马伯颖就越发张狂了。 “这些小娘子恐是受你诳骗胁迫而来的罢?!” 马伯颖越想越觉着自己身处正义,竟是做一副大义凌然状:“奸贼小儿,今日你最好与我交代清楚!” “否则,吾拼之一己之力亦要为国朝除佞!” 那小胖子似乎也被鼓噪了起来,一下子蹦达出来大声道:“对对对……!伯颖兄所言极是!” “张家小儿,你若是将这些小娘子全数交予我二人再奉上黄金百两、拜我二人为兄……” 那小胖子盯着妙安,脸上露出了极为猥亵的笑:“此事,倒也不是不能揭过……” 马伯颖则是负手昂然望天做自傲状,鼻孔冷哼一声不予言语。 小周管家此时已经是惊恐万分,卧槽尼玛!哪儿来的傻逼,你们要特么找死别害我啊! 张仑原本只是用看傻逼奥林匹克冠军的眼神,望着这俩白痴。 但当他们提到要要人要钱的时候…… 瞬间整个桃林的空气,似乎一下子低沉了下来。 张仑心里凉笑,呵呵……这大明朝最流行的贡生勒索手段,居然使到我身上来了! 大明朝的贡生们对于敲诈勒索,那可是得心应手。 吴文木的《儒林外史》里面刻画的严监生,诈王小二、诈黄梦统,又诈船家……那手法顺溜的不行。 不要以为他们只是对老百姓这么干,胆大的贡生一点儿背景都没有也敢勒索官员甚至勋贵外戚。 万历年间就有国子监贡生皦生光,就曾自信满满的去勒索当时宠妃郑贵妃弟弟郑国泰。 他故意在在一个武将的送礼拜帖上,写了好多悖逆之言。 然后表示不给钱就告发。 一个无权无势的贡生,还是在京师就敢去勒索当朝宠妃的弟弟! 而且做的如此直接,显然就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也肯定得手过。 由此可见当时这些贡生们胆大妄为到什么程度。 他们敢如此最大的依仗,就是所谓的“清议”。 简单说就是他造你的谣、到处黑你,再通过自己的同窗、师友传播形成舆论压力。 更有甚者直接写帖子贴到国子监内形成非议,甚至著书传播着抹黑你。 然后就是御史言官再跟进弹劾你,最终使你罢官夺爵甚至论罪下狱。 若此时在桃花坞的是老国公张懋,这二人别说勒索拜访都不敢来。 可此时在桃花坞的却是他们认为被呵卵子吹大名出来的张仑,这二人就觉着自己可以勒索一下了。 而且他二人可不是无权无势,背靠着京师给事中、南京御史,他们底气可非常足的。 这二者可都是有风闻奏事、弹劾不法之权的,给事中这个就更厉害了。 别看给事中不过是七品而已,但有封驳奏章之权啊! 即便是当朝二品尚书、阁老见之,都需要给几分薄面。 哪怕是勒索不到以他们的贡生身份、御史家背景,也自信张仑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张仑叹了口气,这两位看来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而且肯定得手过好多次,否则的话怎么有胆子来勒索他堂堂英国公家小公爷?! 想想确实也是,自己不是金陵本地的勋贵、年纪又小。 这看起来简直就是最好的勒索对象,他们又有如此身份背景。 所以杀来这桃花坞自信满满的勒索于他,也就不出奇了。 同时张小公爷心里也在冷笑,大概是欺我年幼罢?!又以为自己贡生身份和御史背景在。 即便是勒索成功了,事后英国公府也不好找他们后帐!所以才如此嚣张。 “若是……我不给呢?”张仑缓缓的站了起来,抬手阻止了姬武将、服部家二女的动作。 桃林外,张家的那些个老亲兵们已经缓缓围来。 唐伯虎、徐经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张仑身侧的草庐。 王守仁悠悠的叹了口气,他们作死能不能选一个比较好的方式?比如,跳河? “张家小儿,你莫要自误!你买通唐伯虎、曹鸣岐为你做伐之事已经被我等查实!” 马伯颖此时也感觉到不对了,但他觉着自己还能诈这小儿一诈。 却见他咬着牙狠狠的道:“莫要忘了,我二人可是国子监贡生!” 第一百三十一章 左脸煞笔马伯颖,右脸青年刘叔舟 马伯颖,不要慌!他只是虚张声势:“还有你纵匪行凶,滥杀百姓、屠戮扶桑……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罪!” “我念你年纪尚幼,又是读书种子给你个机会!” 张仑叹气,这马伯颖二人果然是御史家生出来的狗杂碎。 颠倒是非黑白真是得心应手,张嘴就来。 看得张仑又不言语了,马伯颖顿时胆气再生!果然叫我吓住了,看我怎么拿捏你! 却见马伯颖冷哼一声道:“君子有通财之谊,亦有通家之好……” “所以,你那婢女只需匀出二人于我等,再奉上五十金敬我二人为兄便可脱此大难!” 唔……我大人大量已经退了一步了,你可得识相! 那小胖子再次冒了出来,指着妙安道:“她必须在其中!” “还有那扶桑公主,可请往我府上与我一叙。”马伯颖略有些不满的瞪了小胖子刘叔舟一眼。 尼玛个刘叔舟,眼神儿倒是挺好啊!那婢女的恩物……果真诱人的紧。 我要那扶桑公主却也是不差,到时候顶多换上一换…… “如若不然,我二人回得应天府便将此事昭告天下!” 马伯颖傲然一笑:“我大伯可是给事中,到时候朝堂上参你一本……” “我叔父亦是南京御史,你可莫要自误!”刘叔舟这个时候也凑上来,张牙舞爪的大声呵斥。 张仑此时居然被这傻逼奥林匹克冠军二人组气笑了。 “哈哈哈哈……”却见他笑着先从妙安那里想拿过绣春刀,但又放了回去。 用这刀斩他们二人实在是辱没了这刀,于是走下亭来左右环顾:“柴刀呢?!” 柴刀?!要柴刀作甚?!马伯颖、刘叔舟有些发愣,莫非要劈柴给我二人负荆请罪?! 已经是吓的汗如雨下的小周管家飞快的冲到柴房里,拎着柴刀光速奔至张仑面前。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奉上。 张仑看着小周管家战战兢兢的样子,叹气道:“此事也不怪你,以后我说不见就是不见……” “莫要什么猪狗废物都往家里送,没来由污了家里的地儿……” 小周管家战战兢兢,脑袋“砰砰砰……”磕的直响。 马伯颖和刘叔舟二人这下总算是感觉不对了,然马伯颖依旧硬着颈项。 “张家小儿,你想做什么!我可是有功名在身,我伯父……啊!!” 张仑话都懒得废一句,直接矮身猛然一个前窜! 却听得“咔嚓~咔嚓~”两声,马伯颖口中的伯父变成了惨叫。 他双腿膝盖处已是变成扭曲状,整个人“咔嚓~”一下跪倒在地…… “你全家祖宗都来了,也是枉然……” 那刘叔舟总算是想起来,这张痴虎、天下风云麒麟儿可是在海上、在扶桑,杀的人头滚滚的啊! 自己是吃了什么猪油蒙了心,居然想要来寻他晦气、占他便宜! “饶……饶命……啊!!” “咔嚓~咔嚓~!”张仑是用着柴刀的刀背,直接将这二人的膝盖尽数砸断。 那马伯颖凄厉的嚎叫着,嘴里还不忘了嘟囔:“我伯父……我伯父……” “刚才可是这只爪子,指着要我妙安姐姐?!” 张仑踩住了那刘叔舟的右手,直接从关节处“咔嚓~!”一脚下去。 竟是一脚将这手臂踩成扭曲状,那刘叔舟已是惨叫都嚎不出来了。 在见小周管家点头称是后,张仑眯着漂亮的丹凤桃花“刷~!”的一刀直接斩下他四只手指。 看了一眼,再“咄~!”的一下斩下了拇指。 “你的五十两金子,收好。” 说着,走到了还嘟囔看着他斩下刘叔舟手指满眼惊恐的马伯颖面前。 马伯颖那疯狂的求生欲望顿时涨满,竟是挣扎着要往前爬…… “这只爪子指着我足利姐姐是吧?!” 照例淡淡的问了一句,“咔嚓~!”一声抬脚就踩下去便踏断了那只手。 “咔咔咔……”的剁下了五根手指,才将柴刀扔到了一边。 小周管家早已经识相的拿来温毛巾,放在托盘里躬身递上。 “那五十两金子,都塞他们怀里。”张仑擦了擦手,淡淡的道。 “不是想听我作诗么?!伯虎、衡父,取来纸笔。” 姬武将们赶紧哗啦啦的抬出书桌,唐伯虎则是熟练的铺设了纸张。 徐经更是三两下研磨了好了墨汁,沾饱了狼毫躬身递上。 在王守仁目瞪口呆之下,张仑沉吟了一声随即笔走龙蛇一首《西江月》顿显。 “无故寻仇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獐头鼠目厌妄庸,腹内尽数草莽。 潦倒不通世务,愚顽怕读文章。行为偏僻性乖张,还道世人诽谤。 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将那狼毫扔在呻吟着的马伯颖脸上,淡淡的道:“平仄不太对,也就这么着吧!” 说完看了眼那递上唉声呻吟的马伯颖和刘叔舟,一挑那丹凤桃花冷哼道。 “用上我钤印,此二獠先丢门外。让曹知府过来收拾一下。” 好在张仑身边的基本都是跟他一路杀倭寇、杀扶桑杀出来的,对此倒也无甚惊讶。 只是新来的王守仁眉头跳了几下,卧槽!这少年恩师剁手指真特么利索! 还有那打断膝关节、踩踏断手的路数,怎么看怎么像是积年老匪…… 唔……肥龙等老匪徒,还有家里的老亲兵们教的好。 张仑由此又想到了大明这些个狗逼文人,卧槽尼玛的本事不大屁事儿不少。 其中最烦的就是索要婢女、妾室这种陋习。 还有打秋风,尼玛!没钱自己挣去啊,打秋风算个啥鸡儿玩意儿! “伯虎、伯安、衡父!你们仨给我听好了,不许学那些酸腐措大跟人要什么侍婢女妾!” 张仑猛的一回头,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竟是竖起。 顿时平日里没有立起来的师尊威严,要知道张仑是很少这么严肃跟他们说话的。 “还有,没钱的跟我拿!不许去做打秋风那等腌臜事儿!” 看着张仑竖起的丹凤桃花,三人竟是心头颤然赶紧恭敬的长揖应是。 他们是真的感到这少年恩师生气了,非常的生气! “夫子也说了,‘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寻富求财人之常情。” 见得三个弟子恭敬应是,张仑的脸色稍缓:“既是拜我为师,自有计然之策教授。” “我之门生若学我策还不得食,那干脆打死埋了做花肥算了!” 王守仁、唐伯虎、徐经三人,顿时脸色略略发白。 卧槽!恩师,不是吧?!这就要打死了?! “对了,那二獠脸上给我留下点儿记号!” 往着草庐走的张仑突然停下来,转身冷然道:“刺四个字罢!左脸傻逼,右脸青年!” “……”仨劣徒觉着要是自己叽歪一下,说不准恩师就得刺自己脸上了。 所以赶紧躬身,小心翼翼的应道:“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 痴虎初发威,看我舆论战 回到了草庐里的张仑还是念头不通达、满身不爽利,再想到了那俩煞笔青年的御史叔伯。 卧槽尼玛!劳资先让你们体会一下啥叫舆论战! 老虎不发威,都特么当劳资是HelloKitty啊! 劳资不亮鸟,尔等都不知道神马叫大蛇撒尿! 若是马伯颖和刘叔舟他俩的叔伯知道张仑怎么想的,估计当场得跪了大喊冤枉。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我们这真比窦娥都冤啊,我们真的啥也不知道啊! “伯虎、伯安、衡父,过来!” 张仑微微眯起了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唐伯虎等三人进来一看就知道。 自家恩师这是又要写话本了,只是不知道这次要写个什么故事。 “……纳栗入监的,有几般便宜:好读书,好科举,好中,结末来又有个小小前程结果……” 刚开始张仑口述唐伯虎誊录时还有些莫名其妙,但随着马荣马伯颖的全名被写进去。 然后刘钊刘叔舟也被写进去,这二人俱是獐头鼠目贼眉鼠眼…… 唐伯虎顿时一股寒意升起,卧槽尼玛!恩师可是大名士啊,他的话本可以说传遍全大明啊! 这二人被真名写进去,还写了他们叔伯都是御史荫补进贡生的…… 连他们叔伯都得跟着出名了罢?! 张仑所写的乃是明末冯梦龙那篇著名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这篇《杜十娘》哪怕是到了后世,都影响力极大。 文中李甲那无敌大渣男形象,一度占据明清渣男排行榜首位。 《杜十娘》不仅被认为是“三言”中成就最高的作品,更是在三十年代、五十年代两度被拍成电影。 大约是后来导演们觉着这渣男拍了有损男人形象,于是没有再重拍。 张仑既然是要把马、刘二人都写进去,自然是不可能给他们啥好形象、好名声的。 马伯颖必须是獐头鼠目的人渣,开始热烈追求似乎真心。 而杜十娘终究心软被他打动没有去计较他面貌丑陋,然而赎身随他却被他反手卖出…… 李甲被马伯颖替代了,剩下的自然是替代了孙富的刘叔舟。 至于他二人最终结局,必须是受杜十娘索命而死。 那边上的王守仁、徐经听得这少年恩师娓娓道来,顿时尾龙骨都寒起! 他们可无比清楚的知道这样的话本,对于那些个在青楼里的名妓们杀伤力有多大。 只需看现在妙安、足利鹤两人咬牙切齿的要出去剁了那二人,便知道这杀伤力有多大了。 且在大明朝这个时代里,名妓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传播。 那些声名鹊起的名妓其影响力不亚于后世的明星,往来皆名士高官。 若在她们那里坏了名声,再被她们把曲儿唱出去传遍大明…… 只需要想想王守仁他们就不寒而栗,而且这不止是马、刘二人而已。 连着他们背后的叔伯全都得一并躺枪,吃那么一把飞来的武器…… 一万多字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很快写完了,但张仑不打算叫这个名字。 沉吟了会儿,抬手题字“夜梦金陵:负情侬传之杜十娘”。 张仑呼出一口气,觉着还是不通达。 让徐经过来替换了唐伯虎,继续再写一篇。 “夜梦金陵:负情侬传之红粉换追风”。 徐经一看这名字顿时心里一句:卧槽! 恩师这是要把读书人喜赠婢女妾室这个事儿,直接剥了脸皮啊! “那马伯颖他大伯叫什么?!”张仑皱着眉头问了一句,这《红粉换追风》的事儿也是出自冯梦龙。 但他书里写的是苏东坡,这事儿主要是没影儿的事儿。 至少没有看到充实的证据,既然是要让御史体会一下啥叫舆论战。 那张仑不介意把他的名字给按上去,让他好好的做一个逼死妾室的渣男。 “马平马孟敏!”不等徐经回话,小周管家马上就说出来了。 卧槽尼玛个马孟敏啊!你个老狗逼!家里养出的是啥狗逼玩意儿,特么作死也不带这么作的啊! 差点儿把我小周都给害死了,劳资还替你遮掩个鸡儿啊! “刘叔舟他族叔呢?!”张仑再次问道,王守仁等几个顿时心里飞奔过十万匹草泥马。 恩师这真真是够狠啊,不仅要嫩死那俩崽子连他们背后的叔伯一并要打死。 王守仁等人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凭借着张仑现在的身份和影响力。 如果他把这四人都写的不堪入目,故事又丝丝入扣。 那可想而知会流毒多广,基本这四人可以被判处死刑了。 “刘京刘子仲!”小周管家一个磕巴都没打,直接把那南京御史也给卖了。 这个时候张仑的故事也出来了。 “宋有给事中马孟敏者,遇谪将往黄州。临行,同僚御史刘子仲者往之饯公……” 当然,这个故事依旧是要改编一下的。 比如那春娘本亦是官宦人家小姐,虽家道中落却自持其身。 因相貌才学出众其时官宦商贾多来求娶,她却只慕那马孟敏人品高洁才学出众。 不计较他年事已高、相貌丑陋甘愿委身为妾,怎知当这马孟敏被贬谪时竟为马匹将她赠出…… “为人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今日始知人贱畜,此生苟活怨谁嗔。” 张仑吟诵出这首诗的时候,边上活动手腕的唐伯虎不由得颤了一下。 那妙安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银牙贝齿咬的是“咯咯~”作响。 “语毕,愤然下阶竟触于槐上脑浆迸裂而死。公见之略惜,逐命人寻薄席葬。复与刘子仲饮……” “子仲赧然乃以追风、赋诗一首相赠。相约孟敏还时往录事巷再聚……” 张仑这话刚说完,便听得“咔嚓~!”一声! 却是妙安胸膛起伏目有寒光,手上生生的将一块檀木拧下来了! 张仑愕然随即上前先看了妙安的手。 “姐姐手可有伤着?!”手被张仑拿着紧张的左右瞧着,妙安顿时怒容尽散。 心头暖意顿起,笑着的道:“公子勿急,妙安无事!” “只是这马孟敏、刘子仲在何处?!妙安要斩了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妙安眼中的寒光看着唐伯虎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王守仁觉着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去得罪恩师…… 卧槽尼玛!可算是见识了,真见识了! 那些啥狗逼御史跟恩师这比起来,那简直就个屁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宦海御史刘子仲,面目狰狞始扬刀 恩师这话本写出来让人看着就想要砍死他,可想而知这对于民间的威力有多大。 这民间之论肯定得传至朝堂,即便是没有实质杀伤也会造成极坏的印象。 基本被恩师收拾这么一波,他们就可以宣布致仕了。 自己不滚蛋迟早那也得被人挤兑跑了,回家自己啃老米饭。 也是此刻王守仁觉着,那些个御史们估计干不过自家恩师。 来多少那都是一票票的送肉强,给自己恩师增加声望、技能点和经验…… “不必妙安姐姐动手,且看你家公子如何用笔诛心!” 张仑哈哈一笑,意气风发的一摆手:“不过是些许措大,不须姐姐脏手。我仅一笔诛之!” 那必须能诛之!张小公爷撇撇嘴,一群老土鳖们可知道沃尔特的《舆论》么?! 看过阿莱特的《法国巨变前夕的舆论与谣言》、堵了门的《利益与公共舆论》么?! 跟劳资玩舆论战?!大明老土鳖们的技术可跟咱差了那不是一个时代的档次。 那是差了整整数百年的档次,劳资一甩鸟儿三米开外就能抽爆你们满嘴牙! 跟我斗?!见过小臂儿那么粗的大鹏金翅鸟么!抽不死你! “衡父,将此间之事全数录入,附上我的那首《西江月》刊发出去!” 张仑沉吟了会儿,道:“名字嘛……就叫《夜梦金陵列传二则》!” 这个时候门外的小周管家苦着脸来了,这回是真没法挡。 来的是苏州知府曹凤曹鸣岐,老曹得了消息赶紧带着医者、衙役飞奔而来。 好在小周管家觉着这俩死在这桃花坞晦气,让老亲兵们给他们止了血。 可即便是这样,看到这二人的惨状老曹还是两眼一黑差点儿就晕过去了。 国朝这多少年没见血了,苏州这多少年平稳无事了。 张小公爷您是大名士、是风云麒麟儿不假,您牛逼咱认。 可您能不能别走哪儿都一路砍啊,这会儿还没有速效救心丸我老曹扛不住啊! “衡父,这回别用什么雕版了!直接活字,首印先五万、再印十万!” 张仑一摆手,道:“我要的,是尽快发遍全大明!对了,印出来先发京师再发应天!” “衡父明白!” 回过头随意写了一封信,交由小周管家让他马上送往京城交给张忠武如此这般…… 小周管家狠狠的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寻马便走。 那曹鸣岐唉声叹气的见到张仑,又是道出老三样:何至于此、三思啊、不该啊。 毕竟这到底是御史的根底,又是有功名在身的贡生…… 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张仑笑嘻嘻的说知府且莫慌,几日后便见分晓。 “贼子猖獗!竟是如此辱没名教子弟!!” 刘京刘子仲看着自己的族侄被送回来的时候,那双手都在哆嗦着。 呼哧呼哧的气喘如牛,眼珠子里满是暴戾。 这卧室的地面上全都是砸碎了的茶碗,刘叔舟这小胖子躺在床上哀哀哭泣。 “叔父,您一定要为叔舟做主啊!” 刘叔舟看着自己那被剁去了手指的手掌,低下的眼睛中飘过丝丝怨毒。 “我与伯颖兄好心访他,只是说了句通家之好他便勃然而起羞辱我二人……” 却见刘叔舟凄惨哀怨,声音都带着颤抖:“我二人言说都是名教子弟读书种子,且叔父乃为清流……” “然,那张家子蛮横辱骂!若是辱骂侄儿便罢了,可辱及叔父侄儿便无法忍了!这才起了争执……” 其实,刘京刘子仲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家侄儿到底是个什么尿性?! 可读书人么,若不严于律人宽以待己那能叫读书人么?! 必须要双标! 你们去青楼那叫荒废时光、不思进取,我去逛青楼那必须是风流雅致一桩韵事。 你们用度稍高那叫奢靡稻粮、不知疾苦,我用度豪遮那叫名士雅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嘛! 一如后世某大名人开着4.0大排量豪车,呼朋唤友肃容登台,号召环保。 其一边制造远高于普通人的污染,一边声竭力嘶的呼吁大家要环保。 与这大明朝的读书人,是一样样的。 “叔舟,你且好生歇息。此事叔父定要上奏陛下,求一个公道!” 作为宦海中打滚了好些年的刘子仲自然也是知道这种事情要怎么操作,要怎么发动。 回头便一脸阴狠的着管家寻来几个南京国子监的贡生,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那贡生拍着胸脯昂然应诺,随后拎着个包袱从后门离开。 收拾了一番衣冠趁夜拜访了好几位御史同僚,回到家中直接一片花团锦簇慷慨激昂的奏章便写就。 那奏章中历数这张家子数大罪状,除了马伯颖曾扣下的帽子。 还给质疑了方志方信之的营私舞弊,并言之苏州知府曹凤曹鸣岐的包庇之举。 写的那叫一个丝丝入扣,甚至刘子仲自己看了都觉着要信了。 这张家子那不仅心思狠毒飞扬跋扈,勾结倭寇海盗杀人放火、滥杀无辜……更是行走海外包藏祸心! 第二日请上几位同僚吃酒,刘子仲拍案而起怒斥张家子多宗罪状。 言道吾等名教子弟、陛下耳目,必须将此恶獠佞贼行径上达天听为国除奸。 那国子监贡生们现下已是得知此事,百十人便要往那桃花坞寻张家子晦气。 此刻正是吾等为读书人张目之时啊! 一众同僚高声应和,都说子仲英豪不畏权贵!吾等怎能不共襄盛举乎! 刘子仲顺势拿出奏章,与众御史一观。 也是此时那楼下浩浩荡荡竟是行过百余国子监贡生,高声呼喝要往那桃花坞除奸。 一众御史心下明了,刘子仲这是已经做好后手了啊! 纷纷再吃了一盏酒,随后拱手告辞言道待得吾等除去这奸贼后再行相聚。 回到家里随即便让小妾研墨铺纸,眉头一跳跳的! 卧槽,这可是千古扬名的大好机会啊! 想那英国公乃是勋贵第一,若是将他扳倒了吾等那岂非是清流翘楚么?! 再想想那仕林声望、想想那扳倒了数朝重臣的威势! 那六部尚书之位,甚至那阁老之职自己都并非不能问鼎一番罢?! 一念至此御史们心头炙热如炭熊熊烧起,三两下的便将那文章做出来。 随后看上一遍觉得没有问题,着人来换上官袍封好奏章即刻发出! 这种事情是争早不争迟啊,越早是越好。 稍微延迟些许那就变成陪衬的了,只有最早发出去、最早抵达才是翘楚魁首。 第一百三十四章 肯卖力气老钱通,发达而来周一帆 “小公爷,查清了!那为首的是周扬周一帆,他组了个秦淮诗社与那刘子仲本就过从甚密……” 张仑安坐在桃花坞自己的小亭子里,手上端着李唐时辩机所著的《大唐西域记》品读着。 边上赫然是方志方信之、曹凤曹鸣岐二人在下棋,苏州府千户唐泽却是在旁观。 张仑一边看着一边叹气。 辩机这和尚虽然跟李唐的高阳搞搞震,但人家本事还是有的。 不能因人废言嘛!再说了,他这后来也不是被李二腰斩了么?! 当然,这哥们纯粹就是找死型的。 你丫一介出家人六根不净要搞搞震,这也就算了。 好弄不弄还去撸公主,还是嫁了国朝重臣家的公主。 你不死谁死啊?!这就是典型的作死。 你以为自己叫变鸡,那杆长枪能跟变形金刚似的变身么? 即便是能变身,难道就可以瞎搞不用死?! 鸟大如老前辈嫪毐,那还不得被始皇帝给斩了么?! 站在张仑面前恭恭敬敬的,却是从京师回来的钱能。 老钱如果说从前只是畏惧于张仑的家世、帝宠和凶狠,现在就是真心愿意给他办事了。 为何啊?!便是因着张仑这处事方式。 得了王越的信儿老钱从京师紧赶慢赶的,前日便来到了桃花坞。 张仑其时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不等他拜下认错便先将他拉进了草庐里。 先摒退了左右,仅留下嫣然与唐伯虎两个当事人。 然后说,钱公啊!我也知道你是奉命办事,非出于本意怪不得你。 但毕竟嫣然姑娘受了惊吓,又患了伤。这道歉一句总是应该的吧?! 让一介南京镇守太监给个民女道歉,钱能觉着心里不太是个滋味儿。 但还是给躬身道歉了,好好的给这嫣然姑娘作揖赔了不是。 道歉完钱能觉着这事儿算是揭过了,然而张仑却说我家弟子也得给你道个歉。 伯虎当时亦是着急了,未曾听钱公言语还伤人。更是扣下了个番子。 这事儿于情于理都该跟你道个歉,说着那唐伯虎竟是真的躬身长揖到底给老钱致歉了。 老钱当时心里就卧槽了,这读书人除了那些求上位不要脸的何曾有几个看得起他们的?! 宦官内臣被他们诟病攻击,甚至喊打喊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唐伯虎这等名满应天的大名士,他若真不给自己道歉老钱还确实没办法。 要老钱赶趟儿弄他,万一这读书人闹将起来他老钱也扛不住啊! 晕乎乎的接受了唐解元的道歉,还没缓过神来便见那小公爷的漂亮侍女妙安端着一个盘子上来了。 揭开上面的红绸便见里面金银粿子,还有一盒子珍珠、一块红珊瑚牌子。 在老钱目瞪口呆之下,张仑给他深深的一揖说这事儿我也有责任。 当日着急去扶桑也没有交代清楚,伯虎又不敢擅自做主才引发这桩事情。 说到底我也有责任,我给你老钱赔不是了。 这五十两金子、珍珠和红珊瑚牌子,是给你老钱赔礼的。 那五十两银子你便拿回去安抚一下下面的兄弟,莫要让人心生怨怼。 这番话一说、这做派一来,老钱那白净脸儿刷刷刷就涨红了! 卧槽尼玛!张小公爷这事儿做的,那叫一个敞亮啊! 咱家给嫣然姑娘道歉这算是失了身份的话,那唐解元和小公爷给咱道歉又算啥?! 还给赔金子、银子、珍珠红珊瑚! 老太监钱能或许不懂“尊严、尊重”这两个词汇。 但这不妨碍他看得出来,张仑这是当他于平等待之。 你错了要认,不管是对谁。我错了也给你认,不管你身份如何。 太监本就是去势之人,很多时候容易走上极端。 尤其是对于别人的眼神、态度和行为,他们特别敏感。 老太监身边不是直接看不起他的,就是表面上阿谀奉承实则还是看不起他的。 猛然窜出来个截然不同的张仑,老钱这心里顿时就感觉不一样了。 得~!咱家啥也不说了,只要张小公爷不是谋反咱啥事儿都必然撑着他! “钱公辛苦了,回头我让妙安姐姐给您送些许缠头给下面的弟兄……” 张仑放下了书本,笑吟吟的站起来。 走到了钱能身边轻声道:“您这会儿,只是那些缠头没啥意思了……” 说着,便把夷州那边有金矿、紫檀、珍珠……等等些事儿给再说了一遍。 最后言道,钱公啊!回头我考完了回京,便与陛下商量此事。 到时候跟户部谈妥了,便举荐你作为陛下内库的代表过去挖矿。 让兄弟们留点儿神,这些个贡生们别打死、打残。 回头夷州要挖矿的话都需人手,若是压迫土著容易闹事。 但这些贡生到会儿全部打成罪囚,举家押往夷州给帮忙开矿的话…… 钱能一听顿时心中一片卧槽,直道小公爷高明啊! 说完赶紧拱手多谢小公爷提携指点,然后匆匆下去吩咐番子们万万不可打死打残了。 我老钱将来还得靠这些个贡生们给我挖矿呢! 到时候数月半年给陛下送一趟金子、檀木、珍珠……想想老钱都觉着自己要发达。 周扬周一帆也觉着自己要发达了! 看着浩浩荡荡百余儒生奔向那桃花坞,顿时周一帆有着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大丈夫生当如是之感! 国朝百三十年如此声势恐怕空前罢! 思及自己便是此事的推动人,顿时那鸡血是biu~biu~biu~的打。 想到自己身后站的那可是南京御史,回头自己先砸了这麒麟儿、唐伯虎的桃花坞。 那声名…… “诸君!国朝养士百三十年,为国除奸便在今日!” 周一帆眼珠子都红了,昂首而立振臂一呼:“天下士子、万民,皆看着我等!” “今日,我们必为国朝除那奸佞!” “拔除奸佞!!”一群儒生们振臂高呼,顺便摸了摸周一帆派下的银子。 一人五两啊,这算下可不少了。 据说还能结好南京御史刘子仲大人,到时候再由他举荐为官岂非快哉! 吾等名教子弟、读书种子,上百人浩浩荡荡还需怕他英国公府么! 虽是路长但行走间却也很快的抵达了桃花坞前,看着这桃花坞一众儒生们顿时嫉火中烧! 第一百三十五章 拔除奸佞桃花坞,冲击公主众恶徒 卧槽尼玛的权贵啊,住的这桃林竟是如斯之大! 想我一介读书人居然还需为五两银子奔波至此,他年纪不过十四便如此豪遮! 一念至此,贡生们顿时打砸心思更重。 听说那麒麟儿身边侍女很是漂亮,还有从扶桑踏海而来的…… 若是借此机会捞上一把…… 嘿嘿嘿…… 周一帆此时更是愤怒了,竟是越众而出冲到那门前“哗啦~!”一脚便踹翻了木门。 “张家小儿!国朝奸佞!吾等名教子弟已至,还不快快授首!!” 说着便是一马当先往那桃林里冲,其余贡生见状叫嚷着也便向那桃林内冲去。 中间更是有人吼道:“吾等先去那贼子草庐处,将其擒下打杀则罢!” “好!!”一票儒生轰然应诺,哗啦啦的便朝着那草庐方向行去。 跑上了一会儿他们开始觉着不对劲儿了,怎么着张家子竟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便是这个时候桃林中现出几个婀娜女子的身影,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且擒住她们问问!” 说话间几个靠近她们的儒生已然是扑上前去,一把拿住了这几个女子。 那几个被拿住的女子惊恐万状,高声尖叫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周一帆心头渐渐的升起些许不安,这剧本有些不太对啊! “何方狂徒干犯扶桑公主驻地!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猥亵女子!当真无耻!” 却听得一声暴喝在这桃林中炸响,猛然间原本鸟儿不鸣的桃林一下子冲出来数百番子。 为首一人目光冰冷一声暴喝:“全部给我拿下!!” 一众贡生们顿时惊恐万状,那周一帆立即越众而出怒目圆瞪:“尔敢!吾等乃国子监生!……” “抓起来!!”却是此时,那些个番子们让开一条道路。 便见得方志方信之、曹凤曹鸣岐二人阴沉着脸,缓步踏出。 “身着儒衫、读的是圣贤书,却围攻扶桑公主驻地!还强掳人家侍女!你们真读的是好圣贤书啊!” 一众儒生不由得目瞪口呆,什么?!这里是扶桑公主的驻地?! 也是这个时候,曹鸣岐对着这些个儒生们猛的一声咆哮:“谁给你们胆子冲击来访公主驻地?!” “谁给你们胆子强掳来访公主侍女?!这便是我大明朝的读书人吗?!这便是我名教子弟吗!” 方信之眯着眼睛按下长髯厉声怒喝:“全部锁拿!待本官秉明圣上,便将他们全部开革!” 一众儒生一下子全傻了,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如狼似虎的番子们早已经抖着锁链扑了上去。 那周一帆惊恐大叫:“奸贼!你们这是与那张家子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诸君,我们有刘子仲大人不必害怕!打出去!” 儒生们闻言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竟是要跟那些个番子们打作一团。 便是这个时候,却见一群不知哪里来的武装婢女们手持拐子“啪啪啪……”的一顿打。 她们穿着这些儒生从未见过的铠甲,手上拿的是衙役常用的拿人包铜皮拐子。 一棍敲下便是躺下一人,三两下的这些个本来就身体孱弱的儒生们便被砸趴了满地。 “方大人、曹大人,没想到这国子监已然是堕落至此!” 却见钱能感慨的站了出来,叹气道:“若非咱家带着番子前来,任由他们冲击伤了扶桑公主……” “咱们可都吃罪不起啊!” 方志方信之冷冷的看着那些个被锁拿的贡生们,飘然道:“还劳烦公公好好审问。” “方才有听言此事牵涉南京御史刘子仲,若真是如此必究其责!” 刘子仲此时在家眼皮子直跳,整个人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那周一帆已经领人前去好些时候了,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 自己派去观察此事的家人迄今也未曾回来,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州府平静如斯,南京亦平静如斯。 平静的让刘子仲感觉非常的不对劲儿,似乎有一双隐没在天上的眼睛。 无悲无喜,嘲弄的看着他使手段…… “咣当~!”猛然间,老管家神色惊恐的整个人撞了进这厅堂里。 本就心情燥郁的刘子仲刚要开骂,便听得那老管家凄厉的哀嚎了一声。 “老爷,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说着,竟是从地上一个轱辘爬起来将一部书递给了刘子仲。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遇大事需有静气!” 刘子仲教训了一顿,劈手夺过书来一瞧。 便见封皮上写着《夜梦金陵列传二则》,作者玉公子。 左右一个话本,能有什么大事儿?! 刘子仲冷笑,自家这管家看来得换换了。 倒是这张家子,居然还有闲心写话本…… 然而翻开了这话本往里看,先看着的是《负情侬传之杜十娘》。 只需匆匆一遍刘子仲脸色“刷~”的就白了,猛然一把揪住那管家厉声喝道。 “这书哪儿来的?!” “城里的书坊都在卖,小的因侄少爷的事情便对张家子多有留意……” 老管家嘴皮子都在哆嗦:“赶去时已然售罄,高价从一丫鬟手里买过一本……” 刘子仲听得此言不由得一时脚软,蹬蹬蹬的倒退了几步“跨~”的坐在了椅子上。 “老爷!老爷!后面那一篇,还有后记才是最要紧的啊!” 两眼呆滞的刘子仲听得管家的话,哆嗦着翻开了这话本。 很快的翻过了前面那则《负情侬传之杜十娘》,扫到了《负情侬传之红粉换追风》。 再一看那名字,再扫过那故事顿时感觉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砸了一锤。 猛的眼前一黑…… “老爷~!!”那管家看着自家老爷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从椅子上“咣当”要摔下来。 赶紧扑上前将他扶住。 刘子仲缓过神来,顿感如坠冰窟…… 匆匆翻到了后面再看,刘子仲顿时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 “快……快去将这些话本全部购回!无论多少银子,全部购回!!” 老管家听得自家老爷凄厉的嚎叫,一脸凄苦:“怕是来不及了……” “我与那书商打听过,南京这是最后一批。前批三万本已是发往北地京师……” 刘子仲听得这话猛的瞳孔瞬缩成针,那喉头一甜竟是“噗~!”的一口腥血喷出…… “快!命人追回老夫的奏章!快!!” 便是此时刘子仲听到了“咵咵咵……”的脚步声,随后便是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刘大人不必忙活了,咱家早已命那奏报快马加急赶往京师……” 刘子仲抬眼望去,却见老钱能的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的道:“此时……恐怕已入河南境内了。” “钱能!你这权阉怎敢到我府上撒野?!谁给你的胆子?!滚出去!” 钱能听得刘子仲直呼其名,还口称“权阉”猛然脸色就变了! 果然还是张小公爷好啊,看看这些个文官御史……他们哪个给过我老钱正眼?! “我来此,是好好看着刘大人的……”钱能脸色阴冷,声线尖细。 “等着陛下的圣旨到,好查抄了你这刘府!”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杠精天团马孟敏,噬人猛虎张懋公 今日早朝,马孟敏早早的便洗漱完毕换上了官袍一脸肃容。 那张家子竟是蛮横霸道,当真不为人子! 我名教子弟岂是任人羞辱的?!想到自家侄儿的遭遇,马孟敏便气的直哆嗦。 收到了家信的当夜便将奏章拟好,但马孟敏也是老宦海了。 先是联络了相好的同僚约定一并参那英国公一本,却是不敢煽动士子。 这是京师啊,首善之地。 若是在这里煽动士子作乱,陛下震怒东厂、锦衣卫尽出什么都瞒不住。 所以,马孟敏只是联络了同僚四五人一并参那英国公一本。 坐上轿子微微颤颤的来到了宫门,马孟敏斗志昂扬! 开玩笑,咱是谁啊?!这大明朝撕逼杠精第一男子天团! 上至皇帝阁老国公,下至提学县令衙役,远至九边东南各地卫所千户百户小旗…… 我们无所不撕,我们无所不杠! 我们的原则就是: 有事撕,无事生事来撕! 有事杠,无事生事也杠! 骗诏狱、骗廷杖,我们是撕逼杠精第一男子天团! 我们便是这华夏族群千百年撕逼杠精滴开山怪! 我们单独撕、我们组团撕,我们疯起来自己都撕…… “你便是那给事中马孟敏?!”一个沉闷如雷的男低音打断了马孟敏的思绪。 但此时天色甚暗,他看不清来人是谁只觉身形有些高大。 掸了掸自己的双袖,马孟敏自傲昂首:“正是老夫!你……” 还没等马孟敏反应过来,便眼见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直奔面门! 马孟敏惊恐欲躲,然而他出门却没有带闪现…… “砰~!”的一拳正中脸颊,一下便将这马孟敏“哗啦~”砸倒在地。 那倒在地上的马孟敏“哇~”的一声,却是从口中吐出几颗合着血的断牙来。 “卧槽尼玛的马孟敏!谁给你胆子竟是欺到我英国公府头上来了?!” 也是此时一声惊雷般的虎啸在这宫门前炸响,宫卫们赶紧打灯照来。 却见那灯火下英国公张懋须发皆张状若疯虎,那蒲扇似的熊掌一把竟是拎鸡仔儿似的拎起。 “啪啪啪……”的便是横扫七八记耳光,那马孟敏的家人跟死了爹似的嚎叫便要扑上来。 可英国公家的那都是上过战阵的老亲兵,哪个是好相与的?! 当下便将他们堵住,狞笑着抡起刀鞘噼里啪啦的一顿抽。 “小的们!给劳资把他们狗腿都打断!”那英国公拎着马孟敏就如手中无物一般。 可怜的马给事中,就在他熊掌上飘来荡去被晃悠着…… 那张国公猛回虎首,双目烈烈煞气弥漫直直是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却见这老国公回首“啪~!”的一掌又是抽在马孟敏脸上,厉声暴喝! “卧槽尼玛!是我老张拎不动刀了,还是你们这些狗逼崽子飘了?!” “居然欺负到我孙儿头上了!劳资今儿不叫你亮个彩儿,我还能配叫英国公么!给劳资打!” 几个宫内侍卫看着马孟敏他们被抽的跟狗犊子似的,本想来劝。 但对上老张那眼神后,他们很明智的选择看不见…… “英国公!你……”一个御史便要逞强上前,没走两步便觉着一阵劲风袭来! 这御史悚然一惊便是要撤身退后,然而完全来不及了…… “砰~!”的一脚,这御史竟是被老张这一窝心脚直接踹的飞出数尺。 稀里哗啦翻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那官袍玉冠哗啦散落一地,摔的是七晕八素才停住。 却见这御史挣扎着起身,没坐起来却“哇~”的一口血竟是喷出…… “滚!!” 唔……英国公府家的老亲兵们擅长的窝心脚,算是找到出处了。 几个本想上前的御史、给事中见状,立马转身回位。 眼观鼻、口观心,一如老僧入定。 唔……一会儿上朝老夫要参你一本!必须参你! 现在嘛……唔……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吾等读书人、名教子弟不与你这莽夫计较…… 却见老张一把将这马孟敏“哗啦~”的摔地上,那含着杀气的一双虎目横扫过众臣。 当下竟是无人敢与之对视,大家持续装瞎、装楞,装死中。 老张冷笑一声,回头则是连着几脚“嗵嗵嗵……”的抽在马孟敏的肚子上。 踹的这马孟敏唧唧哼哼的,居然连惨叫都叫不出来…… 他的那些个家人家丁们更惨,这帮人给马孟敏欺压一下百姓还行。 可对上英国公家的老亲兵们,顿时就不够看了…… 这票老亲兵一个二个那都是受了老张家数代好处的,又都是战阵杀伐下来的老杀才。 哪个下手都黑的要命,别看只是刀鞘却硬生生抽断了他们的筋骨…… 卧槽尼玛啊!狗屁的给事中,居然敢给我们英国公府找事儿?! 打不死你们这群狗逼崽子! “懋公~懋公~!莫要再打了,再打这马孟敏可真叫你给打死了。” 李东阳听到这事儿顿时心里一顿卧槽,匆匆赶来时老张早揍了好一会儿了。 却见李东阳苦笑着拱手道:“懋公啊!真打死了他,对痴虎儿怕是有些挂碍啊……” “哼~!”老张原本虎目扫去,要待再打。 听得李东阳的话这才收手,挥手让自家崽子们停下来。 这才对着李东阳低声喝道:“西涯,我今儿给你个面子!他最好祈祷我孙儿无事归来。” “否则……”后面的话这噬人张老虎没说,但谁都清楚他要表达的是什么。 平日里这对谁都笑眯眯、乐呵呵的张国公,今天才算是露出了他真正的本性。 英国公张家可是数代杀伐起家的将门,骨子里带的就是那噬人猛虎的性子。 这性子平日里都收着,但你别真让他把这性子耍出来。 不然……那地上躺着一片马孟敏和他的家人,就是下场。 背着手这张老虎目不斜视的领着自家的老亲兵们,向着宫门另一头走去。 宛如那山林中那噬人的吊睛白额虎,喷薄丝丝煞气率着一众恶狼崽子行走过自己的领地。 沿途上无数臣工及其家人,居然都无声的躲开了一条路。 好似走慢了两步、稍微靠近一点儿,自己便将连命也丢了一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痴虎有错朕回护,尔等诬告须负责 弘治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绷着脸一言不发,他不敢说话也不敢放松。 他怕自己放松或者说话,就会忍不住要笑出来。 阶下的那马孟敏此时的脑袋就跟猪头似的,牙齿还飞了好几颗。 跪在金銮殿上哇哇哭的像是月子里的娃,那样子太滑稽了。 倒是他手上的奏章,已经递上来了。 几个义愤填胸的御史、给事中也站出来声援,一时间这朝堂上对英国公张懋喊打喊杀。 听着奏报看了眼奏章,弘治皇帝就笑不出来了。 奏章上先是弹劾张仑在苏州肆意杀伤贡生士子,那苏州府三试恐有不公。 又弹劾他纵匪行凶、滥杀百姓,屠戮太祖不征之国扶桑…… 再言他心思狠毒飞扬跋扈,勾结倭寇海盗杀人抢劫、强掳民女……更是行走海外包藏祸心! 不得不说,马孟敏自傲自己是撕逼杠精第一男子天团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桩桩、一件件,哪件拿出来都是大罪啊! 弹劾的不是一两桩,要一件件的去查实得多久?! 只需坐实了一件,张仑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且三四名御史、给事中都站出来给出大同小异的奏章,明显就是已经勾连了。 “懋公,这马孟敏弹劾之事……你有何看法?”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心说这痴虎儿不至于到打杀士子的地步吧?! 这奏章里肯定是偏颇了,再结合那些个御史、给事中们的一贯尿性。 弘治皇帝很快的有了论断,估计是他们不知道怎的招惹了那痴虎儿。 那小子本身就是个臭脾性,当日三大学士都敢讽刺。 在那苏州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漂杵,更是远征扶桑抵定乱局。 没见那前几日抵达了扶桑使节团恭恭敬敬的给奉上国书、朝贡,口称求朕赐印么?! 那几株红珊瑚树可是从前没献出来过的,可见是真的服气了。 这痴虎儿虽然年纪小、脾气臭,做事却是个有章法的啊! 说了去海外给朕挣脸面,这果然给挣来了。 比这些个只特么会在朝堂上唧唧歪歪的御史、给事中们强多了。 所以他们这小小给事中的家人去招惹痴虎儿,可不是要找死么。 津春若知道弘治皇帝这么说,那得泪流满面啊! 陛下啊!您可得好好管管那小殿下吧,莫要再放他出去了。 我们那扶桑给他祸害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三五十家大名现在只剩下二十来家了。 剩下的不是嗝屁死逑,就是在给他挖矿…… 三大探题、二十三家大名,谁听了这位殿下的名号不哆嗦一下啊! “陛下,辩解的话就算了。” 张懋稳稳的站出来,作了个长揖道:“老臣便说说自己想说的吧,还请陛下恕罪。” 弘治皇帝看着张懋的表情心里不由得一个咯噔,但还是抬手道。 “懋公旦说无妨!” 呱噪的御史们也安静了下来,阁老和六部也打算听听英国公说些啥。 “老臣家,从太祖爷起便为我大明征战、侍奉皇家……” 张懋声音低沉,听着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非是在卖弄祖上功勋。 “我祖河间王,两败李景隆、历城救成祖回身冲阵!不知成祖已撤出,战至力竭身死……” “成祖曾夸曰:玉,才备智勇,论靖难功当第一!” 却见一御史站出来冷哼道:“即便是有些许功绩,也不是你折辱名教……”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对上了张懋那冷冷横来的眼神。 顿时纳纳不敢言窘迫的想退回去,弘治皇帝这个时候一摆袖子:“懋公还请说!” “我父定兴王,四平安南、历仕四朝,尽心为国不曾相负!英宗朝时年逾七十,力战身死土木堡……” “成祖曰:辅,审几出谋,克明克断。率先将士,奋勇不顾身。” “仁宗曾言:辅,武臣也,而知礼过六卿。” “宣宗亦说:辅,武臣也,达大义。” 却见张懋深深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老臣得天幸,侍奉于先帝、陛下。” “这么些年来,老臣不敢言功只求未有大过……” 说着却见张懋后退两步,掸袍正冠推山倒柱呼啦的一袭拜下。 “若这朝堂已然容不下我张家,还请陛下许老臣致仕、收老臣爵位!只求让老臣全身而退……”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呼啦~!”一下站起来,竟是瞬间这金銮殿上气压都低了几分。 那些个大殿上的群臣们亦都瞳孔一缩,好些个弹劾的御史、给事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卧槽尼玛!玩这么大?!哪怕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自己能够把张懋弹劾掉。 张懋是谁啊?!便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是两代为皇家命都丢出去了。 真真是战阵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功勋啊! 为何他张懋九岁就能继承英国公爵位,宪宗恩宠至游猎都要带着他?! 为何他张懋能掌这京营数十年,两任帝王都荣宠不衰半分?! 那都是张家的两代祖宗们拿着命为朱家江山拼出来的,皇家不信重他信重谁?! “懋公何出此言!莫非以为朕乃昏君么!有何事不能与朕说的?!快快起来!” 张懋缓缓起身,垂首轻叹道:“老臣不说,是怕陛下为难……” “你且说便是!” 弘治皇帝似乎从张懋的话中,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望着那些个御史们的眼神带上了丝丝不同的味道,把一介皇家忠直老臣逼迫到这份上了。 你们这帮子老狗逼到底是做了什么! “我那孙儿张仑,陛下也是知道的……” 张懋声音低沉,带着些许暮气:“虽是脾气不好,但总算争气能继续为陛下效命。” “下了苏州斩下些许倭寇,老臣不以其获功勋为喜。乃以孙能继续为陛下、为大明效力为喜……” 弘治皇帝听着这话心里头舒坦啊,看看!你们都看看!这才是忠直老臣啊! 其他人说这话弘治皇帝未必信,可卖命三代、英国公张家说这话的意味就不一样了。 人家三代忠心辅助老朱家多任皇帝,哪一任不是没口子的夸赞?! 不论文武才干,仅忠义而言老张家就狠压满朝文武一头了。 阔且张家缺那点儿倭寇脑袋功勋么?!人家缺那点儿银子么?! 张家世袭罔替英国公啊,这特么啥概念?! 就是痴虎儿这孩子哪怕每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抠脚抠鼻抓自己鸟儿玩…… 那他也是荣华富贵一辈子,完全不必出海冒险卖命的。 再说了,人家痴虎儿那不就是出海为朕挣回来脸面了么! 前后送来的银子、红珊瑚、珍珠、玳瑁……那大把大把的好玩意儿啊! 那扶桑国哗啦啦来了三十几号使节团,恭恭敬敬叩送朝贡还押来几个倭寇首领。 痴虎儿那孩子还送回来一支水师,国帑都没费一分,朕就得了一支海战过的水师啊! 尼玛!你们这群狗逼可曾给朕拿过一个永乐通宝么?! 一个二个还都盯着朕的内库,卧槽尼玛!当真不为人子! “然,两御史家人便可到我孙儿面前,以弹劾老臣为要挟索要黄金百两!” “还索要我孙儿侍女,言称若是不给便要在仕林中坏我孙儿名声、在朝廷上弹劾老臣……” 这话一出口,便听得“噗通~”一声。 竟然一名给事中一屁股就跌坐在了地上,以张懋的身份如果所言有虚他岂敢当众说出来?! 再结合言官们本身就捕风捉影、无事生非的性子,他很快猜出是啥情况了。 很简单,马孟敏没给大家说实话! “更是胁迫要让那与我孙儿相交的扶桑公主,随他回府侍寝……”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猛然瞪大了眼睛,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了。 如果这事儿是其他人来说,弘治皇帝绝对会嗤之以鼻。 怎么可能啊!谁会这么脑残跑去做下这等事情?! 然而,这是张懋说的…… “胡说八道!!”马孟敏真的不敢再听下去了,他现在已经是慌了。 虽然他觉着自家那志大才疏、眼高于顶的狗逼侄儿,乃是个生着人样儿的人中黄…… 但他不至于会脑残至斯吧?! 可回头想想这玩意儿谁说的准啊,看张懋言之凿凿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是是非非很快就会有消息了,马给事中还有诸位御史暂且侯着吧……” 张懋低垂着眼眉,似乎懒得辩解:“陛下,试问御史家人都敢以老臣为伐向我孙儿勒索要挟……” “老臣……可还敢在这朝堂上呆下去么……” 弘治皇帝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背着手双目如电声音低沉:“懋公稍安毋躁,朕这便命人彻查此事!” “痴虎儿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的百岁、足月朕也是去了的!” 却见弘治皇帝看似对着张懋说,眼神却扫向了金銮殿里的百官。 “朕倒要看看哪些贼子敢猖獗至斯,若是查实严处不饶!” 这大殿上的一众臣工们顿时心里一顿卧槽,被弘治皇帝扫过的不由得心生凉意。 在这金銮殿上、众臣面前喊那麒麟儿的小名,又言道他足月、百日自己都去道贺了的。 陛下这明显是要拉偏架啊,那意思张痴虎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是他长辈。 潜台词就是,有啥朕也护着他。 可如果查无实据,或者如张懋所言。 那就可别怪朕的杀威棒往下抽了! 几个内阁大学士则是暗自叹息,这般明显的回护哪怕是扳倒了张痴虎你们能落好?! 一堆人看着那些个如坠冰窟的御史、给事中们,满眼同情。 “陛下!不好了!太皇太后晕倒了!!” 突然间,一个小太监凄凄惶惶的跑到了大殿前尖叫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后很森气,后果很严重 “嗡嗡嗡……”一下子这大殿上的群臣都炸开了,卧槽!太皇太后晕倒了! 弘治皇帝更是脸色猛然一白,低吼一声:“摆驾!!” 说着摆驾,但他却直接匆匆下了龙椅提着撩起龙袍便咵咵咵的往前跑。 后面的萧敬则是沉默的亦步亦随,既不擅越也不落后始终保持着一步之距。 弘治皇帝没有吩咐散朝,这满朝文武他也不敢走啊。 但这会儿谁又敢去问皇帝要不要散朝啊?! 太皇太后跟弘治皇帝的关系,满朝文武都很清楚。 陛下与宪宗并不亲厚,当年在宫内全是太皇太后亲手抚养。 其时万贵妃势大,臣工多忧弘治安危。 于是弘治当时的安危,几乎是太皇太后一力回护下来的。 宪宗侍太皇太后至孝,史载“五日一朝,燕享必亲”。 而弘治陛下乃是太皇太后亲手带大的,自然是更加的孝顺自己皇祖母了。 别看老太后年纪大了在深宫中一言不发,如同木雕泥塑的菩萨。 那是因为人家老太后格守妇道不愿干政,若是谁惹老太后不高兴了…… 臣工们绝对相信弘治皇帝会亲手把那人的皮给剥了,给老太后出气! “皇祖母,您可真把孙儿吓着了……” 弘治皇帝看着面前脸色红润半躺在榻上歇息的周太后,心有戚戚。 “皇帝啊,本来知道你在上朝不欲打搅你的。” 老太后刚才确实晕倒了,但在伺候下也很快恢复了过来:“我这小雀儿担心还是着人把你喊来了……” 那宫令陈惟贞红着脸盈盈拜下:“臣妾惶恐,惊扰陛下了。” “无妨,此陈宫令尽心本职!朕怎会怪罪。”弘治皇帝温言安慰着。 宫令一职乃女官之首,论品级人家直接官衔是一品、掌凤印大宝的。 至于人家自称臣妾……那因为人家有资格这么自称啊! 陈惟贞的“臣妾”乃是“内臣、妾身”之意。 这点可以看史载一段,永乐年入宫的女官王司彩的事迹。 说是王司彩被选入宫擢为女官时,“时年尚少,权妃方见宠幸,特推同辇之爱”。 就是让她和自己一起坐一辆辇,而这辇是帝后才能坐的啊! 权妃这里的意思,是要抬举王司彩做嫔妃。 但王司彩“固辞曰‘臣妾嫠妇也,安敢充下陈哉!’” 意思就是,内臣妾身是寡妇,哪里敢充当皇家姬侍。 下陈乃出自《战国策·齐策四》的“美人充下陈”,意思是皇帝的姬侍。 这事儿永乐帝知道了,却“上重之,亦从其志”。 就是永乐帝非常敬重她,所以尊重王司彩的选择。 司彩不过是二十四司下正六品而已,人家陈惟贞现在可是正一品掌印宫令。 莫说自称“臣妾”,那就是自称为“臣”都是合理的。 即便是萧敬现在贵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可论品级他也才从二品。 若是正式见礼的话,按规矩他还得先给陈惟贞行礼才行。 “皇祖母因何生气啊?!” 弘治皇帝这个时候则是转首低声对着老太后问道,老太后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的。 却见老太后很是气愤的甩开袖子竟是从榻上坐起来:“小雀儿,拿给陛下看看!” 说话间气的脸色又潮红了几分,怒哼一声:“他们欺痴虎儿太甚,哀家都看不过眼了!” 陈惟贞赶紧下拜告罪,拿出一本书双手捧给皇帝言道自己出宫为太后寻玉公子新作。 谁知拿回到宫里太后观之,竟是气急晕厥。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脸色一肃,他可是知道自家皇祖母虽然没有见过张仑。 但却是张仑在这皇宫大内是天字第一号铁粉,一度因为张仑没有作新话本闷闷不乐。 也为了拿到一副张仑亲手所书的“滚滚长江东逝水”,第一次开口让皇帝办事。 弘治皇帝也知道自家皇祖母的心思,看皇祖母闷闷不乐的。 为了哄皇祖母开心,还专门拣选了些张仑与自己的来往书信给皇祖母看。 见得老太后如此生气,弘治皇帝赶紧把这《夜梦金陵列传二则》拿过打开来看。 这一看前面的还不要紧,那就是两则故事。 要命的后面那首《西江月》,并将两则故事的缘由一并道出时…… 连弘治皇帝都差点儿气炸了! 卧槽尼玛!还真如懋公所说啊,这票御史言官还真是玩弹劾玩到以为自己开无敌了啊! “萧伴伴……”弘治皇帝当然不是那种偏听偏信的人,一声低沉的呼唤。 萧敬已经知道皇帝现在是怒极的状态,躬身应是:“内臣在。” “东厂最近关于痴虎儿的情况汇总全部拿来,再着牟斌带着他侦知的情况一并入宫!” 萧敬呼出一口气,皇帝关注痴虎儿他怎么能不关注?! 这件事情闹的这么大,东厂当时就已经注意到了。 甚至还飞快的通过周边人群、下人和邻居供述,窥得事情全貌。 汇总之后连跑数日快马,专门从苏州送来。 萧敬还在等待其他渠道消息核实,所以未及呈上。 “内臣遵旨!” 那在金銮殿上的众臣们此时也不敢离开,只是低声在讨论着什么。 随后便听得萧敬让人着东厂正在做些什么,同时锦衣卫牟斌奉诏入宫。 众臣开始有些惶恐了,显然发生了什么他们无法控制的事情。 太医没有入宫说明太后无碍,但东厂和锦衣卫入宫了…… “砰~!”清宁宫里,弘治皇帝胸膛起伏如潮一掌便是拍在了边上的檀木矮几上。 陈惟贞则是为太后极为有节奏的揉着胸口后背,她为何被擢升为一品宫令、女官之首?! 乃是因为她有着一手急救之法,此法曾多次救下老太后性命。 又懂得食疗进补、将养健体之策,所以才被擢为女官一品掌印宫令专事太后一人。 “太后莫气坏了身子,都是小雀儿不好!不该拿这话本给您……” 看得老太后气的脸色潮红,陈惟贞急得眼泪吧嗒吧嗒的断线珍珠一般掉落。 老太后待她是极好的,甚至可以说恩宠程度都要赶上女儿了。 即便是贵为一品宫令却又有几个,可以说想出宫就出宫来去时间不限的?! 太后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温言劝慰:“不怪我家小雀儿,哀家自己气不过罢了……” “皇祖母还请宽心,此事朕定还痴虎儿一个公道!” 弘治皇帝说到这里,那几乎是咬牙切齿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妇女之友张痴虎,雌虎炸刺也可怖 “陛下有旨!工科给事中马平、监察御史陈杰、兵科给事中高晨鸣……” 金銮殿上的臣工们仅仅是议论了一会儿,便见得萧敬、牟斌二人已然行出。 萧敬平静而冷厉的扫视了一眼这些台阶下的大臣们,望向言官的眼神则是充满了同情。 一口气念出了十七八个言官的名字,看着他们脸色苍白冷声道:“立即革职下狱,清查朋党!” “哄~~!”萧敬的最后这句话说出来,这台阶下的一众大臣们顿时炸开了。 一群群的言官御史、给事中们暴怒跳起,便是要上前去拿那萧敬。 然而牟斌却怒目圆瞪猛然一声暴喝:“够了!!诸位如果再闹,只会让事情更糟!” “陛下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不好说。他们仅仅是先下狱清查,无事自是不会冤枉!” 那些个御史言官欲要再闹,萧敬却猛然竖眉怒喝:“尔等可是要逼着陛下举刀么!” 李东阳、刘健、谢迁三人组赶紧拉住左右都御史、各科给事中,言道稍安毋躁。 这才拱手肃然对着萧敬沉声道:“萧公公,到底发生了何事还请告知!” 老李他们三个也算是在这朝中颇有威望的,他们三人出面安抚言官们算是暂时平静下来了。 “唉……诸位大人下朝后回去便知,咱家只能说某些大人实在龌龊!” 萧敬看着这满朝文武,无奈的叹气道:“这次……你们是真把陛下气着了!” 这下朝上的言官文武大臣都不吱声了,弘治陛下一向以脾气好著称。 即便是当面顶撞他很多时候也就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真把这位陛下给气着了,那得是做下了多大的恶事啊! 再想想刚才朝堂上英国公张懋所言,那马孟敏家人果真去痴虎儿处索要金子侍女?! 卧槽尼玛!要这是真的…… 所有人一瞬间从心口凉到了菊门,这特么找屎的煞笔啊! 此时一众大汉将军鱼贯而入,哗啦啦的将那些给御史、给事中的官袍全扒了。 铁镣直接锁拿上身,映着他们苍白的脸色尽数押了下去。 这朝中大臣们各怀心思也都沉默下朝了,既然萧敬都如此说了肯定不是小事儿。 果然,他们刚刚回到家中就知道发生啥事儿了。 家里原本对朝政基本不予过问的老妻,竟是破天荒的来问自己马孟敏、刘子仲为何人。 从不看话本的朝臣们莫名其妙的回答了以后,便见得自家老妻顿发雌威! 破口大骂,还说如果自己给那俩畜生撑腰她们就不活了。 一众朝臣顿时莫名其妙,直至老妻们拿着《夜梦金陵列传二则》出来…… 那些个在家里的朝臣们才恍然,随后翻看一圈就叹气了。 马孟敏啊!刘子仲啊!你们二人可真真是要找死呢…… 这些个京官们哪个不是人精?! 看着自家老妻的表现,就知道大约这京师的达官女眷皆是如此罢?! 再有那青楼中的名妓传唱一番,马、刘二人还能全身而退?! 然而朝臣们第二天才发现,自己等人还是太小瞧人家的手段了。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朝臣们就昨日之事发表意见,鸿胪寺卿先跳出来说扶桑使臣求觐。 弘治皇帝倒是很疑惑,那鸿胪寺卿更蛋疼啊! 扶桑人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是手提倭刀跪在鸿胪寺前言道不予觐见便自杀明志。 卧槽尼玛!搞这么大,鸿胪寺卿哪里扛得住啊?! 于是赶紧答应,可答应了人家不走啊! 就蹲门口,说今日不见便以死明志。 鸿胪寺卿很想哭,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明史.职官志三》有载:外吏朝觐,诸蕃入贡,与夫百官使臣之复命、谢思,若见若辞者,并鸿胪引奏。 就是说这鸿胪寺便是管辖朝觐、纳贡的,人家不找他找谁啊。 弘治皇帝和朝臣一听顿时咯噔,哎哟~这扶桑人很刚啊! 于是说那就见见吧,鸿胪寺卿赶紧出去把人引进来。 穿着一身华贵武士服的老津春带着张忠武进来就行了五拜三叩大礼,这才起身作揖进言。 大明朝跟后来的大清虽然礼制不一样,但君臣叩拜礼还是在的。 区别只是大明用的是《周礼》九拜的“五拜三叩”,这是行大礼。 平日面君也是需要四拜、五拜之礼的,皇帝可以免你礼。 但你不行礼这就是大不敬了,要治罪的。 这点《明会典》卷44有提:稽首顿首五拜,乃臣下见君上之礼。 先拜手稽首四拜,後一拜叩头成礼。 而后来大清采用的三跪九叩,则是大明朝皇帝祭天用的大礼。 大概皇太极同志觉着这原本祭天的大礼,可以到处用于是弄的泛滥开来。 要说人家老津春那也是演练了好几遍了,当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皇帝放归。 说上朝的回赐也不要了,只求能回扶桑。 弘治皇帝和满朝文武:??喵喵喵?? 老津春随即说着,我扶桑公主殿下久慕玉公子才学,于是来上国便暂住苏州桃花坞早晚请教学问。 结果那日来二员秀才自称为南京国子监贡生,开口便索要黄金百两。 随即不仅索要公主侍女,还要挟公主随他回府…… 老津春这话一说,顿时满朝文武顿时脸色涨红,那心里奔腾过十万匹草泥马! 卧槽啊!这特么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啊! 这老津春也是足利家老臣来着,唱念做打那叫一个演技一流啊! 当下眼泪刷刷刷就下来了,给弘治皇帝大礼叩头。 说,玉公子将他们打将出去那二人还说家中长辈为御史言官。 言之若是不肯便要策动发兵,伐我扶桑…… 言官们听得这话顿时脸色惨白,卧槽尼玛! 马、刘二人他们家,是用人中黄养大那俩蠢货的么?! 老津春继续鼻涕眼泪一起喷,说玉公子安慰公主说绝无此事。 还请来苏州知府曹鸣岐、提学御史方信之,与南京守备钱公公陪同做保安慰。 怎知便是当天百余南京国子监贡生竟是直冲桃花坞,还掳了公主请的两位当地侍女…… 老津春这话一出口,顿时满朝文武脑袋都想要塞裤裆里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百余国子监贡生冲击人家公主殿下驻地,还掳了女人! 卧槽尼玛啊!特么狗逼贡生是不是没见过女人啊! 还带特么组团去的啊! 老津春赶紧说,公主由此受了惊吓。 扶桑小国不敢言上国之过,现在只求上朝不加治罪放我等归去…… 这话说的,那朝堂上的文官差点儿要一脑袋杵地上去了。 他们自诩、自傲的是啥啊?!礼仪之邦啊! 礼仪之邦读着圣贤书的国子监贡生们,居然百人组团冲去人家公主驻地还强掳侍女…… 弘治皇帝刚刚安抚好这老津春,就差拍着胸脯说有朕在无人能为难尔等了。 这才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津春给哄下去,还没等弘治皇帝发火。 南京的奏章到了,先是一票十来号御史、给事中们弹劾张仑的奏章。 其次便是愤怒的苏州知府曹鸣岐、提学御史方信之的奏章,最后是南京镇守太监钱能的密奏。 帝怒,是日下旨彻查! 御史、给事中查实者尽数革职、抄家、举家流徒,子孙三代不得入痒。 贡生冲击一事彻查,煽动者尽数革除功名终身不录、流徒。子孙三代不得入痒。 从者亦革除功名终身不录、流徒。 此时整个仕林都炸开了,一堆堆的官宦、商贾家小姐们读者《夜梦金陵列传二则之红粉换追风》。 顿时哭的不能自己,觉着玉公子近乎写透了自己的心。 那马孟敏怎的如此无耻狠心,那刘子仲怎的如此卑鄙下流! 青楼里的名妓们也在哭,哭的是杜十娘也哭的是自己。 有心从良招情郎,怎知真心换得伤! 那马伯颖简直真真是个人中渣滓,那刘叔舟端是的厚颜无耻! 再看玉公子在后面的那首《西江月》,便觉着这世间男子皆不如。 那秦淮河上、西湖船边皆哭声一片,一声声嘤嘤啼唱把老马小马、老刘小刘的名声传遍大江南北。 国子监的贡生现在出门都不敢穿着儒衫,甚至大门都不敢走。 各青楼的妈妈们原本见了他们,都笑脸相迎。 如今冷脸相待不说,还啐他们一口让他们赶紧走莫要污了她的雅楼。 御史、给事中们更惨,他们倒是不会被拒之门外。 可那些名妓们被迫坐下来,看着他们的眼神那跟看人中黄一般…… 这谁受得了啊! 回到家中老妻冷脸相待,妾室嘤嘤哭泣说老爷不会将我送人罢?! 顿时这些个御史、给事中们觉着自己这日子没法过了,马勒隔壁的刘子仲啊! 马勒隔壁的马孟敏啊!你们俩狗逼玩意儿搞尼玛的搞啊! 与之相较的是大明冉冉升起的中老年妇女之友、广大女青少年偶像——玉公子张痴虎阁下。 据传有富商使千金,欲纳秦淮河琴箫大家柳影怜柳大家。 而柳大家却嗤之以鼻不假颜色,言称若是玉公子愿纳,奴家宁予千金委身为妾。 此言一出则秦淮诸大家皆言姐姐可说出奴奴们心坎儿话了,这世间男子可有如玉公子般的么?! 放眼望去诸子皆属马刘之辈尔,无玉公子之才,却满是马刘二人之无耻。 无数士子们几近吐血,卧槽尼玛!你们要夸他,也不必踩我们啊! 在外面被讥讽也就罢了,回到家里还要被自己老娘抓来耳提面命。 你看看人家玉公子,这才十四岁啊!已被赞天下风云麒麟儿,还写得一手好诗词、好话本! 文能考得三案首,武能提兵斩倭寇! 现如今来金陵备考乡试,却不似你这浪荡子整日流连秦淮河。 反而是住进了鸡鸣寺谢绝来访专心读书,偶与主持德旻大师论及佛经诗文。 哎呀~!你真真是要气死娘亲么?!你若能有那玉公子半分,娘亲也不必操心了…… 那日娘亲特地到鸡鸣寺为你考学进香,远远看了那玉公子一眼。 可当真是琳琅如玉佳公子啊,那俊美的如同唐长老一般不说,为人还知礼亲切。 看着娘亲瞧他还知道作揖行礼,再瞧瞧你!考得个秀才就觉着自己大才满满了…… 可你瞧瞧人家玉公子的两个弟子,一个可是唐解元、一个也是考上了举人的徐衡父。 你哪个比得过人家的?!莫说和玉公子比了,便是和他弟子比你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哎呀~你说娘亲怎么当年就生下你这么个…… 前后一顿呱噪直把那些个士子、举子们臊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有心打上门去,想想那马刘二人的下场却又不敢。 说要跟人比文吧,你确定这跟会较跟他比武死的更好看么?! 这应天府的士子们悲愤莫名,实际上顺天府的也好不到哪儿去。 张仑他家可就是在京师啊,第一个话本《幽都夜梦》可不就是在京师写的么?! 于是这顺天府的士子们遭遇跟应天府差不多,偏生马伯颖他大伯马孟敏可不就是在京师么?! 所以这京师的御史、给事中们被诟病的更惨了…… 那首《西江月》传出后,诸勋贵们家的正头娘子们顿时坐不住了。 本来平日里看着还算是顺眼的小崽子们,现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一个二个被拎回来逮住就揍,逼着看书、习武。 你们可瞧瞧人家英国公家小公爷,那才学、那本领、那名声…… 再瞧瞧你们自个儿,长得跟人家那唐长老般俊美一比便是獐头鼠目,这也便罢了。 论文三棒子都打不出个屁来,论武没了家里的家将、亲兵来条狗都能追你十条街。 名声这就更不用说了,这满京师可有一个夸你的么?! 最被殃及池鱼的大约是寿宁侯、建昌侯,本来这兄弟俩在京城里玩的挺Happy的。 自从管束他们的老爷子、张皇后的贡生爹地张峦张来瞻告别这个世界后。 这兄弟俩就跟终于飞奔出猪栏的野猪一般,在京师的土地上横冲直撞尽情的撒欢。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横空出世的玉公子话本张皇后也有看。 看完之后顿感自家那俩弟弟怎么那么不成器啊! 前后五六次召他们入宫,入宫就是以长姐如母的身份对他们一顿教训。 二张被骂的战战兢兢夹着腚眼儿不敢吭气,心说都姓张咋区别那么大啊…… 第一百四十章 招兵买马办大事,鹤滩先生钱与谦 一众士子、举子们悲愤莫名,既不敢打上门去也不敢闹去比文。 于是大家暗搓搓的凑一块儿没事儿就拿玉公子的话本、诗词出来比划,一边比划一边批评。 但这事儿终究会露馅的,比如现在文徵明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张仑。 “哈哈哈哈……”张仑听得这事儿仅是哈哈一笑,摆手不管。 张仑此时身边的几人除了自己弟子唐伯虎、徐经之外,还有文徵明、祝允明二人。 此外还有一个坐在最上首年纪与祝允明相当,较瘦长髯着淡青色布儒袍者笑吟而坐。 这长髯者可是个大牛人啊! 钱福钱与谦,七岁即能文少中秀才,后连登会元、状元。 距离连中三元仅差解元一格而已,只是脾气不好喝酒必说人以致招人非议。 那首著名的“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便是其所作。 而今坐在张仑面前的都算是这吴中俊秀,虽然祝允明、文徵明考进士考的蛋碎都未进。 但其文采文才还是有的,只是不擅于科举八股罢了。 “今日我请诸位前来,乃是有一事相商。” 张仑的话刚出口,钱福便微笑着道:“麒麟儿欲让老夫做事,不需薪俸只需作一赋即可!” “哦?!”张仑奇怪的望着钱福:“鹤滩先生还不知我要做什么呢……” 钱福哈哈一笑,摆手道:“此番金陵至京师之巨变,暗涌中弄潮儿者便是麒麟儿罢?!” “随手拨弄之下数十御史、给事中革职查办,百余贡生功名尽失!端的是好手段啊!” 听得钱福这话张仑却是笑吟吟的脸色不变,倒是文徵明、祝允明二人脸色微变。 却见得张仑无所谓的摆手道:“国朝养士,当养国士非养装正卖勇、讪上卖直者。” “国朝开启言官,乃为君王耳目、纠错拾遗。” 张仑并没有回避钱福,敞开来很直接的道:“而今此政多已成害,自是当改!” “国子监之策本是为国储才,多加风评。现如今却成祸患跟脚,动辄冲官闹衙缔结朋党……” 说着,张仑在文徵明、祝允明等人略微惊恐的目光下冷哼:“不拍几掌让他们醒醒……” “难道还任由他们闹腾么?!” 这番话说出来顿时这小院中的空气都低了几分,只有那钱福依旧笑吟吟的看着张仑。 极为满意的轻叹道:“老夫当年亦有此想,只是看那满朝堂诸公……呵呵!” 说着,钱福居然是发出了声声冷笑。 “所以,我此番就不入朝堂!”张仑哈哈一笑摆手道:“进去了作甚?!” 钱福对于张仑的这番话似乎极为满意,笑着道:“看来,麒麟儿已是有了腹稿。” “只看先生愿不愿随我一并共襄盛举!” 张仑的话叫钱福哈哈一笑,却见他摆开袖子后退一步掸了掸双袖作揖拱手。 “老夫还是那句话,但请麒麟儿作赋一首!” 人家都行了如此大礼了,张仑自然是不会少了这礼节。 退开一步作了个长揖回礼,朗声道:“敢不从命!” 随即起身缓行三步,昂首用着那少年人脆声昂然诵曰: “九州生气恃风雷, 万马齐喑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降人才!” 张仑这一吟诵完毕,首先激动的便是钱福。 却见他双目蕴光细细咀嚼着这一字一句,好一会儿了才长吐一口浊气。 “好!!”钱福目光灼灼的望着张仑,一字一句的道:“可有名字?!” 张仑笑嘻嘻的摊开手,道:“您逼着我作的,哪儿来的及想名字?!便叫‘庚申杂诗’好了。” “……”钱福一头黑线,这么好的诗、如此寓意深远居然就叫这么随意的名字?! 张仑其实很想说,我特么也没辙啊! 龚易简他也没有给这首诗叫什么特别的名字啊,他就管这首诗叫“己亥杂诗”。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 但这首诗确实寓意深远,这和当时龚易简所处的时代有着很大的关系。 那是清末之时国破山河碎,考中进士的他屡揭露时弊,触动时忌最终被排挤的辞官南归。 “好一个‘万马齐喑究可哀’!好一个‘不拘一格降人才’!!” 钱福一摆袖子气哼哼的看着张仑道:“此好文可佐酒,老夫也就不与你计较这诗名了!” 呸~!你个臭不要脸的,这是我写的! 张仑愤愤不平,虽然这是动用了抄能力。 “徵明、希哲,你二人也不必寻思科举之事了。” 张仑还未及反应便见得钱福对着文徵明、祝允明二人道:“八股不过小事尔!” 却见钱福对这二人笑道:“麒麟儿四大弟子,皆入进士。” “并有我、伯虎提点,考得个进士岂非手到擒来么?!” 看着钱福居然已经在帮自己拉人了,张仑顿感欣慰啊! 老家伙虽然脾气很臭屁,可做事还是很地道滴! 听得钱福的话,很明显文徵明、祝允明已经动心了。 张仑随即再加了一把火:“考得进士还须放官,二兄若是尽心帮我,自当厚报!” 这话就很击中人心了,这考上了举人、进士可不还得等放官么?! 若是有张仑这么一说,放官可比待官容易多了啊! “敢不效力!!” 张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便想喊小周管家置办酒席来。 却想起自己可是在寺庙里不由得叹气,好在钱福笑吟吟的道是无妨。 好诗文可佐酒亦可佐茶,麒麟儿这里好茶不少还请见一番罢! 都说到这话了,张仑自然还得再作一首诗。 想到了那门外一众士子、举子们唧唧歪歪,张仑一撇嘴让唐伯虎研磨好墨。 徐经则是熟练的铺开纸张,张仑走到桌前沉吟一会儿笔走龙蛇。 “只眼须凭自主张,纷纷艺苑漫雌黄。 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 写完哈哈一笑,放下笔让唐伯虎贴到那大门外。 钱福倒是看着这首诗颇觉有意思,于是问道:“此诗呢?!莫再与我说没名字。” “啊~!那就叫《论诗》好了!”张仑随意的摆了摆手。 这随意的模样又把钱福气的一头黑线,这小子满腹经纶不假却是个随意性子。 张仑一脸无辜:我真的很冤枉!这首诗,人家赵瓯北就叫《论诗》啊! “不知麒麟儿招募我等,却是要做什么?!” 看得这俩要吵嘴了,祝允明赶紧站出来转移话题。 却见那张仑和钱福闻言,居然相视一笑无声的道出了两人的默契。 “骂六部!”钱福笑吟吟看着张仑,却是对着祝允明道。 祝允明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刷~!”的就白了,文徵明也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骂阁老!”张仑撇了撇嘴,格局太小啊!亲!只是骂六部算个卵子。 文徵明眼皮子直跳,心下琢磨自己是不是要退出跑路。 “骂朝堂!”钱福眉头一挑,很是不服气。 卧槽尼玛!劳资当年在京师,那逮谁不骂?!咱还能怕了不成?! 而祝允明、文徵明两人闻言竟是“噗通~”一声,吓的是坐在了地上。 妈妈……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妈!外面太危险,我要回家…… 文徵明真的很想哭,卧槽!你们二位牛逼,我们认了。 你们一位是大状元、一位是天下风云麒麟儿大名士,你们怎么骂都没事儿。 我们俩掺和进去,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骂士子、骂举子,骂尽天下读书人!” 张仑哈哈一笑,挑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回去我就先骂这天下士子读书人!” 祝允明觉着自己现在是强撑着没晕过去,但啥时候他晕过去自己都不知道。 文徵明则是那双手抖的像是得了帕金森似的,嘴皮子都哆嗦着发白。 他现在很后悔,自己干嘛作死要跑来参加这个狗屁聚会啊! 卧槽尼玛!这下哪怕他走出去了,人家也觉着他跟张仑是一伙的了。 想到张仑即将开始骂全天下的士子、再骂六部、骂阁老……一路骂到整个朝堂。 文徵明就觉着自己浑身冰凉,这估计是要死透了…… “哈哈哈……好!回头你我各撰一文,看看谁骂的更好!” 钱福其实也不由得对张仑在心里竖起个大拇指,果真不愧是天下风云麒麟儿啊! 开口就是要骂遍天下读书人,这份豪气、这份胆气! 再看看那俩哆嗦的跟鹌鹑似的傻鸟,钱福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们怕甚?!天塌下来我们撑着!” 撑你奶奶个腿儿啊!祝允明其实很想哭,你俩一个是李西崖死保的、一个是英国公府小公爷。 那自然啥卵事儿木有,我俩有啥背景去扛啊! 老文还好些,他爹好歹当过南京太仆寺丞。我有啥啊! 文徵明对上了祝允明的目光,不由得怒目而视:狗屁! 你大父累官至山西布政司右参政,别以为我不知道! “不知麒麟儿打算如何刊发?便如这次话本一般么?!” 钱福已经是懒的理会这二人,对着张仑问道。 张仑微微一笑:“国朝有邸抄,又曰邸报。” “吾欲做报!大明帝国时弊,皆于针砭报之!便叫它……《帝国时报》罢!”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二女得技战不过,痴虎亦要学真诀 张仑捧着自己的那张鹅蛋面儿,眨巴着自己的丹凤桃花看着妙安跟足利鹤叮叮当当打成一片。 然后对着身边的陈州同“唉……”的叹了一口气。 陈州同眼皮子抽了几下,却能养住静气不吱声。 张仑一挑眉发现陈州同不说话,于是转过身对着再:“唉……” “师弟想说什么,直说便是。”陈州同心下叹气,虽说自己这师弟杀伐果决智慧充盈。 可到底还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心思到底藏不住。 张仑捧着脸继续看着妙安大战足利鹤,悠悠的叹气道。 “我打不过妙安姐姐……” 陈州同认同的点了点头:“嗯。” “我打不过足利姐姐……” 陈州同再次认同的点了点头:“嗯。” 张仑森气了,坐起来道:“别总是‘嗯’啊,师兄你得给我想办法!” 陈州同看着校场上妙安娇声喝呵,足利鹤怒目圆瞪。 两人手中的长枪翻滚如蛟龙“啪啪啪……”打的是难解难分,轻声对着身边的张仑道。 “你弟子徐衡父,作诗可比李太白否?!” 张仑一翻白眼,您开玩笑?!拉了伯虎并肩子上估计都没辙。 “你弟子徐衡父,作诗可比杜工部否?!” 张仑一头黑线,无奈的瘪嘴道:“师兄是说,她们的天赋我拍马难及?!” “师弟你俗务太多,每日最快也要辰时一刻才起来……” 陈州同平静的看着张仑,轻声道:“妙安姑娘、足利公主都是卯时三刻就到校场了。” “你每日练刀、练拳各三刻、练枪半个时辰,她们刀法、枪术、拳脚、排打、试功石……” 看着张仑,陈州同叹气道:“每样短则三刻、长则半个时辰,往复练之。” “……”意思是说,她俩比我天赋高还比我更努力呗! “莫说师弟你,再过几年我也不是她们对手。” 陈州同看着校场上的二女,叹气道。 张仑心下郁闷实际上陈州同何尝不郁闷?! 得天下英才而教之,这自然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可这英才教着、教着,让你觉着自己跟废柴一般那就比较难受了。 刚刚傲然的跟她说,当年此招我用了半个月融会贯通! 你师祖夸我惊才绝艳,乃是战阵种子、必是悍将杀才。 话音没落,人家半个时辰就掌握了…… 这尼玛就很打击人了…… 梨花枪杨家的人很早之前就到了,张仑也是那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位师兄在绿林中人脉之广。 杨家的那位来了给妙安姐姐教了三天就走了,言道自己本事不足得回去请族长。 张仑入住鸡鸣寺的时候,杨家的老族长来了。 五十多岁一老头儿,看着妙安演练了一遍就说可以教秘传。 但妙安需要改姓杨,不然不能教。 妙安倒是无所谓点头应下,那位大房把她第一次发卖后本就改姓了。 张仑比较吃惊的,是老头儿居然随身把杨妙真的灵位和族谱都带来了。 现场就把妙安恭恭敬敬的录入了族谱,名字也叫妙安,只是姓氏改成杨。 教至月初便言道自己已经无法可教了,让妙安得空回去祭祖然后就走了。 妙安姐姐有了新本事,足利鹤就不高兴了。 她拉不下脸去找陈州同说话,但她能缠着张仑给她找师傅啊! 陈州同对此倒是没有意见,沉吟了会儿修书一封便着人发往温州。 未几日便来了一身形高大的老汉,这老汉身穿儒服却极为彪壮。 陈州同介绍说这是自己的师兄王宗,当年一起在陕西做文案。 自己的本事便是由师兄引荐,随其父所学后师兄代父授艺的。 后来退休就一起回来了,只是他年纪大了喜静不喜动。 老王宗让足利鹤练了一套刀法,沉吟了会儿指点了两下。 看着足利鹤居然能举一反三,三两下已得章法…… 亦是一声叹气,对着陈州同说师弟你当年若是有她五分天赋,师兄我也不至于忧心绝学失传。 说的陈州同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天赋他不是说有就有的啊! 除了悟性,更重要的是身体协调性、身材是否高大,还得天生力量如何。 尤其练枪一途,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 这枪除了难练之外,就是对身体硬指标的要求大。 要练好的话,身材、身体协调性、力量……等等都是有硬性要求的。 足利鹤本身就有蒙元血统,于是身材哪怕比之普通男子都高出一头。 常年习武还能斩将杀阵的,那身体协调性和力量不言而喻。 老王宗带着足利鹤、陈州同和张仑闭门给三祖师上香磕头。 祖师共计三位:北宋陕西大侠铁臂膊周光祖、南宋抗金名将岳武穆,还有元末明初道教三丰真人。 老王宗跟几人解释明白,他们所学的这套传承自北宋周光祖。 当时是枪法、刀法各一套,本有弓法可惜后来蒙元时期不能练,失传了。 只有传下刀枪、锻体、练力,完善于岳武穆手上传于王家。 后来王家前代得遇三丰真人,并得到指点拜之为师。 三丰真人对王家的大枪、刀法进行了完善,再传一套拳法、一套内丹调补。 最终就形成了他们现在手上所练的这套拳、刀、枪,外带内家养炼的功法。 老王宗交代完了宗派来历,便着手开始给足利鹤教刀枪拳,外带内家养炼。 陈州同是不敢私传的,即便是张仑那也是拜师才传下功法。 张仑也跟着学,然后可怜的张小公爷就被打击了…… 老王宗教了十天,就告辞离开。 张仑:喵喵喵?? 老王宗见状,说张仑有什么不懂可以问足利鹤。 足利公主殿下现在基本已经融会贯通,剩下就是在战阵里磨砺了。 张仑:这意思,我是渣渣? 老王宗毫不客气的用眼神告诉他:和她比,是。 “师弟若是要超越她二人,也并非是不行。” 看着张仑落寞的样子,陈州同沉吟了会儿才道。 “哦?!师兄还有秘法?!” 张仑眼前一亮,我就说嘛!这些个老家伙都属芝麻的,不榨不出油啊! 陈州同看着张仑那双丹凤桃花尽放光,无奈的道:“王师兄临行前交予,只是此法有些挂碍。” “怎么说?!”张仑眨巴着眼睛问道。 陈州同沉吟了会儿,道:“你毕竟是英国公家嫡孙,还须成婚生子的……” “卧槽!难道是要割鸡~割鸡~的自宫神功《葵花宝典》?!” 张仑瞪大了眼睛叫嚷了起来,陈州同一头黑线嘴角抽搐:“这都什么跟什么!” “什么自宫神功?!没听说过有这等邪门的功法!” 陈州同叹气道:“我说的是三丰祖师传下的童子内炼法,叫‘龙虎还丹金汞真铅诀’” “本来此法是一套,但下半部丢失了所以只剩上半部。” 看着张仑陈州同轻声道:“此法月余有感,三月小成。” “短则三年长五年,不至大成而破身则前功尽弃。” 张仑呼出一口气,不是割鸡就好。 不然哪怕练成东方不败咱也是不练的,小爷手上可是有佛朗机炮+火枪队。 啥东方教主来了照样一顿给你轰了,何必要割鸡练神功啊!又毛病! “那后半部是说啥的?!”张仑好奇的问道。 陈州同倒是也没有藏私,摆手道:“后半部是阴阳调和法,言夫妻之道。” 哦~!房中术啊!张小公爷给了陈州同一个“你懂的”眼神,却被陈州同瞪了一眼。 “那是采自李唐时名士白知退所集《天地阴阳大乐赋》,别想歪了。” 张小公爷嘴上应是心里却撇嘴,呸!那原版我还看过呢,后世发掘出来了。 师兄你这所谓《天地阴阳大乐赋》,中间还少了二字:交欢。 “此法若练,没有后半部那短则三年长则五年不得行夫妻之道。” 陈州同看着张仑,叹气道:“你今年十四了罢?!已是到成婚年纪,怎能练此法?!” 卧槽!我正好不想那么早结婚啊! 本来张小公爷就对大明十四岁结婚开啪这事儿,心里很是诟病。 十四岁,才初二啊!鸟儿还没张开翅膀,你就让它自由飞翔?! 这借口好!张仑心里一喜,但随即想到:尼玛!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啊! 这下他又有些犹豫了,按照他的规划本来十六岁就可以摘掉妙安、足利鹤小姐姐了…… 那只需等两年便罢了,然而现在三年起步、五年打底…… 呸~!怎么听着像是蹲苦窑啊!尼玛!劳资又不是处男哥! “你先想想吧,决定了尽快跟我说!”看着张仑犹豫,陈州同摆了摆手便径自离去。 过几天就要开考了,这段时间钱福一直都在招兵买马准备在张仑考完后同赴京师。 整整思考了三天,张仑终究还是下不定决心。 陈州同见状,找到张仑悠悠的道:“若说此诀的好处……便是年逾耄耋,枪亦不倒!” 卧槽!这么牛逼?!耄耋,就是八九十岁。 八九十岁都神枪一杆战四方,这尼玛要学!这特么必须学! 张仑瞪大了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一咬牙:我学! 不就是个《龙虎还丹金汞真铅诀》么!不就是三五年不得破身么?!我忍了! 张小公爷满心悲愤!为了小爷将来年逾八十,铁枪依然在! 十月初,士子会金陵。 国朝取仕恩科开考,朝堂举成化十七年状元、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王华主应天府乡试。 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为此极为失望,他本以为此次恩科匆忙朝堂当选他主乡试。 未曾想居然半路杀出个王德辉,抢了他这乡试座主之位。 好在那张家痴虎儿小公爷亲自来访,先依师礼给他拜了一拜随后奉上束脩言之为师礼。 说且让信之公稍待,小子回到京师再行相聚。 方信之也是老宦海了,怎么能不知小公爷所示之雅意?! 人家说的明白了,不管您是不是我座师我都承您这份情。 师礼我给您奉上,回去若有机会必然助你回京任职。 方信之也知道小公爷这是表示承情,若他真去拿老师的架子就是不懂事儿了。 老少狐狸嘻嘻哈哈的一阵商业互吹,主宾欢愉各有所得,这才依依惜别。 唐伯虎和王守仁则是在徐经的带领下,攻读小公爷在船上给他教授的心得。 还带着他们仨来跟方信之这里实习了一番,三人顿感自己这少年恩师果然不愧被夸有宿慧。 那鸡鸣寺住持德旻大师说恩师乃护国贤德转世,生怀宿慧并有大威德金刚慑邪魔之能。 如今看来还真是不一样啊,看着恩师跟方信之那老宦海嘻嘻哈哈的打着机锋。 若非回去时恩师跟他们掰开揉碎了说,自己也只能听的云里雾里一知半解。 比如恩师说回了京师再与信之公相聚,这意思就是回去我便找机会助信之公回京任职。 信之公说,哎呀~!可惜麒麟儿来去匆忙,杀倭除寇乃老夫不擅,相助甚少却是惭愧啊! 那意思是杀人放火这事儿我真干不了,但其他事儿只要老夫力有所逮处,必竭全力。 张仑走后方信之即刻前往先邀上了钱能随后一并前往拜访主考王华。 原本都以为方信之是主考所以答应了张仑可以提前交卷,现在主考是王华了。 那方信之自然是要负责跟王华沟通好,让张仑提前交卷出来的。 王华原本是坚决不肯的,但方信之连连作揖说这是之前他以为自己主考答应下来的。 钱能也在边上说,若是此事上报想必陛下和内阁学士们也不以为杵罢! 两人一番话让王华不由得叹气,说起来他对自己抢了方信之这主考位置还是有些愧疚。 人家推动这张家痴虎天下麒麟儿在此乡试,为的是啥?! 还不就为了个座师之名么,可他王华一个空降就给抢了。 踌躇了好一会儿终究是答应下来了,方信之这才和钱能欢喜告辞。 十月初八,南京礼部尚书徐琼率礼部诸官、应天府乡试主考、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王华于夫子庙祭祀。 十二,士子入贡院点名、入座、落锁。 历史上不曾出现的弘治十三年恩科乡试就此开考,端坐在比监狱好不了多少的号房里。 张仑一边对于自己改变了历史感到些许的兴奋,一边骂着礼部这群狗犊子特么就不知道改进一下考场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御前直决开武举,忠直老臣殿前议 弘治皇帝看着面前的这一封封的密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和眉心无比的疲惫。 御史缔结朋党、贡生冲击扶桑公主驻地的事情才没几天,东厂、锦衣卫调查江南卫所的结果也来了。 毕竟是要清查数十个千户所,这可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是现在汇总的也只是大致的情况,这大致的情况已经让弘治皇帝感觉触目惊心了。 “着三大学士、兵部尚书来见……”弘治皇帝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这大明似乎一天比一天更难打理了,从前还觉着游刃有余。 然而一层层揭开却发现实际上是千疮百孔,四处漏风、哪里都是漏洞…… 看着密报上揭露的一层层问题,弘治皇帝整个背脊都在发凉! 这是没发生剧变啊,若是生出剧变的话这些卫所能靠得住吗! “臣……”李、刘、谢三大学士,还有兵部尚书马文升刚到便要行大礼。 却被疲惫的弘治皇帝摆手道:“虚礼就莫要行了,这些……你们且看看罢!” 萧敬沉默的将一份份的密报拿给了台阶下的四位大臣们,随后回到皇帝身边躬身肃立。 台阶下的四位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但随着这一份份的密报打开来四人的脸色都变了。 大量的兵员逃离、严重缺额、粮饷不足、从无操练…… 卫所百户、千户奴使兵丁为自己干活儿、霸占屯田,将粮饷中饱私囊…… 瞒报兵丁暴乱,役使亲兵杀人!逼反卫所小旗、总旗…… 一桩桩、一件件,看着四人触目惊心浑身冰凉! 这稍有不慎那将是颠覆国本之祸啊! “陛下,老臣有罪!”最先跪下来请罪的,是兵部尚书马文升。 弘治皇帝在他话刚出口,还没有跪下之前便疲惫无比的道:“此时有罪如何,无罪又如何?!” “事已至此,还是先讨论个章程出来为要。” 看着奏报三大学士不由得叹气,章程?能讨论什么章程啊! 这不是一家、两家卫所的问题,这是全大明十余都司、三百余内外卫、六十余千户所共同的问题。 此密报所查不过是江南地区千户所暴露出来的问题,其他地区呢?! 难道就没有了吗?! 派出御史钦差,即便是查处一时、查处一批却又能保证多久?! 而且这些千户、卫所就这么老实让你去查?! 逼急了,拉上人马落草为寇流窜为祸…… 那造成的兵灾更甚于此害啊! “朕之前开设武举,然并不重视……”弘治皇帝声音苦涩,轻声叹道:“看来,是朕之误啊!” 四位大臣们都不敢说话,只是沉默不语。 为何不敢语啊?!成化十四年内阁票拟曰: “武举重事,未易即行,令兵部移文天下,教养数年,俟有成效,巡按提学等官具奏起送处之。” 直白的说就是搁置了。 弘治六年再开武举却必须先试策二道,这是挑选武将?! 明史上还说弘治十五年南京户部右侍郎郑纪上疏,请武举三年一试,孝宗不从。 实际上呢?!是当时兵部回覆“武举已有举行之典,亦足以激励人心,不必轻易纷更。” 弘治皇帝没有对此表态,就被兵部所驳回了。 所这根本就不是弘治皇帝的问题,完全就是文臣们担心武将分权所以死死的压着武举一事。 弘治皇帝想到了张仑在来信给他说的话,沉吟了一会儿才道。 “拟定个章程,下月便开一次武举恩科!”却见的龙椅上的弘治皇帝沉声道:“此次……提乡试!” 李东阳闻言皱了皱眉,觉得似乎太仓促了。 但再看看那些个密报只能是叹了口气,皇帝这是着急了。 这些密报上的讯息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了,整个江南地区的卫所相当于全部烂透了。 无怪乎仅仅是数十倭寇就能够横行江南肆无忌惮的滥杀无辜,甚至杀戮完毕还敢住一宿。 这对弘治皇帝的刺激那不是一般的大,相当于视大明官兵如无物啊! 马文升还待再说些什么,却被刘健拉了一把摇了摇头。 “臣等遵旨!”弘治皇帝嗯了一声,摆手让他们退去。 待得他们离开后才对着身边的萧敬沉吟了一会儿,道:“寻汪、王二公来见。” 萧敬听得这话不由得眉头一跳,但还是躬身应是随后直直出了大殿。 弘治皇帝在大殿上沉默了一会儿,却径自翻出张仑发来的书信。 打开来再次一点点的看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注意到阶下站着二人。 萧敬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弘治皇帝身边,依旧肃然而立。 “劳烦二位了……”弘治皇帝对着阶下的二人微微颔首,这二人则是俯身拜下却不说话。 二人一老一中年,中年那位看起来体态微微发胖,面白无须穿着一身富家翁的道袍。 笑眯眯的叫人看不出其底细,只是细细的眉眼中不时闪过的一丝精光说明此人不简单。 “威宁伯此举落了个清闲,可朕却陷入无人可用之地啊……” 看着阶下那位老者,弘治皇帝叹气道:“这朝中诸臣……呵呵……” “陛下就不必劝说了,若非先帝内臣早已身首异处了。” 那阶下的富家翁悠悠的叹道:“内臣为大明、为皇家已是尽了心力,可内臣风评如何?!” “威宁伯倒是出来帮您了,可他若不行此死招恐怕也是难得善终罢?!” 那富家翁对着弘治皇帝便作了个长揖:“内臣主西厂,所办之案有几件冤枉?!” “内臣数出战阵,与威宁伯率军杀敌生死不惧,他们……又说过内臣几句好话?!” 这富家翁模样者,赫然便是宪宗朝声名赫赫的西厂提督、久镇辽东多次杀推鞑靼的大太监汪直! 却见汪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对着弘治皇帝再作了个长揖。 “若非先帝回护,先将内臣剥离他们视线恐怕现在内臣早已经身首异处了罢?!” 弘治皇帝蓦然不语,只是坐在龙椅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那阶下的威宁伯王越微微一笑,轻声道:“陛下何必烦忧?!” “那麒麟儿一人,可抵我与汪公数倍!”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双手按在了案几上:“哦?!痴虎儿还有这等能耐?!” “哈哈哈……陛下啊!你却小看那麒麟儿了,三大学士说他还需勘磨后才是风云麒麟儿……” 却见威宁伯王越微微一笑,抚着自己的长髯叹道:“然,老臣以为此子已经搅动风云了!” 弘治皇帝也不是政治初哥,叫王越这么一说再仔细琢磨一下这次爆发的御史、贡生事件。 顿时不由得哑然失笑,可不是么! 只是他年纪尚幼大家不太可能琢磨到他身上去,而且此事中参与进来好几位重臣。 苏州知府曹鸣岐、提学御史方信之,甚至还有内臣南京守备钱能。 三人互不隶属平日相当于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你说他们三人一块儿促成此事?! 怎么可能啊! 莫说是弘治皇帝即便是朝中重臣们,又有几人会认为他一介国公家的孩子能指挥这票重臣?! 王越能反应过来很大部分原因,是他曾经长时间的接触过张仑。 弘治皇帝是灯下黑了,得了王越的提醒才恍然大悟! 即便是钱能在密奏中提及了这些事情,弘治皇帝下意识依旧当痴虎儿是个孩子。 那些事儿嘛……估计是痴虎儿闹起,曹鸣岐、方信之他们跟进的罢! 然而此时细细一想,曹鸣岐、方信之他们怎么能指挥扶桑使节上殿跪求啊?! “此子本事虽大,却毛病不少……” 王越对着弘治皇帝苦笑着道:“首当其冲的就是脾气不好,一旦惹了他那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唔……比马蜂窝厉害多了,弘治皇帝想想那些现在被革职查办的御史、被关押的贡生们。 估计他们如果知道事情的缘由那宁愿被马蜂蜇一顿,也不肯得罪痴虎儿了。 “其次便是懒……”王越说着,脸就垮下来了:“老臣与他相处些许时日,发现他除了习武练字外……” 王越的脸色变得很古怪:“那极其之……懒!” “士子求见本是扬名之事,他却挂牌不见。平日里若非要事,书写皆由弟子代笔他口述……”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 王越则是继续道:“其次……好财货,若欲使其做事必与财货方肯动……” “……”这下轮到弘治皇帝脸色古怪了,他想到自己舞弊案召张仑来问策的时候。 这小子上来就先问要钱,不给好处直接装死要跑路。 与自己往来信件里面自己一边劝他不要重财货,这小子一边折腾自己的歪理邪说…… “但他取财货颇有章法,即便取之也让人无话可说。”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点倒是真的。 痴虎儿斩倭寇、杀海盗,甚至最终奔袭扶桑再转回大明。 前后除了借用几艘战舰之外,还真没有耗费国朝一兵一卒、一粮一粟。 反而是前后给自己送来了数万两银子、红珊瑚、玳瑁、珍珠……等等。 算下来自己反而是挣了至少十万两银子,要知道哪怕是千料大船的造价也就五六百两而已。 人家是靠着自家的老亲兵打下来的,后来的水匪、海盗现在可不是做训成水师交给自己了么?! 相当于是借出战船自己就白挣了十万两银子,国朝多了一支有实战经验的水师。 怎么算这都是挣了,痴虎儿挣钱是挣的让你无话可说。 第一百四十三章 老臣论痴虎,为卿寻出路 “这麒麟儿不好名、不好权,唯重者一曰为义、二曰为利!” 却见王越拱手作揖,躬身道:“老臣与他多日相处,细细想来麒麟儿虽重财,则更重于义!” 弘治皇帝听得王越的话默然不语,他开始想到与这痴虎儿接触以来的点滴。 他出行前朕赐了他数千两,回头他卖了话本就拿了三万两送来,说全朕的情谊。 若说他这是讨好朕这皇帝,那他心思细腻的助那些被倭寇掳去的女子们重新生活又怎么说?! 他重于的乃是大义,他心中的大义。 想到东厂、锦衣卫奏报中,他当着苏州知府曹鸣岐之面怒斩勾结倭寇之陈观鱼…… 那是何等气魄、何等豪放,当真不愧他天下风云麒麟儿之名。 只诛首恶,却又向曹鸣岐请之轻处从犯。 当杀者虽刑律加身亦斩之,罪不至死者躬身遵律求酌情轻处。 这便是仁,非妇人之仁。乃君子之仁。 钱能是不敢瞒着弘治皇帝,张仑与他的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弘治皇帝想不到的是张仑居然让钱能给那嫣然姑娘道歉,钱能乃是南京守备太监啊! 然而,他就是这么做了。 弘治皇帝更想不到的是,之后他先让自己的弟子以读书人之身份与钱能致歉。 自己再亲自致歉,还给钱能做了赔礼。甚至不忘了其他东厂番子。 一码归一码,你错了要认账道歉。 我错了也得认账,给你道歉。 此事仅与义理是非对错有关,与身份地位无关。 古往今来明白这份义理的、嘴里说着这份义理的,不知凡几。 然而真正如麒麟儿这么实实在在的去做的,又能有几个?! “而且,老臣发现此子甚会避嫌……” 王越无奈的拱手道:“他归来便将数千水师交出,未尝便没有这份心思。” “朕……再看看!”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才道:“不止汪公……” 汪直躬身作揖,叹气道:“陛下,还请放内臣一条生路罢……” 弘治皇帝沉默良久,终究是无奈的一叹着萧敬将二人送出大内。 钱能在自己的宅邸里殷勤的招待着张仑,这位小祖宗现在可是他的财神爷啊! 想想自己即将要到夷州去挖金矿了,连挖矿的人手都准备好了。 那些可都是囚徒,用死了那也是他们倒霉完全不用负责啊! 老太监想想就觉得美! “钱公,还有几天我就考完了。”张仑坐下来,先是跟钱能寒暄了一会儿才进入正题。 却见他微笑着对着钱能轻声道:“那些姐姐们终究要有个谋生路子……” “她们这些日子跟着我弟子伯虎,也是学了些许诗文识字的。” 钱能点了点头,等着张仑的下文。 “能否请钱公出面请几位名医教授她们些许医术,将来行医也是个好路子。” 这真是张仑考虑再三的结果,这个时代对于女性来说是非常不友好的。 能谋生的路子、法子可不多,带着她们回北地显然不合适。 她们需要有自己的生活,正好唐伯虎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给她们教授了些许诗文算是能识文断字,所以张仑决定让她们学医。 到时候开个医馆谋生,有钱能站台再拉上德旻老和尚给站台想必不会有人找她们麻烦。 唔……让她们专攻妇科病、老人病,只要打出名头来谁不让她们三分?! 人吃五谷杂粮,谁敢保证自己不生病?! 除非脑子抽了,不然没事儿跑去得罪医生那跟找死没区别。 老钱一听心里就给小公爷竖起了大拇指,周到!仁义!没啥说的,这忙我老钱帮了! 这件事情张仑早已经跟家里的那二十几位小姐姐说了,她们其实也没有自己的主意。 张仑这么一说,也就道了万福说但凭小公爷做主。 告身她们都拿上了,全都有了新身份。 可将来去哪儿她们都还是茫茫然的,家里就没有教过她们这个。 张仑是不忍看她们被自己救出来,又不得已沦落风尘的。 所以才想了这个法子,最近她们一边在看医书自己一边也在跟陈州同学。 没辙,去找其他医生张仑也不放心啊! 他也不好出面,否则这得坏了这些小姐姐们的名声。 老钱就不一样了,人家是没了是非根的人。 而且这还是东厂在金陵的大佬啊,你嚼一个舌根试试。 知道东厂的门往哪儿开么?!要不要进去尝尝钱公公给您提供的东厂酷刑大礼包?! 张仑把这件事情丢给唐伯虎跟钱能交接,自己则是继续考试去。 可怜金陵城这些个名医、金陵太医院的太医们,被凶神恶煞的东厂番子给“请”回去了。 东厂金陵负责人钱能钱公公亲自招待他们,告诉他们要教一批姑娘们学医术。 姑娘们医术学好了,全都有赏! 没学好嘛……嘿嘿嘿,知道我钱公公是干嘛么?! 东厂金陵牢狱外加酷刑大礼包,了解一下?! 一票名医、太医直哆嗦,整个金陵城谁特么不知道啊! 当下高喊钱公公且宽心,我们必然尽心教授。 至于这些姑娘是谁、为什么要教她们医术,谁特么敢问啊! 东厂做事需要跟你交代么,要不要脑袋了?! 这乡试三场,每场三天。 张仑哪里呆得住?!每次直接写完交卷就跑了。 王华唉声叹气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有人诟病说怎么麒麟儿能先走! 对此王华表示,你若是写痴虎儿的话本、诗词,考得三案首我也让你走。 倒不是没有人愤愤不平想要闹上一闹,同窗、督学们赶紧劝住。 你找死啊!不知道那位小祖宗才学无双、武功高强、豪门家世……都牛逼成锤子了。 这些都不说单说他现在四个弟子里,就有两个解元。 那许本谦、江天信两个在翰林院里,唐伯虎和徐衡父又都是考中过举人的。 你去惹他?!哪怕你考上举人乃至进士出身了,这么往死里得罪他们恩师。 他们将来能不跟你死拼?! 还有那秦淮河上、官宦家中,从名妓到悍妻多少是读他话本的?! 偏生他那么俊俏夺人喜欢,你还惹他?! 没看到马、刘二位的下场么,你是要步他们后尘啊?! 何况这麒麟儿才十四岁啊,将来说不准就入内阁了。 你得罪了他,能落好么?!你看谁为这事儿出来闹了?! 人家主考王德辉大人还是成化十七年状元呢,还不是放他走了?! 别犯傻,赶紧考完等放榜就是了。 十月底,乡试结束。 张仑不等放榜,甚至都没有等彻底考完便乘船离开…… 第一百四十四章 痴虎抵津门,游子终归家 津门港此时并没有如后世一般的繁华,虽然此地早已开发然而被重视起来是在永乐年间。 这里此时叫做天津卫,还分设了左右两卫视为军机要地。 “隆隆隆……”的马蹄声响起,码头上的人们循声望去。 却见一队百余人膘壮的汉子跨刀打马而来,这些个汉子身材雄壮眼神彪悍。 身着统一的淡青色布衣,一瞅这便是不知哪家将门里的老亲兵。 卫所里的那些哪怕是千户也没有这份威势,这票汉子只需瞅瞅便知。 那绝对战阵上生死多次,走下来的杀才虎狼。 而这天津卫里的那些千户、百户跟他们一比,大约只能算是看门的土狗。 都不需这些个汉子们驱赶,码头上的商贩、搬抬汉子们便自动闪开。 却见这些汉子也不客气,当下就将码头围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见得远远的一艘巨大的千料战船缓缓驶来,码头上的商贩、力工们不由得惊叹! 今儿可真是来了大人物了,这千料大船即便是天津卫也难得一见。 不一会儿顺着海风大船已经缓缓的靠向了港口,便听得“咔咔咔……”的落锚声响起。 船舷随即缓缓的打开了一条口子,一艘艘舢板缓缓驶出居然是抽出大块的木板。 三两下的就连接成了一条栈道,形成一道坡度直接联通了大船和岸边。 一众商贩、力工们顿时目瞪口的,卧槽!还有这等操作?! 边上那傲然而立,躬身静候的张小公爷第一狗腿小周管家乜了他们一眼。 呸~!土鳖,就是有这等操作! 其实这也不是小周管家想出来的,但这不妨碍狗腿王为自己执行得力而骄傲。 船上先下来的是一辆华贵的让人目瞪口的马车,数名壮汉在前头背负皮筋。 中间一人在控制方向、速度,于呼喝声隆隆下船。 “我滴个亲娘咧!这马车怕不是陛下坐的吧……” 饶是某些自诩见多识广的商贩,看着这华贵的马车也不由得当场傻掉。 马车到了岸边后,那船上开始出现了一抹亮丽的赤红色! 却见一个个穿着赤红色哥特式南蛮铠,背着火枪腰胯砍刀端的是杀气腾腾。 再定睛一看她们却全都是小姑娘,年纪不过是刚刚出阁。 但一个个姿容姣好身材修长,只是那俏目蕴含煞气瞧着是威风凛凛。 却见她们由船上下来分列于栈桥,更是在码头上分列两侧肃立而待。 好大的排场!下面的看客们顿时对那船的主人,翘首以盼。 却见那战舰船舷上缓步走出一白皙俊美之少年,笑脸盈盈昂然立于船舷上。 他身着乃是一身月牙儿白绸儒衫,儒衫上有着精致绣工所作之“灼灼粉桃花儿嬉锦鲤”图。 腰间扎着一根素装巴掌大的皮带子,又挎着一柄倭刀。 下面便有力工呆呆的看着这少年,喃喃着道这莫不是庙里的嫡仙佛子罢?! 边上便有进过学的商贩嗤笑,道这位乃是英国公家的小公爷! 在应天府拿下三试案首、作了“滚滚长江东逝水”,得阁老们赞是“天下风云麒麟儿”。 嘴里说着,心里却也在赞叹:玉公子张小公爷生的真是一番好颜色! 那天津卫里说书的还道他如那唐长老再世,可得见真人却觉着…… 哪怕唐长老再世,也不及这张小公爷的颜色罢! 尤其那双似诉含情的漂亮丹凤桃花,恐怕谁家女子见了都得目眩神迷哩! 亦有那读书种子考得秀才的远远看着,却不由得生出“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之感。 心下叹气,这张家麒麟儿生的如此好颜色! 我身为男子见之都如惊鸿,何况女子乎…… 那三国曹魏嵇中散曰“凌厉中原,顾盻生姿”、“仰落惊鸿,俯引渊鱼”所言者…… 恐怕便是如这玉公子一般罢! 都在看着张小公爷却把他身后的那两位身姿卓越的俏丽女子,给彻底忽略了。 妙安和足利鹤倒是也习惯了,反正只要跟着痴虎儿出来肯定他最受关注。 若是自己出去,或二女一同出去则是能吸睛无数。 所以她们不爱拉着痴虎儿陪她们出门,每每出来皆觉如自家美玉被人窥视一般。 张小公爷自己也习惯了,难道还得下阶去刺瞎了他们不许看么? 更不能如卫叔宝一样,被人看死了罢! 我也想低调啊,可这等硬件摆在这里…… 真的是实力他不允许啊…… 本想骑马的,但一看四周的情况…… 张仑果断的选择了乘车,等出了天津卫再骑马罢! 马车已经被套上了白色的高头大马,妙安先上了马车把马车的板子全都升起来遮住。 这让码头上传出阵阵叹息,如此风姿少年却是再难看到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注意到,船上一箱箱的运下来沉重的箱子。 一看便知这些绝对装着财物,这些箱子被运上了马车。 然后队伍才隆隆打着马缓缓的离开了这码头。 出了天津卫,张仑随即和妙安、足利鹤一起改骑马。 这马车则是留给跟着一起来的钱福去坐,随后一行人速度加快。 原本需要一日的路程,仅仅是跑了半日便抵。 老张下朝后边直奔家里庄子,他知道自家孙儿不爱回国公府。 回来基本都在庄子里住下的,所以下朝直接来这庄子里等着孙子归来。 风尘仆仆归来的张仑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家大父那立在庄门前略显孤寂的身影。 此时的老张已没了宫门前暴捶御史之锋芒,金銮殿上挥斥方遒的气势。 已是年近六十的老张现在就是个须发皆白,盼着孙儿平安归来的老丈。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掂着脚,抬首不住的张望着大路眼中没有丝毫锋芒却尽是期盼。 远远的看到孙儿的身影打马过来了,老人竟是转身拿着衣袖擦了擦眼角。 又飞快的转过头来,咧嘴笑着怕孙儿瞧着。 “大父!!”远远的张仑看着自家大父那身影,不由得鼻头一酸。 马还距离着十来米张仑便勒住了马头直接滚下马来,飞奔过去。 小周管家都给他说了,为了他受委屈、被御史家人欺负的事情后。 大半辈子在朝堂上几乎对谁都笑呵呵的老国公,竟是带着家里老亲兵们…… 生生在宫门前打惨了几个御史。 硬顶着御史言官的弹劾,不惜以弃爵直顶陛下。 冲上前来一把抱住了自家大父,张仑明显的感觉到老张颤了一下。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老张昂头,竟已是泪流满面……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家中规矩需有变,痴虎御前再献宝 许庭光、江潮也赶紧过来见礼,后面跟上来的钱福、唐伯虎、徐经、文徵明……等等一大票人又互相见礼。 张仑这会儿也缓过劲儿来了,老张更是乐的见牙不见眼的。 小周管家回来都给他说了,这些可都是大名士啊! 那钱福在京师的时候老张也是知道的,堂堂状元郎啊! 当年宪宗皇帝赐宴,那可还是老张代表皇帝去主持的。 孙儿回来的老张自然是早早的吩咐好了,杀猪!宰羊!炖牛肉! 至于私宰耕牛……我老张家是英国公,英国公知道么! 你参老夫去呗!你看陛下责不责老夫?! 看着孙儿身边跟着两个姑娘,小周管家早说了这俩姑娘那身手可不是一般的好。 身手厉害好啊!这说明身体棒,能生养不是! 再看那三十几个扶桑姑娘,一个二个都水灵的很! 我涨张家要人丁兴旺啊,老张早在孙子的信里头知道了足利家要个孩子的问题。 那姓足利可不还是我张家的种么,还得放在我张家教的。 这可算是给我张家海外都开枝散叶了啊,还是去继承将军位置的。 张仑照例是不喝酒的,一顿饭下来许庭光、江潮他们因为唐伯虎回来倒是喝了不少。 但还算是清醒,让小周管家先安排他们睡下。 明儿再把办报纸的事情给他们说了,顺便把这段时间徐经他们的学的给这二人补上。 吃完了饭小周管家安排众人去休息,张仑则是跟老张俩凑到了草庐里。 “金山?!在夷州?!”老张觉着孙儿的想法有点儿异想天开。 张仑却嘿嘿的笑着:“大父,您可别觉着不可能啊!” “咱大明现在有千料大船二十多艘,一次能运二三千人过去。” 郭鋐那家伙早给张仑透底儿了,因为张仑许诺了他若是开采海军也能分润一二。 “那些勾连倭寇的,我都有名单。再带上那些个贡生、御史……” 张仑嘿嘿的对着自家大父笑着:“这些人到时候再给他们挂个胡萝卜,服苦役满十年可以开无罪告身。” 叫自家孙儿这么一说老张也觉着可行,张仑这才继续说。 大父啊,孙儿这一成好处是给家里挣的。 家里几个叔伯现在几乎都在啃家里的老米饭,这不成啊! 这事儿给他们说,然后说要选一个人带上家里三十老亲兵过夷州做那金山核算。 也不白叫他干,金山上下来家里的份额他可以独拿四成。 剩下六成给家里,这相信他们打破头得想干。 “大父啊,我觉着咱们家里的规矩得立起来。” 张仑琢磨了一下,对着老张便道:“不能都闲着,这次就算是立个规矩。” “咱们也不强迫,愿意干的让家里的老人给操练上、筹算什么的补上。” 老张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全养在家里也都不合适。 还是我孙儿聪明啊,做个考核机制跟科举似的。 不对,这比科举强多了! 正事儿聊完张仑喊过小周管家,把自己带回来的家伙什都拿过来。 一箱箱的金银直接耀的老张有些目眩,饶是他贵为国公也没见过这么多金银宝贝啊! 那珊瑚树一尺八的,婴儿巴掌大的红珊瑚雕件一看就不是凡品。 一盒盒小拇指肚儿大小的珍珠,还有那玳瑁、大块的水玉…… “大父,咱们不能只盯着大明总得开枝散叶出去。” 却见张仑对着目瞪口呆的老张,轻声道:“我这算是做个小小的尝试,如果顺利的话……” “国朝宗室藩王人数不断扩大的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既然是当年通读了明史,张仑自然也知道大明的衰亡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击下轰然倒塌的。 一个王朝的毁灭从来都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而原因又是多方面的。 只是某件事情成为了最终压垮这个王朝的最后一根稻草,成为了那个王朝垮塌的契机。 第二天下朝回来的许庭光、江潮没有回京师的宅子,反而是来了庄子上。 昨天唐伯虎就跟他们说了恩师的新想法,还有很多新学问。 今天则是由徐经跟他们讲解,毕竟当时去扶桑接受这些学问的可是他。 至于张仑自己则是奉诏入宫了,他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讲解这些事情。 小周管家现在却是在忙活招募匠人、雕刻活字,钱福他们则是在讨论排版问题。 “学生张仑……”张仑被萧敬领进了御书房,在殿前还没等他拜下呢。 弘治皇帝便笑着摆手:“起来吧,你这疲懒小子!跑出去还知道回来?!” “小子的家可在京师呢,不回来我还能去哪儿。” 张仑笑嘻嘻的对着皇帝拱手作揖,对弘治皇帝行的是晚辈礼。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孩子不管怎么说都是个懂礼的孩子。 “哼~!你这痴虎儿,放出去了就到处咬人!” 弘治皇帝气哼哼的点着阶下的张仑,道:“打了扶桑也就罢了,怎么还言官和贡生们闹成那样。” “世叔怎不说他们来闹我的事儿。” 张仑撇撇嘴,那双丹凤桃花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气哼哼的道。 “那马伯颖和刘叔舟,是真的勒索上门了!那些贡生也是真的来堵门了。” “小子不一棒子抽爆他狗头,难道还留着过年加菜?!” 这俏皮话说的弘治皇帝都没绷住,那脸抽抽一下终究“噗哧~”一声笑出来。 连连用手指点着张仑哭笑不得:“你个小狭促鬼!” 张仑赶紧给萧敬使眼色,让他把那些个箱子都给抬进来。 萧敬无奈的望向了弘治皇帝,见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才着令外面的太监把箱子抬进来。 一个个的箱子咔咔咔的被打开,一瞬间甚至萧敬的眼睛都被慌的有些花。 下意识的咽下了一口口水,一口大箱子全是金子,两口大箱子全是银锭。 还有一口大箱子打开来是一株二尺有余的红珊瑚树,梳妆箱大小的宝箱打开全是一粒粒珍珠。 还有大块的玳瑁…… “咳咳咳……”弘治皇帝也是被这些金银珠宝晃的心神一晃,叹道难怪世人都爱它们。 即便是朕富有天下见之尚且心神为之一夺,何况旁人乎?! “唔……痴虎儿不可沉迷些许阿堵物,需用心治学、多读圣贤书……” 弘治皇帝说着,见张仑张口又要提他那歪理邪说马上转移了话题:“明年的会、殿二试你准备的如何?!” “没准备。”张仑撇了撇嘴,呸~!狗皇帝!嘴里跟我讲大义,收钱你倒是收的挺利索的! “嗯?!怎么不考了?!”弘治皇帝有些不敢置信,意外的看着张仑:“你这不是考的挺好嘛!” 张仑闻言不由得愤愤不平的破口大骂:“屁的挺好!侄儿就没打算考啥科举,都方信之那个老东西……” “咳咳咳……”萧敬咳的跟肺痨鬼似的,弘治皇帝飞快的从呆滞中回过神。 下面的张仑翻了个白眼无奈收声,叹气道:“侄儿是碍于方提学热忱,考学只是自证所学而已并非目的。” “你不考学,这以后怎么出仕啊?!” 弘治皇帝对着张仑叹气,循循善诱:“你考得进士,朕才好安排……” “算了,若是可以等大父致仕您把京营都一并收回吧!” 却见张仑翻了个白眼,撇撇嘴道:“侄儿可不耐管这些闲事儿,几个傻徒弟都够我教的了。” “……”你四个徒弟有两个解元,剩下两个也是进士之才啊! 你跟我说难教?!那你得要啥样的回来教啊! “世叔啊,咱也闲话少叙直奔主题吧!” 张仑笑嘻嘻的对着弘治皇帝一拱手,道:“侄儿这次,除了送钱还是送钱!” “哦?!你且说说看!”弘治皇帝两眼放光,他现在必须得承认一件事儿。 这痴虎儿挣钱的本事一点儿也不比他的文采才华差,甚至可能更高…… “世叔且看!”张仑笑嘻嘻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匣子,走到御桌前。 萧敬略微有些紧张,但却被弘治皇帝暗地里用手势止住了动作。 匣子打开,却见里面一粒粒金澄澄的小沙点在闪耀着。 “金沙!!”弘治皇帝呼出一口气,盯着张仑道:“哪儿找到的?!” 张仑把这匣子推给了弘治皇帝,笑嘻嘻的道:“夷州,侄儿剿倭寇的时候过去了。” “那个倭寇首领想求活,就私下里告知了侄儿哪儿有金沙!” 天然金沙的存在,就意味着那附近绝对有一个金矿! 而且是巨大的金矿,甚至可能有会成块的天然金。 张仑在这件事情上是不可能说实话的,不然弘治皇帝撇开他自己去寻金怎么办。 他必须要保持这个秘密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才好进行下一步谈判。 “夷州啊……”弘治皇帝有些失望,张仑却笑着道:“世叔,您忘了咱们可是有水师啊!” 却见张仑顿了顿,嘴角微微勾起:“而且……那些个御史、贡生,处斩了不是、放了也头疼是吧?!” “你的意思是……挖矿?!”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叹气道:“六部未必肯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 御前陈请收兵权,金山一座钓诸部 张仑笑嘻嘻的眯着漂亮的丹凤桃花,低声道。 “若是咱们分润户部一份呢?!刑部既然出人,也分润一份呢?!” 卧槽!弘治皇帝瞪大了眼珠子,这小子的鬼马脑袋!他怎么想出来的! “萧伴伴,着三大学士、户部、刑部一同前来议事!” 说着,弘治皇帝顿了顿看着那几个大箱子赶紧道:“快!把这些抬回内库!” 玛德!上次就是被马文升那老东西看到了,非要分润朕的内库! “陛下且慢!这次侄儿前来,其实还有两项事情是要跟世叔说的。” 待得萧敬知会了小太监去通知人之后,张仑随即看着弘治皇帝左右扫了扫。 弘治皇帝让萧敬摒退左右,然后肃然的看着张仑道:“萧伴伴伺候皇家数代,可信!” 萧敬听得这话差点儿感激的眼泪都出来了,心下却是更肃然。 “军权,陛下必须收回!”张仑看着皇帝一字一句的道:“由水师开始,皇家必须控制军权!”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一脸茫然,却见张仑看着皇帝叹了气。 张仑此时缓缓的对着皇帝行了五拜三叩,沉声道:“陛下,我大明帝国皇家的根基何在?!” “历代皇权死于政误几何?死于兵灾又几何?!” 这三个问题抛出,却见弘治皇帝先是沉思了一会儿随即脸色猛然一变。 “痴虎儿,你且起来说话!”弘治皇帝缓缓的站起身来,走下御阶竟是亲自将张仑扶起来。 张仑缓缓的从地上起来,后退一步长揖到底:“侄儿家世代受皇家恩典,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且说,朕就在这里听着!” 弘治皇帝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之前他的来信就说过回来有话要跟自己说。 张仑沉默了一会人,然后开始以扶桑为例一桩桩、一件件掰开揉碎了一点点的与弘治皇帝娓娓道来。 听得张仑说那扶桑国主竟然五次退位,都被顶回退都退不得。 又闻那本一通扶桑的将军家被权臣所控,不由得眉头皱起目光闪烁。 “天下读书人何其多也!治国而已,若他们治理不力陛下自可考核再募英才辅佐。” “然……军权呢?!” 张仑看着皇帝,沉声道:“我大明太祖起家时文臣几何?武将几何?!” “成祖起家,文臣几何、武将又几何?!” “前宋政治清明么?!其朋党何其多也!然,国非亡于朋党乃亡于兵祸!” 张仑坦然的看着弘治皇帝,一字一句的道:“前唐呢?!亦是亡于军权旁落!” “综之可言,军权才是一切的根本!” 看着弘治皇帝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 张仑那双丹凤桃花无比闪亮,毫不退让的继续沉声道:“文臣们无论是真心或是假意,他们都隐瞒了这一点!” “因为一旦皇家完全掌握了军权,他们就无法威慑、制衡甚至一定程度上控制皇室!” 弘治皇帝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缓缓的转身走到了御案前一手按住。 然后转过身来,望着张仑目光灼灼:“痴虎儿,依你之见皇家当如何收回兵权?!” “由简入繁,由少入多!”张仑没有避开皇帝的目光,沉声道:“重中之重着,将校任免皆需陛下首肯!”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张仑不等他说话继续道。 “所有将校需亲抵帝都,由陛下亲自考核、封赏!恩泽,需出于陛下、出于皇家!” 张仑的话让弘治皇帝呼吸开始沉重,而张仑则是继续道:“陛下欲开武举,小子以为此为大善!” “当以此为契机,立新军渐替已朽坏卫所。” 张仑说着,微微一笑对着弘治皇帝道:“前赵宋启殿试取士意斩朋党,呼之天子门生” “为取者引以为傲,其时暂除朋党祸患……” 张仑向前一步,丹凤桃花慧光闪闪:“若武举进士皆出自陛下、出自皇室恩赏,亦为天子门生呢?!” 弘治皇帝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几分,若是如张仑所说那可就再也难有什么将门了! 所有的军中将校皆由武举出,同时军权重要任免由皇室掌握。 那些文臣们想要威胁皇室,都没有丝毫的胜算罢! 武臣?!军中将校任免皆由皇室掌握,全部依武举考核选任。 若是对外作战可能一条心,可若是造反…… 大哥!掉脑袋的事儿,不是死忠谁肯冒诛九族的风险跟你干啊。 “再次之,一可控于粮秣兵刃使其便有异心难成害。” “二则设军督巡查,由陛下直掌不定期巡查于军……” 张仑叹了口气,摇头轻声道:“这些都是后续,此事还需从水师督起。” “痴虎儿,你的意思是让朕先将水师的军权收归以图后续?!” 弘治皇帝抿着嘴,看着张仑轻声问道。 张仑笑嘻嘻的拱手道:“对!此番侄儿欲以金山为诱,迫朝堂将水师执掌权交予陛下。” “此金山收益,我张家仅分一成。” “余者陛下内库三成、户部三成、刑部一成,水师二成。”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皱眉,沉声道:“何以户部可得三成,刑部只得一成?!” “户部掌天下钱粮呢,用三成拘着他们,还怕他们不卖死力说服他部给陛下缴械?!” 张仑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一阵坏笑:“刑部有了那一成,抓人判刑去给咱们挖矿也积极点儿。” “那兵部呢?!”弘治皇帝见张仑居然把兵部甩开了,有些担忧。 张仑则是撇撇嘴:“兵部敢废话半句,我相信没了三成份额的户部绝对要扣他钱粮!”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茅塞顿开,这是驱虎吞狼之策啊! 户部管着天下钱粮谁敢呲牙直接扣你钱粮,你不认怂还能咋弄?! 而且这并非是推广到全大明的政策,只是陛下拿一支水师的控制权罢了。 “水师的份额乃归于陛下内库掌,需用当呈报陛下、内库核算后拨付。” 张仑眯着漂亮的丹凤桃花,嘿嘿的笑着道:“控着升贬钱粮兵器,此军还不归于陛下么!” 弘治皇帝很满意:哟西~!痴虎儿果真不愧是麒麟儿,朕欣赏你! 张仑眨巴着自己漂亮的丹凤桃花:陛下高兴,那赏点儿…… 木有!想都别想!朕很穷!弘治皇帝一脸坚毅。 张仑撇撇嘴,呸!狗皇帝,就特么知道口头奖励!那顶半个永乐通宝么! “第二件事,则更麻烦了……” 张仑看着弘治皇帝,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应该怎么说。 弘治皇帝见状回身坐上了龙椅,肃然对着张仑道:“痴虎儿,有何不敢言?!” “朕赦你无罪,但言无妨!” 张仑脸色复杂,踌躇了良久然而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世叔,侄儿出宫后这段时间或许会发狂言、或许会闹的朝堂大乱。” 却见张仑退后两步,对着弘治皇帝缓缓拜下再行了五百三叩大礼沉声道。 “在此,痴虎儿先向世叔请罪了!” “并请世叔相信,痴虎儿所作一切都是为大明帝国、为皇家、为陛下!” 见张仑说的如此严重,弘治皇帝不由得着急的站起来。 走下台阶先拉起张仑便问到底是何事,但张仑就是作揖不说。 “罢~罢~罢!朕相信痴虎儿总不至于动摇国本,你且放手去做吧!” 终究弘治皇帝一咬牙,还是认下了这条帐。 唔……我尽量,但估计那不止是动摇得是山崩地裂。 张仑见弘治皇帝答应了,这才笑嘻嘻的道:“陛下可以着大学士和尚书前来了。” 没一会儿户部尚书佀钟佀大器、刑部尚书白昂白廷仪,与李、刘、谢三大学士并来。 最近这户部尚书老佀可是脑门儿都要愁秃了,为啥?!还不是钱给闹的。 为啥老佀一会儿一个上书,不惜把很多朝臣、外戚都得罪要从盐引、庄田租上挣钱。 又要皇帝砍腾骧四卫、斋醮、内臣、工匠……一票开销,去省钱啊?! 根本原因就一个:缺钱啊!哪儿都缺钱啊! 老白最近也不好过啊,他擅长的是治水。 现在让他去打理刑部那些事情,自然是头大无比。 “臣……”一票大臣们来了,还未及拜下弘治皇帝便叹气摆手道:“虚礼都免了。” 几个老头儿年纪最小的都奔六了,听得这话也就起来了。 还好奇的看了眼边上的麒麟儿,弘治皇帝拿起御桌上的匣子递给了几位。 “你们都看看吧!痴虎儿在夷州发现的。” 几位大臣疑惑的接过匣子,打开一看不由得眼都花了! “金沙!!”老佀这位缺钱到几乎要魔怔的老家伙一把抱住匣子,转身就扑向张仑。 好在张仑早有准备,直接闪身躲开:“您要干嘛!” “在哪儿!金矿在哪儿?!” 卧槽!这老家伙没看出来身手这么好啊! 张仑看着老家伙双目赤红的样子,赶紧道:“夷州啊!” “我知道是夷州,我是问在夷州哪里!” 老佀都要疯了,边上的几个老家伙也面面相觑。 大家好歹都是国家重臣啊,你这么在御书房里面撒疯真的好吗?! “咳咳咳……独山公莫急,痴虎儿来就是说此事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穷困老佀舞大义,少年痴虎独不惧 老佀听得弘治皇帝的话,再由三大学士劝慰了一会儿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可怜的老佀现在几乎是满朝皆敌啊,谁他都得罪完了。 原因为何?!还不是钱闹的。 弘治十三年四月,火筛七千余人自大青山数道入威远卫。 游击将军王杲及都指挥邓洪率军迎击,中伏而败,九百余人战死。 帝急命平江伯陈锐为靖虏将军,充总兵官,太监金辅监军。 并命户部侍郎许进提督军务,前往御之。 五月,火筛又拥众五万骑入大同左卫,游击将军张俊力战。 陈锐怯,令诸军坚壁自守,火筛遂所向无阻劫掠后扬长而去。 还有弘治二年,黄泛天下震动。 现任刑部尚书老白当年,就是负责去处理此事。 其时发民夫二十万,令节制山东、河南、北直隶三省。 简单说,就是:给钱、给人、给支持! 老白不负众望搞定了这事儿,同时还给朝廷上报了张秋河这个巨大的漏洞。 要求再拨款修缮不然必成大祸,结果朝臣们吵了半天不同意。 这导致后来弘治五年又黄泛,可怜的老白再次治理。 好在这次多了个帮手,老白跟刘大夏俩累的吐血才将此事搞定。 《明经世文编》也提到这事儿,说“若从此议,淮无独受之患,利有十倍于小河月河者”。 就是说当时的人也很后悔怎么就没听老白的,非出事儿才去修缮。 两次黄河的大面积治理、鞑靼不断袭扰九边…… 弘治元年,应天及浙江饥、六年山东饥。 七年,保定、真定、河间三府饥…… 这些地方哪儿不是花钱?哪个又不是要户部拨付钱粮?! 所以老佀一听有金子,顿时那眼珠子都要红了。 “孺子!本已世受国恩,安敢再占国财耶?!速速与我交出!” 张仑的方案一提出来,果然老佀直接炸了。 却见他暴跳如雷面目赤红,那样子像是要吃了张仑似的。 边上的大学士、刑部尚书白昂看着张仑,脸色也很不善。 “我张家受了国恩没错,所以我大父为陛下持役。” 张仑冷冷的看着老佀,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你亦说,我是孺子小儿……” “那倭寇尔等国朝重臣怎么不自己去剿?!嗯?!” 要比大声张仑可没怕过谁,要比吵架咱那也是行家里手。 商业谈判咱不知道谈过多少轮了,随便被你提个所谓的“大义”就吓住了…… 那我张小公爷还谈个鸡毛,直接缴械认怂就算了。 “我东南剿倭,费了国朝一兵一卒了?!还是费了你户部一粮一粟了?!” 张仑顶着老佀,比他声音更大、脸更红、脖子更粗的咆哮:“我张家世受国恩就没为国厮杀了?!” “我为陛下剿了东南沿海数百倭寇,那都是猪么?!你户部此时在哪儿?!” “收钱你倒是扛着国家大义来了,倭寇肆虐的时候呢?!你在哪儿?!” 张仑指着老佀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朝堂上下臣工百十,你们哪个去剿了那些倭寇了?!” “我一介黄口小儿不费国朝兵卒钱粮,剿了倭寇不止还往扶桑根绝其祸!你们可说我一句好话了?!” 老佀被张仑这么生生顶撞一时竟是失声,只得呐呐无言。 李东阳他们几个也是涨红了面皮,颇为不好意思。 这事儿算下来确实是朝堂诸臣不地道,功勋算给下面的水师却没算给张仑。 老张也懒的争这事儿,我张家现在荣宠比功勋更要紧。 功勋这等事情陛下心里有数就行了,朝臣们给不给都无所谓。 张仑则是梗着脖子继续骂道:“我还给国朝交还了一支数千人海战雄师!” “使船拖回来数万两杂银、万斤杂铜!忘了?啊?!都喂狗了?!” 唔……扶桑之前缴获不少杂银、杂铜,后来张小公爷懒的炼了。 就让小周管家拖回来丢给苏州知府曹鸣岐,让他报个缴获交上国库。 “金沙为我所获,交予陛下、告知在夷州已是尽责了。” 张仑好整以暇,掸了掸自己的双袖道:“你说国财么,我不挖您自己找去!” “夷州不大,延绵万里而已。您挖去吧!” 呸~!想坑劳资的金山,老佀你想都别想! 夷州全境延绵三万六千多平方公里,你一寸寸挖去吧! 你能挖到算我输。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老佀气的直哆嗦,但对张仑的话却无力反驳。 是啊,人家又没耗费国朝一兵一卒、一粮一粟,全凭自己打下来的。 发现金沙拿回来交给陛下,告知在夷州这确实算是尽责了。 现场哪个朝臣也没法指责人家痴虎儿不地道,却是老佀要勒索人家金山显得不地道。 夷州那地儿谁不知道啊,太祖朝的时候倭寇肆虐就陆续撤出了。 后来永乐陛下有三宝太监的舰队,倒是又恢复过。 现在那边可连管辖的官衙都没有派、驻防官兵都没有,实际上相当于自治领。 “痴虎儿啊,你也莫与独山公争执了……” 李东阳这个时候站出来打圆场:“你这分配法子,着实过分……” “西涯公,我知道你们道我是贪财。然,诸位却不知我此举之意。” 刘健这理学出身的老人则是吹胡子瞪眼冷哼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扯出什么歪理邪说来!” 张仑一翻白眼,啥歪理邪说!小爷说的都是实在话。 “晦庵公既是理学大家,岂不闻‘子贡赎人’、‘子路拯溺’之事乎?!” 听得张仑这么一说,刘健不由得一滞。却是呐呐说不出话来。 子贡赎人,这说的是战国时候鲁国有条法律。 是说如果本国人在其他国家看到鲁国人沦为奴隶被买卖,那么将人赎回来可以领补偿奖金。 子贡一次就赎人回来了,但拒绝了补偿奖金。 夫子就说,子贡你这事儿做的不对啊! 你当取不取,那其他人取了不是显得品格不如你么?! 你这么干会影响到其他人赎回国人的决定,毕竟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个钱你拿了不影响你的品格,国家给的、你应得的嘛! 但你不拿就会影响到其他有能力这么做的人,所以你这事儿做岔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国之蠹蛀皆擒获,开荒挖矿送夷州 子路拯溺,则是说夫子另一个学生子路。 他一次救了一个溺水者,对方感谢他就送了他一头牛。 他很高兴就收下了,夫子就说:哎呀!大家以后都会踊跃救落水者了! 毕竟有一个救人得好名声,又受了好处一头牛的事迹在前嘛! 刘健既是理学大家自然是没少通读典籍,所以他清楚张仑所说是有出处的。 这两个故事,是出自《吕氏春秋·先识览·察微篇》。 “就算是你要一成有理,那内库三成是怎么算的?!” 刘健到底比较忠直,张仑既然真的说出道理他也就不再纠缠了。 “都说陛下富有四海,说到底这夷州难道还不是我大明帝国治下么?!” “而且这皇宫里人吃马嚼、点灯烧火、饭菜赐宴……啥不得花钱啊,三成不过分。” 张仑翻了个白眼,叹气道:“乡里还知道拿主家的地种田,得给主家送点儿佃租呢!” 这话说的刘健老脸一红,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没错…… “那水师呢?!水师凭什么要拿二成?!” 老佀现在不再挣扎了,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痴虎儿要是死不撒嘴的话,他还真拿人家没办法。 刚才那金沙的成色他也是看到了的,天然金沙都有这成色,那说明附近绝对有个巨大的金山。 “废话!没水师谁给你送人过去挖金山?!谁给你保障这些金子能安全送回来?!” 张仑就差指着老佀的鼻子骂了:“谁给你看守金山挖掘?!谁给你守备金山安全?!” “没水师给你看着,那金子你开出来能拿回京师?!” “你就想着节流、节流、再节流!脑子怎么就不知道想想怎么开源!” 老佀被张仑一番话顶的是面红耳赤,李东阳想打个圆场都被张仑挑着那丹凤桃花瞪回去了。 “陛下先前问我考学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说我不考了!陛下还惊讶问我怎么不考了?!” 张仑快速走了几步,点着这在场的诸大臣们气哼哼的道:“我考进来天天跟你们吵架,再气死自己?!” “独山公你也不想想,我这是只为了自己么?!” “若是发现金银铜矿山者可分一成,那大明得有多少人愿意去找矿山?!” 张仑点着老佀的鼻子就骂道:“你户部一分钱不用出,就有无数的人愿意给你找矿!” “矿里不出产你一分钱不用给他们,但只要开一个矿,你户部就有三成矿山收益入国库!” “这还能缺钱么?!就知道抠搜的,我都不屑说你!” 谢迁情不自禁一拍巴掌,着啊!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为啥给刑部一成我也给你顺便解释了,免得你脑子拎不清!” 老佀悲愤莫名,我老佀也是成化三年的进士、历两朝久经宦海年逾六十的老人了啊! 你这臭小子就不知道尊点儿老?!逮孙子似的骂,还说我脑子拎不清…… “刑部现在手上一堆人,每年各种刑罚怎么就不知道抓他们去做苦役帮国朝挖矿赎罪?!” 卧槽!我刑部也有一份钱啊,原本事不关己的老白就激动了。 “轻者五年挖矿,重者十年、十五年乃至二十年苦役。赎罪后可得刑部赦,转户部放无罪告身。” 却见张仑挨个点着朝臣继续道:“罚他们苦役,还可按年俸五两给。” 五两?!唔……的确工价便宜,此时农家一年省吃俭用能落下十两左右。 这五两抓人去挖矿做赎罪苦役,不算是过分的事儿。 “按年限每年二两八钱赔于受害或受害者家属,八钱银子火耗。” “余者服苦役毕一并发放,免得落草成祸。此举岂非各方皆得利?!” 这下老白和李东阳都捏着胡子若有所思,是这个道理啊! 罪囚判刑了,可受害者和家属一分赔偿没有岂非可怜?! 下面的皂吏若能分得银子,恐怕侦缉、抓贼、拿人也更卖力几分罢! 连罪囚服完苦役后的情况都考虑到了,给个无罪告身就是赎罪后重新开始生活。 判五年那也得有十两银子,服完苦役有十两银子自然可以重新谋生。 不至于为了口粮再落草成祸啊! 弘治皇帝更是感叹,那威宁伯说的真是半分都没错,痴虎儿这孩子真是麒麟儿啊! “这次挖矿的人我都备好了,那些个御史、贡生反正得赎罪尽数挖矿去好了!” 老白闻言不由得一个哆嗦,随即望向了同样目瞪口呆的三大学士。 倒是老佀一拍大腿,着啊!那得两百来号人呢,挖矿开山虽然少了点儿也勉强能用。 “那些家属也能顺带迁过去,到时候他们安家在夷州国朝就算是彻底控制那里了。” 张仑说着,咧嘴一笑:“有金者,难保不存银、铜二矿!且夷州地热似安南……一年二至三熟!” “其地未曾常耕作,是以异常肥沃可大量种稻!山林中还产杉、桧、樟、楠……肉豆蔻!” 却见张仑顿了顿,对着老佀轻声道:“若是经营得当,那便是海上江南!” 老佀听得张仑这话那气息喘的比牛还厉害,呼哧呼哧的眼珠子都红起来了。 “若是这夷州所产能抵江南,且新开之地全为帝国庄田你还需担心稻粮?!” 张仑此时凑到老佀身边低声道:“独山公,我这里还有一份跟倭寇勾结的海商、盗匪家名单……” “估计全拿下来,得有个二三千人!老弱妇孺可耕田,壮年劳力去挖矿!你说……” 卧槽!我还说个鸡毛,谁挡这事儿那就是我老佀死敌啊!那必须嫩死他! “那些海商可都是有钱的,就我查抄那陈家搜出来黄金就有万两之多!” 在三大学士若是知道欧罗巴对恶魔的描述,现在就会觉着张仑就像是个引人犯罪的魅魔。 脑门上长着牛角摇晃着自己狡猾的小尾巴,一脸贼笑眨巴着勾人的媚眼…… 嘚吧嘚吧的,把一介忠直老臣独山公给拉下水。 “还抄出五六十万两银子,珍玩玉器、珊瑚珠宝、田产地契……拢共下来少说百万两啊!” 老佀眼珠子都红了,卧槽尼玛!老夫堂堂两榜进士、二品大员、两朝元老、户部尚书…… 为了国朝花费、银钱米粮把满朝文武、勋贵外戚全得罪了,那真真是操碎了心!脑袋都要秃了! 你们这票狗逼海商居然这么有钱!! “我估计,这朝中还有官员跟他们勾连!收了他们钱财好处!” “否则他们何以如斯大胆,竟敢违禁下海甚至勾结倭寇?!我还缴获了四百料、二百料大船啊!” 刘健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理儿!只是不清楚到底谁跟他们有勾连。 “所以我建议此事交由东厂、锦衣卫秘密抓捕,按名单全数锁拿!” 谢迁闻言不由得猛然色变,若是锦衣卫、东厂掺和进来那不得牵连无数啊! 他正待站出来反对,张仑却继续道:“但两者只拿人、扣证据、资财,审理判决由刑部会同大理寺进行。” “只是此事先不予公报,仅透出东厂、锦衣卫抓捕的消息,看看到底有谁跳出来据此攻奸!” “若是据此攻奸者,即便未与海商倭寇勾结也必是因此得利之人!东厂锦衣卫顺之查去,必有所得!” 三大学士听得张仑叙述完毕不由得心头阵阵寒起,这一环扣着一环的着实狠辣啊! 老佀则是咧嘴一笑,这事儿好啊!抓的多,这开荒挖矿的人和抄没的家产就多。 这些多起来国库可不就充盈了么,自己这户部尚书才当的有滋有味儿啊! “可是……若抓捕的人太多,会不会引起朝堂震荡啊……” 刘健还是有些担心,张仑则是笑着道:“去岁科举,明岁又开……” “录了如此多进士还有何惧?!谁震荡就去挖矿!正好让清白的新晋进士补上!” “再说了,那些国朝蠹蛀不抄其家产判其苦役以赎罪,难道还得留着他过年?!” 老佀现在已经沉浸在“夷州良田十万亩,年入岁粮百万石”的畅想中。 再寻思到矿山开辟、抄没的家财,不由得眼珠子赤红恶狠狠的暴喝:“麒麟儿说的是!!” “此等蠹蛀若不绳之以法,难道还养着祸国殃民么!都抓起来!!” 说着老佀那吃人似的眼神刀锋一般扫过三大学士,还有可怜兮兮一言未发的老白。 那表情分明是说,你们特么的给老夫反对一个试试!你试试!! 老白很想哭,独山公啊!咱俩一伙的,我也支持抓人!毕竟我刑部也有分润不是! 三大学士倒还是有些犹豫,可陛下那灼灼目光扫下来…… 再有这独山公和白廷仪吃人似的目光,三大学士叹气之下只能妥协附议。 “痴虎儿啊!听闻你归来当日,懋公专门携你弟子在城外庄子迎你?!” 正事儿说完了,弘治皇帝便开始调和一下气氛。 不然老佀那表情模样,看着要吃人似的…… 李东阳也是个诙谐之人,顺着弘治皇帝的话头便笑道:“据说懋公可还泪满襟衫啊!” “哦?!懋公如此英豪之人,也会有儿女之态?!” 刘健倒是有些好奇了,张懋老张在他心里几乎就定格在殴打御史、咆哮朝堂那霸气了。 完全没有想到老张居然会在迎自己孙儿的时候,还有儿女之态。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作赋为大父,张家立新规 张仑眼神有些暗淡。似乎也想到了那天老张站在了庄子门前,那暮色下萧索的身影…… “陛下与诸位大人此言,却是让小子有些感慨了……” 缓缓的抬起头,张仑轻声叹道:“便借此作赋一首,答诸陛下及大学士问罢!” 哎哟~!卧槽,这是要作赋啊! 弘治皇帝赶紧招手道:“痴虎儿,且来!且来!给朕写下来!” 说着竟是亲手去研墨去了,张仑直接呆住有点儿不敢上前。 这玩意儿算不算是大不敬啊?! “陛下,你这……”萧敬先看不过眼了,但还没等他说话就被弘治皇帝瞪回去了。 却见弘治皇帝招手笑道:“痴虎儿,莫怕!且来,太后颇喜你的手书!快快写了朕好送去。” 前段时间张小公爷那话本让太后直接气晕了,最近才慢慢缓过来。 弘治皇帝还琢磨用什么法子哄哄老太后,正好这痴虎儿来了要作赋。 那还不赶紧抓这小壮丁写一幅新赋给太后送去么,这大概是哄老太后最好的礼物了罢! 萧敬也是伺候弘治皇帝多年的老人儿了,稍微琢磨一下就想明白了。 看诸大臣们脸色有些不好看便下得台阶来轻声解释了一番,老李他们几个才恍然大悟。 咱大明那是以仁孝治天下啊,弘治皇帝给小辈研墨乃是为求字哄太后开心。 这就很仁孝了啊! 张仑长揖到底,告了声罪却没有走去龙椅处而是在皇帝对面立住。 恭敬的双手从弘治皇帝手中捧过笔来,低头回想了一下便笔走龙蛇将一幅字写就: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幼於菟。” 顿了顿,再题字“御前答陛下及诸大学士问——玉公子”。 写完恭敬双手将笔交还,轻声笑着道:“怕是有些不工整……” “无妨!此意甚好!” 却见弘治皇帝啧啧看着拿起吹干,下面几个大臣抓耳挠腮的有心凑上去却又拉不下脸。 说到底他们还不都是读书人么,麒麟儿诺大名声又做出多首诗词名句。 这是难得看到麒麟儿当场做诗词啊,怎么会不想凑上前去看看。 弘治皇帝啧啧的看了一会儿,萧敬轻咳了两声他才回过神来。 “诸卿也来看看吧!难得麒麟儿当场作赋,朕这也是第一次看他提笔写诗啊!” 说着,便摆在了御桌子上。 几个大臣早等得不耐了,哗啦啦一下凑上去看着仔细品咂。 “啧啧啧……‘怜子如何不丈夫’此句,当出于《战国策·赵策》触詟说赵太后篇吧!” 刘健捻须而笑,摇头晃脑的道。 “对曰‘十五岁矣。虽少,愿及未填沟壑而托之’太后曰‘丈夫亦爱怜其少子乎?’” 谢迁亦笑着道:“於菟当出于《左传》,《左传·宣公四年》有‘楚人谓如谷,谓虎於菟’之句。” “此‘知否兴风狂啸者’应取自《易·乾·文言》‘风从虎’之意……” 李东阳也凑上来,笑着颔首。 而作为此诗现在的作者张仑,则是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躬身作揖。 因为他纯粹就是抄能力啊,这首诗作者是人家周树人大大的! 里面的知识点那也是人家周树人大大的,跟他有个鸡毛的关系。 所以,三大学士如此饱学之士在点评的时候,他只能是保持矜持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好在张小公爷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再配合上商务交往中锻炼出来矜持谦虚的表情。 这就让三大学士还有两位六部尚书觉着,人家麒麟儿也不狂妄嘛! 你看看人家现在多矜持,多低调啊! 学士和两个尚书此时便开始寻思,自家亲眷里面有没有待嫁之女。 这麒麟儿今年十四了罢?已是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呢…… “诸位大人,小子每见邸报总欲品评一番。” 张仑继续矜持的笑着,轻声道:“家中弟子亦言此举可为国策辅,是以新创一邸报曰《帝国时报》。” “《时报》上多出小子于时事看法,也刊些许诗文、话本!届时将定期刊发。” 三大学士、两位尚书都笑着拱手说到时候一定寻来,细品麒麟儿著言。 张仑则是脸上笑着,作揖称谢。 心里却在叹气,希望别把你们都气出个好歹来啊! 唔……这医学得跟上,这必须得跟上。 说不准以后这速效救心丸得是咱们大明朝朝臣的标配,闹不好还能进医保。 拜别皇帝、诸位大臣,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张仑很快出得大内。 三十五名姬武将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哥特式南蛮铠,这在宫门前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两名服部家的却是穿着亮丽的巫女服,坐在一旁。 见得张仑出来尽然豁然起身迎了上去,然后由张仑带着、小周管家开路先回国公府。 “这是痴虎儿给你们挣下的,每人一份我都分好了!按家里人口给,莫说老夫偏心。” 英国公府大厅堂里,老国公张懋端坐在椅子上。 身后则是跟着老周管家,下面跪着一地儿子、孙子。 每一子面前都放着一口巨大的箱子,里面放有金银、珍珠、红珊瑚……等等金银珍宝。 那些个跪着子嗣们激动的有些颤抖,国公府也没多少余粮啊! 尤其是嫡长子张锐身故后,老国公怕他们对嫡长孙起什么歪心思就把他们迁出去了。 要说这心里没啥怨怼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但家里老国公才说了算。 他们也只能是忍了。 曾经的怨怼到现在一看完全不算什么了,这么些金银洒下来再大的怨怼也成空。 老张低垂着眉眼沉声道:“痴虎儿给你们寻了个路子,但路子只有一条!” “谁能走,只看本事不看亲疏!” 说着,老张便把张仑跟自己商讨好的一并说了出来。 卧槽!家里有矿!还特么的是金矿! 要跟陛下、户部、刑部……等等一起开矿,咱们家里有一份分得一成! 卧槽!去帮家里镇守金矿的人可以分到金矿收益的四成! “去帮家里做事,不是让你们去送死!所以首先一条得自愿。” 老张扫视了一眼这些个面红脖子粗的,哼了一声:“其次,回头跟家里的老人们操练上!” “策论也得考,好歹能保证过去的人不犯糊涂、被别人弄死了丢咱张家的人!” 第一百五十章 京师风传建新报,忠义无双张痴虎 这几日京师再次哄传开玉公子那首新作《御前答陛下及诸大学士问》。 一句“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使得无数老父亲在书房里黯然蹉叹。 再配着传闻中张老国公庄门前,眺望孙儿归来之身影。 顿时便有那“志冲牛斗,气吐凌云”之盖世豪杰,却心怀慈软的神态跃然纸上。 也同样是这个时候,京师里陆陆续续的聚集了来参加明年春闱的举子。 举子多了自然那些什么诗词酒会就多了,只是去岁唐伯虎之事历历在目。 大家对于去拜访自己的座师、同乡还是比较谨慎,官员们也对举子拜访很谨慎。 毕竟去岁唐伯虎的事儿闹的多大啊,今科可不就是因为这事儿才折腾出来的么?! 读书人多了,自然是非传闻也就多了。 关于那位玉公子的传闻终究是占据了最多的,但没人敢去招惹这位公子。 只是据说那位公子似乎要办一个类似于邸报的读物,每日刊发时评朝政。 若是玉公子自己一个人办便罢了,大家也就嗤笑一下好奇看看。 可据说那弘治三年状元郎钱福钱与谦都被他寻来了,担负此刊主责。 还有其弟子四人、江南名士祝允明、文徵明,再加上玉公子自己! 这阵容就非常之豪华了,要知道仅凭玉公子他门生四人就有两个解元。 那可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去岁一案只说其行为不检未曾查出舞弊。 也就是说人家四个弟子可都是能考上进士的大才啊,这一起编纂的刊物能差了?! 随后京师司礼监牌子下面的宝文堂、根底不知的二酉堂、梧桐坊……等等京师内大书坊。 都言之凿凿玉公子将出一刊,称“大明帝国时弊,皆于针砭报之”是以号《帝国时报》。 此时大家都习惯叫“大明”、“皇明”,但直接叫成“大明帝国”这算是张仑首创了。 但大家也觉着听起来很不错,是挺威风的。 各家官宦商贾小姐、夫人,还有那些青楼的名妓们所关心的却是传说玉公子要再开新话本。 这新话本要在那《帝国时报》上发布,具体是何话本还未得知。 一时间坊间沸沸扬扬,无数人翘首以盼到底玉公子这《帝国时报》什么时候发、怎么发。 没有人知道的是,掀起这沸沸扬扬风波的张小公爷如今嘻嘻哈哈的在殴打本朝太子…… 可怜的小正德今年才刚出阁读书,满心欢喜的来找自己崇拜的张小公爷学习。 结果到了就被丢上一套护甲,二话不说被噼里啪啦的被收拾的满地找牙。 “嘶嘶……疼!疼!虎哥儿你就不能留点儿手么……” 小正德呲牙裂嘴的,张仑则是笑嘻嘻的帮他冰敷。 莫以为古人夏天和平日就无冰可用,史载周朝时便有储冰之举。 到了唐朝左右炼丹士偶然发现硝石居然会溶于水,并快速降温甚至结冰。 宋元时期这项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集市上甚至有沙糖绿豆、漉梨浆、木瓜汁……等售卖。 “留手你能学会真本事么?!”其实张仑也真没有下狠手,但还是打的小正德呲牙裂嘴的。 擦了一下左右看无事,张仑“啪~!”的一巴掌拍在伤患处。 疼的小正德哇哇叫着蹦达起来,张仑却揉着他脑袋道:“输了得认账,写大字去!夫子曰……” “得得得……‘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这我知道!”小正德不耐的摆摆手。 插着腰对着张仑哼哼的道:“虎哥儿,我也是进过学的好伐!”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多写五百个大字。第二、再跟我打一场!” 张仑挑了挑眉,哟嗬~!小崽子会两句就跟小爷蹦达上了?! 小正德眼皮子直抽抽:“虎哥儿,咱能不能打个商量给我第三个选择?!” “唔……吾从善如流,你可以选择跟妙安姐姐打!” “……”我特么不如选择跟你打!妙安姐姐那不仅是挨打,还是凄惨的挨打! “要不……足利鹤姐姐?!” 小正德直接给了张仑一个白眼,站起身来就往草庐走。 他选择去多写五百个大字儿。 神经病啊!选择跟足利姐姐打,那跟妙安姐姐有区别么?! 这俩都是母老虎,也不知道虎哥儿从哪儿找回来的…… 那陈侗也是号称大内高手的,第一天来就被这俩姐姐一人一次轮流按地上摩擦。 揍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差点儿悲愤的要请辞…… 有陈侗的悲惨经历,小正德很明智的选择去写大字——主要他打不过张仑。 “刘瑾!你过来!”看着刘瑾要跑去伺候小正德,张仑一把就把他喊来了。 刘瑾听得张仑呼唤不由得一个哆嗦,但还是赶紧猫着腰谄媚的笑着跑过来了。 “腰打直了!猫着个腰像什么话!”张仑那双丹凤桃花猛的一竖,刘瑾竟是哆嗦了一下。 随即把腰杆挺的比直,张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你看的书,都看了么?!” “看……看了……”一说看书,刘瑾顿时气弱了。 张仑皱着眉头伸手“啪~!”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沉声道:“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瑾耷拉着脑袋,好一会儿才道:“小公爷,咱家知道您是为咱家好、叫咱家多读书……” “可……可咱家就是个没了根的人,还能有啥念想?!您……” 前几天刚来的时候,刘瑾还忐忑这位小公爷会不会不好相与、瞧不起他们这些阉人。 结果来了这位读书种子、天下闻名,三阁老都称赞,斩过倭寇甚至杀往扶桑。 太子爷都崇敬的麒麟儿张小公爷,却没有一丝看不起他们的意思。 自己跟太子谈笑着还不忘了温言跟他们说话,让人给他们备个桌子坐着还有茶水、茶点。 跟着太子来的侍卫、太监,每人都得了小块儿红珊瑚雕件儿、一小袋子珍珠和分量一样的金银。 谁的也不多,谁的也不少。 侍卫们被要求去练武,刘瑾和跟来的老马则是被要求读书。 “胡说八道!!”张仑眉头猛然竖起,那双丹凤桃花蕴着滚滚怒火对着刘瑾低声喝道。 “那些腐儒措大自诩清高看不起你,你也要看不起自己吗?!” 刘瑾吃了这一喝,一下子僵住了。 那心底里腾然升起丝丝的暖流,低着的头眼眶有些发红。 成为宦官到现在,有几个人曾正眼瞧过他? 因着他现在伺候太子无权无势,除了些许小太监连奉承的都没几个。 张仑却是背着手走了两步才转过身来。 “你却不知,唐时内官杨祐之先生赫赫功勋!” “其以内官之身为唐玄宗先平李多祚、诛韦氏!后平安南、五溪、邕州、春泷,四地叛乱!” 张仑盯着刘瑾,沉声道:“累军功至内常侍、骠骑大将军、虢国公,时年八十有七安逝长安翊善里私第。” “更遑论本朝成祖麾下猛将之一、七下西洋的三宝先生,我下江南依旧闻其传奇!” “还有如今陛下敇令为其建造显忠祠的怀恩先生!及如今身边伺候的梅东先生!” 看刘瑾低着头,张仑叹气轻声道:“刘瑾,吾望你知!他们待你如何,并不能决定你将如何!” “能决定你将如何的只有你自己!千古颂扬、寂寂无名或是遗臭万年,皆看你如何选!” 刘瑾“噗通~!”的就给跪下了,声音有些哽咽:“小公爷……” “殿下会渐渐长大,将来必然要克继大统。萧先生年纪亦是大了,伺候陛下都不知道能熬多少年……” 张仑扶起刘瑾,叹气道:“将来殿下身边,可不还得依靠你们么?!” “我现在教你们便是让你们到时候好给殿下帮手,也是给你们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 说着张仑拍了拍刘瑾的肩膀,沉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贫苦出身,没几个银子花销又大……” 这话说的刘瑾就脸红了,他确实好财货。 “但须知,这不该伸手就不要伸手!” 张仑那双丹凤桃花,看着刘瑾严厉的道:“钱财而已,取之不难!” “计然之策我也会教授你们,甚至到时候做几个行当给殿下和你们练练手” “多了不敢说,挣个十万八万的零碎花头银子还是没问题的。” 刘瑾听这话腿不由得一哆嗦,差点儿就又给跪了。 我的小公爷啊,十万八万银子的零碎花头……刘瑾泪流满面。 我老刘小半截身子埋土里的人,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我之前想过,向陛下建议在宫里给忠于皇家、为帝国皇家做出贡献的内官们立祠表彰!” 看着刘瑾,张仑轻声道:“以后宫里新入的内官都得叩拜诵读、供奉香火,知道效忠天家。” “可……你们得好好为陛下做事、为殿下做事,为皇家做出贡献来,我才好说话啊!” 刘瑾听得这话不由得心尖儿一颤,这可真是击中作为宦官心底里最软的那块儿了。 没了是非根的人其实最记挂的是啥,还不是自己身后的香火供奉么?! 若是此事办成…… “痴虎儿这是在为朕、为天家、为我皇儿收心啊!”弘治皇帝远远的看着,心头不由得感叹。 这事儿办成了的话,收益最大的是谁?!还不是皇家么?! 为了身后能进那忠显祠,吃香火、受供奉、被祭祀……内官们还不得为皇家卖死力气么! 张家麒麟儿……当真是忠义无双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草庐堂内教熊娃,措大骨相骂士子 “萧伴伴,回宫。”弘治皇帝最后再看了一眼张仑,他正嚷着让草庐里的小正德大字必须写的工整。 随后转身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离开了这里。 远远的妙安嘟着嘴颇为不满的看着皇帝,和给了她一个抱歉眼神的萧敬。 服部家的两个巫女差点儿没吓瘫下,姬武将们倒是很激动的目送明国皇帝的离开。 “哗啦啦~~”小正德在浴池里快乐的狗刨着,时不时的哇哈哈的怪笑着。 张仑则是在隔壁不远处浴池里笑骂:“把水溅过来你看我揍不揍你!” 说实话,张仑没有按照历史去看弘治、看正德、看刘瑾……他们。 苏州城外王家院子里看到的尸体、斩杀的倭寇,让他的认知忽然变了一层。 弘治只是一个殚精竭虑想要治理好国家,身体孱弱性格温和的老好人领导。 小正德很多时候只是没有人好好去引导,很聪明但爱瞎折腾的熊孩子。 刘瑾他们说到底只是讨好主子,顺便自己挣钱发财。只是比较不择手段。 除了少部分神经病之外,大部分人形成某些性格都是有原因的。 顺之良性引导,多可成益不至成害。 “虎哥儿,你说现在我能斩倭寇了么?!” 正德哗啦啦的靠在了水池边上,羡慕的看着隔壁浴池里一身肌肤如凝雪般的张仑。 心道若是有个姐姐或者妹妹多好,我肯定把她嫁给虎哥儿! 虎哥儿这生的真漂亮啊,为啥我就没生的这么漂亮。 “总琢磨斩倭寇做什么,我都到扶桑去把这事儿的根底搞定了!” 张仑转过身,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你莫不是想去斩了你足利姐姐的臣属?回头我就告诉她。” “别别别……咱好好说话啊!”正德是真叫足利鹤给打怕了,赶紧摆手。 张仑哈哈一笑摆手道:“你啊!好好学本事,回头不是没机会斩几个鞑子!” “对对对!斩鞑子!”小正德两眼放光,不知道想起什么来又嘿嘿的傻笑着。 看着小正德,张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几个跟着自己的小兄弟。 有朝气、有冲劲儿,脑子灵醒人不坏。 就是有时候好冲动,有些事情处理的不圆润、好淘气容易招惹是非。 “以后遇事儿,你得多想想再开口。得养养静气。” 张仑看着正德,轻声道:“别整天毛毛躁躁的淘气性子,这样大事谁敢交给你?!” “静气?!是要像晦庵先生那样么?!”说着,小正德直接学了刘健一个沉脸。 看着这小子那促狭模样,张仑不由得“噗哧~”笑出来:“等着,回头我就告诉晦庵公去!” “别啊~!虎哥儿,咱不兴告状的哈!” 张仑乜着眼:“那……咱俩打一架?!” 我特么那是挨打吧!!小正德愤愤不平,虎哥儿就知道欺负人。 俩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泡完澡,刘瑾就进来拉上屏风。 随后两张按摩床被推上来,隔着屏风两人各自躺下。 刘瑾噼里啪啦的开始按照陈州同教授的手法,给小正德按摩松骨。 张仑这边则是杏眼都笑弯了的妙安在负责——这件事上妙安很坚持。 嘻嘻……公子现在只能是我的,气死足利鹤那碧眼猫! 但随即妙安就扁嘴了,公子的皮肤怎么能那么好! 白腻温润如初婴一般隐隐还透着微微的荧光,倒是比她的还好上几分…… 随后把恋恋不舍的正德丢上马车,让护卫们把他送回宫里。 钱福钱与谦则是迫不及待的拉着张仑去看他们的排版,这报纸说要做容易但操作起来就麻烦了。 怎么排版?!活字排序也需要时间,然后还得审稿、定稿、印刷…… 尤其是印刷一块儿,小周管家挖来二十几个匠人多次试验最终定型下来。 这是唯一的一套张仑觉着还满意的框架,套上活字就能用。 “痴虎儿,你真的打算刊发那篇《李公子》?!”钱福捻着自己的长髯,皱着眉头看着张仑。 之前他就说过要写一篇跟张仑比一下,然后都写完了他先胡搅蛮缠的拿过张仑的来看。 看完后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那篇给撕了,当时看着很兴奋可现在想想…… “不发出去我写来干嘛!”张仑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唧唧哼哼的道。 张仑这次发挥的抄能力,是直接拿了明末喷王之王、杠精神精——陈眉公的那篇《李公子传》。 这篇那骂的不是一般的狠,那是相当、相当滴狠啊! 说是“众进士本措大骨相,骤得此,足高志扬,毕露丑态”,直接把这天下所有进士全都给骂了。 这“措大骨相”骂的贼拉狠了,狠的状元郎钱福都倒吸一口凉气。 措大,这是蔑称。 唐时李匡乂的《资暇集》说“代称士流为醋大,言其峭醋而冠四人之首”。 同时期的张鷟在《朝野佥载》则曰江陵“号衣冠薮泽,人言琵琶多於饭甑,措大多於鲫鱼”。 宋代的吴曾《能改斋漫录·议论》也载“太祖曰‘措大眼孔小’”。 这措大于读书人就一如你骂黑人是黑鬼一样,读书人自己自嘲措大还行。 别人若说那得跳脚骂娘了。 骨相这个骂的就更狠了,出自唐代著名诗僧寒山的《诗》之五八。 其曰“我见百十狗,箇箇毛鬇鬡……投之一块骨,相与啀喍争。良由为骨少,狗多分不平”。 这前后意思加起来就是: 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诸位——都是辣鸡! 一个个都是眼里看不得富贵,朝廷丢块骨头便嗷嗷叫着丑态毕露呲牙裂嘴,攀附撕咬竭力争抢的锉逼土狗! 这何止是骂的狠啊,这简直是骂到士子们的骨子里去了。 妙安满眼心疼的嘀咕自家少爷,公子最近练剑那么勤快干甚?! 有妙安在,谁能伤公子?!手腕都练肿了…… “发出去便是了,我还怕他们咬了我的鸟儿?!”张仑一挑自己那双丹凤桃花。 却见他嘴角勾起一丝坏笑:“他们不来找茬儿,我还得去呢!” 钱福不复再言,靠在了这舒适的躺椅上眯着眼望着天际间浩瀚闪耀的星河…… “要起风了。” 张仑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也微微的眯起,嘴角勾勒出一丝微笑:“是啊!风雨降至!”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宝文堂前叹痴虎,满朝文武皆混蛋 这一日,无数人早早的便到了宝文堂、二酉堂、梧桐坊……等等各大书坊门前侯着。 在这唧唧喳喳等候的人群中既有举子士人,亦有官宦商贾家小姐丫鬟。 有一身浆白儒衫的老道学,亦有随着家人来的垂髫小童唧唧喳喳。 宝文堂大门“隆隆隆……”打开的时候,准备恭候的萧叔至也被这熙熙攘攘的人群给吓了一跳! 定睛再一看,卧槽尼玛!举子啊,一堆堆的的举子啊!一口唾沫吐出去都能砸着七八号举子啊! 这让萧叔至既是欢喜又是担心,欢喜的是这宝文堂里一万份的《帝国时报》肯定能售罄。 担忧的是那《帝国时报》他也是拿来看过一眼的,好歹老萧还是自诩读书人的。 当头一看便是张家麒麟儿玉公子的那篇《李公子传》,还没看完他腿肚子就直打哆嗦。 爷爷!祖宗啊!这些举子、士子们倒是不敢打上你英国公府去,可我这宝文堂人家要给拆了…… 我特么找谁哭去啊! 相比起那篇《李公子传》,钱福、唐伯虎他们对时弊的批评算是很温和了。 再翻到玉公子新话本《天龙八部》,只看楔子便知道这是部恢弘巨著!那绝对是要大火的。 在店里踌躇了老半响,老萧终究一咬牙:富贵险中求! 我宝文堂好歹也是司礼监牌子下的书坊,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真把这宝文堂砸了你看看东缉事厂他是不是吃干饭的,我老萧大伯假假那也是历两朝的司礼监太监! 不让我老萧活了,我特么也不让你们好过! “纷繁间曾情根深种 红尘中慕热血英雄 怀翩翩武功若游龙 藏玲珑功名于心中 ……” 看到《天龙八部》楔子里面的这段词时,萧叔至就觉着玉公子这书那妥妥得大火! “诸位……”萧叔至才唱了个肥喏,那下面的举子们便嚷嚷开了:“先生还是莫做这些虚礼了!” 却见几个举子站出来朗声道:“想必先生已知我等所来何事,便快快将那《帝国时报》拿出来罢!” “十文一份!”萧叔至决定从善如流,至于你们看完是不是要闹我萧叔至可管不了。 随即一指着侧面洞开的三排小窗,便道:“排队拿钱取报!” 一份十文?!倒也不贵啊! 举人老爷们一瞪眼,下面的士子自然是灰溜溜的自动靠边儿。 可举人老爷们总不好去跟那些带着丫鬟的官宦商贾家小姐们争抢罢?! 于是无奈的又只能被挤到一边,看着那些小姐们上前去先买了报纸走人这才去买。 好容易买到手大家凑一块儿这一看,不由得面皮涨红止不住骂出“卧槽尼玛!” 你玉公子声名赫赫不假、你玉公子才华横溢我们认! 甚至你玉公子在苏州、在海上甚至在扶桑杀的人头滚滚,我们照样认了! 可你特么的现在指着一票读书人的鼻子,骂我们措大骨相这就不能忍了! 一时间南腔北调的怒骂声不绝耳语,有些骂着有辱斯文便想砸了这宝文堂。 但随即被人拦住了,你煞笔啊!这宝文堂是东缉事厂名下的产业,何况这又不是人家写的。 你砸了东厂的产业,那些如狼似虎的番子能饶了你?! 这是要作死啊! 这被拉住的人顿时一个激灵,赶紧作揖谢过那拉着自己的同窗。 随后愤愤不平的说我等读书种子、名教子弟怎能受此等羞辱?! 砸不得宝文堂咱们砸了他英国公府去! 便有那消息灵通的在边上嗤笑,您要作死便自去。 那老国公前些日子便因为御史欲参他家痴虎儿,直接在宫门前便把马给事中直接打的不能自理。 陈御史想上前相劝直接被一脚踹飞三尺吐血半升,现下还在家里躺着呢! 挨打的马给事中现在撤职了,苏州府那冲击扶桑公主驻地的贡生们一并给剥了功名下狱。 陛下还得安抚老国公,不许老国公请辞。 那当场见着的皆言老国公当时那砂锅大的拳头,雨点似的砸在马给事中身上。 打的那叫一个凄惨,牙都被打飞了半口说是必然卧床小一年起不来,直接是被抬出金銮殿的。 你若不怕死的可去试试那老国公的拳头。 英国公家两代为帝国数次开疆、战死沙场,老国公自小便随先帝游猎西苑。 更是掌京营历二十余载,那恩宠……嘿嘿! 恐怕人家直接砍了你,也顶多是罚俸而已。 算了,我们是读书人……便有人想说去找那痴虎儿理论。 但想想玉公子所在的城外草庐还住着扶桑公主,人家可是来访使节啊! 之前苏州府冲击桃花坞那些被剥掉了功名的上百贡生,可是前车之鉴。 大家琢磨了一下,不由得丧气。 好像真搞不动这张家痴虎儿啊,狗咬刺猬无从下嘴…… 便是丧气的时候那些个官宦小姐们又气势汹汹的回来了,逮着萧叔至就问。 怎么只得一章?!其余章节呢?!莫不是你藏起来?! 萧叔至大喊冤枉啊,麒麟儿说了每日一报、每报一章。 这可真不关老夫的事儿,诸位小姐可不能怪到老夫头上来啊! 便有那愤愤不平的低声骂道,待我考得此科功名定是要在朝堂上参这痴虎儿一本! 然而这话说出口顿时就尴尬了,此举……岂非是合了那痴虎儿所说的“措大骨相”么?! 一时间顿感丧气无比,同时又有了丝丝明悟。 人家痴虎儿话是说的无比难听,可事实不就是如此么…… 民间举子们各怀心思的吵开了去,那朝堂上自然也不可能平静如水。 张仑这一篇的《李公子传》直接是把整个朝堂连阁老带最下层翰林们,都骂的眼冒金星。 三大阁老拿到这《帝国时报》的第一时间差点儿没扶住桌子,回头互相看一眼撩起袍子就往御书房跑。 不跑不行啊,再不跑御史带着给事中、翰林们估计就要打上门来了! 御书房里的弘治陛下在龙椅上掇着自己的太阳穴,脑门儿突突突直跳。 这帝国怎么越来越难打理了,再这么下去朕得被活活气死! 朝堂上蹦达一群混蛋、两京十三省一堆混蛋,各地卫所还蹦达一大票混蛋! 本以为很快可以帮忙分忧的痴虎儿,也尼玛是个小混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调虎离山,暗渡陈仓 “陛下,这这么办……”谢迁哭丧着脸,老家伙这是真没办法了。 老谢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但这敢于直面举国上下所有士子举人开怼的真汉子…… 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啊! 刘健这老学究则是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一个劲儿的骂:“苟肆狂狷!无礼至极!无礼至极!!” “眼下是要先将此事平息,痴虎儿这一闹……” 李东阳捻着自己的长髯无奈的苦笑着,虽然某些程度上来说他也认同这痴虎儿的说法。 弘治皇帝掇了掇自己的脑门儿,心说难怪那天痴虎儿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大先跟朕请罪。 自己还心道他能怎么闹,莫非能动摇国本么?! 这尼玛才过了几天啊,真给这臭小子闹的翻天了去了…… 却见此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外张望了一下,弘治皇帝顿时眉头皱起。 在他身后的萧敬却躬身低声道:“陛下,恐怕有些许消息……” “你且去取来!”有消息?!弘治皇帝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三大学士心头一凛,然而没一会儿萧敬便从外面回来了。 手上还拿着一封信恭恭敬敬的交到了皇帝手上,轻声道:“陛下,张小公爷托人带进来的。”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拿过这信件拆开火漆便看了起来。 只是看了一会儿弘治皇帝就笑了,将信递给了三大学士道:“这个痴虎儿,真是胡闹台!” 却见信如平日弘治皇帝与张仑来往的一般称呼,然后打头就写了两个词。 “调虎离山,暗渡陈仓”! 看到这两个词如果李东阳他们还不知道这痴虎儿想表达什么,他们真可以去死一死了。 这痴虎儿分明是告诉他们,现在朝堂肯定一团糟无数人气的要找他痴虎儿拼命。 你们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把咱们那天商量的事儿办下来岂不是傻子么! “弹劾鼓励,只需三日此围自解。” 这是痴虎儿给他们的话,这就很明确了。 这件事情他们只需要旁观就好,甚至隐隐支持下面的给事中、御史们去弹劾。 只需要帮他压住三天,这件事情他自己能解决。 “陛下,您看……”李东阳沉吟了会儿,抬首望向了弘治皇帝。 刘健和谢迁也不吱声的看着皇帝,说实话他们也真觉着给这痴虎儿收尾太棘手。 “弹劾一律留中,着户部、刑部来见!” 弘治皇帝没有多考虑,痴虎儿既然事先就跟自己打招呼了。 现在又来信说让自己给他三日,那说明他早有腹稿完全不必自己出手。 再说了,那帮举子还能把痴虎儿怎地?! 打上门去?!那可不是找死么! 顶多是群情激愤在朝堂上闹腾罢了,自己做个泥塑菩萨他们也莫可奈何。 等白昂和老佀俩忧心忡忡的老头儿来了之后,几个人又凑一起嘀嘀咕咕。 几个不是阁老就是尚书,那都是宦海浮沉多年的人物了。 或许搞舆论战这个他们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会显得很懵逼。 但若是说到在朝堂上搞事、平事儿,大概没有人比这几个老家伙凑起来更厉害。 一番商议计定完毕,只等第二天给事中们去征讨张仑时候发动。 次日早朝果然御史、给事中们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叫着轮番站出来要弹劾。 但老佀眼疾手快先让自家侍郎跳出来奏请夷州开矿事宜,并言之户部已有章程。 若是平日下面的御史、给事中们肯定蹦达出来要求说清楚,但今天他们目标全在张仑身上。 好在他们还清楚张仑他可是英国公嫡孙,再想到上次老国公发飙后的结果。 于是只是要求管束张仑取缔《帝国时报》,然后再处罚钱福他们一群人。 弘治皇帝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给个准信儿,只说让六部和内阁议一下。 等他们一顿弹劾完张仑想要回过头来问户部所奏的时候,刑部又跳出来说起上次贡生的事情。 表示已经查明了贡生冲击扶桑公主驻地一事,证据确凿可堪复查。 一说这事儿顿时御史、给事中们就缩卵子了,那尼玛坑爹啊! 随后一桩桩、一件件的国事全都呈上来。 几乎不给六科、御史们蹦达出来追问户部之事的机会。 但不管怎么说《帝国时报》这名号算是彻彻底底打出来了,第一天的三万份居然还不够卖。 紧急加印了一万份勉强顶上,小周管家点着银子那后牙槽都要笑出来了。 琢磨着回头赶紧给咱小公爷添置个啥玩意儿,太子殿下最近可都在草庐里学习呢。 “哈哈哈……痴虎儿骂的好啊!骂的妙!骂的入木三分!!” 拿到了《帝国时报》老王越第一时间就扯上了好基友汪直,二话不说就跑到了草庐里。 对着张仑竖起大拇指:“服气!老夫这是真服气了!” “当年老夫没骂出口的话,你可全骂出来了!哈哈哈……” 张仑则是笑嘻嘻的给老头儿倒茶,然后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着吧!” “回头我把六部到阁老全给骂一顿,御史言官也跑不掉!他们首先遭骂!” 这一番话说的王老头儿和汪直那叫一个激动啊,这俩当年可没少遭御史言官的罪。 王老头儿一心报国七十了都往九边去,楞是把来犯之敌给打跑了。 回头没个嘉奖不说还遭御史言官弹劾,这就很卧槽尼玛了。 为何老头儿心灰意冷直接死遁?!就是懒得在宦海里扑腾了,他都七十多了。 要说尽责,这数次大战为大明流血流汗已经很尽责了。 那票卧槽尼玛的狗逼言官御史,除了在朝堂里面逼逼这个、弹劾那个,他们还干啥了?! “骂着倒是痛快了,恐怕对恩师将来不利啊……” 王守仁现下是真心服气这少年恩师了,要手段有手段、要操守有操守。 而且就这胆略……说实话,让他王守仁如这般痛骂天下士子。 给他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啊,能扣扣索索的偷偷骂两句还行…… “我就没打算从政入阁!”张仑一撇嘴,随即将几张写满了字的绢纸递给了老王。 “看看吧,明天发的!”却见张仑笑嘻嘻的道:“后天的,我都准备好了!” 第一章 神装大号惨遭删,踢送大明小公爷 “唉……”京城的夕阳,一个少年人在那英国公府琉璃屋顶上落寞而坐。 这少年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一袭月牙儿白的丝绸长衫,金丝缠玉兽首束腰,看着便是一身贵气荣华。 尽管是坐着,却看起来身姿挺拔似乎生就便不浊于世。 少年三庭饱满透着粉嫩的鹅蛋面儿上,非常特别的生着一双颇是惹人的桃花丹凤。 这让少年那目光瞧向人时,眼蕴神光如波似水。哪怕只是看过来一眼,便是要与你倾诉一般。 莫要以为“丹凤”只是指神像上关二爷眯起的那种,所谓“丹”乃至指目光神韵。 意思是说眼瞳极为有光亮,似如丹朱一般。 而“凤”则是说的凤尾,便是眼尾那修长翘起之处。长且如凤羽般的细纹分叉,这才是“凤尾”。 二者合一方为“丹凤”。 桃花则是眼型,其神韵则谓之“无意尚带三分情,有情更蕴七分意”。 乃是上上的勾魂夺魄,醉人迷离之撩人眼。 倒是那双招惹人的桃花丹凤上,一双蚕头雁尾蕴有威赫的卧龙眉,让这个少年看着英武了许多。 只是那略显俏皮的仰龙朱唇,一下子就把这英武气冲淡了。 所谓“卧龙眉”则是“形似游龙蜿蜒而附,韵如苍龙尽显威严”之意。 而仰龙唇却是抿之肃穆威严,笑之如沐春风。赤丹红朱,气血上佳唇上便自有朱色。 是以谓之“仰龙朱唇”。 那街道外面,此时聚着不少人似有似无的偷瞧这少年。几个女子,还凑在一起一边偷瞧一边说着什么。 唔……这处宅院很大,下面的仆人很多。远远的可以看到紫禁城,还有府邸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小公爷啊~您可别闹了,下来啊……” 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叹气了,屋顶下一堆人哭喊的跟爹死了娘改嫁似的。 好几个家仆都直接跪下了,这小公爷要是在这儿伤了一根头发老公爷回来能生扒了他们的皮。 下人丫鬟们更是吓的梨花带雨,哭的稀里哗啦。 人生……落寞啊!杨泽宇悲愤的朝着夕阳天狠狠的竖了一个中指。那中指还不甘心的往上捅了几下。 敲里吗!贼老天!!劳资才不要穿越啊! 杨泽宇很是悲愤,上辈子半生奋斗好容易从个家徒四壁白板小透明,摸爬滚打混到跑车豪宅厚资产。 我容易么我?!我容易么我?! 回头看着下面那群哇哇乱叫的管家、仆人和丫鬟,杨泽宇就更悲愤了! 这年代有啥好啊?!电脑呢?!手机呢?!烟、槟榔、冰啤酒…… 杨泽宇内牛满面,别了!我那大把撒辣椒撸串冰啤酒的日子…… 别了!阿姆斯特丹的厨娘们,东京歌舞伎町、新田飞地,曼谷、芭提雅酒吧和大浴场的…… 杨泽宇心痛的无法呼吸! 别了!我硬盘里面的鬼泣、尾行、鬼作……还有那100G的种子和300G的片儿! 阔且一滴眼泪,从杨泽宇的眼中滑落…… 他一抬手,下面的管家、仆人丫鬟们顿时吓住了。 但他却自己顺着墙根爬下来了,这次好歹复活在国公家里。要自杀莫得复活,或者复活到穷人家里岂不是更惨? 别了!我的软中华、硬玉溪,我的胖哥、口味王!我的青岛、雪花、燕京,夺命大乌苏…… 双脚踩在地上,杨泽宇已经内牛满面。 别了!我的王者、吃鸡、抖音、B站…… “小公爷啊~~”一群人便要扑上来,杨泽宇见状那双漂亮的桃花丹凤一竖:“滚!我要吃饭!” “哗啦~”一下,众人顿时做鸟兽散。只有两个仆人、一个丫鬟和管家不敢走。 在边上瑟瑟发抖的看着自家小公爷。 “敲里吗的贼老天!!”再次忍不住的杨泽宇狠狠的一个中指比向了天际,劳资的王者里面一堆限定皮肤和好几万点券啊! 管家更害怕了,小公爷这是真的要疯了啊! 耷拉着眼皮儿回到了现实,杨泽宇还得不得不面对他已经穿越了这个事实。 几个小丫鬟虽然被吓住了,但却觉着:小公爷生气都还是那么帅!啊~!要死呢! 从穿越到终于面对,他用了差不多一个月。 “小公爷,这包儿饭您先垫着下厨里正在给您准备吃食……” 紧赶慢赶,厨子赶紧弄了个吃食让人跑过来拿给周管家。 杨泽宇嗯了一声,拿起包儿饭便往嘴里塞。那管家见小公爷吃包儿饭了,便躬身退了出去。 其实,杨泽宇不是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只是真的好容易奋斗到了家大业大,一夜之间让你回到几百年前。 即便是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可这时代科技带给人的便利和娱乐是完全没法替代的啊。 至于现在自己的处境,杨泽宇其实门儿清。 当年还是个吊斯的时候为了追个历史系研究明朝的妹子,哥们直接转系不说还死磕《明史》。 妹子家学渊源,犹喜弘治、正德年事。傻呵呵的小杨于是几乎对弘治、正德两朝事烂熟于心。 最终倒是跟妹子搭上话了,可满肚子内涵终究敌不过帅气多金。 还没等杨泽宇把苦学的内涵好好展示一下,妹子就跟着开着法拉利的帅哥如胶似漆了。 这也让杨泽宇学到了一个道理:内涵有用,但前提你得有副好皮囊。 没有妹子是不喜欢帅哥的,最次她至少会多看你几眼、你比别人多几分机会。 没有好皮囊,你内涵再多有个屁用。展示的机会都不给你。 所以现在杨泽宇对自己的这副皮囊,灰常的满意!大大滴满意! 好吧,他得承认自己舍不得的除了这国公府的待遇还有现在的这一副好皮囊。 现在的这幅皮囊不仅是好看,而且是非常的好看! 这点完全可以从这一个月,那些丫鬟哪怕是远远见到他都会脸红躲避便看得出来。 年仅13岁身高便有近一米六了,国公家里这营养就是好啊!分明比这个时代其他人身高多一截。 而相貌……哪怕杨泽宇偶尔从铜镜里面,看到了自己现在的这幅皮囊也感叹:生的太好看了。 桃花丹凤鹅蛋面儿,仰龙朱唇卧龙眉!无论古今,这副相貌绝对是可以让无数的异性两眼放光,趋之若鹜。 但想想也正常了,老张家元代发迹后再数代人娶美女改良基因。相貌还跟不上才是见鬼了。 瞅了眼那窗上雕花,和这餐桌摆设。杨泽宇叹了口气,这是明朝弘治年间啊! 其实,刚进入这幅身子杨泽宇就估摸出这副身子的原主人是谁了。 大明英国公张懋嫡孙张仑! 这老张家可谓是深得器重,圣眷不衰的老牌勋贵家族。 张懋,现在老张家当家的。 老爷子今年刚刚丧子,也就是杨泽宇……不!现在要叫张仑,张仑他爹。 弘治皇帝下旨,张仑他爹被追封英国公。而老爷子自不必说了,那也是老张家一牛人来着。 就张仑知道的历史,他这位大父九岁嗣国公。没事儿就随着宪宗“阅骑射西苑”。 执掌京营、五军都督累成化、弘治、正德三朝共四十余年。后来清朝张廷玉修明史说老爷子这是“尊宠为勋臣冠”! 即便是正德朝大太监刘瑾风头最劲的时候,也不敢对自家大父呲牙一下。 总结下来就是:张仑除非谋反,不然丫就是欺男霸女、杀人放火也照样悠哉过活。 当然,张仑觉着自己这相貌走出去的话,首先得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别人给掳走做姑爷了。 张仑想到此内牛满面,这特么要放在我那个时代该多好啊! 这哪怕走街上,也绝对一堆妹子愿意倒贴钱跟他发生点什么。 为啥偏偏要在明朝…… 第一百五十四章 范进中举再气人,妙安武名传大内 王越眼角抽抽的看完了张仑递过来的那篇雄文,然后叹气:“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会如斯毒舌啊!” “不是我毒舌,是你们太怂!” 张仑耸了耸肩,富家翁一般的汪直好奇的拿过这篇文去看。 看完那脸上的表情是无比精彩,不仅眉角抽抽连嘴角都在抽。 “想笑你便笑罢,痴虎儿写的倒也没错……”王越看着自己的这位小友,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汪直终究是没忍住整个人失态的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哈……” 张仑此次写的乃是《范进中举》,只是稍微改了改符合这大明的描述习惯。 毕竟《儒林外史》是吴粒民在清朝写的,用词用字习惯都是清朝的习惯。 虽是改了但精髓仍在,读起来依旧是一副形象跃然纸上。 将范进中举前那丈人屠户的唾骂嫌弃教训,什么“现世宝”、“烂忠厚无用人”“就想天鹅屁吃”…… 读着都让汪直想笑,待得后来范进中举了先喊上“贤婿老爷”,又心说“天上‘文曲星’”。 那前倨后恭简直不要太让人莞尔。 及他中举后那句“噫!好了!我中了!”癫狂乱跑,疯癫的模样刻画的无比传神。 这些看着夸张,然而王越却知道实际上远有比此更夸张的事情。 “师兄,反正你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过来帮我一起做稿子可好?!” 张仑突然想到,王越这老头子那也是行文的行家里手啊! 这样的老壮丁不抓回来干活儿,岂不是浪费:“还有汪公,您在天津卫想必也是无趣的很罢?”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汪直目光清澈,矜持的笑了笑:“能光明正大的骂这些御史言官、六部阁老,可是我很多年的愿望啊!” 草庐后面的地被张家拿来做了印刷厂,几十号闲置在家里的婆姨则是被组织起来帮忙印刷。 排版则是孩子们在做,他们现在认识的字儿已经很多了。 庄子里给张家卖命了数代的老人们抹着眼角看着这一切,心里感激的不行。 一分分都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啊,小周管家笑吟吟的给大家发下来。 家里有老人的还多发一些,说是小公爷吩咐的得好好将养。 现在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有学上,那不止有学上教习还是翰林哪! 有几家勋贵会给庄子里的老人准备这个?! 王家庄子往外扩大了不少,这当然没有用什么权势去恐吓人家。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小公爷有的是银子! 校场上妙安瞪着杏眼在教训两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汉子,直直把这俩汉子训的不敢抬头。 这是杨家遣来参加武举的种子,是现在家里最优秀的俩娃。 这杨家为何家传绝学眼都不眨的就传给了妙安,这里就看出来了。 梨花枪再精妙、练的再厉害,这骑射你怎么练?! 战马如今这么好找么?!骑射师傅又上哪儿找去?!场地呢?! 背靠着英国公府这啥都不是问题,所以当妙安表现出自己的天赋后。 那位杨家的老太爷磕巴都没打一个,直接把妙安录入族谱再把梨花枪的精髓传给她了。 “再过些时日就要开武举了,公子说这回朝堂很是重视!拿得头名是可能面圣的!” 妙安瞪着杏眼居然还真有几分气势出来,点着这俩杨家的小子道。 “家里把你俩交给我,肯定是家里的传习种子!你们怎么能偷懒不争气?!” “府里老亲兵别人想请都请不去,我是请公子发了话老猛叔才来教你们的!还不肯好好学!……” 妙安气呼呼的对着这俩汉子骂道:“还有天信先生,天信先生人家可是解元公出身呢!” “考得金榜进士还是翰林,旁人见了得磕头的!亲自给你们教策论还不好好学!居然偷懒!……” 却见妙安左首那汉子低着脑袋小声道:“小祖姑奶奶,我们错了!再不贪杯了……” 训斥了半天妙安才气呼呼的责令他们补上今天漏下的骑射,晚上再把策论做了。 在武举之前不许再喝酒,不然祖姑奶奶打断你们狗腿丢回去。 妙安这话让他俩不由得一个哆嗦,原本他们来的时候还有些不服气的。 结果考验他们成色的小祖姑奶奶让他们换上护甲上校场打了一波,直接抽的这俩哭爹喊娘。 让他们并肩子上都被按了,要不是考虑到他们还得考武举说不准现在还躺着…… 一夜加印早间发售的时候共计四万份的报纸被送出,江南那边还得加印两万份。 举子们早已知道朝堂上的言官们正狂躁的弹劾这位小公爷,他们也很想知道这位小公爷认不认怂。 是日,传来消息:应天府乡试进士第一头名张仑。 顿时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甭管他们对这麒麟儿是爱是恨。 但人家这应天府三试案首和头名解元,那是实打实考出来的。 还有人觉着,你痴虎儿嘴里犟犟还不是心里旺旺?! 说着我们进士是措大骨相,可你自己还不是去考了科举么?! 结果第二天的《帝国时报》当头就是两行大字: 乡试之约,完成即止。 耻与为伍,再不科举。 下面还跟着两首诗,一首《予告别科举》曰: “乌纱掷去不为官,囊橐萧萧两袖寒。 写取一枝清瘦竹,秋风江上作钓竿。” 一众举子们顿时骂娘了!卧槽尼玛!这痴虎儿您可真得要点儿碧莲好吧! 您英国公张家能缺了银子?!还给我说“囊橐萧萧两袖寒”,我们才是这情况罢! 第二首《竹石》曰: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小公爷这是打定主意要死磕了! 然后再往下看那篇《范进中举》,顿时无数举子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就有无数的举子、士子们举着报纸在骂,你痴虎儿就欺负我们这些个拿你没奈何的举子、士子! 有本事你骂朝堂六科、六部诸位大臣和三大学士去啊! 这话说出来有人就悄悄拉着他,道是这张家痴虎儿真骂过大学生啊! 那会儿他还无甚名气呢,你忘了他“天下风云麒麟儿”的名号如何来的?! 可不就是三大学士在大殿上为难他,被他作诗讥讽给骂了一顿不当人子么?! 这话一说无数人顿时丧气,这痴虎儿真真是……谁他都敢骂啊! 那些个官宦家小姐们再次成为购买主力,看完了《天龙八部》第二章后无趣的她们开始翻看刊文。 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被那《范进中举》逗的“咯咯咯……”直笑。 “这个小促狭鬼!”皇宫里的老太后也被逗的直乐,摇着头无奈的道:“他算是把这读书人全骂了啊!” 陈惟贞笑眯眯的道:“谁说不是呢!现在举子们群情激愤,只是都不敢闹他。” “哦?!”老太后听得这话感兴趣了,不由得直起身子来。 却见陈惟贞笑着道:“据说他身边婢女唤做杨妙安,乃是出自‘二十年梨花枪纵横天下无敌手’的杨家。” “哟~!小雀儿,给哀家说说这梨花枪是怎么回事儿?!” 老太后听得觉着好像很厉害啊,二十年纵横天下无敌手!敢挂这个名号,那肯定得很厉害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难得糊涂张痴虎,朝堂言官分两派 正对陈惟贞所言“二十年梨花枪纵横天下无敌手”杨妙真四娘子心驰神往的老太后,骤然听得一个声音传来。 “皇曾祖母!”门外的宫女还没来记得通报,便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嚷嚷着传来。 同时传来的还有两个着急的太监的声音:“殿下,静气!风仪!” “您若是再犯,内臣可得跟小公爷说去了。” 听得话音落下,那稚嫩的声音便消失了。 周太后笑眯眯的从罗汉塌上坐起来,抬眼望去便听得宫女通报太子来请安了。 “便喊他进来罢!”听得周太后的话,有宫女相引小正德这才笑嘻嘻的进门来。 这时候可是讲究礼制的时代,皇宫大内尤其重于礼。 周太后这般做已经是稍微逾越了,但她本身出身就非礼制传家身份又尊贵。 加之是长辈见曾孙儿,所以不讲究倒也没有什么。 若是君臣之间那就得大讲究了,臣子想见皇帝那得“上谒求见”。 比如《史记卷九十七张丞相列传》载晁错“错恐,夜入宫上谒”。 就是说晁错害怕,连夜入宫求见皇帝。 上谒还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要等宣召。 晁错当年就是上谒了,但没有等到宣召第二天就嗝屁着凉了。 宣召你见面了,当场中官还得“谒赞”。 谒赞,就是通传唱名。 能够达到“谒赞不名”,就是上殿中官不唱你名字的那得是特殊礼遇了。 基本上混到“谒赞不名”的都是把持朝政的权臣,又或者是功勋及其深厚者。 然后你大礼参拜,皇帝给你个面子免礼让你起身。 若是没有免礼那老老实实的按照当朝礼仪做完参拜大礼,大明的是五拜三叩、大清则是三拜九叩。 礼行完才能起来,不然一个大不敬那得“无人臣之礼者,绞”。 皇帝念及功劳或者年纪赐坐了,你就有得坐。 不赐坐那你就只好站着,他问你答不问你只能请求禀告。 这便是君臣上下尊卑之礼,稍有不尊可是要出事儿的。 “小猴儿,坐下罢!”周太后笑眯眯的让宫女给正德搬来凳子,小正德却肃容行礼然后才坐下。 正德这才笑嘻嘻的扭着身子对周太后道:“皇曾祖母近来身体可好?!” “你这小猴儿还好说,多久没有来看皇曾祖母了?!”周太后佯怒笑骂道:“现下倒是问起来了!” 周太后跟弘治皇帝亲厚,自然也跟小正德比较亲厚。 甚至小正德未出阁读书之前,还经常来周太后这里玩。 别看周太后曾经掀起惊天波涛闹至群臣跪谏触发第一次大礼议,然而她毕竟老了。 除了些许性格特别的,大部分人渐渐老去舔犊之情总是会缓缓滋生。 火爆的脾气会变得温和,会渐渐的更喜欢孩子。 会不太计较很多事情,会总喜欢笑着看真心实意或虚情假意的表现。 “曾孙儿这不是出阁读书了嘛!” 小正德嘿嘿的傻笑着:“最近都在虎哥儿草庐处习武读书,今日有假便马上来看曾皇祖母了。” 说着却见他一招手门外的刘瑾恭敬的告罪请见一声,捧着一个长条盒子躬身进来奉上。 然后躬身退出去,继续侍立于门外。 “父皇说曾皇祖母喜欢虎哥儿的字儿,孙儿特地让虎哥儿写了一副字来!” 周太后这下就感兴趣了,哦了一声竟是亲自去取过了这盒子打开来。 里面乃是装裱好的一副字,摊开来便见得当头四个看起来并不工整却肆意张扬的大字——“难得糊涂”。 跟着下面有一行小字儿,却是工整的紧。上曰: “聪明难,糊涂尤难,由聪明转糊涂更难。放一著退一步,当下安心,非图后来福报也”。 再看着侧边题曰:张仑敬赠小友朱寿。 看得最后那几个字周太后不由得莞尔:“小猴儿莫非又调皮了?!还给自己起个‘朱寿’的名字。” “虎哥儿说总不能用的本名啊,曾孙儿又想他写清楚是给曾孙儿的!急切下就用了这个名字。” 却见小正德居然唉声叹气的道:“做太子就是这点麻烦,名字都不好给人提。” 但周太后自己却看着这幅字思绪飘散开来,哀家若是早二十年看到这幅字、明白这个道理…… 想到此她不由得苦笑,轻声道:“都说痴虎儿怀有宿慧,可见所言非虚啊!” “对了!哀家宫里小雀儿言道痴虎儿身边有一侍女妙安,家传武艺十分了得啊!” 小正德听得周太后问及此事,响起自己被妙安笑嘻嘻的单手揍的满天飞不由得哀叹。 “皇曾祖母啊,妙安姐姐那何止是武艺了得!她是相当的了得!” 却见小正德唉声叹气的道:“原本我侍卫陈侗在宫里也算是高手了,都不是妙安姐姐一合之将……” 这是真的,妙安似乎早想收拾陈侗了。 尤其听说当年陈侗居然跟正德来砸草庐的场子,妙安就瞪着杏眼要求陈侗下场。 可怜的陈侗在校场上被抽的满地找牙,堂堂大内侍卫差点儿羞愤的要自刎…… “哎呀~!竟是如此厉害?!” 原本对于小雀儿所言还没有太多概念的周太后,顿时惊讶了。 陈侗的确是大内里数得着的好手了,可居然都不是那妙安的一合之将。 “妙安姐姐修习的是武当山三丰真人的技艺,又练‘二十年纵横无敌’的梨花枪……” 小正德觉着自己这辈子大概都要活在妙安的阴影里了,这实在被抽的太狠了。 “陈侗肯定是打不过她的。” 周太后恍然道:“原来是三丰真人的技艺啊,再有那梨花枪!看来是真的厉害了。” 这祖孙俩在这儿叙话,金銮殿内却是剑拔弩张唇枪舌剑。 江潮、许庭光还有张老国公前几日就开始告假跑路了,弘治皇帝也知道咋回事儿。 于是磕巴都没打就准了,今日这朝堂上可是热闹非凡。 “陛下!张仑如此狂狷已是当面羞辱我国朝取士之策,若是不加严惩以儆效尤如何堵天下悠悠众口?!” 礼科几个给事中眼珠子都红了,跳出来躬身喝道:“京中士子议论纷纷,此举依是动摇国本!” “臣等先前念及其尚且年幼只请惩戒不予惩处……” “然,此子不仅不思悔改却变本加厉!今日那篇《范进中举》,何止辱及朝堂、辱及国朝!” “此举已是辱及天下士子、辱及我圣人名教!若不严加惩戒,将成大害啊!!” 这个时候,几个吏科的给事中急忙跳出来大声道:“陛下!臣弹劾东厂擅拿良民士子、强抢民产!” “臣亦弹劾东厂、锦衣卫构陷良民、锁拿拷打、强抢民财之罪!!” 礼科的给事中:喵喵喵??? 兄die,下次帮你!这次特么他们抄我家的生意了! 站出来的那位御史给了礼科这边一个抱歉的眼神,顿首大声:“还请陛下为黎民张目!!” 第一百五十六章 炮打狗礼部,满城皆掀闹 闽南八家、粤北六家,江浙除了暴露被斩掉的陈家还有十一家…… 拢共二十五家大海商一夜之间被东厂、锦衣卫连根拔起,沉寂了多年并未让他们褪去自己爪牙上的锋利。 然而毕竟是多年不动弹了,两大机构竟然是配合的有些生涩让几个护院拼死逃了出去。 这些人拼死冲出重围沿途躲过追杀,竟然是有数人抵达了京师。 昨日下午他们才联络上了几个在朝中的助力,顿时多家海商里有股子的朝臣们迅速的联系。 再然后他们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今天早朝一并弹劾,能够做得大海商的必然是身负功名、朝中有助力。 否则的话当地卫所、官衙怎么会完全察觉不到?! 这些人直接是察觉到了,却无法深究。 《范进中举》中那位同是举人出身,曾经做过知县的张乡绅为何拜访于中举的范进?! 赠房赠银,还口称是“亲切的世兄弟”?! 因着他已经是举人身份了、待官之身了,大家要抱团。这便是赫赫有名的乡党。 二十五家海商在朝堂上的关系千丝万缕,即便是当地的官员对他们也需礼敬三分。 弘治皇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在暗暗发凉,站出来的那不仅仅有言官甚至还有几个侍郎! 些许勾结倭寇走私行凶的海商居然不声不响的,在朝堂上有如此之大的势力。 这件事情让弘治皇帝背脊丝丝发凉,然而表面上他却不动声色。 “萧伴伴,此事须做个彻查好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弘治皇帝看似四平八稳的做了这样的一个决定,但只有那三位阁老和两个尚书才注意到…… 就在刚才一群群的朝臣站出来为海商说话的时候,弘治皇帝眼中闪过的些许寒光。 结连朋党!勾结倭寇!倒卖军械!袭杀百姓甚至攻击卫所!! 他们……死定了! 次日,《帝国时报》不仅没有被停刊继续发。 而且当头居然还出现了一个无比惊悚的标题——《炮打狗礼部——我的一发轰天炮》。 一票举人士子们虽然嘴里骂着,手上却很老实的每天都去买上一份《帝国时报》。 甚至还有举子、士子骂完痴虎儿,也没忘了开始去看痴虎儿新作的那篇《天龙八部》。 唔……已经更新到第三章了,段誉跟着那小姑娘是跑哪儿去了?待我看看昨日那章。 不过到底是读书人嘛,第一要务看的便是痴虎儿所写的《炮打狗礼部》去了。 这一看顿时一堆“卧槽”满城飞,一堆的举人士子拍着大腿读完都说骂的太他么对了! 文章开篇痴虎儿就说,听闻六部六科言官拼死了弹劾我?! 说是侮辱名教、羞辱士子、妄议国朝取士……等等,给我罗列了一大堆罪名?! 你们可算逑了吧,还跑来弹劾我。 我没先去骂你们就算是不错了,其余五部、五科先放着咱们从礼部开始。 旁的不说就说这科举,四书五经当熟读这没错。 可你考试只抓这四书五经,答之还必以程朱学派的注释为准。 甚至做策论都得符合这个要求,若照着礼部这标准苏文忠的《教战守策》那得落第了。 以此为取士标准,又显摆刁钻考题逼得读书人去读刁钻书经问解却不明圣人道理。 你能怪举人、士子们变成现在这样么?! 能够在你们刁钻出题下走出来的,实际上哪个不是聪明的读书种子?! 他们变成这样,可不是你们礼部这票狗犊子给害的?!要我说,你们才是罪魁祸首。 难怪要弹劾我,我说实话了、给这些士子们开窍了。 所以你们按耐不住要弹劾我,要党同伐异、要打击我这个说实话的人。 那些个礼科的给事中们,你们可就真的在乎国朝取士如此大事?! 若是真在乎怎么这么多年,你们自己也是如此过来却从不发声?! 还有,嘴里叫嚷着国朝养士、国朝取士。 可院试、乡试甚至会试的情况,你们就一点儿也不知道?! 一群群的举人士子、帝国贤才,跟牲口似的就差被人掰开牙口搜查了。 还一个个的关在号房里,写题和便溺齐飞生生苦熬三日啊! 特么牢房都比这号房要好吧? 你们自己也是科举过来的,怎么就从来没有关心此事?从未对此发声?! 贡院起火事件也不是一两次了吧?! 正统三年首试第一天就起火,天顺七年更是因大火我九十余名教子弟因贡院落锁活活烧死啊! 如此种种你们恍若未觉,自己也是科举出来的却至死不改! 陛下日理万机未必注意到这些事情,可你们礼部、礼科都是考出来的能不知道么?! 你们这票狗逼礼部、狗犊子礼科,可曾有半分修改、增补益我学子乎?! 还道自己关心士子、称甚帝国贤才,可扯你奶奶个哨子吧! 要是心里哪怕是真关心过一分半点儿,你们早该考虑如何革新了。 而不是到了现在国朝科举百五十年,却依旧没有任何一丝的进步。 读报至此一堆举子们拍着大腿皆呼“卧槽!麒麟儿骂的好啊!” 提起这院、乡、会三试,哪个举人可不是泪流满面、气的直哆嗦啊! 大家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啊,那在乡间也是有名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啊。 结果尼玛在那考场上,真是被人从脑门牙口摸到屁股,就差菊花都给你抠搜一番了。 进去了那窄小的号房里面直直要蹲三天啊,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满号房区域都是那便溺味儿飘着,在里面呆三天与牢狱之灾无异啊! 再有数次大火,甚至最惨一次烧死九十余举子之事,谁不兔死狐悲啊! 这想想都满心悲愤啊,狗逼礼部!狗逼礼科!麒麟儿骂的好! 再翻回前面一看,顿时心下赞同这麒麟儿的话了。 可不是呗!国朝取士全这么干,真当我们一票人不想钻研学问、读圣人道理么?! 但尼玛的这群狗逼礼部,出的那都叫甚子题目啊! 连答个策论都逼得咱必须引四书五经,还得必须朱程理学的注释。 这不是逼着我们都去琢磨刁钻命题、解题么,我们便成现在这样你礼部敢说不是首当其冲?! 张仑在这里用的其实是一种话术手法,其实说穿了一文不值。 就如说有人不断的点出你的缺点,说你思维僵化、眼高手低、不切实际……等等骂了一堆。 偏偏你心里知道他说的对,还说的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不服气的你只能是胡搅蛮缠,甚至爆粗口骂人。 而这个时候他又跟你语重心长的说:你其实很聪明、很有能力,只是那导师害了你! 他非逼着你去读那些无用的书、做哪些无用的事儿,这才把你害成这样的。 然后洋洋洒洒的跟你说了一堆导师怎么怎么不对,哪些哪些事儿把你坑了。 说的一堆还都是在理的,你一琢磨:卧槽!劳资那确实英才啊,都是个狗逼导师害了我。 这下你肯定也不恨这骂你的人了,更恨那害你的导师了不是?! 而且很有可能你还崇敬这点出你缺点的人,觉着这是大贤啊、大才啊、这是诤友啊!! 那得多多请教人家才是。 现在这些个举人、士子们便是如此感受,这张家麒麟儿那真真是贤士大才啊! 你看看国朝里面那一票的老狗逼,尤其这礼部、礼科的一个没跑全都是狗犊子! 马勒隔壁啊!你们自己也是科举上来的,院、会二试什么苦头你们就没吃过么?! 没一个吱声说要改改这法子的,导致我们这些个后辈们全都在吃苦! 再往下看一堆举人士子们又得拍腿叫好,这麒麟儿现在骂到礼部不管礼数的事情了。 说你礼部名字都叫礼部,那当管管礼仪教化不是?! 教化咱们先不说了,先说说这礼仪之事。 举子们入京是要参加会、殿二试,所以应该做的是安心读书不是? 可现在的情况呢?!不是尼玛的纵马街头出入座师、各大臣府邸。 还尼玛养成了携带重礼拜访,穷困举子又哪儿有些许银子走动拜访?! 要么就是搞什么卵子的诗词酒会,到处逛青楼踏青。 这些事儿你们礼部、礼科可曾说过一句半句?! 就拿去岁我弟子应天解元唐伯虎案来说吧,他固然有错可你们礼部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你们管的就是礼仪教化,这考前拜访之风盛行、携礼前往以至于瓜田李下。 你们屁都不放一个这就对了?! 我不是说这访师礼不对,可礼部就不能统一组织举子们先读书、讲学好好备考。 考完之后才前往拜座师、谢礼甚至游玩么?! 你说你们礼部、礼科是干嘛吃的,一个个尸位素餐就特么知道弹劾我这样说实话的…… 洋洋洒洒的张仑写了一大堆,楞是骂的礼部礼科狗血淋头。 真真如了他上面标的那题目——《炮打狗礼部——我的一发轰天炮》! 各朝臣的家人们也是得了自家老爷的吩咐,每日都要来买上一份这《帝国时报》的。 来者基本都是家里的管家,大多数也都是读书子出身。 看着这《帝国时报》上张小公爷发的这最新一篇论,顿时无数管家们心里一顿“卧槽!”。 特别是那些老爷在礼部、礼科当差的,看完这篇文那不由得手脚冰凉。 想都不想便抓上这报纸往那宫门外赶,这事儿老爷得赶紧想辙应对啊! 闹不好举子、士子们,就得找他们的茬儿去了! “哈哈哈哈……痴虎儿这一手可真真是厉害了!”弘治皇帝无比可乐的看着最新的《帝国时报》。 坐在龙椅上乐不可支:“骂的好啊!我倒要看看礼部、礼科要怎么应对痴虎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并非无有聪慧者,只是未必挑明言 能怎么应对?!张小公爷这一句句几乎是直击要害,恐怕那些被他骂的举人、士子们正在赞好罢?! 礼部、礼科不出意外,明天得被一堆人弹劾了。 说不准还得有举人、士子纠集起来,闹这些个朝臣们一闹。 估计其他五部、五科都在瑟瑟发抖吧,萧敬低眉顺眼心里在苦笑。 礼部诸官能怎么应对?!他们现在是相对无言,多脸懵逼。 礼部尚书徐琼徐时庸五月刚刚致仕,礼部尚书还在悬空的状态。 现在礼部做主的是成化五年进士第一状元郎出身的张升张启昭,官拜左侍郎。 “柏崖公,此当如何是好啊!总得要出个章程来吧!” 张升表面古井无波的看着面前诸人,实则心里早已破口大骂。 卧槽尼玛勒隔壁啊!出你个毛的章程啊! 本来那痴虎儿就脾气凶蛮,三大学士都被骂的狗血淋头的。 你们这票狗犊子好死不死的去招惹他干甚啊,招惹他的时候怎不跟老夫说?! 现在人家骂到礼部头上来了,你们倒知道过来找老夫商量了! “能如何说?!那张家痴虎儿说的可是不对么?!” 张升掸了掸自己的道袍,端起茶碗来便淡淡的道:“礼科可不是最爱弹劾么?!何须老夫指点。” “话不能这么说啊!柏崖公,此番其言可是针对礼部、礼科二者的!” 礼科都给事中周玺周天章顿时急了,相较起张升都要六十了。 周玺这才不到四十啊,还有大把的好时光啊:“若是此事闹将起来,对您执掌礼部恐也有挂碍罢!” 这现场一堆朝臣里面最有资历也是最有话语权的,大约也就只有张升了。 人家状元郎出身本就比他们都高出一截,又是左侍郎隐隐有将升任尚书之态。 周玺也就是三甲一百六十多名,都快要跌出榜单去了。 跟人家张升的资历一比那简直是差老牛鼻子了,说话都不及人家硬气。 “依老夫言,那便老老实实的去寻那痴虎儿私下里订个章程递上去。” 却见张升眯着眼睛捻着自己的长髯,声音低沉的道:“莫想着再弹劾于他,遇事可与他商议……” “柏崖公何以如此短气!”周玺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下子跳起来了。 却见他瞪着眼珠子气呼呼的道:“便因他痴虎儿贵为国公之后,又得帝宠吾等便需仰其鼻息了么?!” “既然荆山已有腹稿,那何必来询老夫?!” 张升也不生气,只是端起茶碗示意自己要端茶送客。 可在座的居然一个都不肯走,甚至气呼呼瞪着他的周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砰~!”张升直接将茶碗顿在了桌子上,声音中听不出喜怒:“老陈,送客罢!” 说完竟是不管这在做诸人起身连礼都懒的施一个,便往后堂走去。 “柏崖公!柏崖公!!”几个礼部、礼科的官员顿时急了,便是要起身去追。 但老陈管家却笑吟吟的一把挡住了他们,轻声道:“诸位大人还请回罢,我家老爷累了……” 几个官员闻言不由得一滞,黑着脸骂了几句不当人子。 却也只能是无奈的冷哼着转身离去,人家都躲回到内堂里去他们还能怎样。 老陈管家这些年早已经练成了唾面自干的本事,无论这些个官员们如何叫嚣谩骂都是笑脸盈盈。 将他们送出府邸去看着他们上了轿子,这才转身回屋。 家仆们已经清理堂屋座椅上的茶杯了,老陈管家则是转到了后堂的书房。 在门外轻声道:“老爷,诸位大人都送走了。” “嗯……”屋子里的张升不可置否的应了一声,老陈管家低着头轻声道:“那老仆下去忙活了。” 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去罢!” 书房内,张升头也没有抬起看着书桌上的那份报纸。 甚至是逐句逐句的去读、不时眉头皱起,又缓缓张开。 这些个蠢物,难道就丝毫没有看出来这麒麟儿羽翼已丰、气势已成么?! 陛下着三阁老御前考核于他,又将太子送到他那草庐进学这还不够明白的么?! 那天参杂在其他奏章里面关于夷州开矿事宜,估计才是此事发动的重中之重。 可笑这些个蠢物居然落入那麒麟儿瓮中,随他算计去争那观之高远实则无利的虚名。 今日或许有御史、给事中反应过来了,偏又有那东厂、锦衣卫之事再乱朝堂。 以至于这弹劾麒麟儿的言官顿时分作两派,本来就声势不甚大的弹劾最终落的草草收场。 陛下想必对这言官们已是极为不满了,从前他们便喜欢无事生非四处弹劾乱言一番。 现在倒好了,居然有结连朋党之相。 他们还以为此闹可以造出声势来,复那从前言官盛景。 岂不知他们越是如此结连胡闹,陛下就越是坚定要清理他们的决心。 去岁唐伯虎案言官们的行径已经让陛下不满,甚至心生警惕了。 再有苏州之事,那次最严重的是他们居然鼓动了贡生前往闹事。 若是从前恐怕陛下亦是不查此事,可刚刚经过去岁唐伯虎之事啊! 再有东厂的钱能也在当场,必然是会将此事查个掉底儿给陛下报上来。 “都闹腾吧!老夫看着这天色,也该是要变上一变的时候了。” 张升缓缓的阖上了这份《帝国时报》,靠在了书房的罗汉塌上顿感身心疲惫。 这个朝堂已经开始让他慢慢觉着有些陌生了,从前的一些规则似乎开始缓缓的停滞。 首当其冲的大约就是这言官们,已经被清洗了两批他们居然还不知局势已变。 未见此次弹劾中只有六科及少数御史跟着跳闹么,可见有哪位侍郎、尚书跟进的?! 三大学士自不必说了,从头到尾几乎都是泥塑木雕的一般绝不吱声。 刘健那样自诩理学门下的,在此事中不是也一声未出么?! 张升不知道的是,刘健不是不想出声实在是气的哆嗦没法出声啊。 “这个痴虎儿,有事情不能呈上奏本与我们说么!何必闹腾至此!” 第一百五十八章 痴虎第二发,再打狗礼部 刘健气呼呼的丢下了《帝国时报》,而李东阳则是笑着劝慰道:“麒麟儿闹上这一闹也好。” “再说了,他现在又无官身怎么呈上来啊!” 谢迁也是笑眯眯的对着刘健道:“晦庵公莫恼,麒麟儿闹这一闹也是好的。” “若是我等提出恐怕这些言官们又得顶回了,就在朝堂上撕扯都不知道会撕扯到什么时候……” 李东阳闻言脸上露出了丝丝苦笑,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谢迁和李东阳的话,叫刘健长叹一声不复再言。 朝堂上这些个言官最初的设立就是为了制衡于六部内阁权限,让他们有封驳之权。 这原本并非什么坏事儿,只是历任言官逐渐发现自己若是封驳回去顿时得享仕林大名啊! 哪怕是因此贬斥人家也只会说尚书阁老气量不够,自己回去养几年望再论起复又是一条好汉。 即便是最差一步无法起复,那凭借此事自己也是风骨傲然的一流名士啊! 再有朝堂上的座师、同窗相互扶持,当地父母官到任也得先去拜访一下口称老大人。 史官们又喜欢称颂这种行为,记载上去的时候都是各种溢美之词。 这导致的就是弹劾之风顿盛起来,现在都还不算最盛的时候。 最盛的时候不管你说什么言官就是要弹劾你、封驳你,到最后皇帝阁老们都明白他们的想法了。 一律留中不发,既不给你骗廷杖也不给你骗诏狱。 然而这看似解决方案实则助长了言官的气焰,帝国看起来在运行实际上很多政策完全滞后。 甚至很多行政职能近乎停滞状态,你试图做事一堆人就出来喷你、杠你。 哪怕你想做事都得先跟他们撕逼完,而且很多时候你撕赢了事情也被搁置。 这个情况刘健何尝不知道,然而他对此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张仑这一手算是直挺挺的一拳就砸在了他们的脸上,打的他们眼冒金星鼻血长流。 次日朝堂上居然出奇的平静,礼部左侍郎张升眼观鼻口观心一言不发如泥塑木雕。 昨日还群情汹涌就差把张仑骂成国贼的诸位言官们,此时一片风平浪静无人吱声。 礼部、礼科周玺等人战战兢兢,生怕那弹劾落到自己头上来了。 结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度过了今日早朝,走出宫门便看到了着急等待的家人。 从着急的家人手里接过今日的《帝国时报》,礼部、礼科诸官不由得一口老血就要喷宫门上。 却见那《帝国时报》上登着新篇:《炮打狗礼部——我的第二发轰天炮》! 这回张家麒麟儿一如既往的在骂礼部、礼科,只是骂的方向改了。 说你礼部执掌帝国教化之责、自号圣人圣人门下,可前朝蒙元都知道要设立社学之策。 至本朝太祖设国子监、州县并举社学,已是成大功。 在此基础上你礼部做了什么?!你狗屁没做啊! 社学缺教习你们知道么?!贫家子需养家糊口无力上学你们知道么?! 帝国各贫县区、乡里村中根本无力设置社学,你们又关心过半分么?! 家有资财者自立族学,稍有善心者协立义学。 可这于帝国教化而言完全是杯水车薪,于圣人教化而言更是九牛一毛。 何以百姓愚钝,稍有贼寇煽动便引发大祸?! 还不是你礼部教化之责根本就不到位?!礼科也是一群狗逼,这些弊病你们可曾关注半分?! 再者而言,你既是管天下教化怎的不设立礼部教习、规范帝国学习教材、规划帝国教化体系?! 还有礼科那帮子狗犊子,你们除了弹劾劳资之外这些弊病你们可曾解决一二?! 说你们尸位素餐那都是轻的了,整个礼部带礼科上下因教化无功可称祸国殃民啊! 若你们广传教化百姓识字去愚,哪儿会有歹人煽动一二便酿成大祸之事?! 朝堂政令又怎会无法直抵乡间村里?!还好意思自号圣人门下、自担教化之责。 我张仑呸你们一脸,去休! 一票举子们现在不流行诗词酒会了,他们更流行大家聚在一起通读《帝国时报》看着麒麟儿骂人。 这尼玛骂的简直不要太爽,刀刀致命、针针见血。 大家之前还没有回过味儿来,但现在张仑这么一骂一群人顿时关注到此事了。 大明时期毕竟信息不通畅也没有后世信息大爆炸时期的便利,一些有路子的人便开始寻找这方面的信息。 一查阅不要紧,顿时得说人家麒麟儿骂的到位。 前朝蒙元人家确确实实有做社学,前元至元二十三年颁令: 凡各县所属村庄以五十家为一社,设社长一人,“教劝农桑为务”。 并设学校一所,择通晓经书者为教师,农闲时令子弟入学。 本朝洪武十八年敕令各地立社学,延请师儒以教民间子弟。 正统元年又令提学官及府县官,当对各地社学扶持、督促。 至有社学中品学兼优者,可免试增补秀才。 顿时一众举子、士子们拍着大腿直呼,麒麟儿此骂真真直面命门啊! 端的是如他所言“大明帝国时弊,皆于针砭报之”,一众举人士子们这下算是真的服气了。 都不由得对三大学士给张仑“天下风云麒麟儿”之评语,心服口服。 张仑此时也在看着弘治皇帝着人送来的一大票赏赐感叹,大明朝朱家的皇帝对英国公张家真的没话说。 回顾整个大明朝的历史朱家皇帝对张家那回护和恩宠,简直到了不讲道理的地步。 最为典型的案例大约得算“骂神无奈”事件。 他,是大明朝二百多年历史上第一骂神、全华夏服历史上至少排名前三的荣耀级嘴强王者! 古今第一弹劾王中王、杠精本精、撕逼圣手,专治各种不服! 完全可以高唱一曲《无敌是多么寂寞》,大神中的大神——欧阳一敬! 欧阳大神当年那叫一个威风凛凛啊、那叫一个杀气腾腾啊,一张嘴那必须有人滚蛋惨死! 还是七品小官的时候死在他弹劾下的,便有正四品上太常少卿晋应槐、正二品吏部尚书董份。 刑部受不了把他赶到兵部去,希望兵部丘八们能镇住他。反正别祸害自己就行了。 结果这位去了还不消停,三个月后鞑靼入侵陕西酿成大祸。 大神再发神威!于是总督陈其学、巡抚戴才惨死在骂神鸟下,抱头痛哭后双双还家啃老米饭。 随后惨死在骂神鸟下的更多了,骂神生冷不忌反正必须干你! 惨死于其鸟下大明国臣计有:山西总兵董一奎,浙江总兵刘显、锦衣卫都督李隆…… 直至当时内阁首辅高拱! 堂堂一代骂神三品以下都不屑记录了,那算热身不算动手。 仅算弹劾三品以上文武官员二十余人最高直达当朝首辅,并侯爵一人、伯爵两人——皆吃鸡霸。 大神,就是如此霸道!说请你吃鸡霸,就请你吃鸡霸! 哪怕你首辅、锦衣卫都督都是混假。 尽管当年他没有霸道可开,但不妨碍骂神如此霸道。 然而,便是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第一骂神在弹劾当时的英国公张溶的时候——惨遭滑铁卢。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传世荣宠英国公,贤才宅中议奸佞 这张溶算起来已经是张仑的儿子了,皇帝当时都换成嘉靖了。 但骂神跳脚叫骂了半天,皇帝居然连象征性的罚俸、下旨申诉都木有。 一起被弹劾的其他人,包括了锦衣卫都督李隆等人一并都回家啃了老米饭。 仅有张溶屁事儿木有,乐呵呵的照样吃着酒肉、领着俸禄四处蹦达。 这等回护恩宠已经是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了,其他人可都赶回家啃老米饭了啊! 偏偏他英国公连象征性的骂一句、罚个款都不带的,估计骂神也很郁闷。 皇帝你带不带这么玩的,这已经是不讲道理了好不好! 大家说好游戏规则的,你回头就给他套个无敌光环这怎么行啊! 蓝而,皇帝表示:我是系统我说了算,不服丫憋着。 满级神装的欧阳大神以为能单挑大龙了,结果对方瞬间变成套无敌光环的NPC…… 就连史官也没法记,只是写了一句“溶留,余俱贬黜”。 但《世宗肃皇帝实录》却老老实实的记载“仁宗昭皇帝忌辰,奉先殿行祭礼遣英国公张溶祭献陵”。 及“清明节遣英国公张溶”、“霜降节遣英国公张溶”、“丙午中元节遣英国公张溶”……等等。 简单说,皇帝一旦有祭祀啥的公派还是让张溶去办。这又说明什么呢?! 《左传·成公十三年》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此为何意? 就是说国家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祭祀与军队,张家负责祭祀还管着京营。 这信重和恩宠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到了那会儿言官们大概也心底里清楚了,甭管人家几代的英国公反正你弹劾不动他。 干翻了首辅的骂神都在他身上遭了滑铁卢,你难道比骂神还牛逼?! 传至七代英国公张维贤那更牛逼了,明末三大案这位英国公照样掌着京营巍然不动。 魏忠贤权势滔天,和东林党在朝堂上打的你死我活互相攻伐。 张维贤却皮毛不伤,该干就干嘛。 直至移宫案时候魏忠贤亲赴现场,力阻拦轿无人敢过。 也是这位英国公瞪着眼珠子,亲自抬着天启帝从乾清宫到文华殿。 以魏忠贤之权势居然是拦都不敢拦他,可见英国公家哪怕传至七世照样牛逼哄哄。 张仑为何敢随便瞎闹腾?! 因为上辈子被迫熟读明史的他很清楚,大明朝老朱家这些皇帝对张家的回护恩宠…… 近乎到了不讲道理的程度! 甭管权阉、权臣还是御史言官,拿张家就是没办法。 历大明二百余年,张家不吱声的时候御史言官弹劾不动。 张家要是开声的时候,权阉权臣阻拦不住。 所以张仑敢明目张胆的给那些朝臣说: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也是因此痴虎儿他爷爷敢一言不合,就在宫门前直接砂锅大的拳头揍的俩御史猪头模样。 “萧公公,这事儿还是过几天罢!现在朝堂吵吵嚷嚷的,还没个结果。” 张仑拉着萧敬在校场上坐下,然后道:“而且太子的功课还得先打好基础。” 说话间让萧敬也坐在自己身边,说您这么大年纪还站着我哪好一直坐着啊。 萧敬笑眯眯的也就坐下来了,跟着张仑一起看太子在练大枪。 弘治皇帝自诩了解张仑,但实际上萧敬或许对张仑了解的更为全面一些。 皇帝具体关心的是张仑的品德、才华,还有能力。 而萧敬的消息却是多方面的,比如宫里那些低品级的小太监们。 不管谁过来张仑都是待之以礼,不会因他们阉人身份、品级不高而有所区别。 能说一两句书文有心向学的他还会赠一些书籍,言道让他们多熟读不懂可询自己弟子。 还专门把江潮、许庭光他们几个喊过来,说以后有人跟你请教学问不许因人废言。 只要是有心向学、虚心求教的,无论身份地位都需尽力讲解。 这才是传承圣人之道、这才是圣人所提“有教无类”的根本,要让我知道你们因人废言…… 不用张仑说,几个弟子都知道这是要打断狗腿的。 “还是等武举结束了再说吧,正好帮国朝挑选几个贤才。” 张仑淡淡的道:“闲着也是闲着,到时候我去考个武举混个解元罢!” 萧敬听得这话不由得苦笑,小公爷您要是去了还有其他人活路么?! 杨家梨花枪、王家传承自前宋名宿周侗再由岳武穆修整过的大枪法您都有。 还有刀法、拳法,骑射还有你家九边下来的老亲兵亲传亲授。 更身兼三丰真人传下的内丹吐纳,那些个武举能打得过你才是见鬼了。 比策论更不用说了,您可是应天府解元啊! 跑去跟一群武举子比策论,明显这就是欺负人去了…… “此子虽是有才但实在胡闹过度,也是到了该教训一下的时候了!” 兵部尚书马文升府邸内,他刚刚命人把来哭诉求助的礼科、兵科几个给事中劝走。 回过头来脸色非常的难看,老管家收拾了一下残茶再给刚刚上座的刘大夏奉上茶水便躬身退去。 “早在前次那张懋宫门前殴打御史,老夫就要弹劾于他!约斋公你却来劝!” 刘大夏脸色阴沉的冷哼道:“靠着祖辈功勋,他张家也算荣宠了!现在是持宠而骄!” “陛下不晓事三大学士也是无耻,竟是将堂堂太子交付那张家小儿教授!……” 马文升脸色复杂,悠悠一叹:“东山公,张家你是弹劾不动的……” “那便任由他肆虐朝堂、羞辱名教,乃至于坏了礼数人心么!” 刘大夏猛的豁然起身,双目含怒:“那王越,一个结交权阉的佞臣陛下居然许他假死遁走!这像什么话!” “还有那汪直,本已贬斥至南京便算了。现在居然归到天津卫养老!” 却见刘大夏低声喝道:“此举岂非助长了那权阉、佞臣之气焰乎?!” “我等既然为这国朝重臣,自当力阻陛下铸成大错!远奸佞、拔国蠹!” 却见刘大夏一摆袖子,沉声道:“此事约斋公求于自保,那便老夫亲自去办!” “一介勋贵家黄口小儿居然敢违律下海、擅自征伐太祖不征之国,挟扶桑自重……” “更是伐害国朝梁才贡生、肆意打击言官御史,刊文攻讦国策、辱骂朝中重臣要部!” “甚至擅辱圣人弟子、信口雌黄害礼伤理!!简直狷狂至极!” 却见刘大夏的脸色逐渐的狰狞了起来,近乎低吼着道:“此獠不除,必是国害!” 马文升沉默了一会儿,才对着须发皆张的刘大夏低声道。 “此事急切不得,御史言官之事有其取死之道!结连朋党,本就不该!” 却见马文升沉吟着站起来,背着手渡了一会儿步。 转身望向了刘大夏沉声道:“他痴虎儿既喜造势,那吾等亦造一势!” “陛下目前所在意者为武举也,些许丘八若入朝堂必然成祸!还需吾等先行拔除那些佞相者。” 第一百六十章 暂避锋芒待经筵,钱能野望在夷州 刘大夏凑近一步,低声问道:“约斋公的意思是……” “待得武举过后造势于经筵,迫这小儿在经筵上原形毕露!” 马文升微微一笑,眼睛眯起捻着自己的长髯轻声道:“即便是三大学士夸他有才,到底不过是黄口孺子而已。” “介时只需将其驳斥当场,陛下自然知谁人贤才、谁人奸佞。” 说着,马文升不由得叹气道:“江浙水师一事,只能是暂且同意由陛下领。” “否则,恐怕来年户部佀大器那边得在粮饷上做手脚啊……” 刘大夏闻言沉吟了会儿,亦是点了点点头。 马文升见他同意,这才拍了拍他的胳膊叹气道:“至于拔除英国公……此事颇难,只能徐徐图之。” “哼~!这些勋贵无一良善,皆属国蠹!竟立于朝堂上与名教子弟贤才共处简直笑话!” 提到此事刘大夏又怒火中烧:“粗鄙武夫早早该赶出朝堂去了,只有众正盈朝才能得国朝昌盛!” 马文升亦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的道:“刘晦庵还自诩圣人门下、理学子弟,然而却容如此佞臣……” “还有那佀大器、白廷议端的是无耻之尤,非但不劝还助纣为虐!” “哼!说到此事老夫便看不起他刘晦庵等内阁三人,勋贵家子再有才亦是勋贵家子!怎可趋附?!” 却见刘大夏脸色阴沉,冷哼道:“吾等名教子弟当识自持,怎可与权阉、勋贵往来!” “斯等权阉权贵,哪个不是国之蠹虫?!若是论之,皆可杖毙!!” 说着,刘大夏脸色阴沉厉声道:“介时经筵,老夫将亲会此獠!” 刘大夏口中的大权阉钱能公公现在接到了圣旨,激动的差点儿就要尿裤子。 小公爷果然信人也,回去就跟陛下把这事儿谈妥下来了。 居然还把户部、刑部全都搞定了,现下刑部直接三下五除二将些许贡生尽数判刑。 最低五年、最高十五年,尽数被判送往夷州服苦役。 原本这事儿礼部那肯定是过不了关的,然而他们现在忙着撕逼张小公爷…… 合该我老钱要发达了啊,看着一票票被肥龙等人呼喝着凄凄惶惶押上战舰的前贡生们。 老钱就觉着自己这大有可为,跟着圣旨来的还有小公爷使人送来的一封信。 这信里详详细细的给他老钱说了怎么拉拢那些夷州的土司们,怎么去开挖金矿。 小公爷那一招一式的看的老钱是如痴如醉,拍案叫绝直说小公爷真不愧是风云麒麟儿啊! 张小公爷在来信里就直接说了,那夷州的几个土司在我剿倭的时候相见过。 都是心向国朝的人啊,都是好帮手。 他们这些人肥龙也是见过的,回头你让他领路带你跟这些个土司们见见。 老钱啊,这些土人无甚见识但好在都淳朴老实。 金银之类的你多给他们也不懂得好处,需多带丝绸瓷器、刀剑美酒。 还得带上几个擅做佳肴的厨子,时不时置办个豪遮酒席招待。 再准备些许小玩具、小首饰、胭脂水粉,让他们拿回去给自家婆娘娃儿。 人心笼络好了,还怕他们不给你卖死力气么?! 除了这些还需多带良种,多花俸禄聘些许闽南区域老农指导。 过去以后就跟土司们商量,让他们开垦荒地种粮、种菜、种水果。 这夷州湿热类于安南,只要这地种好了一年二三熟不是问题。 到时候这夷州就是海外江南啊,你老钱那功劳还不得妥妥的么! 读信至此老钱这激动的直拍大腿,啊呀~!这张小公爷真是我老钱亲祖宗啊! 真真是在庇佑我老钱升官发财啊! 当然,张小公爷就这点儿说头的话也不至于让老钱夸张小公爷是麒麟儿。 信里头张小公爷给他老钱说,你寻人摸底那些个罪囚们。 得老实听话的、有学问的,让他们出来教这些个土司们、土司的子女们读书识字。 再附上咱们大明衣冠,等他们学的差不多了带他们往苏州、金陵见识见识我大明繁华。 给他们说好好读书将来未必就不能考个功名,到时候外放做官要啥没有啊! 若是能在这夷州立上社学百八十所,教化出千百读书人、再有几个考上秀才甚至举人。 那你老钱想想,这史书得怎么记载你啊?! 看到这里老钱顿时激动的尿都憋不住,裤裆都直接给湿了。 卧槽尼玛!我老钱到时候就是名垂青史了啊! 只要是夷州出了一个举人,那修夷州史的还不得提我老钱一个教化之功么?! 他们读书人不是总看不起我等阉人么,我特么培养出三五七八个举人给你们看看! 若是再有聪慧者考个进士及第,我老钱那面皮就得蹭蹭蹭的大涨啊! 一念至此钱能顿时面红脖子粗! 心下道着,张小公爷啊!您就是我钱能的再生父母亲祖宗啊! 即便是张仑愿意给钱能做祖宗,恐怕即将去夷州代表张家负责的张镇是不愿意的。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近乎残酷的操练和考核报名六人最终撑下来的只有两个人。 张懋侧室所出的张镇、张钢。 在张懋亲自考核后最终定下张镇负责此事,但告诉张钢他还需要继续操练。 这次只是开始,以后家里还会有其他事物需要有人负责。 “镇叔,其余的话也不不多说了。相信你也清楚。” 张仑看着自己的这位六叔,沉声道:“家中一切你可以放心,几个兄弟我都会看顾好!” 听得这话张镇呼出一口气,狠狠的点了点头。 该交代的张仑都已经交代了,三封信分别是给钱能、肥龙和郭鋐的。 有他们三个照拂自己的这叔叔只要不是太蠢,出不了什么状况。 当自己的这位叔叔带着家中的老亲兵们从天津卫登船扬帆出海的时候,张仑已经踏上了前往武举之途。 唐伯虎、徐经二人此时反正也不能考取功名,张仑便让他们先去考个武举。 三十五姬武将、两位巫女,永远随身两侧的妙安、足利鹤。 还有前头开路的狗腿王中王小周管家,一行人浩浩荡荡远远看着那姬武将们赤红色的盔甲大家就知道。 这是英国公府那位滚滚长江东逝水的玉公子出庄子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南北两府地,文武双解元 对于弘治皇帝会加开武举张仑其实并不意外,九边和沿海及区域叛乱导致弘治皇帝注意到了卫所糜烂。 世袭的坏处也顿时显现出来,选拔新血补充进去成为势在必行。 然而历史上的那次武举前往应试的人寥寥无几,因为要先考策论的。 即便是陈州同这样进过学的、做过文案的,要按照八股的形式写一篇达标的策论也不容易。 但策论不过连弓马都不允许试直接淘汰了,这让他们怎么考?! 到了考场上张仑直接有些傻眼,自家的护甲居然被做了好多套整整齐齐的摆着。 卧槽!弘治世叔,您太不讲究了吧!版权费呢?!您版权费给我了么?! 张仑愤愤不平,这虽然是我的抄能力可好歹在大明我算是首创啊! 再看了看考试规矩,张仑觉着弘治皇帝应该是受了自己的刺激。 这次的武举并没有如同历史上那样先考策论。 而是先要求写三百个大字,然后刀法、枪术、互搏…… 第二项则是考校弓马,站靶三十步、五十步,骑枪、骑刀、骑射。 最后才是考策略,但也是兵法为主。 最让张仑意外的是这次来的人居然不少,要知道历史上成化年武举的时候可没几个人来。 这也是后来武举断断续续举办的原因之一,一方面考策论就没几个人能答的。 其次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武举看起来更像是笑话。 要写策论的话无数武家直接就选择放弃了,我策论写的好干嘛不去考秀才举人?! 但这不考策论,只是要求三百个大字然后考校兵法论这就好办多了。 张仑不知道的是弘治皇帝这实在是没办法了,之前没怎么重视还无所谓。 后来重视起来,弘治皇帝首先就先考校了自己的私人保镖熊烈山。 结果可怜的熊烈山勉强认识六百字,兵法能写一下然后就没了。 弘治皇帝这才惊觉,如果是用策论来选人的话根本就不可能选出武家子。 紧急把王越、汪直召去见了面,然后商议改了规则。 并把熊烈山等大内侍卫派来作为考官,这才算勉强做起来。 若是平日里弘治皇帝这么干,绝对无数言官蹦达出来弹劾、礼部肯定要谏言。 给事中们甚至会封驳回去,然而现在大家几乎都在忙着琢磨怎么对付张小公爷。 于是居然给弘治皇帝钻了个空子,没人反对这武举就开起来了。 现在张小公爷就是满朝言官清流们眼里的大红名,大家都欲处置而后快。 然而这大红名鸟下惨死言官无数,再有个不讲道理砂锅大拳头的爷爷瞪着牛眼盯着…… 还有陛下皇家无敌光环护身,大家暂时不好下嘴只能干瞪眼。 张仑人一到了校场门前,顿时无数的目光“刷刷刷……”的扫了过来。 所有人首先是被张仑的排场给惊住了,三十五姬武将跨刀背枪一身赤红色哥特南蛮铠。 还都骑着一水儿黑色战马身材修长面容俏丽,这就已经够吸睛了。 再有左侧妙安杏眼鹅蛋脸娇俏昂首驾于马上,得胜勾处还挂着长枪、身着哥特睚眦纹亮银南蛮铠。 腰胯御赐绣春刀端的是威风凛凛,煞气腾腾! 右侧跟着面若银盘生着碧眼儿娇艳妩媚身材高佻丰盈,穿着一身黑色玫瑰纹南蛮铠控着赤红色战马。 马身得胜勾上亦是挂着寒光凛凛的长枪,腰间则是跨上一把看便知为古物的倭刀。 在他们前面最前头的是身着锦衣跨刀怒目开路,管家模样的青年。 几个跨刀驾马,铠甲上多有战痕一脸虬髯豹头环眼壮硕如熊罴的汉子则是左右跟着开路。 更有几个穿着儒衫亦是跨着倭刀的青年随行,还有两个少年人身着青色锦衣好奇的跟在队伍里。 这队伍看着让所有人目瞪口,然而这豪遮无比的队伍中核心的那少年才是最为吸睛的。 即便是此队伍如此豪遮然而所有人都目光,都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被他所吸引到。 那少年头顶十六瓣羊脂润白荧光莲雕冠,生着一张恐怕连女子都生出嫉妒的白里透红粉嫩盈盈的鹅蛋面儿。 俊俏的让人不由得生嫉的面儿上,偏生还长着一对勾人欲醉水晶晶的丹凤桃花。 却见他身着一套波纹儿白云锦底金丝绣青松怪石卧虎图儒衫,腰间一根素装皮带子。 上面挂着一把看着便是有年头古朴的倭刀,洒然驾于纯白的战马上立若松竹挺拔。 远远的一眼望去哪怕是在这一群各有颜色的俏丽佳人中,你亦是能一眼看到这位灼灼佳公子。 一如亮眼莹莹之琳琅珠玉,哪怕置瓦砾堆中亦根本就无法遮掩住其夺魄之色…… 妙安和足利鹤则是脸上撇嘴心里叹气,跟着张小公爷出来最讨厌的就是这点。 所有的目光都会被他吸引过去,自己二人就如那衬托七彩繁花的可怜陪衬绿叶一般几乎无人留意。 我们俩也是美女啊!这简直是太伤自尊了!! 张仑自己倒是习惯了,反正只要他出门这些目光总是避免不了。 打马上前在院前边停下,看着那负责管报名的竟然是周侗张仑还愕然了一下。 “嘿嘿嘿……熊指挥使让在下来的……”看着张仑,周侗不由得一阵心虚。 数月前张仑跟他校场比武还是五五开,结果去了一趟扶桑回来周侗发现自己已经不是小公爷对手了。 再望向笑吟吟的妙安和足利鹤,周侗脸上不由得发苦。 这俩小姑奶奶怎么就跟着来了,他算是被这俩给揍惨了。 那次羞愤的他真就差点儿自刎谢罪了,上场一回合都没有就被抽下来…… 这俩一个抽完另一个再抽,打的周侗满校场飞舞打滚。 “老周,我家小公爷之前就报名好了!你查查看。” 小周管家这样的狗腿之王自然不会让小公爷亲自来办,在小公爷开口前就已经凑到了周侗面前。 周侗那刚才远远的就看到张小公爷的阵仗了,能出动这阵仗的还有别人么! 所以一看到阵仗周侗赶紧就先把小公爷的考试牌牌拿出来,双手奉上。 顺便还把唐伯虎他们几个的牌牌也都拿出来,交给了小周管家。 拿过牌牌小周管家笑吟吟的说忙完这段儿来家里喝酒,上回打的松鸡、野兔子都腊起来了。 周侗也笑着应是,说忙完肯定去。 边上有武家子愤愤不平的低声说,这考官攀附权贵着实不公! 还没说完便被身边的的同门拉住捂嘴,给他小声道别瞎说啊! 你可知道这是谁么?!那俊俏的不似凡人一般的公子便是声名鹊起的英国公家张小公爷。 人家现在那《帝国时报》红红火火,不仅骂了当朝礼部还骂了天下士子。 举人老爷们给骂了都还赞他道出时弊,乃是大贤士!可说不得。 那武家子还是愤愤不平,说那也只是文采咱们这是武场,怎能这么捧他! 同门冷笑锤了他一把,说你可不知道! 人家不仅文采风流办了时报、做了“滚滚长江东逝水”这类大名句,还曾在苏州剿倭。 那倭寇岂是好相与的?!都是海上扶桑国的蛮人,刀法诡异奇快! 能跃起丈余远,那倭刀转瞬即至搂头便劈。只需三五十人便杀的卫所数百兵丁漫山跑。 便是这等凶蛮倭寇,这位张小公爷直接斩了六百余首级送回来。 还杀往了这些个倭寇的老巢扶桑,帮着那扶桑国主鼎定国乱杀的是人头滚滚。 这苏州的说书人都传开了,你却不知道么?! 那武家子听得同门这一说顿时傻眼了,这是真真厉害的大高手啊! 却见那同门叹气道,人家张小公爷就是来走个过场而已。 凭人家手上的本事还有那家世,岂是需要跟我等似的考这般需要借此出头么…… 很快的这些个武家子就知道,张小公爷根本就不是来走过场的。 他是来这里虐人的…… 有着陈州同、王越这票大高手指点喂招,再临扶桑杀的人头滚滚张小公爷跟这些人已经不在一个档次了。 这护甲他们又没有张仑熟悉,那跟他对阵的无一例外都是“啪~!”的一刀还没明白咋回事儿就输了。 枪术也是,甭管谁上来都是一发收工。 弓马……有张家的老亲兵们亲自指点,还有庄子里的校场每日练习。 这些考核对于张小公爷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啊! 一群武家子们就傻眼的看着张小公爷表演了一把骑射、奔射,长枪挑、骑刀砍…… 人家还是能考得三试案首、应天府解元的,做策论……这特么比个毛线啊! 一群群的武家子悲愤无比,您这等本事、这等身份还来跟我们争什么啊! 欺负人也不能带这么欺负的啊! 好在张仑玩了一圈,一连三天看着自己居然数科都是最高分。 考至顺天府武举乡试后,居然是登顶解元了。 在他身后跟着的排名,是唐伯虎和杨家两个娃子。 弘治皇帝听到了消息哭笑不得,让萧敬带着旨意来找他。 然而旨意还没到,张仑就在考场门前说了句没意思不再考了,转身便走…… 已经有人开始赞叹,这麒麟儿如今可是“南应天,北顺天,文武双解元”啊! 莫说是国朝以来了,即便是历史上能夺文武双魁者有几人?! 这数都能数的出来,可惜麒麟儿先说了不再科举又弃考武举。 否则的话拿下文武双状元,那也并非是不可能之事啊! 第一百六十二章 时报成习惯,侍郎上门来 张小公爷说不考就真的不考了,带着他的姬武将们就这么消失在了大家的视野中。 一群群闻讯而来一睹玉公子风采的女子们哀叹可惜,怎的自己不是那姬武将中一员呢! 然后心下又想着这玉公子什么时候会再出来,可惜玉公子回去后便再没出他的庄子。 只有那《帝国时报》上每日可以看到他写的《天龙八部》,和偶尔的一些时评。 当一切都开始上了轨道之后钱福、王越这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家伙,能够把《帝国时报》打理的很好。 这俩老头儿也深切的体会到了言官骂人的爽感,然而他们都是君子。 所以哪怕是针对于邸报的很多评论,也都是一次次再讨论下来的结果。 江潮和许庭光两个人现在已经是自发的来帮忙了,能够跟在两个国朝老臣身边学习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 其他人求还求不来呢,每次只需听他们二人辩论朝堂条令得失便收获不少。 今日之论是钱福的主笔,论的是最近朝堂十余言官、数位侍郎与通倭海商勾结一事。 钱福毕竟是科举出身的状元,说话自然不会跟张仑似的那么直接的喊打喊杀。 只是一边感叹国朝初期太祖设立科道官,意为“以小制大,以下制上,大小相制,上下相维,为国监察”。 不曾想才过百五十年居然已经沦落至结党营私、朋党勾结,甚至做出损国利己之事。 前有南京御史、给事中家人幸进贡生,还行敲诈勒索之举祸延乡邻竟被压下不得上报。 后又有科道官结连成朋党,以国朝官职、银钱为邀鼓噪贡生冲击扶桑公主驻地。 现在更是爆出二十余海商勾结倭寇多年,违禁下海更是劫掠沿海无比放肆。 这些个科道官们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哪个又不是进士及第?! 哪个不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可哪个又不是操持着损国利己的生意?! 这些还是被查出来的,那些没有被查出来的又有多少?! 科道官啊,国朝啊!若是再无改变,恐怕就得被他们蛀空了…… 后世有一种观察结果表明,多数人平均接受习惯一件事物大约需要二十一天。 在经过了足足一个多月后京师无论从官员、士子,还是普通百姓都习惯了《帝国时报》。 每天买上一份似乎已经跟开门七件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一般的地位,若是不买上一份总觉着少了什么。 朝堂上大家战战兢兢的不再是科道官,而是每天出刊的《帝国时报》。 礼部、礼科上次被连骂两天后,就被来京赶考的举子们堵着丢了无数的烂菜叶子、鸡蛋。 然后被追着骂的狗血淋头,以至于上朝的时候不得不一块儿谢罪请辞。 弘治皇帝温言宽慰了一番后留中不发,只是让他们先出一个春闱解决方案来看看。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春闱这件眼前最要紧的事情如果你们搞不定那就回家啃老米饭罢! 可……他们是真搞不定啊!要是搞得定的话,何必麒麟儿骂了半天都没有出个章程应对?! 还得被一群举子们到处丢烂菜叶子、臭鸡蛋…… “老夫这已经是实在没办法了,所以只能来请玉公子援手一二。” 张升说这话的时候满脸苦涩,陛下留中不发让他们上报个章程的时候那眼神…… 老张顿时感觉自己就像是被磨刀霍霍的那头猪羊,陛下就是那位持刀的屠夫。 礼部、礼科上下一堆人急的团团转,可谁都拿不出个合适的章程来。 拿上去几个被朱笔批注了一通丢回来,总结就是:不切实际,狗屁不通! 眼瞅和陛下和内阁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们也知道再拿不出合适的章程来恐怕就得大祸临头了。 一个渎职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人家问题都指出来你却解决不了。 这不是明摆着显示自己的无能么?! 既是无能你还赖在位置上,这是要耗费国朝米粮么?! 还不赶紧回家耕田啃老米饭?! 张仑看着张升这本家老头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可真不能怪他们啊。 毕竟礼部一大票人就没几个负责处理过这种大型事物的,大家从来也不琢磨这事儿。 骤然间让他们负责规划数千人同时考试,还不许走旧制…… 这直接让他们抓瞎了,做不出来方案是理所当然的。 “柏崖公言重了,此事小子义不容辞。”张仑微笑的对着张升微微顿首,轻声道:“只是此事不易啊!” 本来张仑说义不容辞,张升还松了口气。 但接着张仑说此事不易就让张升的眉头皱了起来。 张仑见状,笑着给张升倒了杯茶轻声道:“柏崖公,并非是小子要推脱索取好处……” “只是,此事若是要立下章程那么就必须得户部、工部乃至刑部的配合才能完成。” 却见张仑说着,摆开了袖子诚恳的道:“户部需要拨款,工部需要出工匠……” “我是不考虑发起徭役的,所以考虑由刑部提供一些罪囚负责修建、工部的工匠负责督建。” 对于封建王朝总是征发徭役这件事情张仑是非常诟病的,本来生产力就低下。 一个小康之家若是被征发了徭役,那几乎就是家破人亡了。 家里就那么些许壮劳力,征去的徭役多数吃喝也不好、医疗也跟不上。 伤亡率是极高的,而且还都是逼着去免费干活儿。 这样的情况下有几个肯卖力干活儿的?! 在张仑看来这是效用比最低的一种做法,非常的煞笔。 与其折腾他们延长工期达不到效果还不如不要征徭役,让他们在家里多种粮食呢! 他们能给国朝提供的税收,都可以供应国朝招募工人短期内完成这项工作了。 张仑看得张升皱眉,便叹气把自己的看法说了一遍。 “国朝这总是征发徭役的事情,该停就停下来了。” 却见张仑缓缓的站起来,轻声道:“多与百姓休养生息,国朝百姓已经够苦的了!” “真要人手,那些个强盗、飞贼、无赖子……在京城里也是祸害,不如让他们出来赎罪!” 老张捻着自己的长髯点了点头,唔……有道理!不够再从通州这些地方给抓上一批。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冬雪草庐恶客来,一口毒舌张痴虎 张升出得庄子来的时候,却见得刘大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立在了庄子门外。 此时已是开始飘起雪花,却见白雪皑皑中刘大夏孤身而立。 哪怕是见着了张升却眼珠子都没有转过去一下,张升也不予理会闷头自行。 两大朝臣就这么擦肩而过,甚至招呼都没有打一个。 终于,刘大夏缓缓的迈开了步伐向着这庄内走去。 他刚刚踏进了庄门便已经有小周管家沉默的在前面引路,刘大夏似乎并不意外。 只是沉默的跟着小周管家缓步向前,穿过了呼喝声震天的校场。 然后踏进了草庐,张仑坐在茶桌前却没有起身。 “都说你是风云麒麟儿,怎么最基本的礼数都不讲了么!” 刘大夏冷哼了一声,背着手看着张仑。 而张仑则是摆开了袖子,对着自己面前的座位作了个请的手势。 “客有善恶,恶客上门不打出去已是不错了。” 张仑头都没有抬,声音却不大:“唾面自干是做不到的,以直报怨却可以。” 刘大夏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坐在了椅子上。 张仑身边的小铁炉上,那雕花铁壶“咕嘟~咕嘟~”的冒着蒸汽。 他轻轻拿起开始冲泡茶具,手法娴熟而带着一种莫名的律动让人赏心悦目。 冲具、洗茶,头泡,二泡。 “请茶。”张仑将铁壶放在了铁架子上,对着刘大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端起还有余温的茶水,刘大夏轻抿了一口。 随后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又缓缓的舒展开来。 将杯中残茶饮尽,放下了茶杯便见得张仑再次为他续茶。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刘大夏到这里就是饮茶来的。 张仑也只是为他泡茶,多余的一句都没有说。 历史终究是有所改变了,原本此时应该在两广的右都御史刘大夏如今出现在自己面前。 张仑见此颇有些感慨,这算是自己的成就点之一么?! “收手吧……”刘大夏终于开口了,在张仑的茶泡到第五泡的时候。 刘大夏此时也在感慨,即便是站在了对立面也不得不说这少年生了一副好皮囊。 无怪乎南北两京、应天顺天二府皆传,这少年生若嫡仙一般风仪无双。 就那双丹凤桃花而言,恐怕是潘安宋玉再世也略逊一筹罢! 张仑头都没有抬,声音依旧轻柔:“不是应该你们收手的吗……” “你这是在祸乱朝堂!毁坏礼法人心!!” 刘大夏猛的瞪住了张仑,隐隐携着雷音一般低吼:“如此行径,已是佞臣!必将遗臭万年!” “哦。” 张仑放在了茶杯,缓缓的抬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刘大夏轻声道。 “所以,那些尸位素餐的、勾结海商的、结连朋党的、敲诈勒索的……全都是贤臣栋梁,对么?!” 刘大夏听得此言不由得一滞,张仑却摆开手眯着那双丹凤桃花望着他继续道。 “所以,我指出了国朝的问题我便是佞臣了。” 张仑认真的看着刘大夏,轻声道:“我就该做瞎子,任由你们如同傻子一样欺瞒陛下就对了,是么?!”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强词夺理!” 刘大夏猛然站起来用手指颤抖的指着张仑,低吼道:“朝堂大事,如何轮到你一介勋贵子弟指手画脚!我……” “我也不想指手画脚,如果不是朝堂上端坐着一票票的废物我何至于要开声?!” 张仑一分面子都不给,缓缓的站起来冷冷的看着刘大夏:“我当然愿意做个膏粱子弟……” “可衮衮诸公就要把这大明朝折腾散了,我还当膏粱子弟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刘大夏闻言不由得一滞,却见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目光灼灼的看着张仑沉声道:“国朝虽有微瑕,但这不是……” “微瑕?!真是个好词儿。”张仑笑了笑,丝毫没有避开刘大夏的眼睛。 “一群尸位素餐的历百五十年,自己吃过亏都不知道改进。这叫微瑕。” “哪怕我身为英国公家小公爷他们都敢于上门勒索金银侍女的言官家人,居然还是贡生!这叫微瑕。” “勾结海商走私盈利,甚至那些海商还勾结倭寇祸乱沿海杀人放火的,也是微瑕……” 张仑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了起来,那双丹凤桃花依然眯起:“所以,因此死了的百姓也是微瑕!” “是么?!清流翘楚、言官之首,右都御史刘大人!” 刘大夏听得这话不由得涨红了面皮,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低吼道:“权阉勋贵不得插手政务!这是大祸!” “你现在所作已至朝堂大乱,诸多士子更受蛊惑失了礼法!” 却见刘大夏盯着张仑,双手舞起大声咆哮。“如此行径终将引发天下之乱,介时生灵涂炭!” “介时,你张仑便是千古罪人!” 张仑哑然失笑,便要开口。 刘大夏却不等他开口便径直抢话:“大明经不起折腾,你须知天下民穷财尽……” “狗屁的民穷财尽!你当我是三岁小儿?!” 张仑猛然一竖那双丹凤桃花,竟是直接将刘大夏的话塞回了嘴里。 “卧槽尼玛!我在苏州抄的那大海商陈家仅是金银就抄出来六十多万两!” 刘大夏居然是被张仑将这气势一夺,而张仑却猛然咆哮道。 “算是田产地契铺面珍玩,他陈家至少百万两的家资!卧槽尼玛,这叫民穷财尽?!” 张仑那俊俏的脸上露出了丝丝的狰狞:“普通百姓是财困穷尽了,可士绅官商们可是满脑肥肠罢!” 卧槽尼玛!真当劳资不知道言官们的狗逼德行么?! 海刚峰现在还没生,到了嘉靖年他是怎么说的?! “今人谓朝觐年为京官收租之年,故外官至期盛辇金帛以奉京官。” “御史巡历地方,自府佐以至州县正官……有以厚帛相酬者,是以宁负朝廷,不负举主也。” 上下御史、大小言官几乎都在抠搜搂钱,甚至直接上门索要完全碧莲不要的比比皆是。 而那些个身居高位的更是臭不要碧莲,史官们估计也搂了不少所以在史书上给他们呵卵子。 比如那徐少湖徐阁老。 被史官们推为“中兴首辅”“不招权,不纳贿”的徐少湖,为官前家中有田百余亩。 致仕下来猛增至二十四万余亩! 被徐阁老赶下史官们骂成“窃权罔利”、“六大奸臣之一”的严嵩查得田产是多少? 两万七千余亩啊!若是严嵩被算作贪官,那他徐阁老得算什么?! 海刚峰让他退还些,徐阁老就退了七千亩。 当时海刚峰表示不满意,徐阁老直接砸三万两金使吏科给事中戴凤翔、陈三谟弹劾掉了海刚峰。 而据《天水冰山录》记载,严嵩抄家时总查出了黄金一万多两,白银两百多万两。 被骂作“窃权罔利”的严嵩,抄家都只抄出黄金一万多两。 “不招权,不纳贿”的徐阁老,为怼掉海刚峰一次使金三万两…… 两位吏科给事中也是受的心安理得,毫无挂碍。 卧槽尼玛!这便是大明朝赫赫有名的首辅啊!这便是大明朝的言官啊! “你……是不打算收手了罢。”刘大夏冷冷的看着张仑,目光中带着丝丝的寒气。 张仑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亦是冷冷竖起,丝毫不做退让:“是你们,该收手了。” “乡绅士族乃国本!若是动摇则天下大乱!!” 刘大夏瞪着眼珠子,愤怒的咆哮着。 张仑则是一脸冷笑:“原来百姓不过两脚羊,士绅才是真国本!对么?” “右都御史刘大人!!” 阴沉着脸的刘大夏冷然一摆手,低声喝道:“多说无益,本看你有些许才华是个读书种子……” “我读的是圣贤书,圣贤书没教我尸位素餐、百姓是两脚羊!” 张仑冷冷的看着这位右都御史,话如刀锋:“圣贤书没教我去敲诈勒索、勾结匪类、缔结朋党!” “那朝堂上读着圣贤书出来的衮衮诸公有几个是干净的?!恐怕就宫门前那对石狮子,还算干净的罢?!” 这句话骂的是太狠了,狠的刘大夏都气的眼前一黑差点儿背过气去! 若不是他赶紧抬手扶住了桌角,整个人便是要摔地上了。 王越、汪直这俩老坏包居然不顾风雪,蹲墙角那会儿竖着耳朵在听。 他们边上居然还蹲着王守仁他们几个,互相默契的看了一眼大家都表示:此语好毒! 妙安、足利鹤也学坏了,这俩小姐姐居然仗着自己身手好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屋子的屏风后面。 这操作看的王越、汪直心里直骂娘,卧槽!老夫怎么没想到这招! 唐伯虎他们几个则是那眉头突突突的乱跳,心道还好拜师了啊! 不然得罪了这恩师,就他这张嘴绝对能骂死你。 看《三国》时候还道诸葛武侯骂死王朗夸张了,现下看恩师骂这刘大夏…… 估计,也是要被骂的几乎气死了罢?! 江潮、许庭光却是无比委屈,恩师啊!我们也在朝堂啊!! 您家里老太爷可是也在朝堂上站着呢,您不能一次集火给团灭了啊! 三大学士、两位尚书和刚刚离开的张升若是在,估计得赶紧摇旗:痴虎儿,莫开枪!我等自己人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经筵御前再相辩,大内演武陈钓翁 “多说无益,经筵之上、陛下御前,再辩一番可敢?!” 刘大夏到底是宦海浮沉多年,吐出一口浊气便冷静了下来。 张仑则是微笑的看着他,轻声道:“那小子需先与陛下申请,若是气死当场的却不能责罚我。” “……”刘大夏现在话都不想说了,直接一摆袖子便往门外去。 那门外原本听墙角的一众老少坏包们见状赶紧起身,噼里啪啦的顿做鸟兽散。 然而出得门来的刘大夏,还是看到了他们飞奔的背影…… 现在刘大夏很想骂娘。 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刘大夏被气的哆嗦着跑了后,妙安、足利鹤二女便咯咯笑着扑出来。 一左一右竟是搂住了张小公爷,猫儿似的一边蹭着一边嘴里没口子夸:我家公子(夫君)好厉害!! 这蹭的张仑那是满面通红,胯下一杆长缨瞬时迎风而立! 我当然厉害!以后你们会知道我更厉害!张仑很是悲愤,只可惜现在不能表现这种厉害! “咳咳咳……”门外的王越那咳的跟肺痨晚期似的,两女这才不甘愿的松开了张仑。 张小公爷则是无奈的道:“好了,师兄!知道你装死很厉害,但装咳能不能用心点儿?” 然而王越对于打搅了他跟两女嬉闹那是完全没有一丝的愧疚,反而是昂然无愧的走进来。 跟着他一起进来的,还有新晋骂王钱福钱与谦、先帝时大权阉汪直。 脸色激动的有些潮红的未来圣人王守仁,和如今《帝国时报》的几个主笔唐伯虎等人。 “老夫之前只是看你笔下锋利,未曾想你言辞居然是比笔锋更利啊……” 王越看着张仑,心下感慨:还好老夫那会儿没惹这痴虎儿! 不然被气的要吐血的,不是刘大夏得是老夫吧?! 张仑则是在心里撇撇嘴,开玩笑啊!小爷这骂人的本事也是一点点练出来的。 那会儿刚出道处男哥带着自己跑项目,大家名利场上斯斯文文、嘻嘻哈哈。 哪怕闹将起来,顶多也是打打机锋不至于开口骂娘。 可关上项目部的门来,只有他们几个人谈的时候…… 从来都是草泥马带扑你阿姆齐飞,甘霖娘、龟儿子和日里麻乱跑。 大家不仅要草泥马,还要用辩证法去论证你就是个草泥马、矛盾分析法分析你就个龟儿子! 劳资的方案才是最好的,这项目必须按劳资方案走!煞笔别给劳资争! 那会儿还是菜鸡的小张目瞪口呆的看着处男哥撸起袖子,暴喝一声杀入阵中。 一边日他个仙人板板,一边不忘了从本体论、实在论里面抽出武器反杀对方个人仰马翻。 那种情况下脑子稍微转的慢点儿、知识累积稍微少点儿,立马就被对方干趴下了。 对方不会等你反应过来,直接扯着晕乎乎的你签下不平等条约。 沉得住气、压得住力,既得会打太极也得能抡长枪。 这名场面你混个十次八次很快就会明白自己的不足,回去老老实实的补足。 然后再由处男哥这样的人渣老狗逼给你压阵、做战后分析,多几次也就能适应下来了。 “只是,你现在骂的爽快到时候经筵恐怕是有些挂碍……” 王越沉吟了会儿,望着张仑认真的道:“你可好做好准备。” “我已经准备很久了……”张仑沉默了一会儿,抬首认真的道:“该好好准备的,是他们。” 皇宫大内,在这处庞大的京师建筑群中有几处几乎是无人摸到的地方。 比如现在弘治皇帝所在的这处演武房,知道这处演武房的哪怕是在大内也不多。 整个皇宫大内知道这处的人除了太后、帝后、东厂提督之外,便只有这大内少数低调的一群内官。 这群内官们平日几乎不怎么出现,即便是出现也极为低调、很快消失。 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技击内监。 大部分的太监受宫刑后缺乏雄性激素,身体肌肉会开始女性化,而且容易发胖。 但却有少数人会脱离这个自然规则,他们“状魁梧,伟观视,颐下生须十数,皮骨劲如铁,不类阉人”。 比如宋之童贯、大明成祖时之郑三宝。 “啪啪啪……”熊烈山再次失败了,这是在他最为得意的枪术下。 但他败的心服口服,对方明显比他技高不止一筹还是留手了。 弘治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眯着眼沉默的看着自己身边最强的熊烈山败下阵来,匍匐在地上不吱声。 陈州同此时也很激动,能够在皇帝面前演武这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钓翁先生所学,便是王家之术么?!” 弘治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大礼跪拜于地的陈州同温言道:“先生可先起身。” 陈州同呼出一口气,缓缓起身躬身低声答道。 “在下之术,始于前宋陕西大侠铁臂膊周光祖、全于抗金名将岳武穆。传至王氏,后经三丰真人修订增改……” 若说不激动这是假话,所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古往今来无论学文习武可不都是为了卖与当朝,换得一身富贵荣华么?! “传至在下时,已是十数代了。” 却见陈州同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弘治皇帝见状则是笑着对他温言道:“先生有话,可旦说无妨。” “陛下,在下师弟欲传门内秘传于殿下。然在下多次相阻,终未成行……” 听得陈州同的话,弘治皇帝却并未生气。 反而是轻声道:“先生若阻,定是有所道理。可以与朕说项一番。” 陈州同轻声的把“龙虎还丹金汞真铅诀”的事情说了一番,这本是张仑打算传给正德的。 但陈州同觉着这么干实在太草率了,毕竟这需要至少三至五年的时间。 小正德如今才九岁年后十岁,若是习练可能得坚持到十五岁啊! 皇家之事陈州同会考虑的比较多,尤其是正德将来得成婚的。 “此事其实无妨,太子尚幼学艺应当。”弘治皇帝笑了笑,宽慰道:“推迟一二年成婚,并无挂碍。” 弘治皇帝笑的很温润,他不介意给有本事的人一个位置:“先生莫再自称‘在下’了。” “暂添为百户委屈一下先生罢,将来若有功勋则再加封赏。” 随即,却见弘治皇帝犹豫了一下道:“只是……三丰真人真传,朕可学么?!” 弘治皇帝自然是也崇尚于道学的,否则也不会有太监李广之事出现。 第一百六十五章 京师风云起,夷州淘金忙 “臣谢陛下隆恩!至于臣的些许末学陛下自是可学的,只是效果略差于殿下……” 老陈现在可是很激动啊,激动的差点儿就要喷泪了。 自己那会儿把张小公爷拜做师弟这一着,看来是真真没走错啊! 若非如此自己今天怎么会有机会,来面圣、来演武,还拿了这百户之职?! 莫小看这百户之职,说到底这可是正六品武官衔比他在陕西混的多年文案牛逼太多了。 而且弘治皇帝这意思也很明白,你现在没太多的功勋我不好给的太高。 将来你立下功勋了,我才好封赏你更高的职位。 “下臣见陛下多次,有一事早想上报请陛下恩准。” 陈州同咬着牙,磕头沉声道。 弘治皇帝笑了笑,摆手道:“钓翁旦说无妨,朕不是那种听不进意见的人。” 听得这话,陈州同告了一声罪然后才将自己早发现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其实初次见到弘治皇帝陈州同就发现皇帝的脸色不是很好,这应该是幼年时落下的病根。 次之便是有服食铅丹的习惯,这点陈州同是极为不赞同的。 “三丰真人传术时亦与师祖言,即便是此法亦只可延年益寿增损补缺。” 却见陈州同磕头道:“凡言自可长生久视者,无论内外丹皆可视为妄言刁贼,门下子弟须逐斥之!”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先是哑然失笑,随后叹气道。 “钓翁却是实在人,只是朕平日案牍颇多所以才使那虎狼铅丹……” 陈州同匍匐着,轻声道:“下臣有子午流秘法,可助陛下。” “依此法休歇再辅以内丹,陛下可不需铅丹。” 弘治皇帝“哦?”了一声,随后让陈州同赶紧起来答话。 却见陈州同很快的站了起来,继续道:“此其一,其二陛下需每日一个半时辰用于习武。” “臣师弟所造之铠甲法是极好的,可由熊侍卫陪练喂招活泛于全身经络、强健于体魄筋骨。” 顿了顿,陈州同再道:“殿下与臣师弟如今所用之强健筋骨汤浴,亦是秘法!” “此法本不适合陛下年岁,然臣可增改几方使陛下亦能用之。” 陈州同说越越顺了:“再有萧公公为陛下松筋骨助力,陛下龙体自能健硕!” “最后,陛下每日进膳需按类、按量、按时。只需十日,陛下自可有感!” 却见陈州同深深吁出一口气,看着弘治皇帝躬身长揖:“臣师用前二法,历八朝由洪武年至宪宗!” “寿九十有余,年逾八十时尚可骑马舞刀、举三十斤试功石!” 这话一说完顿时弘治皇帝两眼放光,卧槽!好家伙,八十岁还能骑马舞刀、举三十斤试功石。 那真真是老当益壮的表现了,而且还活到老九十多岁啊! 本朝开国至今活到九十的老家伙,那也不是没有。 例如历事六朝九十岁的驸马赵辉、也是由洪武年活到宪宗朝的九十八岁的大儒魏南斋。 “一切便依钓翁之言,若朕得康健必加封赏!” 兵部尚书马文升家的屋堂里,右都御史刘大夏、左都御史戴珊、兵部左侍郎熊绣……等等。 几乎朝中非与张升等人相伴的官员,都聚集于此。 跟随马文升多年的老管家早已摒退了所有家仆,亲自在外面巡视。 “已是到了如此地步了么?!”戴珊与刘大夏是同年,历御史、督南畿学政、陕西副……至今。 刘大夏低垂着眉眼,声音冰冷的道:“老夫本念及他尚且年幼也算是有些本事,本欲放他一马……” “然而,他却强词夺理、顽固不化!既是如此,我等怎能再退?!” 熊绣则是缓缓颔首,沉声道:“赶考举子,多受其蛊惑!任其妄行,必生国祸!” “陛下对他太过宠溺,以至于其人气焰嚣张飞扬跋扈!这本也就算了……” 马文升这个时候缓缓抬首,沉声道:“但他不该插手朝政,佞幸妄为!” “哼~!还构陷言官堵塞言路、挟倭自重诬陷士子!传其邪说败坏礼教人心!!” 刘大夏须发皆张怒气冲冲的站起来,低声吼道:“还和王越、汪直这等佞臣权阉混在一起!” “老夫早已言之,权贵、权阉于国朝全无好处!而今终究可见了吧?!” 说着,刘大夏更是“砰~!”的一巴掌拍在了台上低声咆哮道:“老夫恨不得手刃此獠为国除害!” 熊绣听得此言却心里撇嘴,要说手刃您这……还是算了吧。 您这都六十出头的老汉了,那痴虎儿别看才十余岁却是个文武双全的种子。 更曾在苏州出海追斩倭寇,还杀到扶桑助那扶桑国主鼎定国乱。 真要跟那小子打起来,估计您被手刃的几率比较大…… “明日早朝老夫便奏请此事,定让陛下应承下经筵时日!” 却见刘大夏一脸怒相,低声喝道:“此事老夫必亲赴之,介时且看老夫如何在御前言诛此獠!” “杀却权阉勋贵,但求众正盈朝!!” 正在夷州炼金的老钱可不知道,朝堂上的清流们正磨刀霍霍试图斩他狗头。 他现在两眼放光的看着一块块被铸出来的金锭,那喉结不断的滚动着。 张小公爷,亲祖宗啊!! “今日加餐,所有人添肉!”钱能仰天长笑,随即面目狰狞狠狠的道:“但谁都不许藏金!!” 却见钱能猛然跑到了那河滩上,对着下面一大片穿着囚服在淘金的罪囚们厉声咆哮。 “敢有藏金者腰斩弃市、妻女全数充倡寮!!” 此言一出却见得下面无数的罪囚猛的一个哆嗦,钱能见状嘴角勾起一丝狞笑:“一个个给我搜!” “未藏金者咱家给你跟妻儿相会一次,算是赔礼。” 钱能说着,缓步走下河滩:“若是被咱家发现藏了陛下和国库的金子,那就等着去死吧!” “敢有知情不报者,同罪!” 此言一出便见得斜刺里冲过来一个年纪在四十上下,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汉子边跑边大喊着。 “钱公公!在下检举!我检举啊!!先前同窗周初英藏金!还是藏了狗头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夷州一片大开发,万家生佛钱公公 “卧槽尼玛的廖林甲!你不要血口喷人!!” 却见另一身材较壮硕的汉子脸色一变就要冲上来,却被钱能一挥手让几个水师的小旗按住了。 在这脸色苍白的汉子囚服里果然搜出了一枚婴儿巴掌大小的狗头金,被一个小旗送到了钱能手里。 “好~!好啊!来人,查找他姓名家人全都扣起来!男的尽数充做罪囚,女的……” 亦是此时一五十上下男子突然站直了大声骂道:“权阉!尔敢!吾等乃读书种子……” “还有谁,都检举上来!廖林甲,你现在便是十人罪囚队伍长!” 钱能却连他的话都懒的听,嗤笑一声拍着廖林甲的肩膀道。 “咱家从来不亏待自己人,以后你只需监督不必下水、每顿有肉!每旬可跟家人见面一次!” 说着,钱能拍着这激动的都给他跪下磕头一脸谄媚笑着的廖林甲道:“好好干,咱家到时候为你请功!” “刑部那边儿说不准还能给你减个一两年哪!” 这话一说顿时下面一堆在水里干活儿的眼珠子就红了,嗷嗷叫着开始逐个检举。 那刚才慷慨激昂的老者面色涨红,似乎还想激辩一番又好似要回首痛骂那些检举者。 然而钱能却直接让人押送金块回去,他一会儿还得招待这夷州土司呢。 谁有耐心在这里跟这些个罪囚扯犊子,他们说一堆的屁话跟咱家有一个永乐通宝关系么?! 但土司们现在做的事儿那得有啊,而且是大大滴有啊! 张小公爷给出的只是一个方向,但论及如何讨好人、怎么伺候人、怎么收买人…… 这些张仑哪怕翻个十倍,也不是钱能这大明土著的个儿。 为啥?!人家老钱就是从小太监一步步做到今天的,被言官各路打击都巍然不动。 那手上没点儿本事能行么。 小公爷的思路提供过来了之后,钱能马上进行了策略的重新调整。 先让心腹拿着自己的名帖借用东厂的渠道,快马赶到闽南沿海。 一方面打听农耕、营造好手,另一方面则是采买农具、种子先侯着随时让水师运过去。 然后他本人则是在金陵、苏杭一片通过人牙子给搜罗了好些个厨子、裁缝剃头匠人…… 再弄上布匹、丝绸、各式华丽漆器、瓷器,胭脂水粉小首饰……等等。 到了地方还先不跟土司们见面,让营造给起了一栋靠着海、三十余间客房的仿苏式园林小筑。 好在这罪囚不少,老钱三两下的倒也建起来了。 虽然时间仓促人手不熟导致和正版的相比,那真是简陋的厉害。 可架不住夷州土司们没见过啊,被邀请来的时候还是震撼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现下这夷州哪怕是他们这等部族头领,也顶多是住个木板子吊脚楼就了不得了。 骤然得见这种青砖大瓦外看大气磅礴,内里又精巧细致的园林,那不傻掉了才怪。 老钱笑吟吟的站在门外将他们都迎进去,言道是哎呀~!诸位都是国朝忠臣啊,却是吃苦了。 说着便让人领他们先去沐浴更衣,说一会儿备下了酒宴请他们吃饭。 肥龙自然是乐呵呵的领着他们过去了,还给他们讲解这浴桶、毛毡子是怎么用。 那衣服该怎么穿,一群夷州土著们哪儿见过这阵仗啊! 顿感无比豪遮、甚是厉害,仔细的听着然后一会儿泡进了浴桶、使上夷子。 再看着那浴桶里飘起的花瓣,这比自己的吊脚楼高大上不知多少倍的屋子那叫一个叹气。 一顿澡泡好换上衣裳出来,肥龙还帮他们给打理了一下便领着去酒席。 再看那酒席顿时又傻眼了,一桌上八凉八热、二十四菜、水果糕点…… 他们一样都没见过,哪个都叫不上名字。 那瓷盘儿装着摆在雕花木桌上,这吃饭的阵仗直接让土司们手脚都哆嗦了一下。 好在有伺候的下人给他们殷勤的夹菜、倒酒,再有老钱笑吟吟的劝酒。 丝竹琵琶小鼓再一响,望向那窗外灯火辉煌宛若天堂之色…… 顿时夷州土司们觉着自己半辈子特么是白活了,人家过的这才叫日子啊! 自己过的那叫个啥啊,那特么能叫过日子么?! 喝着淳酒吃着佳肴,再听那丝竹小调看那灯火夜景…… 土司们再看笑语盈盈招待劝酒的钱公公,那怎么看怎么顺眼啊! 好人啊!钱公公那是大大滴好人啊! 晕乎乎的被钱公公招待了几天,土司们全换上了一身丝绸衣裳、配上了鲨鱼皮鞘的刀剑。 身后的土兵们则是拎着各式各样的礼物,踏上了归途。 然而这才是开始,没几天钱公公又邀大家来吃酒了。 席间就说,哎呀~!你们这都住山里,想找你们常常吃酒都麻烦的紧。 土司们听了也戚戚然,的确每次出来都麻烦的要死。 而且在钱公公这里住了几次,再回到那山里住着感觉就不对味儿了。 钱公公又说实在是对不住大家,这边条件太简陋了,也就只能这么招待委屈了大家。 回头咱们做出成绩了,咱家带大家伙儿去金陵、苏杭好好耍耍!那才是人间天堂啊! 这话说的一众土司们眼珠子都直了! 卧槽!这里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帝王天堂级的豪遮了。 可居然在钱公公说来,还只是简陋、委屈?! 那钱公公眼里的好地方,得好到啥程度去了啊! 未等他们发问钱公公又问大家,这家里收成咋样啊?!大家可得吃饱么? 这话一问顿时头人们一把辛酸泪了,还没有大移民之前夷州这会儿跟闽南差别极大。 这里几乎还是原始的刀耕火种的时代,很多耕具得等到十七世纪往夷州走的人逐渐多了才会带来。 山下平原地区的还好些,勉强算是可以温饱。 山上的大部分都得靠打猎,一些靠近海湾的偶尔会捕鱼但多数还是靠打猎。 钱公公这一听居然就伤心了,说哎呀~没想到大家那么苦啊! 又说我老钱也是穷苦家出身的,但和大家比起来我老钱家里当年好太多了。 说着居然眼角里冒出丝丝雾气来,这叫头人们心生感动啊! 钱公公不仅待我们好、给我们送东西、请喝酒,人家心地还善良啊! 肥龙则是在边上感慨,要说为啥我们这票狗犊子混到做土匪,人家钱公公就能混到南京守备去呢。 这就是人家本事啊,那表情、那眼泪、那窝心暖话……直接说来就来! 简直唱念做打毫无PS痕迹,这就是人家牛逼之处啊! 这个时候钱公公又说了,我老钱见不得人受苦啊! 这样吧!我咬咬牙找找路子,给大家弄点儿种子、耕具回来。 再找几个农耕的好手,你们回去带些许人手来开垦地。 到时候你们先种种看情况怎么样,要是合适就转到这边来。 我再给给你们修些房子,咱们大家也可以多亲近亲近不是。 头人们一听顿时卧槽,还有这等好事儿?! 顿时酒都不喝了赶紧告辞回寨子里拉人,虽然是半信半疑头人们还是拉了自己的亲信来。 而老钱早就准备好的良种、耕具、农耕好手,也通过水师送来了。 头人们一瞅,卧槽!真送来啊! 再看看那些个请来的耕作好手,哪个都是皮肤黝黑、手上茧子都厚成皮子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有这些个老农耕们手把手带着教。 还教给他们怎么制肥、堆肥、施肥,这技术现在几乎是大牛级神术。 华夏采用粪便、草木灰肥料技术,追溯上去可以到战国时期。 发展到大明这会儿,已经有十二类一百三十多种。 而欧罗巴直至相当于华夏北宋时期,才开始使用肥料技术。 所谓“农家种田不养猪,等于秀才不读书”,老农耕们既然来了必然会带来养殖技术。 水师的船跑来跑去从闽南运来了一口口的大猪,老农耕又开始指导养猪。 种养殖在古代一直都是不分家的,不养殖没法做堆肥这产量就得下降。 后来曾剿倭、做了《了凡四训》的袁了凡,就心痛的表示“北方猪羊皆散放,弃粪不收,殊为可惜”。 到十二月初第一批收成下来的时候,一票头人们全炸开了! 那满田的金黄他们看着就哆嗦,二话不说直接从寨子里把所有人都拉过来。 哗啦啦的就开始收割稻子,一边收割一边是泪牛满面啊! 钱公公您真是我们的万家生佛啊,大家要给钱公公立生祠纪念啊! 再得那些肥猪杀上几口,一堆夷州土司和土民们对钱公公那几乎是当作神一样看待。 钱公公说要伐木烧砖瓦造大宅子,大家好住在一起。 头人们一挥手:上!伐木、烧砖瓦!造! 钱公公说大家要多开田、多养殖,要互相帮助才好发展。 头人们一挥手:开荒!开荒!都好好养,谁不好好养猪,弄死了的都洒掉洒掉! 钱公公说头人们的孩子要读书、学官话,将来才好去考试做官换大前途、大享受。 到时候金陵、苏杭乃至京师,哪里去不得?!考得好还有机会面见圣上啊! 头人们顿时心里一句:卧槽! 回家就抡起棍子抓着家里的崽子们,噼里啪啦一顿乱打。 都给劳资读书、学官话去,不好好学打断你狗腿! 一时间这夷州竟是进入了大开发状态,到处都是垦荒建屋甚至还传来朗朗读书声。 在水里老老实实淘金的前言官、贡生们满心悲愤,廖林甲这个狗逼现在都不用来工地了。 据说他被那权阉钱能安排去给这夷州土司的孩子们上课去了,每日都还能回家吃饭休息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众正盈朝辩经筵,莫藏爪牙同痴虎 金銮殿上弘治皇帝的手不住的有些颤抖,他冷冷的看着台阶下的刘大夏等人脸色铁青。 “……即是张仑狂妄悖理引发此潮,他自当敢于面于经筵之议受臣等一辩!” 刘大夏站在朝堂上大义凌然,丝毫不回避弘治皇帝的目光。 而在他身后则是站出十余朝臣,包括了兵部尚书马文升、左都御史戴珊……及一众六科给事中。 “臣等,泣请陛下许张仑经筵对论!!” 弘治皇帝抬眼望去,却见张仑的爷爷张懋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如木雕泥塑一般。 三位内阁大学士看着刘大夏他们几个,则是脸色不停的在变幻。 便是在弘治皇帝想要开口的时候,张懋缓缓的站出来长揖躬身道:“禀陛下……” “既是我孙儿引发此议,为何不召他来殿前一询?!” 却见张懋缓缓起身,依旧低垂着眉眼道:“我孙儿早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 弘治皇帝恍然,难怪懋公如此冷静淡定啊! 原来是张仑早就已经有了应对法子了,而且知会了自己的爷爷。 否则的话以懋公的脾气,刘大夏他们这么干他早跟他们打起来了。 “宣!”弘治皇帝脸色渐缓,挥了挥衣袖。 阶下的马文升等人业已看出弘治皇帝对于他们已经是极度不满了,但既然都已经开了头。 他们只能是硬着头皮撑下去,或者一举击溃于那痴虎儿。 又或者他们被击溃不得不退出朝堂,从此一蹶不振。 “那孩子……才十四岁啊!”刘健那老迈的声音在这金銮殿里响起。 却见这位老臣越众而出,怒气勃发的对着马文升等人瞠目而视暴喝了一句:“无耻!!” 刘大夏闻言亦不由得脸色潮红了一下,却咬着牙不说话。 一群国朝重臣,最高者二品尚书却围攻一个十四岁连官身都没有的孩子…… 这说出去被骂一句无耻都是轻的了,即便是胜了估计仕林也不会传颂他们几分好话。 未几,便有小宦官来报张仑带到。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萧敬这才躬身向前大声谒赞。 张仑则是随着内臣引领趋步上殿大声报名,随后五百三叩大礼参见皇帝。 没辙啊,这特么封建礼教时代。 偏生张仑现在得罪的最狠的那批人又是言官,哪怕他不趋步上殿都可视为大不敬。 张小公爷要混到“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那打底都还得二三十年。 现在他要上殿那就必须照着礼教的这套东西走,少一步人家都可以参他个大不敬之罪。 “痴虎儿先起来罢!”弘治皇帝微微颔首,目光扫向了马文升等人。 待得张仑起身后才道:“右都御史刘大夏自请与你经筵一辩,懋公却言你有打算……” 马文升等人听得弘治皇帝的话差点儿嘴都气歪了,皇帝啊!不带你这么拉偏架的啊! 说到老刘就叫“刘大夏”,提到张懋你就叫“懋公”、那张仑你还叫小名“痴虎儿”! 一下子就把远近亲疏给摆出来了,这尼玛偏架拉的也太明显了吧?! 这就跟刘大夏与这痴虎儿互殴的,你上来就遮住痴虎儿嘴里喊着别打。 自己却几个黑脚踹往老刘身上…… 太恶劣了!太特么恶劣了!! “陛下,您是不知道啊!前几日刘大人就已经杀往我的庄子闹了。” 张仑撇了撇嘴,叹气道:“经筵此辩,他不辩一番是不罢休的了。” “也罢,虽然举子才年满十四却也舍命陪君子,便跟刘大人走一番罢!” 这一番话明褒暗讽相当于臭骂了刘大夏他们一顿,差点儿把刘大夏他们几个气的要撸袖子开打。 然而马文升、熊绣等人衡量了一下这爷孙俩的武力值,很明智的拉住了刘大夏。 开玩笑啊,你扑上去是去那不是打人得算是挨打啊! 张仑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白了,刘大夏这个老不休前几天就到我庄子闹事儿了。 我本不欲搭理他,结果今天又到朝堂上来闹了。 咱才十四岁啊,官身都没有就是个举子。 他刘大夏六十多岁、宦海浮沉数十年,也好意思对后辈如此下手?! 真真是不当人子! “只要要辩并非不可,举子却有几个条件在。” 弘治皇帝见张仑一脸肃然,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你且说。” “其一、此辩之事关乎大明帝国国本,因此定向开放不得全面开放!” 却见张仑一脸肃然,作揖沉声道:“陛下、三大学士,六部、六科、都察院……只许首官并副职可往。” “此番开经筵举子自有展示,还请陛下移驾举子庄外举行!内外部署禁卫,十里内不得有人!” 弘治皇帝见张仑说的如此严重,不由得将目光瞟向了刘大夏等人。 马文升和刘大夏有些愕然,同时突然升起丝丝的不祥。 “经筵过程、所讲之事,若无陛下、三大学士首肯不得外泄半分!” 张仑肃然的看着弘治皇帝,沉声道:“此番经筵,举子还需些许时日准备工作。” “并春闱将开,举子便请春闱之后再开经筵。” 见张仑说完了,弘治皇帝才望向了刘大夏等人。 那眼里的意思就很明白了,你们提出要经筵跟人家辩一番。 现在人家同意了,就是有些许要求。 所以……老刘啊,你们怎么看?! 马文升已经觉着不对了,想要拒绝但还未开口就自己停住了。 望向弘治皇帝的眼神,马文升读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你们不能挑事儿又这么收场了吧?! 这是弘治皇帝最为直接的意思,既然挑事儿就得准备好揍人或者挨打。 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大家伙儿就知道了。 “老臣无异议,不过些许小事尔!无论谁与相护、有何诡计皆是无用,只需经筵他敢来便是!” 刘大夏也知道自己此时是骑虎难下了,本同属楚地的李东阳默然不语。 其余一起举事者自然是盼他应下,干脆光棍的顶撞皇帝一句拉倒。 弘治皇帝听得刘大夏这略显狂逆的话,顿时生出些许怒气。 “陛下容禀,会试后则殿试,再有赐官……” 李东阳见皇帝要发作赶紧先站出来,作揖道:“臣以为,定为三月廿二日为佳!” 弘治皇帝缓缓的扫过马文升、刘大夏、熊绣……等一众诸臣,终究是轻轻的说了一个字:“善!” “既事已定,举子先行告退……”张仑见状便要辞下大殿,然而却被弘治皇帝喊住了。 却见弘治皇帝居然从龙椅上站起来,朗声道:“痴虎儿尚未有字罢?!” 张仑闻言不由得一愣,卧槽!皇帝世叔你这是啥意思?!要给我赐字?! “老臣厚颜请陛下赐字!”小张懵逼,老张可不糊涂啊! 当下就笑眯眯的站出来了,皇帝的意思还不够明白的么?! 在这金銮殿里、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儿就要给痴虎儿赐字,这意思就是这是朕看好的孩子! 别以为你们在经筵上欺负了他就能怎样,朕就是要保他! 这份恩宠、这等表示,直接把马文升等人气的肺都要炸开了去。 卧槽尼玛!陛下这都不是拉偏架了,那直接是杵张家子身边明摆着说我就是护着他了。 这特么还讲不讲道理了?这特么还有没有天理了! “汉之班孟坚《封燕然山铭》有‘鹰扬之校,螭虎之士’之言。” 弘治皇帝不等他们站出来反对,便直接道:“唐时杜工部《壮游》亦曰‘翠华拥英岳,螭虎啖豺狼’!” “三国晋时张茂先《博物志》逸篇又言‘螭虎形似龙,性好文采,故立于碑文上’!” 言至于此,弘治皇帝背着手轻轻一叹。 “你大父唤你做‘痴虎儿’,乃取宋王钟美之‘莫藏牙爪同痴虎’愿你藏之爪牙痴虎一世之意……” 却见弘治皇帝猛然转身,目光灼灼的望着那殿中朝臣们。 一字一句的沉声道:“朕既是在,便不愿意你做那藏爪与牙之痴虎!” “你张家世代忠良是与国同休之国公位,还需藏甚爪牙?!” “汉之蔡中郎《独断》曰‘天子玺以玉螭虎纽’,你与国同休自当一展爪牙拱卫大宝!” 弘治皇帝说着,顿了顿猛然沉喝:“痴虎儿,你字便是‘螭虎’罢!” 马文升等人听得弘治皇帝一席话直接脸都白了,人家这哪儿是杵张家子身边站位啊! 人家直接是把张家子划拉到自己身后护起来了,他们就算是经筵赢了都是没卵用。 此时一众朝臣们与那数十年后的骂神之神欧阳大大顿时神交一番,都是面对着英国公张家满心卧槽尼玛。 听听弘治皇帝这话,先夸张家子螭虎之士、能啖豺狼。 接着又夸他立于碑文上,那是好文采。 让他莫藏爪牙该露锋芒,还说天子玺螭虎为纽,他当为大宝拱卫。 那话里话外还不够明白的么?! 弘治皇帝这就差直接说这张家子他要死保,甭管对错输赢就是保! 这特么还比个鸡毛啊! 经筵是讲给谁听的?!那是讲给皇帝听的啊,希望皇帝能采纳自己的意见、学得儒家学问。 结果人家现在直接把要跟你辩的人拉到身后不止,还明着说这是文武双全、与国同休的重臣! 他啥锋芒毕露朕都喜欢、朕都支持! 都特么这么表态了,那他们的经筵相辩还有意义么?! 一时间,马文升、刘大夏等人却是丧气无比。 生出了“不如归去”的念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满朝文武缺教育,看我痴虎展真理 “张螭虎谢陛下赐字!”张仑躬身退后一步,掸了掸衣冠对着皇帝行了个五拜三叩大礼。 然后才起身轻声道:“刘大人不必担心螭虎仗帝宠为祸,若此辩我败则自封《时报》再不发一言。” “君子一言!!”刘大夏闻言不由得猛的一瞪眼,豁然站出。 弘治皇帝也是疑惑的看着张小公爷,臭小子!你就这么有把握?! “金銮殿上,陛下御前。国朝重臣都看着,小子想悔也难罢?!” 刘大夏听得张仑这话不由得脸皮一红,张仑却笑着低声道:“若是老大人马失前蹄呢……” “自当请辞归老,不复再论朝堂!” 反正败了老刘觉着这朝堂自己肯定是呆不下去的了,那不如光棍点儿自己滚蛋拉倒。 但张仑却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子与您一辩,并非是为废言逐人……” 这话说的老刘不由得脸色一红,尼玛!臭小子你这是打脸呢! 自己跟这痴虎儿辩,可不就是为了废其言论、逐他离开么! “所以,即便是小子叨天之幸老大人亦不可归老……” 却见张仑微笑的看着他,轻声道:“相信陛下倒是对老大人另有任用,国朝还需老大人出力啊!” 废话,输了你个老家伙就想跑路?! 你想多了,你这样的苦力老壮丁该做的是放出去砍那些豪族士绅。 数十年国朝重臣,诺大名声放你回去养望讲学卷土重来?! 然后再闹的仕林议论纷纷,还可能导致有人挂你名号闹事儿?! 我可没那么蠢,咱要做的是逼着你去干活儿! 刘大夏听得这话则是心里在骂,臭小子啊!你够狠啊! 张仑想干嘛,刘大夏这等宦海浮沉数十年的老狐狸又怎会察觉不到?! 人家的意思很明白,你输了就想跑路躲清闲?! 想多了罢,输了你得给陛下、给国朝做那把砍刀! 放出你去就砍的是那些豪族士绅,不然我辩输你还有何意义?! “老臣本就是陛下臣子,为人臣子自当为国朝效力!” 得~老夫要是真的输了便遂了你的意,让老夫往哪儿砍就往哪儿砍! 前提是你得辩驳的老夫心服口服! 张仑笑了,那必然是让你心服口服啊! 再望向弘治皇帝张仑便有些愕然了,皇帝居然看着张小公爷略显担忧。 难道王越没有跟他说那火炮之事么?! 张仑很快的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这么重要的事情王越绝对不敢不说。 那为何皇帝还会担忧,而且表现的这么明显? 略一想想张仑就想张嘴骂人了,马勒隔壁的破名教! 王越肯定是跟弘治皇帝说了,但弘治皇帝肯定对此丝毫不在意。 在他看来那顶多是一种武器的革新,但绝对不会认识到这种武器的革新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自汉武帝独尊儒术后,儒家在华夏大地上独占鳌头发展了上千年之久。 到了宋代发展到了高峰,科举取士全部是要考儒家经典。 这逼得天下所有意图出仕的读书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必须去学习、理解儒家的典籍。 以至于哪怕是张仑这样的后来人,都不知不觉的会受到儒教的影响。 大量的词汇、成语、礼仪习俗……都有儒教有着割裂不掉的关系。 在没有受过清末民初丧权辱国下,那种悲愤自恨,发奋追赶。 只有千年儒家惯性思维模式下,成长起来的弘治皇帝…… 他无法理解到一种武器革新的背后,所带来的剧烈改变这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马勒隔壁,这破大明朝堂上上下下都特么缺教育! 看着朝堂上下张仑顿时觉得除了自己大父和弘治世叔可以括弧除外,其余都是一群群的煞笔。 满满一朝堂的煞笔,没一个不是的。 张仑很清楚后来佛朗机炮传入后,朝堂上这些个大佬们开始还有兴趣仿制了一些。 后来就连改进都不知道要去做了,以至于刚刚赶上欧罗巴的脚步又自动放慢。 文艺复兴使得欧罗巴思想大解放,而大明哪怕被这些个儒家子弟们彻底玩废了还是没有太多进步。 没事儿,很快的……本小公爷就会用真理来告诉你们大明之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张仑微笑的对着弘治皇帝点了点头,随后行礼躬身退去。 大明的真理都是朝堂上大家斗嘴打架吹牛逼,而世界的真理…… 从来都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让他们品尝我张痴虎胯下金翅大鹏鸟的打脸,总好过将来被欧罗巴白皮按地上摩擦。 从大内出来在一众姬武将们的护送之下,张仑缓缓的离开了京城。 沿途上大姑娘、小媳妇们叽叽喳喳的借故从队伍身边经过,不住的偷瞧这传说中的玉公子。 都说这玉公子乃是嫡仙风仪,如晋时卫叔宝一般的璧人。 远远一看果是如此啊,那羊脂白玉般光荧奕奕之肌肤似乎比自己都还好几分。 那双欲诉还休,颇是惹人的丹凤桃花哪怕不望向你亦让人觉着勾魂夺魄。 只是那些个扶桑武铠婢女当真是讨厌的紧,自己多看两眼她们就瞪过来了。 手上还按着腰刀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就是看两眼么! 骑在马上的张仑倒是对于这些目光习以为常了,只是低头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反正自己又不是卫阶那弱鸡,被人看几下就看杀了。 回到庄子里寻来王越仔细的问了一下,果然弘治皇帝对于火炮、火绳枪是完全不在意。 王越一脸苦涩的表示自己反应了好几次,可惜的是弘治皇帝只是表示自己会重视。 然而屁重视都没有,该怎样还是怎样。 张仑听得王越的话只是冷笑不语,大清在被人按地上强行爆肛之前也自以为是的紧。 相比之下大明还算是有得救的,至少这些朝臣们当年在知道了佛朗机炮、红夷大炮后还知道仿制。 并且大量的装备到下面的卫所去,这玩意儿一造就是几十上百门。 “伯虎,到沙盘那边!我在沙盘上画,你且用工笔画出来!” 张仑冷笑着喊过来唐伯虎,有个擅于工笔的徒弟真是件大好事儿啊! 要画什么图形直接把丫逮过来,让他提笔画上便是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井底之蛙将毁国,太后初见杨妙安 对于自己总是被恩师抓去画画这件事情,唐伯虎从郁闷、抗拒到慢慢习惯用了没多久。 但这一次他画着画着脸色就变了,在他身边围观的王越、汪直等人脸色也不由得大变。 出现在画上的是一只被分解成两截有着繁复花纹的巨大火炮,张仑一共画了四副画来描述它。 第一副是分解图,第二副是合并图。 最可怕的是第三和第四幅,那画的是这门火炮和张仑手上最大的蛇炮的对比! 张仑手上的是葡萄牙12磅舰炮,长度也就在一米多点儿。 而张仑所画的这门巨炮长度,至少是王越认为很强的蛇炮长度的三倍以上! “不必估算猜度,我告知你便是:此炮名曰‘达达尼尔巨炮’或‘奥斯曼巨炮’。” 却见张仑漫不经心的一边画着,一边淡淡的道:“此炮长一丈六尺六寸五分、重三万四千八百三十余斤!” “炮筒厚六寸四分、炮口两尺四寸五分。其弹皆用坚硬条石料雕琢,每颗重一千三百六十余斤!” 王越听着张仑那声音不大的陈述,不由得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涸。 “三里外,可碎条石巨墙!” 然而张仑似乎一无所觉,只是在沙盘上继续画着。 “大明景泰四年,奥斯曼帝国七世皇帝征服者法提赫造得此炮七十门。” “得炮后率七万余步、两万余骑、战舰三百之大军,强攻传国千年之罗马帝国。” “此国我华夏古称‘大秦’或‘拂菻’,传国千年之久香火从未断绝。” “其都城君士坦丁堡,城墙皆用粗大条石垒成高达两丈五尺!” “因城坚墙固是以多次被伐,却从未陷落得号‘千年不落之都’。” 张仑的声音依旧平淡,然而在王越眼前却生出金戈铁马之感! “是役,千余年光辉之罗马帝国坚持了一个半月便陷落。末代帝国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战死沙场。” 王越的脸色渐渐的苍白了起来,他现在知道张仑为什么要画这幅图了。 却听得张仑淡定的继续道:“此炮铸造者,名曰乌尔班。” “他是一名铸造天才,而他其实首先抵达的并非奥斯曼帝国反而是罗马帝国。” 张仑此时已经画完,丢下了树枝转过身来看着王越、汪直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钱福。 声音轻柔的道:“可惜罗马的臣民没打算为此花钱,给他的薪水很低也无甚地位。” “所以这位铸炮天才选择了投奔奥斯曼帝国,在征服者那里得到了重用。” 张仑无所谓的拍了拍手,小周管家躬身将温毛巾奉上。 擦了擦手放回托盘里,张仑望着几人微微一笑:“然后,他为征服者铸造了此炮、摧毁了罗马。” 钱福看着那沙盘里面的巨炮,在听着张仑那轻柔的声音不由得浑身颤栗发凉! 钱与谦可不是普通人,他好歹是考上了状元、曾经在朝堂里面呆过,见过世面的人。 所以他非常的清楚如果大明出现了这样的人,那么大明会重用这样的人吗?! 看看现在那些工部的匠户、看看那些卫所的匠户,儒家已经侵蚀占领了整个朝堂。 虽然是立有工部在朝堂里,可工部内从做主的再到下面执行的哪个不是儒家子弟?! 他们会铸造么?!四书五经才是正统,其他全部是奇技阴巧! “我欲以此告知朝堂的陛下与那些个大人们……” 张仑背着手向着草庐内走去,只有那声音淡淡的飘来:“继续井底之蛙,下一个被摧毁的……将是大明!” 清宁宫内,周太后看着眨巴着杏眼娇俏模样咯咯笑着的妙安三两下的拿翻了可怜的陈侗。 小正德还非常不要碧莲的在边上哈哈大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陈侗很桑心,太子殿下咋能这样对我啊! 还有,妙安小姐姐啊!您算是我小师姑了!能不能下手别这么狠啊…… “妙安姑娘真是好生厉害!”周太后由衷的赞叹道,边上的陈惟贞等人更是满眼小星星。 在她们心里以一当十的陈侍卫居然都不是这小姐姐一合之将,说按地上就给按了。 整个人笑嘻嘻的,完全不费力气的样子。 抡起棍子那陈侍卫更惨了,被抽的满场子的跑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而且他跑没几步就被撵上勾倒,然后一棍子压的起不来…… “妙安谢太后夸赞!”妙安自从跟了张仑之后,几乎完全恢复了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那种娇憨性子。 或许是从前压抑了太久,此时终于有一个宠溺她、放纵她的公子在。 妙安变得落落大方甚至还有些小任性在,再经苏州、扶桑之役她完全不怯任何场面了。 周太后怜爱的将她唤道身边,轻声叹道:“你也才比太子大没几岁吧?练到如此,想必吃了不少苦。” “回太后的话,妙安不苦哩!” 却见妙安笑吟吟的接过陈惟贞递来的手绢,万福道谢这才回太后的话:“妙安自小就喜武,只是没机会罢!” “你……不是梨花枪杨家的人吗?!” 周太后闻言不由得愕然,妙安则是悠悠的叹气。 然后把自己的情况大致给周太后说了一下,顿时周太后听的是泪眼迷离。 直道可怜的孩子,陈惟贞等人似乎也心有戚戚。 皆心道那正头娘子实在太狠心,又恨那妙安老父亲的同僚真无耻。 “无事哩!若非是有前番苦楚,妙安又怎会遇到我家公子呢!” 妙安却是笑着安慰老太后和这些个心疼她的宫女们,却见她道了个万福笑眯眯的道。 “因为前番苦楚,妙安才觉有我家公子真好!” 却见妙安咯咯的笑着对周太后等人,眨巴着自己那双杏眼道:“公子可宠溺、纵容妙安哩!” “妙安想习武呀,公子就肯了。妙安不爱女红,公子也不叫学。喜欢作甚都随妙安意思。” 却见妙安笑眯眯的道:“公子还早把卖身契还于妙安了,言道妙安可来去随心。” 陈惟贞等人听得这番话不由得羡慕的眼珠子都在发光,莫说伺候的公子了。 即便是自家父兄又能有几人,可以如斯宠溺、纵容?! 周太后更是笑着招手让妙安到自己身边来,托着她的手慈祥的笑着道:“也是个有福的啊!” 第一百七十章 足利妙安入大内,太后皇后叙话间 却见周太后说着,竟是把手上的一串翡翠珠儿褪下来径直套在了妙安的手上。 妙安见状顿时瞪大了杏眼,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便要开口道不敢。 “长者赐,莫相辞!”周太后温润的笑着,拍了拍妙安的手道:“哀家也沾沾你的福气。” 说着,不等妙安拒绝老太后却讶异的道:“咦?既是练拳,怎的柔荑竟是如此软腻?!” 妙安先是万福谢了太后赏赐,随即才道:“这是家里老亲兵给公子的方子,做成汤浴可润肤哩!” “好像家里周师父也把这汤浴的方子给了陛下,太后可寻来一用。” 周太后没有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随后望向身边的陈惟贞。 见陈惟贞隐蔽的回了一个万福,这才笑着对妙安道。 “来来来……给哀家讲讲你随痴虎儿出海、去扶桑的故事!” 有些人估计得说“哀家”这个词,皇宫里是不用作自称的。 但实际上这是得看人、看场合,首先是得要晋太后、先帝逝去这才有资格用“哀家”。 这是礼教中“夫为妻纲”的体现,用“哀家”是表示丧夫之人,无比哀戚。 这个词汇的转变,是于《礼记.杂记上》“祭称孝子孝孙,丧称哀子哀孙”接过来的。 而且这是正式会面中的自谦,如同“朕”这个自称一样是用在一定场合内。 生活化里面大多用“老身”这类词汇。 这就跟你出去正式场合,跟人介绍或提及自己,礼仪点儿会说“在下”。 回到家里,你没事儿肯定不跟你媳妇说“在下”这个词儿的。 周太后在见妙安,张皇后则是在坤宁宫内接见了代表着扶桑的足利鹤。 抵达京师后本来足利鹤要先上表请求觐见的,只是那会儿朝堂上下闹的一地鸡毛鸭血。 鸿胪寺报上去后好半响都没有回应,于是足利鹤只能是侯着等待召见。 足利鹤本身也无所谓,又不是很赶时间。 每天在庄子里玩耍习武,再有小周管家带着看看京师繁华却也是不错的。 京师可不是金陵、应天府,这京师里的老少爷们对英国公府的情况基本是门儿清。 哪怕是贡生也绝对不会出现马伯颖那样,居然脑抽到去勒索英国公府的情况。 稳坐小公爷座下第一狗腿王宝座的小周管家,自然是大多数人都认识的。 能让小周管家躬身领着采买逛街的姑娘,岂是他们惹得起的?! 今日终于安排上了,上朝觐见完毕皇帝自然是不好直接让足利鹤回去。 毕竟上次贡生冲击桃花坞事件,这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为了表示亲厚便命内官引领这位扶桑公主殿下,往坤宁宫由张皇后接待。 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扶桑公主,张皇后也不由得心下赞叹一声:这扶桑公主真是生的好颜色! 难怪那些个金陵国子监的贡生们竟是不要脸皮的,要去强掳人家。 足利鹤本来便是有蒙元血统身材高佻丰满,虽未至妙安的那种程度却也比一般女子更广阔。 偏生她又长着一张东方人所喜欢的银盘面儿樱桃唇,再挂着莹莹如丝的一双碧眼儿。 无论是何角度看来,这位扶桑的公主殿下都完美的融合了端庄与妩媚。 “闻公主仰玉公子之才,常住于玉公子草庐内可是真的么?” 听得张皇后发问,足利鹤微微躬身保持着端庄的笑容轻声道。 “回娘娘的话,玉公子应邀往扶桑平乱,哪怕在扶桑也是声名赫赫的。” 足利鹤的话让张皇后又是一阵感慨,看看人家的十四岁! 再看看自己那俩弟弟,是怎么看怎么嫌弃啊! 自从自己父亲去世后,这俩狗犊子就跟蹦达出猪栏的荒野大豪猪似的。 带着一票不知道哪儿搜罗来,不三不四的帮闲四处横冲直撞。 这也就罢了,还跟周太后家的弟弟闹将起来打的鸡飞狗跳的! 害的自己在陛下、太后那里,吃足了挂落。 还被言官们参了一本,弄的自己是很没面子。 “唉……本宫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若是有玉公子半分本事,本宫也就知足了……” 说到这儿又得说一下,皇后是肯定不能用“哀家”这个词儿的。 用了不是特么咒皇帝去死么?! 所以皇后一般礼仪性场合自称多是“本宫”,而“本宫”词并非皇后特定词。 而是相对一部分宫廷内皇族王室,达到一定条件都可以使用。 首先一点无论嫔妃、公主、皇子、太子……要有自己的封号、宫殿,这才能有资格使用“本宫”这个词儿。 而且是以上见下才可以使用,你对皇帝、太后肯定不能这么用。 至于帝后、帝妃之间的称呼,有叫封号也有叫“爱妃”的。后妃自称则是“妾身”、“臣妾”等。 有些时候皇帝会叫后妃的闺名、小名,以示亲昵。 足利鹤闻言微微一笑,依扶桑礼双手扶于前躬身道:“若是此事,臣女倒是有些见解……” 若是宫内女官抑或是官宦命妇,在帝后面前是有资格称“臣妾”的。 这点可以从《明史·杨继盛传》的记载中,得到佐证。 里面有一段是说他妻子知道他被判死刑,于是给皇帝上书的事情。 “其妻张氏伏阙上书,言:臣夫继盛误闻市井之言,尚狃书生之见,遂发狂论…… ……倘以罪重,必不可赦,愿即斩臣妾首,以代夫诛。” 这里就是说她上书给皇帝,说她的“臣夫”丈夫继盛误信谣言又乱说话。 后面则是说如果这个罪行极大无法赦免,“臣妾”她愿意代替丈夫去挨那一刀。 足利鹤现在还未嫁人,又是大明番外臣属之女。 所以她在帝后面前的自称,便是“臣女”。 “哦?!殿下可说来听听!”张皇后这就有些兴趣了,足利鹤自称“臣女”是谦称。 张皇后管她叫“公主”或者“殿下”则是敬称了。 永乐皇帝曾册封足利义满“日本国王”、御赐“日本国王之印”。 足利义满给大明的回书,也自称“日本国王,臣源义满”。 足利鹤可是足利家现在的血脉,那枚金印也是握在他们家手里的。 张皇后敬称她一句“公主殿下”,却也是有例可循。人家好歹是王女呢。 “臣女随玉公子做学问,见他弟子唐伯虎、徐衡父二人也是在习武的。” 却见足利鹤笑吟吟矜持的颔首躬身,道:“那唐伯虎已是练的,三五个东厂番子亦拿不住了。” “哦?!如此厉害吗!” 张皇后闻言不由得有些讶异,却见足利鹤继续笑吟吟的道。 “主要是令行禁止,玉公子对于令行禁止、礼仪行止要求非常严格。” “以至于原本散漫的几个弟子,如今都仪态端肃、言行自律。” 这一番话说出来张皇后不由得心动了,她是常年在宫中没法耳提面命。 但那毕竟是她两个极少在世的至亲骨肉啊,张皇后无论历史如何诟病她。 有一点是可以确证肯定的,她是一位极其重视亲情的人。 当她的父亲去世后,她居然冒着言官的弹劾、大量的反对将自己的母亲接入大内居住。 从这点可以看出来张皇后此人极为重视亲情,所以她才百般回护自己的两个兄弟。 也许是她身上的这点打动了从小缺乏亲情的弘治皇帝,所以弘治皇帝生平无有二色。 “只是,玉公子如此繁忙恐怕是没有时间专门教导啊……” 足利鹤微微叹气,极为诚恳的轻声道:“娘娘啊,哪怕由您护持他们又能护持多少年?!” “玉公子家子弟如今皆被送往庄子,随状元钱公习文、随三丰真人传人陈师傅习武……” “您和陛下终究会老去,太子将来必克继大统。到时此情分又能有多少?!” 足利鹤这一番话说的,让张皇后若有所思。 “若无武勋立家、诗文传族,恐难长久啊!” 足利鹤一双湛蓝的眸子诚恳的望着张皇后,轻声道:“玉公子弟子衡父家里,藏书万卷数代耕读。” “更曾不惜百金筵请钱状元公为西席,求的便是诗文传族。这才是长久之计呀!” 说着,却见足利鹤指了指自己轻声道:“便是我扶桑小邦,公卿子弟亦是必学汉家诗文礼仪的。” “千缕、千金、千亩良田,若无武勋、文宦护持不过转瞬皆无……” “千钟栗、黄金屋、天高白玉堂,若有功勋文名岂非转瞬即来?” 张皇后恍然不由得点了点头,望向足利鹤的眼神则是愈加温柔亲切了。 招手让她近前轻握柔荑,眉目含喜的赞叹道:“公主不愧是世家大族家学深厚,一番话说的本宫豁然开朗啊!” 足利鹤至此只是矜持的笑了笑不复再言,张皇后自有自己打算说多了未必是好事儿。 张皇后说话间还赶紧招手,让宫女把自己的那块和田白玉镂空浮雕牡丹双凤纹腰佩拿来。 随后不由分说的塞到了足利鹤手里,足利鹤大惊失色赶紧说怎么使得便要推脱。 张皇后坚定的塞到了足利鹤的手里,道是公主一番话便值此玉佩了! 若是公主在京师有闲暇不妨多来与本宫叙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春闱之困终有解,只需有人去扛雷 御书房里,张仑看着自己跟前的几个老汉颇感无奈。 礼部侍郎张升气势昂然显然是击败了边上垂头丧气的刑部尚书白昂,还有户部尚书佀钟。 “痴虎儿,你且道来!此事独山公与廷议兄已然答应随我操办!” 说着,老家伙还恶狠狠的望向此二人道:“是与不是?!” “是……”老白和老佀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心里皆飞奔过无数的草泥马。 马勒隔壁的张柏崖,你个臭表脸的狗东西! 撸着袖子说我们俩敢不答应配合,你就带着礼部上我们俩家吃住去! 有你这么干的么?!有你这样的朝臣么?! 你特么可还是成化五年的状元郎啊,能要点儿碧莲么?! 张升一瞪眼珠子,用眼神反骂:狗屁的脸面啊!我礼部就差被举子们堵门打人了! 臭鸡蛋烂菜叶子扔了一头脸,特么出门都不敢穿官袍还讲个屁的脸面啊! 都闹到这份上要是还不提出应对法子,我老张估计要被仕林活活骂死! “主意我能出,但不许说是我出的。” 张仑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嘻嘻的道:“得统一口径,是柏崖逼着陛下答应的。” 三大学士、两位尚书和一位侍郎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心里一顿卧槽! 结合这痴虎儿一贯的行事风格,他出的招儿无疑是又损又狠的! 连上次剁了贡生手指的事儿他都敢干,这次却推说要让张柏崖来扛炮。 可见这枚雷那绝对是不小,顿时大家的眼神就望向了张升。 张升的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很显然这连痴虎儿都不肯扛的雷绝对不小啊! 但想到自己都到了这份上了,那还怕个鸡毛啊!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老夫扛了!痴虎儿你且说便是!” 但张仑却不先说,而是对着弘治皇帝长揖到底:“陛下,起居注可得注明这事儿!” 三大学士、两位尚书和张侍郎闻言不由得眼前一黑,这尼玛得多大的雷啊! 以至于这痴虎儿说出之前,居然是要求起居注要注明不是他说的。 见张仑如此,张升突然有些后悔了。 自己这是不是莽撞了啊?!这尼玛看起来有点儿要命啊…… “萧伴伴,且给柏崖公记上去……”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对着身边的萧敬道,却见萧敬对着身侧的小太监摆了摆手。 那小太监便飞快运笔,不一会儿便录写完毕点头示意。 张升黑着脸,对着张仑便道:“好了,老夫这已经把黑锅背上了!你且说罢!” 见得已经被记录下来了,张仑这才笑嘻嘻的说出了自己的法子。 其实这个法子并不复杂,也不麻烦。 就是前后这牵涉的人实在太多,没个大脑袋扛着是完全不行的。 这修造不是得壮丁么?!不是得大量的人手么?!还得大量的银子么?! 在这京师里谁手上最多?! 答案呼之欲出:外戚、豪门,勋贵! 提出这个情况张仑并不担心张家会被波及,原因简单极了。 本来张家在京师里就没有留下多少人,顶多是一些老亲兵和少数采买家仆。 这些人到时候迁到城外庄子去就行了,顺便也让小周管家对他们管教管教。 待遇提高、知识水平提高,但相应的惩戒也得跟上。 免得将来给家里惹下什么大祸来。 而且历史上张家少数被弹劾的几次,从来就没有涉及豪奴悍仆欺人之事。 以那些御史言官的脾性如果是有类似的事情,肯定捅上去了。 被弹劾的多数是家里豪遮、九边屯田、军政出错……等等问题。 张仑所说的法子很简单,这京师里一堆堆的豪奴悍仆哪里会缺人啊! 刑部要做的就是严厉打击他们的违法犯罪活动,历年积案顺便清空! 外戚、豪门、勋贵……自然也不能放过,放过了哪儿来的银子?! 他们家的那些个子弟只要有劣迹的全都逮起来,缴纳了银子也不能放。 豪奴悍仆到现在还没有被收拾掉的,那基本不是重罪。 勋贵子弟真弄到打死人的其实也不多,顶多是欺行霸市、打架伤人什么的。 毕竟连两大外戚争夺田产打起来,都得被言官上告。 国子监一堆贡生们没事儿还想搞搞震,死死的盯着你菊花…… 所以这随意打杀旁人的事件,勋贵子弟们也不敢闹。 豪奴悍仆他们这票就全都判“劳动改造”,不过张小公爷提出:我们要以人为本嘛! 给他们俩选择:去九边修长城,或者在城外修书院。 这尼玛还用选么?!三大学士、两位尚书撮着牙花心道:好狠啊! 那些豪门贵戚子弟就简单多了,也有的选择嘛! 不缴纳银子就去九边修长城,按罪行大小缴纳了银子就“管教改造”。 全数关押起来,陛下使禁卫每日操练、礼部出人给讲礼仪、刑部讲律法。 每日课业必须要完成,完不成或者不合格加刑期。 要春闱前书院修好了,他们就可以释放回家。 若是春闱前书院没修好的话,那豪奴悍仆尽数往九边修长城去! 至于豪门贵戚的子弟们嘛,也往九边给鞑靼念一下圣人之学。 听得张仑的话,连弘治皇帝都不由得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说好是劳动改造,那么豪奴悍仆自然也得学学律法。 这边刑部出人嘛,给他们讲讲律法免得以后再犯律条。 再说咱也不白使唤他们,登记好家里情况按每月三两银子给他们算工钱送到家里。 刑部订下的罚款全部由户部收纳,然后再行发放到工部营造、结算工钱。 劳动改造的一日三顿餐餐需有肉,管教改造的除了罚银还要缴纳伙食费、讲学费。 讲学费给礼部、刑部讲学诸官,伙食费要分摊到劳动改造那边每日的餐费中。 你都不必劳作了,而人家替你劳作请吃顿饭总应该吧?! 张升听得这痴虎儿娓娓道来不由得面色发苦,难怪他不肯扛这颗雷。 这尼玛是一口气把全京师九成以上的豪门勋戚全得罪了啊! 要是自己致仕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京师,都还是两说啊…… “柏崖公莫慌,此事朕来扛罢!”弘治皇帝看着张升脸色发白,不由得苦笑道。 这事儿非要抓人家张升来扛雷,确实不成。 老张这一把年纪了,别走出去就被人套麻袋丢护城河里去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弘治皇帝来扛雷,帝国初次执律鞭 张仑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一脸无辜的样子,反正别指望我去扛雷。 这枚雷太特么大了,简直能炸死一大片人啊! “痴虎儿啊!你说说你这脑袋怎么长的,怎么满脑子都是阴损招儿啊!” 弘治皇帝哭笑不得的看着台阶下的张仑,叹气道:“你也别为难柏崖公了,此事还是朕来吧!” 台阶下的张升听得弘治皇帝一番话,不由得感激的赶紧拜下呜呜的哭了几声。 既然弘治皇帝肯扛雷了,三大学士和两位尚书便松了口气。 别看老张是个正三品侍郎乃国朝重臣,可若是把全京师泰半的豪门贵戚们全得罪了…… 他也扛不住啊,兔子急了还得咬人呢。 何况这些个豪门贵戚可都是吃着人肉、人血长起来的,一咬牙真找人把老张做了咋办。 只有千日做贼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上次马文升革除京营弊端都差点儿被人给怼了。 为了他的安全弘治皇帝还专门派出十余大内侍卫随行,算是硬生生把他保下来了。 一气儿得罪了满京师的豪门贵戚,这事儿可比革除京营弊端严重多了…… 有了弘治皇帝扛雷,三大学士、两大尚书和张升这位侍郎则是开始发挥聪明才智完善张仑的方案。 比如京兆尹、五城兵马司得出动配合抓捕,刑部需要提前侦缉、准备刑档。 京师里那些欺行霸市、勒索敲诈、打行碰瓷儿……等等的城狐社鼠无赖子,也该清理一下了。 干脆趁着这次机会一并给他们收拾了,全数送去劳动改造。 眼瞅着春闱的时间就快要到了,所以大家要精诚团结、紧密配合! 弘治皇帝表示:此次京师严厉打击违反犯罪活动,必须要做到严格依法惩办! 原则就是,有罪必捕、有罪必判!法不阿贵,绳不挠曲! 从严、从重、从速,严厉惩处各路犯案的、京师百姓意见最大的城狐社鼠、豪奴悍仆、豪门贵戚……等等。 内阁李东阳、刘健、谢迁三大学士,户部尚书佀钟、刑部尚书白昂及礼部左侍郎张升同时表示。 他们将紧密的团结在英明神武的弘治皇帝陛下周围,努力为此次任务鞠躬尽瘁绝不懈怠! 奋力打赢这场春闱书院修建攻坚战,为帝国选材大业、科举盛事做出应有的贡献。 弘治皇帝陛下沉重的表示:此次春闱书院修建,时间紧、任务重,各部门需要加强协调不得怠慢! 同时,弘治皇帝陛下指示《帝国时报》负责人、帝国著名词话家、诗人张仑。 需要协调好舆论基调,配合这次帝国的重大严厉抓捕惩处行动。 张仑先生当即表示,《帝国时报》是国朝喉舌、针砭时弊! 自己将会和《帝国时报》诸位同仁,一如既往的支持国朝、支持神武圣明弘治皇帝陛下! 这场史称“大明帝国第一次严厉打击惩处各类犯案综合治理行动”,此时缓缓成型。 次日,英国公府张家老国公开始将一些家仆、家人送到城外庄子去暂住。 不过本来英国公府家仆们活动就不是很多,以至于根本就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这点。 当日下朝后弘治皇帝陛下召见三大学士、户工刑三部尚书、礼部侍郎,及京兆尹、五城兵马司指挥。 同时京营负责的英国公张懋亦被召见,直至傍晚才匆匆离开。 有些人嗅到了丝丝不同的味道,但弘治皇帝经常召见各臣属议事倒也没有人怀疑。 第三日,工部派出营造前往城郊丈量土地似乎筹备营造事宜。 《帝国时报》最新刊文报道,时报主笔翰林编修江潮江天信亲自从礼部侍郎张柏崖、户部尚书白廷仪处得知。 国朝已经对春闱之事有了定论,陛下前次召见多位臣工便是商议此事。 依照陛下的意思是新修造一所贡院,事于会、殿二考。 此事尚且在规划中还需各部门配合,等到国朝定下自会发布邸报。 大家一看,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最近盛传陛下召见五城兵马司、负责京营的英国公。 估计这是要动用这两方的人马再配合徭役,不然哪儿够人手在春闱前造出贡院啊! 这事儿也有先例来着,陛下还曾命京营往修造圆通寺。 后来这事儿被张老国公谏止,这才作罢。 陛下召见五城兵马司、英国公,大概是想要发京营一并参与修造罢! 纷纷扰扰中弘治十四年姗姗到来,所有人不由得收束了心思先过这良辰美景。 所谓“自怜结束小身材,一点芳心不肯灰。时节到来寒焰发,万人头上一声雷。” 这是英宗天顺元年丁丑科状元、官至南京礼部尚书,大名士黎淳黎朴庵公少年所作。 以此诗说明了一件事情:大概明朝初期就出现了二脚踢。 各豪门贵戚、城狐社鼠们没这天时还在街上调戏一下这家小娘子,碰瓷儿一下那家外地客商。 如今得了这天时越发是乖张了,没事儿还往各大宫观寺庙门前蹲着。 看哪家的小娘子貌美行过便品评一下,自作才子状上前勾搭一番。 豪奴悍仆们为了讨好主家少爷公子,卖力的在街面上呼喝赶人。 时不时的撸起袖子跟那些乜眼看自家少爷公子的,狠狠打上一架以展示自己的忠心。 每年一到过年的时候最蛋疼的就是五城兵马司,满京师的纨绔膏粱们都蹦达出来晃悠了。 还有那些平日里还算老实的城狐社鼠们,也趁着这个发财机会到处扑腾。 京兆尹更是头疼的要炸掉,一天能接到的告案最少也得有三四十宗。 大姑娘小媳妇哭哭啼啼的指着边上趾高气扬、一身锦袍的豪门贵戚家子弟,哭诉他们猥亵自己。 几个外地客商老小哇哇哭着来告自己傍身的银子,被几个城狐社鼠无赖子给摸去了。 还有豪奴悍仆打人的、砸了人摊子的、无赖子碰瓷儿下套儿的……等等不一而足。 然而这次五城兵马司、京兆尹却极为淡定,仔仔细细的登记了各种信息就表示要调查一番。 命无赖子、豪门贵戚们先回去,安抚了一下姑娘、客商、小贩……等等人群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那些个豪门贵戚、悍仆豪奴们则是心里嗤笑,每年都是如此忽悠这些小民。 京兆尹、五城兵马司顶多是派人到自己家里去斥责一番,最严重也就是言官弹劾一下。 还能把自己咋地?!但便宜都占了,这票豪门贵戚们也就不计较了,带着自己的豪奴悍仆们扬长而去。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时刑部已经开始整理历年京师告案了。 所有上告的案件几乎都被翻阅出来,大量的五城兵马司、京兆尹衙役们莫名其妙的被派出去摸状况。 京师两大最隐蔽的暴力机构:东厂、锦衣卫则是联袂行动,全面彻查、提供这些个豪门贵戚犯案证据。 也是这个时候三大学士、两大尚书和一个侍郎才感慨,难怪历代先皇都那么喜欢这两个机构。 简直不要太好用了,他们平日里就盯着这些王孙公子、豪门贵戚。 这个时候要查他们几乎是一查一个准儿,从查实到提供证据前后都不用一天。 刑部上下全部封闭在里面不许出门,所有人开始分门别类的规划轻重罪行。 罚银是重点,各种罪行累加刑部的官员们愕然发现最高个人罚款金额居然达到了三千两…… 经过具体统计前后至少可以有五千人投入劳动改造、三百余人投入管教改造。 工部上报预算,再经户部核算后认为款项差不多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豪门贵戚皆逮捕,城狐社鼠尽锁拿 大过年的工部、刑部、户部……乃至京兆尹、京营频繁出入大内,一条条的命令飞快的被下达到各部门。 按照张小公爷的建议这次将会召开公审大会,当众宣读、宣判。 然后赔付受害者款项,以体现皇恩浩荡、帝国法制威严。 为此刑部、翰林院多名官员被提调熟律,准备到时候作为公审主判。 上元小正月,元夕有花灯。 京师一如往年一般的热热闹闹的,豪门贵戚在各自家中豪奴悍仆的开路下一如往年一般。 趾高气扬的在花灯场里晃荡着,但好歹前段时间京兆尹多次发帖到家里。 于是也是遭了些许训斥,终究是不敢太过跋扈。 在青楼上耍了一气儿,又到花灯的场面上耍了一通酒疯、砸了几个摊子。 城狐社鼠们则是趁机碰瓷儿、摸钱袋子,打了几个闷棍蹭了几笔钱笑嘻嘻的感叹这元宵节真好。 夜色渐深花灯撤去,人群也渐渐散开…… 皇宫大内御书房里此时却灯火通明,弘治皇帝坐在龙椅上脸色肃然一言不发。 御书房内龙椅台阶之下摆着七八个条桌,三大学士、刑户工三部尚书、礼部侍郎张升。 一并在此匆忙的处理着不断传来的各种消息,一道道命令被发出执行。 子时三刻,五城兵马司来报九门封闭全城落锁。 丑时六刻,京兆尹巡司来报各街坊已经清空不复再有行人。 寅时四刻,刑部、京兆尹、五城兵马司……全数准备完毕。 寅时五刻,英国公张懋来报,京营已全部集结完毕等待陛下命令随时可以开拔。 寅时六刻,萧敬、牟斌来报锦衣卫、东厂及大内禁卫全数准备完毕! 寅时七刻,所有人全部都在御书房内垂手而立等待着皇帝的最终下令。 端坐在龙椅上的弘治皇帝低垂着眉眼,缓缓的吐出了三个字:“开始吧。” “喏!!” 在寅时的最后一刻,这座元宵结束后就像是昏睡过去的城市突然醒了过来。 若是此时有无人机从天际往下看,便能够看到整座城市从核心的大内皇城门前、九门之处。 突然间涌现出无数的火龙,那火光之下的是穿着铠甲手持兵戈杀气腾腾队列成阵的军伍。 他们沉默的举着火把“咔咔咔……”的,在京师的街道上开始行进。 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在前方引路。 同时不断的有穿着官袍、皂衣的身影汇入这道钢铁洪流,并有衙差呵斥那些想要打开门查看的居民。 看着那些个衙差的表情、横街而过的官宦甲卫,傻子也知道这事儿自己掺和不得啊! 麻溜的赶紧关上门落了锁,还不放心的加上了几条梁桩架顶这才回去搂着媳妇孩子瑟瑟发抖。 “轰隆~!”最先遭殃的是寿宁侯张鹤龄府,五城兵马司的人根本就不跟你废话半句。 直接用冲城锤一下就撞开了寿宁侯府邸,随后便是无数的身影“隆隆隆……”的踏入府邸中。 府邸内很快的窜出几个黑影在一片凄厉的哀嚎惨叫声中,打出几个手势开始引路。 “尔等何人竟敢擅闯我寿宁侯府邸,莫非是要造反么!!” 寿宁侯张鹤龄那叫一个惨啊,披头散发一袭内袍眼眶发黑。 昨儿元宵节呢,他刚刚跟兄弟建昌侯张延龄一块儿在青楼里Happy~Happy~Everybody! 一路折腾到了夜半三更才回家里休息,结果没睡会儿便被炸醒了。 “拿下!”刑部来的官员一脸肃穆,沉声道:“陛下令,刑部、京兆尹、五城兵马司……联袂执法!” “胆敢违抗,依军律处!” 张鹤龄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要喊叫。 可平日里见了他都得躲开的皂衣衙役们,居然狞笑着直接扑上来两条水火棍便将他按下! “些许豪奴悍仆尽数按名单锁拿,不许触碰其家财女眷!!” 呼喝声中无数的人影哗啦啦的开始顺着那些东厂、锦衣卫番子的指引,逐个按倒扣起来。 张鹤龄脸色惊恐,凄厉的嚎叫着:“我姐姐是皇后!我要见陛下!我要见娘娘!!” “啪~!”却见那刑部官员直接给了他一耳光,冷声道:“再行喧哗,掌嘴五十!” 披头士·惊恐·怂逼·张鹤龄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可怜巴巴的看着那些自己的帮闲被一个个按倒。 几个自持孔武的还试图反抗一下,随即便被几个兵马司的杀才两脚踹翻噼里啪啦一顿揍。 没几下就打的喊都喊不出来了,这才被挂上锁链还吃了几记窝心脚才揣着让他起身跟上。 我特么招谁惹谁了啊!我就吃个花酒回来啊,我真没惹事儿啊! 张鹤龄都快要哭了,走出门外便见得四周围无数的火把将整个京师照的灯火通明。 在他那侯府边上的几户豪门贵戚也没落跑,一摞摞的被拽出来大票衣衫不整的公子、侯爷。 后面则是跟着一大串儿平日里他们的帮闲,那些个平日里昂首挺胸怒马鲜衣的豪奴悍仆们现在凄凄惨惨。 好些个披头散发顶着个浮肿的猪头,一瘸一拐的挂着锁链跟在队伍里哀哀痛呼。 原本凄凄惨惨戚戚的老张往前走了一段儿后,顿时心气儿舒坦多了。 为啥?因为前面那批人更惨,他们好歹算是豪门贵戚所以下手人家都有分寸不能打死打残打重伤。 可那些个平日里就不咋地的城狐社鼠们就没那么好彩了,上去就先喂他们吃了顿水火棍。 五城兵马司雪亮的长枪、劲弩抵着他们脑门,没哪个敢吊歪的。 抱着脑袋蹲地上结结实实的吃了一顿揍,然后才被拎起来锁拿上带走。 啥城西虎爷、城南周秃爷、飞鹰帮赵三哥哥……等等,一并被打成猪头拎走。 这些个城狐社鼠们看到了张鹤龄等豪门贵戚,顿时心理也平衡多了。 看来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倒霉啊,这是大家伙儿一起倒霉啊! 得~那还有啥好说的,这场面咱们认栽了。 一众豪门贵戚那平日里也不是都白给的,原本懵逼到后来怒气冲冲再被按地上摩擦。 如果他们还没察觉出来发生什么事情,那他们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仁慈圣明弘治帝,义理卫道玉螭虎 全京师里谁有这么大能耐捏合刑部、京兆尹、五城兵马司、东厂、锦衣卫……等等机构联袂行动?! 这特么都是能造反的力量了,看着外围还有京营的队伍在蠢蠢欲动。 很显然,如果这些个豪门贵戚不识相五城兵马司又弹压不住的话。 这些个京营校尉们就会让他们尝尝啥叫真·大明帝国铁拳。 再往外走张鹤龄顶着个披头士顿时心里头又平衡了许多,因为他看到老对手长宁伯周彧也跟他一个德行。 俩京师大野猪互相对视了一眼,忽生同病相怜之感。 周家哥哥,我小张对不起你啊!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年就不跟你抢地了…… 张家弟弟,莫再说了。咱俩都已经这样了往日那点小事儿还计较啥啊! 唉……我家姐姐、你家姐姐估计都没法捞我俩了…… 随后这二人再次看到了不少熟人,基本都是各国公、侯爷、伯爷……等等豪门贵戚。 得~大家谁也没挑理儿,人家这是一网打尽谁都没漏下。 等等……卧槽!英国公府的人呢?!尼玛!劳资咋没看到英国公府的人啊! 成国公府的也没有看到,然后还有几家平日里家风较好、家教严苛的勋贵果真也没有被波及。 周彧和张鹤龄互相看了一眼,心下叹气:果然是我们闹的太过头,陛下生气了。 “当当当当……”皂衣衙役们鸣锣上街,开始大声呼喝传令。 “各街坊邻居,昨日乃陛下御令查处京师的浪荡无赖子!与百姓无关!” “今日刑部会同京兆尹于午时一刻,在街口召开公审大会!所有街坊都需前往……” 因为跨度太大、人数太多,又为了避免人群聚集过多造成踩踏、混乱。 所以当时在制定公审的时候,就是在各街口执行。 豪门贵戚们和他们家里的奴仆们被分散开去,押送到指定审理街口。 城狐社鼠们则是被就近街口收押审判,苦主们亦被衙役按图索骥的找来了。 这是之前登记他们的时候,京兆尹就命衙役给他们安置好随时召唤的缘故。 接近午时一大群豪门贵戚的家人们,哭哭啼啼的抵达到了各个会场。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刑部、京兆尹官员肃然官袍面前摆着一宗宗的卷宗。 高台下熙熙攘攘的百姓们被衙役用绳索隔开,分成几个队列方块避免拥挤踩踏。 还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维持秩序,避免人群激动冲击造成问题。 “啪~!”午时一刻,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听得那高台上传出一声惊堂木的巨响。 所有人顿时噤声抬眼望去,却见那高台上的刑部官员低声喝道:“将寿宁侯张鹤龄、长宁伯周彧……” “游四景、李瓦、赵地……等等人一并给我押上来!!” 边上五城兵马司的校尉抱拳应诺,一身甲胄哗啦啦的直接响快步下了高台。 没一会儿便押着一大溜还穿着内袍的豪门贵戚、被打的凄凄惨惨的豪奴悍仆。 还有穿着锦衣哀哀惨叫的城狐社鼠们,被押送到了高台上。 “寿宁侯张鹤龄!弘治十三年三月廿五,在西市街口你因货郎陈导躲你慢了两步率人殴打其至重伤!” “弘治十三年五月初五,在东楼街府家酒楼强掳卖唱女子李彤不成殴打其父兄二人至伤!” “弘治十四年正月初三,东城花市打砸花摊三家、酒肆一家!……” 那刑部官员站起来,一道道的罪名从他的嘴里念出来。 张鹤龄那脸色无比惨白,有些事儿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可人家不仅记得清清楚楚还一道道的给他念出来,张鹤龄顿时觉着自己要糟了。 “数十罪行,累计重判!本应流徒至九边修造屯田!” 张鹤龄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个哆嗦,卧槽尼玛!要被提溜到九边去修长城、屯田在鞑靼马蹄下求活…… 那特么还有活路么,还不如直接斩首就算了。 “念及你亦属国朝贵戚,是以陛下令:先令你赔偿多次伤人、打砸之损失、罚银两千两!” “并送往‘管教改造营’,着京营管理操练、礼部会同刑部每日讲习礼仪律令!” “每旬一次考核,若考核不过则不得离开!即使出营若有再犯便送往九边!” 听得这话张鹤龄松了口气,好歹不是送往九边啊! 然后下面的家人哭哭啼啼的在衙役的引领下,往户部摆在那边的官员处缴纳银子。 早在他们被锁拿后,锦衣卫便让他们的家人准备好银子再去围观了。 “长宁伯周彧!弘治十年二月初八,你因口角殴打……” “弘治十一年三月廿一……” 周彧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心里唉声叹气。 显然人家这是有备而来的,而且还是得到了陛下首肯的。 情况都已经这样了,自己还挣扎个屁啊! 要脱难也得是这次审判后让家人赶紧找到自家姐姐,从陛下那里求一道赦罪令。 其余豪门贵戚原本还琢磨挣扎一下,一看张、周两大外戚都怂了…… 那还有啥好说的,你跟他俩似的姐姐是宫中大佬么?! 不是的话,那老老实实的缴纳银子、低头认罪便是了。 “游四景、李瓦、赵地……!你等随周彧、张鹤龄……多次行凶伤人、打砸闹事……” “此本为大罪!念及你等只是从犯,着令罚主家银、往九边修筑烽火堡垒……” 一众帮闲豪奴悍仆们闻言哇的就哭出来了,往九边那还能有活路么! “陛下仁慈,念及你等也是京师人士于是调往修造帝国新建贡院。” “按月银五两送往你等家中,免你等家小遭饥苦。” “你等由京营督管,每日提供饭食、劳作后需随刑部官学律法以免再犯!” 那刑部官员满意的看着这些个平日里飞扬跋扈的瘪犊子,如今痛哭流涕。 “好!!陛下圣明!陛下仁慈啊!!”下面的举子、百姓们掌声、叫好声一大片! 陛下圣明啊!这些个狗逼犊子早特么该收拾了,每天飞扬跋扈的到处打砸勒索。 抓他们去劳作教育,学习律法又吃了苦头回来相信会老实了罢! 陛下仁慈啊!还怕这帮狗东西家小饿着,给他们月银送往家里。 五两银子一月,这京师里中等人家一月的饭食也就这么多了罢! 律法人情全部兼顾了,这还有啥好说的。 那些个豪奴悍仆们则是更没话说了,五两月银家里那不止吃饱还能有剩下了。 “孙发财、蔡襄、皮皮侠……你等泼皮无赖子多次骚扰百姓、勒索敲诈、斗殴伤人……” 那刑部官员愤怒的举着自己手里的卷宗,怒目圆瞪对着下面跪着的一票城狐社鼠吼道。 “叫我说,都该斩首!” 一众各路京师里的及时雨哥哥、拼命膀爷、刀打魁首……顿时磕头如捣蒜。 那高台上的木板竟被被磕的“邦邦邦……”一顿乱响,这刑部官员脸色稍缓沉声道。 “陛下仁慈,着令你等赔偿苦主后一并前往修造书院!照例给家中送去月银,以免遭饥苦!” “同时一并向刑部学习律条!若是事后再犯轻则充九边修造,重则抄家斩首!” 宣判完毕便令五城兵马司将他们尽数押送下去,再由衙役根据名单把苦主请上高台安抚一番。 然后下面的户部官员,按额度拿出赔偿银子交给他们。 一众苦主在那高台上哇哇哭成一片,他们真是至死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啊! 一个个脑袋杵在高台上磕的“砰砰砰……”作响,嘴里喊着“青天大老爷啊……!!” 下面的百姓们也感同身受,一个个抹着眼角叹气。 原本想要自吹自擂一番的刑部官员抬眼间,却看到了台下那些个豪门贵戚盯着他那阴骘的眼神。 顿时这官员心里一顿卧槽尼玛,这黑锅劳资不能扛啊! 装逼一时爽,到会儿说不准真得全家火葬场啊! 这些吃人肉、喝人血长起来的豪门贵戚哪个是好相与的,到时候趁夜乱刀砍了自己满门咋办! 当众审判啊,这特么结仇不是一般二般的大啊! 自己难道还能打死不出宫门、打死不出京师?! 他们只要探知自己出了京师,路上几百号的豪奴悍仆呼啦啦一顿砍杀末了报个盗匪…… 这特么真全家火葬场都没地儿说理去啊! “此事你们不应谢本官,本官只是奉命行事!真正要谢的话,你们当谢陛下!” 突然间这刑部官员又想到了那张家小公爷,顿时心里一顿腻歪。 尼玛!劳资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做点儿事情都得瞻前顾后的。 凭啥你年纪轻轻就享得大名,对此事还是置身事外?!再看那豪门贵戚不信的样子…… 这官员不由得咬牙:瞧我给你上眼药,帮本官扛这一黑锅罢! “还有那英国公府的玉公子张小公爷,他在此事中推动颇多啊!几乎是一力将此事促成!” 却见这名刑部官员一脸坚定的朗声道:“你们啊!要多谢陛下、多谢张小公爷!” “陛下不愧为我帝国明君,端的是仁慈圣明啊!” 便听得下面有举子大声疾呼:“玉公子得‘天下风云麒麟儿’之赞,果真是义理卫道真君子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拜服道义玉螭虎,皇宫大内风波起 “诸位,且请一同参拜谢我大明帝国仁慈圣明弘治陛下啊!” 说着,竟然领着百姓们向着皇宫的方向齐齐跪下行叩拜大礼。 那些无论是得了好处的还是围观的百姓们得见此景,亦都随之拜下心服口服。 这些个百姓们平日里哪个没有吃过豪门贵戚的亏?! 多多少少的都被那些个豪奴悍仆、城狐社鼠们欺压讹诈,很多时候不得不忍气吞声。 这回陛下圣明不管他们身份地位一并给全都收拾了,还给苦主们赔了银钱。 甚至还把这些个豪门贵戚们、城狐社鼠按上高台,逐个审判。 还顾及那些个豪奴悍仆、城狐社鼠们万一不在家里,家人遭饥苦给他们派做工月银子。 这都不算是圣明、这都不算是仁慈,那得什么算是圣明仁慈啊?! 有这等圣明仁慈的皇帝在帝国、在京师、在大内,大家觉着自己活着才算是没那么苦楚。 陛下为自己等人申冤讲理啊,惩罚那些个坏犊子啊! 这头给陛下磕的那是心甘情愿、全心全意。 “我们还需拜谢张家小公爷,若无他一力坚持义理卫道这等君子所为,如何能有今日啊!” 却见几个举子感叹着掸了掸衣冠,对着城外张家庄子的方向深深的长揖到底。 “天下风云麒麟儿,义理卫道真君子!吾等为京师百姓,谢玉螭虎!” 一众百姓们顿时恍然,对啊! 刚才那大官儿可不是说了么,这事儿乃是张家小公爷一力坚持的。 果然不愧是三大阁老都称赞的“天下风云麒麟儿”,真真是为我等百姓着想考虑啊! “谢玉螭虎小公爷!!” 这就不必要叩拜了,百姓们便学着这些个举子读书人一般掸了掸衣冠长揖拜下。 拜完了才低声问身边人,为何张家小国公要叫“玉螭虎”啊?! 便有那边上进过学的读书子笑着解释,小公爷用号“玉公子”做诗词话本。 你们这会儿听那茶楼里说书人给讲的《白娘子》、《天龙八部》便是玉公子所作。 小公爷幼名是“痴虎儿”,这是张家老国公取自北宋王钟美公《寄洪与权》里的那句“莫藏牙爪同痴虎”。 原意是希望小公爷收敛锋芒,痴虎一世安享富贵。 但咱们陛下圣明啊,一早看出小公爷才华横溢乃国之栋梁。 于是先命三大内阁学士殿前御考,后又赐字与他曰“螭虎”。 这螭虎则是不同了,“螭虎之士”那是说小公爷武艺高强能征善战。 螭虎又常立于碑文上,这是善喜文采。 帝后制印螭虎亦是印纽,这便是要护持帝国皇权。 这是咱们弘治陛下说,张小公爷文武双全要护持帝国皇权莫再藏锋芒了。 所以啊,这张小公爷咱们也可以叫他“玉螭虎”。 可惜这读书人的媚眼抛给瞎子看了,这些百姓没进过学听他说的云里雾里的半懂不懂。 但就知道陛下夸了张小公爷文武双全是护持国家的栋梁,咱们可以叫他“玉螭虎”。 那刑部官员看着一众豪门贵戚不再死盯着他了,这才松了口气。 好家伙!有些名声他不能要啊,要了估计得赔进去全家性命啊。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做个安稳官就算了,何必要拿自己的狗命争那个名头啊。 此时其余的几个街道也审讯完毕,该罚银的罚了银子、该判劳作的判劳作。 五城兵马司呼啦啦的押送着人往城外去,出城了自然有京营的人接手送往工地。 热闹看完了京城的百姓们自然是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儿,热烈的讨论着刚才这巨大的热闹。 衙差们则是呼喝让他们该开铺子的开铺子去,该上工的上工去。 然后径直巡街,比平日里威风好几分却也小心好几分。 啥这爷、那爷的,啥公爷、侯爷驸马爷的,可全都逮去工地上吃沙子去了。 自己这得老老实实的办事儿,莫招惹出啥是非来。 不然,陛下能处置了豪门贵戚、城狐社鼠。 要处置自己这个小小的衙役,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豪门贵戚们也开始发动一切关系,开始向皇宫大内递话、查消息。 首先便是要将那些被逮去的家人都捞出来,其次便是把推动这次事儿的主谋找出来。 当日之《帝国时报》亦刊发时评,曰《依法惩办,百姓之福!明君之策!》。 先是赞扬了这项国策,其次则是细致的分析这次行动对于京师百姓的好处。 一众举子士人、京师百姓们顿时更信了,必然是玉螭虎推动此次严打。 否则,怎么六部会同五城兵马司、京营才行动他便知道的如此详尽,甚至分析的丝丝入扣。 连文章都写好了,直接刊发出来?! “皇后,你莫要怪朕如此……” 弘治皇帝终究是有些忐忑,下朝后便往后宫赶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张皇后居然对此没有任何表示,既没有哭闹也没有求情。 沉默的看着张皇后一脸笑意,弘治皇帝倒是自己绷不住了。 却见张皇后闻言起身,对着皇帝微微一个福了一个:“陛下何出此言啊!” “若是为臣妾两位弟弟之事,陛下大可不必呢……” 弘治皇帝先赶紧将张皇后搀起,听得她的话不由得诧异:“哦?!却是何故?!” 张皇后被弘治皇帝搀起来,微微一笑将碧眼狐猫足利鹤前些日子入宫来和她聊的那些说了一遍。 这话听得弘治皇帝也不由得赞叹,莫小瞧了番邦、亦莫小瞧了他国贵胄啊! 人家能有这番见识,就已经是比很多国朝贵戚要强出不少了。 武勋诗文才是传家立族之道,仗之帝后恩宠能荣耀几时?! 看看那山东孔家传世数千年之久,王朝历代更迭他们家却屹立不倒香火不绝。 “陛下是担心太后那边有所挂碍罢?” 却见张皇后微笑着轻声道:“此事陛下终究不好去,妾身便是去走一趟罢!” 说着便跟弘治皇帝告了一声罪,让女官摆开鸾驾便往清宁宫行去。 清宁宫内现在的确是一片的愁云惨雾,周太后躺在榻上脸色阴晴不定的有些发白。 陈惟贞担忧的为她揉着胸口后背,那眼中无比担忧。 周家的人是放不进大内来的,他们只是托人带了口讯把事情大致给老太后讲了一下。 听闻自己的弟弟现在居然被锁拿去了,还缴纳了一大笔银子顿时老太后眼前一黑差点儿摔地上。 好在陈惟贞手疾眼快先扶住老太后随即便展开急救,又灌下了两颗她特制的救命小丸这才算勉强扛过去了。 陈惟贞便是要让人去喊弘治皇帝,却被老太后抬手止住了。 “莫要喊了,皇帝如此做想必是已经准备好如何应对哀家了……” 周太后满嘴苦涩,悠悠的叹气道:“等皇帝自己来,跟哀家解释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宫中两后同怜时,再召足利后宫见 周太后是什么人啊,在这皇宫大内已是摸爬滚打了数十年岁月…… 最终走上了这个年代女性所能达到,最顶端那王座上的女人。 尽管是心思郁结满心苦涩,但这并不妨碍她能够冷静的判断出来这次的情况。 这不是上次张家和周家的那种意外冲突,皇帝是有备而来直接动手! 皇帝既然是动手了,自然是想好了如何应对自己。 这个时候如果妄自生事不仅全无好处,说不得还得让皇帝记下周家一笔。 自己终究已经七十有余了,还能护持周家多少年岁?! 皇帝如今是春秋鼎盛正当壮年,自己若是触了他的霉头让他记恨于周家。 在自己的身后直接行之清算,那才是真正的泼天大祸啊! 自己的弟弟是个什么脾性周太后怎能不知?! 这些年仗着自己在大内的恩宠,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哪怕皇帝不清算于他,只需失了帝宠就有无数的人想要取他性命了。 那刘大夏说的其实也并非是全无道理,这满朝贵戚的确有不少渣滓。 只消看这次的行动有多少豪门贵戚连带着他们的豪奴悍仆,一并被查实清理就知道了。 当然,文官那边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 比如现任的兵部尚书马文升之子马玠,就曾“主使殴人至死,罪当绞”。 弘治皇帝念及老头儿可怜,下旨宽宥才没处死。 便是此时有宫女来报,说张皇后在外求见。 周太后眉头一皱,心道她来这儿做什么。 对于张皇后本来周太后是比较无感的,直至上次张鹤龄跟自己的弟弟周彧为争地打起来。 张皇后慌忙来请罪,周太后这才第一次对张皇后有了些许印象。 当然,这并非是什么好印象。 人家都来了那无论如何都是要见上一见的,让陈惟贞将自己扶起来收拾了一番。 然后才着女官将张皇后领进来见礼。 张皇后到底能被挑出来做皇后,礼仪这方面是训练的很到位的。 老老实实的给周太后行了大礼,周太后也很会做人在她刚刚施礼时便然后她免礼起来。 “皇后今儿怎么有空到老身这里来了?!” 周太后这是输人不输阵,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一如往常般笑眯眯的道。 完全看不出来,就在刚才老太后还气急差点儿人都没了。 张皇后也是久居深宫的人,自然知道在这位皇家老太君面前最好实话实说别玩啥小心思。 土木堡前人家就是贵妃了。几十年风风雨雨、历经数代帝王可谓饱经风霜。 历土木堡英宗被废、代宗薄待、夺门之变……一路走到今天,啥阴谋诡计、啥血腥厮杀没见过?! 在这位历经三朝、数次更迭的皇家老太君面前玩心眼,那才是最蠢的。 “回老太君的话,妾身此来却是为今早京师里的事儿……” 老太君这个词儿,是对四世同堂老太太的一种敬称。 此称呼源自于唐宋时期“太君夫人”的封号,比如唐代韩愈的《祭左司李员外太夫人文》说: “……谨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某县太君……” 宋代欧阳修的《泷冈阡表》则是写“……初封福昌县太君,进封乐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 至于后来近代史上汉奸们管鬼子叫“太君”,这可能是日语“たいじん(tai-jin)”的发音。 虽说张皇后算下来是周太皇太后的孙媳妇,但女方随孩子一起称呼老人也是一种亲昵的习惯。 这点在后世的一部分农村还可以遇到,一些老派的女性会在称呼老人的时候随孩子的叫法。 孩子的爷爷她们不一定叫公爹,会跟孩子一样叫“爷爷”。 “妾身那两个不成器的弟弟,也被逮捕并押送出去了。” 周太后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同病相怜的看着张皇后叹气道:“唉……都是些不成器的!” 张皇后则是微微道了个万福,轻声道:“若是以往,妾身一定会与陛下哭闹……” “然而这次,妾身却觉着此事未必是坏事儿……” 周太后听张皇后这么一说,不由得心头动了一下:“皇后可有什么消息?且道来与老身听听。” 张皇后其实刚收到消息的时候也是慌神了,但她毕竟年轻渠道也多。 没三两下的就让女官从小太监那边打听到了消息,原来没有重判劳作或者是去九边。 只是把他们这些个豪门贵戚都送去管教督学,一方面由京营负责每日操练。 另一方面则是有礼、刑二部负责教授礼仪刑律,考核学识。 听到是这个情况张皇后顿时放心了,不是处以大刑流徒什么的就都好说。 然后再想到了那日足利鹤的话,张皇后顿时觉着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如果自己这次还去捞他们那不仅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准以后他们还得惹下更大的祸端。 当下张皇后便把自己所知和那日足利鹤跟她说的话,全都给周太后说了一遍。 听得这周太后心里淤积的那股子气,这才缓缓散开来。 便如这张皇后所说,如果只是罚些许银子、逮去管教督学却是好事儿。 自己就是因为身在深宫没法管教他们,才让他们在外面飞扬跋扈惹下如此多事端。 那扶桑公主却是好见识,恩宠能耐得几世?! 即便是现在自己求得陛下给他们赐下田亩、金银、绫罗绸缎,却又能如何?! 自己百年身后他们没了依仗,情分薄了陛下乃至太子又会照拂他们多少?! 皇家之人哪怕是五服内说亲也没有多亲,更何况周家还是外戚。 “既然这扶桑公主是个有主意的人,皇后何不召其来宫中叙话一番呢?!” 周太后突然心中一动,轻声道:“还有那痴虎儿身畔的侍女妙安,想必也有些主意。” 张皇后听得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着啊!自己拿不准主意,怎么不知道请教一下那位扶桑公主啊! 若是其他外臣张皇后倒是不好召见,可扶桑公主这是使臣又是公主自然无碍。 后宫之主召见命妇、公主,这个完全就在她的职权范围内啊! 也是展现自己亲和、亲近的表现,皇后对命妇、臣女、公主……等等这召见这是恩宠的象征嘛! 第一百七十七章 虎头太师张懋公,恩宠荣华皆有故 小公爷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多了个“义理卫道真君子”的名号。 他现在在水雾缭绕中感慨的看着自己大父那雄壮紧实,视觉冲击和爆炸力十足的背阔肌。 然后卖力的在自家大父背上敲、锤、拍、打……,在他身后的老周管家则是可怜巴巴的看着。 小公爷要表现孝心抢了自己的活儿,老周能说啥。 “哈哈哈哈……痴虎儿,你且过去让周家小子给你捏罢!大父这里交给老周。” 老张说话中气十足声若洪钟擂鼓,自带着金戈铁马之气息。 看了看可怜巴巴在作揖的老周,张仑笑着应了一声便到隔壁的按摩床上躺下来。 小周管家赶紧上前开始帮自家小公爷用着陈师傅教授的手法,按压放松。 看着京师里面的豪门贵戚子弟顺利被逮捕、审判,押送到了城外后老张把事情交给副手回来了。 这药方老张从前也是知道的,只是它适合于孩童而非老人。 这点老张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也没法自己用便让老亲兵拿给张仑。 但经过熟悉药理的陈州同那么一改后,这副壮筋骨的药方老张也能用上了。 下了职回来,老张便来到了庄子里看孙儿。 顺便好好泡个澡舒坦一下,毕竟这可是忙活了一整夜呢。 而第一次跟大父一起泡澡的张仑,在老张褪下甲胄内衣围着大毛毡子进来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珠! 那真的是目瞪口呆,满心皆是卧槽! 自家大父这身材简直不要太爆炸! 这一身的壮硕肌肉群、这流畅美感肌肉线条、这炸裂而力量感十足凹凸有致的块儿…… 哪怕是比之巨石强森在《速度与激情》中展现那种壮硕身材,亦完全不遑多让! 张仑忽然想到自己曾经看过的一篇报道,描述的是成都一位六十余的老人那一身健硕的肌肉…… 然而,即便是那位老人跟自己大父的这身肌肉还是没法比。 “臭小子!总瞅着大父做什么!”凶暴如虎的老张瞧着孙子傻不楞登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 笑骂着还给了孙儿后脑勺,抽了个小巴掌。 张仑被这一巴掌给抽醒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孙儿未想到大父年逾六十,还是如此壮硕……” 那身形如熊罴一般的老张得意的哈哈一笑,还显摆了一下自己的健子肉这才躺进了那水池里。 老周管家领着小周此时也走进来了,躬身笑着对张仑解释道。 小公爷您是不知道的,当年咱们老公爷九岁继爵弱冠便随宪宗游猎于西苑了。 成化九年宪宗校场检阅咱公爷三射连中,宪宗大悦!先授金带,后赐掌中军都督府。 还进掌五军营,国公爷上表请辞都不允许。 咱老张家是武勋世家,公爷自小习武十六岁时到现在,咱府里那八十斤的试功石从来都是一拿而起。 家里的三石硬弓亦能张满,披挂上甲三十斤长刀亦能舞半个时辰有余。 “小公爷,您以为宪宗只是因为老公爷骑射好便授了中军都督、掌五军营么?!” 张仑听得这话,顿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后世大清借以修史的名义可是毁掉了不少大明的相关典籍,这导致的是很多事情根本说不清楚。 “天顺二年,老夫年方十七!乞往土木堡祭祀老祖,帝许……” 张懋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有些飘渺:“祭前,鞑靼骑兵百余杀来……” “吾未退,率三百人队当先前冲阵!吾阵斩八人!是役斩首十三级,余者四散!” 这话一出口张仑不由得嘶嘶的吸着凉气,卧槽尼玛! 那鞑靼骑兵,可不是扶桑那些山公骑狗的骑兵啊。 那当年是能够把大明最精锐部队,围困在土木堡、多次袭扰边疆的帝国大患。 十七岁能阵斩了八个,这绝对是大神级的勇武! 王越那老家伙宁海子一役以两万多兵力,斩鞑靼四百三十七级,这都混到了一个威宁伯诰券。 自家大父三百人队直接冲百余鞑靼骑兵,还阵斩了八个、斩首十三级其余四散…… “土木堡是英宗陛下心里一根刺,所以此事被按下无表。” 却见老周管家一边给自家老爷搓背按摩,一边叹息道。 想想也是,老张十七岁率三百人对上百余鞑靼骑兵,自己能阵斩了八个、再斩首十三级其余逃散。 那率领足足二十万大军,却被也先五六万人打的丢盔卸甲自己还被俘了的英宗…… 岂不是显得非常无能么?!得了这个消息,他能高兴么?! “哈哈哈……不赏便不赏,老夫已经贵为国公赏什么还不是一样。” 虎头国公自己倒是看得开,摆手道:“就是英宗陛下不肯让老夫再出京师,此事颇烦。” “所以这是老爷您在宪宗朝,多次私往去九边的理由么?!” 老周管家唉声叹气的道:“那会儿府里提心吊胆的,您可知么?” “成化三年到九年,您跑了不下二十次九边呐……” 听得老周管家的话,老国公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却听得他嘿嘿的笑着解释道:“嗨!当时年少持有勇力,又有老祖之事在前所以才常去……” “大父,那您当年到底斩下了多少首级啊……” 张仑趴在按摩床上心里吐出了一口气,顿时对于虎头大父的这段历史非常感兴趣。 心说难怪家里能在九边屯田,九边上那些连文臣都说他们“骄兵悍将”怎么能容外人屯田? 难怪家里老亲兵多出九边,没有根由把人派去九边说不准就做了炮灰没法回来了。 难怪数朝帝王,许大父掌京营、祭祀、赐宴……等事宜长达数十年。 却听得虎头国公那沉闷的声音颇有些无所谓的响起:“没算,大父又不需军功。” “估摸着亲手阵斩的,四五百级总该有。” 这话叫张仑差点儿一脑袋杵地上去了,卧槽!自家大父这是阵斩了四五百级鞑靼骑兵的大牛啊! 一个人斩下的首级总数,都能赶上王越那老家伙封伯爵的军功数量了! 难怪宪宗不许大父辞军职,让大父掌京营、守备京师。 自家大父这等大牛级的好手,放着不用或者放去外面才是傻子罢! 本身就是忠良之后,又有如此好的身手不放在京师保护自己安全那岂不是白痴么。 估计此事弘治皇帝也是知道的,否则他如何会让大父继续执掌京营、守备京师至今?! 张仑也算是明白了为何历史上宪宗、孝宗两任帝王,对自己大父评价颇高。 虽然后来的王世贞对自己大父的评价,却与那两位帝王相左。 那家伙对于自己这位大父的评价只是显贵,却说“生平无他艺能”。 而宪宗却说虎头国公“总京营而戎功练达”、“蚤精韬略”,“戎功”配之京营可理解为极大的军功。 “练达”则是指阅历丰富,但掌京营的老国公依照记载就没有出过京师打仗啊! 哪儿来的大军功阅历丰富?! 蚤大意指跳蚤,意味着很小。这里的“蚤精韬略”,指哪怕非常微小的韬略细节都能精通到。 这玩意儿宪宗怎么肯定,都没有出过京师作战的大父“蚤精韬略”?! 但这一切刚才就完全得到了解释,甚至英宗在驾崩前的天顺七年十二月突然给了自家大父一道诰封。 这件事也能够解释的通了,若不是大父真的有本事。 英宗怎么会在驾崩前,专门给一个二十二岁的毛头小伙子下诰封?! 那会儿大父才二十二岁,既没有军功又不掌握兵权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如果说大父做了什么让英宗觉得很牛逼的,但却又不好宣诸于口的事情这就解释得通了。 到了孝宗这会儿,给大父的评价是“韬略精通”。 这比之他父亲的评价实际上是往下降了一层,这大概是源自于大父在成化后再没出京作战。 但最终张懋去世后给的谥号是“恭靖”,这个谥号可是比“文正”、“忠武”这类顶级谥号更罕见的谥号! 在讲究于礼教、寓意的大明朝,给予谥号是极为谨慎的。 上一个拿到这个谥号的,是靖难名臣、一人力守北平、多次监国、明仁宗亲撰祭文的姚广孝。 姚广孝这个谥号寓意颇深,成祖能多次让他监国自己放心出去征伐、仁宗肯亲自写祭文。 如此信重肯定不是不愿意给他一个文臣至高的“文正”谥号,那么“恭靖”这个谥号就颇为值得玩味了。 张仑也不由得感叹,若是大父做下这些事情那么给予这个特殊的谥号也就说的通了。 而王世贞生于嘉靖五年,大父历史上记载去世的时间是正德十年。 也就是说大父都Say Goodbye整十一年了,小王才刚刚生出来。 等他作《弇州山人四部稿·续稿》去评价虎头国公的时候,老国公那骨头都能拿出来当棒槌使了。 一个跟虎头国公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在人家身后数十年却去评价人家“生平无他艺能”。 其实从这点也可以看得出来,大明时文人对于武勋的蔑视和鄙夷。 他甚至都懒的了解为何跟英国公接触的较多的两朝帝王,会评价英国公韬略好。 就很直白的下论断说虎头国公“生平无他艺能”。 反而是大书特书英国公家的荣宠、豪遮、显贵…… 比如“为太师,俱加阶特进,俱勋左柱国,俱再知经筵事,俱再监修国史”啦~ 比如“为太师者二十五年,握兵柄者四十年……十主恩荣,宴郊祀宗庙,多遣代行”啦~ 比如“富侈为东第冠,后庭数百人,皆曳罗绮”啦~ 最后还要说一句“懋遵何德,而贵富寿考令终显融至此也”。 这句话啥意思呢?就是王世贞很愤愤不平啊,你张懋有啥能耐得如此大富贵荣华恩宠?! 潜台词便是,凭啥我小王就没有! 这语气是不是一如后世那些在网络世界里面,敲着键盘骂天骂地骂空气的某些大侠?! 你何德何能,这么有钱、这么有名、地位这么高…… 凭啥我没有! 老国公毕竟是年纪大了又忙乎了一晚上,按着、按着就在按摩床上睡着了。 张仑悄然起身披上了袍子,老周管家早已经细心的给自家老爷盖上了毯子。 并小心的和小周管家一并将老国公缓缓的推着按摩床出浴室,毕竟这里水汽太重。 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裳出门来,侍大将宫御前樱子小跑过来小声告诉自家殿下。 刚刚太子殿下带着两个内官匆匆来此,然后唤走了公主殿下和妙安姐姐。 说是后宫的贵人要召见她们。 第一百七十八章 足利妙计平纷乱,不敌妙安小娇憨 妙安眨巴着杏眼,和庄雍容的足利鹤一起看着笑吟吟和她们叙话的老太后、皇后。 老太后则是看着二女心下感叹,痴虎儿果真是好福气。 这二女哪怕是站在一起亦是各有千秋,颇有争奇斗艳之感。 妙安俏皮娇憨如精灵一般让人见之则喜,端的是无比可人。 而这足利鹤则是端庄妩媚风仪卓越,颇有大家之气。 “哀家也不和你们套什么虚言了,此次寻你们二人来是想让你们给出出主意。” 老太后略有些疲惫的在支开了小正德后,对着二女微笑着轻叹道。 “哀家与皇后家里那个几个不争气闹下的事情,你们大概也知晓了罢!” 妙安和足利鹤当然是知道的,这件事情张仑又没瞒着她们。 只是妙安对这类事情本身就不是很关心,对她来说这事儿还不抵晚上少爷踢被子重要。 足利鹤倒是略有关心,但也仅限于略有。 但对于她来说此事重要性还没有昨儿晚饭夫君多吃了几块羊肉,得让厨娘今天多做点儿这事儿要紧。 “恩出于上,帝宠为尊。” 先开口的是足利鹤,却见她嫣然一笑微微躬身轻声道:“臣女的建议,是最好循陛下的意思走。” “哦?!公主殿下还请道来!” 周太后听得这话再结合了之前张皇后所说的,顿时略有所悟。 “太后、娘娘之恩宠皆出于帝王家,帝宠犹在则万事无忧。帝宠若失,则万事皆休。” 足利鹤那银盘面儿上尽显贵气,柔声细语的言道:“所以当务之急,是需固帝宠。” 周太后听得这话不由得双眼放光心里鼓掌,着啊! 只要皇帝的恩宠犹在那要什么,还不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殿下此言甚是有理!”张皇后亦是目光灼灼,不住的点头:“且问当此事当如何操作?!” 足利鹤微微一笑,轻声道:“陛下此时急需涉事豪门贵戚支持,而太后、娘娘则是此事的重中之重!” “所以……若说建议则是两点,一则便是请太后与娘娘下两道懿旨: 其一、往家中斥其不遵律法、有负皇恩。令其立即退还所占官田、屯田不得有误。 其二、往管教营地去,同样是斥责,并命其好生读书悔改。” “若出得管教后再犯,则奏请陛下夺爵贬往九边!” 顿了顿,足利微微躬身继续道:“再则,太后与娘娘当往陛下处当众请罪。” “并请陛下命户部前往,丈量两家归还之田亩……” 刚开始老太后和张皇后还有些疑惑,这不是让家里吃亏了么。 但随即结合了刚才足利鹤所说的“帝宠”顿时明白了,这是纳投名状以退为进啊! 陛下需要涉事豪门贵戚的支持,自己两家毫不犹豫的率先割肉给陛下垫台阶。 这人情得多大啊?!这面儿得多大啊! 此事之后那就是陛下欠下了两家的人情了,难道皇帝还会不补偿?! 一个是自己皇祖母,一个是自己皇后。 她们都在割自家的肉来支持自己啊,皇帝感动之余能让两家人吃亏?! 天子富有天下,只要帝宠犹在什么好处还不是就一句话的事儿?! “公主一番话堪如拨云见日,老身与皇后欠你一个人情啊!” 周太后沉吟了会儿,才缓缓的抬起头看着足利鹤庄重的道:“公主以后需多来宫里走动一番。” “太后与娘娘不嫌弃臣女化外野人,臣女自是愿意的。” 周太后这个时候看到了眨巴着杏眼若有所思的妙安,顿时笑了:“妙安小福宝,你可是有甚建议么?!” 这是那日妙安入大内来演武,后来又与太后聊扶桑故事。 老太后一高兴夸她真真是有福气的宝贝,边上的陈惟贞见状便笑着说不若妙安妹妹便叫个福宝吧! 妙安倒是也觉着这名儿有福气,当时也就笑着应下了。 “回太后的话,妙安不是有建议。只是想起少爷的一句话。” 老太后本来就是那玉螭虎的铁杆粉丝,一听是自己喜欢的那痴虎儿的话顿时来兴趣了。 “你家少爷乃是大才,所言一定极有道理!且说来老身听听。” 足利鹤心里叹气,妙安这死丫头就是长的比自己讨喜多了。 看看老太后初见自己的时候自称都是“哀家”,直至自己给她出了主意才换做“老身”。 到了妙安这里,人家直接就自称“老身”了。 可别小看了这一点儿称谓的变化,实际上这折射出的是远近亲疏。 “哀家”这是在礼仪场面见足利鹤呢,而“老身”人家这是在跟妙安拉家常。 对两人的称呼也能够看出区别来,叫妙安是“妙安小福宝”。 到了足利鹤这里就是“公主殿下”、“殿下”了。 “少爷说,人啊!忙则无祸患,闲便生是非!” 妙安努力装出自家俊俏公子说这话时候的神态:“脱得农事不劳,则不知疾苦。久便成害也!” 老太后听得妙安的话不由得低头沉吟了起来,这次即便是有足利妙计度过了。 那下次呢?以后呢? 张皇后也觉着这番话颇为发人深省,自己还在能救一时。 可谁敢保证每次都能过关?!谁又敢保证,以后他们就不会再犯?! “除了征战时,公子每日在庄上都会换粗布打理一会儿庄田、花果林子。” 却见妙安眨巴着自己的杏眼,声若翠鹂:“家里的子弟们,除了读书习武也是需做农事的哩!” “莫说他们了,本宫也需随虎哥儿一起劳作农事的。” 却听得这个时候宫女来报,说小正德跑回来了。 呼哧呼哧的跑回来的小正德刚好听到妙安说张小公爷做农活儿,随即马上接口道。 “农事不劳作还真是不知饭食来之疾苦,陆放翁言‘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真是没错的。” 便是此时,那门外伺候的刘瑾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飞快的低下了头去。 周太后在上首中间的罗汉床坐着,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刘瑾。 “那是伺候太子的内官罢?你想说什么,可说来哀家听听。” 刘瑾得了允许才躬身进来,大礼拜下报上名字才恭敬的道:“内臣是想说,小公爷所制农事于太子确有大用!” 第一百七十九章 两宫计定联袂见,割出血肉做台阶 “哦?!你且起来,说与哀家听听。” 听得刘瑾说确有大用,周太后顿时感兴趣了。 却见刘瑾恭敬的起身,低声道:“回太后的话,小公爷在带殿下务农之前殿下是从不关心东宫用度的。” “务农后,殿下居然问起宫里用度来了……” 却见刘瑾躬身轻声道:“还让内官列出名录,削减了许多报于内库……” 小正德之前的确是从来都不关心宫里用度是多少的,也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真正的跟着张小公爷在地里劳作了几天,和那些庄子里的老农们聊上一会儿后。 他回到宫里就突然想知道,自己的东宫里用度到底是多少。 不看不知道,看了才猛然吓一跳。 东宫的用度虽然弘治皇帝已经削减了不少,但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儿子。 所以在很多制式方面他并没有降低,也不会那么细心的去关注每一项用度。 小正德就不一样了,他可以逐条逐条的对照自己东宫里面的用度。 火烛除了自己的寝宫一些必须的地方、书房还有内官的住所之外,没必要都不点了。 饭菜日常自己不在宫里就没有必要备着,只需准备其他宫里内官的饭菜便是了。 糕点多数自己不怎么吃,就撤下不必准备了…… 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删减了之后,小正德愕然发现自己居然每天可以省下来几百两银子。 想到庄子里那老农说自己家还不错,一年能挣下二十多两银子。 老农当时还很骄傲的,言道其他人家一年能挣下三五两就不错了。 而他自己一天就得多消耗好几百两,这相当于他们数十个家庭一年省下来的钱…… 东宫的用度被太子自己削减的事情,很快的被三大学士和弘治皇帝知道了。 也是因此他们越发认为,把太子交给痴虎儿管教是正确的决定! 而太后和皇后听得此事则是若有互相看了一眼,太后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 当妙安和足利鹤回到了庄子里的时候,京师便传出了消息。 首先是午朝的时候周太皇太后和张皇后,一同前来御前求见。 顿时朝臣们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可都清楚这两位宫内贵人的至亲都被逮进去了啊! 弘治皇帝却脸色不变的亲自去将太皇太后迎进大殿。 这是个讲究礼制的时代,无论是皇后还是太皇太后按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议事的大殿的。 但太皇太后出现了,那么无论如何皇帝都必须要亲自去将她迎进来。 这是仁孝,礼制中仁孝是最为讲究的。 皇帝见了太皇太后那是得先行礼的,然后太皇太后才会回礼或免礼。 那朝臣甚至朝中多数勋贵们都以为,这老太后和皇后是联合过来闹的。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老太后居然和皇后一起下拜请罪! 这操作顿时闪瞎了一众朝臣、勋贵外戚们的眼睛,就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 弘治皇帝飞快将二人拉起,自己又慷慨激昂的言之乃为国家社稷不得徇私,向二人请罪了一番。 太后及皇后娘娘对于自己一时不查,以至于家人无状对国朝成的损失感到万分的惭愧。 并告知皇帝自己二人已经下了懿旨,一方面斥责各自家族并责令他们退还所占官、屯二田。 另一方面则是往管教营地,斥责自家亲属命他们读书学礼不得懈怠。 并请陛下派诸部配合丈量家中原属官、屯二田的田亩,归还国库、卫所。 这一下满朝文武顿时满心卧槽,多脸懵逼! 神马操作这是?! 豪门贵戚们直接若丧考妣,卧槽尼玛!他们两家都把占的官田、屯田吐出来了。 那不是意味着我们也得吐么?! 否则的话人家两大外戚都为国分忧、为陛下分忧了,你们还占着官、屯二田…… 这是要跟陛下表示一下,我们脖子很硬您砍一刀试试?! 万一陛下表示,试试就试试…… 于是,大家非常醒目的在老太后和皇后表示要清偿自家所占官田后纷纷站出来。 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将会和帝国、和陛下站在一起,请户部来家里一并丈量。 一边说着一边那心像是被人戳了一针管,拼命的抽血一般…… 英国公则是表示,自家虽然没有占什么官田、屯田。 但历年皇家赐下的不少,便请户部丈量一下由老夫开始赐予的官田有多少。 英国公府按照市价再溢价一成跟户部买断吧,家里人丁多那田就不好还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那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可是个挣钱的好手,旁的不说就说那《帝国时报》罢! 十文一份,每日这顺天府一地至少得五万份起。 发往应天府的数量估计是只多不少,现在连那些其他州府的书商亦专门订购《帝国时报》送回。 算下来一日发行至少十五万份,每份即便是成本五文那利润也得五文。 那就得七十五万文,哪怕是按千文一贯算这一日进账可不得七百五十贯啊! 再按一贯一两的换,一天可不得七百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啊! 一个月下来那就得两万多两银子了呐,一年下来可不得二十多万两银子啊! 卧槽尼玛!这抢钱都没有来得这么快的啊! 这还没算他英国公府在夷州金矿的那一成股子、在扶桑的那处银山…… 若玉螭虎张小公爷知道这些个朝堂上的土鳖们愤愤不平,肯定会撇嘴表示:没见识! 小公爷我这还是基本操作,没开启广告模式呢! 那才真真叫抢钱的活儿,给个小方块儿一个月没八百两您别谈。 这还是起步价,最好的位置打底得一千五百两以上。 至少一旬起订,先付款咱再谈。 再往后咱们可就不是谈价钱订广告了,直接估衣扑卖!价高者得嘛! 小公爷我上辈子特么买个XX日报的广告都得丢好几十万啊,卧槽尼玛!这辈子必须挣回来! 不过,眼下张仑还真是在给小正德、王守仁、唐伯虎……等人教授他的计然之策。 “《管子·轻重戊第八十四》,桓公曰:‘鲁粱之于齐也……齿之有唇也。今吾欲下鲁梁,何行而可?’” 张仑背着手站在几人面前,开始讲述华夏民族有记载最早的那一场经济战争——“齐纨鲁缟”。 第一百八十章 草庐之内教计然,弟子尽需去实习 “……二十四月,鲁梁之民归齐者十分之六;三年,鲁梁之君请服。” 张仑转过身,看着面前正襟危坐模样、年纪不一的弟子们沉声道。 “这便是华夏有史载中,第一场特殊的战争。” “这场战争无一兵一卒、一刀一戈,然鲁国却血流成河、饿殍遍地,国民离散!” 张仑一脸肃然,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此时竟然竖起丝丝的威严来:“最终,鲁国不得不认输!” “因为……再不认输,就要亡国了!” “其后同样类似的方法有灭之衡山国的‘衡山之谋’、三年楚国认输的‘以鹿为战’……” 看着在座的弟子们,张仑轻声道:“而齐国之所以能使此策,则是因为有着雄厚的财富!” “这个财富的遗迹我们今天依旧可见,这便是‘官山海’!” “《管子·海王》载:桓公曰‘然则吾何以为国?’管子对曰‘唯官山海为可耳’。”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张仑悠悠的道:“‘官山海’一策,给齐国带来的是每年六千万钱的国库收入!” “也是因为国库有着丰厚的收入,管子和齐恒公才能对邻国发动不需兵戈的征伐!” 张仑说着,冷哼了一声道:“管子很伟大,可管子之后除再有越王勾践使‘计然之策’破吴国外……” “再无一丝进步,甚至到现在‘官山海’之策接近半废弃状态!千年之下,进步无几分!岂非蠢货?!” “本来汉时的桑弘羊制《盐铁论》便是一种尝试,结果被记载成什么狗样子了?!” 张仑对于历史载事夹私活这事儿真感觉挺隔应人的,你做个会议记录就好好做完了。 非特么要踩贬人家,似乎人家做的经济政策没效果似的。 桓宽记载那《盐铁论》里面对桑弘羊一方描述多有“默然不对、或勃然作色、或怃然内惭……”。 却见张仑顿了顿,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微微眯起无不嘲讽的道:“把人说的无比不堪,可再看看今日……” “算缗、告缗、官山海、均输……还不是陆续延续着桑弘羊之策么?!” “那些所谓‘贤良文学’可制一策流传至今?!名字都没流传下来几个。是以,国策多有争,废柴逼话多。” “……”恩师,您这算是话糙理不糙么?!顺便,恩师您的骚话也挺多的…… 张仑至此却没有继续讲授,而是挥手先让狗腿之王小周管家捧着账本上来。 将《帝国时报》发行的这一个多月以来总收入,一点点的跟小正德、王守仁、唐伯虎等人言说。 张小公爷出手自然是不同凡响,一份五文的利润确实差不多。 但发行的总量他们却估算错了,尤其此时京师聚集了大量各地来赶考的举子。 当《帝国时报》风行起来的时候他们就第一时间感觉到,这份《时报》将会极大的影响到帝国国策走向。 是以很多人买的时候都肯定不止一份,买下后便往自家发去。 两京十三省,目前京师一日刊行是四万份、金陵五万份。 而其余十三省书商看到商机早已来订最高者五万份,最低者亦有一万份。 拢共计下来每日刊行发出数量,实际上已经达到了二十三万份! 所以……张小公爷实际上每天进账的银子,是一千一百多两! 为何小正德接触的张家庄子的老农,敢说自己每年挣二十多两银子?! 因为现在整个张家庄子大部分人,几乎都在帮着做印刷这件事情。 草庐后面摊开来青砖大瓦一排排的印刷房,数百号人忙忙碌碌的。 数十余人在不断的飞快排版,数百人则是“哗哗哗……”的飞快印刷。 “这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接下来我将会给你们真正生动的上一堂计然之课!” 张仑这个时候笑吟吟的站出来,一挥手小周管家随即退下。 没一会儿便将张仑的那辆奢华到让唐伯虎当时都目瞪口呆的马车,缓缓的推出来。 造车这个事情张仑其实早就想做了,只是回到了京师后这一桩桩、一件件折腾的空不下时间来。 趁着春闱还有点儿时间,张仑准备把这事儿做起来。 顺便也给自己的学生、刘瑾他们上一课,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本事学好了,钱不过小事尔。 “你们都上去感受一番,让小周给你们介绍介绍!” 几人本来就对这辆车子极为好奇,只是平日里小周管家都把这车锁在仓库里面保养。 很少将车子拖出来,他们又拉不下脸去要求参观一番。 如今有了这个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的,赶紧凑上前去一边赞叹着一边看着小周管家演示、介绍。 得知这车居然能够转向,几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啧啧称奇。 再看那结构顿时觉着此法真为奇思妙想,不仅让马车转向更易而且载重更大! “我准备立三家店,一曰‘御驾堂’。主高端私订制,每辆起步一千两银子!” 这话一出口顿时小正德连带王守仁、唐伯虎,全都目瞪口呆。 “恩师……这叫‘御驾堂’逾制了……” 王守仁弱弱的低声道,张仑则是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道。 “我准备让陛下和太子都入股,他们俩都有股子的车行店叫‘御驾堂’怎么不成呢?!” 好吧,恩师您牛逼。 “次者叫‘簪缨坊’,起步二百两、限量造车。” 唐伯虎点了点头,这“簪缨”二字是达官贵人的冠饰。 簪为文饰、缨为武饰,这车坐出去也有面子啊! “三者为‘均输房’,制批量日常用车、载重运车,每辆五十两起步罢!” 五十两?!唐伯虎有些疑惑,目前市面的马车几乎都是六十两起售罢?! 即便是旧车亦须四十两,才肯出手的。 恩师怎么会把价钱定的这么低啊?! 顿了顿,张仑问他们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规划么?! 这一问几个人顿时傻掉了,这方面知识他们真没有接触过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众弟子全猪头,集体送去挨顿揍 “都是猪头!能出一千两买车子的,你觉得他会在乎出两千两、三千两乃至五千两么?!” 张仑恨铁不成钢的用那荧白修长的手指,点着几个弟子的脑门骂道。 “出二百两买车子的那都是有一些家资却又不够丰厚,他们需要一定展示身份的车子匹配但对价格有要求!” 却见张仑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御驾堂’的车子是顶级车,受众不广却利润丰厚。” “‘簪缨坊’大约是最多人买的,高官、豪商、勋贵、外戚……这些都是咱们的买家!” “‘均输房’顾名思义,意在‘均输’为‘齐劳逸而便贡输’!给广大老百姓用的,要让利!” 张仑说着,气哼哼的道:“百姓愈持车马则均输愈多,均输愈多则商贸愈盛!” “商贸盛则国税丰、豪商富、国民富,如此才是流水不腐!利国利民!” 唔……我的车顺便也能多卖点儿! 几人恍然大悟不由得躬身拜服,但张仑却张牙舞爪的开始痛骂他们刚才啥都白学了! 回去每人给做一篇策论,引经据典就不必了。 但要把自己今日所说的这些写成心得体会,全部用白话文不得之乎者也!最低五百字。 考虑要全面、文章要细致,包括如果三大车行开起来对其他行业的影响、可能造成的冲击。 都得给我说清楚,说不清楚的…… “妙安姐姐!明儿他们策论交上来,没写对的交予你做靶子打半个时辰!” 那远远正在给自家少爷泡茶的妙安闻言笑眯眯的转过头来,脆生生的应道:“婢子知道哩!” 小正德等人闻言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卧槽!交到妙安手上可还能留下几块好皮肉么?! “鹤姐姐,那些写的不到位的全部交给你练手!” 看着足利鹤瞧过来,张仑当然不会厚此薄彼。 “一切按夫君的意思就好了,妾身遵夫君的话。” “……”落足利公主手里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准妙安和足利鹤较劲儿那自己得更惨…… 然而第二天大家把策论交上来的时候,却一个都没跑——集体被送去挨揍。 “伯虎,你告诉我你写的这叫什么。” 张仑面无表情的把唐伯虎交上来的那篇策论摆在了桌子上:“三大车马行定位之下帝国疏通更加顺畅……” “就特么顺畅而已?!你居然用了五百字写顺畅?!” 唐伯虎都快哭了,你让他写诗词歌赋眼都不眨就能给你写出来。 但写这种实在策论还得言之有物,又得白话文顿时可怜的唐解元就抓瞎了…… “妙安姐姐,把伯虎拉去揍半个时辰!别打死了!” “嗳!”边上杏眼亮光小豹猫似的四处晃悠的妙安一听张仑的呼唤,顿时脆生生的应了一声。 点着唐伯虎然后傲然的指向了校场,可怜的唐伯虎脸色发白双腿哆嗦。 随后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向着校场走去…… “殿下……”看着小正德交上来那可怜巴巴的三百字,上面还歪歪扭扭无声诉说着主人的无力。 张仑叹气道:“首先你全篇都在写车子奢华、好卖钱,但这玩意儿有鸡毛用?!” “而且……我要求写五百字啊!你才写三百字!!” 小正德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这是要遭了! 果然,张仑面无表情竖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冷哼了一声:“妙安姐姐那里挨打三刻钟,鹤姐姐那边三刻钟!” “凭啥本宫要挨两轮揍!本宫是太子啊!” 小正德试图摆出自己太子的威严,边上看着的刘瑾不由得拍着额头! 完犊子!估计又得被打惨了…… “对哦!你是太子,鹤姐姐、妙安姐姐对他别打脸哈,然后打足半个时辰!” 张小公爷觉着太子是得有点儿优待:“外加大字五百个,写不完让陛下来领人!” 呸~!我特么嘴贱个什么,总忘了虎哥儿根本就不尿我太子身份这一壶啊! 父皇把我送来就说了,随便他怎么教育完全放手! 我特么……我……我招谁惹谁了我…… “虎哥儿!我才虚十岁,凭啥我要跟他们几个写一样的策论啊!” 小正德显然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然后便见得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微笑的告诉他。 “因为……你是太子呀!” 我特么……竟然无言以对…… 耷拉着脑袋的小正德唉声叹气的下去排队挨揍,他算是看清楚了。 自己越挣扎虎哥儿越高兴,自己越蹦达那就越得挨揍! “唔……写到了一些点子上,但还是不够!”张仑现在看的是王圣人的策论,洋洋洒洒八百多字还是不错的。 果然是圣人种子,尽管没琢磨过还是能触类旁通:“你没有关注到的点有几个。” “首先一旦马车开始大量的制造,就意味着工匠需求的剧增。” “他们的收入会提高,这些人的生计得到解决同时会带动消费、增加岁入。” “其次,车马一旦多了就会迫使国朝不得不拓宽、修缮道路,同时需有专人时时维护!” “我并不打算让国朝征发徭役,所以这又增加了百姓生计、收入。” 张仑放下王圣人的策论,看着他道:“徭役一直都是最蠢的做法,徒耗民力、效率低下还伐害百姓。” “所以这方面我自己另有打算,到时候我形成章程再交予你们学习。” “道路方面的问题你没有考虑到,路通才能流通加速、才能货财通畅!更利于国朝沟通地方。” 更重要的是,地方有事国朝大军朝发夕至瞬间扑灭!王守仁眼皮子跳了跳,着啊! 自己怎么就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一旦道路顺畅再有车马运兵、运粮…… “你还没有考虑到的是,一旦道路不断被拓宽、延伸那么沿途百姓物产将会更加便利的送往四方!” “均输加速、成本降低,同时各地需求会增大!这将极大的带动道路沿途区域的发展!” 说完,张仑把王圣人的策论放到一边对着那迈着猫步走来走去的足利鹤笑着道:“伯安交给你了!” 王圣人的脸顿时垮了,他自问算是能打的了。 可那也得看跟谁比啊,足利公主可是挂着三刀在重围中砍出京都的狠妞儿啊! 手下那人命少说也得百八十条,小王顿时觉着自己要悲剧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尽数去实习,太子需重写 “衡父,你的策论和伯安的正好相反。” 张仑放下了徐经的策论,看着他道:“你看到了道路带来的诸多好处,但却没有看到伯安所提的车马生计。” “车马一旦增量就意味着相应的人手需要增加,驾车、搬抬、货栈……等等。” “同时车马还需要养护、修缮,这方面也会形成一个专门的产业增加许多生计……” 点评了一番之后,张仑把策论放下那双丹凤桃花笑的眯起指了指校场。 徐经唉声叹气的就耷拉着脑袋过去了,恩师都说的清楚了自己还挣扎个啥。 赶紧去挨揍罢。 张仑则是笑眯眯的让座下第一狗腿王小周管家,把徐经、王守仁的这两篇文都抄录下来。 等他们挨揍完毕褪下了护甲哀哀惨叫的回到自己面前后,便让小周管家给他们一人一份。 “你们几个这段时间就跟着小周这边,好好的看着车马行怎么运作。” 策划案张仑当然是早就写好了,小小一个策划案而已~! 咱张小公爷当年和处男哥俩可没少看、没少搞,初期的时候可都是张小公爷自己亲自动手的。 后来就是定下个方向、基调,然后交给下面的人去完成自己审核就好。 都是一群缺教育的猪头,不操练一下全都傻呵呵的。 张小公爷嫌弃的撇了撇嘴,道:“好好跟着小周管家学,一个月后我要看你们的总结!” “殿下,你的策论还得重写!”张仑看着松了口气的小正德,笑的一脸促狭。 小正德刚才还琢磨自己没法长期在宫外呆着,估计这趟就免了。 结果……这特么又要写?! “一千字,明天交给我。”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张小公爷声音轻柔:“写不好,再揍两顿!我亲自来!” 我……我特么不活了!小正德想哭,这日子没法过了! 边上的刘瑾看着自家太子觉着他好惨,唔……咱不能泄露小公爷写的东西。 不然回头挨揍的,可就得是咱家了。 想到从小周管家那里看到的车马行策划文案,刘瑾就觉着自己这把年纪全特么活到狗身上去了。 那案子里一丝丝的分析从客户消费能力、购买习惯、针对性销售方式…… 一直到京师、金陵乃至十三省消费能力、国朝税赋、百姓生计……等等,做了一个无比全面的分析。 只要按着执行刘瑾觉着这一年下来打底都三十万两以上的纯利,三十万两啊! 老刘激动的差点儿尿裤子,自己活好几十年都没有摸过这么多银子罢?! 然而小周管家只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摆手,说着是我家小公爷基本操作而已。 去年一个话本好几万两那钱来的快,这次《帝国时报》一天就千多两银子了。 老刘听得这话差点儿当场就得跪了,真是活生生的财神爷啊! 小周管家又说了,老刘啊,我家小公爷说了! 让陛下、太子不白使唤你干活儿。到时候掌着这车马行,皇家每年利润有半成是你的。 半成……那照着最低三十万两算,皇家的股子能分润差不多十八万两。 咱家也能分润九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啊,这还是最低的利润算! 卧槽尼玛!谁特么跟车马行过不去,就是跟咱家过不去! 刘瑾恶狠狠的想到:敢挡路的,我老刘豁出命去砍了丫的! 还没等老刘脸皮涨红,小周管家一番话又让他呼哧呼哧的粗气喘上了。 小周管家说,老刘啊!你想想你若是在车马行掌着如此大的产业,又有经验将来太子能不重用你么?! 掌着产业多了那分成也就高了,银子哪儿还能少啊、功绩哪儿还能少啊! 立下大功绩了,到时候若是那忠显祠立起来又怎么会没有你一席之地?! 这只是开始,一定要好好干、老实干!一年十万八万的花头,不过小事尔! 老刘那就差切手指给小周管家带去做保了,这特么泼天大富贵啊!泼天大功绩啊! 哪怕现下让老刘拎着刀子上九边砍鞑靼,估计他眼都不眨的就扑上去了。 “你就按照伯安和衡父的观点发挥一下吧,明天必须交上来!” 张仑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小正德第一次觉着虎哥儿虽然好看也真坏! “若是交不上来,或者交上来我不满意……” 摩擦~!摩擦~!在光滑的校场上摩擦~! 一步~一步~似魔鬼的步伐…… 把他们全轰走跟着小周管家去培训、招募工匠,准备厂房。 他们还需要跟着拿到了策划书已经熟知整个流程的小周管家,一点点的通过这次实例学习。 张仑的弟子们苦逼的挨揍完毕,还得去实习不说。 那工地上的一众豪奴悍仆、城狐社鼠们此时也很凄惨,干活儿、吃饭他们都没有问题。 虽然这活儿很辛苦,大冷天儿的又得踩泥、和泥烧砖瓦砌墙。 但饭菜也是真的好,一天三顿都有肉吃。 管教的京营兵卒们虽然恶声恶气,但也都知道他们身份。 只要不是偷懒也不会有人来收拾他们,他们一旦偷懒了…… 张家的老亲兵可就在边上盯着,那窝心脚使的出神入化神鬼莫测。 “官老爷啊,咱都是粗人这背书实在要命啊……” 城西打行魁首赵三儿生的五大三粗豹头环眼,据说跟河北异人学了一套拳脚刀法端的是厉害。 在那城西可谓是雄霸一方纵横披靡,直至这次被一并按了摩擦,揍成猪头送过来…… “不成!陛下说了,你们都是不通律令所以犯事儿,必须要教你们学会律令!” 那刑部的官员一瞪眼,本官可是读书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唔……再说了,这次来上课户部可是给本官派了十两银子一趟,白挣的啊! 京师居,大不易!每日花销可谓是金山银海,要是放水没教好这差事被下了咋办! “小人宁愿多干活儿,这律令是真背不下来啊……” 赵三儿你让他把人砍成血葫芦,这汉子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 让他背律令……这可是真要了他狗命了,迄今他一条都背不下来。 “考核不过的,全部送往九边修造屯田。”那刑部的官员慢吞吞的道:“你愿意去九边,也行。” 赵三儿闻言一个哆嗦,好罢!好罢!咱背还不成么! 相比去鞑靼马蹄下讨生活,好歹这背律令不至于要了咱狗命罢…… 第一百八十三章 豪门贵戚受管教,皇家子弟也难为 一众豪门贵戚们现在也很苦逼,每日卯时一刻就得被抓狗犊子一样抓起来。 然后一刻钟洗漱着甲,尽数滚蛋出帐篷开始“提神”。 所谓“提神”就是着全甲、提刀剑,围着校场开始疯跑。 这提神是英国公张懋给他们说的,他家那些九边下来的老杀才和大内侍卫们很快乐的执行着。 跑不快吃一鞭子、队形跑散了吃一鞭子,敢躲懒直接飞几个窝心脚过来…… 疯跑大约三里地儿后,就褪甲开始吃早饭。 也别想啥好吃的了,摆桌上大盆子里一水儿的炊饼然后大桶装的豆浆让你可劲儿造。 吃喝完毕先让校场上走几圈消食儿,换上武举的防护装、选好棍棒木刀开始“醒脑”。 十人一队互相捉对厮杀,谁也别闲着一起上! 那校场上哇呀呀的一通乱叫,草泥马和甘霖娘齐飞。 老亲兵们则是指点他们互相之间阵型配合、刀盾砍杀,一顿打的是稀里哗啦。 敢有躲懒的那结局就是要陪老亲兵、大内侍卫们练上一遭,揍你个满面桃花开…… 一顿折腾完也辰时二三刻了,全部褪甲滚蛋到军帐里沐浴洗刷换上统一的衣袍。 到做临时课堂的军帐里面稍待,下朝的礼部官员就抵达了。 然后开始上课,教授礼制、礼仪、礼法还得让他们演示一通。 午时结束,吃饭、午休。 申时集合到军帐课堂,下了午朝的刑部官员也到了。 开始教授律令、考律令,酉时三刻结束。 然后晚饭、温习今日课业,亥时一刻全部滚蛋睡觉。 这也是为何这些个豪门贵戚的家人们来看了一圈后,就默然回去不复再言了。 家里的崽子们确实也不成器,否则也不会被提溜到这里来挨收拾。 一瞅陛下、老国公真没让崽子们干活儿,确实是在操练、管教自然就无话了。 有些还心说管教一下也好,平日里他们自己没时间管教难免纨绔。 趁着现在没有惹下大祸吃些许教训、受些许管教,这倒是好事儿了。 还寻思要不要问问陛下把这管教营做下去,掏些许银子嘛! 这帮子狗逼崽子平日里在外糟践的银子还少了?! 豪门贵戚家的崽子们现在很苦逼,然而他们不知道尊贵的皇太子殿下现在也很苦逼。 回到宫里他自己咬牙切齿的写了好几篇策论,把最近也跟着学的刘瑾、张永给找来一起看。 结果,这二人都摇头叹息:殿下,您这样交上去小国公饶不了您…… 可怜小正德戌时一刻回到皇宫,写到了亥时四刻都没搞定。 终究“哇~”的一声哭出来,想到明日交上去这策论通不过又得挨揍。 小正德就觉着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要做这个狗屁太子。 刘瑾看了实在不落忍,却突然想到:自己不能教授,可陛下能啊! 这份策划书陛下也是看了的,毕竟张小公爷希望皇家出钱那自然是要拿出一份企划书给皇帝看的。 弘治皇帝当时一瞅,顿时满心卧槽! 一年至少能给内库增收十八万两银子啊,这特么还犹豫个屁啊!干! 至于太子的份额……那特么还不一样是朕的么?! 最多收益后,朕给他拨付个二三万两花用。 小孩子家家的要那么多钱做什么,朕先帮你保管! 老刘赶紧拉着小正德说,殿下!此事可以寻陛下指点啊,小公爷也没说不许陛下指点不是。 这会儿陛下估计下了晚朝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呢,咱们可以赶紧过去…… 小正德一听顿时不哭了,赶紧让刘瑾他们前头开路拿上自己和王守仁、徐经的策论便跑。 在御书房里皱着眉头阅读奏章的弘治皇帝听说儿子来找自己,还诧异了一下。 让萧敬把人带进来,然后听儿子说完顿时哭笑不得。 拿过小正德递来的三份策论,弘治皇帝顿时愣住了。 张仑交过来的企划案他也是看过的,这分明就是他在拿自己的案子去教授学生啊! 弘治皇帝笑了。这痴虎儿,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藏私啊! 若是没有看到张小公爷的企划案之前,弘治皇帝肯定会对这三份策论另眼相看。 可看完了张仑那份后世无数人总结出来的企划模式下写出的企划案,再看他们的就不忍卒读了。 珠玉在前,怎受瓦砾?! 但弘治皇帝知道,如果自己直接拿张仑企划案里的东西填补进去那起不到教育的作用。 张仑这么干实际上就是在开发他们自己思考的能力,逼着他们去观察、去思考、去判断。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本说明日再找大学士帮他一起完成课业。 可小正德哭丧着脸说,虎哥儿说了,明儿早上交上去的策论若不合格他要亲自揍我。 这就没办法了,虽然都已经是二更天了……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便命萧敬出宫去把李东阳找来。 等萧敬出宫再到李东阳家的时候,都已经快三更天了。 可怜的老李忙乎了一天好容易才睡下,结果被萧敬又给拉起来拖到皇宫里。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儿的老李到了御书房才知道,这特么是让自己负责正德的家庭作业来了! 老李那脸顿时就黑下来了,尼玛!我老李也是人啊,我也得睡觉的啊! 骡子还允许打个盹儿呢,陛下您使唤人不带这么使唤的啊! “西涯公莫生气,朕这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找你来的啊!”弘治皇帝一看,赶紧从龙椅上起来致歉。 老李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任谁一瞧都知道这肯定是炸刺儿了。 “陛下,殿下的课业再繁重也不至于在此时把老臣唤来罢!” 您这是拿大学士不当干部啊!我老李假假也是金榜二甲第一出身的文渊阁大学士啊! 我老李那好歹也是入了内阁参预机务的国朝重臣啊! 陛下您就为了一个课业大半夜的把我从床上喊起来,提溜到这皇宫里给殿下补课?! “西涯公莫恼、莫恼!实在是痴虎儿这题目太过刁钻了!朕真是没办法了。” 弘治皇帝赶紧苦笑的给李东阳解释着,听得皇帝这么一说李东阳倒是好奇了。 反正不来也都来了,那就看看到底是啥题目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御前写作业,西涯有家忧 李东阳首先拿到的是小正德所写的三篇策论,看完他都觉着太子十岁能够做出如此策论已是不错了。 再看徐经、王守仁的策论,虽然比之太子的更好、更有深度和广度。 但毕竟这两位可都是考上进士的,年纪又摆在那里。写的比太子好,这是理所当然的。 “这徐经与王守仁却是大才啊!对于计然之策的理解,已经远超朝中多数臣工了……” 李东阳啧啧赞叹:“痴虎儿却是好手段,教出来的弟子果然不凡!” “李师傅,您可别夸了!他们俩都做的不足,让虎哥儿给收拾了。” 小正德撇了撇嘴,暗自神伤:“本宫要是明天交上去的不合格,也得挨揍。” “……”这都不合格?!卧槽!那得啥样的才能算合格啊! 李东阳直接傻眼了,难怪大半夜的陛下还要让萧敬去把自己拉起来。 这事儿看来确实不好办啊,徐经、王守仁二人的这篇计然策论在他看来已经非常不错了。 哪怕是在乡试中挂上去他们这么回答,那都可以当作范文来出的了。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让萧敬把小正德带到偏殿去。 然后才拿出张小公爷所作的那份企划书,交给了李东阳看。 果然,李东阳皱着眉头逐字逐句的把张小公爷的这篇企划给看完后。 留下的只能是一声长叹:“大才槃槃!!” 这并非是说张小公爷有多么厉害,也非李东阳学识不足。 张小公爷所作的企划案是超越于这个时代、无数人不断增订修改后,形成的案本模式。 莫说张小公爷的时代是在数百年后了,即便是提前数年提出一个划时代的企划案都是非常牛逼的事情。 就比如说,你在天猫出现前几年就拿给Jack Ma一份完备的天猫企划案。 甚至细致到几乎每一个步骤,那Jack Ma也得觉着你超级牛逼。 “所以太子的课业才难办……”弘治皇帝苦笑着从恋恋不舍的李东阳手里把那份企划案拿回来。 李东阳沉吟了一会儿便有了主意,老李那小时候也是神童啊! 长大了又考得进士及第,多年宦海浮沉始终宠辱不惊。 历史上更是曾忍辱负重摸准时机,一举将刘瑾这权倾一时的宦官拔除。 可见其绝对是个聪明人。 唤过小正德回来,李东阳开始口述一些综合性的方案。 但要求小正德用自己的语气方式写上去,不要照抄。 一边写还一边要跟小正德解释,某一段是什么意思、整体是什么看法。 免得一会儿张小公爷问起来小正德一问三不知,那就直接露馅了。 足足教了半个多时辰,确认了小正德对答如流不会出什么问题老李这才疲惫的告辞。 弘治皇帝倒是很愧疚,却也不好让他在宫中留宿。 只能着萧敬安排车马送老李回去,然而弘治皇帝不知道的是老李也并非是全无收获。 原本李东阳看着唐伯虎、徐经、江潮、许庭光……甚至王守仁、小正德,都到张小公爷那边学习。 他还很犹豫要不要把自己的儿子,也送过去。 李东阳次子李兆同在弘治八年夭亡了,而他的长子李兆先李徵伯却科举不利。 尽管李东阳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怪罪过他,但这却是他自己的郁结。 平心而论李徵伯也是个有才华的人,他的《李徵伯存稿》也是被收录入了《四库全书》的。 “明日先与懋公言语一声,便带徵伯往那草庐一行吧!” 李东阳心头叹气,儿子这次科举又是不利未得进士。 以至于近来每每读书皆至深夜,自己如何劝说也不肯听。 但今夜一见太子,并读了张小公爷的那份企划案后老李就决定要把儿子送去了。 老李实际上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小正德了,所以这次见到小正德居然发现他身高猛的高出一截。 气色红润旺盛显然身体素质远胜当初,写出来的策论无论是字迹还是思考亦是渐成体系。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痴虎儿的确非常的会教学生。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其实何尝不是李东阳对儿子的真实想法?! 然而李徵伯显然是不肯的,他甚至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并以父亲让自己荫补为贡生为耻,一心发奋想要考上举人乃至进士及第。 惶急之下用功过甚以至于身体极差,再这么下去…… 这事实上并非是个例,徐经的父亲徐元献还是考上了应天府乡试第三名。 然而礼部大考却未得进士,于是回去再拼命读书以至于用功过度未及下次开科二十九岁便身死。 很多时候这是极为残酷的事情,唐伯虎可以用功一年就考得应天府解元。 他的好友文徽明、祝允明,却考个举人都考了多年才最终得偿所愿。 “也不指望徵伯真的能中举乃至进士及第,他只需养好身子、学得张家麒麟儿计然之策安身立命便是了……” 李东阳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轻声叹气,自己还有多少年好活啊?! 儿子若再不成婚孙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起,再熬下去说不准自己死了都看不着孙子一眼。 徵伯那身子骨现下更是不敢叫他成婚了,唉!难啊…… 张仑不知道老李正打算把他儿子送来给自己做学生,即便是知道了也无所谓。 来一个是教来一群也是教,反正就这么着吧! 他现在关注的是雕版上印刷出来的地图,这是从海因里希那边得到的。 华夏这片海域他们不是第一次抵达了,所以他们自然是绘制了相对详尽的海图。 坎迪诺地图、托勒密地图、马提勒斯地图……甚至还有海因里希航海用的备用星盘,张仑都拿了一份。 将这些地图让人刻板印刷了一份,甚至上面的文字都印刷了一份。 然后张仑便进行标注,根据海因里希的描述结合自己所知一点点的标注出来此时世界地图的轮廓。 深深呼出一口气,看着这些被装订起来的地图张仑沉默了。 他需要狠狠的给那些个朝堂上自以为是的蠢货们一巴掌,告诉他们这个世界已经变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豪奴悍仆真好嘢,城狐社鼠真系劲 作为狗腿之王小周管家很清楚,自己首先要知道忠实的执行小公爷的一切决定。 尤其是这一年至少能给家里带来十多万两银子、跟皇家合股的买卖,再看看身边跟着学习的几位举人老爷…… 顿时小周管家踌躇满志,谁家小管家能有我小周牛逼?! 太子殿下、两位翰林、一位观政、四个名满天下的大名士……全都跟身边学生似的抄录着。 我小周管家即便是狗腿子,那也是咱小公爷的狗腿子! 你们倒是求都求不来的,哇哈哈哈…… “少爷首先要求的就是度量一致,所有的车轴、车轮、车厢……” “甚至一个榫卯,都必须要大小长短一致、能替换。” 这是张家庄子里一座青砖大瓦的车间,同样的车间在这里有二十多间。 开料取木的有专门车间,切割成小块备料的有专门的车间。 即便是雕花都分成了十多道工序,每一个步骤有三四个人同时操作。 他们只需要完成自己雕刻的一小部分,然后就把工件往下传递。 直至最后的一个总装车间,都是分工细作的。 装车厢的、装车轮的、装车顶的……包括了小正德、王守仁在内的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 “从开木取料到最后组装成车、上漆、阴干……最终出厂,只需要三天的时间。” 小周管家对此很得意,昂着头道:“每日可出厂各型号马车总计五十辆!” 王守仁等人闻言不由得“嘶嘶嘶~~”的吸着凉气,好家伙!原本三五人工期至少一个月的二轮马车。 现在做四轮、车厢装饰更豪华,然而一日却可出五十辆! 虽然是工人增配到三百余人,但这种生产效率也太恐怖了罢! 随后小周管家带着他们前往参观已经造好的百余辆马车,最好的顶级、甚至比张小公爷那辆还奢华的。 只有一辆,看着上面的雕纹、装饰很显然这辆车哪怕勋贵都没有资格坐的。 另外的两辆都算是较为奢华的,只是比之第一辆规格稍微低上些许。 剩下的还没有套上装饰的兽首、贴雕花,这些最后的工序可以随时加上去。 再往后是仓库,里面分门别类的摆放着阴干的车轴、车厢、车门……等等配件。 新送来的配件有专人浸泡桐油,然后拿起来阴干再刷桐油保证不会虫蛀、开裂。 阴干的房间里面装着地龙,进去便热气扑面。 还有专人在检查配件,若是开裂的会被全部挑选出来。 “真长见识了……”王守仁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从来没有想过一旦工种被全数细分再默契合作。 这将会多大的提高生产效率。 同样说着长见识了的,还有工地上工部、刑部、户部……等等六部、六科的官员们。 尤其白昂对于这里的效率简直是目瞪口呆,在此之前他极度怀疑仅仅是不足月余的时间能盖好么?! 事实上抱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毕竟这个时代生产力基本就那样。 而白昂虽然组织过工程,可那是征发的徭役、干活儿的又是一天只能吃两顿糙米的普通老百姓。 完全跟这些一天三顿、顿顿有肉,本来就膀大腰圆力气比之普通人高出一大截的豪奴悍仆、城狐社鼠们不同。 再则弘治皇帝还给他们下了旨意,现在给他们机会修造春闱考场这是给他们赎罪的机会。 若是到了春闱还没有修造好,那你们就全都去九边修城造堡罢! 这旨意传过来谁特么能不卖命啊?!你愿意到九边鞑靼刀尖马蹄下讨生活?! 大干快上,都不必旁人监管他们嗷嗷叫着就把活儿干了。 原本工部核算至少得俩月才能建完的考场,半个月多点儿就已经完成了八成的工作量。 豪奴悍仆好嘢~!刑部官员互相看了一眼。 真系好嘢~!工部官员坚决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城狐社鼠劲啊~!刑部官员再次用眼神问大家意见。 真系劲啊~!户部官员坚决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所以陛下让我们来统计这次营造的各个细节,是为了将来若是再有营造…… 就再“严厉惩戒”一次?! 礼部表示:同意! 这次我礼部算是脱难了,而且过来讲课也挣了不少银子啊! 刑部表示:毛问题! 那罚款我们刑部也是挣了一份的啊,还有讲课费!简直爽歪歪! 户部表示:O~98K! 那白花花的银子往我户部里面装,本官特么拒绝了才是大煞笔! 六部默契顿时达成,然后一众官员一起温柔的看着那些个豪奴悍仆、城狐社鼠。 并展望美好的未来! 张小公爷面前如今站着一个局促而紧张的青年男子,李东阳一身道袍微笑的坐在了张小公爷身边。 “先坐下罢,一会儿你师伯从宫里下了职回来先帮你看看。” 张小公爷看着李东阳的这儿子,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哪怕他并不熟医也能看得出来,这娃现在已经是气血两亏,再下去估计就行将就木了。 双目眼眶凹陷发黑,嘴唇发青、脸色苍白,站着一会儿便身出虚汗。 说着便让边上眨巴着眼睛好奇研究这公子新徒儿的妙安,去把伯虎他们几个喊来。 没一会儿跟着小周管家实习的唐伯虎等人匆匆赶来,张小公爷让他们跟这李徵伯见礼后坐下。 叙了会儿话,便让他们带这小师弟先去熟悉一下情况。 顺便把自己教授他们的那些,再传授给这李徵伯。 有弟子就是好啊!弟子聪明人又多,这就是好啊! 张小公爷现在觉着自己收了这么些个徒弟,还是颇有好处的。 至少自己要办事儿只需哼一声,弟子们就屁颠屁颠的把事儿给办了。 看着这新师弟的脸色唐伯虎赶紧找来小周管家,让他把陈州同师伯的丹丸取来一丸。 然后泡上一杯参片黄芪黄精枸杞茶,让这新师弟送服下去。 看着他脸色红润了些许,才叹气道:“师弟啊,你这身子骨可不成!” “回头需与我等师兄多加锻炼,书是读不完的。就恩师自己的那些学识,能学得三成已是不错了。” 见这李徵伯师弟似乎还有些不信,唐伯虎亦不多言只是让他跟自己一起整理张小公爷的著作。 那些包括了张小公爷的诗作、刊发的时评,还有就是只有他们这些弟子能看的心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国朝风云涌,魑魅魍魉多 二月二,龙抬头。 时人所著之《帝京景物略》曰:“二月二日曰龙抬头……熏床炕,曰熏虫,为引龙虫不出也。” 那在潮白河边上的新贡院已然建成,国朝张贴榜单命所有举子三日内必须到新贡院报道。 随后的邸报、《帝国时报》都刊发了帝国会试、殿试新规。 首先就是关于此次恩科由于情况较多,所以暂行的新规只执行一部分。 其次便是要求所有的士子进京后必须首先到贡院报道,并入住新贡院内温书、备考。 国朝届时将安排翰林、大学士每五日,来讲一次课。 同时每旬安排所有举子出游一次,并组织进入京师游览、参观。 但必须回到贡院歇息,不得在外留宿、不得私访朝臣。 入住贡院期间个人物品封存保管需换上礼部提供的订制儒衫及生活用具,举子可带回为开科纪念。 科举期间礼部会负责举子饭食用度供应,直至结束。 会试后不第者须领取个人物品离开贡院,殿试至放榜前在京举子亦可入住。 但饭食用度将不再供应,只是不收取房租供举子暂住。 痒生亦可持路引入住,但需负担一定的租金…… 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各种新规条看的人眼花缭乱。 总归就是一句话:你们不是说没规矩么,我现在立规矩了! 但不管举子们心思如何,他们现在是必须要马上赶往新贡院的。 原因很简单,条款上第一条写的明明白白:三日内不至者,取消本科资格。 不提举子们熙熙攘攘的到新贡院去入住、感受,便说这今日早朝弘治皇帝便心凉了一半。 “……东厂、锦衣卫等如此行径人神共愤!臣奏请陛下惩处!!” 那金銮殿的台阶下顿时由几位侍郎领队,站出来哗啦啦一票给事中、御史皆尽下拜。 “臣等恭请陛下惩处!!” 这朝堂的言官,还能有干净的么…… 看着下面跪倒的一大片、一大片的言官,还有几个侍郎弘治皇帝的心渐渐发凉。 却也在渐渐的变硬! 粤、闽、浙三地大海商被查事件,原本被痴虎儿这么一冲朕还想迟点儿再处置他们。 没想到啊!人家就已经沟通好大部分言官,现在一并站出来逼迫朕了! 的确,这些个侍郎、言官们也发现如果仅仅是自己等人是难以成事的。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也没有闲着,不断的跟其他言官们进行沟通、交流。 最终大家确定下来,在东厂、锦衣卫这件事情上其他倒螭虎派支持他们的话。 那么他们就会在倒螭虎这件事情上,支持这些言官。 于是现在刘大夏、马文升如泥塑木雕一般,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只是沉默的看着皇帝的处置。 “朕已命刑部追查此事,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了……” 弘治皇帝说着,刑部尚书白昂便站出来躬身作揖道:“禀陛下,此案案情已近乎明了还需收尾一段即可结案。” 什么?!卧槽!都已经查明了?! 顿时一众言官、侍郎们背后阵阵发凉,但随即一想:我们现在可都还没有被抓呢。 这说明无论是东厂、锦衣卫还是刑部,都没有拿到我们的证据。 否则的话他们早该查到我们头上了,何至于现在还让我们在朝堂上蹦达?! 一念至此他们终究是放心了许多,只是躬身道:“还请陛下彻查,尽快还良善黎民一个公道!” 良善黎民?!呵呵呵……哪个良善黎民养着上百家丁持刀备弓,还倒卖军械?! 哪个良善黎民走私下海勾结倭寇,还擅闯国土屠戮百姓?! 好一个良善黎民啊!弘治皇帝微笑的看着这些言官、侍郎们,点了点头:“朕自会关注。” 你们……也和他们一样良善吧?好,好的很啊! 再望向泥塑木雕一般的马文升、刘大夏的时候,弘治皇帝的笑意就更浓了。 “痴虎儿不是要跟刘大夏经筵一辩么?廷仪公,在他们辩完后朕需要看到一个结果!” 台阶下的刘大夏听得弘治皇帝的话,不由得心猛的抽搐了一下。 弘治皇帝几乎没有直呼过他的名字,都是叫他的号“东山公”以示尊敬的。 这次……却直呼他的名字,然而对于白昂却叫了白昂的字。 这其中的意味就非常的明显了,朝堂上没有哪个是傻子的。 大家看弘治皇帝的这一份做派就知道了,皇帝此时已经是怒极! 想必待得痴虎儿和刘大夏经筵一辩之后,这朝堂上又得血流成河了…… “老臣遵旨!” 亦是这日起,京师开始流出几个传言。 一条是东厂、锦衣卫擅捕粤、闽、浙三地良善黎民,有言官上告陛下责成刑部查处。 然而刑部却多加推脱,看起来应该是跟东厂和锦衣卫苟合在一起了。 白昂那老家伙当真不是个好东西,竟是和权阉混迹一块儿不顾这读书人身份了。 第二条便是说那痴虎儿所谓“大才”实则全是吹捧出来的,其诗作、话本其实是由他弟子代笔。 他两个弟子皆属解元出身,为了官身不惜将自己的诗作、话本挂于他名下而出。 而他所谓出海剿杀倭寇海盗,实际上根本就是勾结了倭寇海盗行凶杀害可怜的沿海良善人家。 他那应天府解元之名乃是因为王华王德辉之子王守仁,为呵他卵子在他名下谓之“读书”。 所以点了那痴虎儿命人代笔的策论,让他为应天府解元…… 那顺天府武举解元也是他用英国公府的名号去压人,逼着那些人让给他的…… 总之林林总总的传言一大堆,无一例外皆是关于刑部、关于张小公爷的。 但在张家庄子里的张小公爷却只对这些个传言一笑置之,让几个着急的弟子好好读书! 你特么管那些煞笔之言干甚?! 不过是些许魑魅魍魉的手段而已,能耐我何?! 我还需给他们这些个废柴们证实一下?那不扯淡么! 他们还觉着吃狗屎才是大活人的表现呢,你们难道还跑去吞一坨给他们瞅瞅么?! 第一百八十七章 螭虎提笔诗三味,不见刀锋亦伤人 话是这么说的,但看着妙安小姐姐气鼓鼓的拉着他一定要作一首诗张小公爷还是无奈的提笔了。 张小公爷可以打发掉自己的几个弟子,然而对于妙安姐姐却几乎没有办法。 虽然有时候会有些许小调皮,但妙安把张小公爷伺候的那是真没话说。 张小公爷每天刚刚起来那温温的洗脸水就准备好了,前几年弘治皇帝陛下改进后的牙刷子也备好了。 甚至妙安还笑吟吟的,轻轻帮打着哈欠的张小公爷仔仔细细的擦好了脸。 然后再轻柔的帮他擦着牙,期间搂着还有起床气的张小公爷温声安慰。 刷完牙抱着他等张小公爷撒了起床气,这才将他除去内袍横抱起来轻柔的放进备好的浴桶里。 给渐渐清醒过来的张小公爷先擦遍了全身,然后打上香夷子仔细的擦拭一遍。 再从浴桶中将张小公爷横抱起来,笑嘻嘻的用毛毯子给他擦干了身子然后换上内外衣裳。 早餐就更不必说了,小公爷什么口味妙安早已经烂熟于心。 每日张小公爷精神抖擞的走出来,笑嘻嘻的妙安总是仔细的在自家公子身后帮他扯平衣服。 张小公爷漂亮的鹅蛋面儿刚刚抬起,妙安就知道他是要喝茶还是吃果脯。 看书稍微累了张小公爷还未及开口,妙安就已经坐在他身后轻轻的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 手法轻重适中的帮他揉捏着头部、肩部,很多时候张小公爷就这么靠在妙安身上睡着了。 可以说张小公爷现在几乎离不得妙安小姐姐,实在是被她生生给宠坏了。 却见唐伯虎飞快的摊好了印花宣纸,边上的徐经熟门熟路的研磨好了墨汁沾饱狼毫递上。 李徵伯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个师兄如此熟门熟路的准备一切,然后自己的那位少年恩师则是沉吟了会儿。 随即抬手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 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 但见这首七言写完后,张小公爷顿了顿题上诗名《借纷扰咏兰》。 李徵伯虽然未考到举人、进士,可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啊! 结合自家小恩师写这首诗的境况再配上这首诗的名字,顿时满心飞奔草泥马! 虽然以前就知道这少年恩师那骂人的本事不是一般的高,骂人的话不是一般的狠。 但今天他算是亲眼见着西洋景儿了,张小公爷给他表演了一下什么叫现场指桑骂槐! 什么叫云淡风轻骂的你狗屁不是。 “身在千山顶上头,突岩深缝妙香稠”这二句的意思是形容险恶身处的环境,千山最顶、突岩深缝。 结合诗名这等于是在说那些个攻击他的谣言,极为恶毒无耻。 而那“妙香稠”,原意说兰花生长出来照样的芬芳香郁。 结合诗名和前半句,则是说你们再怎么恶毒无耻的造谣都无用。 我才华横溢就是才华横溢! 后面那两句“非无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就更狠了,你可以认作是张小公爷这么说: 乃们都是浮云,还是我脚底下的渣泥。 我特么连你们姓甚名谁,都懒得知道。 若是再结合全诗和诗名,那意思就是: 臭不要碧莲造我谣鸡毛用木有,小爷就是才华横溢。 乃们这帮子辣鸡于我不过如脚底烂泥浮云,名字连摆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就连你们啥时候滚蛋,我都丝毫不关心。 李徵伯看着这诗涨红了脸,心里直道卧槽! 估计那背后造谣的,看到这首诗得气的吐血罢?! 妙安小福宝挺着胸膛眨巴着杏眼又品读了一遍,随后见唐伯虎却要收走顿时不愿意了。 让他只许抄下来,不许把原文带走。 说宫里的太后对自己极好哩,她又喜欢少爷的字儿。 自己答应了她要给她带几幅少爷的字儿,不能食言呀! 张小公爷听得妙安的话便一摆手,道是妙安姐姐既是要送人那我便多作一首。 妙安眨巴着杏眼拼命的点头,随后挪开了这宣纸又铺上一张。 却见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提笔改小楷很快一首五言便现于纸上。 “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随后补上了一个名字《竹》。 李徵伯见状不由得心下感叹,自己刚拜师的时候伯虎师兄和自己言道恩师之学能学得三分便已是不错。 可这等才情,加之这几日伯虎师兄他们带自己的锻体、练刀、药食补……再有那计然之策。 这些哪怕是学的一分,都足以安身立命了。 这首《竹》看似在咏竹,实则是在说一种处世方式更可以说是对太后的盛赞。 前者可以是在表明一种态度,我只是在丰富自己懒得招惹是非。 后者则是可以认为是对太后这么些年虽然地位节节拔高,却几乎从未干预朝政。 对于她这等格守妇道表现的赞誉,数种意味在其中颇可深品。 “这首诗暂时莫刊发出去了,便是送太后的罢!” 张仑笑了笑,见唐伯虎要抄录便道:“都去忙罢,记得到时候车行计然的策论得交上来!” “徵伯现在身子骨还未及大好,就先不必做靶了。若是策论不合,着甲跑三里便是。” 李徵伯闻言那脸不由得垮了,虽然比去做靶子让妙安、足利鹤揍一顿要好。 可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当日,这首《借纷扰咏兰》一出果然是仕林哗然! 大家都猜到了脾气从来就不好,敢对着礼部乃至内阁开炮的麒麟儿玉螭虎必会反击。 但没有人想到这反击竟然来的如此凌厉,用读书人的方式狠狠的拉高了自己再踩对方一脸血。 双方甚至都没有见面,就这一招对决已经分出胜负来了。 对方使阴招撒石灰粉背后捅刀,麒麟儿则是刀都没有捅到身上就一拳把对方眼眶都打爆了。 一众士子、各官宦商贾家小姐们,嬉笑的看着麒麟儿在报纸上骂人。 皆言那乱造谣抹黑的真真是个大傻子,麒麟儿脾气不好这是人所共知的。 你还没事儿去招惹他?!活该你被骂成锤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事不成反遭议,贡生行险闹螭虎 “乓啷~!”国子监里,严旭直接气的摔了手里的茶碗浑身哆嗦。 在他房间里坐着的聂常泽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的道:“早说了咱们别招惹人家麒麟儿,现在好了吧……” 其余的几个国子监里的贡生亦都脸色发黑,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谣言是他们传出去的,让他们去传谣言的是那些个言官们。 倒螭虎派现在搞不动张小公爷无从下嘴,但又恨恨的不甘心。 于是寻来了这些个想要与他们求官的贡生,让他们出去给痴虎儿造谣。 哪怕是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也得恶心他一下,小道消息大家最爱听嘛! 结果这麒麟儿他不按套路出牌啊,直接反手就是啪啪啪的一顿耳光。 抽的他们是眼冒金星稀里哗啦。 若是以往这种绝对不会有人察觉到是他们做的,可麒麟儿这么应景儿的一骂大家就好奇这些话谁说的了。 要不怎么说人民群众的熊熊八卦之心和探索的力量是伟大的呢,三两下追根溯源很快他们就藏不住了。 毕竟我听你说这事儿,就会问你听谁说的。 这可是众口相传的时代又不是后世可以匿名发布的时代,你肯定说我听谁谁谁说的。 然后你在回去问那谁谁谁,又得知前一个传播者是谁。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麒麟儿口中那脚底烂泥,吃大家的白眼自然都会主动的去追根溯源看谁说的。 这一追溯顿时他们这票人就原形毕露了,他们没法说清楚自己听谁说的啊! 大家倒是没有人会去向麒麟儿举报,但这不妨碍大家把他们就是麒麟儿口中的那烂泥这事儿传播开来。 这可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一时间几个贡生皆满脸愁云。 在仕林里名声要是砸锅了,那以后就真甭混了。 实际上这也是为什么其他人拼命要把他们挖出来,证明自己不是麒麟儿口中的烂泥的原因之一。 你是个嫉贤妒能背后造别人谣的奸邪污烂小人,那谁还敢跟你一起混啊! 莫说是这等大事了,正德朝时候几个刘健他们逼斩刘瑾李东阳没随同还留任。 这导致的是后来一次上朝他远远看到自己的门生,想上前打招呼结果那门生目不斜视就走了。 还说李东阳恋栈权位不肯随同大义不屑与之为伍,差点儿把老李给活活气死。 所以这几人算是被这一巴掌不止抽的眼冒金星,那是直接抽的大脸着地——啥脸面都毁了。 “他痴虎儿不让咱们活了,咱们也不能让他好过!” 严旭满脸狰狞咬牙切齿的狠声道,那双眼中尽是赌徒输红了眼的决绝。 聂常泽嗤笑了一声,冷笑着道:“莫非你要打上门去?!砸英国公府?还是砸他的草庐?!” “或者……去砸他的报馆?!” 其余人等听得聂常泽的话不由得唉声叹气,这些地方是自己能砸的么?! 自己去被砸才有份罢?! “我们不能砸过去,他难道还能砸过来?!”严旭冷笑的看着这些个同窗们。 却见他缓缓的站起身来,冷然的道:“事已至此,如果我等不做反击那烂泥之名必然扣我等头上了!” 聂常泽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灰败,沉吟了会儿才道:“山夫,计将安出?!” “今夜吾等各自撰文,趁三更时分张贴于监内!做成清议!” 严旭一脸疯狂,低声吼道:“他有《帝国时报》,我们有国子监!我还不信他痴虎儿能砸到这国子监里来!” 聂常泽知道严旭的意思,这也是贡生们常用的手段之一。 简单说就是在国子监里面贴你的大字报,这种不知道谁贴上去的只要不是悖逆之言院监不管的。 这也是贡生们“清议”形成的原因之一,亦是贡生们的依仗之一。 反正你没法到国子监里面来撕掉这些贴文,即便是你撕掉了反而会更让人议论纷纷。 “此法未必奏效啊……”聂常泽无奈的叹了口气,尤其是大家都知道是他们所为之后。 严旭则是背着手看着这些个同窗们,冷声道:“难道你们还有其他法子么?!” “拿些许银子,一会儿找几个诗社的吃个酒、递上几封仪程让他们帮帮忙!” 却见严旭来回渡步,一咬牙低声道:“告诉他们,有几位侍郎的帖子我们也是能拿得到的!” “只要这次他们帮了我们,届时我们未必就不能引荐一番!” 几人听得顿时有些心动了,若是如此安排倒也未必是不成的。 这事儿主要是得有人帮忙一起唱和,否则的话只是自己等人是唱不起独角戏的。 这些是很多诗社、读书社兴起的原因,最初他们或许是真的为了做诗、读书。 但最终都会不约而同的发展成为一个小团体,然后形成南京国子监那样周一帆那样的冲击力。 大明中后期士子与官员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奇特的,士子想要依附于官员飞黄腾达。 同时他们又有些看不起某些官员的所行所为,既是怨怼又是羡慕。 官员可以扒掉某个士子的功名让他一文不名,而同时作为制衡的士子又能用清议收拾掉一些官员。 这像极了大明朝六科对于六部的制衡方式,下无以为凭但可克上。 张小公爷自己并不知道又有人要赶著作死来折腾他,若是知道了……他还是无所谓的。 顶多是去国子监把他们都捏死。 弘治皇帝又把张小公爷找去了,今天的早朝散的很早。 或者说最近的早朝都散的很早,在大批言官被扫荡了之后大家忽然发现朝堂效率居然提高了。 以往各部官员们提议一个事情就必然要有言官蹦达出来质疑一下,杠精还是撕逼得看最后发展。 但总之肯定会有言官蹦达出来恶心你一下,犹如癞蛤蟆在你跟前你还不能拍死他一般。 除了六部官员上奏的事情他们需要杠一下外,还会蹦达出来喷一下皇帝、勋贵、外戚……等等。 挂逼了一大票喷子杠精们,剩下的不是琢磨捞那些大海商就是琢磨怎么扳倒玉螭虎。 于是一时间朝堂上大家居然非常和气,六部处理日常事务无比顺畅。 “这次牵涉的……实在太大了!痴虎儿,你看……” 弘治皇帝揉着自己的眉心,悠悠的叹气道。 在台阶下的是忧心忡忡的刘李谢三大学士、户部佀钟、刑部白昂,还有悠哉悠哉的张小公爷。 原本东厂萧敬、锦衣卫牟斌他们查三省海商勾结倭寇事件,再交予刑部。 最初的设想只是抓出一些个言官,顶多一两个侍郎。 然而现在是朝堂上近乎七成的言官都陷落进去了,同时六部有五个侍郎也牵涉其中。 弘治皇帝在惊怒、惶恐之余,更多的是犹豫并生出一丝丝的绝望,这朝堂上居然陷进去这么多人。 一个二个平日里的正人君子,若非是查实了他们跟那些海商的牵连。 弘治皇帝甚至都无法相信,这些嘴上满口仁义道德的朝堂大员们居然私下里如此贪得无厌。 随即弘治皇帝又不由得想到了明太祖,以《大明律》、《大诰》和《醒贪简要录》三大律令意图遏制。 然而,结果却实实在在的打了他的脸。 洪武十八年户部侍郎郭桓盗卖官粮案,当时整个国朝上下大小数万官员几乎全数涉案! 以至于愤怒的朱元璋在查实后每部除尚书与侍郎外,涉案官员,一律处死! 经此一案各部尚书、侍郎,已然为光杆司令。 然而刹住这股风气了吗?!答案是:没有。 洪武十九年,大明十三个省,从府到县的官宦,大部分未及任满,便涉案被诛。 同年批发榜任命的官宦,三百六十四人。 一年后除六人犯案被诛外,其余全部流徒。 这等于当年一榜出身的文官,全军尽墨、无一不贪! 一念至此弘治皇帝不由得有些绝望,连太祖爷杀的血流成河都搞不定的事情……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将其根绝啊! “还未病入膏肓,自然有得救。”若是张仑大概猜到了弘治皇帝的想法,不由得撇了撇嘴。 太祖爷反腐力度是够大了,但他的反腐不是没有弊端的。 首先就是他没有制定一个全面的机制,仅仅是依靠个人意志去执行这种政策。 这导致的是他身后允炆帝治下直接人亡政息,仅是压制了几十年白忙活了。 其次一点就是太祖爷实在太小气了,一个正七品县令一个月的薪俸仅七石五斗,约五两银子。 可他还得负担签押、司仓、管监、管号……一大批人的薪水,还得养家糊口。 你这不是逼着他全家喝西北风,然后再帮你卖命么! 更惨的是连退休金都木有啊,致仕等于要吃屎!这几个人能扛得住啊?! 用圣人的框架去要求所有人,这不是要了亲命么! “陛下,出事儿了!”还未及等张小公爷再开口,一个小太监绕过大殿来到萧敬身边耳语了几句。 萧敬脸色猛然一变,躬身对着皇帝道:“国子监不知何人,竟是在门前张贴檄文攻讦小公爷!” “更有国子监贡生百余人一同喧闹,称之要往礼部要求彻查除奸!” 第一百八十九章 国子监前看文章,贡生行径实无状 三大学士、两位尚书直接倒吸一口凉气,都是经久宦海的人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此事有人煽动?! 恐怕这与前些日子造麒麟儿谣的那些人是同一伙罢?! 但不得不说这一手极为恶毒啊,国子监的贡生要怎么处置?! 百余人呢,使东厂、锦衣卫去抓捕?!这不是坐实了麒麟儿的谣言么?! 可放着不管任由他们喧闹,然后到礼部请愿这恐怕又得闹出事端来啊…… “呵呵呵……”张小公爷一脸冷笑,那漂亮的丹凤桃花中淌露着丝丝冷光。 却见他躬身长揖一拜,对着弘治皇帝便道:“些许小事尔,还请陛下许螭虎亲自处理罢!” “痴虎儿你且去,不必有任何挂碍!” 弘治皇帝突然满心怒气,怎么一个为国朝尽心尽力的孩子,你们都要为难、都要攻讦! 一群群尸位素餐也就罢了、勾结海商倭寇中饱私囊也就罢了,还勾连朋党攻讦国朝忠良! 痴虎儿才多大啊,他才十四岁啊!不当人子! 你们这群孽畜,真真是不当人子! “朕随后便到,此事朕与你撑腰!朕倒是要看看,这国朝到底还有没有清明了!!” 三大学士、两位尚书听得此言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弘治皇帝显然这是怒极了。 这话那也是极重的,意思可就很明白了:痴虎儿若是遭损,就是这国朝没有清明了! 若是帝王一怒,且认为这国朝没有清明会发生什么?! 瞬间三大学士、两位尚书的脑海里闪过了一系列的词汇:血流漂杵、伏尸百万、人头滚滚…… “陛下不必着急,一会儿到场便看虎儿给您演一出好戏罢!” 张小公爷倒是笑嘻嘻的安抚着几乎要爆炸的弘治皇帝:“些许小事尔,气伤陛下可不值当啊!” 看着张小公爷成竹在胸,弘治皇帝的怒气也消散了些。 但还是一摆手道:“痴虎儿且去,莫担忧!一会儿朕便亲临之为你撑腰!” 对着弘治皇帝和三大学士等人行了一礼,张小公爷哈哈一笑便躬身拜去。 上回小爷就想着趁势直接马踏南京国子监了,方信之、曹鸣岐他们几个赶紧拉住。 好家伙,我的亲亲小祖宗啊!您这是要干甚啊! 那南京礼部尚书、掌国子监的徐琼徐东谷,可是位老好人啊! 您不能这么去折腾人家这把老骨头啊,再说他也确实管不住南京的事儿啊…… 张小公爷那才愤愤作罢,但心里总归是不爽利的。 没成想这回居然京师国子监这群狗犊子撞上门来了,这可直接让小公爷喜出望外啊! 卧槽尼玛,劳资可还琢磨找啥借口踩你们一脸儿花呢。 你们这就把脸儿给咱送上来了?!好,好滴狠! 出得宫门来便眼见那三十五姬武将肃立宫门外的茶棚,张小公爷直接一跨马扬起了马鞭。 “小周开路,今儿咱们马踏国子监!” “喏!!”小周管家无比激动,三两下滚上了战马便呼喝着在前头开路。 几十号老亲兵呼啦啦的跟着顺着大路边打马而过,妙安已经感受到了张小公爷身上不同寻常的味道。 按着御赐绣春刀的她一脸煞气,三十余姬武将亦是眉目含煞! 开玩笑呢,她们虽说在扶桑也是大名家子女。 可日常用度那顶多也就是比普通平民好点儿,她们还算是有些许理想的。 会去练刀、骑马,读些许诗文懂汉字。 然而跟随上了小公爷那待遇就完全不一样了,在扶桑她们可是人人敬仰的宫御前鬼武姬啊! 连铠甲、火绳勾枪带佩刀,那可全都是专门订制的没一件大陆通货。 莫说是平民即便是一般武士,见了她们也得让道。 大名见了她们也得先带打招呼的,甚至那些探题大人见她们在也需给个笑脸。 到了大明后那用度、身份更是不得了了,张小公爷是谁啊?! 这国朝历代第一勋贵世家啊,再有狗腿王小周管家不惜工本的用度供应。 这些个姬武将小姐姐的生活质量,简直“蹭蹭蹭~”火箭一样的上扬。 啥珍馐美馔、绫罗绸缎、金银珠玉……那都是配发的,每月还领胭脂水粉、俸银五十两。 住的虽然名为“草庐”,可你这以为这是草庐就傻了。 每人一间独立精舍,连书架带书桌有衣柜……甚至还有单独的浴室和茅房! 来到京师后一旬有一日假期,专人带领逛逛京师采买。 想看书那殿下弟子徐衡父家藏万卷如今尽数被翻印送至京师了,想学文两位解元、三个进士可以给你讲学。 想在武艺上更进一步,那被聘为大内侍卫总教习的陈州同师傅可就在家里呢! 还有王越老先生、妙安姑娘和足利公主殿下。 这一切待遇系于一身,那还有啥好说的?! 谁对她们殿下不敬那必须得直接砍死当场,小姐姐们没一个会手软的。 京师的百姓已经熟悉了她们身上的这套哥特式赤红色甲胄,只要看到就知道是她们。 隆隆隆的马队不过是一会儿就已经冲行到了国子监门前,远远的张小公爷便听得有人在大声呼喝。 “……国朝养士百五十年,吾等怎能相弃义理任由奸佞横行!……” 撇了撇嘴,张小公爷已然是下马。 小周管家则是阴沉着脸和老亲兵们三两下的,便将那些个柔弱的贡生们噼里啪啦的撞开。 些许贡生似乎梗着脖子想反击,但看着那些老亲兵们冰冷的神情、看着他们如同猎物的眼神…… 这些个贡生们知道,正主儿来了。顿时尽数缩了卵子。 张家老公爷敢在宫门前就把两个御史直接打残废,张小公爷国子监门前斩杀他们几个贡生又算什么。 严旭正吼的面红脖子粗,然而却猛然见得人群如同利刃直接破的肉片一般撕裂成两块。 而后一位身着玄色云锦金丝绣螭虎纹儒袍,身形挺拔俊秀的让他心下都自惭少年人缓步走来。 这番做派、这番颜色、这排场气势,严旭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正主儿来了! 一时间严旭竟然是心头发慌呐呐不敢再言,甚至这场中刚刚鼓噪的贡生们顿时亦皆噤声。 却见那少年眨巴着他那双漂亮撩人的丹凤桃花,视众贡生如无物好奇的径直走到了那张贴出来的文章前。 “此为你所写?!”那少年头都未回,似乎看都懒的看严旭一眼。 本想否认的严旭猛然有一种被蔑视羞辱的愤怒,竟是大起胆子转身瞪着那少年厉声大喝。 “便是在下所作,你待如何!” 那少年依然看着那文章,突然笑了:“居然说我不通武艺,全凭勋贵之身夺魁。” 严旭咬着牙冷哼一声,觉着这少年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 声名被吹嘘起来的罢!如此想着,更前一步指着他便道:“不是如此么?!你年方十四有甚……啊!!” 却见那少年甚至头都没有回,只是一掌握住了严旭伸出的手指猛的一别! 便听得“咔嚓~”一声,严旭的手指居然是应声而断! 同时严旭整个人猛的一下对着那少年便是跪在了地上,那少年看着文章淡淡的道。 “我不喜欢别人用手指指着我。” 一众贡生见状顿时哗然,便有贡生愤愤不平的大吼:“无耻偷袭!小人!!” 只是吧,他们鼓噪归鼓噪人却很老实。 根本不予靠近那些个按着刀柄,沉默的张家老亲兵…… 吵吵一下顶多挨揍,冲上去说不准就得吃刀子! 挨打的是严旭那小子,要吃刀子死的是自己啊! 那少年听得这话终于转过头来了,笑着松开了严旭的手指猛的一脚踩踏在严旭的膝盖关节处。 “咔嚓~!”一声,严旭那凄厉的惨叫顿时响彻了整个国子监。 这一回那些贡生们顿时不再鼓噪了,他们算是看出来了。 人家根本就视他们如无物! “刚才说我偷袭小人的那个,把他拎过来。” 却见一个贡生很快的被老亲兵直接提溜出来,丢在了当场。 却见张小公爷对着小周管家招了招手,小周管家随即送上了一双精致的锁链手套。 “给他把刀。” 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带着笑意,轻声道:“不是说我偷袭吗?!我给你个机会。” 原本这些贡生们在鼓噪的时候,周遭聚集的人就越来越多。 后来听说玉螭虎张小公爷居然亲至,一时间京师无数的老百姓、官宦商贾家小姐们皆尽赶来。 那被推出来的贡生此时涨红了脸,而同时一把腰刀“啷呛~”一声丢到了他的面前。 若是可以他其实很想说,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若是可以,他甚至现在就想要低头转身就走…… 躺在地上被踩断了膝盖的严旭已不再惨叫,只是传出低低的哀嚎。 这贡生哆哆嗦嗦的伸手想要拿刀,而张小公爷似乎不耐身后那严旭的哀嚎。 竟是转身把自己的背部都露出来,俯身去“咔嚓~”一下卸下了这严旭的下巴。 那原本哆嗦的贡生似乎看到了机会,猛然目中精光闪过抓起刀便朝着张小公爷背后劈去! “居然偷袭,无耻小人!”那些个官宦、商贾家小姐、一众京师百姓们尽然目眦欲裂! 更有一些百姓们竟想冲过去,还大喊:“玉螭虎小心!!” 那贡生的眼中尽是狂喜,什么天下风云麒麟儿、什么玉螭虎! 吹嘘着出海杀倭寇、鼎定扶桑摄伏其国主!还不是被我斩于刀下! 然而便是在这瞬间他竟是眼前一花,那玉螭虎竟是瞬间拧过身形笑吟吟的看着他。 恍惚间他听得一声“当啷~!”一声脆响,随后便是手上的刀被一股巨力狠狠砸中不由脱手! 第一百九十章 国子监前臊脸皮,奸佞国贼当属你 “饶命!!”这贡生凄厉的嚎叫着求饶,然而下一刻他便感觉到自己的下巴像是被冲城锤狠狠的撞了一下! 随后便是手肘关节、膝盖关节,耳畔传来“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 那玉螭虎的声音轻轻的传来:“我给你机会了,若你行如君子我不会伤你。” 那贡生还想开口求饶,然而却发现自己居然连嘴都张不开。 只有喉咙里不断发出的“嗬嗬嗬……”的怪声,随后他的另一只手则是传来了“咔嚓~!”一声脆响! 那原本想过来救助玉螭虎的百姓、远远围观的官宦商贾家小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却见这贡生的另一只手被这玉螭虎双手握住,如同掰黄瓜一般毫不费力脆生生的掰开了。 “噗通~!”这贡生像是一个破麻袋似的,被玉螭虎丢在了地上。 却见他有些意兴阑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仿佛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还有谁想试试我的身手么?在下很是欢迎的呢……” 好帅!!一众官宦商贾家的小姐见得张小公爷略显痞坏,懒洋洋的笑容不由得眼中升起一阵小星星! 却见得张小公爷那双漂亮勾人的眼眸,在慵懒的神情下更显出一种让人心悸的俊美。 没有人站出来,贡生们傻了才会往外蹦达。 那谁谁谁拿着刀去偷袭,都被这玉螭虎打成猪头了。 大家没事儿谁要往前凑过去送人头啊?! 见居然无人上来,张小公爷好像有些无奈了。 转过身去走到了那严旭面前再次蹲下,身手“咔嚓~”一下接上了他的下巴。 “这文章肯定不是你一个人做的,你在此受苦他们却在人群里安然无恙……”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道:“你已经残废了,此生无法入仕……” “说说吧,都还有谁质疑我的武艺。” 当张小公爷的这话一出口的时候,那贡生人群中顿时有几个人拔腿就要跑。 然而东厂、锦衣卫的番子们早已经得令赶来混在人群中,哪儿给他们跑的机会啊! 直接拎住按倒,三两下拖到了那场边交予张家老亲兵。 “哈哈哈哈……玉螭虎说的是啊!我凄惨如斯他们却稳如泰山,我何必要为他们遮掩啊!” 那严旭凄厉的惨笑着,随即报出了七八个名字。 却见那几人早已被人指认出来,一并丢到了这场中来。 “噗通~噗通~”的磕头如捣蒜,那嘴里不住的哀嚎。 “小公爷饶命啊!我等都是受人指使并非出于本意啊!” 张小公爷此时看着那地上跪倒的贡生,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哪只手写的,都打断了罢!” 那些个老亲兵们终于动了,却见他们狞笑着伸手“咔嚓~”就卸掉了这些贡生的下巴。 “住手!张家子安敢猖狂!我刘大夏……” 却见是那刘大夏、马文升在得了信儿之后,带上一票言官们联袂赶来。 老亲兵们见状赶紧上前堵住了他们,不给他们靠近过来。 然而张小公爷却是一挑眉,转过身甚至都不看被老亲兵们抵住的他们一眼:“砸!!” 妙安小姐姐早已不耐,直接猛然抽出佩刀来娇喝一声:“樱子!公子说了,砸!” 说着,已然是一摆那御赐绣春刀“啪~!”的将一个士子的手“咔嚓~”一下砸成了个回凹状! “啊~~~”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姬武将们听的妙安的话也猛然动了起来。 却见她们眉头都不眨一下,直接用刀鞘猛的朝那几个拱手的手肘处“啪~!”的拍下去。 “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和凄厉的惨叫哀嚎声,顿时响成一片…… 惹~~妙安小姐姐,你好残忍……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悲天悯人。 刘大夏等人被挡在外面顿时目眦欲裂,却见那马文升对着张仑猛然凄厉暴喝:“奸佞国贼!!” 然而让刘大夏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张小公爷和他的人还没反驳京师的老百姓们先不愿意了。 “狗官!你才是奸佞国贼!你们都是奸佞国贼!!” 一声喝骂响起、数声喝骂在人群中响起,随即轰然一下炸开! 无数的声喝骂在人群中炸响,靠近的甚至怒目而视要扑上来一般。 刘大夏等人顿时就傻眼懵逼了,茫茫然的回头看着身后的群潮汹涌…… 心下道:卧槽,这特么啥情况?! 却见那些个京师百姓们义愤填胸,熙熙攘攘的大声叫骂着。 平日里那些个豪奴悍仆、城狐社鼠们欺压我们百姓,你们这些个狗官们可曾为我们说过一句话?! 直至前些日子他们这些个豪奴悍仆、城狐社鼠们,才被抓去惩戒罚银。 一家家的苦主们都拿到了赔偿,这些事儿你们这群狗官可曾为我等百姓做过?! 那日审判的刑部官员都说了,这是张小公爷一力坚持御前直辩促成的。 还有我消息灵通的陈家二哥、王家老叔在茶楼里听秀才举人老爷们说了,张小公爷在陛下面前坚持义理啊! 力争为我们这些小民扫除这些个害人精,陛下深明大义御准此事。 而且这事儿做的多地道,去劳作还有银子拿家小不至于饿死。 这管教的效果那是杠杠的,没见劳作回来他们都老实多了么?! 刘家那浪荡子原本就是个欺行霸市的花胳膊,现在浪子回头都会寻个营生照顾他那瞎眼的老娘了。 这可全都是人家张小公爷的恩德啊,连那潭柘寺的老方丈都说张小公爷是护国金刚降世! 陛下也赞张小公爷文武双全,是护持帝国皇家的玉螭虎。 结果你们这些个狗官居然来骂张小公爷是奸佞国贼,我老刘瞅你们才是奸佞国贼! 又有人说了,再说这些个贡生就是好东西了么?! 他们自己要说人家张小公爷文武艺不通,张小公爷要跟他划下道来比试哪里有错?! 刚才那狗东西居然还拿刀从人家背后偷袭,简直就是畜生行径。 人家张小公爷才十四岁啊,他可是二三十的壮年人! 我这没进过学的都看不过眼了,他们也配叫读书人?!我老钱呸他们一头脸。 这一声声的叫骂将马文升、刘大夏等人臊的满脸通红,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看这样子若不是他们穿着国朝重臣的官袍,说不准这烂菜叶子臭鸡蛋就得丢他们脑门上了。 “他们写得我亦写得,写文太麻烦我便写首诗罢!” 张小公爷笑嘻嘻的朗声对着这京师的百姓们道,虽然他也比较愣神。 虽然那主意是我出的没错,可这事儿不是说好了陛下去扛的么?! 那刑部的小官员又是怎么知道的,还给传播了出来?! 哪怕张小公爷的七窍玲珑心也没有想到,这事儿纯粹就是那位小官员想拿他扛雷。 张小公爷更想不到的是,豪门贵戚们早就得了宫里的消息。 是陛下对于他们家中弟子所为不满,所以才促成了这次严厉惩戒事件。 倒是张小公爷,秉承勋贵的身份给陛下进言说不宜罚重啊! 罚些许银子补偿苦主,再命京营管教、礼刑二部教授礼律约束便是。 当然,这是弘治皇帝为了让勋贵们不怀疑到张小公爷身上,专门命人放出的风声。 一众豪门贵戚们顿时感叹,张小公爷好人啊!不愧是咱们自己人啊! 陛下肯定是被那些个狗逼清流言官们鼓噪着要收拾我们,张小公爷挺身而出力争为我们减为管教。 而且这管教的还颇有成效不是么,遭了收拾的崽子们回家后老实许多了。 所以这京城里谣传张小公爷仗义执言一事,我们推波助澜便是了。 回头逮着机会了,咱们再搞那些个狗逼清流言官们一发! 事实上这次人群们可没少那些个城狐社鼠、豪奴悍仆们在鼓噪,都是受了豪门贵戚的意思来的。 张小公爷策马杀奔国子监,他们就听到了风声迅速命人前来助拳。 卧槽尼玛!说不准就是那些个清流言官们觉着上次严惩张小公爷提出管教坏了他们的事儿,要折腾小公爷。 咱们张小公爷是你们能折腾的么?!折腾了他,以后谁还能在陛下面前为我们说话?! 必须干了你们,都给侯爷、伯爷、驸马爷……上! 再有那些个东厂、锦衣卫番子们得了上令,必须助拳张小公爷于是跟着鼓噪。 有这两方补充鼓噪京师百姓们被激一下顿时闹腾起来,便形成了现在的这局面。 作为张小公爷座下第一狗腿王,小周管家自然是在张小公爷表示要写诗的瞬间就寻摸出笔墨。 飞快的研磨好墨汁沾饱了狼毫,躬身递给到了张小公爷的手上。 这一听是三阁老赞的麒麟儿、是考得应天文解元顺天武解元,陛下亲赞文武双全玉螭虎要作诗。 一时间竟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噤声,翘首以盼看着张小公爷。 却见张小公爷提起笔来哈哈一笑,挥毫泼墨之下一首七言顿显于院墙上。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 而那俊俏如璧人一般的少年玉螭虎,则是抬手补上了诗名。 《雪后御前召见闻国子监清议有感》。 “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这句若是平日,可理解为冬日庄居雪景图。 早起推开门来,便见天寒地冻、银装素裹。即便是没有下雪的晴朗天气,依旧感觉阳光略寒。 但结合了诗名就不一样了,这相当于是说一早上起来听到国子监关于自己的清议有些齿冷。 甚至连这雪晴下的日光,也似乎没有丝毫温暖。 “檐流未滴梅花冻,一种清孤不等闲”则是进一步突出了清议的恶毒,甚至那些贡生鼓噪的无耻。 但最后一句却反转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便是踩你国子监,两大尚书护财神 这“一种轻孤不等闲”,相当于是一种态度、亦是一种傲气。 吾系轻孤,尔皆等闲!透着那宣纸似乎直达这些个贡生读书人的面前,诗锋极利! 配上了这首诗的名字和全诗结合起来的意思,那就厉害了! 相当于是在说,你们这帮没卵用的狗犊子就算是恶毒造我的谣、搞清议又怎样?! 我张小公爷就是才华横溢,和你们这帮妖艳贱货、狗屎辣鸡的贡生就不是一个档次! 这首诗写完张小公爷似乎还意犹未尽,笑眯眯的看着那些贡生们抬手再拿过小周管家递来的狼毫。 随即在那院墙上再留下了一幅墨宝——《贡生言官把势十全诀》。 “一笔好字,二等才情, 三斤酒量,四季衣裳, 五子围棋,六出散曲, 七字歪诗,八张叶子, 九品头衔,十分傲气!” 那些个言官、贡生们看得这《十全诀》,不由得面皮“蹭蹭蹭~”的涨红了! 卧槽尼玛!腊月里的债,这实在是还得快! 都说这张小公爷眼里揉不得沙子,你敢刺他一句,他能反骂你痛入骨髓。 这可不是就如此了么,贡生们写一篇清议骂他。 结果他杀过来先把人给打废了,再写了两篇骂人!尤其后面这篇! 不仅写的入木三分针针刺骨,还特么朗朗上口!眼瞅着便知要流毒出去的啊!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啊!你张小公爷何必!何必啊!! 一众涨红了脸皮的言官贡生们正想鼓噪,但看着边上虎视眈眈的京师百姓们顿时又怂了。 刁民!皆属刁民!! 吾等乃是读圣贤书的读书种子,不予他们计较! “先前我于京师曾撰一联,以至于现在都有人在戳我子弟伯虎。” 却见张小公爷悠悠的叹气,朗声道:“今日我便再作一联罢!” “倒要看看这号称‘帝国贤才荟萃’的国子监中,能否有人对出。” 说着,便眼见小周管家不知道从哪儿寻摸来了一只梯子架上。 便有几个老亲兵两侧扶着摆在了国子监门前柱旁,张小公爷笑了:“此处留白却是难看!” 而后提笔登梯,抬手便顺着梁柱一个个的大字写上。 很快的那梁柱上便留下了五个大字:“烟锁池塘柳”! 这字一出开始还有些人喃喃自语,一些自诩算是进过学的也开始琢磨该怎么对。 甚至刘大夏、马文升他们几个正儿八经考科举出来的,见着此联也是眉头皱起。 不好对啊! 此联说的是景,然而却暗含五行机锋而且还得顾及为环景。 这才能谓之“烟锁池塘”,还需有绿植谓之于“池塘柳”。 “始皇帝时有《吕氏春秋》,谓之‘一字千金’。” 却见张小公爷走下梯来,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吟吟的道。 “尔等贡生不是谓我‘纨绔膏粱’么?今日我这京师纨绔膏粱便遂了你们的意,也便学学罢!” 指着那五个大字,张小公爷朗声道:“此五字,若能对出自问工整者可往我英国公府上取五千两金!” 此言一出顿时哗然,那些个贡生们更是涨红了脸皮! 不管他们怎么腹议、清议人家这麒麟儿,可人家这才学确实实打实的、这金子也是实打实的。 “当然啦,若是这些个贡生们不要脸皮擦了这幅对联可就不怪我了。” 说着,张小公爷笑嘻嘻的便要起身离开。 也是此时一声高吟响起:“大明皇帝陛下到!!众行大礼接驾!!” 顿时这场内外无数人目瞪口呆,一些呆滞的百姓被身边人拉着赶紧拜下邦邦邦的磕头。 朝臣、贡生和一众读书人们则是知道,见陛下礼只需五拜三叩便是。 那国子监门前顿时无数的声浪,一浪接着一浪山呼万岁! 呼喝声中,便见得一队数百人的着甲跨刀锦衣队伍呼喝着将众人驱开。 穿着一身明黄色衮龙团袍的弘治皇帝一脸威严,在萧敬的躬身引领下缓缓的从一辆马车中走下来。 他身后跟着的则是熊罴一般壮硕一身甲胄跨刀左右环视的熊烈山,更有陈州同身着一身铠甲跨刀随行。 行至张小公爷面前时,弘治皇帝才温和的笑了笑亲自将麒麟儿扶起。 “都起来罢!” 萧敬见状,便中气十足的一声长喝:“陛下有旨,众人平身!” “痴虎儿啊,就是爱胡闹!”弘治皇帝宠溺的看着这俊俏少年,想要弹他脑门又觉着不对。 于是只是拍了拍他的臂膀,道:“且回去温书,这里自有朕收拾。” 那边上的刘大夏、马文升等人见状顿时不乐意了,卧槽尼玛!过来打残了几个、题字羞辱国子监。 然后就这么全身而退了?! “陛下!老臣……” 刘大夏猛的站出来拱手便要说些什么,但却被弘治皇帝的一声怒目暴喝打断了去! “莫再说了!这国子监丢人还丢的不够吗?!这贡生丢人还丢的不够吗?!” 弘治皇帝的一番暴喝,竟是吓的这些个朝臣、言官们一个哆嗦。 “前有南京国子监贡生勒索敲诈不成,居然聚众强闯使节府邸强掳婢女……” “现又有京师国子监贡生嫉贤妒能、造谣诽谤,居然还张贴清议、肆意攻讦欲迫国朝自断忠良!” 却见弘治皇帝背着手,冷冷的看着刘大夏等人:“这国子监,都教出来的是什么贡生!” 这一番话竟是说的刘大夏等人一滞,马文升闷声闷气的站出来拱手道。 “陛下,便是有罪亦当交由刑部大理寺处!怎可……” 然而弘治皇帝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打算,反而是温言对着张小公爷道。 “好生回去歇息,回头做个章程上来。” 张小公爷一扁嘴,皇帝!你这是虐待童工:“陛下,我才十四岁!” “已然过完年,你十五了!” “……”张小公爷表示,皇帝耍无赖实在太无耻。 只能长叹一声,然后作揖躬身到底带着老亲兵和姬武将们告退。 “陛下!!”看得小公爷居然带着人就这么走了,刘大夏等人肺都要气炸了。 马文升更是一下颓然似乎老了好几岁,那不如归去的心思顿时涌上心头。 “等你们经筵辩完,再谈对痴虎儿的治罪一事。” 弘治皇帝看了他们一眼,冷声道:“本在殿前议事,然而痴虎儿却被你们招来了……” 说着,弘治皇帝不再理会抬腿缓步走到了那国子监门前,便是要去看那清议和痴虎儿的诗联。 几个凄惨哀嚎都叫不出的贡生,还想趁机卖一下惨。 然而灵醒的大内侍卫,早把他们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边去了。 “萧伴伴,这些字不要涂抹刮去。” 弘治皇帝看着那《雪后御前召见闻国子监清议有感》,和《贡生言官把势十全诀》。 死死的板着脸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摆手对着身后的萧敬道。 “命人制成碑刻,和这清议一起摆在国子监墙上罢!对了,那对联也是!” 萧敬闻言躬身应是,随后心道这以后国子监的名声算是彻底要臭了。 弘治皇帝说着便回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冷声道。 “几个清议贡生全数锁拿审问,幕后者为谁必须查清!!” “再有……那清议,谁写的把他们的名字都标注上!” 顿时这京师百姓、一众士子读书人们心里狂奔过十万匹草泥马! 卧槽,这特么是要鞭尸千年的节奏啊! 皇帝陛下走了,然而跟着在他身后三大学士、两位尚书却没有走。 “嘿嘿嘿……我道是这些贡生为何如此胆大包天,原来是兵部给他们撑腰啊!” 在众人恭送了皇帝离开后,佀钟冷笑的看着马文升、刘大夏。 卧槽尼玛的马文升!卧槽尼玛的刘大夏! 你们俩狗逼居然要折腾我户部的财神爷,这特么是跟我户部过不去啊! 单说这次营造罚银,我户部一分钱没出还有挣了! 除去给刑部、工部和礼部的,我户部还能落下差不多二万两! 夷州那边派去的户部主事回报,迄今得金五千有余啊! 最主要是这个模式张小财神爷知道咋推广,若是推而广之我户部还能缺了钱粮么?! 卧槽尼玛的马刘二贼!是我老佀拎不动刀了,还是你马刘二贼飘了?! 你马文升是景泰二年的进士、兵部尚书没错,但我老佀假假也是成化二年进士、户部尚书可不惧你! “你!你……你血口喷人!” 刑部尚书白昂这个时候站出来,瞪着他二人冷冷的哼道:“若非如此你们何以来的如此及时?!” “若非你们撑腰,他们何以敢造谣诽谤、肆意攻讦?!” 卧槽尼玛的马刘二贼,我刑部本来清水衙门苦哈哈的。 现在好容易有几分进账了,你们便是要来掐我刑部的财神爷?! 这次抓人罚银、讲律令,我刑部上下每人妥妥进账小几百两啊! 再有那夷州金矿的分润,我刑部上下妥妥得过个肥年啊!! 若是此律推广开来,我刑部还能缺了钱粮运转么?! 卧槽尼玛的马刘二贼,欺我刑部张小财神爷?! 哪怕是我老白答应了,我刑部上下也不能答应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凄凄惨惨国子监,委委屈屈鹤姐姐 “哼!人家自诩清流正直,只管卖直可不管到底于国有害还是有利!” 这次站出来的是张升,虽然他还是身为礼部侍郎但都清楚这礼部尚书的位置绝对是他的。 礼部现在因为玉螭虎的事儿闹的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刘大夏、马文升力主嫩死玉螭虎。 另一部分则是跟着张升一起,团结在弘治皇帝周围争取做出更大的贡献。 这次能够去分润营造好处的礼部官员们,自然是张升这一派的人。 双方原本只是互相敌视、互不往来,但现在你要掐我礼部的财神爷这就不行了! 礼部说起来虽然不算是清水衙门,但特么中低层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捞。 尤其是没打算去火拼玉螭虎的那帮,不去火拼玉螭虎就意味着还算自命清高没有跟豪商混。 仅仅是偶尔收点儿仪程、润笔啥的,能有几个银子啊?! 一大家子连吃带喝的那点儿俸禄都不够造的,所以自然比较苦逼。 玉螭虎好人啊,这陛下旨意给勋贵子弟教书的名目给咱发钱。 这不是好人是啥?!再说了,玉螭虎可做了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了么?! 人家没做啊,反而是不费国帑的给帝国送回来一批银铜、一支实战水师。 再说这修造新贡院之事,若是以往那得耗费多少国帑、征发多少百姓啊! 如今国库一分没花、百姓没有征发,就靠着豪奴悍仆、城狐社鼠修起来了。 咱礼部到工部、户部、刑部……还全都落了实惠,这特么不是好人谁是好人啊?! “柏崖公!你……你怎能如此说!” 马文升几乎要气的吐血,浑身都在哆嗦颤抖着。 却见张升一摆袖子冷哼道:“是非曲直忠臣奸佞,这京师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 “好!!”那还未及散去的百姓中,便有数个声音高声应和。 随即便是大片的百姓们都跟着喊好,他们也算是看出来了。 这些老大人也是站在玉螭虎那一边的哪,那就是跟咱一伙的咧! 这说明啥?!说明人家玉螭虎做的事情是利国利民,没看这些个老大人都支持的么?! 那些不支持的、站在贡生一边的,肯定就是奸佞了! 张升说完直接带着礼部的那群官员们昂首挺胸,在京师百姓的叫好声中径直离去。 刘健神色复杂的看了马、刘二人一眼,终究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李东阳和谢迁,则是早就上了家人抬过来的轿子离开。 佀钟和白昂则是冷哼一声,相互拱手后告辞离开对马刘二人连招呼都没打。 京师百姓们见热闹散了,也都三三两两的散去。 一时间这国子监门前竟然只是剩下了马、刘二人,甚至那些言官都不知道啥时候跑光了。 贡生们更是如忍者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那几个没法走的在地上哀哀痛呼。 似乎在用这种方式,嘲讽着马、刘二人…… 刷完了国子监副本的张小公爷顿觉神清气爽,这天儿也晴了、这云也淡了。 这路边的小姑娘似乎也好看许多了,咦?她怎么盯着我傻笑? 回个笑脸吧,我张小公爷可是个礼仪达人! “噗通~”一位小丫头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嘴一脸不敢置信的惊喜! 小周管家见状赶紧回身打马过来说,小公爷啊!咱们还是赶紧回庄子吧,再不走我怕百姓围过来了…… 张小公爷一个愣神,再看看周边顿时卧槽! 真的有不少大姑娘、小媳妇,还有些许穿着锦衣带着丫鬟的小姐姐们蠢蠢欲动两眼放光! 想到后世那些大明星们出门的时候被人堵在街上看猴子似的围观,张小公爷顿时一阵恶寒。 一挥手,回庄子!开加速! 回到了庄子里江潮、许庭光他们正在跟着唐伯虎等人补课,毕竟他们是要去翰林院当值的。 没法跟着小周管家一起实习计然之策,于是张小公爷让唐伯虎、徐经他们几个给他俩补课。 妙安小姐姐笑嘻嘻的蹦达过去,眨巴着杏眼叽叽喳喳的就把张小公爷砸了国子监一事道与他们听。 几个弟子倒是习惯了自家这漂亮的少年恩师各种风骚走位、诡异操作,只是对那副对联很有兴趣。 “烟锁池塘柳……”唐伯虎首先就愣神了,很快陷入了沉思。 他自诩读书种子诗词歌赋等乃是个中好手,然而这副对联又将他难住了。 徐经、江潮等人何尝不是,大家都是读着圣贤书出来的,嘴里虽然说着对联小道。 然而真碰上了难对的、经典的联,自是也会下意识的去想自己怎么对。 连边上的王守仁都皱着眉头,琢磨着怎么对上。 “莫沉迷这些小道!赶紧给我用功去!!”张小公爷一瞪那双丹凤桃花,吓的几个弟子赶紧起身作揖应是。 这少年恩师脾气可不好啊,一会儿真森气了把自己丢给妙安、足利鹤揍一顿咋办…… 足利鹤也迤迤然的走了过来,那双碧绿的眼眸中满是委屈。 对于自己居然没有参与到国子监这热闹中去,显然非常的不开森。 张小公爷赶紧安慰佳人,这次实在是突发事件自己都没有料到的。 拍着胸脯保证,回头肯定给鹤姐姐找个热闹。 谁对自己怎么张小公爷其实心中是自有感受的,莫看足利小姐姐平日里跟妙安斗嘴。 习武、教训小公爷弟子,但实际上她整颗心几乎都挂在了张小公爷身上。 自从知道张小公爷修了那白虎诀后,足利小姐姐闷闷不乐的很久。 张仑知道她的想法,她对于成为扶桑的女将军实际上兴趣不大。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就这么一直呆在自己身边,每天陪着他看书、和妙安左右一起搂着他休息。 足利鹤之所以闷闷不乐,便是因为她最初的打算是赶紧和张小公爷生个猴子。 趁着自己的老爹还能继续打理扶桑,把孩子培养出来将来去继承那将军的位置。 自己则是在这大明陪着张小公爷便是了,那将军之位不坐也罢。 “却不知夫君自己出的上联,可有下联呢……” 足利鹤自然不会让张小公爷为难,只是稍微有些委屈但很快的便转移话题了。 我当然是会滴!张小公爷灰常得意! 第一百九十三章 春闱终结束,生死扑面来 当然,小公爷是绝对不说自己会的。 只是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便左手牵着足利碧眼狐猫儿、右手牵着妙安小姐姐…… 恶狠狠的让唐伯虎他们继续读书。 然后径自回到了草庐去,去完国子监溜达了一圈张小公爷现在浑身是汗。 黏糊糊的不舒服,所以打算洗个澡。 至于“烟锁池塘柳”…… 被妙安小姐姐伺候着泡进了大铜浴池里,足利小姐姐帮着捏手的张小公爷美滋滋的哼哼着。 咱能对的多了去了! 烟锁池塘柳嘛,深圳铁板烧啊~ 烟锁池塘柳嘛,炭锅涮培根呀~ 烟锁池塘柳嘛,钱江坛菜煲哇~ 烟锁池塘柳嘛,板城烧锅酒呐~ …… 你要多少咱给你写多少,哇哈哈哈…… 当然,若是正经的话张小公爷觉得“桃燃锦江堤”大约是对的较为合适工整的。 “烽枯塞漠铃”也算是不错的佳对,但让他们去想嘛…… 呵呵哒,张小公爷估计他们得想很多年才能磨出点味儿来。 “耶律洪基跨在马上冷笑一声,朗声道。 ‘萧大王!萧英雄!尔为大宋立下如此大功,那高官厚禄、显赫声名,想必指日可待啊!’ 萧峰听得此言猛然抬首浑身颤栗,豁然起身看着那耶律洪基声声发颤却不失坚毅。 ‘陛下!!萧峰从未做此想!’ ‘然,萧峰身属于契丹,却威迫陛下,此行径已堪为契丹罪人!于此后……又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间?’ 语毕竟是拾起地下的两截断箭,内功运处,双臂一回! 噗的一声,插入了自己的心口!竟至没入……” 张仑念至此处那负责眷抄的妙安不由得手上猛的抖了一下,咬着银牙却是下不去笔了。 那在边上的足利鹤碧色眼眸中皆尽失神,口中喃喃道:“怎至如此……怎至如此……” “妙安姐姐,写罢!萧峰命运便是如此,或者说他便是那不肯有丝毫苟且之人。” 张仑的声音轻柔的传来:“生性便是刚烈,又怎肯负义苟活?!写罢……” 妙安早已经杏眼含泪,几乎咬碎了银牙刷刷刷的将这段续写下去。 “……幸陛下洪福齐天,朝中大臣指示机宜,众将士用命,格毙辽国大将南院大王萧峰…… 杀伤辽军数千,辽主耶律洪基不逞而退……” 写到这里,妙安竟是满脸怒气狠狠的“呸!”了一口骂道:“真不要脸!” “……宋帝赵煦得表大喜,传旨关边,犒赏三军,指挥使以下,各各加官进爵……” 妙安气的几乎要扔笔了,瞪着杏眼嘟着嘴便道:“公子!你还叫不叫人写了!” 若这不是自己的张小公爷,恐怕妙安小姐姐就要拎刀砍人了。 就是因为这是自家公子所以妙安小姐姐气嘟嘟的看着自己喜欢的大英雄死了,又看着阿紫跳崖了。 这也就罢了,现在那些个狗官居然还上报是自己的功劳! 那大宋的狗皇帝竟是臭不要脸的大宴群臣,还自以为武勋高绝!真真气死人了! “八部天龙,世间众生。贪嗔喜恶怒,悲欢哀怨妒。无人不冤,有情皆孽。是为婆娑世界。” 张仑说着,恍惚间似乎眼前又闪过少年时经常重播的《天龙八部》那一幕幕。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 爱竞逐镜花那美丽 怕幸运会转眼远逝 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妙安瞪大了眼睛,赶紧提起那狼毫沾满了墨汁运笔如飞逐字逐字的将自家少爷的这首新作记下。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 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悔旧日太执信约誓 为悲欢哀怨妒着迷……” 张小公爷似乎想到了什么,颇为落寞。 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都暗淡了许多,看着便让妙安心疼无比。 足利更是走到了他身后轻轻的将他拥住…… “人无贵贱,众生太痴。江湖路险,人心更恶。个中苦楚一言难尽……” “兄友道义,儿女情长。家国天下,庙堂宗祧。谁又能断孰轻孰重……” 书是写完了,但肯定不能现在就发完啊。 存稿啊,必须有存稿啊!没存稿被催更怎么办啊! 瞎写读者会跑啊,不下瞎写伤脑筋啊、卡文啊! (此段意识流……) 二月绀香,初五文渊阁大学生李东阳受命祭文庙。 初七,各级考官换装入贡院、落锁、封院。 初九,历史上并未出现的弘治十四年春闱会试正式拉开帷幕。 但此次考试却与以往完全不同,考生需提前进入贡院领取号牌。 凭号牌再选用礼部订制笔墨砚台,私人物品不得带入。 同时必须身着换装礼部春闱专订儒衫,腰悬礼部订制专属个人姓名、编号之号牌。 分发儒衫换洗三套,每套皆绣其名及所试春闱时间。 贡院内有明、静二堂,明堂置于儒家经典、各朝大儒名著及每日《帝国时报》。 静堂则是借取后读书处,不得喧哗、喧闹。 春闱期间必须居于贡院,二人一间配有书桌、衣柜、洗漱及茅房。 每日饮食贡院内供应,需往贡院内食肆排队取餐…… 更重要的是:此次会试是每日一考,写完可拉动墙壁上号牌宣告交卷。 然后考官会在院监的陪同下,过来封卷并将其领出考场期间不得喧哗。 虽然是新规但大家适应的也非常快,甚至觉着这新规方便多了。 举子们到京师来应试的花销也减少了许多,只需负担路费便是。 礼部在这方面也没有花多少钱,上次罚银已经扣出这次春闱的用度了。 二月十二,三场春闱会试皆尽考毕。 十五,三大学士领衔、礼部诸官连夜批改后杏榜张贴。 中举者自是喜不自胜,落第者黯然神伤…… 十八,新贡院院监、礼部官员携众举子做谢师宴。 其时历任乡试座师皆受邀前往,帝御旨赐酬宴、英国公张懋及大学士李东阳主持。 着为永例,此后举子科举入京考前不得私访。 谢师御宴后那新贡院门前则是被人张贴上了一张巨大的宣纸,上书着一首新词。 “谁复留君住?! 叹人生、几翻离合,便成迟暮。 最忆西窗同剪烛,却话家山夜雨。 不道只,暂时相聚。 衮衮长江萧萧木,送遥天、白雁哀鸣去。 黄叶下,秋如许。 曰归因甚添愁绪。 料强似、冷烟寒月,栖迟梵宇。 一事伤心君落魄,两鬓飘萧未遇。 有解忆、长安儿女。 裘敝入门空太息,信古来、才命真相负。 身世恨,共谁语?” 上题字《赠弘治十四年惜别诸学兄赋》,下有“痴虎儿”三字。 一时间诸多失魂落魄的落第举子们,不由得潸然泪下对着那远远的张家庄子长长作揖。 “一事伤心君落魄,两鬓飘萧未遇”道出了多少举子的心怀,如何能不感慨?! 这里的“一事”是指举子们未曾高中杏榜之事,“两鬓”那一句则是说头发斑白飘动“遇”则是说机遇。 再往下的一句,“有解忆”则是杜甫《月夜》“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之句,只是反用其意。 最厉害的是下面的落款,没有用“玉公子”笔名、亦没有用本名或者字号。 而是留下了他的幼名“痴虎儿”,这是以小辈亲近的方式表达哀惜。 这首赋只是贴在了贡院门边,却没有印上《帝国时报》。 意思就非常的明白了,这是我痴虎儿以读书人的方式私人写与大家的。 再有礼部、内廷官于贡院门外侯着,见他们出来后首先温言安慰鼓励并让他们下科提前过来。 抵达后可以入住贡院,会有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定期讲学。 随后内官再拿出一个小木盒子,言道是陛下赠与诸学子的临别礼。 内有纹银十两,金花、银锭、芙蓉、如意,宫廷四御饼。 并用帝鉴之谓曰“朝乾夕惕,莫与懈怠”赐字一小副。 还望再接再厉,预祝下科提名金榜! 这一番话、这一番做派,落第的举子们无不感恩戴德连连对京师皇宫作揖长拜。 廿一,殿试前复试开考。 廿三,礼部宣布所有复试贡生全数通过,三日后正式开考。 廿六,新贡院院监、院内礼部诸官率众贡士恭迎陛下、三大学士及六部主事亲至。 鸿胪寺领众贡士见御前大礼毕,落座、陛下亲出策题开考。 甚至这“殿试”都更名了,改为“御前试”。 而且不似从前一般,非要把这些个举子们丢大殿外露天跪着答题。 此次开考是每人一个书桌,还有椅子可坐。 就这一点来说,这些个举子们可都无比感激那麒麟儿。 若没他来提出弊端并推动,自己等人这次估计还是那么惨罢! 考前为免饥渴及殿前失仪,礼部给大家都发下了辟谷丸。 每人都饮了些许煮沸的清水,并考试仅进行一个时辰而已。 廿九,早朝后帝临文华殿举读卷式。 至三月初五,帝至奉天殿升座,文武百官按常朝侍立,作堂下乐、鸣炮,正式传胪。 至此,大明帝国弘治十四年科举正式结束。 张小公爷此时眯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看着面前高耸的一段城墙用手拍了拍。 “还算结实。”狗腿之王小周管家则是在边上躬身道:“工匠们是按最好的材料来修筑的。” 笑了笑,张小公爷照例赏了小周管家二百两随后领着妙安、足利鹤缓步离开。 春闱结束了,那么他与刘大夏、马文升为代表的集团之间的交锋将正式开始!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经筵之日临,各方皆摒息 “终于是要开始了啊……”刘大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此时的他一夜未眠却精神奕奕。 昨夜他就已经换好了官袍,看着自己的这身官袍刘大夏突然眼神有些恍惚。 自己或许是最后一次穿它了罢?! 若是此次事败的话,想必那朝堂上也不会再有自己的位置了。 门外,轿子早已经准备好了。 追随了刘大夏多年的老管家伺候着老爷登上轿子,吩咐了一声轿夫这才躬身退开。 路上遇到了马文升的轿子,总归是不耐的刘大夏干脆下了轿子来与马文升并步而行。 那些逐渐汇聚到了他身后的言官们见状也都纷纷下了轿子,亦步亦随的跟着。 在隐隐升起的朝阳下,顿时这些个身影凑在一起却有着一股冲破山峦的气势。 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都憋着一股气。 这股气就是今天必然要将那扰乱仕林风气、败坏道德礼仪,无耻的国贼奸佞张家子斩落马下! 即便是陛下回护于他、即便是其他几部尚书、三大学士回护于他,自己等人亦要坚持义理! “嘎嘎嘎……”的声响传来,城门正式被开启。 刘大夏、马文升二人领队,一群群的言官们紧随其后缓步的离开了京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那张家子会把经筵的地点,改到郊外去甚至还要求陛下派出禁卫封锁。 但这在刘大夏等人看来都无所谓,自己只需要在陛下面前击溃他就是了。 阳春三月,白雪消融。路途早已经泥泞不堪,甚至官袍、靴子上都沾了不少的泥点。 早有跟随的轿夫上前去用茅草、板子铺路,这也导致所有人的队形开始凌乱了起来。 队伍缓缓行进,很快的就抵达了经筵会场的外围。 警戒的牟斌亲自把守,所有的言官都被挡在了外面。 “东山公!大明之未来,便在于您手上了!!” 一众言官们猛然振臂疾呼:“东山公啊!万万不可让其蛊惑陛下!!” 刘大夏缓缓的转过身来,却一眼未发仅仅是对着众言官一个长揖到底。 随后一个毅然赴死的转身,向着那会场内行去…… 此时他们口中的陛下业已在萧敬的伺候下,穿着停当了。 弘治皇帝今天所着的是一身大红色团龙衮服,头上戴着帝冠整个人看起来威武无比。 自从陈州同谏言后弘治皇帝就开始不再服用丹药了,转而和陈州同一起习练内炼法门。 并让萧敬监督自己严格的按照陈州同的要求,严控饮食、每日练半个时辰的拳刀二术。 这两月时间下来,居然身体真的大好。 精神也比之以往更为旺盛,往日里看三五刻的奏章就得休息一会儿。 如今连续看上半个多时辰才会有些疲乏,站起来在殿中打一趟拳调匀呼吸。 不需一刻便又精神奕奕了,这倒是让弘治皇帝有了意外之喜。 从宫里走出来到殿前,看着那辆安静停在前方的马车弘治皇帝依旧如第一次见到它时的那么震撼。 金漆双层山歇车顶,双层山歇中间还有几块镶嵌的琉璃。 这让车厢内即便是关上了所有的窗户,都不至于会显得晦暗。 既然这辆车为御驾自然是按照帝王规格来制造的,六根红漆金蟠龙柱子立于车厢及前驾。 车厢是全铜鎏金浮雕蟠龙戏珠图,车门由中段打开、窗可升降。 在车门处下面还可以拉出一个悬空的阶梯,供弘治皇帝踏上车子。 车厢内部更是奢华无比,仅仅是内厢几乎看不到任何木料。 内车厢一水儿用厚棉、羊皮包裹着,据随车送来的说明书里写着。 里面封的面都包裹了一层石灰的,可以起到防火的作用。 车内最显眼的便是那张檀木镂空浮雕九龙椅,甚至连扶手都细致的篆刻了龙头。 坐垫和靠背有软垫,高矮刚刚好合适。 那龙椅占的位置极大,甚至半躺着都觉着舒适。 龙椅的前面则是一张收起方柱型的折叠桌子,打开来可以变成一张办公桌。 而在弘治皇帝对面的两侧则是两张略小一些的方椅,可供萧敬、熊烈山这样的随侍休息。 窗棂方面却没有做折叠设计,而是在内部加了一层的提板。 板子并不是很重,但却有着一层浮雕鎏金铜皮在外。 既美观又可以起到防护的作用。 萧敬在车内伺候着,熊烈山则是亲自赶车在锦衣卫、大内侍卫的开路下缓缓的离开了皇城。 京师内外早已经被京营、锦衣卫、东厂……等等力量全面封锁布满。 这一天京师的百姓、豪门贵戚、百官……等等,皆尽看着这辆雍容奢华的马车缓缓的驶出皇城。 早有中官在马车抵达前宣布众人可免礼,但不许靠近。 这是张小公爷想出来的,有谁能比皇帝来做这个广告更好?! 而且是在如此大的场合,陛下的车驾啊! 无数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辆无比奢华、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马车,就这么在大内侍卫的护持下缓缓行驶。 熊烈山也是得了弘治皇帝的吩咐,特意把车速降低下来好做广告。 当然,在旁人看来这就是为了让皇帝更舒适所以才放缓了车速。 毕竟这个时候马车的避震效果可不咋地,如果速度太快了那颠簸可是要命的。 无数人心里暗赞,不愧是陛下的车驾啊! 瞅瞅~哟!还能转弯啊,这不知是哪位能工巧匠设计出来的! 张仑此时也已经在妙安、足利鹤的伺候下,穿戴停当了。 妙安恭敬的打开了草庐的大门,张仑的姬武将、张家无数的老亲兵们早已经集合完毕。 数门鹰炮、后膛装速射炮则是被装载上了马车,用厚布遮盖起来。 “走吧……”张仑缓缓的眯起了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 小周管家恭敬的牵来一匹白色的战马,伺候着张小公爷上马。 随后姬武将、老亲兵们“哗啦啦……”的跨上了战马,由老亲兵们开路、姬武将们护卫。 唐伯虎、徐经则是坐在马车里,车上放着数口巨大的箱子、几幅巨大的布画卷。 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庄子,向着那经筵场地行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皓首穷经东山公,三大学士亦觉难 经验场地外,无数的言官们双目喷火的看着张小公爷率队前来。 不少人心里无比愤恨,尼玛!劳资们踩着泥水弄的狼狈不堪到这里,你却骑着高头大马浑身干净利索! 再看这排场,前后三百老亲兵、三十余姬武将还有几辆不知道装了什么、没见过款式的大马车。 说这是要去出征都有人信,哪儿像是要来经筵啊! 然而张小公爷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由小周管家伺候着下马。 对着妙安足利鹤、姬武将、老亲兵们点了点头,便要往里走。 “祝小公爷旗开得胜!!”却见这些老亲兵们以拳击甲,怒目圆瞪猛然暴喝! 随即那声浪居是惊的无数飞鸟从那林中展翅而起,那些个没有经过战阵的言官们更是不堪的打了个哆嗦。 “祝小公爷旗开得胜!!”那声浪猛然炸开,姬武将们亦跟着高声吼起。 既然是来了大明,她们自然是学习了大明官话和汉字的。 明媚若壁玉一般的张小公爷笑了,轻轻的摆了摆手道:“些许小事尔,不必如此隆重。” “准备一下,一会儿陛下会命你等进去的。” 弘治皇帝的车驾此时终于离开了京师,开始缓缓的向着预定的经筵场地行去。 “萧伴伴,你说痴虎儿准备给朕和群臣演示什么?!” 弘治皇帝突然对着前面端坐的萧敬低声问道:“居然一百副上好的铠甲,就穿到羊身上去了。” “内臣不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是大杀器!” 萧敬躬身低声回话:“小公爷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他这么做肯定有其根由。”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段时间痴虎儿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 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着切实规划的,甚至每一个步骤都极为明晰。 可谓是走一步看三步,若将来他肯入朝或为将…… 想到此弘治皇帝就苦笑,这疲懒小子让他写首诗、多写几幅字都跟要了命似的。 张家已是人臣至极泼天富贵在家就能享受,那小子为了躲懒还鼓噪让朕赶紧把京营都收回去。 就这情况还指望他肯上朝堂帮忙?! 真真就如王越说的,这小子不抽几鞭子在身上那是打死不肯走的。 这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但肯定事情不小。 否则的话这小子不会如此着急上火的准备这次经筵,甚至为此还专门让朕从工部调配人手帮忙。 车驾行至经筵场前的时候,弘治皇帝透过窗棂讶然的看着道路两侧的人马。 一方是身着官袍的各级言官们,另一方则是那痴虎儿的武装婢女和张家老亲兵。 言官们怒目而视,张家的老亲兵们则是撇嘴不屑。 倒是那些个武装婢女,据说都是扶桑大家族出身的女子还算是矜持的安坐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 车驾并没有停下,所有人虽然得知陛下已经免礼但都站起来对着车驾行礼。 所不同的是言官们行的是长揖礼,而张家老亲兵、姬武将们则是行军礼。 入场后抵达了修造好的经筵场地,中官唱礼众臣下拜迎驾。 一番见礼后,弘治皇帝在端坐在自己的龙椅上开始观察这片场地。 他所在的自然是场地最上首位置,这里临时搭建了一处高台以供他有更好的视野。 在弘治皇帝左右两侧的下首位置则是分列三大学士,及负责知经筵的张老国公。 弘治皇帝正前方台阶下架起一座约半尺高的台子,上面铺设着毯子看起来是用作经筵讲的。 而左右两侧则是分列六部尚书,连一个侍郎都没有。 这也是张仑当时提出的要求,除了内官、大内侍卫及六部内阁之外其余人等不得进入经筵现场。 弘治皇帝的目光越过了这处经筵台子,往前再看远远的可以看到一段修造起来的城墙。 城墙前面还有着一个个的木桩子却是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 大约,是用来拴住那些披上了铠甲的羊?! 弘治皇帝苦笑,痴虎儿这孩子到底是打算做什么。 “臣养浩尝读孟轲氏书,至言‘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 当中官宣布经筵开始,刘大夏昂然直立上台行礼。 其声若洪钟,开始引经据典甚至不需稿件开始了自己的讲读。 “……夫物之感于人也,始则甚微,及其盛则逸不可制,惟刚与明乃克胜之!” “桀纣幽厉有天下,而民不预焉,私也!公者,以天下为心,一巳之奉不计也!……” 听着刘大夏那洪钟大吕般的经筵讲,弘治皇帝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刘大夏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弘治皇帝迷于外物、贪图财富,甚至连桀纣幽厉这样昏庸帝君的名号都用上了! “……不杀谏臣,以作台谏敢言之气,此天子之威也!” 刘大夏的话语是越来越重了,弘治皇帝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甚至那皇袍袖子下的手都被气的颤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弘治皇帝让自己冷静下来。 “……自非忠恳出于极不得已,孰肯舍身为国,甘受如许之祸哉!” 刘大夏说着,怒目圆瞪直刺那边上脸上带着嘲讽笑容的张仑:“夫君子多易疎,小人多易亲!” “盖君子惟知纳君于善,诡随容悦,虽死不为!小人惟知謟佞奉迎,百无顾一!” “善乎,楚共王之言曰:‘常侍筦苏与我处,常忠我以道,正我以义!吾与处不安也,不见不思也。’” “‘虽然,吾有所益焉,其功不细。’” 说到此,刘大夏竟已是咬牙切齿双目赤红竟是要吃了张仑一般的瞪着他。 “‘申侯伯与我处,常恣纵我,吾所乐者,劝吾为之,吾所好者,先吾服之!’” “‘吾与处,欢乐之,不见戚戚也!虽然,吾终无所益焉,其罪不细!’于是重赏筦苏而逐申侯!!” 张小公爷心里凉笑,刘大夏这是自比常侍筦苏为言官张目。 同时那都不是隐喻了,直接就是指着张小公爷骂他国贼奸佞迷惑君上应该驱逐。 “呜呼,人君能以是为心,则天下何患乎不治?!” 三大学士、六部尚书甚至张老公爷在听完了刘大夏的这番经筵讲后都不由自主的深深吐出一口气。 无他,此讲太过横烈煞气! 甚至不惜直刺君王要强灌自己的观点,马文升捻着自己的胡子看着张仑心中冷笑。 便是今日陛下、三大学士和两部尚书护住你,却又能如何?! 才学便是才学,学了多少便是知道多少。 刘大夏的本事那是实打实学出来的,数十年沉浸其中皓首穷经之下…… 岂是你一介黄口小儿能比的?! 便是你打娘胎里开始读书恐怕也比不过刘东山罢?!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亦是脸色难看,莫说是麒麟儿即便是他们面对如此重击想要反斥都很难。 于是他们望向张小公爷的眼神,都不由得带着丝丝的担忧。 弘治皇帝此时虽然已经顺过气去了,但细细想来刚才刘大夏所表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无他,人家所讲中的典故涉及甚广! 《资治通鉴·晋安帝义熙七年》、《管子·正世》、《贞观政要·论任贤》……等等皆尽涉及。 事实上从三大学士到六部尚书心中也真如马文升所感慨的一般,这等水准那真就是实打实读出来的。 学识这种东西你做不得假,满腹经纶和一肚子草莽只需牵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刘大夏所表现出来的水准那何止是满腹经纶,简直堪称是用学识在碾压人啊! 莫说是现在年仅十四岁的张小公爷了,即便是这些和刘大夏一样沉浸书经多年、皓首至今的老臣…… 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在急切之间对刘大夏的这份攻击,做出适当的回应。 一时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都望向了张小公爷,眼神中饱含着担忧。 刘大夏则是如胜者一般冷冷的望着张仑怒哼一声,转身上禀自己的经筵讲完毕。 弘治皇帝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命他坐下稍待。 即便是此时弘治皇帝也认为,张仑这次的经筵讲估计是要输了。 这甚至都不必三大学士出来点评,弘治皇帝就能够看得出来。 连谢迁、张升这样状元出身熟读书经的老宦海,听完了刘大夏的经筵讲都面露难色。 痴虎儿这才读了多少年的书啊,怎么可能跟刘大夏一拼?! 弘治皇帝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捧杀痴虎儿了。 毕竟他才是十四虚十五的孩子,让他与刘大夏这样的老书经去硬碰硬本就非常的不公平。 弘治皇帝正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干脆把这经筵讲结束掉算了,却见马文升突然站起来拱手道。 “陛下!东山公已讲完,为何不见张仑开讲?!” 既然已经是胜券在握马文升又怎会给皇帝放跑张仑的机会?! 却见他已是不顾礼仪的站出来,怒目圆瞪高声喝道:“若是才学不足,那便自告为负!” “我什么时候说不讲了?!这不是等陛下么……” 张仑那懒洋洋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却见他脸上带着让人恼怒的笑容缓缓的站起来。 “即便是你们想要取消,我也不乐意呢!真理不辩不明,既是要辩就辩个痛快!” 第一百九十六章 螭虎展利器,帝臣皆心悸 “哼!奸邪妄佞!今日陛下所乘那马车便是你所制吧?!” 刘大夏这个时候却缓缓的站起来,瞪着张仑暴怒咆哮:“进献奢靡奇器、以小技惑君!怎的不是奸佞?!” “国之发展,便须百工……”张仑皱着眉头,试图想要讲讲道理。 然而人家却愈加怒气澎湃! “《易·系辞》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小儿妄图以撮尔小技惑君,此为国贼!!” 马文升亦是站出来双目喷火,瞪着张仑高声怒吼:“为国君者,当重道轻器!怎能以器惑之?!” “古来圣贤君王无有不重道轻器者,撮尔奇器小技自当摒弃!唯求大道,方能清明!” 张仑笑了,他的真的是笑了。 笑的很悲凉、笑的很无奈。 后世儒家被打成封建糟糠不是没有原因的,就是这些蠢物一味的提倡“重道轻器”。 若是自行研究于此也就罢了,偏偏他们还要站在朝堂上治国并以此为策…… 做得活字印刷的毕升生平记载都没有多少,甚至延续至大明活字印刷都没有怎么推广开来。 因为“名教子弟”们觉着雕版更有神韵,非说活字呆板生硬不屑用之…… 还有佛朗机炮、后来跟葡萄牙人买的火炮,明明就知道已经落后了这么多却依旧摒弃百工。 朝堂上下一个个的蠢物们高举名教旗帜,争权夺利甚至为了一个名头就拼死跪谏…… 终至于清末国破山河碎竟被人打的凄惨割地赔款沦为半殖民地,我巍巍华夏惨遭践踏羞辱! 若说根由清末那些蠢物有罪,难道这大明朝堂上下的蠢物们就可以置身事外了么?! “撮尔奇器小技……”张仑那双丹凤桃花中露出些许悲凉,缓缓的对着皇帝拜下,沉声道。 “小子但请家中亲兵、弟子携小子所须展示之物前来!” 顿了顿,张仑沉声道:“展示时,或惊扰圣驾!请陛下恕罪!” “哼!老夫却要看看你是用何种雕虫小技迷惑君上!!” 不理暴怒的刘大夏、马文升二人,弘治皇帝看张仑已是胸有成竹,摆手沉声道:“准!” 不一会儿,张家的三百携火绳勾枪的老亲兵们已被领至御前。 一辆辆披挂着厚重布料的车驾,在中官、侍卫的引领下也进入了经筵场中。 从车驾上卸下来一个个巨大的箱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可以挂布帘组装起来的架子。 熊烈山则是命人将那一百只披挂了大明铠甲的羊群,牵到了那堵城墙的木桩前拴上。 “小子禀请陛下与诸位大人,先检查这羊身上的铠甲及那段城墙!” 一切准备停当后,张小公爷一脸肃然恭敬下拜。 “善!”弘治皇帝点了点头,随后起身下了高台。 台下的六部众臣与刘大夏等人虽然也莫名其妙,但还是跟着队伍前行检查了一下铠甲。 这些铠甲都没有问题,看着便是新造之物。 而且皆属于目前大明能够装备上的最好的铠甲,基本都是小旗穿的。 还有几件只有百户能够有资格穿,哪怕是总旗都没有资格穿这么好的铠甲。 再走到了那道新建的城墙前手按脚踢了几下,这也比一般卫所的防御要好多了。 所有人都看了一圈后这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刘大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马文升。 他已经感觉到丝丝不对了,这张家子分明就不是要跟他辩论经筵的。 由开始到现在他都留意着张家子的神态,虽然不得不承认这张家子有一副好颜色、好风仪。 但最让刘大夏忐忑的是从头到尾这张家子眼中出现的,就只有两种反应。 嘲讽、悲悯,还有浓浓的悲愤…… “小子请御前演武,求陛下恩准!” 张仑推山倒柱躬身下拜,声音虽稚嫩却无比洪亮!甚至带着丝丝的颤抖…… 弘治皇帝看着拜下的张仑,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但从他刚才的眼神中弘治皇帝看到了那种悲愤,看着张仑弘治皇帝轻轻点头:“善!” 张仑豁然起身,昂首快步走到了张家的那些老亲兵身边红着眼珠子低吼:“列队准备~!” 张家的老亲兵们早已经演练了无数遍,却见他们哗啦啦的在距离羊群五十步外摆开了阵势。 三十三人为一队分作三排开始装药、装弹,另有一人吹哨拿旗做发令官。 “一队准备完毕!” “二队准备完毕!” “三队准备完毕!!” 朝臣们被这金戈铁马的气势,和这声破苍穹的呼喝猛然震慑的目瞪口呆。 虽然他们都知道张家的老亲兵是一支精锐,但没有人真的实际体验过。 而这个时候张家老亲兵们体现出来的纪律性,让他们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精锐。 “预备~!” 发令官开始举起了旗帜,第一排三十三人分站、蹲、跪三姿态据枪! “哔~!” 一声哨声尖锐的响起,便听得“轰轰轰……”的火绳勾枪轰鸣声炸响! 硝烟弥漫…… “咩咩~~”那羊群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和无力的惨叫…… 张仑突然内心猛的一颤,他似乎看到了清末八里桥的那一幕。 无尽的蒙古骑兵、绿营官兵咆哮着试图冲入英法联军的阵中,然而却在半途上凄然的被弹丸击落下马…… 他们鼓尽了那个王朝最后的一丝血勇,用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想要赢得哪怕一丝胜利的希望。 然而…… “二队~!”哨声再次响起,随后便是在硝烟中“咵咵咵……”的步伐踢踏声。 朝臣们眼见第一队直接后退到三队位置,而二队进一队、三队进二队。 “哔~!” “轰轰轰……”一声哨响,一排排的火绳勾枪再次轰鸣。 硝烟中,羊群的惨叫声渐渐的减弱了…… 张仑昂起头让自己湿润的眼眶不要落下泪来,这一幕何其的相似! 血勇之气在跨越时代的钢枪利炮前,显得是那么的凄然、悲壮,和挣扎…… 只是徒劳罢了,一旦落后了就只能是面临着挨打! 或许他国的文人墨客会悲春伤秋的说上几句可悲可叹的话,然而这并不妨碍他们享受着劫掠来的成果。 “三队!” 二队退至三队位,三队进之为一队! “哔~!轰轰轰……!” “一队!!”朝臣们惊恐的发现,一队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哔~!轰轰轰……!!” 已经再也没有羊群的惨叫声了,甚至现场他们除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火绳勾枪炸响的轰鸣声…… 他们什么也听不见…… 连接不断的火力每队都射击了三轮,那高台上的弘治皇帝已经无法坐住了。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从他的高台上可以清晰的看到,五十步外的那些披着甲胄的羊群…… 在第一波火枪射击的时候,凄惨的翻倒了泰半。 连续三队射击第一轮射击结束的时候,那些羊群实际上已经全部倒地。 然而射击还在继续,一枚枚的弹丸“啪啪啪……”的击打在这些羊的甲胄上。 那些甲胄早已经被打的支离破碎,羊的腥血顺着那甲胄的破损出不断的涌出…… 硝烟散尽,国朝重臣们不由自主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望去。 却见那些穿着甲胄的羊群没有一只还能站立的,只有在血泊中不断抽搐的。 “拿过来!朕要看看!!”弘治皇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珠子都泛红了。 大内侍卫们飞快的跑过去将十几只羊拎过来,其他的羊则是被大内侍卫们清理空了。 弘治皇帝一摆手让那些拎着羊来的侍卫们,把滴着血的羊放在了张仑所在的经筵台上。 然后撩起袍子快速奔下高台,走到了那经筵台下赤红着眼珠子甚至要亲自动手去翻动死羊。 “陛下……”边上有中官试图阻止,但却被弘治皇帝转过头来赤红着眼珠如同要吃人一般。 猛然一摆手甩开了这中官:“滚开!!” 然后完全不顾那羊血溅染到自己的龙袍上,亲自动手去拨开、翻动那些甲胄。 一众大臣们也沉默的走了上来,几个熟悉武事的亦开始默默的翻动这些穿着甲胄死去的羊。 “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张仑的声音略有些沙哑的响起,弘治皇帝一身血污的站起来赤红着双眼看着张仑。 一众朝臣们亦是起身,抬首望着他…… “火炮准备!!” 张仑转过身去,猛然一声暴喝。 却见五门鹰炮、十门后膛装速射炮被推了出来,在四百步外一字排开。 老亲兵们已经开始熟练调整炮口的射击角度,同时一桶桶的火药、一排排的炮弹被抬出来。 狰狞的炮口、炮身上那些繁复的花纹和朝臣们未曾见过的文字都说明这并非是大明的产物。 “陛下还请回到龙椅上,那里看的更清楚……” 张仑长揖到底,对着弘治皇帝躬身道。 弘治皇帝脸色阴沉的可怕,点了点头:“诸卿,随我上台看痴虎儿演武!” 说着,他甚至都不等萧敬他们便快步小跑的回到了那高台上抬首张望。 在他身后的众臣,甚至是刘大夏、马文升二人也脸色阴晴不定的跟了上去。 发令官也已经小跑到了火炮旁边,当所有老亲兵根据炮位呼喝着准备完毕后。 “轰!轰!轰!!……” 炮声轰鸣中,弘治皇帝等人屏住了呼吸看着那刚才他们亲手触摸过坚固的城墙。 在炮弹的撞击下如同那纸糊腐朽的废屋一般,顷刻间支离破碎……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经筵场上,真理大道(上) 然而,更让他们无比心惊的是下面的那些火炮在第一轮射击后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五门鹰炮被放低、清扫炮膛、刷桐油降温…… 而那些后膛装速射炮则是提出了子铳后,开始刷桐油清扫炮膛再塞上一枚子铳。 “轰轰轰……”又一轮齐射,眼见那已然被轰崩了泰半的城墙几处还在坚持的岩壁。 在这一轮的炮击后直接被轰成了漫天飞舞的碎裂砖头,无力而绝望的飞起再跌落…… “轰!轰!轰!!……”只是停歇了一会儿,炮声再次响起。 只是这次他们的炮口降低了,直接轰向那些个木桩及后面的城墙。 炮弹直接将那些个木桩尽数横扫,再狠狠的撞在了残破的檐壁上炸起一团烟尘…… 看着炮火下迸裂的城墙,张仑心中实际上是在发颤! 他仿佛看到了故纸堆上那些曾经泛黄的记载,清末民初的家国山河皆尽破碎。 无数的黎民饿殍凄惨的躺在荒原上,那些孤零零的残树树皮皆被剥尽…… 遍地都是吃了观音土腹胀而死的尸体,赤红着眼珠子的野狗将他们撕咬的七零八落…… 我能够做些什么吗?!这或许是我能做的罢! 用这种方式告诉依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皇帝朝臣们,世界已经变了。 用这种激烈的方式来告诉他们,如果还一味的自以为是那将会面临的是什么! 弘治皇帝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若是有敌突然以此炮进攻京师…… 还有那些个火枪,明显这些火炮、火枪已经超越了如今大明所有能依仗的火器! 京营的火器在这些枪炮面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你们以为,这火炮已经是最好、最强的了吗……” 张仑那沙哑的声音这个时候再次传来,弘治皇帝和众臣循声望去。 却见张仑掸了掸袖子,缓缓拜下:“还请陛下与诸位好好的开开眼!” 在他身后的唐伯虎、徐经二人拉开了那巨大的架子,飞快的将一张巨大的画布挂上去。 再缓缓的推动了那架子下的车轮让这幅画布更靠近高台,弘治皇帝等人瞪大了眼珠子几乎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却见那张画布上绘制着几门大小不一的火炮,最上面的那一门被特地绘制了两次。 却见那门造型极为特别的巨炮下面有着一行字“达达尼尔巨炮”! “陛下及诸位大人都知道我曾出海剿灭倭寇,亦知晓我曾往扶桑一战……” 却见张小公爷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望着那台上的弘治皇帝等人沉声道。 “但你们却不知道我在海上遭遇了什么!” “这火炮、火枪一事兹事体大我曾专门向陛下来信提及、甚至让专人体验了一把亲自回报以便警示于陛下……” 说到这里弘治皇帝不由得老脸一红,这事儿王越确实极为慎重的跟他提过。 甚至当时王越还说到个人勇武以后终将退出战场,新式武器的出现将会改变一切! 然而,从小就是被“重道轻器”教育起来的弘治皇帝根本就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纸上得来终觉浅,加之国事一件件的堆积上来弘治皇帝也就忘了此事。 王越他们又不可能经常入宫去提醒,这事儿于是最终被抛诸脑后。 “痴虎儿,你且好生道来!朕这次一定仔细的听!” 弘治皇帝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一摆手让众臣退回原位:“那达达尼尔巨炮,又是怎么回事儿。” “禀陛下,小子在海上剿杀倭寇曾遭遇倭寇与一群未曾见过的夷人交易……” 张仑先是把自己跟海因里希的相识说出来,但隐去了自己当时雇佣海因里希的事情。 只说海因里希感激于他救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自己所问几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们来自于万里之外,甚至是比当年三宝太监郑大人所到的地方更远的国度来的!” 张仑说着,摆手让唐伯虎把一本本印刷好的小册子送到了弘治皇帝及诸大臣手中。 弘治皇帝拿到后迫不及待的打开来,却见上面印刷着他所看不懂的花体拉丁文。 还好下面有注释汉字,那些大臣们拿到的也是如此。 上面清晰的、一点点的标注了大明的位置、曾经三宝太监航行到的位置。 还有绕过了现在非洲大陆,抵达的欧罗巴位置。 “历史上,我们曾经跟他们有过往来。但人家帝国存在的时间比我们更久远!” 说着,张小公爷用着一根长教鞭在挂起来的海图上点了点君士坦丁堡的位置:“拜占庭帝国。” “他们的前身罗马帝国,可以追溯到我们汉代河平二年。” “其时,大汉帝国已经知道了这个远在西方如他们一般强盛的帝国!将其呼之为‘大秦’!” 刘健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呼哧呼哧的道:“大秦?!竟是大秦?!他们传国竟达千年?!” “是!虽曾自分为东西二国、历十二朝,共九十三帝王却香火不绝传国柞一千余年!” 众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周传八百年国柞这都是从史书上看到的。 哪怕是这件事儿,很多时候都让他们觉着是不是先贤大言而已。 如今却听闻在西方之地有一国传承国柞千年之久,香火不绝自然是无比讶异的。 “唐朝杜佑杜君卿所著二百卷《通典》中有录入高芝仙麾下将士杜环被俘,游历大食国并抵达大秦之事。” “其曰‘“拂菻国在苫国西,隔山数千里,亦曰大秦。其人颜色红白,男子悉着素衣,妇人皆服珠锦……’” “‘王城方八十里,四面境土各数十里。胜兵约有百万,常与大食相御’……” 引用了一段记载后,张仑看着他们沉声道。 “其都城名君士坦丁堡,城墙皆用长三尺、宽一尺、厚度五寸之粗大条石垒成高达两丈五尺!” 弘治皇帝及一众大臣们听的此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想想两丈五尺高的城墙,皆是用如此粗大的石条垒就顿时心下生出宏伟之感。 第一百九十八章 经筵场上,真理大道(中) 张仑声音有些飘忽:“此城依山而建,自有活水、多处水道闸门、秘道洞穴可通外界不惧围困。” “因城坚墙固是以多次被伐,却从未陷落得号‘千年不落之都’!” 弘治皇帝等人不由得点了点头,若是有如此准备那么想要从外部攻陷无疑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张仑淡淡的看着那高台上的弘治皇帝及国朝重臣们,轻声道:“在我大明景泰四年……” “此城陷落,千年帝国一朝沦丧!末代帝国皇帝君士坦丁十一世战死沙场国民四散、国臣为奴!” 马文升闻言猛然瞪大了眼珠子失声叫道:“怎么可能?!如此雄城,如何陷落?!内贼乎?!” “没有内贼,直接被是打下来的。” 张仑转身望向了马文升,淡淡的道:“打下这座城市的,是他们的邻国也就是大食!” “大食,或称‘奥斯曼帝国’。七世皇帝征服者法提赫,亲手摧毁了这座雄城!” 说着,张仑点着画布最上面那门巨炮声音低沉:“他所依仗者,便是此炮!” 弘治皇帝坐在椅子上,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 哆嗦着翻开了手上的那个本子,上面有画着这样的巨炮。 甚至规格、形制、样式……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此炮名曰‘达达尼尔巨炮’或‘奥斯曼巨炮’。” 却见张仑漫不经心的点着画布,一边淡淡的道:“此炮长一丈六尺六寸五分、重三万四千八百三十余斤!” “炮筒厚六寸四分、炮口两尺四寸五分。其弹皆用坚硬条石料雕琢,每颗重一千三百六十余斤!” 弘治皇帝与一众朝臣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哆嗦着翻动着手上的这个小册子。 “三里外,可碎条石巨墙!” 然而张仑似乎一无所觉,那根腾鞭只是在画布上摇晃了几下。 “你们以为,法提赫造了此炮几门?!” “一门~?不!五门?!不止!!” 张仑猛然抬首望着弘治皇帝,再扫向一众朝臣:“奥斯曼帝国七世皇帝征服者法提赫造得此炮七十门!!” “记住!不是一门、不是五门!是整整七十门!!” 七……七十门!弘治皇帝瞪大了眼珠子,一众朝臣们更是呼吸有些不畅! “得炮后率七万余步、两万余骑、战舰三百此等鹰炮三百门、后膛装速射炮五百门之大军!” “强攻传国千年之罗马帝国,只是一旬便破城而入!摧毁了这千年国柞!” 弘治皇帝等人已经沉默了,所有人都在安静的等待着张仑的下文。 却听得张仑淡定的继续道:“此炮铸造者,名曰乌尔班。” “他是一名铸造天才来自于欧罗巴,而他其实首先抵达的并非奥斯曼帝国反而是罗马帝国。” 说到这里,张仑面带讥讽的看着刘大夏、马文升声音飘忽的道。 “可惜,这拜占庭帝国的皇帝虽然想要留住他……” “然而下面的臣民们,却不肯给予这位天才足够的财富与地位……” “重道轻器嘛!不过撮尔工匠,居然还想共列朝堂与国朝重臣一并站立?!痴心妄想啊!” 刘大夏、马文升二人脸色顿时涨红,张仑却讥讽的看着他们继续道。 “工匠可是贱籍!行的是撮尔小道,怎敢迷惑君王?!怎有资格站立于朝堂?!” 张仑这一番话可谓说的是慷慨激昂,只是目光中的那股嘲讽却是丝毫都没有掩饰。 刘大夏、马文升二人被他臊的是面红耳赤,想要开口反驳却被弘治皇帝冷冷的瞪了回去。 弘治皇帝现在不想听什么圣人大道,他只想知道这个危及自己帝国统治的武器是什么情况! “所以这位铸炮天才羞愤之下选择了投奔奥斯曼帝国,在征服者那里得到了重用。” “征服者一直在思考如果攻陷君士坦丁堡,乌尔班的到来让他喜出望外!” 张仑昂然而立,嘲讽的看着这些个朝臣们微微一笑:“乌尔班当时的官职大致于我们的工部尚书……” “只是他的权限更高,用度比拟王侯!只需对皇帝负责、每造出一门炮试炮合格可得金二十两!” 看着这些个脸色晦暗的国朝重臣们,张仑淡淡的道:“然后,他为征服者铸造了此炮、摧毁了那千年国柞!” 弘治皇帝的手在袖子里猛然抖动了几下,脸色不断的青白变幻。 “说了这么多,诸位大人大约觉得这件事情离我们还很远罢……” 张仑凄然的笑了笑,那漂亮的丹凤桃花中尽显悲凉指着那一门门的火炮猛然怒吼:“看看它们!!” “看着它们!诸位大人觉得这件事情距离我们大明帝国还远吗?!” 一众朝臣们脸色已然变得青白,手指头不断的在哆嗦…… “我所拿出来的这些枪炮,还不是欧罗巴现役最好的枪炮!他们只是商队!明白吗?!商队配备的火炮!” 此话一出口,那一众朝臣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了。 商队配备的枪炮都如此好的话,那么他们的军队配备又有多好?! “你们以为他们是初次抵达大明吗?!错了!!” 张仑吐出一口气,那双丹凤桃花冰冷的看着刘大夏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弘治六年,一批番夷侵扰东莞守御千所的领地!东莞守御千所千户袁光率兵围剿……” “在岑子澳与番夷遭遇,战斗中中弹身亡!” 却见张仑吐出一口气,一脸凉笑的看着这国朝重臣们:“我们甚至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然而,人家已经在摸我们的底细了!” “你们以为那支是人家的军队?!错了,那支是人家的探险队!只有几十人!却击杀了大明的一个千户!” 张仑冷冷的一伸手,一名老亲兵便迅速的将一支火绳勾枪送到了他手上。 “就是死于这种枪械之手!然而,我们甚至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朝堂上下,一无所觉!!” 说着,张仑走到脸色铁青的刘大夏面前将这把枪轻轻的摆在桌子上:“撮尔小器而已……” “癣疥之疾而已!死去的九边、沿海百姓,不过是你眼中的两脚羊而已!” 张仑猛的竖起了自己那双丹凤桃花死死的盯着刘大夏:“是也不是?!读圣贤书的刘大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经筵场上,真理大道(下) “你!!……”刘大夏豁然起身,然而张仑却讥讽的笑着后退了几步。 掸了掸双袖,居然是对着刘大夏躬身长揖:“首先我要代表倭寇们,多谢刘大人啊!” “数十年前三宝大人造出宝船船队,其时扶桑惊恐负荆请罪自缚贼寇投效国书!沿海清明!” “感谢刘大人一句‘徒费国帑’丢失海图、废掉了宝船舰队,以至于数十年后倭寇在海上横行霸道杀我子民!” 刘大夏“砰~!”的拍案而起,怒目圆瞪:“我没有!!” “那海图呢?!舰队为何作废?!若有舰队在,我都能剿灭的些许倭寇怎能横行粤闽浙三地!你来告诉我!” “你右都御史,统管两广军务那些倭寇却依旧横行于粤北你便无责吗?!” 张仑竖起丹凤桃花,毫不客气的瞪回去冷冷的道:“他们是杀人凶手,你们难道就干净么?!” “若无你们废弛海疆,以至于我大明万里海疆全无海防又怎会让倭寇来去自如甚至敢杀人后过夜再走?!” 说着,不等刘大夏反应过来再转身掸袖对着马文升一个长揖到底 “我还需替倭寇感谢马大人啊!一句‘癣疥之疾’,又帮他们摆脱了被剿杀之危!” “还不辞辛苦的让陛下对粤闽浙三地卫所糜烂无视,让这些倭寇杀的得心应手、抢的心情舒畅!” 马文升气的嘴皮子直哆嗦,猛然瞠目大喝:“老夫没有!” “谁是兵部尚书?!谁管帝国海防?!谁管三省军务?!海防废弛、倭寇横行你们就没有责任?!” 张仑亦是梗着脖子吼了回去:“倭寇是杀人凶手,你们这些废除海防的便是他们递刀的帮凶!” “我还需代表欧罗巴,多谢诸位大人啊!” 却见张仑不等马文升、刘大夏二人再反驳,却躬身对着四周围的朝臣们作揖。 “三宝大人当年疾呼‘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洋,危险亦来自海上’!” “然而诸位大人却因三宝大人身份至其言于不顾,废弛海疆以至于倭寇横行甚至现在远盗已至!!” 张小公爷嘲讽的看着这些个朝臣们,声音冰冷的道:“想想吧,数十年前他们就能出动三百余战舰……” “以十万兵力、数十门巨炮、千余门各式火炮攻破千年不陷落之城……” “而今,他们来到了大明海疆……” 张仑顿了顿,猛然转身死死的盯着刘大夏一字一句声如刀锋。 “刘大人!我且问你,若是三百艘战舰携如此炮来你在津门能挡否?!” 刘大夏脸色惨白,刚才那城墙他也是去看了的。 能挡么……怎么挡?! “马大人!你贵为兵部尚书,我且问你那达达尼尔巨炮三十门轰击京城你可能挡否?!能挡几日?!” 马文升不仅是脸色惨白更是冷汗“刷刷刷……”的直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挡不住! 那巨大条石累就的城池都轰然塌碎,京城的城墙只是砖石结构怎能抵挡如此重炮?! “我且问国朝上衮衮诸公,若是敌有十万大军携此等火枪、火炮还有那巨炮来攻我大明能防否?!” 张仑那双丹凤桃花再是看不到一丝的柔意,只有那炽热的悲愤:“我且问,谁能防?!” 从弘治皇帝再到下面诸臣无一不脸色惨白,手在不住的颤抖…… 这怎么防?!三里外就一炮打过来了,看着刚才火枪的演示骑兵根本就不可能冲到人家跟前…… 如果真有三百余战舰从津门登陆,再直接进攻京师…… 一瞬间所有人都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的攥住了一般,整个人喘不上气来! “诸位大人以为我为何要让陛下抓捕那些勾结倭寇的海商?!” 张小公爷沙哑而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因为我接触的那个欧罗巴人已经说大明话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我们大明人教给他的,谁能教给没有来过大明的他?!答案只有一个……” 海商!所有人心头都升起了这个念头,再想到那些海商竟然敢违禁下海甚至勾结倭寇。 谁又敢保证,他们就不会勾结欧罗巴人出卖帝国海图甚至爆出天津卫和京师的位置! “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洋,危险亦来自海上!” “三宝大人此言犹在耳边,然而不过数十年我帝国却可能尽毁于‘忠直良臣’们禁海之策下!” 张小公爷的眼中,尽然是悲凉:“可悲乎?可叹乎?!” 弘治皇帝已经不住的在颤抖了,想到数百艘战舰的舰队、十万大军携带这些枪炮由津门攻来…… 顿时弘治皇帝感觉这天都要塌下来了! 内阁大三学生、六部尚书甚至锦衣卫牟斌、东厂萧敬……皆尽脸色惨白。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错了!你们以为,这是亡国灭种之祸?!错了!!” 却见张小公爷猛然踏步而出,双目如赤不见桃花尽如丹赤吊凤! “这是亡族灭种之祸!!” “我已从那欧罗巴人口中套出虚实,他们依仗坚船利炮已然是征服了非洲多地!” “只要征服一地,他们便毁其宗庙、焚其祖坟、灭其衣着习俗!所有人必须全数改为欧罗巴姓氏!” 张小公爷的话,让这在场的国朝重臣们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 “所有人必须学欧罗巴文字、欧罗巴语言,信欧罗巴之神不得祭祀拜祖、不得学本族文字……!” “违者……杀!” 却见张小公爷眼神中满是悲凉,悠悠的叹气道:“欧罗巴文、语学得上佳者,则可以为官……” “诸位国朝重臣,我想问依此而行哪家宗族可以不灭?!” 那些个端坐着的国朝重臣们亦浑身开始颤栗了,这却如麒麟儿所说不是亡国灭种了。 这是要亡族灭种啊!! 亡族灭种之泼天大祸啊!! “欧罗巴自有文明,亦是继承于拜占庭千年帝国文华!他们会用他们的一切替代被征之国文种……” 却见张小公爷目带嘲讽的走近了脸色惨白,浑身战栗的刘大夏身边,轻声道。 “被征之国的文种……将斥之为低等文种!当与淘汰,不复再存!” 刘大夏猛然抬首望着张小公爷,脸色惨白的竟然是“哗啦~”一下翻到了地上。 边上的大内侍卫们手疾眼快的将他扶起,然后发现刘老大人浑身抖的如同筛子…… “那欧罗巴人曾与我说,曾经有千年国度自有文字、建造了近五十丈高之石墓!” 那金字塔的确宏伟啊,然而那古埃及人…… 张小公爷苦笑的扫了一眼这些脸色惨白的国朝重臣们,轻声道:“然而国破了……” “在强迫与半自愿的下,那个国度不过是二十年就已经忘却了他们自己的文字……” “以至于欧罗巴人好奇想要研究一下古国文种的时候,竟是无一人认识其字!都只能靠猜……” 刘健听得此言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凉,他艰难的扭过头去望向了那一尊尊的火炮。 那火炮在阳光下闪烁的乌光,似乎带着讥讽的嘲笑…… 嘲笑他的所学、嘲笑他的平生,嘲笑他坚持的一切…… 若是真的连文字记录都毁去了,那他们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没有,因为没有人会去看、没有人看得懂。 “所以,诸位大人完全不必担心。” 张小公爷让唐伯虎收起一张张的图卷,轻声道:“你们不会留下骂名的!” “因为……那会儿我们的文字都没有人读得懂了,也没有人关心你们到底是谁、做了什么。” “没有人会有心思去研究一群失败者,或许有那么一两个清闲的文客会好奇的翻阅一下罢……” 张小公爷说着走到了场子中央,掸了掸双袖对着两边的六部官员们长揖到底。 “欧罗巴人感谢诸位国朝忠直贤臣啊!感谢我名教子弟啊!!” “若无诸位忠直贤臣、名教子弟力主重道轻器、贬斥武人工匠,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赶上大明?!” “若无诸位忠直贤臣、名教子弟打击三宝歪理,力除宝船舰队、坚决禁海、废弛卫所、护佑海商……” “他们怎有畅享海洋之财富,甚至直扑大明毁我华夏苗裔的机会?!” “感谢你们啊!华夏苗裔都该感谢诸位忠直贤臣、名教子弟!欧罗巴人、倭寇都该感谢诸位大人啊!” 一番话,说的众臣面无人色……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走到了那画布前声音低沉的道。 “你们以为我为何出海、前往扶桑?!说实话,我不看好你们这些国朝重臣们能护住帝国、护住陛下!” “我练水师,并交予陛下亲自领军目的就是为了让陛下手上有一支力量可以随时撤离!” 却见张仑猛然转身,看着那些个国朝重臣们沉声道:“我拿下扶桑,也是为了让陛下有一个落脚之地!” “若是真有欧罗巴人率十万大军攻来,我绝对会与陛下率帝国水师一同撤往金陵!” “在金陵之地准备一番,便直接撤往扶桑!以图后续!这是唯一存续帝国、存续皇家之法!” 第二百章 无有不流血,诌套哀江南 张小公爷的这最后一番话让弘治皇帝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好在有我痴虎儿在啊! 痴虎儿多番准备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为我帝国、为我皇家谋出路! 这才是真正的忠良世家啊! 再看看那些面无人色的诸位大臣,弘治皇帝不由得升起一丝丝的愤怒! 卧槽尼玛!你们这票狗逼犊子,朕可真真叫你们给害死了啊! 转眼再望向那架子画布上的巨炮,弘治皇帝的心不由得再次沉入谷底…… 对方已经在弘治六年就抵达过粤北地区了,甚至还有船员连大明话都学会了。 这说明对方也许早就将津门和京师的位置给套去了,说不准这万里之外他们就已经在磨刀霍霍! 若非是痴虎儿此番提醒自己和朝臣都还蒙在鼓里,人家打来了自己连人家是谁都不知道…… 刘、李、谢三大学士双手颤抖着,在不断的翻阅着手里的册子。 看着上面一片片的翻译和图目三位老臣手脚冰凉,万里之外那是有史记载曾经的大国。 现在他们的发展已经一日千里,曾经大明也有一支引以为傲的宝船舰队。 可惜因为“名教子弟”们生怕权阉掌权,又怕所谓“耗费国帑”直接给折腾没了…… 而今距离三宝太监下西洋的船队消失不过是数十年,大明却再也凑不齐这样庞大的舰队。 重新去打造一支这样的舰队,这又怎么打造?! 朝堂上的“名教子弟”们从来就没有重视过工匠,那是贱籍! 是以到了如今,当年的那些打造了庞大宝船舰队的工匠们几乎全数流散。 数十年过去了,那些曾经的大木料渠道又怎么来?! 最为严重的是,那些宝船的图纸呢?!那些三宝太监航海的海图呢?! 三大学士不约而同冷冷的望向了刘大夏,也在低头翻阅的刘大夏似乎感受到了三大学士的目光。 却见他抬起头望过来,对上了三大学士冰冷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 “我让钱通钱公公到夷州去开发,也未尝不是抱着这个想法!” 却见张仑吐出一口气,望着这在场的诸公沉声道:“夷州有矿产、有巨木、有大量未开垦的土地!” “帝国若得此处,陛下出海又多一个安身立命再起之所!” “钱公公如今更是大力在夷州推广耕作、工匠,还收了夷州诸部族子弟一同读书!” “这就是在为陛下、为皇家做准备,若是真有敌袭来陛下除大明本土还可有夷州、扶桑二处海外可退!”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差点儿就感动的要下去狠狠赞这痴虎儿了,这才是我大明忠良之后啊! 处处为我皇家考虑、处处为朕考虑,钱通那也是朕跟前的老人儿了。 他对朕的忠心那是毋庸置疑的,他在夷州大开发到时候朕又带水师去落脚…… 岂非如痴虎儿所说,多了一处退守之地么! 而且痴虎儿还把扶桑拿下来了,自己相当于是多了两个海外领地可以从容退守以图后续! “痴虎儿!莫说这些后事,老夫且问你此事可还能挽回否?!” 刘健捏着那本小册子如今已是面无人色,他没有经历过五胡乱华时期。 这不妨碍他从史书上读到那个时节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出生的时候元朝已经没了。 亦不妨碍他从恩师薛瑄薛文清那里知道,元朝的时候汉人是怎样的地位。 而这次痴虎儿所描述的远比那两次更为恐怖,那两次他们的民族文化并不具有侵略性。 这导致的是他们最终要生存下来就不得不使用儒家、儒教,当他们衰弱的时候自然就复了河山。 但这次呢……这次的对手,是一样有着千年文华、有着强大力量,甚至有着多次征服经验的敌人! 刚刚这痴虎儿的描述,已经让刘健这位宦海老臣浑身如坠冰窟! 这是真真的亡族灭种之祸啊!! 一旦对方以武力强推自己的文化,那么华夏文种无论是被迫还是自愿都将会逐渐的消失…… 君不见元朝没了可大明还是留下了许多元朝的遗迹,比如那“质孙服”可不就是元代留下的么! 没有去刻意推行都会产生上行下效,可想而知如果以武力推行、再以官职诱之那会是什么情形。 “挽回?!” 张小公爷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怆的的神色,对着刘健掸衫长揖。 “小子想问晦庵:你们做好牺牲流血的准备了么?!你们做好狠心杀人的准备了么?!” “帝国……又做好面对狂风暴雨的准备了么?!” 这一番话问的刘健不由得一滞,却见张小公爷缓缓起身看着他。 再扫向了六部重臣,最终目光落在了弘治皇帝身上。 一个五拜三叩大礼躬身拜下,张小公爷匍匐在地上沉声道:“自古变革成功,无不有流血者!” “商鞅起法,犯秦国举国贵胄!终大秦存,而其亡!” “大唐近三百年,由唐太宗始便激斗关陇门阀一度几乎酿成大祸!” “而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变革,首要面对者便是刘大人口中‘帝国柱石’的各地乡绅、是各地卫所将校!” “是天下士子、是所有帝国依附者!甚至……是挑战整个名教千百年之礼教定数!” 却见张小公爷一脸肃容缓缓起身,躬身长揖目光灼灼。 “小子只问陛下与诸位大人,可做好流血的准备了么?!” 弘治皇帝低头默然,一众国朝重臣们亦是默然。 “哈哈哈哈……” 再闻者,便是张小公爷肆意的放声狂笑。 弘治皇帝与一众的国朝重臣们,顿时面红耳赤呐呐无言。 却见小公爷一挥手让老亲兵们将手中的火绳勾枪全数留下,转过身再对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那双丹凤桃花尽然含着悲悯,对着两侧的国朝重臣们长揖到底。 转身后眼见他向着经筵场外走去,那少年嗓音混着沙哑而悲怆的歌声随着他的踏步传来…… “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过风流觉,把五十年兴亡看饱! 那乌衣巷,不姓王~ 莫愁湖,鬼夜哭~ 凤凰台,栖枭鸟! 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 不信这舆图换稿! 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第二百零一章 经筵论毕,万籁俱寂 在场外的言官们看着张小公爷出来的时候面无表情,不由得心头一喜! 这是刘公胜了啊,否则的话这张家子又怎么会如此丧气的离开这里?! 但言官们只是心里琢磨,那肯定是不会上前去挑衅的。 开玩笑啊,他家那大父可还在里面呢! 上次挨揍的俩一个滚蛋去夷州再无消息,另一个现在还躺在家里唧唧哼哼半死不活的。 谁脑子抽抽了,要去触这小子的霉头呐?! 于是他们只是得意的看着这张家子在他那些个漂亮武装婢女的伺候下,打马而去。 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那张家子懒得望向他们的眼神里带着丝丝的嘲讽。 经筵场内鸦雀无声,弘治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按着扶手胸膛不住的起伏脸色阴晴不定。 刘李谢三大学士亦是垂首无言,今日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太震撼了。 六部各尚书、暂时做主的侍郎何尝不是如此?! 马文升、刘大夏很想把这件事情当作是一场梦,然而那还在场中乌光闪闪的火炮和枪械。 还有那几只披着破碎的铠甲,被丢在了经筵台上的羊都无声的说明了一切。 现场一片的死寂,所有人的心里都回荡着张小公爷离开的时候唱的那首词。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亡族灭种之祸啊!亡族灭种之泼天大祸啊!! 自己等人连做罪人的机会都不会有了,那些曾经的坚持全部成了笑话…… 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自己等人有何面目,去见那列祖列宗啊! “萧敬!牟斌!!” 弘治皇帝的声音猛然炸响,而且这次他没有一如既往的叫萧敬“萧伴伴”却是直呼其名! 在皇帝身边的萧敬猛然前行几步,躬身直接跪倒在弘治皇帝面前。 那牟斌更是连滚带爬的直接奔到皇帝面前,老老实实的跪倒听令。 “今日经筵所有事物不得有丝毫传出,一切都由你二人监管!一旦有所风声我唯你二人是问!” 萧敬和牟斌闻言不由得浑身一颤,赶紧匍匐应是。 弘治皇帝似乎觉着这还不够,脸色铁青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无论是谁人泄露,一旦查实……” “剐刑!……夷三族!九族为奴充边!!” 这话一出口顿时三大学士猛然一颤,甚至那六部官员都不敢置信的望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则是脸色铁青着脸,阴冷的扫向了那些个国朝重臣们:“无论谁人!!” 说完甚至都不看这些朝臣们一眼,直接起身往着自己的御驾行去。 萧敬赶紧起身高声唱道:“陛下起驾~!!” 这叫“唱礼”,就是皇帝在公开场合出入之前服侍他的内官需要做唱礼告知官员和接见人员。 唱礼之后被接见的官员需要行礼恭送皇帝。 待皇帝登上了车驾离开后,三大学士默然的回头望向了那经筵台两侧的六部官员。 已有内官专门来将张小公爷留下的火炮、炮弹、火药、枪械……等等装车,运回大内。 那些堪舆图、海图、火炮手绘图……等等,也都被收走了。 甚至六部官员、三大学士手上的那些小册子,也都被内官们索回。 很显然,因为这件事情皇帝对他们的信任度已经降到了冰点。 甚至三大学士都不能留下这小册子,因为前来要求他们交出册子的人是萧敬。 看着萧敬的眼神和脸色,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交回去是不行的了。 “诸位大人,咱家……” 萧敬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只是深深的一叹。 对着他们做了一个长揖,轻声道:“陛下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对……” “诸位大人还请见谅罢,待陛下气消咱家好好劝劝。此事终归是君臣相辅,方为解决之道。” 这里就看出萧敬为何能屹立数朝不倒了,任何时候他都保持着足够的清醒。 即便是现在弘治皇帝在气头上出于谨慎让他收回这些册子,他也依旧帮着皇帝解释。 并着重提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案,帮着弘治皇帝去安抚这些国朝重臣的心。 “辛苦梅东公了!”刘健居然难得的对着萧敬作了一个长揖,叹气道:“此时老夫也心乱的很……” 谁心里不乱啊,李东阳在苦笑。 亦是对着萧敬做了一个长揖,叹气道:“此事解决,还需寻那痴虎儿啊!” “梅东公,还需提醒陛下:痴虎儿说的明白,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六部众臣听得此言不由得浑身一颤,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是了,那痴虎儿说的明白:留给大明的时间不多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对方甚至连大明话都学会了,然而他们对于人家却还是一知半解。 对手掌握着可以摧毁这个国家的巨大军事力量,还有可以抵达这里的舰队。 然而大明对于他们的构成,甚至人家国家到底叫什么都一无所知…… 此事说是怪刘大夏一人,可实际上他们这些朝臣就没有丝毫责任么?! 当年他们也是在朝的,刘大夏折腾三宝太监的那些海图资料的时候难道他们就不知道?! 大家不是不知道,其实便如那痴虎儿所说的:名教子弟,重道轻器…… 再有那生怕权阉权力过重的心思,对此事要么就是极力促成暗中相助。 要么就是冷眼旁观乐见其成。 言官们终于等到了刘大夏、马文升二人走出了经筵场,然而他们迎接上去得到的却是冷遇。 刘大夏、马文升二人并未如他们想象的意气风发,反而是失魂落魄。 对于他们的迎接甚至连礼都没有回,边匆匆的上轿离去…… 三大学士、其余几部的尚书侍郎们也很快的一并走了出来,意味深长的看了这些个言官们一眼后。 各自拱手作揖道别,乘坐的轿子快速离开。 一群言官们十分不甘心的连夜想要去拜访刘大夏、马文升二人,然而得到的却是闭门羹。 但很快的他们就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弘治皇帝并没有一如既往的开早朝,就在所有人莫名其妙的的时候…… 萧敬走出来拿出一份名单开始大声宣读! 第二百零二章 国朝动荡风云起,重臣皆望痴虎儿 “户部左侍郎陈……吏科给事中赵……刑科给事中刘……” 一个个名字被读出来的时候,整个金銮殿瞬间哗然! 那些个大汉将军们猛然冲入殿内,二话不说竟是将他们一并拿下开始剥其官袍。 “权阉!国贼!奸佞!!尔等妄图排除异己必不得逞,老夫要见陛下!要见陛下!!” 几乎朝堂仅余下的半数言官在都在萧敬宣布的名单之内,这如何能不引起反弹?! 然而六部各主官却出奇的平静,甚至被视为清流之首的刘大夏、马文升亦是无比平静。 “国贼!吾等必与你不共戴天!!” 终于那刑部尚书白昂猛然站出来,怒目圆瞪猛然一声暴喝。 “够了!尔等自己做了难道自己不知道么?!” 却见一侍郎在大汉将军手里挣扎着,赤红着眼珠子嚎叫着:“白昂!你这个国贼!你……” “陈侍郎!你担任刑科给事中时,大海商刘家前后赠田两百七十亩、福州城商铺八间、珊瑚树留株……” 那陈侍郎听得这话瞬间脸色变得惨白无比,而白昂却面无表情的对着一个已经停止了叫嚣的给事中道。 “孙给事中,海商贺家每年按一成分子给你家送去那些带血的银子可好使么?!还有珍珠、珊瑚、玳瑁……” “赵御史,浙海商周家的银子可好使么?!你的小妾刘氏便是他们赎买送来的罢?!……” “余给事中!你家中那象牙镂空三复雕麒麟盒、寿山鸡油黄冻料节节高升蜂猴章……等物件儿可还好用?!” 那些个言官们随着白昂一句句从口中说出的话,顿时不再鼓噪反而是浑身抖若破筛。 他们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牙齿不断的在“咯咯咯……”的作响。 “这便是我大明言官!这便是监察百官的御史们!!” 白昂在这金銮殿上暴怒咆哮,那双眼赤红的瞪着他们破口大骂。 “你们骂着别人奸佞、国贼的时候可有摸摸自己那良心?!是不是叫狗给吃了?!” “圣贤书就是你们升官发财的敲门砖罢?!一个个贪得无厌!联合那些海商甚至敢勾结倭寇、倒卖军械!!” 刘大夏、马文升二人此时已经面无人色,他们几乎是要整个人摔下去。 幸得萧敬早已使了眼色,让几个内官在边上警醒的侯着一把扶住。 “尔等所得那都不能说是民脂民膏,那是无辜百姓的血和命啊!” 白昂气的直哆嗦,手指指着他们便道:“多少次倭寇犯边,有你们和那些海商的身影?!” “段侍郎,你家六百亩水田就是这么来的吧?!” 那段侍郎听得这话顿时面无人色,居然双股颤栗着“噗通~!”一下跪倒。 “简家不肯将田发卖,就遭了倭寇全家命丧!你段家以一亩三钱的价钱从官府手上又买来了,好手段啊!” “闽南、粤北、江浙……共计飘没四百料战巡船三艘、二百料战巡船六艘!去哪儿了?!” 白昂的这话一问出口,顿时这些个言官们“噗通~噗通~”的都跪下了。 “好啊~!诸位大人可真是国朝的忠良贤臣啊!端的是国蠹大才啊!” 白昂说着,竟是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真如那痴虎儿说的,这朝堂上下便只有那大殿门前的石狮子是干净的罢?!” 刘大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些人其实都不干净。 若非如此陛下怎么会使东厂、锦衣卫去查实他们,若非是有实证又怎么会一下子抓捕这么多官员?!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胆大包天到这种程度! 贪婪无耻到这种程度,明目张胆的联合海商勾结倭寇杀人夺产、倒卖军械! “老夫初见厂卫提交证据时,犹不敢相信!帝国朝堂之内,竟会如斯无耻卑劣、贪得无厌、不择手段!” 白昂缓步走到了那陈侍郎面前,狠狠的一脚“啪~!”的就踹在了他的身上。 将这跪倒在地上抖若破筛的陈侍郎直接踹的一个翻滚,竟然是摔在地上不敢起身。 “老夫亲自跟进、逐项核实,这才发觉厂卫已经算是给你们遮掩了啊……” 白昂说着,手指都在颤抖:“这些年尔等言官究竟吞没了多少百姓家财、又害的多少人家破人亡!” “朝堂上你们自诩清流,以礼示人、谏君斥臣,端的是刚正不阿!可私下里……” “哪个不是男盗女娼?!哪个不是恶贯满盈?!哪个又不是双手沾血?!” 猛然间,却见白昂回首对刘大夏、马文升怒目而视:“东山公!约斋公!老夫且问,这便是国士么?!” “这便是我国朝基石么?!这便是我大明帝国清流众正么?!” 马文升、刘大夏二人涨红了脸皮,竟然是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昂似乎已经无力再说些什么了,对着那龙椅前面的萧敬作了个揖叹气道:“梅东公,押去我刑部罢……” “廷仪公莫生气,些许国蠹罚之便是了……” 萧敬悲哀的看着这朝堂上哆哆嗦嗦的言官们,悠悠的叹气道:“相关例证都已交付刑部了……” “老夫会给陛下一个交代的!”白昂目光灼灼,声若洪钟:“这国朝……可不是只有这些国蠹!” 却见白昂掸了掸自己的双袖,对着萧敬施了个礼:“还请梅东公多多费心,劝解陛下!” “廷仪公不说咱家也在做,只是这需时日啊……” 萧敬恭敬的给白昂回礼,随后高声唱礼:“陛下有旨:今日早朝,报于内阁转呈朱批!退朝~!!” 语毕,再对众臣施了一礼这才躬身离开了龙椅前方撤下金銮殿。 而众臣则是躬身回以大礼,这是体现出皇帝旨意的尊重。 待得萧敬离开后,三大学士为首的朝堂臣工们才缓缓起身。 “晦庵公……还请告知那痴虎儿,只要益于国朝老夫这条命他便是拿去亦可!” 却见马文升缓缓起身,叫住了转身便要离开的刘健道。 刘健听得此语,不由得转过身来。 也是此时,刘大夏缓缓的站出来声音沙哑的道:“晦庵公,三宝先生海图、船图并未丢失!” “老夫当时只是将其隐匿……” “痴虎儿那边……拜托您了!只要是于国朝有益,老夫便是以命谢罪亦甘之如饴!!” 第二百零三章 我做自嘲骂清流,老张护孙不拆台 刘大夏、马文升这样的人,他们只能说是被礼教、儒家特别是对于朱程理学渗透的太深了。 可以说他们很迂腐但不能说他们是坏人,虽然有些时候迂腐造成的大祸更不亚于纯粹的坏。 至少他们二位没有伸手为自己去捞什么好处,刘大夏后来归乡年迈无力里靠指导子孙耕田为生。 马文升还好点儿,有“赐玺书、乘传,月廪岁隶有加”不至于还需要自己耕田吃饭。 却也没说有多少余财,甚至他连州府都极少去只是在家养老。 这两位至少没有为自己搂多少银子、田产,顶多为官的时候在乡党、姻亲方面有些许照顾。 这也是大明这个时代礼教本身所造就使然,脱离时代背景去诟病这类事情就是耍无赖了。 能够做到海瑞海刚峰那样的别说大明,历史上都没有几个。 这位老大人可是连兵部多给他七钱银子,他都是算清楚要退回的。 去世后佥都御史王用汲帮他办丧事,发现他居然无甚存银。 甚至用度都是贫寒文人不屑用的葛布蚊帐、用之多年的破损竹器,顿时潸然泪下。 官至南京督察院右督御史,却连身后事都需要凑钱来办的…… 尽大明朝二百余年,也就仅海瑞海刚峰一人耳。 早朝过后,出得朝堂来刘大夏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和站在身边的马文升互相看了一眼,只是叹气无语并肩而行。 说起来其实二人之前的关系并不甚好,马文升当年虽然亦算是正直却也曾试图提拔过乡党。 他曾想提拔于同为河南籍的刘宇,但刘大夏应该是知道弘治皇帝对此人观感不好。 于是屡次反对,这直接牵连到了刘宇的举荐人马文升。 二人算是就此有了过节,马文升后来一度压制于户部侍郎王俨未必就没有因他是刘大夏姻亲的缘故。 然而这次张小公爷各种骚操作,终究是把这两位大人捏合到了一块儿。 原本的那些许恩怨在名教大是大非面前都不算什么了,现在俩人更是不可能还计较自己那点事情。 毕竟按照张小公爷说的,那都是要亡族灭种了啊! 还特么计较什么你上次丢我一板砖,所以我今儿拌你摔个大马趴报仇?! 先琢磨着咋活下来,自家老祖宗和自己身后还有子孙能供奉香火才是大事。 “老爷……”出得宫门来,家中的老仆已将今日的《帝国时报》奉上了。 现在读这《帝国时报》已经成为京师乃至大明上下,都习惯的一件事情。 而今日这《帝国时报》上除了一些策论、理学文章之外,当头的还有一首张小公爷的新作——《自嘲》。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看着这首诗两大朝臣差点儿一口老血就给喷宫墙上了,这张痴虎写这个《自嘲》就是讽刺他们的啊! “运交华盖欲何求”,这句话意思是说劳资现在倒霉了还有啥好要求的。 “华盖”这里是说华盖星,运交华盖相当于是说自己运气不好倒霉了。 下面那句“未敢翻身已碰头”就好理解了,意思是说想翻个身都撞了脑袋,到处被人围堵没法动弹。 再跟着的两句则是形容自己得躲着,不然随时可能跟破船在急流里一样挂逼了。 只是比较特别的是,这里引用的“漏船载酒”是取自《晋书·毕卓传》中的典故。 其曰“得酒满数百斛……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 而“横眉冷对千夫指”则是说以刘大夏、马文升为首的清流千夫再怎么指摘,我张小公爷照样对于横眉冷目。 直白的说,就是咱张小公爷瞧不上你们这群傻卵。 “俯首甘为孺子牛”这里的“孺子牛”则是典出《左传·哀公六年》。 其曰“女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而背之也!”,本意是指齐景公过于疼爱儿子齐悼公晏孺子的事。 张小公爷用在这里的意思又不一样了,他的意思就是我张家世代就是侍奉皇家的。 对于你们这票清流自然是“横眉冷对”,皇家和陛下那得是“孺子牛”。 这里的“孺子牛”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我张痴虎便是为太子耕作的牛。 最后那两句意思就更简单了,张小公爷就是告诉他们:劳资不屑鸟你们,自己玩蛋去吧! 咱张小公爷就在自个儿家里蹲着,你们在外边儿爱咋闹腾咋闹腾跟我屁关系木有。 这都不是最过分的了,最过分的是张小公爷在下面刊登的“笑话一则”。 那真真是把一众朝臣们气的心肝脾肺肾都要全给炸了,尤其马刘二人。 其见《帝国时报》上曰: 一日早朝,帝与众臣议政。 忽有大星坠,竟破屋顶而入大殿。 尘土扬毕,帝无伤,急命御医来救。 御医至,委身查救。 帝谓:此兵部尚书如何? 御医拜覆:殆矣。 复问:左督御史如何?! 覆曰:亦殆矣。 再问:给事中可活否?! 覆曰:皆殆矣。 帝怒,嗔言:此何有可救者?! 御医闻言大礼拜之,长啸:禀陛下,帝国有救矣! “这痴虎儿啊……”弘治皇帝自然也是拿到了《帝国时报》的,看着上面的这篇《自嘲》无奈的苦笑。 再一看那“笑话一则”,顿时憋的满脸通红。 赶紧摆手转身到屏风后,爆出一阵炮仗似的大笑。好一会儿了,才红着脸回来继续坐下。 在弘治皇帝龙椅阶下被赐座的,则是张小公爷家的大父——虎豹熊罴张懋公。 张小公爷把现场几乎所有人都吓住了,唯独吓不住的一个就只有老张。 老张是谁啊?!那是壮年时期多次出入九边、杀的人头滚滚的老行伍了。 他一眼就看出了这种新式武器最为致命的一个缺点:后勤。 吃饭你可以就粮于敌,可火药你怎么办?!这些火器的确厉害,但最大的问题是…… 一旦没有了火药的供应,它们还不抵一把砍刀、一壶箭簇实在。 再者说了,十万人的远征部队由万里之外过来那他们得准备多少的后勤?!行程多少时日?! 沿途人吃马嚼、日常消耗的物资那就是个天文数字,十万人的作战队伍后勤又得配备多少人?! 战前的准备至少就得数年之久,这还不算战争内那数不清天文数字的消耗。 战死得抚恤、战损和物资消耗得补充、伤病需要医治、战利品置换也需要时间…… 林林总总一大堆的事情,战争从来不是说打就打起来的。 航行于海上稍有不慎那可能还没到大明,不少人就得葬身鱼腹。 即便是他们来了,远征万里到大明如此辽阔的国家,根本就不可能是急切之间能打下来的。 或许他们能取得一段时间内的胜利,可一旦火药消耗完毕又或是后勤被切断了。 那他们就直接成为了瓮中之鳖,围住后根本就走不掉。 要说打下来一部分探矿,在举世皆敌的区域里分出人手去探矿、开矿。 你确定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么?! 大明可不是那些撮尔小国,延绵国土由北到南两京十三布政使司数百万里。 人口若是组织起来百万大军都没有问题,他们十万大军又能用多少人来护住自己的后勤保障线?! 当然啦,老张怎么会去拆自己亲亲孙儿的台?! 所以嘛,这个事情老张自己知道就完了。 虎头国公张懋公绝对不会提醒那些朝臣,我家孙儿就吓唬你们这群未经过多少战阵的傻子呢! 第二百零四章 忧心忡忡朝堂众,痴虎御前再骂人 张小公爷在第二天还是被弘治皇帝给下旨召进宫里了,这既是情理之中亦是意料之中。 除了弘治皇帝再没有人翻看那些个小册子,他们所接受到的内容就只有火炮、火枪的震撼。 及海疆外万里之敌已经在觊觎大明了,他们随时可能杀到让华夏苗裔亡族灭种。 那些勾连成朋党的侍郎、言官们一个都没跑,白昂直接按照之前严惩的模式执行: 从严、从重、从速! 最低的十年、最高二十年,从剥功名官身到三代内不得入痒尽数判为苦役。 刑部抄没出来的家产则是让户部尚书佀钟有些许安慰,若是平日他肯定乐疯了。 这些个侍郎、言官们仅仅是在京师的家产,现银就抄出来二百余万之巨、金十余万。 其余珊瑚、珍珠、玳瑁、玉雕、古玩……等等珍宝,更是堆积如山不计其数。 然而现在佀钟只是有些许安慰,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尼玛随时可能亡族灭种的大祸,如同那刀剑在喉如何能让人愉快的起来?! 三大学士自不必说了,回去后独自在书房沉默不时唉声叹气。 家中老妻儿女相问,皆不予回答。 弘治皇帝既然那日召见了老国公,自然是要把其他几部尚书、侍郎及三大学士一并召来的。 大家坐一块儿唉声叹气的半天,也只能是寻对此事知之甚深的痴虎儿来问策。 莫觉着这些个朝臣、阁老们痴蠢,人对于未知事物刚刚窥知一二的时候总是无比恐惧的。 爪哇土人第一次见到三宝太监船队的时候,甚至以为这是天神下凡的力量。 痴虎儿表演的那火绳勾枪破大明铠甲,再有那速***准火炮破城墙实在对他们形成了太大的震撼。 在这种划时代的尖端武器面前他们的一切底气都显得非常的不足,这源于对敌人的未知。 而且他们又非是常年行伍之人,如同张老国公这样的回去先查了一下爪哇、夷州及大明周边。 很快老国公就肯定,对方要远征万里入侵大明就必然要占爪哇、再图谋夷州。 以此二处为基点,蓄积物资军队才有可能对大明发动进攻。 毕竟这是万里之遥,即便是他们速度再快来回也需数月时间。 前后再有征伐、平定,并蓄积物资、组织军队之准备。 等到他们有足够的力量来进攻大明,那估计至少也得在数年之后了。 再看看自家孙儿把钱能给放到夷州去,还为陛下打造了一支实战的水师执掌。 那么孙儿所谋划的一切就昭然若揭了,他已然是算到了对方可能发动袭击的时间段。 在对方发动之前的这段时间依大明的国力,全力发动起来未必就不能赶上对方的工造、军备进度。 再结合孙儿数次对言官的打击、撮合各部的利益,并扩大陛下对军队的掌控力。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他想做的是捏合各部全力支持军备扩张力求在数年内达到可以抵御入侵的程度。 言官系统本是太祖时期帝国对于权力的制衡,然而发展到今天已然成毒瘤之态。 为了卖直邀名他们几乎什么都要弹劾攻讦一下,甚至抱团成朋党、结连贡生一并成害。 这逼得六部内阁很多时候制定的相关国策,几乎无法推行。 推行之前还得跟他们先撕扯一番各种较量,打的气喘吁吁最终才能推出部分。 最为显著的例子,就是白昂当时治水后回报的张秋河修缮之事。 为这事儿言官们疯狗一样,几乎把白昂祖宗八代都给骂烂了。 什么“徒耗国帑”、“劳民伤财”、“危言耸听”…… 更有甚至质疑白昂是要“借公肥私”、“趁势索权”……连国贼都有言官在骂。 这群言官“大砖家”们骂完之后如何呢?! 两年以后,即弘治五年七月,就是在白昂曾经驻足苦思的张秋河畔,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 白昂最担心的决口大难爆发了:滔滔黄河水肆虐江淮大地,山东南部至苏北地区,全成一片泽国…… 贯通南北的京杭大运河更被冲断,这使得国库濒临枯竭、京师一地几乎要喝风了! 于大明而言,此事无异于割喉一刀! 白昂再次临危受命,只是这次当时极为反对此事的刘大夏终于知错了。 所以他陪着白昂一并扛起了这口锅,在大堤上累的吐血才堪堪将此事摆平。 但其他言官呢?!可没有史载他们为此有任何愧疚的表现,他们依旧端坐高堂颐指气使羽扇纶巾。 “痴虎儿,今日这内阁六部都在此有什么章程你说来便是……” 弘治皇帝这几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亡族灭种的泼天大祸! 东厂、锦衣卫呈报上来的问题触目惊心,刑部白昂查抄出来的资财更是让弘治皇帝怒火中烧。 一桩桩、一件件,让弘治皇帝清晰无比的感知到:这帝国怕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而已。 看似繁华似锦实则危机重重,朝夕之间便可能彻底颠覆。 “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张小公爷撇撇嘴,这些个老家伙全都有座位凭啥我没有! 还特么得跟审犯人似的,把我丢他们中间的位置上被他们围观着答话。 “无非就是造军械、练新军!”张小公爷一摆手,道:“此二者,皆不可掌于他人之手!唯陛下握!” 这话一出口顿时文官们脸色都极为复杂,这相当于夺了兵部的权逐步取代兵部的位置。 若是武夫们得了陛下的支持,恐怕这朝堂上文官们的话语权会被进一步剥夺了罢?! 最重要的是,一旦皇家彻底掌握了军权那文官们有什么可以与之相抗?! 君不见成祖时候武勋强盛,文官系统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气来么?! “你这是要夺了老夫这兵部的权、立武勋于朝堂么?!” 马文升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张小公爷沉声道。 张小公爷则是冷然的看着马文升,呵呵一笑:“暂时兵部还在,将来必然是要撤的。” “不然留着一个九边防不住鞑靼、沿海防不住倭寇,欧罗巴人打来更防不住的兵部作甚?!” “是户部国库钱粮太多了,打算养一批于国朝天下皆无用的蠢物么?!” 这话直接跟闷棍似的,一棒子敲的马文升差点儿气都没喘上来。 都说这痴虎儿骂人凶狠的紧,今日马文升算是亲自见识到了厉害…… 第二百零五章 先置营造局,再建军事院 “痴虎儿,速速将你的章程道来!”弘治皇帝也觉着兵部真是一群没必要存在的狗犊子。 你当弘治皇帝想置九边于不顾、不知道九边上百姓被袭扰之苦?! 还不是因为兵部这票人都特么说不宜开战、没法打,末了遮羞布的说那是一点小骚扰无害国朝。 让他们劫掠后,散去就是了。 这真是因为王越被气得假死之后,整个国朝就没有多少能打的武将。 再者兵部那群狗犊子真的屁事儿不顶,否则的弘治皇帝怎么能咽下这口恶气?! 以前弘治皇帝没招,毕竟老张是能打但都六十多了。 而且还得放在京城里保护自己,没到紧要关头是肯定不能出老张这杀手锏的。 “第一、立大明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陛下直御,太子代管。” 张小公爷伸出一根手指,轻声道:“命大明全数卫所之匠户,全数由内库负担费用迁往京城并入营造局!” “并工部锻造、营造、修造……之工匠,亦全数并入!” “此后营造局一切供应由皇家内库所出,六部不得干涉、不得过问!” 弘治皇帝瞪大了眼珠子,心道:卧槽!这特么朕的那点儿银子怎够这么折腾啊! 但转念一想,痴虎儿可是个计然高手啊!这计然本领甚至远超其诗文啊! 这小子搞几个话本卖的,随手就是十几万两银子进账。 还有那《帝国时报》可谓是日进斗金,真真是个天生小财神啊! 他既然是做了此法肯定是有利可图! 响鼓不用重捶敲,这国朝重臣没一个不是灵醒人。 麒麟儿的这一手乃是为了尽举国之力,优先打造出那些军械以保帝国无外患之虞。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以后这营造局可就是归属皇家的产业了。 户部、工部、兵部……甚至到内阁,都无权过问、无权干涉。 但既然是不必户部出钱,全部都有陛下的内库出钱算起来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原本什么都抓在手里的国朝重臣们,对此有些隔应。 “善!”弘治皇帝甚至都不等这些朝臣的回应,便很直接的应承了下来。 得~陛下都愿意以内库承担这些支出,不要户部的钱那还说什么?! “臣等亦无异议。” 见得他们都无异议了,张小公爷才竖起手指说了第二项:“立帝国军部!陛下为军部总帅直领之!” “下辖新建: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陆军、海军,一切将校尉级官佐必须由陛下亲自任免!” 众臣吐出一口气,皆望向了马文升。 这就真如马文升自己所言,直接是在剥夺兵部的所有职权啊! “军权过大,不利朝堂!更恐尾大不掉,直成国祸!” 马文升知道自己如今直接以兵部的名义反对,那是没有用的。 确实兵部现在的成绩惨不忍睹,所以他从其他层面提出质疑。 “军部总帅、一切任免归于陛下,下辖总长一人、次长二人为日常主理。除内阁会议外,不参与朝堂事物。” 马文升盯着张小公爷,冷声道:“如何确认其人忠于陛下,不至成害?!” “此问甚好!”张小公爷笑着眯起那双丹凤桃花,一副夸奖孺子可教的模样。 差点儿再把马文升给气的差点儿背过气去! 唔……这速效救心丸,还得赶紧研制啊!不然朝堂经常死一大片的朝臣,这可就罪过了…… “首先需建‘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陛下亲任院长!任何将校尉官皆须往之进学考核。”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笑着道:“短则一年,长则三年。完成学业后才由陛下亲授军职!” “那就是说需要教习了?!”马文升眼前一亮,然而张小公爷却嗤笑了一下。 文臣都特么是这幅狗逼德行,什么都要掺和插一手、什么都想要彻底掌控、渗沙子。 偏生他们每每插手后的结果都不咋地,搞的一地鸡毛鸭血甚至破败不堪。 “教习会由陛下筛选大内侍卫、我张家的老亲兵,然后由我亲自培训担任。不需外人。” 马文升闻言不由得一滞,这显然是不打算让文臣插手其中了。 “必修科目主要为千秋忠烈传、大明忠烈将士事迹,陛下每旬需以院长身份前往训讲以增忠君之心……” “另可以选炮科、骑兵科、战阵科、海战科……等为专门修习科目,通过考核毕业后由陛下任免。” 马文升听得这些话心知这是要彻底把兵权从文臣手上摘掉了,想得这军权从此落回皇家他不由得心慌起来。 若是如成祖一般的直接控制了军权,那么文官还拿什么来制衡皇室?! 土木堡一事虽然文官集团损失惨重却也造成勋贵损失惨重,最重要的是皇家从此对军权极为谨慎。 这才让文官集团钻了空子,逐步的掌握住了军队任免控制。 为此他们甚至不惜压制武将、军权重新再起的可能,排斥打击王越他们这群人。 若是按着张小公爷此举那么整个文官集团这些年的努力,可全都要白费了。 却见马文升脸色铁青,缓缓起身道:“那生源呢?!老夫以为国子监……” “可是勾结言官勒索敲诈、冲击使节的国子监么?!” 这话再把马文升堵的是脸皮涨红,因为这破事儿真特么有贡生做了啊! 张小公爷其实更加隔应,教习没法渗透就考虑从生源上来渗透了! 这些狗逼文官还真是为了揽权,无所不用其极啊!恨不得什么都攥在手里,看谁都是敌人。 却见张小公爷撇了撇嘴:“这次遴选出来的武举举子,会成为第一批生源。” “其后,每年皆开武举遴选,各大卫所遴选有功勋者前来考核。” 别打算往军事学院里面塞狗屎,你们不是喜欢折腾朝堂么?!给你们折腾呗! 但别妄想还能往军事学院里面塞你们那些狗屁玩意儿,塞进来就是臭坏一锅汤。 张小公爷顿了顿,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看着马文升道:“入校前需受三个月的操演及考核……” “熬不过前期三个月的考核,还是要淘汰的。” 呸~!那票手无缚鸡之力还以为自己能羽扇纶巾的煞笔,就算是你们塞进来我小公爷也能给折腾的他自己滚蛋! 第二百零六章 若要再行提祖制,先举太祖剥皮法 马文升一听这话就知道了,张小公爷这是没打算吸收任何一个文宦名教子弟进去。 三个月的弓马操演及考核,莫说是名教子弟了。 便是那弓马世家的子弟也未必能够支撑的下来,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有名教子弟能混进去?! “皇家军事学院分内外二院,外院授炮、骑、海、阵……等科目。每日除修课外,还需保持操演。” “每旬一小比、每月一中比,三月一大比。成绩计入考核,完成科目分数并总考核合格方得毕业。” 张小公爷这话近乎让马文升绝望了,这么修习下来恐怕原本是名教子弟也得被练成行伍之人了罢?! “而内院则授高级军略、将帅之学。” 却见张小公爷看着马文升,轻声道:“内院,需外院毕业后满三年立下功勋、各项考核优异者……” “报于御前,由陛下亲择二十人入读。” 这下马文升直接不说话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此训练出来再派往军伍执役三年,然后再进入高级内院修习。 恐怕名教子弟至此,也会自认为是军部中人了吧?! 张小公爷这明显就是要把整个军伍独立出朝堂去,仅仅隶属于陛下直领。 考核方面马文升也不想再问了,人家连生源、教习都不许文官插手进去。 那考核怎么可能会交予文官来做?必然是自成体系,让文官无从插手。 这样一来军队可就真的成为了皇家的私军了,从中下级军官再到高级将帅全数需抵军院进学。 任免全由陛下一人掌控,这怎么还不是私军?! “那律令呢?!若是触犯律令,又该如何处置?!” 刘大夏缓缓的站起身来,瞪着张仑声音冰冷。 “此问……甚好!”张小公爷那再次孺子可教的表情,刘大夏差点儿气摔! “军部设稽查、军律厅,直属陛下及总长。如有违反律令者,地方不可拘捕只可报于刑、军二部。”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果然他们还是不死心的想插手。 可咱张小公爷是谁啊?!站在巨人肩膀上,来自于数百年后滴高手、高手、高高手! “刑部侦缉查验,东厂、锦衣卫复查再报于军部稽查重查。” “三方核对无误后,由军律厅依军律判决报呈陛下准许行刑。” 却见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刘大夏,轻声道:“便是服刑,也需进军律厅大狱。” 好吧,这是连刑狱都不许他们插手只是放出了监督、调查权。 其他诸臣看出来了,这痴虎儿明显对此不是一朝一夕之思考而是准备良久了。 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御前直接提出剥夺文宦从皇家手中拿过的军权交还皇家。 说实话,在场的朝臣们对此不隔应是假话、不想反对是假话。 可亡族灭种的利刃架在脖子上,此时也顾及不得这么许多了。 便是让他们将此事压下、从陛下手中争得这权力,却又能如何?! 一旦那携坚船利炮之欧罗巴袭来,顷刻便是泼天大祸! 到时候宗祧文种都要被灭绝了,现在去占这权力又有何意义?! 想到那穿着铠甲死于火绳勾枪下的羊群,还有那被轰的支离破碎的城墙。 这些个文官们顿时没有了反对的心思,还是先过此大难日后再做图谋罢! 果然,刘大夏还再待反对却被马文升拉了一把摇了摇头。、 如今这情况显然他们已经讨不得便宜了,与其激怒陛下不如干脆让步罢。 阔且说,这勋贵武人又能占据朝堂多久?! 唐宋以来文贵武贱已成定局,或许战时武人可得空前地位。 然而一旦承平之日,武人地位必然会再次遭受打压乃至贬为贱籍。 不与其争一时之长短,此事还需看将来! 都不需去看马刘二人的动作,张小公爷就知道他们的打算了。 对于他们的琢磨张小公爷只是表示呵呵,一群土鳖! 王子参军于后世的欧罗巴各国王室来说,都不能算是“新闻”了。 在英吉利可以说除了刚满一岁的乔治王子,能叫得上名字的英吉利王室成年男性成员多多少少都有从军经历。 近代以前,欧罗巴执掌国政的国王们同时亦是军队的最高统帅。 王室的男嗣大多在青少年时代就要随父辈出征,积累军事经验并在军队中树立威信。 甚至******并非男嗣,也曾在军中服役并获得中尉军衔。 被誉为“现代战争之父”的瑞典一代雄主古斯塔夫二世,16岁时就随父出征了。 这样的例子在欧罗巴贵族中并不鲜见。 一旦皇室尝到了军权支持的好处,谁特么在乎朝堂上的白痴们怎么想啊! 只要军队牢牢的站在皇室的这一边,文宦们再闹腾又何妨?! 君不见暹罗皇室有着军队和正统名号的牢靠支持,再怎么风云变幻依旧是稳坐钓鱼台么?! 政务交给他们还有个极为切实的好处,干不好被诘问那直接把他们全开了换一批人上来。 “此事……国朝没有先例,不符祖制!陛下还请三思啊!” 刘大夏终究于此不甘,好容易将王越逼走文宦再次掌握兵部。 这是成祖之后整个文宦集团最大的一次胜利啊,除了京营这等要地之外诸多卫所哪个不得看他们的脸色?! 而今便是要这么交出去了,谁又肯甘心?! “若要说先例,国朝可没有欧罗巴这样强敌来袭的先例……”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刘大夏,轻声道:“若提祖制的话,小子亦是赞同的……” “便先举太祖时剥皮楦草法罢!以此次勾连朋党查抄之清流为例,先复太祖剥皮楦草法!” 这话一出口三大学士、几部尚书顿时心里一顿卧槽! 真要恢复了这剥皮楦草法,这朝堂众人还有活头么?! 恐怕第一批就得把朝堂众臣,先剥皮楦草了半数以上罢?! “剥皮楦草此法太过残酷,祖训已是禁止……”马文升急了,真要施行那可就彻底完蛋了! 张小公爷却眼皮都不抬一下,轻声道:“这么说,太祖之法也得改?!” 这话直接让马文升被堵死了,你说改还是说不改?! 不改,那剥皮楦草法继续上满朝文武至少得挂逼一半以上。尤其文官。 你若说能改,那太祖之法都能改凭甚现在就说祖宗之法改不得?! 第二百零七章 得道多助风雷起,失道寡助雨打去 丢下一堆文官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张仑直接告退回家。 反正主意给你们了,爱办不办吧! 可朝堂上一堆重臣们能不办么,他们又哪儿有啥办法来应付此事。 弘治皇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们丝毫不放松,大有今天不出个章程你们就别走了模样。 都这样的情况了,朝臣们还能怎么说?! 三大学士这会儿也算是知道了,陛下显然已经对他们失去耐心了。 只是习惯性的让他们来接受这个事实罢了,如果他们不同意那么说不得厂卫就得出动直接办事了。 他们内阁三大学士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都特么要亡族灭种了还有个毛的意见。 六部之中除了马文升的兵部,其他五部对此可没有什么异议。 比如现任的吏部尚书倪岳《明史》说他“重将权、增城堡、广斥堠、募民壮、去客兵”。 这分明就是个文官里面的异类,可惜“时兵部方主用兵,不能尽用也”。 兵部尚书是谁?!马文升啊! “依老臣看此事也无甚不好,这麒麟儿之断亦是切中时弊!当得执行!” 从这里就看出来为何当时吏部尚书屠滽被弹劾致仕后,弘治皇帝会选倪岳来担任吏部尚书。 而不是选事后愤愤不平的马文升,原因就在于马文升的名教文宦习惯。 “舜咨公!可需慎言!!”刘大夏豁然起身,对着倪岳怒目而视。 原本他以为倪岳是站在他们一边的,毕竟大家都是名教子弟怎能不随礼法。 谁知道一直以来不怎么吱声的倪岳,居然在这个时候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哼~!老夫若非慎言,怎会时至今日才谈及此事?!” 倪岳似乎比刘大夏更为生气,竟是直接站起来猛然走出两步。 他身材又高大,史载他是“貌魁岸,风采严峻,善断大事。每盈廷聚议,决以片言,闻者悦服”。 “那些个言官贡生可有一个冤枉的?!他们做了什么,你与马大人皆为清流会丝毫不知?!” 这句诘问直接让刘大夏哑火了,他们怎么可能丝毫不知情?! “圣人著书是为教化人心、为国朝华夏族裔延续!不是为了一介声名、小教之利!!” 却见倪岳昂首而立毫不退让半分:“可你二人都在维护的是什么?!” “都要亡族灭种了,还在惦念自己些许名教小利!国朝不存、华夏不再,名教依何存续?!” 一番话怼的刘大夏、马文升二人竟是无语低头,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户部佀钟、刑部白昂那自不必说的,肯定是站在小公爷这一边的啦! 礼部现在做主的是侍郎张升,也是从小公爷那里得了好处的怎会反对?! 工部尚书曾鉴就不必说了,本来工部在六部之中存在感就很弱。 其次曾鉴家里老祖也是出身行伍的,永乐年间就随成祖征战后来他入了国子监才改文宦。 然而其根底还是武勋,对于这种方略自然是无比支持的。 刘大夏和马文升这算是孤掌难鸣,最终不得不捏着鼻子长叹一声认下帐来。 这也确实是他们的猪队友们啥好事儿没干,落下一堆把柄所以导致现在成了众矢之的。 张小公爷回到了自己的庄子就丢下这事儿了,反正弘治皇帝肯定会搞定这些个朝臣。 三大学士、吏、礼、户、刑、工,全部站在自己这边刘大夏他们还能蹦达个啥子出来?! 果然,不过是数日邸报中宣布国朝此次武举将会更进一步。 各府武举需在六月前抵达京师,仿科举进行会、殿二试。 最终角逐出武状元。 此邸报一出顿时仕林又是一片哗然,但仔细想想国朝此举也是合理。 卫所如今的糜烂已经是掩饰不住的了,数百卫所兵丁居然被十余倭寇追着砍。 九边上经常被袭扰只能是沿途固守,每次都眼睁睁的看着鞑靼劫掠完毕后扬长而去。 陛下和朝臣们忧心此事重开武举遴选,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这次的变动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而内阁六部全都死死瞒着此事。 言官们经过数番清洗已是剩下小猫两三只,然而刘大夏、马文升他们报上去的补充的人却一个都没有获批。 三大学士及其他的几个尚书,对于此事直接装聋作哑。 很显然弘治皇帝已经极为厌恶言官团体的存在了,这个时候报上去除了被丢回来没有其他结果。 张升终于如愿以偿的升为了礼部尚书,初登尚书之位的他立即投桃报李。 一水儿跟着刘大夏、马文升他们一块儿的清流,这次没有坑进去的全数被外调。 这些个言官清流们不是没有想过要挣扎,然而刘大夏和马文升已经没有了影响力只能是默认此事。 若是从前他二人说不准得上表致仕了,现在他们却不敢如此做。 忙族灭族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现在哪怕是弘治皇帝暗示他们致仕,他们都得赖着不走。 在纷纷扰扰的朝堂变动中,熊烈山、陈侗二人则是带着三十大内侍卫进入了张家庄子。 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那一门门的火炮、一杆杆的火绳勾枪,他们需要从张小公爷这里学习。 亦是此时,工部调集工匠开始从新修造之前的那处校场。 对外宣称这里将是武举会、殿二试的场所,一众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的言官清流凄凄惨惨的被赶往工地。 同时一道奇怪的命令被没有走过邸报,直接从内阁及兵部发出。 要求所有卫所的工匠登记名册,立即到京师报道不得有误。 所有卫所不得私自截留,一旦发现私自截留工匠者按律抄家、流徒! 虽然各大卫所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条命令,但所有卫所还是战战兢兢的将所有工匠登记送出。 此时更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锦衣卫番子,一个个核对名册然后安抚他们赶路前往京师。 原本匠户们战战兢兢以为要死逑了,但锦衣卫却告诉他们去京师是要过好日子的。 每家都还派发了一些银钱,这才算是让这些匠户安下心来。 第二百零八章 计然一策初实战,三大车行露峥嵘(上) “吧嗒~吧嗒~吧嗒~”马蹄的踢踏声在熙熙攘攘的宫门前响起,众人循声望去。 却愕然的看到了一辆款式同上次陛下前往经筵时候一模一样的马车,缓缓的向着宫门驶来。 上次大家瞧的还不甚仔细,这次是凑近了一瞧顿时心里一阵卧槽! 即便是正在说话的刘健、谢迁这样自诩见多识广的大学士,都不由得目瞪口呆。 马车车顶那双层的歇山顶就已经够抢眼的了,再有那车窗窗门上的镂空金漆覆铜花开富贵、五福盈门。 扶手上覆铜莲花,甚至那车夫所在的位置上头顶上都有半歇山遮蔽、座下有软垫。 整辆马车端的是奢华无比,加之马蹄铁蹄踏在宫门前石板上的声音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便见得车夫轻易的将马车调整了方向,在宫门前众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中缓缓的将车子居然倒驶。 更是笔直的停稳在了宫墙边上,却见那车夫停稳马车后飞快的从自己的座位边上打开一个小门。 抽出一个物件儿打开来,却是一架折叠梯子! 恭恭敬敬的将这折叠梯子架起在那车门处,这车夫才躬身轻声呼唤:“老爷,到宫门前了。” 听得那撤离传来“嗯”的一声,这车夫才躬身抬手将车门打开。 却见张老国公官袍长髯,威严肃穆的踩着那折叠梯子缓缓的下了马车。 看看人家的马车再看看自己的马车,一众朝臣们顿时脸涨的跟红屁股似的。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这个时候的马车多数是二轮的,窄小简陋不说还没有车门前面只得一个车帘子。 那顶子也就是个圆拱顶子,四边也无甚装饰。 平日里若是没有比对大家都还没啥感觉,现在这一对比顿时…… 如果说老国公这马车相当于是最新款加长订制版宾利慕尚,他们那得算是废旧回收版的夏利TJ7100。 “车厢太闷,开起来散散气。”老国公气定神闲的吩咐了一句,随后便有老亲兵狗腿的凑过来。 从车后架上打开一个小门,抽出两张海黄精雕折叠太师圆椅恭敬的打开请自家老爷坐下。 然后又抽出一张折叠的小桌打开来,卖力的擦拭了一番摆在两张椅子中间。 老国公眯着眼睛点了点头,随后在椅子上坐下来心下感慨:还是我家孙儿好! 不仅会挣银子。知道孝敬老人! “咔咔咔……”那些目瞪口呆的朝臣们还没反应过来,却见那车夫已经上车开始将车窗、车门折叠起来。 顿时这豪遮加长四轮马车,变成了半敞棚出游奢华车驾。 可以看到车厢里面一大圈看着就舒坦的大包围软垫皮革靠垫椅子,那皮革上纹理清晰油光闪亮。 那长长的靠垫椅子四周围还雕篆着一圈圈的祥云纹,看着便是庄重、奢华、大气! 软垫椅子前面的,居然是一只可以升降的台子。 简洁的折叠升降台子上,还有一个茶壶位、三个茶杯位及一个果盘位。 车门的另一侧却是两张四脚椅子,看起来像是给随车伺候的家仆休息的。 一众朝臣们嫉妒的眼珠子都绿了,卧槽尼玛!知道你老张家有钱,有的着这么显摆么! 老张则是在椅子上舒坦的唧唧哼哼的,还是我孙儿好啊!我孙儿厉害~! 看看这群土鳖嫉妒的,那眼珠子都要跟草原上的狼一般了。 嘿嘿嘿……那是我老张孙儿孝敬我老张的,不服也让你们家孙儿孝敬你们去呗! 还没等这些个朝臣们嫉妒完,又听得“哒哒哒……”的马蹄声再次传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便愕然见得一辆跟张老国公差不款式的马车,正在缓缓驶来。 只是这辆马车明显没有张老国公的奢华,然而在气势上却未输太多。 却见车夫娴熟的将马车停稳在了宫门众臣面前,然后抽出折叠梯子轻轻的敲了敲车门 “老爷,宫门到了。” 却听得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嗯”,这陌生的车夫才打开了车门。 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老者,顿时这宫门“稀里哗啦~”的跌破了一地眼镜! 卧槽!居然是李东阳! 李东阳自己也是涨红了脸皮,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四下拱拱手算是给众臣打了个招呼。 一众朝臣们脸色复杂的给他回了一个礼,也有些人脸色发冷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比如马文升、刘大夏二人,他们就是冷哼一声扭过身去招呼都不打一个。 “西涯公,此车……”倒是刘健、谢迁二人跟他熟悉,直接凑过来就问道。 李东阳是何等人物啊,见刘健如此问就知道他是打算给自己个台阶、一个解释的机会。 “犬子随懋公家痴虎儿读书,见痴虎儿念及懋公每日上朝辛劳便制得此车孝敬于是亦为老夫求来一台……” 李东阳说着,轻叹道:“孩子总归是一片孝心,西涯倒是不好拒绝。” 这话一说顿时众臣的脸色稍缓,人家这也是家中儿子仁孝嘛! 你若不服也让你儿子个你制一台马车呗,懋公那台也是人家孙子给他制的。 随即看着那马车亦是被车夫打开来散气,一众朝臣们顿时心下妒忌无比。 再看看自家那马车,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宫门开~~!!”也是此时,宫门上的金吾禁卫中气十足的朗声大喝! 随后,便见得宫门“嘎嘎嘎嘎……”的缓缓开启。 众臣收起了各自的心思开始准备今日朝会,毕竟这上朝可比马车要紧。 张老国公和李东阳的车驾上下朝在京城里转悠了好几天,已经引发了一众官宦商家、豪门贵戚的注意。 逐渐的开始有人打听这些车子是谁造的,哪里可以买到。 也是这个时候,《帝国时报》突然刊登了一则报道。 言称采访到了最近京师里张老国公和李大学士车驾的来源,并称对方要求接受保密不便透露身份。 然后详细的介绍了这车驾行的三种定位,高端定制版、豪华舒适版,和百姓日用版。 高端定制版便是陛下、张老国公所乘坐的那种,舒适、豪华、用料考究…… 只要不逾制那么可以按照个人要求,订制一辆专属的马车。 这让无数人顿时心里一句:卧槽!专属马车!! 第二百零九章 计然一策初实战,三大车行露峥嵘(中) 一辆专属的马车那肯定价钱不便宜啊,不少人就开始去端详张老国公的那辆马车。 豪门贵戚们看完一圈后皆尽点头,这才符合我们的身份地位嘛! 花开富贵牡丹图的镂空雕花窗子、覆铜鎏金百子千孙浮雕图,还有那装饰的红珊瑚、玳瑁、珍珠…… 甚至那座椅上的皮子都是采用硝好盘漆的小羊皮细细缝制,内填细绵人坐上去当真是舒适无比! 更别说车驾后箱还装了一套黄花梨的折叠桌椅,郊游踏春的时候这玩意儿摆上那就是一景儿啊! 一众豪门贵戚灰常满意,好车!到时候得订一辆。 别跟爷说银子,爷是缺那点儿银子的么?! 一千两起步?!呸!没五千两配得起爷的身份么! 而其次的豪华舒适版则是李大学士那样的,属于豪华、舒适。 但唯一不同的是这种车都是生产批量的,上街也容易碰到相似的马车。 当然,高端的还是有限量制造的马车。只是价格较高。 这下官宦商家们就注意了,很明显张老国公的那款是便宜不下来的。 让他们买估计出得起也不是很舍得,但这种的话似乎就很适合他们了。 于是又是一堆人凑过去开始看李大学士的那辆马车,看完之后觉着可比自家那辆好多了。 虽然比不上张老国公的那辆奢华、雕花精致,但至少比自家那辆二轮破车强多了吧?! 老国公的那辆相当于定制版加长宾利慕尚,那么李大学士这辆好歹也是奔驰S600啊。 看着自家那废旧回收版的夏利TJ7100、超越报废年限的奥拓SS30,这特么不想换车才怪了。 他们多多多少少那也是有些家资的,几百两银子的话咬咬牙倒是也拿得出来。 主要若是同僚都换了自己却没换,这不是跌了份儿了么! 然后第三档则是为普通老百姓准备的,据说一部分是家庭可以用。 后排座椅可以拆卸装运货物,座椅装上去可以做五六个人很舒坦。 有专门运客的马车,大小最少能坐十二三人、最多能坐下二十来人。 还有专门运货的马车,说分能载三十石、五十石。 商人们就开始算计了,若是这车便捷能载三五十石五六十两很划算啊! 这下本来觉着跟自己没啥关系的京师老百姓们,也对此关注起来了。 看看上面的报价说五十两起步,大家算算这也不贵啊! 普通马车还得六十两起步呢,哪怕是旧马车运不了啥货的都得四十两。 这五十两开售的确是很良心的价钱了! 于是无论是豪门贵戚、官宦商贾,抑或是普通百姓。 众人翘首以盼议论纷纷这车行到底啥时候开,咱得赶紧换车啊! 同时又很是好奇,究竟这车行的主家是谁。 后世的大数据统计新闻爆出的热度大约会持续三至七天,而随着传播会在三天左右达到顶峰。 第一天新闻爆出只有部分人会开始讨论,到了第二天随着传播讨论人数将会翻倍。 到了第三天这种倍增会放大,但进入顶峰后热度就会逐步开始衰减。 到了第四、第五天除非与之相关的人,否则的话大家会更关心自己的生活而非新闻。 于是在第三天的时候,京师城外、张家庄子前不远突然多了三家大家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店铺。 一曰“御驾堂”,却见铺内摆放着五辆和陛下那辆极为相似的马车! 其中一辆甚至就跟弘治皇帝出行时候的那辆,外观一模一样。 另外的四辆虽然是一样的华丽,却没有逾制的使用蟠龙装饰。 反而是使用了包括饕餮、狴犴、螭吻……等龙子形象,更有虎豹狮或莲形为饰。 那铺内占地宽大、铺设着昂贵的瓷砖,门内左右两侧皆是笑脸相迎身着锦袍的小厮。 内里装修的富丽堂皇,车马错落有致的被摆放在了高台上。 边上还有几块大木茶桌更有茶艺娴熟的侍女,在店内角落的屏风处展茶、摆下精致的果盘糕点待客。 在这家的隔壁还有一家则是叫“簪缨坊”,里面的车驾就稍微多了些。 大约有十来辆之多,从前后摆设、车辆装饰便可看出品级价格高低。 这些车显然跟御驾堂那边的是有不小的差别的,虽然也算的上是豪华但装饰方面却多采用银漆。 车窗、车门、车驾上,雕花并没有那么多。甚至窗棂的雕花,都简单了很多。 这铺子内的装潢相较于御驾堂稍微有些许区别,亦无侍女、茶桌冲茶。 只是有小厮笑吟吟的将茶盏送来,放在待客的小茶桌上。 小桌上有着精致的时令水果,亦有一些看着便喜人细致的糕点。 再往边上的则是叫“均输房”,这里就跟前两者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甚至只有一个休息的堂屋在边上,而摆放车子的地方那就顶上有着个屋顶外加延伸出去的棚子。 这里摆放着的分为三类车子,一类是在稍好些铺设了石板的屋堂处摆放的马车。 大小看起来跟另外两处的马车相似,只是马车没什么太多装饰便是了。 车顶只是简单的老式马车车顶,但四周的窗却是一样可以升降的。 车上是简单的靠背木椅子,折叠收起来还可以装一些行李货物。 第二类则是一样大小、车顶简单窗棂车门基本没装饰的马车。 车上并没有其他物件儿,只是装钉了一排排椅子看着大约能坐下来十三四人。 还有更大的看座椅能坐下十八九人的样子,只是稍微挤了一些。 到了第三类就更简单了,这种车子上有顶棚两侧则是拆装组合的。 唯有车驾的位置稍微好些,带有顶棚和两侧遮挡。 后排则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块空旷的车板。 看便这是这是用于运载货物的,上面还挂着牌子写“三十石”、“五十石”。 同日,那《帝国时报》直接挂上了这三间店铺的地址! 热度炒起来以后本来就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此时看着《帝国时报》上连地址都有了。 那大家还等什么?! 整个京师轰然一下炸开了,甭管豪门贵戚、官宦商贾还是平头老百姓都一窝蜂的冲了出去。 一个二个红着眼珠子,拿到《帝国时报》便开始出城! 第二百一十章 计然一策初实战,三大车行露峥嵘(下) 好在京兆尹、东厂、锦衣卫……等等,早已经接到了命令维持秩序。 否则的话就这么一轰,那估计才产生巨大的踩踏伤害…… 好在此时有京兆尹配合着厂卫在维持秩序,再有前段时间的严惩所有人都很老实的服从安排。 出的城来居然看见沿途还有标牌,甚至还有一排排的马车笑吟吟的表示他们可以免费载大家去。 而且那些车可都是新式马车啊,一辆可以坐十八人的那种! 张家的老亲兵们几乎都被派出来了,用于驾车送一般百姓去店铺。 远远的在庄子里张仑就看着人群呼啦啦的一下子潮涌一般进入那店里,没一会儿又有人急忙出来。 却见他们匆匆的往京城里赶,嘴里还喊着让那店员给自己留一辆! 相隔有一段距离的御驾堂、簪缨坊则是没有这个问题了,这个大明到底是封建时代。 一般老百姓们看着那些个豪门贵戚、官宦商贾们往那边去,就知道他们去看的是自己消费不起的。 官宦商贾们也很明智,看到了“御驾堂”就知道那肯定是豪门贵戚们消费的跟自己无关。 所以很明智的直奔簪缨坊,但无论是哪方都对于接待非常的满意。 不说别的,这铺子里的装潢、这铺子里的规格还有那招待模式。 就这些已经让豪门贵戚、官宦商贾们很满意了,还有专人小心翼翼地带着他们去看每一辆车驾。 进到了这店内,所有豪门贵戚们走到前台看一眼随后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了。 原因无他,前台接待的小姐姐身后墙上挂着一张横幅:大展宏图。 下面还印着一个钤印,依稀可以看到是“东樘私印”。 旁人不知道可这些个豪门贵戚们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道,这是弘治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用的私钤! 顿时所有人心头一凛,不敢在这店里撒野了。 弘治皇帝都给这店写了副字,还用上了自己的私人宝印这说明什么大家稍微琢磨就明白了。 好在这地方宽敞不说,车也就那么几辆而且还有充足的人手柔声细语的给他们做介绍。 除了车子之外就是一本本的图册,上面彩绘着各种不同搭配的效果。 还有一个个的配件,比如饕餮车栏兽钮、狴犴门环、鎏金错银镂空雕牡丹富贵金花雀车门……等等。 看的是这些个豪门贵戚们眼花缭乱,如痴如醉啧啧赞叹! 好几家本来是预算二三千两订车的,但看着配件一咬牙订了辆五千两的。 人家用鎏金错银环,自己用不能用铜扣环吧?!忒丢人了。 再有那小羊皮装细绵填入,再辅以珍珠镶红珊瑚的软垫椅子自己总不能省工、省料用粗棉、小木罢?! 那到会儿自己邀亲友坐车,这可不就露馅儿了么?!丢不起这个人啊! 还有那黄花梨配套的桌椅,自己若是用小檀木的可不得凭白降低了档次么?! 银子事小,这面子事大啊!五千两,咱砸了! 簪缨坊那边的交易可比这边火爆多了,限二十辆造量版、九百八十八两的“青骓”不过半刻钟便全数卖空。 毕竟这辆马车可是全场唯一的一款有双层歇山宝顶,两层宝顶中间配饰有琉璃采光且内饰几近订制车的版本。 所以官宦商贾们一进门就被这辆摆在中间的车给吸引住了,随后导购一说稍微犹豫的直接车都没了。 气的好几个侍郎捶胸顿足,可惜再问确实只产二十辆说是车图都封存再不造了。 另外七百两现车的“爪黄飞电”、“绝影”两款也卖的很好。 五百两的“照夜玉狮子”、“乌云踏雪”,亦是销售火爆! 但销售最火爆的确还不是这簪缨坊,而是稍远处的均输房。 “大家静一静!来,我们首先介绍现在我手边的这辆‘安泰福甲型’家用舒适车驾。” 却见李兆先早已经不复前段时间那病怏怏的样子了,此时的他容光焕发精神奕奕。 拿着手上的资料给下面目光灼灼的民众们朗声道:“安泰福可以乘坐七人,加前面的车夫则是八人。” “车厢内有主座一张,用的是棉布西麦秆所制软垫。左右两侧可各坐三人……” 却见李兆先口若悬河自信满满的开始对台下的民众,逐一介绍此车的各项功能。 还让伙计过来演示一下拆装后排座椅后,可以加大运输空间平日里运个什么物件儿也不至于要重新找车。 若是远行车座下面后开的小门也有足够的空间可以摆放行李,车厢内还有个简易的小木桌。 车顶虽然没那么豪华,但这同时也降低了车重增加了车辆的载重…… “这辆‘进宝禄甲型’是专属客运的马车,上面可以做十八人!算上车夫可以坐十九人,大家看这里……” 刘瑾此时也是卖力无比,忙的是满头大汗:“座椅下面,打开可以装卸行李物件儿。” “顶棚条子可以放下来透风,保证车厢里面不至于太闷……” 老百姓们来看都是提前从识字读报人那里,知道了这些个讯息然后携家带口来专门看的。 所以基本各自的需求都是早已有之,自家用上的马车、打算载些许客人周边跑的马车。 还有打算从码头、天津卫接些许商货跑的马车,大家心里早已经有底子了。 “这是‘来百财甲型’,大家都是跑码头拉货的我也不多说了!” 在这边介绍的,却是徐经:“来百财甲型可以载五十石、乙型可以载三十石!” “甲型价格七十两,乙型价格五十两!” “从购买之日起一年内可做四次免费车驾保养,每旬来一次。非人为损坏保修一年!……” 徐经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得那棚子外一锦袍老者匆匆跑来大声喊道:“我同福记车马行要五十辆!甲型!!” “兴盛记货行三十辆甲型!!” 徐经笑吟吟的摆手指向了最边上那一排排的柜台,朗声道。 “还请老丈先行登记、支付订金,随后凭牌以现银提车!” 第二百一十一章 计然之策显神威,上下左右皆心颤 小周管家那激动的几乎腿肚子都在打哆嗦,虽然跑前跑后各种忙活但这是幸福的忙活啊! 陈家伯爷订了一辆四千八百两的车子,下了订金二千五百两已经登记正在着他管家送钱来交接。 张皇后家的那两位各订了一辆三千五百两的车子,四千两的订金已经签好文书交割了。 周太后家的那位伯爷咬牙订了一辆五千两的,三千两订金也已经交割了…… 仅仅是订金前后算下来就超过十万两了,车驾造好交割后还能收近十万两! 这些都还是御驾堂订制款的,簪缨坊那边可都是现银交割的啊! 而且很多都还是现车直接卖出去的,那二十辆988“青骓”就差不多两万两银子进账了! 其余非限量级的七百两、五百两、三百两及二百两的车驾,噼里啪啦一算十三四万两就进来了。 最让小周管家惊讶的是均输房,三款平民车型居然也卖出十一万两! 京师内的几大车行、货运行几乎是三五十辆的起售,还好咱家小公爷提前就准备了好些车驾。 否则的话这还真不够卖啊! 稀里哗啦的忙乎了一整天,但似乎所有人都不觉得疲惫。 随便的扒拉了晚饭一众人就全都蹲在帐房那会儿,等着今天的账目算出来。 刘瑾那激动的好几回差点儿就尿裤子了,若不是现场还在忙乎讲解他恨不得跑回去给张小公爷磕头喊祖宗。 这可是亲亲财神爷啊,刘瑾第一次看人家赚银子那真是哗哗跟流水似的往里淌。 小公爷果然信人也,这计然之策学好了怎么还会怕没银子?! 那银子简直不要来的太容易了好不好,而且还是人家赶趟儿给你送银子啊! 还是人家感恩戴德的给你送银子啊,你不要人家还森气啊! “三十八万七千六百三十两!!”核算了好几次后,小周管家赶紧拿着账簿走了出来。 外面一圈儿的人可全都在等着呢,包括了小公爷的几个少爷徒弟、几个内官甚至还有太子。 李兆先听得小周管家的话,直接哆嗦了一下嘴唇颤抖着看着他:“三……三十八万多两?!” 这不由得他不哆嗦啊,方案设计什么的基本都是张小公爷指导他们出的。 工匠虽然多但他们的工钱才多少?!木料、用料虽然好,可成本才多少?! 即便是陛下那辆最奢华的车驾,全部算下来成本价也就两千两多点儿。 所有物料成本的全部用上,也就是两千多两。算上工人的工钱,顶多两千五百两。 可卖出去却是直接卖出六千两啊!这中间足足三千五百两的利润! 其余的那些量产的批量做下来实际上成本更低,这三十八万两顶天了也就十五六万两的成本。 也就是说,纯挣的至少二十万两以上! “噗通~!”唐伯虎一个趔趄直接跌地上了,嘴皮子直哆嗦眼珠子都在发直。 卧槽尼玛!跟着恩师挣银子,这银子不要来的太快! 这简直比抢国库来的都快啊,难怪恩师说计然之策学好了根本就无钱财之忧…… 徐经则是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觉着这确实是疼的才肯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是准备了很长时间,虽然是前期打磨了很久。 可这真的突然之间一日挣得三十多万两,其中二十多万两还是纯利润…… 如果不是他们亲身经历,拿出去说谁肯信啊! 王守仁亦是脸色忽青忽白,此事对他的震撼不亚于世界观的重新改造。 从头到尾这件事情那位少年恩师只是督促、督管,但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在操办的。 若非是如此旁人告诉自己,这位少年恩师的计然之策一夜之间以成本十余万挣得二十余万两银子…… 王守仁绝对会认为那人是疯子,在胡言乱语。 甚至他觉着自己拿这件事情出去给人说都不会有人相信,这怎么可能啊!谁敢信啊! “虎哥儿这计然之策实在是……实在是……”小正德都已经吓成了半傻子,话都说不利索了。 现在的他可不是从前那个养在深宫里,不知道民间疾苦的熊孩子了。 在张家庄子他也是割过麦子、下过农田,甚至还刨过些许木工做过点儿工匠活儿的谦谨孩子。 老农们、工匠们的收入,他也是心知肚明的。 然而虎哥儿这计然之策只不过是一夜之间,就聚起了二十余万两的财富。 这等挣钱能力恐怕历史上那位陶朱公范蠡,都得自愧不如罢?! “不过是区区二三十万两银子,瞧瞧你们一个二个的像什么话!!” 原本在草庐里饭后打盹儿的张小公爷很森气,听得妙安小姐姐说自己的那些个弟子现在全傻眼了。 于是跑出来逮着他们就是一顿骂:“这点银子就觉着了不得了?!你们还能成什么大事!” 几个弟子听得这话脑袋耷拉着不敢说话,心里都在腹议:恩师啊!这不是一点儿,真不是一点儿啊! 尤其是徐经,那叫一个内牛满面啊! 想我徐家数代累积之下,家资也不过是七八十万两的样子。 这还是算上了家中田亩、店铺,若是算现银顶多能抽出个二三十万两。 可我徐家那是累积了好几代人的心血啊,您一夜之间就把我徐家几乎一代人挣的银子都挣了…… 从前是写话本来的银子,那种几乎就是一锤子买卖徐经还不觉着有什么。 后来张小公爷杀往扶桑又捞回了一大笔银子,但这种也并非是可以重复的徐经亦能接受。 可这回完全不一样了,车行的制造那是可一直延续下去的。 即便是依恩师计然之策所言今天太过火爆以后会放缓,但怎么算一年打底也有数十万两的进账啊! 这仅仅是京师一地初次销售,若在推至两京十三省…… 一年下来百多万两的纯收入,王守仁是观过政的他可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大明朝看着每年的岁入不少,甚至有千万两之多。 然而花钱的地方却更多,甚至现在都已经开始入不敷出了! 否则何至于户部尚书佀钟死死的站在恩师一边,甚至不惜跟刘大夏等人撕破脸皮啊?! 到底还不是银子给闹的,佀钟之前就是拼死了砍用度、想方设法的截流却无力开源。 第二百一十二章 曾有师友号乌鸦,现有高人为大父 现在有了一个能开源的张小公爷冒出来,他不死死的护着才是见鬼了。 为了缩减用度佀钟甚至把朝堂上从朝臣到勋贵外戚,乃至陛下都狠狠得罪过啊! 把弟子们都骂的狗血淋头,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后张小公爷才开始吩咐新的工作。 徐经成为了御驾堂的总办,负责销售、补货、做传扬方案……等等。 李兆先是簪缨坊的总办,职责与徐经一致。只是单独负责簪缨的工作。 刘瑾则是成为了均输房的总办,负责自己的这一片工作。 小周管家是全车行的总办,负责协调、督促三家车行的工作。 太子因为晚上是需要回宫的,所以成为了总账房负责核算进项、薪俸、工本……等等。 王守仁则是总督工,在接到了三大车行的单子并与车行总办、总账房核对后安排加工顺序。 唐伯虎则是负责车驾设计部,首先是负责新款式车驾的设计其次则是组织对维修反馈车驾的改进。 所有人辰时一刻就需开晨会,三刻钟内确认各部进度、规划一天工作协调,辰时四刻开店。 酉时一刻店铺关门,所有人再开会跟进今日进度、各自得失并规划明日进程。 每月出一份月报,互相观摩、批改、协调。并规划下月进程,出月度计划书。 每旬出一份旬报,互相传阅批改斧正然后再规划每旬工作计划书。 每二旬互相交换岗位,体验不同群体需求、接触协调模式…… 简单说张小公爷现在就是把自己的这些个弟子、小周管家和刘瑾他们,当作职业经理人方向培养。 把他们全都赶散了,便着小周管家给今儿帮着做秩序维护的大内侍卫、老亲兵们每人发五十两。 小钱儿!小周管家昂首挺胸,我家小公爷那抬手就是二三十万两上下的。 发五十两而已,小意思、撕撕碎! 小正德带着激动的就快要摔倒的刘瑾,在陈侗的护卫下回了皇宫。 陈侗最近比较辛苦,不仅得承担自己的侍卫职责还得要跟着张小公爷他们学习枪械火炮。 为将来做教习准备。 事实上他们的操练根本就不止如此,后世老人渣处男哥搞的那个肾骑士军团里面出身行伍的狗贼可不少。 而张小公爷当时玩的最好的,也是最狗贼的那混帐狗犊子其中的佼佼者——乌鸦。 那狗东西倒是没有避讳,把很多训练的细节甚至一些要点都告诉了他。 当时张小公爷还很白痴的问,你告诉我这些训练方式不怕我自己去练兵么?! 这话说完乌鸦看他的眼神顿时跟看傻逼奥林匹克冠军似的,充满着嘲讽。 你以为精锐是说练就能练出来的?! 最基础的一点天赋方面的淘汰,海选可能就是数万乃至十数万人级别的。 遴选出来还得经过全面的测试、训练、对抗、考核……最终淘汰至剩下的也许就那么十来个。 咱都不提他们装备什么的了,就说他们选拔期间的消耗、后勤保障那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甚至有些不是你有钱就能搞来的,比如说训练场地、对抗场地、测试场地…… 还有他们日常消耗的一切衣食住行,外带枪械弹药、枪靶、护具、药品……等等。 有人计算过,要训练出一个优秀的战斗机飞行员所要消耗的资金…… 大约是等同于三架他所驾驶的那款战机的金额。 而这样的战斗机飞行员他本身的价值,至少等同于十架他自己所驾驶的那款型号战机。 如按照这种方式换算的话,那么乌鸦这样的精锐训练出来消耗掉的是等同于他体重五倍的黄金。 乌鸦这样的人所存在的价值,甚至比他体重五十倍的黄金更高! 对于自己做过了什么乌鸦一直没有提过,张小公爷也清楚有些事情好奇心别太重。 处男哥倒是提过些许,当时给张小公爷说的原话是这样的。 “如果你被人追杀要保下自己的狗命,找他就没错了。” “如果你有什么人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嫩死的,也找他就没错了。” “他是最好的,虽然比较贵。但肯接,那就绝对没问题。” 不过那会儿才三十出头的乌鸦已经退休了,张小公爷被一脚踹到大明来之前…… 可怜英雄半生号称是枪挑五洲四洋床榻赵子龙、六本木红龙会黑金级唯爱屁的乌鸦大神…… 还在跟一位霸道女总裁,和一个傲娇Madam纠缠不清。 而从狗贼之王乌鸦大神那里学到了这些玩意儿,现在有几乎有大部分的资源可以实现的时候…… 熊烈山、陈侗他们这票人就悲剧了,可怜的小白鼠们现在每天都需要全副盔甲越野五公里。 回来后便是早餐,然后日常的着甲互相劈砍、小阵型对战。 最惨的都还不是这些,最惨的是军姿!军容!内务! 熊烈山等人都要哭了,有必要连咋走路都必须严苛规定么?! 还有那屋子里的床榻,被子全部得叠成豆腐块儿!叠不好的负甲三副,跑三里地儿! 只要是在庄子里行走所有人必须两人成行、三人成列,下见上官倒是不必抱拳拜礼统一以拳击胸礼。 张小公爷也不管什么小旗、总旗、百户……之类的,直接全都在军袍、甲胄的胸口上镶上铜星。 熊烈山军职最高,挂的是两杠一星。 陈侗他们有星没杠,大家忽然发现这样区别官职高低倒是一目了然。 甚至弘治皇帝都好奇的过来观摩了一番,然后若有所思的让张小公爷回头写一个章程给他。 本来熊烈山他们还打算让陛下给自己出个头,管管这蹦达的几乎要飞天的张小公爷。 结果陛下来了居然站在他那一边了,无比悲愤的熊烈山再次被狞笑的陈州同按地上给摩擦了一顿。 可怜的陈侗因为协同通风报信,也被妙安、足利二人组抓来收拾的很想辞职回家…… 余下知情不报、通风报信者,则是被王守仁狞笑着请来手谈了一番。 有了弘治皇帝撑腰张小公爷立马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实验,首先就是一水儿高仿后世军营! 别跟小公爷谈什么工期不工期的,小公爷要的就是速度快、质量好! 小周管家秉承自家小公爷的需求就是一切的使命,招募三千匠人仅用一旬多点儿就造出了一排营房。 外带营房内的上铺器具、下铺桌椅、衣柜,竹筒水车送水洗漱台、毛毡子、铁口杯……等等一应俱全。 如果熊烈山他们知道“変態”这个词儿,现在绝对会用在小公爷身上! 这真特么是“変態”啊!! 那毛毡子、牙刷、铁口杯……全都得朝着一个方向,丝毫不能有错。 各种在他们看来绝对是“変態”的要求,张小公爷使的是理所当然。 这些熊烈山他们咬咬牙撑过去也就算了,可特么的晚上还得识字儿这算怎么回事儿! 还得带作业的,第二天还得交作业的! 完不成、写不对,不是陈州同过来找他们“手谈”一番就是负战甲跑三到五里地儿。 熊烈山他们都快要哭了,这特么比去九边砍鞑靼还鸡儿疼啊! 唐伯虎、徐衡父、王伯安……他们三个简直就是孽畜中的战斗机,收拾起熊烈山等人毫不手软。 开始还好只是逼着他们识字,再后来就是开始要求他们做策论、军略。 熊烈山等人:喵喵喵??? 我特么策论军略做的好,我早考科举、当将军去了!我做个毛的侍卫啊! 蓝而人家不管,做不出来就是一顿收拾! 他们可以选择陈州同男子单打套餐,小公爷+妙安或小公爷+足利鹤男女混合双打套餐。 每样套餐附赠穿三层铠甲翻山跑三至五里,然后五百个大字的餐点…… 这日子就特么不是人过的,终于似乎弘治皇帝看不下去了找了老国公叙话。 再然后就不是张小公爷去训练了,张小公爷这事儿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让他展示一下火器什么的还行,若是提到火器营的训练、兵种配合他就抓瞎了。 毕竟他上辈子本职就不是行伍,即便是行伍也跟大明这行伍的情况差距巨大。 好在老张家的定海神针——虎头太师张老国公犹在。 自从孙儿展示了这火器之后,老国公马上就重视了起来。 专门从弘治皇帝那里取回来了十数把火枪,又拿回来了蛇炮、后膛装速射炮各两门。 甚至还把自家孙儿的那辆豪华马车专门拉去,张仑还以为爷爷喜欢那款马车呢! 当时就让小周管家赶紧造一台,好孝敬自家大父。 老国公拉着家里的老亲兵们消失了大约十来天,回来后就给张小公爷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战阵种子! “此器虽强,然甲胄外罩铁铠、内衬锁子再辅以厚棉便难以洞穿。” 却见虎头扎髯的张老国公双目灼灼,已然是随手凭借几个小工具能够随意将这火绳勾枪拆装了。 “枪、炮需要一起用,但凑在一起近身战很吃亏!还需有刀盾手、长枪为护佑!” 张老国公当时是给自家孙儿这么说的:“你那马车甚好,除去奢华加长车板重新改制一下!” “要做到行可辅以行军运粮、械、兵,停则可结连成阵立为小城防御!” “如此,枪炮、刀盾和长枪之下敌绝难攻陷!” 第二百一十三章 虎头大父勤练兵,可怜痴虎亦早起 戚家军偏厢车阵!张小公爷猛然脑子里就闪过了曾经看到的这段记录,自家大父所言可不就是偏厢车阵吗?! 甚至这可能会比历史上的偏厢车阵更为凶猛厉害,因为那会儿大明可没有欧式转向四轮马车啊。 现在自己却把这种马车带来了,只需要将车型再做调整呈符合战阵需求的样式。 到时候马车不仅可以运兵、运粮草及武器装备,远征的时候还可以结连成临时小城对敌! “你那套练兵法亦有奇处,可以作为必训之科。” 虎头老太师沉吟着告诫自家孙儿:“此枪炮还应改进,用以火绳虽是便捷却受天时影响过甚。” “若是遭逢雨季,抑或是临时遇雨则战力折损泰半!进而影响士气,最终会决定胜负。” “暂时可以桐油浸布,予以遮蔽收纳。火药的运输,以是难题……” 林林总总的听着自家大父说了一大通,张小公爷总算知道为啥宪宗会说自家大父“蚤精韬略”了。 只是拿着这些个火枪、火炮,再把马车一起带走研究了这么十来日。 回头就能够根据战场的具体情况,给自己做出大量的改进方向、训练方向。 如此能耐放在大明这个时代,可是非常了不得的。 有这样的大父在张小公爷哪儿还有啥犹豫的,直接把自己上辈子了解到的战壕给大父说了一通。 尤其着重的说了铁丝网、地堡、坑道工事……等等情况,张小公爷好歹也是看过《上甘岭》的。 “看情况使用!” 那壮硕如熊罴一般的虎头老太师一摆手,哈哈一笑揉了一把自己孙儿的脑袋。 “对方若有马队重炮,你说提之法可有大用!若无重炮,这么干无疑是浪费人力。” 张老国公摆摆手,道:“当然,若是用作守城还是不错的!唔……连环地堡相连,辅以钉丝铁网。” “就是这么干,所需钱财不少!” 张小公爷对于大父居然还揉自己脑门有些森气,可谁叫人家是自己大父呢?! “大父,要不您来训练他们吧!我这毕竟不熟悉啊,就提供点儿法子好了……” 然而虎头老太师显然不打算让自家孙儿躲懒,却见他笑眯眯的看着孙儿:“你也是将门家子!” “这次跟着一起练,顺便有什么不通透的地方提出来!” 这下张小公爷直接傻眼了,赶紧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我可还得盯着家里的生意呢,那还有陛下的股子……” “嘿嘿嘿……别以为我老头子不知道,你几个弟子现在基本都能管了!” 虎头张老国公抖了抖那健子肉,脸上的须髯根根张开:“莫怪大父狠心,你小子太能折腾了!” “按你这脾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有人想取你脑袋!” 我有妙安姐姐,我还有足利鹤姐姐!! 张小公爷很不服气,但这话他却是不敢说的。 毕竟躲两位小姐姐身后,这实在不是啥光荣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自家大父现在看自己身子骨似乎还不错,万一说出来估摸真得为此揍自己。 别看老张现在已经六十了,可陈州同这个四十来岁的跟大父演练了两三招后就干脆的认输了。 “此非生死相搏,老太爷虽有收手我却依然略输半筹。即便是运气好,胜负顶多亦是五五之数……” 陈州同事后是这么告诉小公爷的:“若是生死相搏,老太爷一刀便能取我性命!” “甚至……我可能都没到他跟前,就被射死了……”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漂亮的丹凤桃花,很想求个情:“大父,孙儿……” “别给大父卖乖,那不管用!”张虎头哈哈哈一笑,捏了捏自己孙儿的脸:“老老实实练着,明天开始!” 张小公爷:喵喵喵??? 不是……咱好像是在说怎么训练熊烈山他们这些家伙吧,怎么突然间我就要一起训练了?! 然而张虎头太师阁下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可怜的张小公爷就被拎起来了。 妙安、足利鹤二人昨晚就被张虎头给拎过去耳提面命了一番,不准她们护着孙儿。 于是一大早二女只得眼泪汪汪的去校场练武,丢下可怜的张小公爷被大父从床上抓起来。 披上了铠甲唉声叹气的便跟着队伍开始在庄子周边疯跑,不过本来他也每天都跑却也无所谓。 熊烈山等人悲愤的发现自己似乎想岔了,换了老国公这训练模式未减啊! 但好处是,此事的缔造者小公爷他也没落好。 终究是把自己坑进来了,这是熊烈山等人唯一的安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但他们居然发现张小公爷对此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应,甚至人家做起来比自己速度要快多了。 张小公爷则是心里撇嘴,我不做并不代表我不会做、做起来也会躲懒。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只要是应承了,张小公爷从来都是竭尽全力、认认真真的去完成。 这关系到的是责任感,亦是张小公爷从处男哥、从乌鸦、从阿文…… 等等军团里那些狗人渣们身上,学到最重要的一个品质。 一个男人不是裤裆里装了一串秃噜瓢儿,就能管自己叫男人的。 那串秃噜瓢儿,只是证明你是个公的。 要说称得上是个男人,那得扛得起责任的才能叫做男人。 一个“男”字,无论是甲骨文还是金文抑或演变成简体字都是为“田”与“力”。 最基础的你得以力开田挣得口粮,养活家里娘老子媳妇娃这才能管自己叫“男人”。 而这也是最基本的责任,能负担起责任的才称得起“男人”二字。 不是裤裆里装着一串秃噜瓢儿那就能叫男人了,扛不起责任的那顶多能算配种货。 张小公爷当年从军团的那批老人渣们身上学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于责任的承担。 你可以不答应一些事情,但答应了就得认认真真、竭尽全力的把事情完成。 即便是最终事情没有完成也需要给人家一个交代,该承担的责任要去承担。 担待得起才能称为男人,担待不起只好叫配种货色。 张小公爷从这种承担中衍生出来的性格之一,便是对事情的认真性。 这种认真性大概可以理解为偏执,就是如果小公爷要做一项事物他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做到最好。 比如格斗,当年的张小公爷可以做到每天下班后必然到私人教练的训练馆里。 在私人教练的指导和培训下,不断枯燥的重复中段踢、摔人靶认真的完成一个小时的训练。 比如枪械,他可以每周五必飞泰国在教练的指点下认真的打掉DEVGRU队员训练量的子弹。 然后拖着酸痛疲惫的身体,赶周日的飞机回国内第二天继续去公司。 张小公爷从那些个老狗犊子人渣们身上学到最为重要的一条真理,就是这个世界其实并没有难事。 所有的事情困难程度其实只在于你对他付出了多少心思,为他付出了多少努力。 你认定了什么、选择了什么、付出了多少,实际上不是由你说了算。 回报上会计算的清清楚楚,基本不差分毫。 明白这个道理的张小公爷从来不敢懈怠,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懈怠会带来什么。 “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过,那些个酒坛子“啪啪啪……”的炸碎了一地。 熊烈山等人看着张小公爷持枪的姿势、射击的精准度,不由得眼皮子直接跳。 张小公爷倒是感叹,枪感这玩意儿居然还在!也是神奇啊。 玩枪后世在内地肯定是不成的,除了少数的几家枪馆之外基本没啥地儿可以去。 就那几家还都是老式小口径的枪械,于当时小有身家又有处男哥他们这样猪朋狗友的小公爷来说不如不玩。 于是他们去玩枪的地方自然不是在内地,而是在乌鸦的朋友开设的场馆。 有银子又有路子的好处,就是你想要学什么,只要你想总能够得到较好的资源。 男人嘛,几乎都有一个策马扬刀尚武的梦。 既然有了银子又有路子,那么练练拳、玩玩兵击、玩玩枪械甚至打一下Wargame亦不过小事尔。 数年下来各式枪械数万发的弹药消耗,还是有的。 自己好奇想学学,有专业人士指点又打掉了数万发子弹。张小公爷的枪感自然是练出来了。 “砰~!”张小公爷抬手在姬武将们满眼小星星的注视下,又随手打爆了一个酒坛。 这老式火绳枪虽然初速很渣、精度也不咋地,但这不过是三十步的距离打上几次熟悉一下枪械。 要打准一个坛子,这完全不是什么问题。 “大父,这么打不合适啊!演示还好,可日常练习这太消耗坛子了。” 张小公爷对着远远的大父嚷嚷道:“而且效果也不好。” “那你说,要怎么办?!” 不远处笑眯眯的虎头太师可是老狐狸了,自家孙儿是个什么脾性他又怎会不知?! 若是不把他抓来校场那肯定躲懒,抓来校场上他没辙了才会帮你出方案。 第二百一十四章 校场新练法,战车造新型 “钢板子!半身人形钢板子!”张小公爷上辈子打的就是半身人形靶。 “下面加个底座,击中倒地随时立起。” 这没膛线的滑膛枪时代对于精准度要求就别那么高了,虽然鸟铳号称是能中飞鸟。 但张小公爷对此比较存疑,以滑膛枪来打半身靶练习精准度还是可以接受的。 “五十步靶、三十步靶、二十步靶!再有移动靶、隐蔽靶……” 张小公爷说着,干脆让边上的侍大将樱子过来暂时做一下记录。 也别搞什么多少环之类的了,就要求能上靶就不错了。 说着还顺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半身靶的图形,让激动的樱子赶紧记录完毕送去给小周管家。 此时德意志克虏伯家族起家的不传之秘“罐钢法”,实际上在华夏已经应用多年了。 它在这边被叫做“灌钢法”,应该是出自于东汉末期左右。 至南北朝时期它被一位冶炼先辈綦毋怀文再次改进,并以灌钢法铸造了“襄国宿铁刀”。 然而文人们一如既往的对于这类科技是不重视的,尽管綦毋怀文的灌钢法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但在他们的眼里依旧不过是“小道”,哪怕这种技术后来到宋、明时期成为主流。 而对于綦毋怀文的记载,甚至连生卒年都没有。 火炮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操练的,甚至火绳勾枪都是打上一段儿就得停止。 张老国公不愧是被宪宗赞为“蚤精韬略”,虽然不能练炮但可以学习模拟装药、装弹、调整角度开炮。 唐伯虎按照张老国公的要求画出了好几幅的战车设计图,但老国公显然都不是很满意。 张小公爷被自家大父盯着瞧了一会儿,只能无奈的叹气亲自上场。 和戚继光那会儿搞偏厢车一穷二白没啥钱不一样,张小公爷现在手上那银子可是流水一样哗哗的来啊! 经济永远是一切战争的基石,战争比拼的是整体的国力。 而这其中最为重要的项目之一,便是经济实力。 二战美利坚是肿么打的?!珍珠港被轰了之后,二话不说就开始爆各种装备海。 从1941年底珍珠港事件到1945年下旬扶桑认怂投降,仅各型号航母就爆了一百多艘! 各型号军舰也没耽误,造了超过五千艘! 同时爆的还有战机,仅仅1943~44年一年间就直接爆出十万架各型号战机。 此外还有海量的坦克、火炮、枪械、弹药、运输车辆……等等。 对手德意志人都感叹,再特么打好像都赶不上人家的补充速度。 既然是有钱张小公爷设计的自然是要更考虑在战场上的实用性,首先就是两侧车板。 上战场还讲究那么多花样干甚,直接铁皮裹硬木板作为两侧车板。 车板分为四块方便组合拆卸,车顶则是由四脚的木条扣锁,可保留亦方便装卸。 车顶固定是考虑到风雨天枪炮会受到影响,有一个遮挡的车顶自然就好多了。 不需要的时候整个车顶则是可以拆下来,使得攻击范围更广。 四块车板有两块作为车上的防御,另外两块则是可以结合车轮锁住当作盾牌使用。 一方面可以保护车轮,另一方面则是避免对方从车轮下面对车阵发起攻击。 四块车板每块上面都有两个炮口、四处射击口,可以从内侧锁住亦可打开。 这方面张小公爷是参考了偏厢车,每辆车可以装备两门小型的后膛装速射炮。 改进的地方是多了四个射击孔,可以让火枪手在车厢内对外射击。 驾车只是有个简单的固定座椅,后面挡板也一样。全部是可拆卸的。 车板内侧、车架两侧有扣锁孔可以互相连接,结合成阵势进行防御…… 有足有的资金、有足够的资源,其好处就是张小公爷一声令下狗腿王小周管家三天内就拿出了两辆车。 咱家小公爷的需求永远是第一位!别跟我小周提什么订制车赶工期、新款车要上市。 那些都是狗屁,懂么?!狗屁! 咱家小公爷说要造新款战车,那就全部停下马上按照图纸给我小周造! 三天时间、数百工匠通力合作,直接按照图纸所有的要求将两辆战车送到了张小公爷面前。 “好车!!”虎头太师张老国公初次看到此车时,双眼便迸出隐隐灼光。 三个工匠是随同来专门做演示的,熊烈山等一群人则是在旁围观学习。 看着三个工匠仅仅是用了不到两刻钟,便将两辆战车“咔咔咔……”的拆卸重新组装、口锁。 居然形成了长三丈有余、高八尺上下的坚壁墙面,看着上面覆盖的一层铁板便知道这肯定箭矢难穿。 想要以火箭烧车恐也困难,看着上面森森的炮口、射击孔熊烈山他们操演过枪炮的知道。 若是冲近这车,恐怕自身的损耗首先就不小了罢! 两车相接连处形成了一个跺口,既可以用于攻击亦可以用于观察。 “车刚刚造出来,我们不熟悉又只有三个人所以装卸速度慢了……” 领头的工匠有些哆嗦的看着张老国公和小公爷,觉着那老国公就跟说书人嘴里头的猛张飞一般。 生的是虎头环眼虬髯戟张,身形壮硕高大如熊罴! 便是远远的瞧着了,都如那说书人所言乃“虎豹贲将也”! 小老儿听那说书人言猛张飞喝断长坂坡无人敢上前,还心道说书人狂言罢?! 如今见了这老国公当面,真真是知晓了世上确有如此悍猛之人呐。 还有那张小公爷,人皆道他如那仙人佛子一般,扶桑高僧还给他上了封号。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张小公爷了。 可每次见这位张小公爷,小老儿都不由自主的心下赞一句:当真好男子!当真好颜色!! “过两日那军事学院的校场就可以完工了,这几日你们先操演熟悉到时好给陛下演武!” 张老国公围着这辆车子转了好几圈,回过头去对着小周管家点了点头:“赏!” 小周管家当然是时刻准备着,家里老太爷一开口立即拿出三封二十两的银子放在三人手里。 第二百一十五章 赤胆忠心张痴虎,可怜正德又遭殃 弘治皇帝看着手里这份账簿,嘴皮子不住的哆嗦着。 卧槽尼玛啊!朕忙生忙死,跟朝堂那些个老狗犊子们斗智斗勇十多年才积攒下来那么二百来万两银子。 痴虎儿直接一日而已,就挣了朕积攒下来的十分之一啊! 而且这挣的是正大光明、有理有据、合情合理,众人感激!! 豪门贵戚们都觉着自己涨了面子,那御驾堂的订制车可谓是物超所值。 官宦商贾们虽然开始有些肉疼,但真的坐上了车子却也感叹。 真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啊,这可比自己的老马车舒适多了! 还能一家老小都在车子上齐齐享受天伦,这车子回头还得再买一辆出行接亲友、贵客用。 平民老百姓们也是感恩戴德,这五十两起步的马车可比从前的马车更好却更便宜。 用料也扎实,还说能帮着保养四次、保修一年。 老百姓可非常的看重这个,车子若是坏了找人来修这价钱可不低啊! 人家敢说一年内坏了帮你修,这说明人家对自己车子的牢靠有信心啊! 一些个小户人家咬咬牙,凑了银子买了一辆稍大的准备自己跑跑生意用。 比如那能载人的进宝禄甲型客运马车,现在据说已经有数十辆开始往码头、渡口去了。 专门是去接送来往客商、士子的,东厂的调查回报说收益都还很不错。 虽然因为去的人多了导致车资下降,但却也因为载客量大所以实际上车夫也是挣钱了的。 车资下降则更多人选择了乘车而非自己走路,亦或是自己租一辆马车。 来百财货运马车的生意就更好了,因为载重量更大所以更受亲睐。 而且虽然车资增加了,但同时这重量也增加了、速度也提升了反而每次的货量都增加了。 后来的几日虽然销量都没有如同开业第一天那般火爆,三大车行陆陆续续却也挣了不少。 最多的一日有十万两之多,最少的一日亦有三四万两。 官宦商贾们买了簪缨坊的车一坐,觉着确实不错有些心动的则是又往车行里跑。 这次他们直接到御驾堂去看车了,或是为了面子又或是为了舒适总之部分咬着牙订了车。 御驾堂的车打底一千八百多两,订金就得一千两。 工造期从十日到一个月不等,具体看车型配置和用料。 而那些买了御驾堂车驾的豪门贵戚们是暂时提不着车的,可他们又想舒坦。 于是干脆先买上一辆几百两的簪缨坊车子先坐着,到时候自己的订制车回来再换上。 哆哆嗦嗦的拿着账本,弘治皇帝这真是内牛满面啊! 卧槽尼玛的狗逼朝臣,一个劲儿的跟朕说什么帝国贫困…… 这这尼玛能叫贫困么?!看看那些个官宦商贾,一气儿买车都特么买两辆的! 七百两一辆的车子下去就是一千四百两,还有特么去御驾堂买订制车的。 最低一辆一千八百多两,要的最好的也得三四千两丝毫不比那些豪门贵戚差啊! 那些豪门贵戚也都是特么的狗犊子,那平日里跟朕哭穷那叫一个哭的凄惨。 卧槽尼玛,平日里给朕说的好像日日稀粥就要揭不开锅的德行。 结果订制的马车一辆就尼玛三四千两,最豪华的一辆特么六千八百多两啊! “萧伴伴,懋公说后日让朕到新校场去检验新式战车是么?!” 站在一旁伺候的萧敬闻言躬身应道:“回陛下的话,懋公与小公爷所造战车已然成型……” “据熊烈山、陈侗二人回报,此战车配合新式武器堪称为国之利器!若是用于九边,鞑靼之患可除也!” 弘治皇帝闻言不由得豁然起身,不敢置信的望着萧敬。 后者躬身大礼拜下:“懋公先帝时便多次出入九边为国杀敌,又有张小公爷赤胆忠心才华横溢!” “祖孙二人所造之利器,必是不同凡响!陈侗、熊烈山二人亦是往九边鏖战的悍卒,他们所言当是不虚!” 却见萧敬的话语中,竟是带着些许哽咽:“内臣……为陛下贺!” 弘治皇帝缓缓的突出一口气,九边之患每年国朝要烧掉数百万两去处理。 即便是如此鞑靼依旧反复来袭,国朝根本就没有余粮出动反击! 果然还是张家才是我皇家的心腹啊,先祖们给张家的荣耀那是一点儿也没给错。 看看人家懋公,虽然是有统御将才却兢兢业业的为朕守护京师。 看看人家痴虎儿,三番几次的想方设法为朕收回兵权、加强皇家在行伍中的影响。 “萧伴伴且起来!”弘治皇帝说着,竟然是离开了桌子亲自走到了重要疏奏摆放的柜子旁。 萧敬见状赶紧小跑过去,拿出钥匙来核对打开躬身退后的几步。 弘治皇帝则是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下,根据标签找出了张小公爷之前的一篇疏奏。 将疏奏拿到了桌子上打开来,便见得上面当头便写着《谏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建军疏》。 “军务之重,犹重于政!唯握军务,方可保皇家万年……” “新军要务便是皇家威仪,恩出于上为要。韬略之学、升贬、俸禄……皆须由皇家予之……” 如今这一字一句的读来,弘治皇帝真觉着是字字珠玑、针针见血! 什么叫老成谋国、什么叫赤胆忠心?!这就是啊! 可惜弘治皇帝不知道,那赤胆忠心、老成谋国的张小公爷现在正在为难他儿子。 “虎哥儿……你不带这样的啊!!”可怜的小正德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哆嗦的指着远处的靶子。 眼泪汪汪的嚷嚷:“我已经打了三十发了,三十发啊!肩膀都要掉了!” “我打了五十发,肩膀也没掉。”张小公爷一瞪那丹凤桃花,哼哼的道:“你今儿躲懒以为我不知道?!” 小正德被抓住了痛脚顿时涨红了脸皮,恶狠狠的瞪着边上的刘瑾。 随即又想到今天刘瑾没跟着自己啊,他还得管着车行呢! “殿下莫怪老刘,是我张永给小公爷告的状!”却见今日随侍的张永站出来,跪下谏道。 “殿下若怪便怪我,莫怪老刘!”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内宦官思渐变,忠武河间王战车 刘瑾现在心气儿高了,从前他伺候着太子各种卑躬屈膝谄媚的换太子高兴只是为了将来能好好捞一笔。 至于自己的名声怎么样、能不能善终,这些都不是他所考虑的。 但这些日子随着张小公爷逼迫他读书下来,看着那些曾经显赫一时贪得无厌的内官们无一好下场。 顿时刘瑾不由得一身冷汗,卧槽尼玛!那真真是要狗命都没了啊! 命都没有了,拿银子有个鸡毛用啊。 再跟着学了些许计然之策老刘算是心气儿就提起来了,咱内官也不是没前途、没钱途的! 看看萧敬老祖宗,陛下顶着朝臣的弹劾楞是要他回来做秉笔太监。 每月拿的那些个俸禄、几个子侄的安排,还有那在外的名声都叫刘瑾羡慕的不行。 不过很快他就不羡慕了,车行第一天的销量直接把半辈子都没有摸过什么大钱的刘瑾直接炸傻了。 他跟着小正德回到宫里晕乎乎的,一整个晚上都没回过神来。 那可是二十多万两啊!二十多两啊!! 皇家的份子得有十多万两,自己再拿个半成这一天就几千两进来了! 马勒隔壁啊,我老刘奔波了这半辈子扣腚眼儿吮手指的也特么才折腾了不到两千两。 跟着小公爷学这计然之策,抬手间那就是几十万两上下! 要读书啊,要可劲儿的读书啊! 张小公爷座下第一狗腿王小周管家还给老刘说了,这特么算个屁啊! 这销量只是京师一地而已,到时候两京十三省全面铺开那你算算得多少?! 刘瑾当时听的尿都要出了,嘴皮子哆嗦着不成话脑子转不过弯来。 哪怕这几日销量下降了,可每日平均下来打底也得有好几万两的销量。 这些几乎纯利润是对半以上的,铺子可是盖在张家自己的地头上不用银子。 皇家的股子里可是有他的一份钱啊,想到此刘瑾如何能不尿?! 再想到自己只要兢兢业业的管理、好好的读书学本事,那将来就能成为萧老祖宗甚至比他更牛逼的内官。 顿时刘瑾就觉着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只要好好经营那银子还能少得了么?! 对于刘瑾的鼠目寸光小周管家表示嗤之以鼻,我家小公爷脑子里装的本事多了去了。 这车马行算什么?!只是个起步而已,以后还有大把的行当要做呢。 别只是盯着那点儿银子、一个行当,这些不过许撮尔小事。 你看看钱公公,人家那做的才叫大事业! 现在到夷州去给户部、陛下挖了黄金不止,还驯服了夷州土著给国朝种粮、立社学读书。 将来若是夷州考出几个举人来,那钱公公可就牛逼大发了! 到时候哪怕那些个文人再不愿意,写夷州史的时候还不得提钱公公一句“兴教之功”么?! 再有那夷州的读书人可都是钱公公护持着教起来的,将来还不得为钱公公立书著传么! 这番话说的是刘瑾直接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我老刘鼠目寸光啊! 老刘了有奔头自然是想着拉上自己的兄弟伙一块儿做,首先就得有人帮着自己伺候、督促太子爷。 原本大家都争宠,生怕被太子冷落没了前途。 现在老刘有奔头就不看重这个了,让张永这边替代了自己全身心的投入车行大业中。 人张永这也是有想法、有期盼的人啊,看原来猥琐的刘瑾如今都成长了自然会着急。 好容易逮住了太子躲懒的机会,立马屁颠屁颠的告状了。 “别怪人家张永,张永那也是为你好。”张小公爷一摆手,道:“明儿起,一起练!” 小正德唉声叹气,觉着自己这太子怎么那么难啊! 家庭作业每每被逼得要发疯,回头还得苦逼的练刀、练枪打熬筋骨…… “虎哥儿,我要吃蹄膀!上次你做的那种!!” 小正德悲愤的喊出了自己最后的要求:“哪怕是折腾死,好歹让本宫做个饱死鬼罢!” “蹄膀给你俩,咱再撸个串儿!”张小公爷可深谙熊娃管理之道,毕竟他管理过公司…… 一般来说能人都有点儿狗脾气,要有本事又没脾气的能人极少。 而有脾气又有本事的能人,实际上就相当于大号的熊孩子。 只不过那群混蛋们造成的破坏力更大,可没了这群人公司做不起来。 有了他们你却驯服不了,一样啥你都干不成。 “我要吃羊腰子!要仨!!” 小正德觉着,现在只有撸几顿串儿能够安抚自己那颗悲伤逆流成河的心…… 弘治皇帝端坐在高台上肃然的看着熊烈山他们飞快的将马车赶到了校场中央,随即拉开战马摆上车阵。 只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四辆马车立即成了一座森森城寨,随着“砰砰砰……”的枪声响起。 那栓在马车前三十步左右披着铠甲的羊群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一个个轰然倒地。 “轰!轰!轰!!”一门门的后膛装速射炮在马车上炸响,弘治皇帝瞪大了眼珠子站起来。 看着远远被竖起来当作靶子稻草扎的、披着甲胄的假马,在爆炸的气浪中被掀翻。 一个个的假战马在炮弹下四分五裂,飞起至半空又无力的跌落下来…… 国之利器!! 弘治皇帝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难怪熊烈山他们敢说有此利器可平鞑靼之患。 射击演示完毕,熊烈山等人飞快的收起枪械火炮“咔咔咔……”的重新组装起车子。 然后将战马牵来挂上,战车再次恢复成了马车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的影响。 演练完毕熊烈山等三十余名禁卫,全数着甲单膝跪于御前垂首听候命令。 张老国公和小公爷,自然是在弘治皇帝两侧站立着。 “此利器,可有名字么?!” 弘治皇帝先是抬手让众人起来,随后对着身边的老少二张问道。 张小公爷看自家大父要说话,赶紧上前笑眯眯的拱手道:“回陛下的话,此战车名曰‘忠武河间王甲型’!” “……”弘治皇帝一头黑线,边上的张老国公顿时亦涨红了脸。 河间王可不就是张家老祖张玉么?!那忠武,则是他的谥号。 第二百一十七章 武举会试考三月,天子门生不易得 “你们既然能够从各乡试中脱颖而出,自然都是手上本事不差的佼佼者……” 张小公爷一身甲胄,挎着腰刀面色肃然的跨立站在高台上。 高台下的则是站着一群换好了大明如今军袍,由各府考上来合格的武举人。 人数虽然没有达到前来京城赶考的数千文举人那么多,却也有三百六十六人。 他们被全数抽签打散重新列队后,按照熊烈山他们的指挥十人一伍、三伍一队站做一排。 新修好的这处校场靠在潮白河上游,延绵数十里囊括了一整片的山林。 这校场内有一栋校楼,前排则是整整三排、每排三栋的住宿楼。 校楼左首处可见一间巨大的排屋,上有牌匾曰:食堂。 右首处则是一处与对面那排屋一般大小的屋子,上有牌匾曰:做训。 “然而……这并不够!”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竖起的时候,双目蕴含之丹赤光耀灼人! 那眉尾上的凤尾更随着目中丹赤竖起,迸射至人前让人瞧着便有丝丝畏惧。 如同被那庄严肃穆、威赫嗔目之卧虎苍龙,冷电扫视一般。 古人言丹凤威严为权者相,这并非是全无原因的。 “之前的武举,只是初考。相信你也知道,那一定程度上是截取于文科举事尔……” 却见张小公爷冷然的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道:“若说前者为乡试,如今便是会试!” “吾等为武人,会试自是不能如文人者考一朝而已!考期一个月!” 背着手,张小公爷走了几步指着侧面大门外那远远可见的一处高达门楼沉声道。 “若通过者,方可入那牌楼内称‘武进士’!” 说着,张小公爷一摆手便见得熊烈山、陈侗二人呼喝着抬出一个盖着红绸巨大的牌匾缓缓的放在了高台上。 却见张小公爷一抬手“呼啦~!”一下掀开了那红绸,即便是最远处也能见得牌匾上的几个大字: 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下面盖着一个印章:大明帝国皇帝之宝! 这是弘治皇帝对于“大明帝国”这个名号的喜欢,于是让人重新制的章。 “考得武进士,方有资格进这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内修***国皇家军事学院,院长乃是当今陛下!” 这话一出口顿时下面的武举人们“轰~!”的一下炸开了,卧槽尼玛!这进去了就是天子门生啊! 而且这可是比科举还要荣耀的天子门生啊,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啊! 你科举只是考得殿试,陛下出题所以号“天子门生”罢了。 我武进士可是正儿八经考进了这“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我的院长就是帝国的皇帝陛下! 一时间那高台下的武举子们眼珠子都红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不少人面红脖子粗。 “但……这武进士需达标,且名额有限!”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沉声道:“一个月的时间,现在你们面前的教官会告诉你们什么叫军人!” “记住:只有通过了考核的,才配叫军人!也才配得上‘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天子门下之号!” “一个月后,不合格者会重新分配!合格者,入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进修一年!”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扫视了下面的武举人一眼。 “每日成绩,皆有案板公布!五日一小考、每旬一大考,一月后最终考!” 张小公爷看着这些个台下一片片东倒西歪的武举人们,不由得皱了皱眉。 对于大明这个时代的军纪、军容,他可是完全接受不了。 甚至为此一度张家的老亲兵们被他折腾收拾了一顿,逼得一个二个军容整肃多了。 以至于熊烈山他们再见到张家的老亲兵们的时候,都不由得肃然起敬。 那一份军容军姿甚至比他们大内侍卫做的更好,然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 这是张小公爷纯粹因为确实不顺眼,才搞出来的手笔…… 毕竟后世看习惯了严苛整肃的军容,甚至在军营里行走都得双人成排、三人成列。 看过内务要求严苛到近乎苛刻程度的张小公爷,自然是怎么看这些怎么不顺眼。 不要以为内务的要求只有华夏这边才有,实际上世界各大国、强国的军队对内务都有着自己苛刻的要求。 美利坚的部队内务要求是铺床单、擦皮鞋,那床单可不是铺上去就行了。 那可是得按照星级酒店的标准铺设,甚至比星级酒店要求还严苛:床头尾必须等长,床垫四角必须45度。 检查内务的时候稽查还会带着尺子给你一个个的量过去,不达标直接要被怼的。 皮鞋必须时刻都是蹭亮的,所以没事儿总能看到美国大兵们吭哧吭哧的擦皮鞋。 著名的巴顿将军当年就因为训练后还坚持擦的皮鞋蹭亮,被当时的名将铁锤潘兴看重当众夸奖。 大毛熊别看好似粗心大意,然而他们对内务的要求一点儿也不粗心大意。 他们看重的是军装、靴子,甚至营地中有专人在检查靴子。不许有泥点! 法兰西高卢鸡们在这方面也很苛刻,他们是要求熨烫衬衫。连几条折痕、折痕的角度、距离都有要求。 在完成这项训练中烫坏七八条衬衫,这基本都是常态。 熊烈山等人看着面前的这些个武举菜鸡们满脸狞笑,卧槽尼玛啊!劳资们的苦难可算是找得到人发泄了! 张小公爷那近乎苛刻的军容军姿和内务要求,差点儿没把熊烈山他们折腾死。 尤其是张家的那些个老狗犊子们,吃过自家小公爷亏的他们把这恨撒在了熊烈山他们身上。 提起来这事儿他们就内牛满面啊! 张小公爷在这方面几乎就是神经病来着,被子、床单全得一水儿深绿色! 必须全部折叠成豆腐块儿模样,床单必须铺设好甚至还让张家老亲兵们用尺子来丈量! 所有盆子、毛毡子、口杯牙刷必须固定方向、固定位置摆放不得错半分。 靴子三双哪怕是训练刚刚用完,也必须在半个时辰内擦的蹭亮! 还有刀剑、枪械、铠甲……全部必须上油擦拭、清理,固定位置摆放整齐不能差丝毫半分。 敢有未达标者,负甲胄三副奔三里地儿! 熊烈山他们内牛满面啊!卧槽尼玛!这是人干的事儿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若有不服且来战,三箭入靶麒麟儿 “看看你们现在的德行!能叫帝国军人吗?!看看!一个个歪七扭八、乱糟糟的与乱民何异?!” 看着下面的那些个武举人们“嗡嗡嗡……”的一下子居然是议论开了,张小公爷不由得心头一怒。 张小公爷今天穿的是一身狗腿王小周管家给他订制的铠甲,这套铠甲与大明款式不尽相同。 在海因里希的指点下秉承着:我家小公爷用度必须豪遮、奢华、扛造、逼格满满……等等思想。 小周管家大力的吸收了来自于哥特式铠甲多棱角、满是棱条、布满放射状的槽线的特点。 并结合了华夏特点在黑色的铠甲上铜镶了睚眦吞纹,双肩并兽首吞口下摆亮银护臂甲圈。 腰间束着的乃是雕铜兽首腰带,并跨下摆的文山锁子战裙。 而今天张小公爷所佩的,乃是足利鹤姐姐让小周管家重新配置了装具的贴身名刃:三日月宗近。 前段时间心疼张小公爷的足利小姐拿到装具后,亲手装起来、扎捆目贯交给小公爷的。 既然是小周管家置办的,必然是:华丽、豪遮、逼格满! 因为张小公爷可有着“宫御前八幡大威德明王”的名号。 是以足利鹤姐姐让小周管家置办的刀锷装具,全数采用的是结合大明睚眦纹并莲花的装具。 刀锷更是特别制作成了莲花形,并辅以“吉祥莲海相”镶金错银。 那刀鞘更是华丽了,内里是金丝檀木外裹珍珠鱼皮并佐以牡丹蔓藤花纹银底鎏金彻雕唐草图。 更镶有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配以金银正合“佛家七宝”之意。 张小公爷本来生得俊俏得让女子都有些自惭形秽,再着这身华丽甲胄、辅以此刀。 顿时就是个活脱脱的世家大族贵胄俏公子,若说他站出去得被满京师甚至金陵的大姑娘小姐姐们抢亲。 这所有人都不怀疑,但说他有多能打…… 下面除了顺天府被虐的没脾气的那些武举人之外,其他人都表示呵呵哒。 应天府的武举人们还知道这位小公爷曾经剿灭倭寇,甚至杀往扶桑剁的是人头滚滚。 但具体他到底有多能打,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太多的实例。 心里这么想的脸上自然就带出了不屑的神色,毕竟都是武家子弟又年轻气盛还没学会老狐狸们的那套东西。 “战袍不整、军伍不齐!站无站相形如杂草,说你们是乱民那都是辱没乱民了!” 这话一出口,下面的那些个武举子们顿时喧哗声更大了。 “瞅瞅你们那德行,耷拉的跟一坨坨的臭狗屎一般!还是稀的!” 若不是有熊烈山他们这些人瞪着弹压,又有武举子的身份在说不准就扑上台来跟张小公爷做过一场了。 “不服气?!”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一挑:“不服气的,都站出来罢!” “都是吃手上本事的,那眼珠子可瞪不死人的。”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很认真的看着他们,轻声道。 “我能站在这里给你们训话,不是因为身份地位而是因为我有这个本事!” 看着下面依旧不服气的武举子们,小公爷笑眯眯的道。 “既是不服,那便做过一场!别扭扭捏捏的跟个小娘皮似的,只知道拿眼珠子瞧人忒废物了!” “胜者,我做主放你们进那道门!” 下面的武举子听得这番话眼珠子立马红了,“嗡嗡嗡~~”的鼓噪起来瞪着眼珠子咬牙切齿的。 便见得那校场上“哗啦啦”的,居然是站出来了泰半的汉子! 这倒是不出奇,毕竟一个看着年纪还未及冠璧人一样的俊俏贵胄公子…… 站在那高台上一板一眼顶头上司似的,对他们这些苦练十数年又一刀一枪拼杀到武举人的发号施令。 一副上官的样子,这如何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刚才大家不敢说是因为慑服于皇权,又顾及于武举人的身份生怕好容易考上来的身份被剥夺。 但张小公爷这么明显的挑衅了,一票武举子若是无动于衷那也配不得叫武人了。 “给他们战马弓箭、护具长枪,排好队轮流来!”张小公爷笑了笑,看着他们道。 也是这个时候,张小公爷忽然发现有一批人居然是很明智的没有站出来。 再一瞧,可全都是顺天府的那帮崽子顿时恍然。 这票家伙当时在校场上被自己虐过,现在老老实实全数认怂了。 唔……我们服气,很服气。您继续……顺天府的举子们低眉顺眼,咱打不过老实认怂。 那些站出来的诧异的看了看,顿时瞧着了怂在一边的顺天府的武举子们。 瞬间他们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和鄙夷:怂蛋!没卵子! 顺天府的举子们则是耷拉着眼皮儿不予回应,心道:一群土鳖二愣子,一会儿你们就知道啥叫被菜。 唔……那都不是被菜了,那是被擒住了脑袋拿脸儿按地上给你摩擦~摩擦…… 在沙砾石子满地的校场上摩擦,一擦又一擦~似那魔鬼的步伐…… 熊烈山、陈侗和张家那票老亲兵们,哪个又不是沙场滚刀肉、人渣老坏包?! 他们才不会好心到去提醒这些个新嫩小崽子们:你们倒霉了,惹上本书最大BOSS了! 尤其是熊烈山,他绝对不会站出去提醒这些崽子们:小公爷现在能打哇!我老熊都没把握能拿下他。 张家的老亲兵们更不可能去拆自家小公爷的台,告诉这些崽子们:我家小公爷骑射牛逼啊! 尤其最近不知道吃了啥神药,那手骑射本事眼瞅要赶上传说中的鞑靼射雕手了。 这票人互相看了一眼,大家很默契的不打算提醒这些外来的武举子、武解元们。 别说你们这群小菜鸡了,现在的小公爷恐怕是九边悍卒三五人并肩子上都未必能降住…… 倒是那些武举子、武解元们眼珠子瞪红了,呼哧呼哧的气喘如牛。 一方面是被张小公爷拿话刺激的,另一方面则是因着刚才他那句胜了他便入天子门生的话语。 “这位小公子,你说话可做得数么?!莫要来诳骗我们这群武夫!” 却见一个身高看着有一米八上下,壮硕如牛犊子一般的汉子站出来瞪着张小公爷声若擂鼓咚咚作响。 熊烈山见状,缓步踏出扫向众人沉声道:“吾乃大内侍卫、陛下亲随熊悍熊烈山!” “吾可为证,这位公子的话便是陛下的态度!他说可入,那便可入!” 熊烈山这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武举子们“哗~”的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小公爷。 这位莫不是太子殿下么?!否则怎能得陛下如此信重?! “别瞎想了,我姓张。” 看着下面熙熙攘攘嗷嗷叫的武举子们,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先各府的武解元来吧!抽签上!” 这些个武举子们来到了京师上兵部报道,然后就被交给了这些个大内侍卫。 安排入住到了新校场内,互相之间没来得及交流便换上了衣袍开始准备大考。 于是在资讯并不发达的大明朝,除了顺天府的举子们没几个人知道张小公爷就是这应天府的武解元。 “咔咔咔……”一行人很快的分出了十来号武解元,随着队伍缓步向着校场跑去。 其余的武举子们哗啦啦的也跟着跑了过去,一起看这难得的热闹去。 熊烈山他们则是砸吧着嘴嘿嘿的笑着,这群蠢孩子啊!居然要跟麒麟儿比试?!这不是作死么! 人家的骑射那是家里从九边上下来的老亲兵手把手给教的,这些个武举子上哪儿有这资源去?! 英国公张家能缺了校场、战马么?! 更别说人家是真的往江南出海剿杀过倭寇,还杀往过扶桑实战过的人物。 到了校场一匹匹的战马被牵出来,自有张家的老亲兵把战马和弓箭递过来。 却见张小公爷直接翻身上马策马“哒哒哒……”的遛了一下,那些个武举子们见状有些莫名其妙。 熊烈山他们却知道这是小公爷在熟悉马性、也让战马熟悉他呢,同时让也让马热身更好的跑起来。 “呼啦~!”猛然间,遛了两圈战马的张小公爷猛然策马狂奔双腿竟是微微站起! 所有人武举子们见状哪怕是不懂行也看出来了,人家这骑射绝对是下过苦功的。 然而却见战马跑着、跑着,竟然是距离靶子越来越远了! 一众武解元们不由得有些疑惑,这位小公子是要做什么?!莫不是不比认输了?! “刷刷刷……”便是在此时,战马上的张小公爷一脸淡然回手抽箭一连三发! 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要知道,此时张小公爷距离箭靶约五十步!这是远超出三十五步规定距离的。 “咄!咄!咄!!”三支疾箭流光一般的,从张小公爷手中的劲弓上闪出! 在众人目瞪口呆傻呵呵的眼脸下,稳稳的钉在了那箭靶正中的红心上…… 然而张小公爷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策马狂奔中“刷~刷~刷~”又是三箭射出! “咄咄咄!”第二个靶子的红心上,再次稳稳的扎着三支羽箭。 一众武举子们长大了嘴巴看着就像是濒死的鲶鱼,呵呵的喘着粗气。 “刷刷刷……咄!咄!咄!!” 五十步外,三个箭靶。 每个箭靶的红心,都稳稳的扎着三支微微发颤的羽箭! 第二百一十九章 枪棒第一周子江,丈八大枪玉螭虎 “聿~聿~聿~~”一阵战马的嘶鸣声,将众人的从呆滞中拉了回来。 这个时候所有人望向穿着华丽甲胄,俊俏得恐怕女子都自叹弗如的小公子。 “咕嘟~!”一声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口水,望向张家麒麟儿的眼神便如看着妖怪一般。 这距离……是五十步啊,足足比之规定的三十五步距离直接多出了十五步! 莫说是五十步的距离了,即便是三十五步这些解元们也没人敢说自己能百发百中! 而且是一次策马中三次对三靶做三连射,每一箭都钉在箭靶的红心中央!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那骑射功夫不止是到家,那简直可以和传说中鞑靼的射雕手比拟! 他才多大啊?!这是跟鞑靼人一般,从娘胎里开始练的骑射么?! 看着这些个刚刚还趾高气扬一脸不服的武解元们,现在尽然一副狗怂模样顺天府的武举子们顿时顺气儿了。 顺天府的武举子们咧嘴傻笑着,心里倍儿感与有荣焉啊! 坐下~都坐下~!这是我们顺天府张家螭虎儿的基本操作,基本操作而已哈! 你们这群土鳖得知道,这是我们顺天府武解元、应天府文解元。 而且陛下亲口夸赞过,说他是文武双全拱卫大宝玉螭虎…… 三大学士更是御前考校后,亲赞的天下风云麒麟儿! 写得《幽都夜梦》、《天龙八部》话本,亦作得“滚滚长江东逝水”、“无情未必真豪杰”…… 自己考得应天府解元不说,还收得两位解元、顺便办《帝国时报》骂的六部官员缩卵子的张家玉螭虎! 一水儿的武术解元们耷拉着脑袋不吭气儿了,这特么咋比?!比个鸡毛的比啊! 这特么相当于八六款老夏利,要跟时速440km的ssc tuatara在直线标准赛车道上比一场一样…… 都特么根本就不是比啊,这是虐啊!甩的车尾灯都看不见了。 “都按三十五步罢,上靶了咱们好进行下一场。” 张小公爷下了战马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望着这些个武解元们道:“开始罢!” 三……三十五步?!上靶就行了?! 一众武解元们涨红了脸皮,这都不是打脸了。这简直就是拿住你的脸往那校场沙砾地上擦啊! 有心反驳骂两句吧,可眼瞅着那牢牢钉在箭靶上的羽箭却话被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 人家手上的本事就是硬,这还有个屁话可说的?! “此项,在下认输!”便是刚才那个站出来说话壮硕高大的汉子,在沉默中越众站了出来。 这汉子倒是看着相貌堂堂。其人身高六尺有余,生的是虎背蜂腰双手自垂过膝盖。 面若重枣熊首鹰目,燕颔虎须! 其人鹰目炯炯若烛火任谁瞧着,也得夸上一句:端的是条好汉! 却见他抱拳躬身到底,对着俊俏如璧的张小公爷诚恳的道:“将军骑射强于我,当得我师!” 那些个武解元们见这汉子居然都认输了,似乎一下子泄气了。 一个二个跟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怏怏的给张小公爷抱拳拜下认了这条帐。 张小公爷略有些玩味的看着这汉子,心道还算是个懂事儿的。 输了还是诚恳认输的,但就是还不服气想比下一项。 “你姓甚名谁?!姑且报上名来。” 张小公爷的话音刚落,这汉子还没说话那武解元中便有人喊出来了。 这是我冀北豫南大河枪棒第一、镇八方紫面仙猿铁臂昆仑——周寿周子江! 这话一出口,张小公爷不由得诧异的多看了一眼。 哎哟~卧槽!没看出来这小子居然还有个诺大的名号啊! “将军莫听他们鼓噪,子江只是枪棒略熟而已……” 却见这周寿周子江倒是自己先涨红了脸,呐呐的拱手躬身道:“无有敢称第一之名的。” 这下张小公爷看着他的神色不似做伪,那是真觉着不好意思不由得心道。 哟~!小伙子还挺谦虚的嘛!不错,小公爷欣赏你! “换上护甲吧!你们也是从武举人打上来的,知道怎么穿。”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这周子江,心里琢磨给他留个面子吧。 周子江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转身去换护甲,老亲兵和熊烈山他们早把一堆堆的护甲、长棍送来了。 这周子江的名头似乎很大,亦许是其他武解元们打算让他去试试张小公爷的本事。 居然是没有人去拦着他穿护甲,而是沉默的围在校场内那处用麻绳围起来的场地周边。 周子江很快的换好了那身护甲,但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却诧异的看到了张小公爷并没有换装。 只是有些百无聊赖的指着边上一根根比试用牵头绑着布团的木杆子,道:“选一根罢!” 周子江顿时涨红了脸,这简直就是彻彻底底的蔑视啊!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周子江让自己冷静下来走到木杆边上拿起一根木杆。 “呼~!”猛的抖了一下这根杆子,随后对着张小公爷点了点头。 这场上的杆子长短粗细,计有摆着有近二十余根。 此时的长枪经过从汉时的戟、矛,发展到现在因材质、枪头、用途……等等分成了二十多种。 北宋时官修《武经总要·器图》中,枪就分作了“九色十一种”。 而发展到了明代,更是从丈八到七尺、一丈威、六尺双枪……等等不一而足。 周子江现在选的这条便是典型的七尺花枪,适宜独斗亦可步战。 也是这个时候所有人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小公爷径直走向了架子上最长的那根杆子! 丈八大枪! “呼~呼~!”随手将那根杆子拿起,这位俊俏直压女子的将军随手便抖了几下这杆子。 这一抖顿时在场的武术解元们瞪大了眼珠子,艰难的“咕嘟~”咽下口口水。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张小公爷这一手大枪抖起来,顿时这些个武解元们都不吭气儿了。 这一手枪抖的那明显就是下了苦功的,而且有身形、力量优势更兼高人指点。 否则的话这一手大枪恐怕是抖不出来的。 第二百二十章 青龙探爪灭气焰,欺人太甚张痴虎 张小公爷现在身高已经突破了一米七五,正在向一米八稳步进发。 不要真的以为古人就一定很矮,虽然因为生产力的问题古人的营养涉及没有现代人多。 这导致的是古人的平均身高并没有达到现代人那么高,但古人中却不乏身材高大者。 比如仰韶晚期河南省孟津妯娌遗址发掘的十一例骨架中,女性最高者166cm。 而一具男性的骨架身高,根据估算达到了196cm! 济南章丘区大汶口文化中晚期焦家遗址上,根据墓主人遗骨推算其身高也在1.9米以上! 山西浑源县毕村西汉墓中出土的男性,身长达到了1.84米。 同时发掘出的两具成年男性骨架,身高都在1.8米以上。 杭州桐庐县发掘的北宋末普通百姓墓葬,经初步测量墓主人的身高超过了180甚至接近于2米。 四川阆中发现的明代双室墓,墓中男主人的身高亦是1.8米至1.9米之间。 这说明古人只是因为营养摄入及一部分基因的问题,所以平均身高并不高。 但这不代表说古人中就没有身材高大者,甚至这部分人占比亦不少。 而就平均身高一项西方工业大发展之前,实际上中西之间是相近的。甚至华夏一部分时期还略高一些。 张小公爷生在猛将世家这基因自然是不会差的,再有足够的营养补充、滋补药浴和大量的运动。 甚至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张小公爷现在的条件比后世多数家庭都要好了。 作为大明朝勋贵荣宠第一的家族,又有小周管家这样伺候周到无比的狗腿王跟随。 张小公爷想要啥只需咳嗽一声,牛奶、羊奶、鹿奶……甚至驼奶都能给找来。 两京十三省甚至鞑靼、扶桑、高丽……等等区域的特产滋补品,那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所以这身高自然是“蹭蹭蹭~”的往上飙升。 “将军……不换护甲么?!”周子江看着张小公爷居然还穿着那身绚丽的铠甲,不由得开声问道。 这铠甲一瞧便知道绝对不便宜,各式的花纹镶金错银恐怕制下来少说都得数百两银子。 张小公爷却是笑着摇了摇头:“三招两式的事儿,不必麻烦。” 这话一出口顿时周子江眼珠子都红了,这分明是瞧不起人啊! “在下已准备好了,还请将军赐教!!” 周子江亦是有家学传承,三两下就平息下怒气摆好架势鹰目如箭直刺张小公爷。 话音刚落便见得张小公爷手上的长杆猛然“呼~”的一下,竟如蛇信般喷吐而出! “青龙献爪!”这在场之人皆尽懂行,张小公爷这一手青龙献爪看似平淡实则凶残。 只需听着那长杆前突时带起的破风之声,便知道这一手青龙献爪若是扎实了周子江恐怕得卧床半月。 那周子江却也不是白给,猛然抬起手中的长杆便是要去格开那棍头。 几个武解元不由得心中暗自点头,这一手算得上是老成持重。 只需顶开这俊俏小将军的棍首,随后切身进入枪身的范围再一记扎刺他必不能挡。 “啪~!”的一声,周子江猛然一下子停住了。 他先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的那一团白点,然后愣愣的看着那对着自己面门的棍首…… 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傻掉了一般,竟是愣在当场。 “咕嘟~”在场的这些个武解元们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的厉害,他们的眼珠子瞪的比牛眼都大。 和周子江一样望着他胸前的白点,无一敢相信刚才自己所见。 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快了,快到现场只有少数的几个武解元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周子江刚刚抬起手中长杆,意图要切入他枪身再行动作的时候。 那俊俏小将军的棍首猛然在直刺间突然摆首向周子江右胸空档出,狠狠的拍了下去! 棍首上帮的那沾着白灰的布团飞快的在他胸甲上留下了一个白点,而后便流光般抬起直抵周子江面门! 其速之快以至于在场的一大票人没几个看清楚,周子江的白点是怎么留下的。 这是青龙探爪,却又不全是青龙探爪。 这一招比青龙探爪更为凶狠、更为暴戾、更为难练! 一众武解元们心中自问,若是自己处在周子江的位置上能躲过这一枪么?! 答案是沮丧的,那一枪他们自问躲不过去的。 甚至若是在战场上的话,刚才那一下周子江绝对死了。 这位俊俏的小将军显然不仅仅是精熟长枪、力量极大,更是对力道的控制几乎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 拿起长杆时那三抖便尽显其精熟,长杆刺出的时候那破空之声彰显其无匹力量! 而棍首刺于周子江面门前却转拍其侧不伤人而留痕,便是这位小将军对于力道的控制近乎入神的表现。 这……这特么是从娘胎里开始练枪的么?!武解元们极是不甘心的腹议嘀咕。 张小公爷云淡风轻的抬手将长杆收回,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扫向了那些个和周子江一样傻掉的武解元们。 “下一批,来三个!” 啊呀~这“龙虎还丹金汞真铅诀”果然甚好,那是灰常滴好!大大滴好! 最近张小公爷雄风大振,已经能跟妙安小福宝斗个旗鼓相当了。 为此妙安小姐姐很森气,还专门找陈州同哭诉了一番。 陈州同对此很是无奈,只能告诉她:这秘法女子若练了,得长出胡子来的。 这吓的妙安小福宝顿时不再提要练秘法了,只是每天练功的时间又多了几分。 听得张小公爷的话,那些个武解元们顿时“蹭~!”的脸就涨红了。 这何止是赤果果的看不起人啊,这简直是就拿眼角去看人啊! 在场的可都是各州府打上来的武解元,哪个不是个中翘楚?!哪个不是自以为枪棒无敌?! 然而人家现在却说要以一敌三,这特么不仅是鄙视简直就是蔑视了! 三个武解元沉默的站出来缓缓的走到了边上换上护甲,至少这气焰得给这小将军打下去。 大家都承认您厉害,但您这欺人太甚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武举解元皆来战,螭虎独身擎校场 在考武举的时候他们不是第一次穿戴这些护甲了,所以三两下的便将这些护甲穿戴完毕。 拿上了七尺长枪站在了张仑的面前。 丈八大枪不是谁都能玩得起的,也不是谁都能玩的动的。 就仅仅是抖枪这就是一门大学问,即便是这批武解元里面敢说自己能抖枪的不到一掌之数。 是以他们在看到了张小公爷,拿起丈八大枪便抖的时候。 他们就知道这位俊俏的小将军,那手上是有真本事的。 丈八大枪那要抖起来不是说力量足够就行了,得多加常练精熟枪法、得天赋奇佳悟性过人。 还得有名师高人身侧指点,更需有余财药食供应进补,专心致武。 “准备好了!”三人沉喝一声,直接立起驾驶死死的盯着那眯着丹凤桃花的张小公爷。 却见张痴虎亦是将这丈八大枪擎起,扎稳马步:“那……吾来也!” 那个“也”字出口的瞬间,身着亮铠、手擎长枪的张痴虎低吼一声竟是整个人如同炮弹般炸出! 依旧是那一招青龙探爪,当中的那位武解元在此一个瞬间犹豫了。 挡,还是不挡?! 然而沙场比试转瞬即至,哪里有时间给你去思考要用什么招式?! 他的身体早已经帮他做出了决定,只是因为决心未定以至于这一挡显得柔弱无力。 “啪!啪!啪~!!” 三声脆响,那眯着漂亮丹凤桃花的张家麒麟儿笑眯眯的收枪立住:“下一批,来五个!” 站在校场内的三人沉默的低下了头,默默的将枪杆放回了架子上然后开始蜕护甲。 中间的那人是直接被一棍命中了胸口的,就在刚才他感觉自己双手被一阵巨力所砸! 对方似乎用的不是枪杆而是重锤,差点儿将手中的长枪砸的脱手。 随后便是胸口一闷,他知道自己输了。 另外两位则是在想要踏步上前的一个瞬间,感到自己喉部被一阵劲风扫过丝丝生疼。 甚至那股子杀气让两人不由自主的猛然停下了脚步,再摸自己的喉部竟有白灰! 他们知道,这是人家留手没伤他们了。 若是杆前有枪头他们早已经被划破喉管,若是刚才对方偏动几分便是要砸断他们的颈椎了。 输了就老老实实的认输,再挣扎那不仅是自取其辱还可能丢了性命。 张小公爷心里嘿嘿的笑着,都以为这是青龙探爪罢?! 这可不是大路通货的青龙探爪,这是杨家梨花枪秘传的“青龙三探爪”! 此技花枪、大枪皆可用,但大枪对于个人的要求却极高。 首先身高、力量要足够,其次天赋悟性、预判和对力量的控制都有着严苛的要求。 一枪扎出去若对方不挡那就是青龙探爪,若对方格挡那就往下一拍并顺势刺进去! 这便是“青龙一探爪”,二探、三探爪则是左右两侧各一次的枪头摆动。 出枪的力道需要极大,否则对方会看出你的意图。 只有出枪的力量足够大才能够逼迫对方架枪格挡,同时对力道的控制要极为精妙。 枪到哪里刹住瞬间抖枪拍、甩、刺,这都极为考验瞬间的反应和对力道的控制的。 所以这枪很难练,因为它不是苦练就能够成活儿的。 没有足够的天赋、足够的力量,体格上的支撑和名师指点根本就无从练起。 妙安小福宝得了杨家梨花枪的秘传,自然不会瞒着自家少爷的。 甚至还多次亲身演示,将其中精妙告知少爷。 所以张小公爷算得上是得了周侗创立、岳武穆完善的大枪法一套,更兼备杨家梨花枪秘传精妙。 再有妙安、足利鹤,外加陈州同这些高手喂招哪里是这些个武解元们能抵挡的?! 即便是熊烈山也只敢在刀法上跟小公爷争锋,若是枪法他觉着自己估计顶不住几下。 毕竟张小公爷所修习的可是这个时代被认为最强的两种枪法,那些个武解元们可没有这个便利。 明末清初吴殳作《手臂录》说他“悉心所得,遂有五百余法,亦觉其中多空疏不切实用者”。 就是说他到处找人想学枪法,最终得到五百多种然而很多都是不切实际不实用的。 又说“不知枪而以棍冒枪,其谬何所终极,法愈多而枪愈晦”,意思是很多是棍法充枪法用。 最后说“止存短枪之法,真如三十足矣” “以沙,杨二家之法,体制与短枪少殊,故亦自有其法,非杂棍也,不能不收”。 意思就是只要枪法的话,实际上程真如的三十式枪法足够了。 而沙家杆子、杨家枪,各自有各自的枪法,没有夹杂棍法所以不能不收录。 “呼~啪啪啪……”一阵乱响,甚至不需小公爷吩咐那五名武解元便沉默的低下头。 然后走到了一边默默的卸下身上的护甲,认输都不必说了。 张小公爷吐出一口气,眨巴着那丹凤桃花看着在外面那沉默的十来个武解元干脆道:“一起上罢!” 顿时所有人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望向了这张小公爷,他莫不是疯了?! 亦是同时这些个武解元们一下子面皮都涨的通红,那牙咬得“咯咯咯~~”的作响。 有几人已经是按耐不住直接走进了校场里,也有人脸色挣扎了一下终究咬着牙走了进去。 倒是有几个沉默的站在了麻绳圈外,看着张小公爷抱拳沉声道:“若他们败,我亦认输。” 此时站在了麻绳圈子内的武解元共计有十人,皆已经穿戴好了护甲。 随后“呼啦啦~~”的围着小公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子。 “我们都承认败了,但想知道您是否能击败我们十个人!” 站在张小公爷面前的那人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我们……准备好了!” 一时间所有都摒息凝神,死死的盯着这处校场中! 被十个人围着,被十个武解元围着! 怎么脱身,打出来?!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擎起大枪看着他们认真的道:“那……” “我开始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众解元满天飞,再无一人不服气 当那一声“了”字音落下的瞬间,那些个武解元们尽然咆哮一声竟是向着这俊俏小公子猛然刺去! 所有人顿时心头一提,连那呼吸都慢上了几分。 无数人在自己的心中换算如果他们身处在这麒麟儿的位置,他们能够躲得开吗?! 躲不开!这是所有人心里唯一的答案,然而他们还是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看这麒麟儿究竟能不能躲得开。 “呜呜呜~~”却见那麒麟儿手中的丈八长杆亦是在“了”字话音刚落的时候,瞬间抖了起来。 那棍首如同风车一般拍打在这校场的地面上,竟是打起无数的沙砾飞石“啪啪啪……”的四处乱飞。 一时间这校场内竟是尘土飞扬,而那麒麟儿的身形…… 在他们的长杆刺出的瞬间鬼魅一般,竟是前行数步躲开了去。 那尘土和转如风车一般的棍首将他身前刺来的长杆尽数挡开,同时飞扬的沙砾石块更是迫得左右两侧不得进。 猛然间便见得他回身再抖棍首,那沙砾飞石“啪啪啪~~”的将他身后那些不断迫近的长杆拍退。 此时整个校场已经再也看不清任何一个身形,飞扬的沙砾尘土尽数弥漫开了。 亦是此时那被飞扬的尘土覆盖的校场中,不断的传来“扑扑扑……”棍棒砸击到身体的声音。 同时还有不断的闷哼、痛呼传出,扬起的尘土已经开始有些飘散开来。 隐约的一众瞪大了眼珠子的武解元、武举子们,可见得那尘土之内一个身着亮银甲胄的身影腾挪跳跃。 一片片的棍影闪过,不断的有人痛呼躺倒…… 当那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后,那校场中只有一个孤寂站立的身影。 很多年后在场的这些人,依旧没有忘记今天眼前所看到的这副景象。 这或许是他们一生中所见印象最深的,即便是到了临闭眼前也无法忘却的景象…… 身着一身亮银铜镶睚眦吞纹兽甲,单手擎着丈八长杆的俊俏少年站于尘土中。 或许是因为他刚刚舞动带起的风卷太大,却见他的脸上竟没有沾有多少尘土。 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照的他的身形挺拔如青松。 在他的脚下校场上则是躺着一个个哀嚎扭动的身影,那些棍棒零落散乱一地。 少年那双即便是在阳光下,依旧闪耀的双瞳只有平和而无丝毫的煞气。 便是在这日光和渐渐飘落的尘土下,映的他的身影有着一种让人朦胧的神秘感。 此间,此时。 那少年立于校场中在那众人哀嚎的衬托如同那传说中的天将,一般叫人凛然生畏! “找医官给他们看看,顺便把校场收拾一下。” 却见这俊俏如璧人的少年似乎黯然的叹了口气,就在刚才张小公爷似乎感悟到了什么。 然而这种感觉却没有被他抓住,这让痴虎儿有些懊恼。 百行之间路虽不同道却一致,任何一项技艺无论是经营抑或是格斗、兵器。 练至深处技艺已经烂熟于心的时候总会有所感悟,这种感悟抓住了对于技艺的理解就会更进一层。 这种理解,被古人称之为“道”。 找到这个感觉并抓住它的过程,则是被称之为“悟道”。 “你祖上可是陕西铁臂膊周光祖老先师?!”突然间,小公爷停下了脚步对着周子江问道。 周子江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抱拳拱手沉声道:“正是先祖……” “那怎的流落至冀北去了?!” 听得这俊俏少年将军的话周子江有些不高兴,但还是躬身抱拳答道:“元末时动乱迁徙至……” 这俊俏的小将军似乎看出他不高兴了,笑眯眯的道:“温州陈钓翁可识得么?!” “您……识得在下师叔祖?!” 周子江有些惊讶了,睁大了鹰目看着这俊俏少年有些不敢置信。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那你得叫我小师叔祖,钓翁是我师兄。” “……”周子江涨红了脸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呐呐无言。 人家这辈份确实比自己要高,而且这武艺也比自己强多了去了。 “小师叔祖……”周子江叫的有些哭腔,张小公爷则是笑眯眯的问起他作为本家怎么会辈份那么低。 周子江叹了口气才娓娓道来。 当年元末天下大乱,周家自然也没法独善其身。 不少家族子弟投入了抗元大业中,这也导致了家里被官军一番剿杀四下流散。 他们这一支是带着族谱跑出来的,沿途一路被追杀那些会把式的家族子弟几乎死伤殆尽。 以至于周子江他们祖上只是留下了族谱,却没能留下多少家传的武艺。 后来到了冀北落脚,安顿下来一直到了明初后才陆陆续续有派族中子弟回陕西寻根。 也是明初王家的人得知此事后一路打听询问找来,核对了他们的族谱后便重新给修了祠堂。 还使银子给买了些许地,将从前周侗传下的武艺连同三丰真人授艺一并反哺回了他们。 这是恩德啊,所以周子江的这一支对王家是持弟子礼的。 而陈州同是王宗代父授艺,寻回周家传艺的是王宗的父亲。 周家接得祖上技艺的那一代是周子江的太祖父,如此算来张小公爷辈份可不就得是师叔祖么?! 俊俏的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然后转身回到了那高台上,转身望着那些个哀哀痛呼被人扶起来回到了台下的武解元、武举子们。 “我只问你们一句:服不服?!!!” 服!俺们服了…… 下面的武解元们身上痛着心里哀嚎,这特么能不服么?!都被打成狗犊子了…… 那简直等于被十万匹草泥马在脸上飞奔踩踏,那碧莲都要被踩烂了还有啥不服的。 “熊烈山!!”却见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竖起,顿现威赫之势! 那高台下的熊烈山这段时间早被训的无比灵醒的熊烈山猛然站出来,大声应喝:“到!” “站上来!告诉他们,作为他们的教官你的资历如何!”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猛然竖起,暴喝道:“告诉他们,你为何有资格成为他们的教官!”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诸众教习皆凶猛,解元举子尽认怂 “是!!” 熊烈山跨立着虎目圆瞪,以军仪咵咵咵的奔上高台猛然一个立正对着小公爷行了一记击甲礼。 然后原地向后转,跨立。 虎目怒瞪身前的武举子们,声若洪钟猛然咆哮。 “熊烈山,京师人士!世袭府军前卫指挥使,自幼被选入府君前卫幼军习武操练。” “十五岁受先帝宪宗陛下秘令,随王襄敏、英国公往九边杀敌!” “两年一替,吾往三次!历大小五十余战,阵斩鞑靼一百八十三级!” 一众武举子们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熊烈山甚至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开玩笑啊,整个大明谁不知道鞑靼乃帝国九边心腹大患! 那些鞑靼骑兵岂是好相与的?!当年英宗可是被他们堵在了土木堡上,二十万大军灰飞烟灭啊! “归朝后,添为当今陛下随身侍卫!” “三月前改任帝敕‘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教习!完毕!!” “咕嘟~”一众武举子们艰难的咽下了口水,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规格居然这么高。 弘治皇帝甚至把自己的贴身侍卫都派了出来给他们做教习,甚至亲任院长! 这个规格已经是相当之高了,甚至远远高于国子监的教师规格。 “陈侗、张龙、张猛……都上来!” 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竖起,冷然怒喝:“告诉他们你的资历!” “是!!” “陈侗!金吾禁卫、锦衣卫世袭百户,受先帝宪宗陛下命往九边刺探军机、寻机杀敌!” “历三年、三十七战,阵斩鞑靼骑兵七十四级!” “归朝后考校授副千户,命往宫中执役调任当今太子殿下侍卫职!” “现添为‘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教习,完毕!” 陈侗说完,跨立着后退一步一脸肃然。 “张龙,先帝时随成化六年武探花郭彦和平广西瑶、僮之乱!后调往九边执役!” “前后五年,历大小八十六战!平乱阵斩一百二十六级、九边阵斩三十七级!” “告归后入英国公府执役!” 张龙跨出,对着台下怒目而视声若擂鼓! “后随英国公府小公爷剿倭,阵斩倭寇六十二级!” “又往扶桑平乱,灭国二十有八、阵斩一百七十八级!” “受当今陛下命,添为‘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教习职!完毕!” 张龙说完跨立而后撤一步,张猛昂首跨出声若奔雷炸响。 “张猛,先帝时随成化六年武探花郭彦和平广西瑶、僮之乱!后调往九边大同府执役!” “前后七年,历大小一百三十七战!平乱阵斩一百六十三级、九边阵斩五十三级!” “告归,入英国公府执役!” “后随英国公府小国公剿倭,阵斩倭寇六十六级!” “又往扶桑平乱,灭国二十有八、阵斩一百八十七级!” “……” 一个个的经历、战绩、身份……哪个摆出来,别说武举子便是武解元们也得怂上三分。 这些个教习们哪个不是久经沙场,哪个不是杀的人头滚滚?! 最基础的是必然往九边执役过,阵斩打底都二三十级。 三十六人的教习前后加起来的阵斩,都能赶得上一次大胜了。 拢共算下来他们斩下的首级,仅九边所斩便近乎破千! 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个教习们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整个大明,最为精锐的战士! “我,英国公府张螭虎!顺天府武举解元、应天府乡试解元。” 等所有人都自报家门完毕了,张小公爷才缓缓站出来:“承习杨家梨花枪、周王内家拳、三丰真人内丹术!” “弱冠骑射、去岁下江南遇倭寇来袭!率亲兵江南剿倭,斩倭寇首级六百七十有三!” “受命率军助扶桑国主平乱,灭国二十有八、斩首三万四千三百余级!俘十一万三千余!” “现得陛下敕命,添为‘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总教习!” 一水儿的武举子、武解元们听得这话嘴皮子直哆嗦,卧槽尼玛!这输的不冤啊! 吃打行这碗饭的谁能不知道宋末杨妙真那“梨花枪二十年纵横天下无敌手”啊,吊打他们那妥妥的。 那周子江可不就是周侗家后人么,看看他名头就知道这周家武艺有多厉害了。 三丰真人啊,那可是传说中神仙。 这等技艺都学到了,难怪人把咱全都吊起来打狗似的打…… “从今日起,你们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证明自己有资格成为天子门下、帝国军人!” 小公爷冷然的望着他们,沉声道:“你们以后的教官,将会在这段时间告诉你们什么是军人!” “一个月的考核,现在开始!一个月后的总分,将会决定你们是否能够踏入那道大门!成为真正的天子门生!” “现在,解散!!” 这回再没哪个武举人、武解元敢吊歪了,刚刚被一顿锤按地上摩擦到脸都炸了谁还敢吊歪?! 再看看那些个教习们,哪个不是手上沾着几十条人命的?! 他们可不是那些个山林匪类、城狐社鼠,只能欺负一下老百姓、互相之间争抢斗勇。 人家那是堂堂正正为国作战,在九边、在平乱、在剿倭……生生杀出来的功绩啊。 莫说是在场的这些个武举子、武解元了,即便是他们家中长辈又有几个有此经历、有此功绩的?! 教习们一个二个都是沙场上一身腥血、背负着几十条人命走下来的,他们又哪里敢吊歪?! 熊烈山等老狗犊子们则是不住的狞笑,总算轮到劳资们虐人了啊! 那尼玛被小公爷收拾的我们,提起来真是满腹辛酸泪啊! 狗逼崽子们,先从整理军容开始!然后站军姿、整理内务、行军操练…… 保管你们欲仙欲死、欲死欲活,让你们魂飞天际、头疼鸟抽筋儿! 小公爷作为总教习的好处嘛,就是不必再营区里面呆着。 抽了这些个武举子、武解元们一顿后,他就心满意足的离开营区回庄子里去了。 至于这些新菜鸡肿么被熊烈山他们虐的鬼哭狼嚎,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反正唐伯虎、徐经和杨家的几个崽子,前段时间是跟着一起受训的。 他们早已经接受了这套模式,训练起来不会费力。 第二百二十四章 土造水泥亦牢靠,有人欲来捻虎须 “这……少爷,这是啥玩意儿!真是我们之前磨出来的那些粉末?!” 小周管家嘴皮子哆嗦着不敢置信,之前小公爷让他搜罗来一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比如庄子里破旧的陶土瓦、盆罐子……等等杂物,还得要求洗干净晾干。 又让找来一些石灰和石膏子,比较古怪的是让他全给用石磨碾碎还得细细的筛上好几遍。 虽然不知道这是为啥,但作为小公爷麾下头号狗腿王小周管家从来不问为什么。 他只管咱家小公爷需要什么,小公爷表示需要的小周管家二话不说撸起袖子亲自上! 必须办的妥妥当当。 事实证明,咱家英明神武、冠绝盖世、风仪无双、文武双绝……的小公爷从来不出错儿!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们能打敢杀·无所不能·小公爷座下第一狗腿王·小周管家的人生原则就是: 第一、小公爷说的就是对的。 第二、如果小公爷说的是错的,请参看第一条。 第三、如果你质疑以上两条,那咱俩就是生死大敌!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小公爷让他用煤烧出来的这些个细粉末,混合之后再用芒硝水和上竟然会如此坚固! “砰砰砰……”家里的老亲兵们拿着打桩子的木槌,吭哧吭哧的在小周管家哆嗦的嘴皮下砸击墙面。 这道墙是小周管家亲自带人砌起来的,按照小公爷的要求打着地基砌上这混合灰土芒硝水擦的墙。 “轰隆~!”终究,在老亲兵们气喘吁吁的砸击了半天后这墙壁坍塌了…… 张小公爷显然不是很满意的撇了撇嘴:“看来强度不是很够啊……” 小祖宗啊,这哪儿不够啊!这简直是太够了好不好! 几个老亲兵简直就想哭,小祖宗啊!咱爷们就差手都砸秃噜皮儿了,俩爪子都要抽筋儿了! 您还嫌它不够硬啊?! “算了,先将就用着罢!”小公爷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道:“回头再试一下配比,看看能不能更坚固。” 小周管家拼命的点头,张小公爷这才眨巴着自己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叹道。 “配方你拿着,让那些工匠们来制作……”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道:“回头我给你画个规划图,你先按照规划图修个新的张家庄子。” 大明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的第一批工匠已经转籍了,原本隶属于工部的他们现在全部转了户籍。 在张小公爷看来大明太祖在户籍这件事情上做的很二哈,尽管他是想要存留户籍。 然而这么做却极大的限制了人口流动,同时也限制了各行业发展。 工匠来了张小公爷自然是不可能让他们就这么白呆着,闲生祸患这个事情他可比谁都清楚。 先让他们把水泥制作出来,然后按照自己的规划先盖一座张家庄子。 好歹咱张小公爷上辈子也是混过建筑行业滴人啊,这辈子算是一定程度上重拾老本行?! 重修一个村庄而已,还没有达到旧城改造那种那么复杂。 而且张小公爷是打算以此做一个样板,从建房到修路再到铺设下水道、地龙、化粪池……等等一并弄完。 到时候那些个豪门贵戚、官宦商贾们来看,肯定也琢磨给自家亲族也这么修建一个庄子。 甚至小公爷还打算自己修一栋宅子给家里大父,到时候这些个豪门贵戚们一瞅肯定也得修。 有这样的施工队在手上,那银子还不得哗哗流水一般的来么?! 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这就可以算是自食其力了,任何部门都得有银子才能运转下去。 总是让内库掏钱肯定是不成的,所以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产生盈利。 产生盈利了皇帝才会有心思把它继续下去,而同时它自身的盈利也可以杜绝朝臣往里伸手的可能。 这就跟皇帝不可能让朝臣往自己的内库里面伸手一样,只要皇家脱离儒家的教育。 那么他们想要培养出一个听从他们训示、服从他们价值观的帝国皇帝,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哇哈哈……张永!你还说你‘擅于武备’,可本宫你都打不过还敢自称‘擅于武备’?!哇哈哈……” 小公爷眯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掇了掇自己突突乱跳的脑门。 小周管家见状一个哆嗦,赶紧带着老亲兵们行礼后跑路。 现在庄子里能把小公爷气的要揍人的,基本就那位太子殿下没跑了。 小正德只要来到了张家庄子顿时跟蹦达出猪栏的野猪崽子似的,那撒欢的叫一个痛快。 这里没人管他礼制,没有人给他这磕头、那请安战战兢兢的不甚痛快。 来这里能吃着虎哥儿做的饭菜,那肘子本宫一气儿能吃仨! 撸串儿大好啊!铁板牛柳杠杠的,鲜榨冰镇的新鲜果汁儿凉气! 唔……虎哥儿要是不总逼着本宫写作业,那就更好了。 还有妙安姐姐、鹤姐姐,她俩如果不总拿着竹刀抽本宫那肯定更漂亮! “殿下……您可玩的开心么……”小正德正在自己未及观便把自称擅于武备的张永,抽的屁股尿流的时候。 在他的背后响起了一个悠悠的声音,听得这个声音小正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赶紧转过身来谄媚的笑着:“虎哥儿,本宫这不是在教张永练刀么……” 张永其实也很郁闷啊,他当然知道殿下平日里没少练刀。 但究竟有多能打却没有一个印象,毕竟多数时候小正德都是在挨打的…… 然而这得看跟谁比啊,如果跟陈侗他们比自然是挨打的。 跟妙安小福宝、足利鹤姐姐,甚至小公爷那也肯定得被揍的漫天飞舞。 可小正德若是揍他张永那真心是妥妥的,一打一个准儿。 小公爷竖着那双丹凤桃花便是要收拾一下这蹦达的熊孩子,却见小周管家气喘吁吁的跑来。 “少爷!少爷!咱家江少爷、许少爷跟人在城门口打起来了!” 小公爷一听这话就炸刺儿了,顾不得收拾小正德转身飞奔上马:“带上人跟我去!” “我倒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连我的弟子都敢打!” 第二百二十五章 翰林院里起冲突,江许擅长窝心脚 “师兄莫慌!我已让人知会恩师了,些许贼子奈何我等不得!” 李兆先这段时间也算是锻炼出来了,虽然没有唐伯虎、徐经他们几个练的多。 更没有跟他们似的要去军训,但至少负重跑步、饮食调整还有格斗训练都是跟上了的。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尔等不是进士出身,便也算是有家学渊源!” 却见一个年约四十上下,长髯国字脸穿着道袍一副官员模样的男子捂着自己的一只黑眼圈嚷嚷着。 “与那勋贵子弟厮混一起,还自持武力殴打同僚!当真不为人子!” 在他身边站着的一众道袍中青年们轰然叫好,却见他们二三十人带着一些个壮硕家丁。 竟然是团团的将江潮、许庭光和李兆先他们围住,若非是他们三人和身边的几个家人能打。 或许这帮人早就扑上来了,实际上他们刚刚也扑上来了。 只是发现打不过,好歹江潮他们也是跟着小公爷练了体能拳脚的。 虽然是人少但勇力、战力完全不落下风,且战且走竟是让他们拿不下来。 却见发冠凌乱的江潮江天信站出来,咬牙切齿的狠声道。 “你只提我师为勋贵子弟,怎的不提他才华横溢、写诗填词,考得南北文武双解元?!” 这话一出口,对面的那些个道袍中青年们顿时面皮涨红不言语了。 “你们不过是觉着陛下不再听你们这些个翰林们鼓噪了,又不敢寻我恩师麻烦便来闹我们罢?!” 许庭光嘴角有些出血,呸了一口恶狠狠的盯着他们道:“冷嘲热讽说不过,便动手打人!” 顿时这些个中青年道袍髯仕们虽然吹胡子瞪眼,却都不吱声的。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原本翰林会负责给皇帝做日讲官。 就是给皇帝每天讲解儒家经典典籍,并且解读其中的寓意以达到潜移默化让他们接受儒家思想的目的。 这同时也是增进帝宠、让君臣之间互相熟悉的机会,为将来入阁或外放做准备。 本来大家翰林做的好好的,突然蹦达出来一个张痴虎做了一次保密的经筵。 那次经筵完毕后陛下再也不愿意听翰林们做日讲了,即便是听很多时候要么钦点江潮、许庭光。 要么就是其他翰林们讲不到一半,就推说有事让他们先行停讲。 翰林们可没有资格知道当时经筵辩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知道现现在失去帝宠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多次暗示甚至明示三大学士,甚至清流翘楚刘大夏、马文升皆无消息。 这让他们无比的心慌,再加上弘治皇帝多次召见江潮、许庭光二人。 他们二人又从来都是跟翰林院格格不入的,翰林们不喜欢他们身为玉螭虎弟子的身份。 江、许二人更讨厌这些只知道假大虚空废话连篇的翰林们,双方互相看不顺眼自然无甚往来。 这次的冲突也是积怨已久。当然,这是翰林们自己认为。 简单说就是几个翰林故意在江、许二人行过时,拿起《太平御览·神鬼部·卷三》大声诵读。 “向根叩头曰:‘小儿无状,分当万死。’叱祈曰‘汝子孙不能光荣先祖而辱如此,何不叩头谢之!’” 江、许二人也是进士出身啊,怎能不知道对方这是在指桑骂槐?! 故意在他二人行过时诵读此句,一方面是骂他们恩师张痴虎是“小儿无状,分当万死”。 另一方面则是在骂他们两个进士拜勋贵小儿为师,这是“不能光荣先祖而辱如此”。 还要“何不叩头谢之”,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甘罗曰‘夫项橐生七岁为而为孔子师,今臣生十二岁于兹矣!君其试臣,奚以遽言叱也?’” 江潮江天信既然是能考得乡试第一解元,自然也不是好相与的。 当下便直接拿出《战国策·秦策五》的例子,直接反手抽的那几个翰林脸皮抽筋儿。 这段儿原本是说吕不韦搞一搞赵国扩大领地,于是打算派出张唐去说服燕国帮忙。 但张唐说他因为要搞一搞赵国的事儿正在被赵国通缉,去燕国得过赵国那估计去了得挂逼。 于是老吕挺烦这事儿了,甘罗听说了就毛遂自荐说自己去说服张唐。 那会儿他才十二岁,自然是被老吕“言叱”了一句“我自行之而不肯,汝安能行之也?”。 于是甘罗不服气的说,项橐七岁就能让孔子拜服为老师。 自己都十二岁了君侯怎么不肯让自己试试,就开口“言叱”我?! 江潮用这个典故在这里的意思,就是说我家恩师少年便享得大名。 亦曾“君试其臣”,御前受三大学士考核、考得文武双解元。 你们这票瘪犊子跟我家少年恩师差了十万八千里,有个屁的资格“奚以遽言叱也”?!去休! 这一巴掌自然是抽的些许翰林们眼冒金星,毕竟这无论武举、科举解元都是实打实考出来的啊。 当下便有翰林忍不住站起来叫骂他们攀附勋贵,没了读书子的风骨端的是无耻。 许庭光则是冷笑着说起我俩可是正儿八经拜师的,你们这些个翰林们入京科举时那表现可不堪多了。 那时节你们可没少拿着厚礼,登入高官府邸口称座师、乡邻罢?! 可不就是我恩师所言的“措大骨相”么?! 如今在此讥言相刺,可不就是我恩师所言“骤得此,足高志扬,毕露丑态”么?! 这一番话直接骂的一众翰林嘴皮子都在哆嗦满心卧槽,心下言道这痴虎儿的弟子怎的也是如此嘴毒啊! 骂了半天七八个翰林居然骂不过江、许二人,终究是有憋不住的哇呀呀的扑上来便要与他们二人撕打。 然而江、许二人去岁开始就接受张小公爷的训练,到现在别说这些翰林宅男菜逼了。 即便是一般的城狐社鼠、豪奴悍仆,三五人上来也不是说拿下就能拿下的。 当下噼里啪啦的赏了这些个翰林们一顿张家祖传窝心脚,外加内家拳打爆眼眶拳。 他们也没下狠手,就是揍翻了踹一顿扬长而去。 可翰林们不服气啊,琢磨告状到御前也讨不的什么好去。 干脆找了同僚组织人手,到城门这里堵他俩来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家围观都看戏,螭虎到场要揍人 李兆先这段时间算是修养起来了,身手也跟着好了起来。 随着陈州同师伯修习内丹术,又泡药浴、打熬筋骨、每日三顿连肉带菜,还有冰爽果汁儿那日子简直了。 今日本来是等两位师兄下了职相约一起到庄子里,最近小李兼职教庄子里孩子课业。 恩师给了他新任务要做一套孩童的教材,他有些摸不准打算找两位师兄请教一番。 结果刚行至城门口就被这群翰林带着人堵住了,小李赶紧吩咐家人去庄子里吹哨子拉人马。 然后和两位师兄一起且战且走,居然是打的这些个翰林们一时无奈。 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倒是早已经接到了报告了,可特么翰林打架大家谁想掺和啊?! 再说了,他们打起来也没有去戕害百姓不是?! 读书人爱打就让他们打去呗,顶多上报陛下请陛下处置。 弘治皇帝其实哪里能不知道,自从发现那个狗逼文官们没几个好东西以后。 他就越发觉着老祖宗给创下的东缉事厂、锦衣卫,那不是没有缘由的。 文官们老想要干掉这两个系统、竭尽所能的往它们身上泼脏水,又拉拢其中的负责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只不过弘治皇帝听说七八个翰林被江、许二人揍的满地找牙,无奈的摇了摇头。 再听说他们去城门堵江、许二人了,便让东厂、锦衣卫见机行事。 若是他们二人抵挡不过便要去帮忙,若是还能抵挡就先静观其变。 毕竟弘治皇帝身份摆在这里啊,总不好插手太多拉偏架…… 只是……他没想到那些个翰林们带着十多号家仆拢共三十几号人,战斗力居然还辣鸡成这样。 被江、许二人,和李兆先一起不到十人且战且走都退出城门了。 他们二人没吃亏自然东厂、锦衣卫就不会出手,只是密切的观察并实时回报于大内。 倒是城门外的百姓越聚越多了,这翰林打架的西洋景儿可不多见啊! 大家都很好奇的开启了围观模式,然后一边赞叹玉螭虎的弟子好生厉害啊。 居然是不到十人且战且走还能打的那些个翰林和他们的家仆,前冲不得。 几个猪头模样的翰林可是官袍都没有脱下来,蹦达叫嚷着:“上啊!你们怕甚?!” 废话啊!你特么都被打成猪头了,自然是无所谓的。 我们扑上去万一这江、许二人拼命咋办,若是真伤了他们你以为那玉螭虎手上的刀是用来切瓜的?! 别忘了国子监门前他可打折了不少腿啊,我们可没那么二逼去找屎。 大家打一架顶多是读书人之间的事儿,咱们打完回去跟陛下请罪便是了。 他痴虎儿再蛮横,也不至于到御前砍死我们。 可若是伤了他弟子那意思就不一样了,这就好比俩孩子闹着打起来家长总不能撸袖子上阵罢?! 但你若是伤了人家孩子,对方家长肯定是要找你算账的啊。 他们现在也算是投鼠忌器,要把这件事情生生按在双方互殴上。 不能给那痴虎儿插手的借口…… 当然,这只是他们以大明文人的思维模式想当然尔了。 实际上张小公爷…… “隆隆隆……”马蹄声轰鸣传来,一众翰林们猛然瞳孔一缩! 敢在这京师城外纵马,而且人数如此之多的那么只有一个人——大明京师第一纨绔张家玉螭虎。 一众老百姓们远远的就看到了那玉螭虎打马而来,自然是全都让开了一条道路。 果然,远远的便见得那痴虎儿身穿一身玄色金绣怪石下山猛虎图儒衫,头顶一只翠玉雕镶金莲蓬冠。 脚上踏着祥云登云履,腰跨一柄装饰华丽无比的倭刀。 骑着一匹打理的整洁无比毛色、身躯近乎带着光晕的高头黑色骏马,隆隆踏着路面杀来。 几个翰林现在其实很想跑,尤其是看着痴虎儿背后那跟着一水儿穿着南蛮铠、背着火枪的姬武将。 还有那凶神恶煞的张家老亲兵们,顿时这票翰林们腿肚子就直打哆嗦。 心里后悔怎么就跟那几个混帐玩意儿瞎胡闹啊,他们挨打就算逑了自己掺和个啥。 实际上他们也是抱着侥幸心理,城门口毕竟距离张家庄子还是有些距离的。 赶在那痴虎儿抵达之前,把他弟子揍一顿出口恶气也好。 只要没打死打残,自己等人跟陛下请罪,由陛下弹压着他痴虎儿总不至于会打上门来。 “隆隆隆……”马队很快的将这些个翰林和他们的家仆一下子全都围了起来,老亲兵们阴沉着脸片腿下马。 张小公爷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从马上一跃而下,赢得这城门处百姓的一片叫好喝彩声。 却见张小公爷缓步走到了自己的三个弟子身边,轻声问道:“伤着了么?!” 江、许、李三人赶紧说没有,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让小周管家带他们到一边请医者先看看。 江潮见状小声的把事情都说了一遍,顺便给小公爷告了声罪。 “我大明帝国的翰林们挺厉害啊!与人辩驳不过,便动手打人……” 张小公爷眯着眼睛让江潮下去治伤,自己则是冷笑的看着这些个翰林们道:“七八人打不过两人……” “居然喊人,喊也就算了!还凑了三四十渣滓废物亦是留不住七八人……” 却见小公爷说着,叹气道:“我该说我的弟子们太优秀了,还是你们太废物点心了?!” 这一番话说的原本一脸肃然的妙安小福宝“噗哧~”一声,随后“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那些边上的百姓们听的这话也是一阵大笑,翰林们直接涨红了面皮气的是浑身直哆嗦。 却见这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伸出一根青葱玉指点着他们道。 “莫说我张螭虎欺负你们,你们全都上吧!我一个人便是了。” 说着,便眼见妙安小福宝小碎步上前来仔仔细细的给小公爷把一双银丝手套戴好。 然后又从小周管家手上接过一根包铜缠云头纹睚眦吞口黄花梨哨棒,笑嘻嘻的放在自家公子手里。 “少爷!揍他们!!” 一众百姓们顿时兴奋起来:“玉螭虎,揍他们哇!!” 第二百二十七章 城前翰林欲强辩,痴虎引经又据典 一众翰林们面面相觑都在琢磨一件事儿,这特么打不打啊?! 不打那真的是太怂了啊,自己三十几号人这痴虎儿就一个…… 可打的话,能打的过么?! 如果打了这痴虎儿边上那些个虎视眈眈的老亲兵,还有那些拿着火绳枪的武装婢女能放过自己?! “别左右瞧了,我堂堂顺天府武解元打你们几个菜瓜还需人帮手?!” 似乎看出了这些个翰林们的顾虑,却见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中尽是嘲讽。 “胜得了我手中枪棒,那是我本事不济怪不得你们……”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认真的望着他们道:“放心,总不至于打死你们的。” 这话一出口顿时现场“轰~”的一下笑开了,百姓们可难得见到这些个官老爷如此窘迫啊! 便是有大胆的喊道,翰林老爷们!玉螭虎下手可有轻重呢,真的不至于打死!莫怕。 一个人喊起便有其他人跟着也叫起来,麒麟儿可是武解元呢!放心罢,打不死你们。 直接臊的这些个翰林们面红耳赤,今日若是不动手的话恐怕一个怂包的名头就得挂在他们脑袋上了。 一念至此翰林们互相看了一眼,咬着牙狠声道:“给老爷我上!” 虽然是得了自家老爷的吩咐,可这些家丁们又哪个敢真的上前去啊?! 莫说人家可是文武双全、陛下口中的玉螭虎、三大学士所赞的麒麟儿,便是人家在扶桑杀的那人头滚滚…… 这都已经被编撰成说书人口里的故事,在两京十三省流传了。 人的名树的影儿,还有那前段时间在国子监门前打断的一堆腿…… 谁个能真不怕啊?!大家拜了老爷,那是求口饭吃、靠着老爷这棵大树能混个身家。 没哪个是为了卖性命,要跟着这些个老爷的。 他们怂张小公爷可完全不怂,手中的哨棒“呼~!”的一阵风就扫了过去。 对阵十个武解元都能拿下的,打这些个菜鸡可不就跟砍瓜切菜似的么。 一套“五虎拦”还没打几下,便眼见七八号畏畏缩缩的翰林家仆们“啪啪啪……”敲翻在地上。 剩下的直接扔了棍子抱着脑袋就地蹲下不打了,顿时这些个翰林老爷们气的直哆嗦。 “怎么?!欺负我弟子的时候你们倒是挺英勇的,到了我手上就全都认怂了?!” 一众翰林家丁们都不说话了,连滚带爬的稀里哗啦跑到了自家老爷身边拎着棍子防备着。 “废物!都是废物!!” 几个翰林气的对自家仆人连打带骂,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表演。 “欺软怕硬嘛!打不过我于是打我弟子,我护住我弟子打不得了就打自家仆人!诸位大人真是聪明人哪!” 这话一出口城门前的百姓们又是“轰~!”的一下笑开了,更有起哄的开始嚷嚷。 不知道翰林大人们回家是不是还得打一下自家媳妇,不然何以出气耶?! 更有促狭的笑着大声道,哎呀!翰林大人们家里葡萄架子高,打不着还容易被摔下来擦了脸呢! “不当人子!真真是不当人子!” 翰林老爷们气的嘴皮子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一众刁民!皆尽刁民!!” 终究有气不过的翰林站出来远远指着小公爷,便大声道。 “武勋一族只会打杀能堪何用?!吾等读书种子、圣人门下修习的乃是天下至理大道不屑与尔为伍!” 这话一出那些个翰林们似乎总算找到了发泄口,顿时轰然叫好。 还有一翰林亦是昂首站出,对着小公爷嗔目而视:“杀伐本事不过下等,吾等不屑……” “得了吧!你们也好有脸自称圣人门下,若是夫子活过来恐怕先把你们打杀了去罢!” 张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嗤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自吹自擂。 “单说你们口中的‘武勋一族只会打杀能堪何用’这句,夫子就得亲自拿刀砍了你们!” 几个翰林闻言勃然大怒,便是要争辩时却听得小公爷冷笑着道。 “岂不闻《孔子家语·卷九·本姓解》上曰‘父叔梁纥为鲁武士,以勇力闻于诸侯’?!” 一句话直接把正要恼起反驳的翰林们活活的给顶死了,只得目瞪口呆的望着小公爷。 《孔子家语》是《汉书·艺文志》里,所录儒家子弟记载孔子家世、言行的一本书。 里面更清楚的记载了孔子的情况,而小公爷引用的这句话意思就很简单了。 说孔子的父亲叫叔梁纥,是鲁国的武士以勇猛和力气大而闻名到诸侯都听过他的名字。 战国那会儿跟现在大明朝不一样,当时的人是分:姓、氏、名、字,四部分的。 比如叔梁纥,他就是子姓、孔氏、名纥、字叔梁。于是呼为“叔梁纥”。 “《左传·襄公十年》曰‘偪阳人启门,诸侯之士门焉。县门发,郰人纥抉之以出门者。’” “同本有载孟献子曰‘《诗》所谓‘有力如虎’者也。’可不就是夸的叔梁纥么?!” 却见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嘿嘿的冷笑:“叔梁纥鲁人谓之‘鲁国三虎将’!” “《孔子家语·卷九·本姓解》又说‘其人身长十尺,武力绝伦’!” 一番话说的翰林们脸色苍白,竟然是哆嗦着脑子转不过来没法回应。 张小公爷第一句的意思是,《左传·襄公十年》有记载,晋国带着诸侯联军进攻逼阳国。 而鲁军借逼阳人出城劫粮之机进城,结果逼阳人落下城门千斤闸,将鲁军困于城中! 当时是叔梁纥双手托起千斤闸,让攻入城的鲁军撤出城救下了鲁国军队。 鲁国专门做历史记载的孟献子说,叔梁纥这是《诗经》里面所说跟老虎一样勇猛有力的人啊! 最后那一句则是说《孔子家语》也佐证了这件事情,说叔梁纥“身长十尺,武力绝伦”。 十尺是什么概念?!即便是按照汉尺算,那也得是两米开外的巨人啊! 整个一姚明战国再现版,而且还得有能举起城门千斤闸的力气。 “你骂武勋一族,可不是指着夫子在骂么?!你看夫子活过来要不要砍了你!”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孔其实很腻害,都是腐儒在诳人 的确,若是夫子活过来那肯定是要砍死这些个蠢货的。 自称是门下弟子,却骂说是“武勋一族只会打杀能堪何用”、“杀伐本事不过下等”。 换谁也得想杀人啊,这特么的得算是欺师灭祖了啊! 老孔就是武勋一族出身的,老孔他爹就是鲁国著名三虎将! 这帮狗批说武勋一族只会打杀能堪何用,你说老孔要不要抡刀子剁了他们?! 当然,老孔若是活过来那不止是可以想抡刀而已…… 人家那是真有足够的武力值,抡刀把他们全剁了。 “再说到‘杀伐本事不过下等’,夫子若听得你此言估计先让你尝尝他的杀伐本事了!” 小公爷继续不屑的冷哼道:“都号称自己是夫子门下、学圣贤本事,夫子本事不见半分……” “却只见一群群酸腐措大在自以为是,明明自己废柴却拿夫子做借口言道杀伐下等……” 顿时在场的百姓们在一些进过学的读书人哪里,终于知道小公爷的是什么不由得哈哈大笑。 那些个翰林涨红了脸皮,便要站出来反驳。 “《史记》载‘……齐欲袭鲁君,孔子以礼历阶,诛……齐侯惧,乃止,归鲁侵地而谢过’!” 这是说鲁国坐馆鲁定公与齐国龙头齐景公,约定在夹谷吃讲茶、划地盘。 其时老孔以鲁定公国相白纸扇的身份,跟着晃悠过去。 齐国龙头齐景公是个坏包,这丫过来就没安好心想玩个“掷杯为号”一发怼了鲁定公。 然后大手一挥崽子们齐齐上,一下子就把心腹大患鲁国彻底给剿了! 那鲁国的地盘可不都得是我大齐国的了么?! 为此齐景公细细谋划先让小弟假假的过来跳舞助兴,其实拎着刀子准备开搞。 本是白纸扇的老孔一瞅,顿时心里一句卧槽!不对啊!你丫这是要动我家坐馆啊! 随即马上起身进场,二话不说抽刀就把齐景公安排的那小弟给剁了。 齐国龙头齐景公给老孔这一手吓着了,再一瞅老孔那身形顿时满心草泥马在飞奔! 为啥?!因为《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长九尺六寸,人皆谓之长人而异之”啊。 九尺六寸有多高呢?! 以河南安阳殷虚出土的周朝骨尺为准的话,21.92cm/尺,那老孔得有2.1米。 若是以洛阳金村古墓出土的战国铜尺合23.1cm/尺算,老孔的身高接近2.2米。 总而言之老孔那身高哪怕放到后世,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高大壮!妥妥战国姚明一枚! 一枚姚明拎着刀子站在你面前,还刚刚宰鸡儿似的宰了个人…… 眼都不带眨的就一刀剁了个脑袋还瞪着你,那你也得吓尿啊! 差点儿吓尿的齐景公转头就打听这位是谁,听说他爹是当年鲁国三虎之一能扛城门的那位叔梁纥后。 顿时齐景公菊花一紧!卧槽尼玛!明明是鲁国社团最能打的双花红棍,为啥要挂白纸扇的名号啊! 你这是坑人啊,兄die!鲁定公,你跟我说你箱子里装的是圣贤书。 打开一看,居然是尼玛的核手雷啊! 认怂·醒目·低眉顺眼·齐景公二话不说,赶紧让手下的崽子们都散开!散开! 还生怕老孔杀顺手把自己宰了,赶紧开口说要还上之前抢的鲁国地盘。 当时齐景公那心哇凉哇凉滴啊,都特么在滴血啊! 但狗命要紧啊,绿巨人站你面前拎着刀子、提着人头,别说齐景公钢铁侠也得怂啊! 齐景公会这么怂主要还因为老孔他爹当年太能打了,当年齐国着实被老孔他爹给怼的没脾气。 《左传·襄公十七年》载:“郰叔纥、臧畴、臧贾帅甲三百……” “……宵犯齐师,送之而复。齐师去之。” 这是啥意思呢?!就是当年齐国来鲁国搞搞震,将鲁大夫臧纥被困住出不去。 当时叔纥、臧畴、臧贾带三百人趁夜杀出去,先把臧纥送到安全的地方又转身杀回来继续防御。 齐国对此很无奈,打不下来最后只能撤军。 而当时老孔他爹已经六十有三了,居然还能带队杀进杀出可想而知他对齐国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想到那绿巨人一样的叔梁纥他儿子——战国绿巨人二号就在自己面前,齐景公能不怂么?! “《礼记·射义》亦言‘孔子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 唔……这是说老孔的弓箭很牛逼,每次他练习射箭的时候一堆人就开始围观都堆成人墙了。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嗤笑道:“夫子如其父,勇武绝伦!” “尔等措大以为如己一般么?!看小夫子了!” 这番话说的一票翰林们面红耳赤,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为啥?!因为人家这都是引经据典的说,他们现下哪儿找典籍翻阅反驳啊?! “只是夫子如《列子.说符》所说‘孔子之劲,能拓国门之关,而不肯以力闻’而已。” 国门之关,这是指国都城门上的那道巨大的门闩。 古代城门为了防止被进攻,关上的时候都会用一条巨大而沉重的门闩挂上。 一般关城门那都得需要好几个人扛着才能关上,但老孔一个人就能扛起。 这说老孔的力气大,但不肯以此闻名而已。 小公爷这上下的说法联系起来,就是说夫子出身就是武勋一族。 人家不仅是学识很厉害,而且手上的武艺、弓箭本事也很厉害。 你们自己废柴没学到夫子的本事也就罢了,连夫子的情况都不了解还自称圣人门下?! 麻烦你们可要点儿碧莲吧,夫子要是活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们这票废柴全砍了拉倒。 那在场的读书人又将小公爷的话翻译给了百姓们听,顿时一片哗然! 哎哟~卧槽!那票该死的措大总特么跟我们说什么读书人高大上、武夫粗鄙,可夫子原来那么流弊啊! 还真真就如人家小公爷所言啊,他们连人家夫子半成的本事都没学到。 一身的都是那酸腐措大的味道,还跟咱吹他奶奶个哨子! 第二百二十九章 垂死挣扎众翰林,不仅挨骂还挨揍 “吾等读书人……”却见一个翰林站出来,便是要垂死挣扎蹦达一下。 这回他不敢提圣贤书了,只是说:“乃养天地浩然正气!秉世间公心,妖魔邪鬼豺狼虎豹皆辟易!!” “好!!”翰林们顿感提气儿,一时间居然气势大涨对着小公爷怒目圆瞪。 大有要打上来一展雄风之感!当然,他们也只是敢用眼珠子不敢冲上来的…… “哦~浩然正气就是辩论不过就打人,七八个打不过两个就喊上三十多号人在城门口堵人啊……” 这话一出口,顿时百姓们“轰~”的一下笑开来。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叹气道:“秉世间公心,就是欺负我弟子的时候如虎狼……” “遇到我了,就如丧家犬。这浩然正气养的真好、这世间公心秉的真好!” “豺狼虎豹辟易不一定,但观诸位大人行径必然是遇豺狼虎豹就自己先跑了的类型罢!” 这一番话又是说的翰林们脸皮涨红,嘴皮子哆嗦着半天终究有人站出来要说话。 然而张小公爷怎么可能还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接上了刚才的话头,笑眯眯的继续道:“诸位大人的浩然正气既然是如此厉害……” “不若我便上书陛下,请诸位大人到九边用那圣贤书为国朝说服鞑靼归顺圣人教化如何?!” 小公爷这话出口顿时翰林们腚眼儿一个哆嗦,卧槽尼玛!那去了九边丢给鞑靼还能有活路吗! “浩然正气好啊!世间公心强啊!鬼神豺狼皆辟易,肯定能挡鞑靼马蹄弯刀、狼牙利箭滴!” 张小公爷的眼神中满是诚恳,认真的看着翰林们道:“听说鞑靼最喜斩人头做酒碗……” “如此凶蛮当真不成啊,诸位大人当秉世间公心、以浩然正气格挡那弯刀利箭教化他们去呀!” 翰林们这下子嘴皮子哆嗦的更厉害了,刚才那是气的。现在则是吓的。 鞑靼好像是真有砍脑袋做酒碗的,这若是去了哪儿还有狗命回来啊! “唔……诸位学子、诸位父老,明日我等便一并上书给陛下!请诸位翰林大人去九边教化鞑靼如何?!” 我擦!大爷的,不带这么玩的啊!一众翰林就要哭了,那去了还能活么?! “好~!玉螭虎我们挺你啊~!” 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尤其现在看这些个翰林老爷们被玉螭虎怼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西洋景儿哪怕是百年都难得一见啊,这时节不起哄闹他们一闹还等啥时候?! 前段时间那刑部官员给小公爷扣的黑锅没把小公爷拉下水,倒是让小公爷在这京师百姓中的人望养起来了。 而且张小公爷虽然出门排场大,但为人也不是好摆架子、拿眼白瞧人的那类勋贵。 小公爷不爱出门,但出门见了人从来都是笑脸盈盈以礼作答。 大家伙儿虽然不常见到小公爷,可每日《帝国时报》上的《天龙八部》那是有看的呀。 再有平日里小公爷偶尔发的时评、写的诗词,并那严惩行动中养起的人望。 京师百姓们更偏向于谁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翰林们被臊的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以袖掩面带着家仆们打算落荒而逃。 “喂~!打了人就想跑啊?!”张小公爷一撇嘴,顿时张家的老亲兵们嘻嘻哈哈的就把他们堵住了。 这一手吓的翰林们尿都要出来了,便有翰林发出那被人拿烧红八一杠枪管爆了菊的凄厉惨叫。 “你……你想做什么?!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更有翰林悲愤大吼:“国朝自有法度律令!尔膏粱子弟怎敢……” “唔……国朝是有法度律令,所以……” 听得这话翰林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这痴虎儿是真不敢拿自己等人怎么样了。 一念至此心气儿又提起来了,然而……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一摆手:“给我很法度、很律令的揍他们一顿!” 翰林们惊恐的瞪大了眼珠子,凄厉的哀嚎了起来:“吾等可有官身,尔……” “噼里啪啦……”回答他的是张家老亲兵们那狞笑的狗脸,还有那出神入化、神出鬼没的窝心脚。 小公爷的仨徒弟可都在在庄子里给自己孩子上课的老师啊,现在被人欺负老亲兵们本来就很不爽了。 若不是小公爷要亲自动手,这些个老人渣们早早就飞奔上来大脚踹死这些翰林了。 现在得了小公爷的吩咐他们岂会等下去?直接扑上去就挥舞着老拳一顿胖揍。 翰林和他们的家仆们哪儿扛得住啊,稀里哗啦的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被揍成了猪头模样。 那门牙都被打飞了不少,一个二个顶着个猪头脑袋黑眼圈,衣裳更是烂的如同逃难流民一般…… “你们围攻我弟子,我揍你们一顿算扯平了!” 小公爷看着他们凄惨的模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家的老亲兵无一不是人渣老狗犊子,都贼的很。下手很有分寸,只是打伤没打残打死。 “若是不服,无论是陛下面前弹劾还是路上埋伏我张痴虎……” 张小公爷竖起那双丹凤桃花,冷哼道:“我都接着!不服,咱们继续!” 这特么还不服个屁啊,要找场子那也是先跑了再说啊! 一众翰林们哀嚎着被家仆搀扶起来,跟身后鬼追似的一瘸一拐的赶紧跑路。 留下的尽是身后一大片百姓们的哄笑声和起哄声,这一局他们算是彻底的栽了。 小公爷倒是没有让人去拦着他们,只是把自己那几个弟子提溜起来四周围拱手作揖行礼一圈。 然后才在众人的恭送下返回了张家庄子,回到庄子江、许、李三人就惨了。 “你们说说,连那么些个废柴翰林都打不过!我真是白教你们这群猪头了!” 小公爷气的是嘴皮子直哆嗦,那莹莹玉指点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弟子便开口痛骂。 “这次不是我去的及时,你们可不是要遭难了么?!这还就是些许狗屁翰林,若是鞑靼怎么办?!” “从今天起天信、本谦从朝堂上告假,徵伯你也别回去了!全都给我住在庄子里每日操练!” 小公爷气的那双丹凤桃花都竖起来了,点着弟子们的脑门就骂:“不练到合格不许出门!” “免得出门被人打死了,为师还得给你们送殡!” 第二百三十一章 助力从来非无故,怨怼亦非无来由 尤其是老佀,老家伙为户部的亏空愁的那愁的脑门都要秃了。 还好小公爷前后折腾了一大票言官、收拾了成片的海商,东厂锦衣卫的人一抄家老佀才缓过劲儿来。 “可算来了……可算来了啊!” 老佀就差热泪盈眶了,自从小公爷经筵之后那亡族灭种的念头死死的压着老佀。 虽然是收上来了大笔的银子、土地暂时补上了国库的亏空,然而老佀丝毫开心不起来。 要人手造炮啊!鞑靼近来又犯边,大军出动国库、边仓粮秣几乎耗空了。 刚刚补上的国库亏空瞬间又得掏出去一大笔的银子,老佀想死的心都有了。 其实白昂何尝不是如此,刑部对于地方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控制力的。 地方几乎都是各级州府的知州、知府,上级布政司、按察司、都司及巡抚在管辖。 而户部本来就没几个银子了,再这么折腾一下他刑部又能分润多少?! 现在这些银子可是有自己刑部的一部分啊,老白想想就激动! 船至码头舢板飞快的被搭起来,无数的力士便开始从船上往下搬运一箱箱的金子往船下搬。 老佀激动的嘴皮子都在哆嗦,自从弘治皇帝给他看了老钱的回信后佀钟就激动的不行。 为啥?!国库缺钱啊! 一方面国库极其之缺钱,但另一方面却是下面的商贾、豪强、读书人……富的流油而且死不缴税。 只要稍微有人提出要增税,大明朝的官员们就跟挖了他们祖坟似的开始各种攻讦。 为何佀钟会对国库的收入愁白了头,甚至得知夷州有金矿的时候如此激动?! 以至于他甚至咬着牙,同意了小公爷那近乎异想天开的提议?! 因为大明本身是根本无法在其他区域开矿的,谁开谁就得死! 正统年叶宗留、邓茂七聚众造反的原因何在?!就是因为当时正统皇帝要将矿山收归国有。 这些私开矿山的豪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造反,而其他从矿山获得好处的豪强们随即响应。 他们要求的就是国朝开放矿山给他们私采,而且完全不提纳税的事情。 理直气壮、明目张胆的要求侵占国朝矿产,而且觉着这理所当然不给就造反。 这很可笑吧?!但这就是真实发生的事实…… 所以当得知夷州有金矿的时候,佀钟就知道有救了。 夷州此时还没有豪强、夷州相隔海外,再有水师顶着不给他们过去那么田亩、矿产都是国朝的。 说起来真挺像是一个笑话,然而这个笑话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事实…… 老佀甚至很快的领悟到了小公爷刻意皇帝掌握水师的缘由,这就是禁止其他豪绅们过去私采金矿。 二十万两啊!老佀这是泪流满面,国朝迄今金矿课税最高的也就是永乐二十一年的那五千多两。 其后的矿税是每日况下,现在基本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二十万两黄金,这足足是比当年永乐朝最盛的时候多了四十倍! 想到六万两黄金入库,老佀就觉着这国库的日子好过多了。 更别说还有十万石的粮食、五万斤铜锭,虽然珍珠、玳瑁、水玉……等等这些户部都可分润。 虽然不是全拿到手但老佀已经很满足了,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老钱好奇的看着这些四轮马车,然后惊愕的看着一箱箱的金子装上去居然能装不少。 佀钟他们则是好奇从船上下来的十多位莺莺燕燕,看着老钱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老钱赶紧解释这些是妙安、足利鹤公主在江南的手帕之交,可跟我老钱没关系啊! 果然,远远见得一辆辆奢华的马车行来。 领头的可不就是那位扶桑公主么,看着那车队边上围绕着一圈穿着火红色铠甲的武装婢女们。 哪怕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张家的那位麒麟儿出来了,除了他哪怕陛下出行都没这排场。 和他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弟子唐伯虎,穿着的亦是一身铠甲。 那些个莺莺燕燕们见得足利鹤顿时欢呼了起来,萧敬等人见状便让人将她们放过去。 却见那痴虎儿依旧一副珠玉俏公子的模样,温润的笑着从车上下来与她们见礼口称姐姐。 更是有哪些武装婢女们将她们的行李接过去,放进马车后箱。 随后小公爷才对着萧敬等人行礼告退,萧敬等人也在办差所以只是远远的回礼并没有相见。 倒是老张说了句那领头的姑娘叫嫣然,是我张家旁支流落在江南的孩子。 言道这孩子算是争气,自己带着些许女子开了个医馆做的不错。 张老国公这话是说给两种人听的,一种是熟知内情的萧敬,另一种则是对此不甚清楚的佀钟、白昂。 萧敬一听就知道这些是那批遭了倭寇灾的女子,佀钟等人则是恍然难怪能乘坐钱能的战舰回来。 由此可见的张老国公的老辣,一句双意两者皆宜。 为了押送这批对于帝国来说极为重要的资产,萧敬、熊烈山带着大内禁卫作为核心力量。 而老张则是受命带着亲兵及一万余京营精锐随行护送,弘治皇帝早在京师大内眺望等待了。 整整三十辆马车装的是满满当当,前有前后京营开路、两侧斥候散出。 老钱还被安排上了一辆奢华无比的四轮马车上,由专门的车夫为他赶车前行。 倒是萧敬却未曾乘坐马车,而是一身甲胄带着十几个平日里几乎不怎么出现人前的技勇内官随同车队。 今日所有的车辆、行人在车队路过时,全部都不得靠近否则直接强弓劲弩伺候。 按弘治皇帝、户部老佀、刑部老白,还有张老国公的意思那就是:先打死,再问打死的是谁。 二十万两金子啊,陛下有十万两、户部有六万两。我张家也有二万两啊! 刑部的老白早已着人四沿途所有村庄、小镇严密监控,这里面可有我刑部二万两金子呢! 卧槽尼玛,谁敢在这上头打主意那就是跟我刑部上下过不去! 东厂、锦衣卫那更是侦骑四出,无数的番子狼崽子一样恶狠狠的扫视着任何可能的疑点。 最近的差事都办的漂亮,弘治皇帝或许挣了不少又受了小公爷的影响。 居然破天荒的拿出四万两银子来,吩咐东厂、锦衣卫给下面的番子发下去。 萧敬、牟斌俩虽然没直接给银子,但也每人赏了红珊瑚雕牌、又每人赐下绢、帛各百匹。 这可把锦衣卫、东厂的番子们感激的不行啊,虽说他们权限不小但实际上平日里的俸禄也就那么些。 尤其是底层的番子更是没啥钱,这回皇帝亲自要求必须发到底层。 牟斌、萧敬俩人可是得了好处又得吩咐,自然是要替陛下买买下面人的心思。 顺便也是给自己立威,比如说几句这是咱家从陛下那里给你们请功来的。 不该伸手的时候绝对不要伸手,你瞧瞧这是陛下赐于咱家的红珊瑚牌子…… 以后可得给心思好好办差,皇家差遣你那好处少不了的。 朝堂上挨打的翰林们哭哭啼啼的跟弘治皇帝告状,可弘治皇帝现在哪儿有心思管他们死活啊?! 卧槽尼玛!你们这票翰林跟我家痴虎儿比起来,那就是个屁啊! 打你们?!莫说只是揍了你,他就是砍了你们朕都无所谓! 十万两金子啊!五万斤铜锭啊!还有二十匣的珍珠、十万石的粮食!! 弘治皇帝自己都想撸起袖子帮着痴虎儿揍这些个翰林了,你们可算个屁啊! 打的就是你们,打的好! 第二百三十章 津春扬帆去,钱能跨海回 被小公爷臭骂了一顿后三个弟子被他提溜到校场上,张龙、张猛已经去训练武举子没在家。 好在家里还有其他的老亲兵们,吩咐了一声这仨一个都别跑以后每天按照武举子训练要求训练。 然后丢下这愁眉苦脸的三人,小公爷就往军事学院去了。 好歹他是总教习假假也得过去点个卯、报个道,顺便收拾一下鬼哭狼嚎在站军姿、做内务的崽子们。 弘治十四年五月,杭州府来报扶桑有使抵。 言之其前国主后土御门驾崩,并本愿寺莲如上师圆寂。 但请明朝上国赐扶桑使节团归国治丧,并将此事报于上国留备。 便是第二日,《帝国时报》上登出大明人从未接触过的一种文言模式。 此称为“辞世句”,上曰“玉螭虎哀闻扶桑国主后土御门赋赠辞世句”。 “终到与世诀别日 常闻人生梦一场 回首过往 竟亦如此漫长” 再有“闻噩耗忆本愿寺莲如上师解经音容神伤吟赠辞世句” “身如朝露来,又如朝露逝 荣名富贵忆往昔,恰如梦易逝” 一众士子、举子们见之顿感莫名,倒是小公爷叹气让足利鹤姐姐翻成日文手书送去。 权当与那位国主、上师相识一场,给他们最后的诀别礼罢。 这些倒也并非是小公爷动用的抄能力,主要是他记不清太多扶桑式辞世句了。 只是隐约记得一些,然后自己增改了一下便用上了。 老津春拿到了鹤殿下给予的辞世句,顿感有荣无比俯身连连叩首拜谢。 弘治皇帝听得此事又闻小公爷的两首辞世句,不由得暗自叹息世事无常。 小公爷所想不到的是他这种赠辞世句的做法竟然开了风潮,以至于后来扶桑除了辞世句之外。 又产生了一种新的文体,就是亲友若是在对方辞世后赠辞世句乃是情义深厚的表现。 主要是小公爷当年学扶桑话那是为了去扶桑放松身心,对于扶桑文化尤其辞世句这块儿不是很了解。 觉着赠一下倒也无妨,然而却无意中就引发了这等风潮。也算是意外收获。 五月初,扶桑使节拜鸿胪寺上朝。 上禀臣国扶桑哀事,帝宽慰赐归并赐绢千匹、帛五百匹、棉三百匹,并金银各二百、钱五百贯、宝钞十万。 另着帝国皇家水师派舰船护送,以示恩宠。 感激的扶桑使臣津春连连叩首拜谢明朝上国恩赏,领旨后率使臣由新建扩大的天津港出海。 没有人注意到英国公家庶子张钢带着一个叫张忠武的百户,并张家曾经去过扶桑的五十亲兵一并出海…… 有人离开自然也有人来,这次回来的是钱能钱公公。 钱公公本来早就应该回来了,只是留着心思的钱公公先带着夷州土司们乘水师战舰往金陵苏杭溜达了一番。 一众夷州土司们原本还觉着自己在夷州现在的日子,那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可到了金陵才知道,人家钱公公所说的那是分毫没错啊! 自己在夷州过的那能叫日子么?! 看看钱公公在金陵的园林宅邸,再看那秦淮风月、听着那丝竹小曲儿、喝着那苏北纯酿…… 夷州的土司们差点儿就乐不思蜀不回去了,好在钱公公说了。 将来啊,孩子们好好读书考上秀才、举人做了大官这些享受可不说来就来么?! 土司们听的直拍大腿,着啊!钱公公可不是特意带着咱们去跟那些个官员打交道了么?! 还特意都问了他们的来历,全都是读书考科举给考出来的呀! 知道这事儿后土司们顿时泪流满面,回去可得给钱公公的生祠好好的上几柱香啊! 家里的崽子们可都得好好读书啊,这样将来才好考学做官走出夷州、走向金陵、走向京师啊! 钱公公还给大家银子,让人专门陪着他们采买了一大批各种物件儿。 土司们这才恋恋不舍的回了夷州,而钱公公则是以水师押送着足足二十万两金子往天津走。 二十万两金子啊,老钱激动的菊门都在哆嗦。 还有那一匣匣的珍珠、熔炼成大块的铜锭、水玉、银锭……甚至还有收上来的十万石粮食! 老钱这真是内牛满面啊,小公爷您可真真是我老钱的亲祖宗啊! 有这份功绩在何愁不能固得帝宠?!何愁不能得享皇恩?! 小公爷给自己的来信说了,帮着皇家打理这些万万莫要伸手。 他已经在跟陛下建议到时候管辖地内所取利润,自己能分润半成。 想想这事儿老钱就激动的无以复加,再有那忠显祠身后的供奉…… 老钱就觉着自己啥也不要了,老老实实的、好好的给陛下做事儿。 自己生前身后人家都考虑到了,还不老老实实的、勤勤恳恳的为陛下卖命么! 只需按部就班那么将来一切都有,自己还需要瞎折腾个屁啊! 倒是行至金陵的时候老钱特地去看了嫣然姑娘他们,现在这些姑娘们已然不再是吴下阿蒙了。 临离开金陵前,老钱就找了内官故旧们拜请照料还暗示这是小公爷那边的路子。 内官们基本都有各自在宫里的门路,自然是知道小公爷如今可是大内从陛下到太后最宠爱的勋贵。 于是大家自然是会做的,再有老国公在得知了这些姑娘们的情况后也心生感慨。 又听孙儿说那唐伯虎与嫣然姑娘已是生情,便着张家旁支小族把嫣然姑娘收录到族谱里去。 再亲自修书一封给南京魏国公徐俌托请照料,言道是张家旁支流落在外的女子。 拿得了张家旁支的族谱录记和小公爷的信,现在叫张嫣然的姑娘竟是哭的不能自已。 尽管现在张嫣然已是这金陵城里,远近闻名的女名医了。 但有英国公张家如此护持,那意味又不一样了。 在英国公府的加持下甚至这二十七女子的医馆,都得东谷徐琼徐时庸赠匾曰“巾帼卢医,当世义妁”! 巾帼原是指头饰,先秦时是男女皆可佩戴。 此饰宽大似冠,内衬金竹木为骨再裱缯帛抑或彩巾绾以簪钗。此呼之为“巾帼”。 但从汉代开始,“巾帼”就基本成为了女性的头饰。 于是“巾帼”一词引申为对女子的尊称,但若是用于对男子则是蔑视了。 比如《晋书·宣帝纪》便载:“亮数挑战,帝不出,因遗帝巾帼妇人之饰”。 就是说当时诸葛亮数次挑战但司马懿装死认怂,诸葛亮就用激将法给他丢下了一套女人配饰。 意思是讥讽他如女子般胆小。 这就好比“美人”一词,实际上在古时候是男女通用的。美者,皆可谓之美人。 但若是到了现代,一条男人老狗喊个霸道纯爷们“美人”…… 那估计不打一架,也得挨一顿骂。 卢医则是战国时神医扁鹊的号,《史记·扁鹊列传》曰“家于卢国,因命之曰卢医也”。 义妁,则是活跃在汉武帝时期、华夏史上第一位被史书记载在案的女医生。 可谓是巾帼医家第一人也! 《史记》卷百二十二载“义纵者,河东人也……纵有姐妁,以医幸王太后”。 能够被史书记载而且表现出太后对她的宠爱的,说明这位义灼的医术绝对非常高明。 徐琼赠送的这幅匾额评价不可谓不高,直白的说就是:女中神医扁鹊,再世御医义灼。 匾额送去当日,更有鸡鸣寺德旻大师、南京守备太监王赐、魏国公徐俌…… 等等多位金陵豪门勋贵、手握重权者来贺,当时就轰动金陵了! 这成功的吸引到了此时声名并未显著的女神医,谈允贤的注意。 再三了解并得到张嫣然的鼓励后,她毅然加入并开始完善这间医馆。 有一票勋贵、大名士、大和尚……乃至内官的背书,又师从名医、多有经验。 很快的这间“玉螭虎济世堂”的医馆,就在这金陵声名鹊起。 玉螭虎这名字是姑娘们坚持要取的,为的是感念小公爷对她们的照拂恩义。 本也多是出身贫苦百姓又遭逢大难的女孩儿们,现在对人生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 她们开始都还是一起行医照顾病患,后来就分作两批。 一批主诊的时候另一批便在官府衙役的保护下,去乡下义诊赠药。 此举又是让她们赢获了四方赞誉,甚至金陵留守礼部都上表为她们请了牌坊嘉奖。 此次老钱来访张嫣然和姐妹们商量之下,一咬牙决定留下十位姐妹和新入馆的谈允贤坐镇。 余下十七人则是随钱公公北上亲自去答谢小公爷,若无小公爷她们绝对无今日之安宁。 老钱倒是笑着说无妨~无妨,诸位姑娘都是知恩感恩之人啊!我老钱也是佩服的呢! 当然,其实老钱心里琢磨得派些许人跟这些姑娘们学点儿医术。 夷州现在是缺医少药啊,我老钱万一狗命丢在夷州那可不划算了。 老钱刚刚抵达天津,远远的就看到了萧敬居然和户部大佬佀钟、刑部大佬白昂一块儿在码头上眺望。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一排排老钱从来没有见过的大型四轮马车,看得老钱的船靠岸这仨人是一阵激动。 第二百三十二章 皇帝重臣皆心焦,螭虎御前解忧恼 当然啦,朕这也是读着圣贤书出来的。 痴虎儿打了也就算了,弘治皇帝嗯嗯啊啊的推说回头朕便寻痴虎儿来宫里训斥。 他还未及冠呢,你们也都是国朝重臣多让着他点儿…… 一众翰林瞧这模样若是还没看出来弘治皇帝对于他们挨打这事儿,根本就没放心上的话。 那他们真的就可以去屎一屎了。 然而不待他们再说什么,弘治皇帝一摆手身边的中官赶紧高声喝道:“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还能有啥事儿?!六部的尚书不见了俩,三大学士心思也在那二十万两金子上。 马文升、刘大夏俩清流魁首自从经筵辩论后,现在跟霜打茄子似的上朝都是在装死。 弘治皇帝没让他俩致仕,那是因为痴虎儿说他俩还有用。 张小公爷才没那么傻呢! 若是把这俩放回去了倒是养几年望,未必就不会有清流再寻他们做头闹腾起来。 想闹了事儿就跑路?!想都别想,给咱先做把快刀把该斩的士族斩了你们再走。 亦是此时京师里有举子们在嘀咕并逐渐扩散开,说痴虎儿是不是江郎才尽了啊?! 上次做的那两首诗怎么读着却没了格律之感。 当然,这话是吃了亏被打的凄凄惨惨的翰林们那里传出来的……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这就是小公爷在《帝国时报》上,给予翰林们的回应。 而那句“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直接让无数的举子们击节叫好! 皆言道人家麒麟儿这槃槃大才,就是槃槃大才啊! 麒麟儿在京师城门口跟翰林们打了一架这事儿,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结合那攻击他的流言傻子也知道,这是吃了亏的翰林们的反击手段。 然而还是那句话:没事儿你招惹这麒麟儿干甚啊,多少人栽他手里了?!还不知死活…… “铸炮!朕要铸那达达尼尔大炮!” 弘治皇帝眼珠子都红了,看得御前的小公爷有点儿哆嗦。 这世叔是真叫欧罗巴人刺激大发了,这才多久啊?!就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找到宫里来了。 “朕现在有五万斤铜锭,再有十万两黄金!旁的朕不管,先铸这巨炮出来!” 其实弘治皇帝的心思小公爷倒是也能理解,人家都摸到家门口来了。 又有那巨炮的威胁,弘治皇帝能睡得着才是见鬼了。 先前没把小公爷逮来那是因为逮来也没啥用啊,没钱谈个卵子啊。 现在老钱从夷州把金子、铜锭送来了,手上终于有了银子的弘治皇帝顿时按奈不住了。 马勒隔壁啊,总算是有钱了啊!弘治皇帝泪流满面,铸炮!必须铸炮! 那副达达尼尔巨炮的图就挂在御书房里,弘治皇帝每看一眼那心头就抽搐一次。 “陛下,这造炮不是说造就马上能造出来的……” 小公爷对着弘治皇帝作揖苦笑着道:“数万斤的大炮,这工艺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此炮太过巨大了,稍微有些许瑕疵开炮时直接就炸开了。” 却见张小公爷摊开手,无奈的叹气道:“而且配套的炮弹需要准备、火药需要重制,还得培训炮手。” “这些无一不是需要时间的,欧罗巴人也是百余年培养发展起来的工匠、兵员体系……” “帝国现在才开始寻求追赶想要一蹴而就,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番话说的弘治皇帝眼神黯淡了下来,边上的三大学士亦是垂头叹气。 他们其实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将小公爷喊来是抱着一线希望。 “此事虽然不能一蹴而就,但咱们可以逐步的完成它。” 却见张小公爷望着弘治皇帝及三大学士,轻声道:“但这需要长期的投入。” “关于火炮,我们现在可以先小批量试制一番、吸取经验、培养工匠……” “我华夏先辈们其实留下了不少宝贵的财富和经验,但我们需要有专人来负责从古籍中发掘这些……” 却见小公爷看着弘治皇帝,无比诚恳的道:“工匠们多数不识字,这是最大的问题!” “我们需要有专人从古籍中寻求冶炼铸造之法,并教授工匠文字、工笔令其能将绝技记下。” 顿了顿,小公爷继续道:“然后设立专门的机构,大力的、全面的、不计成本的培养大批能工巧匠!”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只是三大学士中的刘健眼皮子不停的跳动着。 他一眼就看出来麒麟儿这是要开始挑战四民定位论啊,首先就要对士族开上一枪。 然而这个点他却选的极好,因为现在谁都看出来一旦没有工匠能够造出巨炮…… 莫说是大明帝国,那是整个华夏民族千年文华都很可能面临亡族灭种之祸啊! 这种情况下谁特么还在乎啥狗屁四民不四民的,先让国家宗族存续了再谈什么四民不四民的。 若是从前刘健肯定是要站出来大力反对,甚至可能以死相搏的。 但火炮给他的震撼太大了,这达达尼尔巨炮和乌尔班工匠造炮之事给他的震撼太大了! 从前虽然是隐隐感觉到四民之论有不妥之处,但政务繁忙又无实例他也未曾细想。 但张小公爷把血淋淋的事实就这么毫不掩饰的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顿时悚然而惊! 掩耳盗铃这是无用的啊,帝国即便是固步自封人家难道就也会固步自封了么?! 那舰船、那火炮,还有那展示出来的达达尼尔巨炮…… 莫说是弘治皇帝了,即便是他们这些见识过的朝臣又有几人能睡得着的?! “如果按你所言而行,帝国需要多久才能铸造出那样的巨炮?!” 弘治皇帝沉吟了一会儿,目光灼灼的望着张小公爷问道。 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这取决于帝国对此投入多少、陛下对此投入多少。” “陛下的军队要训练好,那么操演、粮秣自然是不能少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新庄之内谈营造,国朝上下皆猪头 “火炮要铸的好自然中间试造、工匠们的俸禄都少不了,这都是极大的消耗。” 弘治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三大学士亦是脸色忽明忽暗。 却见张小公爷对着弘治皇帝拱手作揖,叹气道:“这也是小子为何目前都在筹备的原因……” “毕竟此事考虑的是帝国国本,需要形成一定自我运转的能力。否则即便是现在勉强上马完成了……” “到最终亦至熄亡……” 弘治皇帝咬着牙,好一会儿了狠声道:“如果朕一年投入百万两,多久可以成事?!” 三大学士听得弘治皇帝此言不由得满眼不敢置信,卧槽!皇帝这是要掏老本了啊! “痴虎儿,户部那边老夫亲自去说项!每年至少从国库掏出一成,你只需说多久可以成事罢!” 这回到张小公爷有些讶异了,弘治皇帝咬着牙砸银子也就罢了。 现在刘健这老家伙也站出来说要亲自跟户部老佀去谈,掏出银子来支持这事儿。 这就非常的难得了。 “陛下和您三位的支持当然重要,但也不至于要到动用内库、国帑的程度。” 开玩笑啊,我张小公爷是谁啊?!上辈子那好歹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啊,虽然不算特别牛批。 但至少在咱那一块儿不敢说多了,省内个人资产前五十之内还是能算进去的。 要是窜几百年前搞这点事情还得烧钱,没银子挣…… 张小公爷觉着自己干脆是屎一屎算了! “这……这是你给你们张家庄子的庄户修建的新庄子?!” 弘治皇帝带着三大学士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这一栋栋乡村小别墅,这些还带前后院儿、门前马路的。 小公爷嫌弃的撇了撇嘴,对于弘治皇帝和三大学士的土鳖表示极度不屑:“不然咧?!” 说实话,弘治皇帝他们被吓住也属正常。 毕竟张小公爷对于新张家庄的设计规划,是按照他从前经手过的一个美丽乡村项目为蓝本改造过来的。 老张家的基本盘是什么?!不是多少银子、不是多少宅邸田亩、铺子产业…… 而是这些生活在张家庄、生死跟随着老张家的死忠亲兵们,他们才是老张家的根底。 旁人不知道老国公却是跟自己的孙儿交了底的,这些个老人们都不能亏待。 多少年、多少代人,都跟着你大父的大父、大父的父亲征战沙场。 庄子里的佃租英国公府是几乎不收的,甚至庄里日子不好过的还给送米送银帮衬着过下去。 是以小公爷有啥好处第一批就是让张家庄子的人先享受上,挣银子的事儿先紧着他们。 娃儿习武读书吃肉吃蛋,小公爷挣来了银子从来不小气。 现下挣了银子张小公爷除了把附近的田亩都买下来之外,想做的就是扩建张家庄子。 这老庄子说实话,以张小公爷的眼光看来规划真特么不是一般的烂! 于是这次车马行的银子出来了,正好第一批工匠抵达又试制成功了土水泥。 这重修一座合乎他心意的张家庄子,自然就被提上了日程。 既然是要建新庄子,小公爷首先考虑的就是排水、排污系统。 华夏发掘出来最早的排水系统,大约是西元前五千年左右的裴李岗文化遗址。 但那只是极为简陋的与屋子相连的排水沟系统,一定程度上能够达到排水的效果。 若是使用排水管道的话,那得是西元前两千多年的龙山文化遗址了。 遗址古城南城门的路面下,发掘出埋有排水的陶质管道。 这些管道口居然有榫口装置,互相可以套接。 至今遗址博物馆中,仍有5m多的管道得以保存展示。 从那时候发展至汉唐已有陶制排水管道、排水渠、排水涵洞……等等并用,形成城市排水系统。 是以张小公爷既然是为自家人修新庄子自然是要考虑到这些,首先就是挖开地面全部夯实。 然后要求营造平整并铺设青砖,再用水泥封实最后才是一截截榫口相接的陶制排水管道。 大路是两辆四轮马车并排行走,还能有二人并排而过空余的道路。 即便是转入的小巷亦是能过一辆马车,还有富余的。 一栋栋的小院子隔着院墙隐约可见, 三大学士是不知道小公爷修了庄子,这事儿最先知道的是弘治皇帝。 因为新立大明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自然是要将此事上报的,原本弘治皇帝让小公爷负责营造局。 但小公爷瞬间体现出自己懒惰的部分:打死不肯任职。 而且其理由只充足,让弘治皇帝很无奈。 小公爷表示:国权不可握一人之手,此当为定律谓之永传方能安国。 这话都说出来了,弘治皇帝还能说啥?! 于是派出中官苗逵,负责挂名主理皇家军械营造局一切事宜。 但严令他只许带眼睛、带耳朵,不许带嘴巴!不得干涉小公爷的一切决定。 弘治皇帝不知道的是,私下里小公爷给正德是这么说的: 凭啥我全都给干了?!啥活儿都给我,俸禄又没几个还不如我分红多。我才不干咧! “之前我就给陛下说过,军械营造局需要能够有自生甚至反哺之能。” 却见张小公爷带着领着弘治皇帝和三大学士漫步在这新张家庄内,边走边道。 “如今营造局初起,均输部已承担军用车马、民用三坊车马营造事宜。” “仅民用三坊不仅可自养均输部工匠、日常开销,均算来一辆民用车可得利三两。” 小公爷这么一说弘治皇帝顿时恍然,如此才是部门运转之正理啊! 均输部若是按工部从前的做法肯定是只造军车,造完后下面的工匠又得闲赋然后苦哈哈的过活。 然而痴虎儿却是先给他们找了营生,保证他们能够产出自养然后再行发展。 如此做法与太祖时令各卫所屯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痴虎儿的做法更加的深入了一步,让工匠们从事的是盈利的产业不仅可以自养还可供应军部、内库。 “营造部亦是如此,先产生盈利方向然后再成立部门发展。” 第二百三十四章 内阁皇帝革弊端,锐意进取不惜财 “张家庄子修起来可以作为样板,以后无论官宦豪门还是平民百姓要修造定然会参考甚至礼聘之。”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轻叹道:“介时便可如均输部一般,不仅自养还可以反哺军部国朝了。” 弘治皇帝听得小公爷的话,不由得感慨:“痴虎儿这是老成谋国啊!” 三大学士也尽然点头,虽然人家年纪不大却考虑周到。 若是营造部能不耗国帑甚至不止能自养,还能反哺军部、内库那谁又能反对干涉?! “我这是逼得没辙了,您和户部那点儿银子根本就不够造的!” 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撇撇嘴:“谁叫咱们陛下和国库太穷了呢,小子才不得不这么干。” 这话说的弘治皇帝“蹭~”的一下脸皮就涨红了,刘健本来捏着胡子直接生生拔下来几根。 李东阳面皮通红不住的咳嗽,边上的谢迁赶紧转身捂住嘴双肩一耸一耸的…… “咱们国朝上又一票票的傻子,都不知道给帝国开源就知道嚷嚷让陛下节流、节流、再节流。” 这下轮到弘治皇帝笑了,三大学士吹胡子瞪眼的再也笑不出来。 “这两部现在产生的盈利大致已经足够填补铸造部铸炮所需了。” 张小公爷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而是带着他们走到了庄子中央铺设着鹅卵石的活水浅池塘边上。 池塘很大水却不深仅是过膝盖,且极是清澈。 站在岸上甚至能看到池底的鹅卵石,四周围摆着一块块石造洗衣台凳看来是庄子妇人们到此洗衣打水之处。 在浅水池塘前面一道亭子校场后则是张家庄子的祠堂,里面供奉着庄子老亲兵们的先祖及张家的老祖们。 祠堂显然寻人看过,背山面水左有青龙随右有白虎卧,端的是一派清明。 “若是陛下加大投入,自然是造的更快的!” “六万两金、五万斤铜锭全部给你!朕只要求,新军尽快建立、火炮尽快铸好!” 弘治皇帝毫不犹豫的对着小公爷要求道,小公爷有着疑惑的看着弘治皇帝满眼不解。 虽然之前弘治皇帝也很着急,但没有像现在这样表现的如此决绝。 竟然连这次钱能带回来属于内库的六万两金全部都掏了出来,毫不犹豫的砸到了铸炮、练兵中去。 “痴虎儿莫觉着陛下此举意外,以老夫看却是应当!应当啊!!” 刘健捻着自己的胡须,神情竟是有些狰狞了起来。 很快的他就给张小公爷解释了,为什么弘治皇帝会想着尽快练出新军。 钱能钱公公这次直接把二十万两金子带回来,不仅仅是震撼了皇帝同时也是震撼了整个朝堂! 弘治皇帝第一时间下令的是封锁这条消息,不得泄露半分。 为何要如此?!因为整个大明朝哪怕是金矿课税最高的永乐十一年,也仅仅是课得五千多两金子。 突然间钱能爆出一年产量二十万两,这肯定会引发巨大的朝堂动荡。 “呵呵呵……朕算是真的看明白了,为何朝臣、官吏甚至地方都不惜代价抵御国朝开矿!” 弘治皇帝的眼珠子都红了,卧槽尼玛!国朝穷困潦倒、国库空的能跑老鼠了。 可这些个混帐犊子不给朕分忧不说。一个二个吃的满脑肥肠、吞着帝国的利益、分着国家的矿产。 国朝稍微想加点儿税赋就跟挖了他祖坟一样嚷,要开矿居然还造反!而且一分钱税都不交! 想到那些个言官们给自己的上书谏言,稍微动用点儿银子他们就跟死了爹妈、挖了祖坟似的。 一个劲儿的在嚎丧、骂朕是昏君,可尼玛他们自己呢?! 勾结海商倭寇、吞噬帝国资产、接连朋党攻讦……想到这儿弘治皇帝就气的肝都疼。 三大学士初次知道这消息的时候亦是满心草泥马,他们只是读书、只是处理朝政忙的团团转。 但他们是完全不知道那些地方乡绅们,居然不声不响的吞噬了帝国如此之大的财富! 虽然这二十万两黄金有派去数千壮劳力的功劳,同时那些壮劳力的成本都很低。 但只要想想这帝国江山有多少处矿山,那些矿山又被豪强们死死霸占私下开采一分钱税都不交…… 三大学士就觉着心头那股业火蹭蹭蹭的往上冒,户部的佀钟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那些底层的乡绅士族竟然不声不响的吞噬了国朝如此之大的财富,老佀那简直肺都要炸了! 白昂其实是对此感触最深的,他可不是这些没有下过基层的朝臣。 老白当年是两次治水、多次接触到了底层士绅的,他比所有的朝臣都清楚那些士绅的祸害。 然而白昂却没有足够的权利去收拾这一切,他既没有帝宠又无法入阁。 即便是现在也仅仅是刑部尚书,这几乎已经是他宦海生涯的极限了。 也正是因为钱能的这二十万两黄金,才让弘治皇帝乃至三大学士、户部刑部悚然惊觉。 原来帝国不是没钱,而是财富都被下面的豪强士族们侵占了。 从前并不觉得损失会有多大,当钱能仅仅是从夷州就拿回来二十万两金子、五万斤铜锭的时候。 他们才明明白白的感知到了,帝国的损失到底有多大。 “不惜工本、不惜代价,朕只要求这支军卫必须忠于朕、忠于帝国!” 弘治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对着张小公爷狠声道:“朕算是看明白了,这国朝之患不在外……” “而是在内啊!是在朝堂、是在乡野,是那些豪强士族、是那些卫所将校!” 小公爷定定的看着弘治皇帝,忽然起身退后两步掸了掸双袖、扶正自己的头冠。 然后在三大学士的惊愕中,肃容的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五拜三叩的大礼。 “陛下能明晰此理,亦不枉多方勘磨、披荆斩棘!” 被逮去修书院的城狐社鼠、缴纳了大笔罚款还被管教的豪门贵戚,以及那现在挖矿的言官士子们…… 泪流满面啊!!张痴虎,您能要点儿脸么?!受苦受难的是我们罢?! 第二百三十五章 秦地大灾扑面来,御前君臣皆凄惶 您可是妹子陪着、银子挣着,皇帝朝臣甚至百姓都宠着……您受啥苦了?! 您自己摸摸良心,咱摸摸良心说可否?!您哪点儿受苦了?! 我们这特么的才叫受苦啊!! “唯有陛下、唯有三位学士明晰此理,帝国方才有变革、延续、传承万年的希望!” 既然有皇帝表示不惜工本的支持,小公爷自然是要尽快的把造炮这件事情提上日程。 有着张家庄子的营造经验,隶属帝国皇家营造局营造部的近四千名工匠自然心气儿就足了很多。 江潮江天信、许庭光许本谦二人,同时从翰林院中调出派往新建帝国皇家营造局督建实习。 同时营造部立即启动了在皇家军事学院边上,修造起巨大的铸造车间。 而配套的生活区则是按照张家庄子户型修改一下,便直接先建了二十栋。 并按照小公爷设计的三室两厅、两室一厅、单身宿舍……等等,先建起一批能入住的宿舍区。 “……全城尽塌,官民庐舍无一存者,压死多人,枯井中涌水皆黑!……” “高原井水枯竭,地裂泉涌,水深尺许,水流成渠,震塌城廓……” “……摇倒房屋五千三百余所,压死人畜以千计,民皆逃散……” “潼关等卫,同州、华阴、长安、咸阳等县,同日俱震……” “……遍地决裂,有长一二丈或四、五丈,涌水溢流成河!……” 看着邸报上的消息,张小公爷久久无言。 地震!这是大地震!仅仅是从邸报上读到的消息,已然是成大灾! 捏着邸报,他的眼前似乎一下子浮现出那一年。 那一年大地震,刚刚发迹的他与处男哥一块儿开着车拉着自己购入的救灾物资顶着余震往灾区送。 弟兄七人无一后退的,车子开不进去的区域处男哥咬着牙跟小公爷把物资背进去。 沿途所见、眼中所见,那种惨状是铭刻在他灵魂深处抹不去的景象。 残破屋檐瓦砾下,失去了亲人的男女老少们失声痛哭。 凄楚哀戚的哭声,响彻了蜀中乃至华夏大地。十四亿人同悲! 顶着烈日冲在第一线的年轻战士、救灾消防员顾不得自己的伤口和休息,都在和死神较劲儿。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就是命,他们拼了命的想要救出更多的人,他们甚至顾不得休息累倒在现场…… 奔忙的医护人员们抹着泪轻声安慰着大家,不断的消毒帐篷周边、照顾伤患。 处男哥知道自己等人不擅救援就不要添乱,一挥手让兄弟们放下物资每人只拿一瓶水就撤出灾区。 到了有信号的地方便红着眼珠子将电话拨给了自己的助理,让他紧急采购一堆物资送到灾区外。 灾区内太拥挤了,他们是进不来的。进来也是添乱。 一行七人来回在灾区内外跑了不下二十次,最危险的一次是余震中落石直接砸到了处男哥空缺的副驾驶! 挡风玻璃直接整个炸碎,拳头大小的石块狠狠的砸烂了副驾驶的座椅。 甚至那大块的落石,距离驾驶位置上的处男哥不过一掌的距离!甚至处男哥的手臂都被划伤了。 然而大难不死的处男哥只是随意包扎了一下,淡淡的说,没事儿!兄弟们继续开!…… 处男哥是个臭表碧莲的老狗逼、人渣中的战斗机,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得承认。 处男哥是个爷们,一个纯钢铁的爷们! 妙安看着自家少爷全然失神竟是悲戚的模样,不由得心疼的抱住了他。 小公爷只是勉强的笑了笑拥着妙安、足利二女说没事,随后起身开始亲笔撰写一篇奏折。 妙安委身在旁,轻轻的为他铺纸研磨。 足利鹤则是在旁为他轻摇团扇,悉心伺候着他。 她们都知道,哪怕是平日里写诗、写词自家少爷夫君也是极少动笔的。 除了每日必定的练字之外,他几乎有需奏报抄写只事宜都是让她们代笔。 然而这一次,他却低着头亲自在宣纸上认认真真的写着一篇密奏…… 小公爷想到了自己曾经所见的那次地震,那时节大家还有强盛的国家竭尽全力的救助、各界民众的捐助。 而想到这大明的百姓,小公爷觉着心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 吃饭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吃饭。 总得……做些什么的。 “钱伴伴此次……有大功啊!”弘治皇帝揉着自己的额头,微微叹气。 户部尚书佀钟则是满心苦涩,刚刚从夷州那边拿到了三万两金、十万石粮食还以为能填补窟窿。 结果现在居然出现了大灾,户部这边能抽出的物资就这么多! 这可怎么办?!各地报上来的灾民,至少二十万啊! 三大学士亦是垂首低叹,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小公爷的奏报来了!” 在边上伺候的萧敬躬身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 “快快取来!” 一名小内官快步而来,将苗逵送入宫中小公爷的奏章飞快的拿来。 弘治皇帝听得居然是痴虎儿的奏章,不由得神情一肃! 痴虎儿向来极少是动用奏章之权的,顶多是让苗逵给自己把信件送来。 这次他却直接动用了他自己几乎从来不用的密奏之权,可想而知他对此事的重视。 萧敬赶忙将密奏双手恭敬的递给了弘治皇帝,拆开来弘治皇帝一目十行的看着。 弘治皇帝原本皱起的眉头随着这密奏缓缓的舒展开来,当他反复看了好几遍后才放下来。 却见弘治皇帝叹着气挥手,让萧敬把这密奏交予三大学士、两位尚书传阅。 刘健双手捧过这篇密奏,三两下看完。却又愣神再看了好几遍,最终才叹出一口气。 “古籍有云甘罗十二拜相,老臣瞧痴虎儿如今亦有入阁辅国之才矣!” 说着便是将手中的密奏递给了李东阳、谢迁二人,这二人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直接脑袋瓜子凑一块儿开始阅读这份密奏,亦是跟弘治皇帝、刘健似的看了好几遍才放下。 “懋公家这孙儿是怎么生的?!这份缜密老道,别出心裁之策他如何想出来的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国士无双麒麟儿,张家庄内聚勋贵 “此子……国士也!”谢迁别看他是“犹侃侃”,但他却极少夸赞一个人的。 即便是痴虎儿这段时间做下了诺大的事情,他也不曾太过夸赞。 但今天张小公爷上的这一篇密奏,让他对于张小公爷的夸赞从近乎没有到了顶峰的程度! 国士一词,出自《左传·成公十六年》。 其曰:“皆曰:国士在,且厚,不可当也”。 宋时苏门四学士、生前与苏轼齐名,世称“苏黄”的山谷道人黄豫章在《书幽芳亭》中曰: “士之才德盖一国,则曰国士。” 刘健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望向谢迁。 大家同僚多年他可清楚,这位世称“谢公犹侃侃”的谢迁谢木斋究竟有多傲气! 人家是成化十一年进士第一状元郎授的翰林修撰,所以“犹侃侃”的谢公实际上最傲气。 别看人家被叫做“犹侃侃”,实际上这位谢公可几乎从未实实在在的夸赞过哪位。 然而便是这三大学士中最为自傲者,却夸赞了痴虎儿一句“国士”。 可想而知这份密奏对于他的震撼,到底有多大。 这封密奏总结起来其实就几项: 第一、此等大灾路途遥远国朝组织人手前往施救已是来不及,地龙翻身庄稼失收灾后流民必生。 若是仅仅靠当地官府是照顾不过来的,国朝即便是拨付物资沿途输送、面对庞大的流民又能支应多少?! 是以国朝可让当地官府收集物资、沿途官府支应流民所需、国朝报账,供他们来京安置。 痴虎儿以性命担保,必将安置好所有流民绝不至让其衣食无着! 第二、收集所有京营军帐、粮秣、衣物被褥……等物资。 同时张小公爷将自己调集能调集到的所有马车,准备后全数开拔往迎接灾民。 第三、此科所有进士、武举所有的举子同时开拔前往迎接,以此为实习。 文进士由一老臣统领负责安民、派粮、整饬灾区法纪。 武举子则由老将率领负责弹压不法、剿灭流寇、维持武备法度。 第四、组织医者、大批买入药品一同前往,大灾之后通常有大疫! 此事必须要严格执行,将可能发在的疫病掐断。 第五、这也是最重要的一条,英国公张家将会领头。并说服两宫及其他勋贵,为此事募捐。 陛下届时需发邸报,一方面称颂此事一方面号召捐助。 国朝礼部要准备好了,到时候该嘉奖的嘉奖、该表彰的表彰! 最重要的是…… 痴虎儿竟是主动请缨要求亲自领队前往迎接赈抚灾民,并以性命担保将安置好流民百姓!! 而这一条,才是谢迁毫不犹豫的夸赞他为国士的缘由。 勇担重任、不避国危,不惜身以大勇、大智慨然而肩扛大梁者,方可谓之国士也! 弘治皇帝和大学士们在感叹小公爷无双国士的时候,他已然开始实行自己的策略了。 国朝京师一众勋贵们受到了张老国公的邀请,全数来给新张家庄子道贺。 刚到这庄子门前所有人一下子就给镇住了,这简直就卧槽了! 看看人家这庄子,那捯饬的比京师城里还要干净整洁啊! 这庄子的规划是张小公爷作为样板小区,亲自操刀做了规划图、设计图不说还做了沙盘模型。 不要以为中国古代并没有沙盘作业,实际上军事沙盘作业最早记载在汉代就出现了。 当时不叫沙盘,也并非是用沙子制作的。 其时此物以米为根底制作,于是呼之为“米盘”。 《后汉书·马援传》有载: “援因说隗嚣将帅有土崩之埶……又於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埶,开示众军所从道径往来……” 同时又说光武帝刘秀见此即为兴奋,当即感叹曰:“幸有马文渊,虏在吾目中矣!” 唐时刘知几刘工部亦于《史通·点烦》曰“是以聚米为谷,贼虏之虚实可知;画地成图,山川之形势易悉。” 小公爷自然不会傻到用大米来制作沙盘,他选的是细沙+粘土。 辅以颜料、木片、木屑、苔藓……等等,至少让这票大明豪门贵戚的土鳖们看的啧啧称奇。 “相信诸位叔伯也看了账簿了,那么接下来小子要说的可就非常重要了!” 带着他们参观了一圈新张家庄,又带着他们看了一遍沙盘小公爷终于让所有人都坐下来奉上了茶。 “痴虎儿,在座的都是你的叔伯长辈!亦皆知你有大才能,有什么事情你便直说了罢!” 首先开口的是成国公朱辅,弘治九年承袭成国公爵位、任南京守备。 后乞养母回京,历掌左中二都督府事、提督三大营操练。 “那小子就直说了!” 却见张小公爷站起来,看着众勋贵们沉声道:“想必前段时间大家伙儿退回官、屯二田,损失不少吧?!” 这话一出口顿时所有人脸都黑了,这特么不是废话么! “然而,此法亦显出我等勋贵所求与国朝终究有别。” 张小公爷看着这些个勋贵老爷们循循善导:“长此以往,豪门贵戚与国朝撕裂将愈加严重!” “再有文臣鼓噪,这次不过是罚银、清偿屯田。下一次,谁敢保证就不会有其他手段?!” 唔……虽然这些都是我鼓噪出来的,但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滴! 一番话说的众勋贵们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终究有一人不耐的站出来道:“莫非要我等割肉放血么?!” “是啊!祖上为国朝搏杀卖命,可不就是为了我们子孙富贵么?!” 这话一说,一堆的豪门贵戚们鼓噪了起来! “哦,那诸位叔伯既是如此说此事作罢吧!”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惯的你们!小爷给你们指点发财门路呢,一个二个还特么跟我叨批叨批的! 顿时所有勋贵们为之一滞,却见成国公朱辅赶紧站起来低吼了一声:“够了!!” 张老国公没在场,这勋贵里面话语权最重的便是成国公朱辅了。 大家其实也知道,张老国公这是刻意避开让孙子逐渐代表英国公家来说话。 “整个国朝谁不知道痴虎儿生财有道?!他既然提出来了,肯定是有路子让我等走!” 却见成国公朱辅呼啦一下站起来,瞪着眼珠子骂道:“都在鼓噪什么?!痴虎儿说错了么?!” “是上次陛下收拾的不够,还是国朝文官们折腾我们少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螭虎轻声叙明策,皇家恩宠不讲理 朱辅这话一说顿时所有勋贵们都不吱声了,大家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一下被掀翻出来,都接受不了。 数代人累积的财富啊,上次被抽了一大管血出去他们现在都在疼。 “痴虎儿,有甚法子便直接说罢!”却见朱辅看着张小公爷,沉声道:“能到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张小公爷心里翻着白眼,老狐狸!刚才他们鼓噪的时候咋不见你说话?! 非要等小爷准备甩手让你们走人了,才肯开口?! 朱辅老国公也在心里翻着白眼,小狐狸!明显就是吃定我们要拿话语权啊! 不就是让老夫给你做个台阶么,老夫给你便是了。 看着一堆豪门贵戚们被成国公朱辅给骂下去了,小公爷这才笑眯眯的开始说起自己的规划。 唔……刚才我张家庄子的屋子、路面,诸位叔伯都看到了吧?!结实否?! 大家当然看到了,虽不知道所用材料但确实结实、美观。 你们啊!就知道把眼珠子盯在土地上,可这田亩土地是国朝根本。 现在国库日渐空虚、陛下着急的不行,咱们手上又握有大片土地还不断的吞地。 你们说说,这能不让人攻讦我们么?! 这话说的一众豪门贵戚都没话说了,刚才朱辅又骂了一顿大家也不敢鼓噪。 便是有人站出来道,痴虎儿有甚法子说来便是!有好路子的话,大家又怎会死盯着土地啊! “潮白河是块儿好地方啊……”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轻声道:“连接上北运河、出海口,若是厘清河道再有个码头……” 众勋贵们一听顿时心里一顿卧槽,运河的好处是什么?! 载货量大啊,一艘艘的船载着数百石、上千石的货物往来不休! “若是码头上再有一排排的货栈、酒楼、商铺……”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勋贵们轻声道:“再有一条如我张家庄子似的水泥大道,直通至京师……” 卧槽尼玛!想想那每天码头的货物吞吐量,还有货栈、客栈、酒楼…… 顿时一众豪门贵戚们两眼放光,一亩的收成才多少啊?! 租给佃户那才多少银子?!自己手上那些个田亩租出去,全部下来又能有多少?! 家里收入其实大部分,就是靠着些许铺子、生意上的股子在撑着。 其实算算账都知道主要收入根本就不是田亩,若是直占着北运河上码头的份子…… 还有人就开始低着脑袋念念有词,现在从天津卫的码头到京师来那得跑一天。 若是碰上了雨雪那甚至得跑一天半,沿途还得休息过夜第二天才能到。 刚刚在参观张家新庄子的时候那张家的小周管家就说了,庄子里这些个道路不惧雨雪。 中高侧低可清雨水,只需平日各庄户轮流稍加养护即可。 “此事最重要的不是挣钱而已,是将咱们和国朝、和陛下扭系的更紧!” 却见张小公爷娓娓道来,一番话说下来这些个豪门贵戚们顿时跟打鸡血似的那面皮“叭叭叭~”的涨红起来! 为啥啊?!张小公爷的意思是若只是我们挣钱,那文臣们肯定要攻讦。 而且咱们自己招募人手,这钱财不是还得多花么?! 大家伙儿可别忘了陛下修建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却是役使那些个囚徒干活儿的。便宜啊! 钱,是挣不完的。咱们得做长远打算,把这利益与国朝、与陛下捆绑一起才能家传同国啊! 所以这次咱们给国朝户部两成股子,陛下的内库两成。 我张家给大家牵线搭桥、又做领头拿一成股子应该吧?!余下五成大家分润。 只要此事办成了,那以后咱们挣的钱可就是跟陛下、跟国朝捆绑在一块儿了。 到时候码头可以收钱、货栈可以收钱,那沿途的道路户部可以设卡按车收钱! 一众豪门贵戚能够被组织到这里来的,都不是草包。 只需想想每日这京师内外的货物吞吐量、这车马行驶量,顿时那尿都要喷出来了! 泼天大富贵啊!! 然而他们也清楚,这块肥肉太大了自己是吃不下来的。 即便是全部的勋贵联合在一起,也肯定吃不下来的。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的丹凤桃花又说了。 那些个依附着文臣们的豪商,难道就会老老实实的看着咱们吃下这块肥肉?! 到时候他们鼓噪士子们闹着说与民争利,再有朝臣们各种谏言…… 陛下一犹豫,咱们可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啊! 拉上陛下、拉上户部,那咱们就有了朝堂上的两大靠山了。 甭管他们怎么鼓噪陛下和户部都于此有利,肯定是不能答应的。 户部管着钱粮能牵制一部分朝臣站在咱们这边,陛下也有份子自然会维护咱们。 到时候他们顶多吵闹一番,却绝对卸不下来!这份富贵,咱们才能长久安享啊! 一众豪门贵戚们听的直拍大腿,都说麒麟儿高招啊!妙!妙滴很! 张小公爷这个时候又说了,上次的事情陛下心里一直都不舒坦。 诸位叔伯也是知道的,陛下和两宫对小子我还算是不错的…… 诸位豪门贵戚们心里猛的一个:呸~!! 那特么叫不错?!陛下宠你的宠的比太子都过分了啊! 太子宫中的用度,那被削减的一个厉害啊! 据说还老遭训斥,不知道还以为他不是陛下亲儿子了。 您倒好,前后御赐绣春刀、金银配饰飞鱼袍、玉盘玉雕……等等一大堆不说。 陛下还夸您是文武双全国朝拱卫大宝玉螭虎,这特么不知道还以为您才是陛下亲儿子呢! 还有皇后、太后,两宫虽然没有明着表示啥,但咱们也不是全无路子、不知宫内事之人啊! 太后收藏了你多少副字儿了?!你家那妙安小侍女去了多少次太后寝宫里陪老太后叙话?! 那老太后管她都叫“妙安小福宝”了,跟着老太后身边得宠的宫令陈惟贞姐妹相称啊! 老太后可是你在大内的第一铁粉啊,就差往外说谁碰你她就跟谁拼老命了。 老太后待你何止好,那长宁伯周彧恐怕都没有您得宠罢?! 还有皇后娘娘,她倒是没有收藏你多少字儿。 可你家那扶桑公主三天两头的就被皇后召到后宫相见,前赐玉佩后赐绣袍的…… 连张鹤龄他们兄弟俩都没这恩典啊,你还说这只是不错?! 一众豪门贵戚的叔伯们悲愤莫名,帝后那待你可比亲儿子还好! 帝后外加太后的恩宠也就罢了,那太子也跟着您屁股后面转悠。 谁特么不知道太子那当你亲大兄似的,唤你从来都唤做“虎哥儿”啊! 皇家上下那跟着了魔似的,一个个宠您都要宠上天了…… 宫里传出消息说,上次您在江南被士子冲击老太后得知都气的晕过去了。 陛下为此发了滔天怒火,国朝百五十年第一次言官士子惨遭血洗啊! 一溜溜全逮了送夷州挖矿去了,仅仅是剥除功名的士子就高达近两百号。 还有上次你马踏京师国子监,现场给打断了一堆贡生的手脚。 陛下不仅没责罚、甚至训斥都没有一句,这也就算了。 还专程为你摆驾国子监,硬刚马刘二老臣给你撑腰啊!这简直都不讲道理了。 宫里传出的消息是说,当时陛下气的都要令厂卫拿人了。 还有太子,跟着太子身边的那刘瑾后来也说了。 当时太子都穿好甲胄了,若不是当时他和张永几个死死拉住…… 怒气冲冲的太子爷就得拎着刀,上国子监帮你砍人去了。 这特么还只能叫不错?! 豪门贵戚们都快要哭了,咱估摸哪怕是您这说要砍人…… 皇家那几位都乐呵呵的给你递上刀子,顺便喊一句:痴虎儿莫怕,我们给你撑腰! 说不准太子爷还在后面嚷着:虎哥儿,留一刀给本宫帮你砍! 第二百三十八章 螭虎伏勋贵,足利说两宫 “所以啊,咱们得有所表示……” 张小公爷又不会读心术,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个豪门贵戚的心里满心的麻卖批。 却见他自顾自的开始陈述想法,就是最近陕西的地震问题。 国朝现在到处都缺钱,尤其是户部特别缺钱。 你看户部大佬独山公,为了银子这不仅把朝堂上下连带咱们全都得罪完了。 说到底这还就是钱闹的么?! 咱们要想开这个和户部、陛下合利的先河,就得先有重量级朝臣的支持。 小公爷这话一说顿时勋贵们皆点头,是这个理儿啊! “所以,咱们得做个典范:纳捐!” 张小公爷的戏肉这个时候才端了上来,却见他咧嘴笑着道。 “我张家既然欲在此事中占一成股子,自然要先认大头!六十万两!我张家捐了!” 一众勋贵们听得这话眼珠子都要爆了,满心卧槽!六十万两啊!小祖宗,这不是六十两啊! 此时一亩上好的田亦才十两上下浮动,六十万两那可就是六万亩地了啊! 成国公朱辅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内心里早已经汹涌澎湃,难怪人家皇家帝宠不衰、得享大名啊! 能文允武、挣得大钱、声名显赫……甚至帝宠不衰,朱辅之前只觉是不错的少年人罢了。 然而一口气为了自己所想规划生生砸出六十万两银子,这手笔、这决断可就非常厉害了! 想想自家的那些个崽子们,跟人家一比那不是差了一星半点儿啊。 莫说是自己家的崽子了,即便是这些个勋贵们家中子嗣又有几人可与其比肩?! 亦莫说比肩罢,便是能有人家半分本事、决断那都是天纵奇才了。 无怪乎两位解元、两位翰林甘拜其为师,陛下将太子交予他从学。李西崖更是将儿子送去。 “老夫亦认捐二十万两!”众勋贵还没有反应过来,成国公就先反应过来了。 却见朱辅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张小公爷居然是躬身一拜。 张小公爷哪儿敢受他这一礼啊,人家算下来虽然比自家大父要低一辈儿。 可到底年纪摆在这里,怎么算也是跟自己父亲一辈的。 于是小公爷慌忙将他扶起,自己作揖拜下道:“小子怎敢受您大礼啊!” “老夫除了二十万两认捐之外,再出十万两!只请痴虎儿能收我儿为徒!” 一众勋贵们闻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满心卧槽! 但很快的他们也反映过来了,麒麟儿这名下的弟子数来数去好像就那么几个。 而这几个哪个拎出来可都是大名鼎鼎、来历不凡的啊! 再一想到陛下、李东阳都将自己的子嗣送到了麒麟儿那边教导,顿时大家悚然一惊! 这两位难道不比自己更疼爱自家孩子么?!他们难道就会不在意自己孩子的教习问题么?! 肯定不是啊,但他们都把自己的儿子送过去了……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麒麟儿的确有着育才法门在手! 再一看成国公朱辅,顿时觉着人家不愧是老牌勋贵啊! 这眼光比自己等人可毒辣太多了,借着这个机会便是要让自家子弟入痴虎儿门下去啊! 于是一众勋贵们纷纷表态,认捐十万两的有、认捐二十万两的也有。 但都表示希望自家子弟能够随着痴虎儿学本事,被收录为弟子。 至于捐款他们已经没意见了,很多话不必说透大家只需琢磨一下就明白了。 自己等人真金白银掏出来给国朝、给陛下在这个时候表了忠心,那事后咱拿钱筑路、修码头。 然后陛下、户部和咱们从中分取股权分红,这个不算过分吧?! 即便是国朝重臣们对此反对,那陛下和户部也有充足的理由把他们压下去。 都说咱们勋贵是损国利己,现在咱们为国朝真金白银的掏钱了那还说个甚子?! 那便不如开个学堂吧!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看着这些个肥羊……呸!是勋贵们,满心感慨! 好人啊!都是大大滴好人啊! 赶趟儿给我小公爷送钱来了啊!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的钱最好挣?!就俩:女人、孩子。 尤其是在孩子教育上的投资,就小公爷曾经接触的那些个大豪们而言是堪称恐怖的。 整个大明而言这些勋贵们无疑是最富有的那批人之一,同时也是对于教育愿意投入最大的那批人之一。 有钱,又愿意大笔投入教育!诸位……都是大好人啊! “所以,这次臣女建议两宫可率先做出表态。” 张小公爷在跟勋贵们筹谋规划的时候,足利鹤则是在皇宫大内面见两宫之主。 这件事情其他人不好出面去见两宫之主,弘治皇帝更是难以开口。 所以能够提出并面见两宫陈述的最佳人员,自然只有足利鹤公主殿下了。 却见足利鹤那双混合了端庄和妩媚的碧眼带着笑意,微微眯起。 “上次两宫割肉给陛下台阶,想必陛下也寻思有所补偿……” 张皇后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件事情陛下已经多次表示了愧疚。 但张皇后却很醒目的没有要求皇帝补偿,反而是轻言安慰。 在跟足利鹤的交流中,张皇后很快的学会了一个道理:帝宠,可比金银更值钱啊! 老太后这边也是,最初的时候她是担心自己身后周家当如何自保、如何自处。 皇帝的情分是自己在世的时候还值钱,若是自己身故…… 是以老太后其实比张皇后更需要皇帝的人情,多几分情分自己身后便多几分照拂。 “但这件事情总得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亦得有个合适的方式,否则朝臣那边必然闹起。” 足利鹤说着,微微躬身轻声道:“此次若是外戚家都在为国朝、为陛下分忧,自然就有由头了。” “而补偿一事则更简单了。” 却见足利鹤笑眯眯的把三家车马行的情况给两宫之主说了一遍,并说明这些车马现在只是在京师出售而已。 也就是说,京师之外的两京十三省可都是空缺着的呢! 果然,张皇后、周太后闻言不由得两眼放光! 见得两宫之主都意动了,足利鹤这才笑着轻声道:“而此事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 “可随之家里的小周管家、太子及公子的诸弟子,一同修习计然之策!” 这话一出口顿时两宫之主眼珠子都亮了,这京师谁人不知张家玉螭虎那可是活生生的财神爷啊! 经他手的哪个行门不挣钱?!若是两家的子弟能从他那里学得半分本事,这可比什么帝宠都牢靠多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勋贵两宫皆纳捐,国朝上下俱惊诧 周老太后想到的则是更多,尤其是上次妙安小福宝说痴虎儿表述的那句“忙则无祸患,闲便生是非”。 便与张皇后叹道,两宫后族可不就是骤得富贵闲生事端么?! 整日里没得事情可做,不通诗文又不熟武艺。自然是斗鸡遛狗,与那些浪荡子一块儿瞎混的了。 张皇后听得老太后的话亦是感慨点头,言道家中老父曾为国子监贡生。 老父在世时管束极为严,亦不讲吃穿用度多与仕林、贤能往来于是赞誉颇多。 至老父去世两个弟弟没了管束,这才开始飞扬跋扈以致多次酿成大祸啊! 再说了,痴虎儿给的车马行那可是一门好营生啊! 既然小公爷给了皇帝一辆,自然不会忘了两宫和太子这边的啦。 皇后的鸾驾、太后的鸾驾,还有太子的车驾自然是都准备好的。 车驾之华丽那是自不必说的,足利鹤当时还亲自上车给演示了一番。 原本给两宫驾车的中官们,早已经被送去培训过了。 为了让大家的车夫适应新式转向马车,张小公爷自然而然配套的成立了“驾校”。 除了学习驾驶这种新式马车,还会告知如何保养、如何临时修理。 当然,这暂时是免费滴买车配套服务! 两宫之主自然也从中官、女官那里得知了小公爷这车马行,到底有多挣钱啊! 这还只是京师一地,全大明两京十三省,张、周二家拿下两地做车马行。 那银子还不得流水一般哗哗的来么?!不会经营没关系啊,痴虎儿的几个弟子可都在呢! 若是能学的痴虎儿那计然之策半分,将来还会忧心生计问题么?! 再有,此策好处便是能够多与太子、与痴虎儿几个弟子亲近亲近。 将来也算是有几分情谊在,自己等人能熬多少年?!他们可是青葱年少啊。 那江潮江天信、那许庭光许本谦,可都是翰林之才。 唐寅唐伯虎、徐经徐衡父现下也是入了陛下法眼的人儿,将来必有重用。 那李兆先李徵伯自然不必说了,据闻如今其才学在钱福钱与谦教导下大进! 所著策论甚至连谢木斋、张柏崖这等状元出身的老臣,见之都击节拍案赞赏不已。 言道若是来日开科,此子当为状元之才! 一念至此当下两宫互看一眼,拍板便将此事决定下来:就这么办了! 次日早朝,先是内阁大学士刘健站出来上禀陕西地震事宜。 并告曰当地受灾严重,产粮绝收恐灾后亦无法支应。 李东阳则是跟着站出来表示,可由国朝支应将流民引往京师安置。 成国公朱辅此时上禀,国朝贵戚听闻陕西地龙翻身、国库空虚恐施救困难,因而甚敢焦心。 《国语·越语下》有云“君忧臣劳,君辱臣死”,吾等世受皇家国朝大恩怎可不报?! 是以各家决意为陛下、为国朝纳捐,各家所纳银钱已成账簿。 下朝后可请户部及内库可依账簿所记,往各家提取捐银。 那朝堂上连同刘大夏、马文升再到各部官员们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珠子:喵喵喵??这特么神马操作?! 这群恨不得抠腚眼儿都吮手指的豪门贵戚,这会儿转性子了?! 还是上次被陛下严厉打击以后,全都开窍了?! 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英国公张懋又出列上禀曰:老臣家中孙儿虽不甚成器,却也知道忧心国朝。 于是请老臣代奏,自请为陛下前往迎接赈抚灾民以安民心。 弘治皇帝一脸肃然,端坐在龙椅上言道痴虎儿果不负朕之夸赞! 又有内官来报,太后、皇后皆言为解陛下、国朝之忧,她们已命外戚两家一并为陛下纳捐了。 听得这话弘治皇帝差点儿感动的要哭了,谁是自家人、谁是外人这顿时一目了然啊! 却见弘治皇帝犹豫都不带的,直接命萧敬与内阁准备拟旨。 敕命回京述职之前应天府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暂领“钦差总督陕西赈抚使”职。 命司礼监太监戴义为监军,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总教习张仑为副。 司总督军务、赈抚、接应,并安置灾民事宜。 领本次殿试新科进士、武举众举子并京营一部,酌期开赴迎接陕西灾民入京赈抚。 同时命沿途各区域支应灾民所需,待灾民抵达后国朝依其耗损减免税赋、补替。 职衔前冠以“钦差”二字明宣德时期就有了,如“钦差总督军门”、“钦差巡按察使”。 自宣德后,钦差的分工更加细化和具体。同时也皆冠以“钦差”二字以示领敕命而行。 到了清朝就形成了我们熟悉的“钦差大臣”四字,比如虎门销烟的林元抚。 他当时领受的职衔便是“钦差大臣兵部尚书督察御史右督察御史”,唔……很长。 马文升、刘大夏等人见状顿时傻眼了,按说一般内巡抚乃由吏部会同户部推举。 边地巡抚则是默认由吏部会同兵部推举,然而弘治皇帝这次居然连流程都不走直接让内阁拟旨了。 甚至内阁三大学士、户部尚书佀钟、刑部尚书白昂,及新任礼部尚书张升皆无反对而称善。 吏部尚书倪岳、去岁刚刚升任工部尚书的曾鉴则是保持着沉默,他们显然看出来勋贵纳捐此事必有内情。 如今国朝勋贵最为尊贵者无疑为英国公家,成国公或许能说上话。 但要说一呼百应、众勋贵皆服者唯英国公耳。 所以这些勋贵们突然肯纳捐出钱赈抚灾民,肯定为英国公家那位痴虎儿的手笔。 人家推动此事又不惜亲身往赈抚、安置灾民,那有什么好阻止的?! 国库现在虽然进了些许银钱,可帝国四处漏水哪儿都得花钱啊! 人家勋贵愿意掏钱还要亲赴接回灾民,这有什么不好的?! 马文升、刘大夏二人也不吱声了,现在朝堂上他们的话语权变得极小。 兵部将逐步被削权已成必然,既然如此马文升还有啥好说的?! 刘大夏这左督御史现在基本就是个光杆司令了,手下不是在城外修造营房就是在夷州挖矿。 他这更没心思说啥了,而且他上了好几次奏折希望能补充御史。 然而都被留中不发,这意思就很明白了:陛下觉着这御史=狗屎。还是没了的好。 朝堂上的纷纷扰扰张小公爷都不在意,他现在已经在指挥第一批的铸造工匠们浇灌试验中的铜炮。 华夏早在战国时期就已经广泛的采用了泥范铸造工艺了,甚至还衍生发展出来铁范和熔模铸造。 但张小公爷现在想做的是到十九世纪才出现,后来铸造业中常用的工艺——砂模铸造! 泥范法在当时很优秀,但铸造出来还是会因为流动性、透气性、密度……等等问题。 造出来的铸炮会出现气泡甚至坑洞,张小公爷现在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第二百四十章 京师多方皆筹备,嫣然请往接灾民 小公爷好歹上辈子也是玩兵击的,虽然没有打过hmb、botn。 但这不妨碍他因为打兵击玩而对古铠甲、刀剑和冷兵器,产生巨大的兴趣。 若小公爷一直都是个为了生活四处奔波的渣渣,那这种兴趣大多也只能是停留在兴趣上而已。 然而小公爷却是跟着处男哥一块儿打拼出来的,自然银子也是不甚缺的。 和处男哥一样,咱挣了银子是为了享受啊! 所以自然大把的时间扑在了自己的兴趣喜好上,这也是他对于铸造、冶炼有一些了解的原因。 但这也仅限于有些了解啊,小公爷他毕竟不是玩冶金的不是。 他顶多是记得粘土砂模、油砂芯、油淬、盐水淬……等等这类工艺技术,但具体配比和工艺操作他就傻眼了。 这也是小公爷表示要投入大量银钱来操作此事的原因,想要知道具体配比唯有不断的试验。 另一方面小公爷责令江潮、许庭光二人带着人白天查阅徐经家里翻印来的古籍,从中寻找有用的记载。 晚上则是教授这些个负责试验的工匠们识字,然后把那些记载交给他们看。 张家庄子识字机灵的孩子则是跟在这些个工匠们的身后,不断的记录试验的数据、材料配比、操作方式。 好在古籍中虽然记录甚少,却终究是留下了一些前人的经验和记录。 比如南北朝綦毋怀文的灌钢法,虽然对綦毋怀文记录甚少好歹是把他的经验记录下来了。 然后还算是比较有用的是《考工记》,里面记载的比较多。《荀子·强国》提到了一些。 但这特么都是战国时候的著作了,再往后就是《齐民要术》、《梦溪笔谈》零零碎碎的记录了一小部分。 越看小公爷是越生气,心里不断的在痛骂狗批的重道轻器! 该记载的技术工艺革新在战国和南北朝后,几乎都是随性记载一点儿全然不在意。 反而是一堆有的没的屁话、废话大书特书,《盐铁论》就是个最重要的例子。 里面少量的提到桑弘羊的主张,也提及了一些冶炼铸造的技术。 但大篇幅的都是特么各种给那些狗批“贤良文学”吹逼涨脸儿,那些狗批的贤良文学说的废话有个鸡毛用啊! 你特么倒是多记录点儿当时冶炼、铸造的资料啊,要是多记录点儿小爷也不至于这么辛苦啊! 几乎都在研究这道、那道的了,关于技术方面的记载来来去去就那么些简直让人丧气。 这些个工匠们分作几组,不断的在试验铸造新炮。 只是现在并非是铸造大型的火炮,而是几十斤重的那种小型后膛装速射炮。 一方面这种试验品耗费的材料会少很多,其次的话几十斤的小炮如果合适则可以安装到战车上。 事实上华夏古代的铸造工艺其实并不差,出土的汉代叠铸法模范内浇口厚度只有2到3.5毫米。 这说明精度是一定程度上可以做到的,于是张小公爷最早做的就是先把度量统一起来。 不得不说这华夏各朝代几乎一个朝代就一个度量方式,实在是操蛋的很。 出土的战国尺是大约22~23cm,汉代居然从21到近24不等。 到了隋唐又涨到了29~30cm,明清这会儿直接31.1cm了。 “不是……嫣然姐姐,你们跟去做什么?!” 小公爷回到了草庐,最近一直在草庐里跟妙安小姐姐、足利鹤小姐姐玩耍的开心的张嫣然就找来了。 张嫣然抵达京师后老国公专门亲自带着她,到了旁支那边祭祖入籍。 要说这老国公如此江湖老夜枭一眼就看出孙儿那徒弟唐伯虎,跟这嫣然姑娘之间那眉来眼去了。 倒是这嫣然姑娘还把一个叫春娘的姑娘一并来带,唐伯虎却是与这姑娘亦相谈甚欢。 “小公爷莫要瞧不起人!” 张嫣然顿时恼了,气嘟嘟的对着小公爷便道:“妾身与姐妹们的医术,在金陵亦是杏林、百姓皆称赞的!” 见得张嫣然是真的恼了,小公爷赶紧给她作揖笑着陪不是。 “姐姐啊,你知道螭虎并非质疑姐姐们的医术。实在是此次山长路远,沿途多舛……” 张小公爷说的很诚恳,若是可以他甚至连姬武将们都不想带去。 可那些个武家女子们哪里肯啊,刚有这个意思她们差点儿就要自杀明志了。 吓的小公爷只好作罢,但还是给她们准备了车马。 “小公爷莫要担心,姐妹们亦常常到乡下义诊的呢!” 张嫣然见状笑着给小公爷道了一个万福,声音虽然柔糯却极为坚定:“去接灾民,您需要医家!” 张小公爷确实不忍这些个小姐姐们随他去吃苦,还待再劝。 这个时候跟着张嫣然一并来的唐伯虎躬身作揖拜下,道:“恩师莫再劝了,嫣然、春娘是必然去的。” 卧槽!你小子还没娶回来呢,就胳膊肘往外拐了啊! 张嫣然听得唐伯虎的话,再看小公爷的眼神顿时面皮“蹭~”的一下红了。 还有那原本在门口处张望的春娘更是一溜烟儿,直接跑没影了。 “去便去罢!”张小公爷见状无奈的摆了摆手:“沿途你需护持她们,不得稍离!” 唐伯虎赶紧躬身应是,小公爷则是沉吟了会儿写了一张条子用上钤印让他拿着去找小周管家。 既然都同意嫣然她们帮忙了,自然是要准备好的。 原本张小公爷也考虑让小周管家去找些医者,让他们一并到灾区去帮忙。 现在既然有自家人,那当然是更好的。写的便条是让小周管家支取银子,让嫣然她们去采购所需。 新科进士们如今都得到了朝堂的御令,尽数集中在考试的贡院内准备着。 有过治理水患、赈灾经验的老臣们被请去,给这些个新科进士们讲述自己如何赈灾、如何抚民。 讲解不止还需要让他们做出自己的条陈,拟定先后主次做好准备…… 张老国公也没有闲着,京营选拔出了一千精锐并从武库司中寻出军帐、营帐、行军锅……等等。 第二百四十一章 时报造声势,敕建显忠祠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这是最新一期《帝国时报》的时评。 上面评的是两宫及勋贵们,听闻陕西大灾纳捐救助的情况。 “乡间地裂涌水泛滥,流而成河……蒲州城北地裂涌出沙水……” “韩城甚重矣!来时声响如雷,倒塌官民房屋五千余舍,报称殆男妇一百七十余……” “县东八里处遍地决裂,有长一二丈或四、五丈,涌水溢流成河……” “……蔡家堡、严伯村等亦四处涌水几成河……庄田尽毁,乡野哀鸣,饥民嗷嗷……” “陛下圣明!先免灾地税赋钱粮,着内库拨付钱粮运转各省、卫所助灾民来京安置……” “各武职勋戚皆感恩于上且知国朝库困,自发纳捐以助赈抚……” 此报一出顿时两京十三省的百姓、读书人,皆尽交口称赞。 原本还有士绅、读书人腹议,地龙翻身天子失德之类的话。 但这《帝国时报》一出,顿时没了声息了。 升斗小民们听着读书老爷、说书读报人嘴里说的那惨状,不由得心有戚戚感同身受。 又听得陛下爱护子民拨付钱粮,命卫所护送他们来京安置那必然得赞叹。 谁敢保证自己这辈子,就一定不遭个地龙翻身、江河泛滥、涝旱蝗寒?! 陛下如此爱民,将来若是自己遭灾了也有个盼头啊!不至于一家老小等死罢。 官宦们交口称赞则是因为国朝免去了钱粮税赋,又将灾民引往京师让他们压力骤减。 阔且沿途花用皆可录于账簿报于国朝拨付,这必然要称赞啊! 士绅、大商、豪族们自然也会称赞,每逢灾年必生大量流民、饥民。 这些人若是在这里不走一直呆下去,到时候人饿着急了啥事儿做不出来啊! 国朝把他们都引去京师安置了,那岂不是说自己就没了风险了么?! 还能趁机低价收购这些人的土地,这可是大大滴挣了一笔啊! 顺便啊,自己等人再跟官府勾搭一番于粮食账簿上做些许手脚…… 那这大灾中自家的存粮银子,可不还得滚滚而来么! “此事还需麻烦钱公,夷州粮产一季三熟如今已是第二季可采了。” 御书房内,此时除了弘治皇帝陛下之外就只有钱能、萧敬、牟斌三人。 其余伺候的小太监甚至都被命令离开,外面则是由熊烈山亲自带着可靠的侍卫把守让人不得靠近。 “大批灾民涌入,必然会导致粮价大涨!甚至会有不法奸商,囤货居奇!” 却见张小公爷对着钱能,长长了做了一个揖。 “二十万灾民、京师百姓口粮、陛下威名,全在钱公一人矣!” 钱老太监激动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他个老太监何曾有如此之大的脸面啊?! 陛下、三大学士甚至朝堂上下、天下举子读书人都交口称赞的风云麒麟儿,如今却对自己行礼致意。 而且人家这不是为私利求自己,乃是为陛下公事!还是在这御书房内、陛下面前! “小公爷放心,钱能虽是没了根子的人却是也知忠君报国之理!” 老钱激动的面皮都涨红了,对着小公爷一个深深的回礼。 然后转身对着弘治皇帝大礼拜下:“还请陛下放心,内臣就是拼了性命也必然不负陛下所托!” “多了不敢说,五十万石的粮食是能凑出来的!” 老钱敢说这话自然是有根底的,去岁他还只是牛刀小试那产出的粮食就可以让他收上来十万石了。 土司们缴纳上来的大约是五六万石,余下的则是那些个罪囚家属们耕作产出。 看到了产出后土司们直接把整个寨子都迁出来了,手上的耕地那扩大了三四倍! 而且有了第一季的经验,再有那些个耕作好手们的指点产量必然攀升。 老钱开始也没经验,那些犯官家属没几个有耕作经验的,又都是老弱还没多少耕牛。 第一季种下来后发现老弱太多这田不好耕作啊,赶紧让水师帮忙从闽南购买耕牛运来。 同时又再聘了一大批耕作好手前来帮忙,再将田亩哗啦啦的扩出去了两三倍。 新送来的海商、卫所囚犯们抽调出些许表现好的、老实的,一并协助耕作。 如此一来仅仅钱能手里的官田,他就有把握能收上来至少十万石。 土司们种粮食大发了,自然吸引到了其他夷州土司们的注意。 于是前来投靠钱公公希望能够得到种植技术的土司、部族就更多了,钱公公那是来者不拒啊! 他们虽然手生但新开出来的田亩数量也不少啊,眼瞅都可以收获了。 虽然他们缴纳上来的顶多十来万石,但这不妨碍钱公公可以从他们手上收购粮食啊! 钱公公在夷州的威望那可不是盖的,连生祠夷州的土司们都给他修起来了。 他说要收购粮食,那夷州的土司们绝对只留下良种和口粮其他全平价卖给他。 弘治皇帝心下感慨,先帝们时而重用内官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甚至这都不是大明朝的专利,而是很多王朝都会存在的事情。 读史都读的是儒家子弟们写的史,上面夸赞的没几句贬低的却到处都是。 开朝初期弘治皇帝也曾对于史书上的记载颇为信任,但到了现在么…… “钱伴伴,你且好好做事!朕决计不会亏待了尔等忠臣!” 却见弘治皇帝一摆手,沉声道:“痴虎儿之前,就有为尔等请建显忠祠于大内!” “所有内官入职都先往添续香火伺候,敬拜瞻仰!皇家犹在,便香火不灭……” “钱伴伴、萧伴伴!此事朕已有了章程,尔等只需好好办事!将来那显忠祠中,必有尔等一席之地!” 弘治皇帝这话一出口,别说钱能了,便是萧敬也从弘治皇帝身边走下玉阶热泪盈眶大礼拜下。 “陛下厚恩啊!内臣……内臣等铭感五内!此君恩,内臣等便是万死也难报万一啊!!” 说话间两个老太监竟是呜呜的痛哭了起来,看得小公爷在一旁亦是叹气不已。 内官们一直都被文臣诟病经常攻讦,即便是萧敬这样老实懂事儿的照样不落好。 甚至一定程度上来说,在那些个读书人眼里他们这些内官连人都不能算。 第二百四十二章 御书房内布大局,武举诸子将出笼 所以也莫怪很多内官们贪婪古怪,没了是非根又总是被人所蔑视、从事的又是伺候人的职业。 上面很多还有老太监们的欺负、又得遵守各种规矩,还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 这样的环境下,产生心理问题这几乎是不可避免。 弘治皇帝此着算是对他们付出的认可,尤其是在这个讲究于礼教、名声、身后香火祭祀的大明朝。 为了他们修建一座显忠祠,让后来的内官们专职伺候香火…… 这对于他们来说那得是多大的认可啊,而且这身后香火的问题一并帮他们解决了。 从今以后他们就算是真正的入了皇家,以后只要是皇家的内官都得以他们为贤而学! 弘治皇帝安抚一番后,才示意张小公爷继续。 “梅东公、牟公,此次依旧需两位多加协助!” 却见张小公爷对着萧敬、牟斌二人作揖,沉声道:“一方面沿途卫所、豪族未必不会趁灾民路过加害之。” “另一方面,各地官衙、士绅也未必就老老实实的呈报灾民所需粮秣、老老实实的供应粮秣……” 萧敬、牟斌二人听得此言缓缓的点了点头,那些个士绅们肯定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范的。 以次充好、砂石参杂着霉粮充做好粮发放,甚至强掳孩童女子…… 别到时候走到半路,灾民就被他们逼反了。 “萧伴伴、牟斌,你二人需严厉督促此事!该亮牌子的时候,就亮牌子!” 弘治皇帝瞬间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些个士绅们是什么德行现在弘治皇帝已经不报希望了。 自从上次东厂、锦衣卫查实了豪商、士绅勾结起来,再勾连倭寇袭击沿海后。 弘治皇帝就对这些个士绅、豪商没有丝毫的好感,他甚至觉着太祖当年杀这些人杀的没错、杀的少了。 “证据先收集、确认,最主要是先保证灾民们能够平稳抵达京师。” 张小公爷这个时候连忙拱手道:“此事平稳为先,将灾民们安置好为此时要务!” “那些豪族、士绅、贪官污吏……陛下可日后再行收拾。”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对着弘治皇帝认真的道:“也正好借由此事,查探各级官宦中之能吏、廉吏。” “并查实各地卫所中官佐战将、悍卒,品行上佳者……” “届时可将其人调往京师,集中就学、考核、调查再行分派于国朝所需处。” 张小公爷笑着躬身拱手道:“届时,这些人皆有陛下所提职岂能不感激陛下恩典?!” “此举亦是给帝国上下官宦、官佐立以表率,只要是为帝国竭尽心力者绝无亏待!” 弘治皇帝听得张小公爷的话不由得两眼放光,不住的点头。 着啊!那些下面的官吏、卫所将校们到底谁靠得住、谁靠不住自己是没底儿的。 正好借由此事一并将他们考察了,痴虎儿也说了。 不是报上来、调来京师就给他们再派官了,而是要先学习、考核、调查。 然后再行分配,那这些被提拔起来的可不都得感激他这个皇帝么?! 逐渐用这些可用的官员、将校,再经专门教授后替代掉那些陈腐官吏、将佐帝国岂能不清明?! 而且这些人都是朕给提拔起来的,岂能不心向皇家?! 如此手法将逐收官吏、将佐忠心,对于皇家、对于国朝有大利啊! 弘治皇帝越看张小公爷越觉得欣赏了,痴虎儿不愧是朕所赞之玉螭虎啊! 看看他提出的这些个行策,哪个不是为朕考虑?!哪个又不是为皇家考虑?! 哪个又不是站在国朝的角度去考虑?! 是日,厂卫侦骑四出京师奔赴灾区沿途。 庞大的大明帝国隐蔽侦缉力量第一次被用在了救灾上,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甚至弘治皇帝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将厂卫这样的力量用在救灾上。 亦是同日钱能秘密出京,乘坐车马低调的离开了京师赶赴天津卫。 水师停泊在天津卫的战舰很快安静的离开了海港,驶向了海洋深处…… 更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原本应该在京师的江潮带着小公爷的一封信亦是消失在了京师顺流而下往江南去了。 出得皇宫来,小公爷的队伍很快的便赶往了潮白河边上帝国营造局规划的临时营地区。 小周管家那边忙着车马行的事情,这里的事情是新划归营造局的江潮、许庭光二人负责。 好在工匠们之前都有营造张家庄子的经验,京师附近那些豪门贵戚家所属的作坊又全力相助。 这才算是把砖瓦凑齐了,数千人同时劳作呼喝卖命的场景是极为震撼的。 房子是来不及建太多的了,只有少部分大约数百间成排的砖瓦结构屋子在边上。 夯实平整的地面正在铺设管道、青砖,并以水泥覆盖。 这部分是最多的,因为一下子涌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要修造能容纳这么多人住下的区域是着实不易的,于是张小公爷规划中只是修造一小部分青砖屋子。 这些屋子是给老弱病患住的,青壮则是在住在广场上搭建的军帐里面。 规划中还分有五个区域:家庭区、男子区、女子区、孤寡区,及一处公共活动区。 每一处区张小公爷首先要求建的就是洗漱洗衣及地下排水系统,其次便是茅房、下水道。 二十万人次的吃喝拉撒如果没有把这几项做好,那一旦爆发疫病将是致命的。 附近又打了几口水井,以供应日常消耗用水。 “大帐可住二十人,挤一下三十人也能住的下。” 江潮低着头在跟小公爷做汇报:“小帐可住十人,挤一下十五人亦可住下。” “广场上现下可支大帐三百、小帐一千。瓦宅共计二百二十间,每间可住六人。挤点儿八人亦住的下。” “继续修造还需时间……七口井皆已出水,水泥地皆已可用……”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现在就是要去把那些灾民接回来的时候了,至于随后的事情……他早已经构思好了方案执行。 “那些武举子们已经呆的太久了,也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了!” 张小公爷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望着远处校场嘴角勾勒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二百四十三章 武举文进士,同往接灾民 “相信,诸位已从教习处知晓此次考核之法了。” 张小公爷穿着一身的铠甲在那高台上站立如松,那双丹凤桃花竖起之时不再见得丝毫撩人。 凤尾丹朱下只有慑人的威严。 高台下的武举子们亦不再是昔日青涩的模样,此时的他们脸上带上了一丝丝的煞气。 “这次考核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比较简单……” 听得张小公爷的这句话,下面的一众武举子们心里飞奔过无数的草泥马! 上次您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们就被半夜从营房里面踹起来。 人都还是懵逼的、不知道咋回事儿,就被吊起来一顿抽啊! 武举子们想起来就泪流满面,那帮子狗批教习们没一个好东西。 一个二个下手忒狠、忒黑了,上来就是窝心脚连着一个小擒拿人都没反应过来直接挂起来打。 然后开始逼问姓甚名谁、家里住哪儿、跟哪个教官……等等问题,弄的好像外敌入侵似的。 还好众兄弟们没孬种都撑住了,撑住的结果就是放下来后还特么跑了三里地儿…… “真的很简单……” 看着下面的武举子们一脸不信的样子,张小公爷抚着自己的额头叹气道:“怎么就不信我呢?!” 我信你个鬼!你个漂亮的坏小子! “这次真的很简单,首要任务是护送灾民来京、次要任务是沿途剿匪。”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武举子们道:“以军功论。” “死了的,以六品武官战死论抚恤。残了的,按六品武官俸禄给养终老。” 看着下面的武举子们,小公爷笑眯眯的道:“但不遵军令、阵前后退者的……斩!!” “现在,你们可以选择去或者退出。” 退出?!您在搞笑?!俺们死拼打上了武举子,然后在这校场营房中遭虐了近一个月。 从走路、从吃饭、从床褥、从衣柜、从口杯牙刷子……一切的规矩都得学。 还得被那些个狗逼教习们不时突袭殴打,整日身着铠甲跑的跟野狗似的。 但很快的武举子们琢磨过味儿来了,一瞬间脸色猛然就变了!不对啊! 战死、伤残以六品武官俸禄、抚恤给,那尼玛还说简单?! 这分明是要去卖命的活儿啊! “天子门生,怎么可能如此好得?!”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撩人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看着这些个武举子们轻声道。 “还是那句话,接受不了的可以离开。” 看着他们,小公爷轻声道:“向前一步便是!” “不要勉强,因为真的会死人的。” 没有人勉强,也没有人后退一步。张小公爷低着头,很有耐心的等了一会儿。 而同时,高台下的武举子们已经没有了初来乍到时候的那种鼓噪。 他们都在沉默的等待着命令,来自于高台上那位俊俏公子的命令。 “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卯时起床准备、辰时集合出发!” 张小公爷终于开口了,却见他看着这些个武举子们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道。 “我不能保证你们都绝对活得下来,我只能保证一件事情。” 看着这些个武举子们,漂亮的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上得战阵,厮杀时我第一个上!最后一个走!” “我说的,天地为鉴!!” 方志方信之现在也在那新贡院中,面对着一众站在自己面前的新科进士们。 这些个进士们现在都换上了七品官袍,弘治皇帝特地没有按照以往一般给他们安排。 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们是会被安排到督察院、六科、翰林院……等等这类清贵的院部去的。 然而这次他们却在考完之后全部只是领受了进士籍,却没有给他们具体安排职务。 “这些时日,朝中宿老、重臣们相信已经给诸位多次讲解了如何赈抚灾民。” 方信之现在是踌躇满志啊,当年他搭上小公爷这条线现在终究是起了效用了。 但他也很明白,小公爷只是给他创造机会而已。 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没有在此事上做出成绩的话…… “考得进士,这只是万里宦途的第一步而已!吾等名教子弟,读圣贤教诲当以为天子牧民为己任!” 这段时间方信之几乎是动用了自己全部的关系,从同年、同乡到同窗。 几乎能找的、有过赈抚经验的都被他找了一遍,自己仔仔细细的不耻下问不说还盯着这些个新科进士。 他们做的每一篇策论方信之都不辞辛苦的全部要看一遍,和那些个教授的同僚们一同批改。 曾经被放到了江南做提学御史的方信之很清楚,自己的这个机会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若是以往他大约会在任职到一定期限后,调往南京六部任职一直到致仕。 而现在,他有了新的机会。 如果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做出成绩,能够赢得内阁、陛下青眼将来仕途可期。 如若不然估计也就在一个京官闲职上厮混到老,然后致仕归去。 “还请信之公放心,吾等亦是圣贤子弟自当鞠躬尽瘁、不敢懈怠!!” 这些个新科进士们何尝不知道,这也是属于他们的机会啊! 一般哪怕你考得状元,亦须在翰林院、督察院、六科之中苦熬资历。 俸禄低不说地位也不甚高,名号倒是好听可谓之清流。 然而实际上鸡毛都不是,不愿意给那些个朝中同乡大佬们捧跟脚就自行苦熬去罢。 但哪怕是捧跟脚,若是跟错了大佬一场争斗下来大佬未必挂逼。 他们却肯定会被拉出来示众,所以这票清流们时而对立、时而又合拢。 有人给六部、内阁甚至宦官捧跟脚,亦有人勾连豪商、其他清流一并鼓噪闹钱。 那些不肯同流合污的终究是无法长期呆下去,顶多混个戚戚然差不多就外放为官。 而且多数基本就是个闲职或者杂官,让你自己在外扑腾差不多就致仕告老而已。 这一次是方信之的机会,却又何尝不是他们难得的一次机会?! 第二百四十四章 携粮带御械,车队往复忙 直接派了差事甚至还有稔熟赈抚事宜的老臣们专门开讲,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讲。 这是陛下、是国朝、是内阁,对他们多大的期望啊! 二十万的灾民!这个数字是极为恐怖的,但若是他们能够赈抚好这些灾民那又是多大的功绩! “多余之语,老夫亦不言!只说此事若成,则国朝大利!” 若败,则老夫与诸位将会彻底被打上大明帝国历史的耻辱柱上。 但这话方信之没有直说,但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个事实。 “今夜早歇,明日卯时起身、辰时出发!” 却见方信之对着这些个新科进士们躬身便是深深的一揖:“诸位,国朝子民……拜托了!” 清晨,在袅袅雾气中一队队的京营精锐“哗哗哗……”的集合出城。 随着他们一起出城的,还有足足一百五十辆“来百财甲型”货运车。 其中一百辆上,装着粮食沉重的行驶起来隆隆作响。 还有三十辆则是装着军帐篷布、大锅等物资,余下二十辆则是装着石灰、艾叶、苍术……等等药材。 一千京营有六百步军、三百骑兵,但步兵并未步行而是全部都乘坐“进宝禄甲型”客运车。 进宝禄甲型这次使用的共计五十辆,六百步兵分乘四十辆进宝禄。 前后各十辆开路,余下二十辆分布在车队中相隔一段便有一辆可以随时下车保护。 而文进士们则是分乘在四十辆车内,随时协助调整车队行进情况。 张嫣然带着十余姐妹们分乘两辆车,京师内的太医们则是分乘三辆车。 另外两辆是改装成临时的诊室,以供女眷们在里面看诊。 小公爷出行即便是他自己没有去要求,小周管家也会给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专属于小公爷的那辆奢华马车在车队前方中段,里面只有妙安和足利鹤与他同乘。 在车队最前方的,则是三辆新式的“忠武河间王”战车。 每车上的是十二名张家老亲兵,还有三辆“忠武河间王型”则是在小公爷车驾前后保护。 除了小公爷没人知道的是,这些战车上全部配备了最新铸造出来的小型后膛装速射炮、火绳勾枪。 十名姬武将则是在小公爷座驾左右护持,有三人在车驾驶座上随车守护。 另外二十名姬武将则是分乘两辆改装的“进宝禄乙型”,并由她们自己驾车。 还好方志方信之从小公爷那里要了折扣,咬着牙买了一辆簪缨坊双人双仆爪黄飞电顶配尊贵版。 所以这跑起来基本不遭罪,否则的话也得去跟京营步卒们挤那马车。 别看车队极为庞大然而却完全是靠着马车行进,虽然速度并没有单独马车跑的那么快。 但相对于普通行军这份速度已经非常快了,甚至扎营的时候已行至百里之余。 这在方志及其他的文进士、武举子们看来已经非常快了,然而张小公爷却还不是很满意。 因为他知道根据《蒙古族古代战争史》的记载,其骑兵以挽马行军、战马作战。 每天平均行军速度,可达90~95公里之多。 步兵丢下辎重急行军亦可达每日百里之多,然而他们中途休息了一阵儿居然才走出百二十余里。 这在张小公爷看来是决计难以接受的,虽然知道这个时代而言这已经算是非常迅速了。 但他还是想要尽快的去接到那些灾民,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不亲自去接人、去监督。 那么这些灾民们能够通过沿途士绅、豪商们欺压,再经历伤病之后还能活到京城的还能有多少?! 我没有太大的能力,我也知道这个时代的生产能力有限。 我只能是竭尽的最大的能力,能救活多少人就去救、能安置多少就安置! 这是张小公爷真正的想法,甚至只有妙安、足利鹤两人知道沿途张小公爷陷入了在桃花林那时候的状态。 他不断的皱着漂亮的眉头,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很多时候一旦沉默就是几乎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只有疲惫的时候才会在妙安、足利鹤的簇拥下休息会儿。 两女都很心疼自己的夫君公子,但她们如同这个时代的多数女性一样选择默默支持自己的男人。 张小公爷一句话方志方信之立即下令车队加速,也有着自己马车的戴义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戴义算下来资历实际上比之萧敬更老,只不过这位擅琴的老太监却一直都保持着奇怪的沉默。 张家的老亲兵们在见到这位老内官的第一时间,便拉着自家小公爷向他行礼口称竹楼公。 张小公爷倒是没有什么矫情,毕竟人家年纪就摆在哪儿呢。 戴义倒是笑眯眯的受了张小公爷这一礼,然后感叹岁月不饶人。 这才背着手走人了,张家老亲兵们这才给小公爷说:这位别看不起眼,却是大内技勇太监首领。 当年咱国公府祖爷爷在土木堡战死后,就是他受命来家里教授老国公弓马本事的。 别看这位爷不吱声,实际上萧敬萧梅东公公、王献学公公都是他的高徒。 对外都说学的是戴公公的琴技,可实际上他俩所学乃是戴公公的武技。 现下萧公公随着陛下伺候着,亦是另一种保护。 而王献学公公现下却没有了声息,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接替戴公公成了技用内官首领太监了。 张小公爷听得此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心里一顿卧槽! 关于明朝技勇太监的记录不多,但大清那会儿却还是有些记录的。 八国联军攻陷京师的时候,皇帝、太后全都跑路了。 倒是二十余技勇太监死守于圆明园,甚至将侵入的法军打的死伤数人。 法国司令蒙托帮在自己的信中还专门提到了这件事情…… 便是在车队紧赶慢赶的时候,灾民的队伍也在逐渐的扩大并从陕西凄惶抵近太原。 毕竟弘治皇帝是动用了快马渠道传递消息,沿途人马不停一路下令。 张小公爷他们又准备了些许时间,所以当地在救灾之后便匆匆将灾民送出境内。 同时他们亦将灾民在自己境内消耗的钱粮统计成册,命人发往京师与户部报账。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在救灾时候的一举一动都被早已得令的东厂、锦衣卫全数收集登记成册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护持灾民锦衣卫,逼反百姓陈千户 “陈千户!我劝你一句,最好想清楚!莫要自误!!” 大刘子现在其实很慌,他只是一个锦衣卫百户而已啊!对方可是一个卫所千户! 最重要的是,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而人家带着一百余亲兵,着甲带刀虎视眈眈。 但他知道他退不得,现在他只希望回城里拉人马的那狗批总旗能够快点儿到位。 “大刘子,某家也知道你是锦衣卫的人……” 却见那略有些痴肥的陈千户抱着胳膊冷笑的看着大刘子,恶狠狠的道:“但你别忘了,这里可不是京师!” “这里可是晋阳!劳资可是振武卫副千户!!” 陈千户面目狰狞目含暴虐的盯着大刘子,一字一句的咬着牙道:“拿些许流民而已,你敢阻我?!” 大刘子现在身边就跟着十来个小旗,而且全特么是穿着便装啊! 若是平日里陈千户带着这百来号亲兵着甲带刀过来,大刘子肯定二话不说带着人扭头就走。 但今日大刘子却走不得,大刘子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那黑压压的一大片,双目无神、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们。 他们的眼神中满是绝望,他们就这么哆哆嗦嗦带着惊恐的站在大刘子等人身后…… 人群中的那些看起来五六十岁,满面沧桑的老者们哆嗦着把一些孩子挡在自己身后。 那些瘦弱的、几乎都饿的站不稳的青壮们,则是咬着牙颤抖着将女子们扯到自己身后挡住。 大刘子阴沉着脸,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陈千户:“今日……我让不得!!” 这话一出口大刘子自己突然松了一口气,这句话要说出来很艰难。 尤其己方不过十余人身着便衣、手上就几把劲弩、腰刀,而对方却有着一百余人! 还是全部膀大腰圆、着甲跨刀,提着朴刀骑着战马的厮杀汉子。 然而之前指挥使牟大人传下来的命令,和随着命令一起来的银子早已经说的明明白白。 锦衣卫现在要做的是护持灾民、调查贪腐,为锦衣卫此天子亲军之名张目! 话说了不算银子才算啊!从千户、百户,到总旗、小旗。 最少的五十两,最多的二百余两! 牟大人说的明白了,陛下不白使唤咱们。但也不能瞎伸手。 差事就是这样,拼死都得护住这些个灾民们平安抵达京师。 沿途无论是山贼流寇,还是士绅豪族卫所,必须一步都不可让! “这些灾民……一个都不能少!” 大刘子现在也是豁出去了,握着刀柄赤红着眼珠子猛然咆哮:“光天化日之下,你莫想抢人!!” “卧槽尼玛!姓刘的,你别给脸不要脸了!今儿这条道儿你敢不让,劳资就把你埋这儿了!” 陈千户的脸色逐渐的狰狞了起来,在他身后的那些个亲兵们也开始呼喝着逐渐排成了阵型。 说这话陈千户自然是有底气的,于他而言不过是些许流民而已。 劳资就算是掳走些许个回去,用做歌姬又怎的了?! 没砍他们脑袋去论军功,已经是某家很客气了。 姓刘的你可别不识抬举,否则某家就是剁了你埋这儿也让你没处说理去! 大刘子咬着牙一摆手,身后的小旗们呼啦啦的排成队伍。 “劳资今日便是不退了,你待如何?!” 天子亲军啊,曾经多大的名头。 然而大刘子继承了父亲的军职以来,其实从来就没有感受过自己作为天子亲军的那种存在感。 反而是读书人们骂着他们鹰犬、绿林众人背地里喊他们鹰爪孙,老百姓也对他们避之不及。 似乎穿上了这身衣袍,一瞬间就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 这是令人无比丧气的事情。 但这一次则完全不一样了,下来的命令是让他们护持灾民! 卧槽!啥时候天子亲军,需要护持灾民了?! 然而不等他们脑子转过弯来,白花花的银子就给发下来了。 指挥佥事一摆手,满脸肃然的告诉他们:牟大人得陛下敕命,受灾百姓皆为陛下子民! 我等既得陛下隆恩,添为天子亲军则必须为陛下守护百姓子民! 陛下命吾等沿途护送、多加协助,并监察官吏豪族士绅…… 此为吾等之大幸也!吾等皆不可负之,哪怕死也得死在那百姓身前不得后退半步! “这可是你逼我的……” 却见那陈千户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那牙咬的咯咯作响:“不过些许流民而已,劳资就是要捞几个罢了!” “崽子们!你们的媳妇现在就在里面,给劳资上!剁了他们,捞到的就是你们的!” 亦是此时,那些灾民人群中响起一几个悲愤无比的声音:“这些狗官不给我们活路了,大家反了他啊!!” “不给我们活路了,反了他啊!!” 一声声鼓噪开始在人群中炸响,原本面目狰狞的陈千户脸色变得愕然。 随后更是一下子从愕然转而发白,他身后的那些个亲兵们竟是猛然勒住了战马不敢再动。 大刘子本已是握住了刀柄便要死战,然而见得陈千户如此他不由得艰难的缓缓转过头去。 眼见得那些个刚才身上散发着死气一般的灾民们,现在都缓缓的抬起了头。 那眼神中是绝望、是疯狂,是不顾一切的暴戾! 这一瞬间大刘子明白了这陈千户为何勒住马头了,这些灾民们现在显然已经绝望到要做反了! 逼反数万流民啊,这可是滔天大罪! 最重要的是,万一这些流民直接冲到了他陈千户家里,那还能有活人么?! 再想到随后陆陆续续一并合起来,那数量高达二十万的流民…… 猛然间陈千户就浑身冰凉,即便是这些个流民没有弄死他全家。 事后追查下来得知是他逼反了灾民,那一个抄家灭族亦是绝对跑不了的。 死定了! 陈千户现在很后悔,当时特么收那王周二家的银子干甚啊! 五百两白花花的银子虽好,可要掉全家脑袋的话这可就非常的不好了。 望向大刘子,陈千户心里又一阵阵的恨啊! 你大刘子刚才不拦着我的话,劳资早特么抓够壮丁女人回去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沸油锅口陈千户,为民张目小公爷 现在陈千户不敢有所动作,他甚至勒住了马头如果情况不对马上带着自己的亲兵们转身就逃! “反了他!反了他!!”一声声的鼓噪在人群中响起。 刺激的这些个汉子们眼珠子发红,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步步的向着他们逼近过去。 大刘子赶紧转过身来,按着刀柄步步后退大声吼道:“诸位!莫要自误!莫要自误!!”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沉默,还有那不断逼近的脚步。 “这位官爷,刚才额们都看到了……您且让开罢!” 那陈千户似乎找到了话语中的漏洞,指着大刘子凄厉的嚎叫起来“姓刘的!你居然勾结反贼!!” “住口!蠢物,若是此时民反你以为你能脱罪活命?!等着被抄家灭族吧!!” 大刘子肺都要气炸了,卧槽尼玛!不是你这狗批劳资现在早把他们送出辖境了,何必闹到现在! 而吃了大刘子一骂的陈千户猛的一哆嗦,这才惊觉若是这些穷鬼们真做反了…… 他必然讨不得任何好处去啊,这特么还坑人家大刘子有毛用啊。 “你们最好想清楚!造反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陈千户现在却也不敢再拿大了,面皮涨红脖子青筋暴起声竭力嘶的嚎叫着。 但那些个灾民们似乎完全不为所动,只是沉默的如同山峦一样黑压压的隆隆碾来! 大刘子缓缓的退着,不用看也知道陈千户和他的亲兵们蠢蠢欲动试图要逃。 “你最好别跑,此时若你跑了他们一定会追过去!” 看着这些个灾民们,大刘子冷冷的到:“骑着四条腿你可以暂时跑掉,但你的家小不知道能不能跑掉了……” 这话说的陈千户的心头不由得一颤,他突然想到被那大同肥龙连夜灭门的一大家子。 后来他也有去看,那真叫一个惨啊! 全家上下二十几口没一个活下来的,全都被按在地上直接砍了脑袋垒起来放在米堆上。 想到自己家里那三十几口人顿时陈千户脸色发白,他现在极度后悔自己为啥要淌这趟浑水。 “杀狗官!杀狗官!!” 灾民人群中的咆哮声更大了,也更多了! 便是这个时候,一众人突然感觉到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 随后便是隆隆的马蹄踢踏声随之传来,所有人一时间竟是顿住了脚步。 所有人循声望去,却见烈阳之下一支人马隆隆奔来! 他们掀起的烟尘飞舞,为首的乃是一名俊俏的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 虽然双方的距离略远但众人还是看到了少年那双丹赤般的双瞳,其明亮便是烈日亦难掩其彩。 少年的两侧则是一群穿着大红色华丽甲胄的少女们,她们面容俏丽、身材修长。 腰间挎着谁都没有见过制式的腰刀,背负这一杆火绳勾枪警惕的看着四周。 再往后则是一群群身着甲胄面容几乎都藏在了头盔里,身形膘装的厮杀汉子。 却见他们一磕战马,便率先冲出了马队呼啦啦的的竟是直冲到了陈千户等人的面前。 亦是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少年身旁有两名穿着不同样式但更为华丽铠甲的少女拍马隆隆袭来。 未几竟亦是冲行到了那陈千户面前,这个时候那少年才姗姗来迟。 整支人马猛然散开,一众人无论是灾民百姓抑或是大刘子、陈千户皆不由得暗叹。 自己等人在这少年身前,似乎一下子跌落成泥地草鸡、废砖破瓦了。 人家甚至不需开口只是端坐马上,亦是濯缨沧浪风采、诗礼簪缨之仪范。 “方才远远的,我便听得有人高喊‘反了’、又听得喊‘杀狗官’……” 那少年眨巴着那双让人心魄不由随之律动的丹赤幽邃双瞳,望着众人道:“可以说说是何事么?!” 陈千户这时候才从这少年那令人失神的好颜色中缓过神来,但他亦不敢放肆。 于是仅是问道:“吾乃振武卫副千户陈甲升,你是何人?!” “哼~!我家小公爷乃是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总教习、钦差总督陕西赈抚副使!还不见礼!” 还不等那好颜色的如同佛子一般的公子开口,他身边的那披挂甲胄的少女便冷哼了一声。 来者自然是张小公爷玉螭虎,前方侦骑发现了这里的对峙于是赶紧打马回去禀报。 于是才有了张小公爷弃车骑马,带着家中老亲兵、一部分武举子及姬武将们匆匆赶来之事。 那陈甲升听得小公爷的名号顿时心里一顿卧槽,哪儿还敢怠慢啊! 赶紧滚下马来邦邦邦的磕头口称万死,他都滚下马去他的亲兵们又怎敢继续骑马?! 大刘子他们呼出一口气,赶紧俯身拜下对小公爷见礼。 那些个灾民们虽然不知此便是玉螭虎当面,却也听得“钦差”二字知道是大官儿。 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大刘子他们一并拜下。 “我方才听得有人呼喝杀官做反……”小公爷摆手让众人都起来,随后转过身去。 望着那些个灾民,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道:“杀官做反,可是要杀头诛九族的。” “你们都是陛下子民,遭了灾陛下心疼为你们寻条活路……” “命沿途州府供应你们粮秣,还命我与方信之大人领医者、大军前来护送入京师为你们寻活路……” 却见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猛然竖起,低声暴喝一句:“陛下如此待你们,你们竟然要做反?!” 这一番话说的这些个灾民们猛然一惊,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虽然沿途州府县乡给的粮秣掺沙砾石子的不少,可终究是给了他们一口吃的。 否则的话,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啊! 当时从那大灾的家中出来的时候,县令、知州也给他们说了。 这是陛下的恩典,这些粮秣到了前方的州县可以再次支取供他们一直走到京师。 抵达京师后会有人接待他们,并给他们寻一条活路…… “贵人啊……并非小民等有心杀官造反,实在是那位千户大人要掳杀我们啊……” 几个年纪甚大的老者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出来,便是要拜下。 却被张小公爷率先上前,一把将他们扶起来:“老丈且说来,若有冤屈我当为你张目!” 第二百四十七章 捆了陈甲升,揭出叛逆徒 “老东西莫要莫要含血喷人!!” 陈千户猛的站起来竟是几步之间冲了过来,抱拳于小公爷大吼道:“乃是他们不遵号令意图……” 这陈千户话都没有说完,便猛然浑身寒毛乍起! 却见他便是要撤身往后狂退,然而那略有些痴肥的身躯却并没有达到他所想的效果。 然而很快的他便刹住了身形一动也不敢动,只是瞪大了眼珠子声音发颤而凄厉。 “我可是振武卫副千户!” 张小公爷腰间那柄华丽无比的倭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出鞘,刀锋竟是挂在了陈甲升的颈项间。 已是此时那些个随着陈甲升一并前来的百余亲兵瞬间鼓噪起来,可张家的老亲兵们哪儿会给他们机会?! 手中的刀鞘,早已在他们刚张口站起来的瞬间“啪啪啪~”的砸下去了。 “找死?!我家小公爷是钦差副使!尔等莫非要造反么!!” 嘴上说着张家的老亲兵们手上也没有闲着,三两下噼里啪啦的便将这些个陈甲升的亲兵们按倒。 咔咔咔的把他们身上的腰刀全都卸下来,再抽出腰带捆肥猪似的手脚背起扎捆起来。 “我是英国公府小公爷、京师乃至大明第一纨绔。”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道:“我就算是砍了你,陛下连俸禄都不罚我的。” 这话一出口陈甲升顿时满心绝望,这简直无麻卖批可说啊! “捆了,回头查清楚!”张小公爷收回了刀,转身继续望着那几位站出来的灾民老丈。 随后掸了掸双袖,躬身长揖:“此事小子自会查清,若其有罪必不放过!” 那些个老者、灾民们见张小公爷居然二话不说,直接就将陈甲升和他的亲兵们按倒扎捆起来。 瞬间“嗡嗡嗡……”的议论声便在灾民中响起了,大家的眼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希望。 “但是!老丈们也需清楚,杀官做反一事可不是说了就无事的!” 张小公爷缓缓起身,那双丹凤桃花竖起目光灼灼的望着这几位老丈:“陛下仁慈,救济百姓……” “然而却有人鼓噪杀官造反,此事若不查清亦无法交代!” 这番话一出口顿时现场的空气为之一滞,张小公爷扫视着这些灾民们。 背着手声音低沉一字一句的道:“老丈,大军、粮食、医者……都在后方,随后便至!” “陛下仁慈,已在京师准备安置大家了……” “是谁鼓噪杀官造反,这是必然要揪出来的!若其只是激愤,稍惩便止。”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声音逐渐发寒:“若其心存反意,诸位可莫要被他连累了!” “造反……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这话一出口顿时灾民们“嗡~~”的一下炸开了,这尼玛是要全家富贵的活儿啊! 大家刚才是被那陈甲升逼迫,情绪又被挑动起来这才有些躁动。 现在陈甲升和他的亲兵们都被按了,再有这小钦差贵人亦说了陛下给他们派来医者、大军。 还带着粮食过来,护送他们往京师安置。 这时候谁还想要干这杀头、杀全家的买卖啊,自然一堆人鼓噪了起来。 “你莫要害我们!我还有妻儿!快出去、快出去!” “袁瘸子,你别躲了!刚才我都瞧着你在喊了,别害了大伙儿!!” 很快的,十来个藏在人群中的汉子就在怒骂、咒骂声中被推搡出来了。 张小公爷看着那脸色灰败的十来个衣衫褴褛,脸上不动声色然而心里却已经感觉不对劲儿了。 这十几名汉子看着和其他灾民无甚不同,但却明显精神头儿更好。 其他饥民几乎皆面有菜色,这十几人却面容健旺! 看着他们的身形则更加不对了,常年习武之人行走坐卧都不由自主的会带上一些习惯。 旁人未必能够看出来什么,但张小公爷自己也是个中好手怎么会一无所觉。 张小公爷漠然的扫过这些汉子,眼中的余光扫到了一个汉子半掩在衣衫里的一块吊坠。 瞬间他的心底一沉,既是受灾逃难的有多少人能挂上玉吊坠?! 而且那吊坠虽然未见全影,却从露出来的半拉模样可以看出来那是一尊弥勒佛。 俗语曰:男佩观音女戴佛,他一男子怎会佩一尊弥勒佛像于胸前?! “双林树下,善慧大士!敢问烧几柱香、偈哪座堂?几住菩萨?!” 久不开口的张小公爷突然目光灼灼的望着那佩戴弥勒佛的汉子,开口直接道。 那男子瞬间愣住,下意识的顺口应道:“弥勒降世,得幸烧香三柱……” 话刚出口这男子猛然色变竟是飞一般的试图后退,然而张小公爷却比他更快! 在他开口的瞬间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猛然迸射出灼热的烈火,身体如同炮弹一样轰然撞去! “砰砰砰……”那汉子退无可退,只能是硬架小公爷轰出的那几拳。 然而长期练习又多经战阵的小公爷不是战场初哥,拳头轰出的同时脚下已然跨出猛然一踹! 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妙安、足利鹤两女早已随他身形而动,手上的长枪“啪啪啪~”的砸在了这汉子身上。 姬武将们亦是配合默契,竟然同时杀出来手上的刀鞘“咔咔咔……”的砸翻了那些个被拎出来的汉子。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宰了他!!” 然而还是有一人趁机闪身躲开了,竟是抓住了一名孩子掏出匕首架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不要!我儿啊!!”在那孩子身边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女子,又怎是这等大汉的对手?! 那女子先被拽开不说,还被这面目狰狞的汉子一脚“砰~!”的踹翻在地上。 “再过来!我真宰了他!!” 张小公爷面无表情抬腿猛然对着那被砸翻在地上,脖子上挂着弥勒佛汉子的膝盖侧弯踩下去。 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这汉子发出了无比凄厉的惨叫。 “放了那孩子,你能活。” 却见张小公爷冷然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锦衣卫何在!!” 一直目瞪口呆的大刘子听得呼喝顿时连滚带爬的冲来,跪在了小公爷身侧。 “晋阳锦衣卫百户刘盛达见过小公爷!” 小公爷头都没回,声音寒气四溢:“若那孩子伤了半根汗毛,我要他三族死绝!九族充边!!”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东厂锦衣卫,无人不生惧 那汉子闻言不由得手抖了一下,却见的拜下的大刘子顿首抱拳。 “还请小公爷放心!若他伤了孩子,锦衣卫必不惜一切代价、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亦要灭他满门!!” 亦是此时,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还有我东缉事厂!若那孩子无事则罢了,若是伤了孩子我东缉事厂穷尽天涯海角也必灭你满门!” 说话的却是穿着甲胄悠悠站出来的戴义,却见他双目精光四溢声音尖锐:“咱家说到做到!” 卧槽!劳资挟持的这是皇子吗?! 这汉子都快要哭了,若是被锦衣卫、东厂一同追索要灭门自己岂还能有活路?! “现在,放了那孩子。”张小公爷眯着眼睛,低声道:“我保你能活!” 却见这汉子脸色阴晴不定,而边上的老亲兵们已然是围了上来。 孩子被吓的“哇哇~~”大哭,失了孩童的母亲在地上“邦邦邦……”的磕头。 哭喊着求他莫要伤害自己的孩子,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冷声道:“你亦有父母妻儿,莫要自误!!” “啷当~!”那汉子颓然的丢下刀,高举双手:“我降!” “祸不及妻儿啊!此事我任杀任剐,只求大人莫伤我家人……” 张小公爷冷然的看着他,声音冰冷的道:“我说到做到!” “你只需好生配合、老实供述!可免自身死罪、妻儿活罪!” 说着一摆手让大刘子他们把人带下去分开审问,戴义则是阴测测的笑着也跟了过去。 张小公爷则是笑着安慰几位老丈,拍着胸脯给他们说只要不是跟那些弥勒妖人勾结绝对没事儿。 你们都是陛下的子民,陛下还专门派我们来给你们送粮食、救治,又怎么会害你们呢?! 说话间妙安小姐姐还寻摸出一个小果脯盒子,拿出果脯来安慰那刚刚脱离了虎口在母亲怀里大哭的孩子。 老亲兵们则是让大家先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给这些个百姓们先垫垫肚子。 当然,肯定是老人、孩子和女人优先的。 大老爷们等会儿粮车到了再吃,现在着急个甚子。 张小公爷还搀扶着几个老丈坐下来,微笑着问他们沿途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并让他们把病人都集中起来,一会儿有医者会过来给大家看病。 几个老丈原本哆哆嗦嗦的怕自己身上太脏,又数日未曾清洗熏着贵人。 然而这位贵人却面无异色,一直都是搀扶着他们。 还跟他们一起坐在地上,轻声细语的给他们叙话、让那些个豹头环眼的大汉们给老人孩子拿干粮吃。 顿时这些个老丈和他们身后的灾民们泪如雨下,不少人呜呜的哭泣了起来。 沿途走来大家不是视他们如洪水猛兽、瘟疫流民,城都不许他们靠近还要驱赶他们。 便是视他们如钱财肥肉意图掳掠女子孩童,要从他们这里撕咬下来一块儿好处。 若非是东厂、锦衣卫的人沿途护送,或许走不到这里他们半数都倒在路上了。 “贵人……您是好人啊!” 几个老丈站起来后退了好几步,便是对着张小公爷直挺挺的跪下“邦邦邦……”的磕着响头。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响彻在这大道上,看得那些个姬武将们不由得转过头去抹着眼角。 张家的老亲兵们亦是默然叹息,将腰间的储饼袋子卸下来拿出剩余的饼一点点的分发给老人孩子们。 张小公爷慌忙站起来去将他们拉起,但那数万呜呜哭泣的灾民们他又能拉起几人?! “都莫哭,莫哭了!都起来,起来罢!” 小公爷那心抽了抽,鼻头一酸顿时却无比难受。 他们的要求很高吗?!其实真的不高,他们只是想活着、只是想活下去。 尽管是那么的艰难,但他们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 张小公爷拉起这些老丈,再大声的让那些个灾民们赶紧都起来莫要跪着了。 随后让老亲兵们先寻附近的溪河,好带着他们过去洗漱扎寨。 老亲兵们得令答喏,打马而出不一会儿便找到了附近的一条小河。 张小公爷一挥手,在那些老丈们的引领下终于安下心来的灾民队伍缓缓的向着小河移动。 未几,方信之终于是带着车队隆隆的赶到了这里,并在老亲兵的引领下来到了小河畔。 看着方信之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再看着那些个文进士们一通乱叫瞎指挥张小公爷差点儿肺都气炸了。 上去就逮住这些个文进士们一团骂,随后先令五十武进士守住车马。 五十人为岗哨,然后用布幔隔开先令男丁都下河里把自己先洗刷干净。 大锅加起来烧水,医者们在林子里找来药草和石灰混在一起。 从河里上来的男丁们哗啦啦的就得被用调好温度混合好了石灰、药草的温水,给淋上一遍。 然后才令他们去把京营从京师带来的衣裤、鞋子换上,所有的旧衣物全数收起来销毁。 呼啦啦一大票的男丁们甩着鸡儿飞奔下水,那场面可别太美丽了。 和从前的凄凄惶惶不一样,他们现在可是有盼头了。 京营的大兵们呼喝着让他们赶紧洗干净,尤其毛发处不许有虱子。 不然染上了疫病可真就狗命不保了,吓的这些个汉子们对自己身上搓了又搓。 上来被淋了那石灰药水更是恨不得把皮都搓下来,冲洗一遍赶紧换上衣裳。 几个老兵们趁着太阳没下山呼喝着让他们赶紧清理出空地来,一顶顶的军帐被从车上卸下来。 男丁们在干活儿的时候,姬武将们便开始接替岗位放哨。 然后这些个女子们则是下河开始洗漱,岸上放着干净的衣裳。 张嫣然她们接过了煮水的活儿,让这些个女子们把自己擦拭干净。 最后则是孩子们全都得洗漱一边,这才让她们全都进入营地里架设起大锅。 淘米、煮粥,一排排的桌子架设起来不舒坦的赶紧去看医生。 若是女子有不方便说的,则是由张嫣然她们将人领到改装的马车内检查一番。 “这事儿真不赖我啊!小公爷……” 陈甲升现在是真的哭了,一个几十岁的男人哇哇的哭:“我要知道是这情况,我就不来了啊!” 这他倒是说了实话,要他早知道大名鼎鼎的玉螭虎带人杀过来了。 陈甲升脑子抽筋儿了才往这事儿里凑,可他是真不知道小公爷带人来了啊! “都有谁鼓噪你参与了此事?!老实交代,我可给你条活路!” 张小公爷冷冷的看着痛哭流涕的陈甲升,道:“但这副千户的军职,你就不用想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晋阳豪族多牵涉,螭虎定计除妖贼 把这陈甲升给丢到了一边去,张小公爷这才对着戴义低声问道。 “那几个弥勒妖人交代了么?!” 戴义的脸色也不好看,叫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弥勒教不声不响的居然对晋阳渗透的如此之深。 甚至连卫所之中都有他们的人,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还有那些个晋阳豪族士绅们,就是这些人一起鼓噪才会有了今天陈甲升的这一幕。 陈甲升自己是没有陷入弥勒教中去,这大约是唯一值得安慰的事情。 “古、康、徐、赵……几乎三成的晋阳士绅豪族都陷入进去了!” 大刘子那一脸死了爹似的模样,晋阳居然被渗透至此他们锦衣卫能落好么?! 戴义的脸色铁青的可怕,咬着牙冷声道:“他们怎敢!他们怎敢!!” “今夜就行动罢!”张小公爷竖起那双丹凤桃花:“此事……迟则生变!” 却见他顿了顿,低声道:“这也是对那些武举子们的一次考核,不沾些许人命终究不算是杀将!” 很快的几人便商定了,五百京营留守营地、方信之在此坐镇。 小公爷则是带着姬武将、自家老亲兵、武举子,还有五百京营并大刘子等人连夜赶赴过去。 但在人员集合的时候,小公爷却沉吟着让人将陈甲升给提溜了过来。 “陈甲升,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张小公爷目光灼灼的望着陈甲升,沉声道。 “若是此事办下来,别说是副千户便是指挥佥事、同知也并非不可的!” 本来已经心若死灰的陈甲升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睛猛然一亮,却见他挣扎着跪在地上。 那脑袋“邦邦邦~”的磕的直响:“小公爷您吩咐便是,刀山火海标下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你铸下如此大错,走一回刀山火海也理所应当……” 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微的闪烁了一下,低声道:“富贵险中求,你现在是退无可退了!” “你也看到了,那些可都是弥勒妖人!沾染上了,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这话说的陈甲升不由得一个哆嗦,赶紧又是“邦邦邦……”的磕头:“小公爷~!标下是被蒙蔽的啊!” “标下决计没有跟他们勾结,标下不知道他们是弥勒妖人啊!!” 国朝上下谁不知道啊,太祖爷爷朱重八当年起家其实就是郭子兴麾下的那些教派。 所以后来对于这些个教派知之甚深的朱重八,一直对他们保持高压状态。 只要是沾染上了,一个抄家灭族基本是跑不了的了。 “是与不是,得你自己证明……”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站起来,拍着陈甲升的肩膀:“别忘了,弥勒妖人虽是祸害却也是我武人的功勋啊!” 这话一出口若是陈甲升还不懂的话,那他就可以去死一死了。 人家张小公爷这是在告诉他,只需砍下些许弥勒妖人的脑袋回来谁还说你跟他们勾结?! 那不仅是没有勾结还有功勋啊,到时候指挥佥事甚至同知可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么! 陈甲升现在这个副千户说到底也就那样,哪怕是千户大人也不过是从四品而已。 指挥佥事可是正四品武官啊! 没一会儿,陈甲升从张小公爷的军帐走了出来一脸兴奋。 在张龙的带领下,将他的那些个亲兵们全都带出来。 随后领着这些个亲兵们,到一个单独的军帐里面吩咐了一番。 很快的便见得张龙带着些许老亲兵们随着陈甲升一起出发,张小公爷则是与戴义等人一并领着队伍缓缓跟上。 不一会儿便在陈甲升的引领下一众人马抵达了一处军营,陈甲升带着人进去呼喝了一阵子。 便见得一堆衣衫褴褛的卫所兵丁们咒骂着什么,耷拉着脑袋打着哈欠离开了。 张龙等人则是带着人四处检查了一遍,确认已经没有其他卫所兵丁在营地里。 这才出来招呼张小公爷他们进入,六辆战车开赴到了营地外的小灌木丛里。 老亲兵们斩下树枝稍微遮盖住,姬武将全部在马车旁准备。 张家的老亲兵、武举子们则是安抚着战马,一并藏到了灌木丛中。 五百京营精锐手持大盾,哗哗哗的开赴进入军营在戴义的安排在隐没在黑暗中。 待得所有人都隐蔽并被戴义检查了一遍后,这才隐没在陈甲升的军帐内。 大刘子并没有跟着众人进去,而是得了张小公爷的命令拿着戴义用了钤印开出的条子消失在夜色中。 很快的整个军营再次恢复了平静,陈甲升定了定神小公爷再次考校了他该说什么、该有什么表情后。 这才让他把那些个亲兵们派出去,自己则是和戴义一起隐没在这军帐之内等候。 古家,晋阳大家。 祖上永乐年间出过进士,英宗的时候又出了两位举人。 可谓是这晋阳的大户人家,识得古家的都得竖起大拇指夸上一句:书礼传家。 “咚咚咚~~!”近二更天的时候,古家的大门被人狠狠的砸响。 门房此时刚刚吃完了饭正准备歇息,听得这砸门声不由得在门后跳脚大骂。 “哪个杀千刀的!不知道这是古家的宅院么?!” 这话似乎起了效用,那砸门声顿时止住了。 “你这条看门的老狗赶紧给你家陈爷爷开门,若是误了我家千户大人的事儿拿你全家的脑袋都扛不起来!” 这话一出口顿时那门房悚然一惊,拉开了一条门缝往外望去。 果然是常来家里那卫所陈千户身边的老亲兵,但他也不敢开门只是隔着门问道。 “您这是有何事……” “甭给你家陈爷爷废话,告诉你家老爷说我奉千户大人之命有机要相告!” 那门外的亲兵似乎极为不耐,不等这门房说完便喝骂道:“赶紧禀告了开门!” 这门房顿时不敢怠慢,告罪了一声关上门便往宅子里跑。 古驰古达仁年纪毕竟大了,所以此时早早在小妾的伺候下睡下了。 听得老管家来报不由得眉头一皱,那陈大草包即便是得手也不会来那么快罢?! 而且按照神教长老的安排此事他不可能还能脱身的,莫非是他事败但自己跑回来了?! 无奈之下古达仁只能是起身,让老管家带着家丁们戒备着。 自己则是在前厅见这亲兵一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二百五十章 豪族士绅无善类,卫所营帐聚众枭 “小哥,还敢问千户大人寻小老儿有何事要说啊……” 对于被从床上拉扯起来这件事情老古其实是很不爽的,但这老狐狸依旧和颜悦色笑眯眯的道。 陈甲升的亲兵进得来的时候,看着家丁的那眼神老古就觉着不对劲儿的。 那不是戒备的眼神,反而似乎是在挑选好手的眼神让老古觉得事情不简单。 而这亲兵听得老古的话却没有立即回话,他往老古的左右看了看。 老古很快会意,摆手让老管家摒退了大部分的家丁只留下了老管家和几个家生子。 “我家大人让您带上家里所有的好手、带上家伙,马上到东大营寻他!有要事相商!” 老古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疑惑了起来。 让自己带上家里的好手去?!这听起来不像是鸿门宴,倒像是去给他帮忙动武啊! 可他本身就是千户卫所千户,能打敢杀的亲兵就有百余人之多怎还需要跟自己借人?! “还请老先生尽快动身,我还需知会其他几家就不久留了!” 甚至这亲兵都不等老古开口再问,便抱拳转身要走。 老古赶紧抬手:“小哥稍待,千户大人何以如此着急?!你还需知会谁家?!” “康、徐、赵、梁……他们几家都得知会,老先生还请动身吧!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老古再挽留,便抱拳匆匆离去。 留下老古在灯火下那张脸阴晴不定,老管家和几个家生子则是在边上垂手等候。 好一会儿了,老古才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沉声道:“房清,你在家里看着几位少爷……” “若是三更天老夫还没回来,你便带这少爷们先到边家堡子暂避等老夫回来!” 说完,不等老管家再说什么一摆手道:“让后院的驼子、瘸子他们几个过来!” “养了他们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他们给咱们古家回报的时候了!” 房清躬身应是,随后便着一个家生子去将那几人喊到前厅来。 老古说着带着几个家生子便直接出了前厅,几个家生子打着火把、老管家见状赶紧在前引路。 没一会儿一行人就到了后院的一处假山脚下,老古让老管家打着火把自己则是在假山边上摸索了会儿。 便见得老古拉出一条铁索“哗啦啦~”的一扯,那假山上顿时露出了个黑幽幽的洞口。 从老管家手里拿过火把照向那黑幽幽的洞口,便能够看到一条直通往下的台阶。 顺着台阶而下便是几口大箱子,老古一挥手几个家生子便将这几口沉重的箱子抬起来离开了这处密洞。 “咣当~!”古家的前厅里面,几个目露凶光虬髯大汉沉默的坐在椅子上。 箱子打开来,里面却是几套明晃晃的铠甲! “几位,我们古家也照拂诸位了那么多年了……” 却见老古盯着这几条汉子,沉声道:“现在是需要诸位的时候了。” “古老爷子不必说了,爷们进你古家门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却见一个驼背的汉子桀桀的笑开了:“您古家不是善堂,爷们也都不是啥良善人……” “说罢,让爷们去干甚?!” 说话间,另一个只剩下一只眼睛的汉子站起来。他竟有些跛脚。 “你古家私藏的铠甲都拿出来了,不是小事儿啊……” 古老头儿眉头都不皱一下,低着脑袋闷声道:“诸位也说了,我古家不是开善堂的……” “您几位哪个不是身上背着海捕文书?!哪个不是血债累累?!没有我古家的庇护,能活到今日么?!” “西北驼龙赵驼子,劫杀客商三十有七、犯下命案不下百宗!……” “豫南快刀周瘸子,三村十四家近百口灭门惨案为你所做!手下十七人问斩,唯独你逃出来了罢?!” “还有毒龙刘瞎子……” 老古头没说完,那瘸子便坐回了椅子上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历年来,我们为你古家做的也不少了罢?!” “你怎的不提与你争城南铺子的左大官人,是如何突然暴毙的?!” “还有那从京师回来就发现自己小妾有了身子的蔡举人,他又是如何醉跌下楼摔死的?!” 古老爷这才抬起头来,跟这些个老东西们互相看了一眼桀桀的笑开了…… 当古老爷带着自己亲随的家生子,和这几个穿着铠甲的凶汉抵达的时候。 营地陈甲升的军帐内已经坐了一大群人了。 大家互相都看了看,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谁家身后都跟着几个看起来就不是良善人的汉子,身上穿着禁持的甲胄就这么无所谓的站着。 “找诸位来,是给诸位说一件事儿……” 在那最上首的陈甲升看着这些个在军帐里面互相寒暄的老东西们,清咳了一下。 “直说罢!我本欲拿那些流民的时候,碰到钦差了!” 这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晋阳大族们皆尽瞪大了眼珠子,几个甚至直接傻眼了就。 “好在他带的人不多,本官又有亲兵护持总算是撤回来了……” 却见陈甲升脸色阴郁的道:“可锦衣卫的狗崽子已经看到本官了,想必很快他们就会开始追查此事……” 锦衣卫?!顿时这些个大族族长们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气,他们可没人是干净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跟弥勒妖人都还有牵涉,如果锦衣卫真的追查的话…… 抄家灭族啊!一群老东西们心尖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本官命人查探到半个时辰前,才回营。” 却见陈甲升目光阴骘的扫过这些个大族族长们,声音带着狠厉:“若是这钦差、锦衣卫追查起来……” “咱们在座的一个都别想跑,全都得吃挂落!甚至可能抄家充边!” 呸~!这哪儿是啥抄家充边啊,我们这得抄家灭族啊! 古老爷缓缓的站起身来,对着陈甲升沉声道:“大人有什么话,就直说罢!” “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走不脱您也逃不了老夫等人!” 却见陈甲升闻言阴郁逐散,爆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好!古老爷子果然快人快语!” “本官要做的很简单:杀钦差!!” 第二百五十一章 豪族士绅无善类,悍匪凶徒啸聚营 一众老家伙们听得此言不由得一个哆嗦,卧槽尼玛!玩这么大?! 杀钦差啊,这跟造反已经特么没区别了。 虽然大家都混神教打算搞搞震来着,但没人想拿自己身家性命去搞搞震啊。 鼓噪着流民们去搞搞震,大家在背后摇旗呐喊搞个粮荒、灾荒发发财是想的。 荒年来了土地就不值钱了啊,咱可以低价买入土地、低价买进来一堆丫鬟、仆役。 再高价把粮食、铁器、食盐……等等卖出去,一进一出这可就是大笔银子啊! 大家的家里可都有家丁、悍匪,组织起来杀上些许流民报功朝廷也有奖赏不是! “哼~!那钦差若不死、那些流民若不反,追查下来本官必死诸位就能脱身了么?!” 这话说的这些个老家伙们悚然一惊,确实啊!自己等人如何脱身?! 锦衣卫追查下来陈甲升顶多是去职流徒,自己等人那可是勾结弥勒妖人的死罪啊! “钦差现在跟那些个流民在一起,吾等只需杀将过去再把这顶帽子扣在流民头上……” 古老爷子捻着胡须,不由得点了点头。 此法可行,而且自己等人最初也不就是做这个打算的么?! 只是当时钦差没来,自己等人是打算逼反流民纵其成祸再从中牟利。 现在只是多了一个钦差让事情起了一些变化而已,可实际上操作起来区别不大。 顶多是嫩死了个钦差,到时候流民再鼓噪起来一闹谁能查的清楚啊?! “钦差身边有五百京营随行,这等大事自是不好让卫所的其他人来掺和的……” 陈甲升的这句话倒是让这些个老狐狸们点了点头,这事儿的确不敢泄露半分。 杀钦差啊,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他们谁肯这么干?! 这不是没辙了么,若是钦差不死再被锦衣卫查一下啥底都掉了。 到时候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所以这钦差他必须死。 “我现在手上就一百三十亲兵,你们带来的人手也不够!” 陈甲升扫了一眼这些个大族族长们,沉声道:“兵器我已经命人去库房拉来了!” “还有兵部准备派往九边的新式战车,我扣下来几辆正好可以用上!” 古老爷等人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兵部的新式战车?! 那正好可以试试威力,若是真的不错到时候九边“飘没”几台回来自家用也是可以的。 军械么,飘没一些多正常啊! “人手方面大人不必担心,老朽还是认识一些仁人志士的……” 老古眯着眼睛缓缓的站了起来,捻着自己的山羊须桀桀的笑着道:“只需招呼一声,他们必肯帮忙!” 那陈甲升听得老古的话似乎极为高兴,连连点头:“如此最好!” “本官瞧那些钦差京营,似乎亦都是精锐!若只是我等,怕是拿下也损失极大啊!” 表面上很高兴,嘴里在夸赞着。 实际上陈甲升那心里,早已经怒火滔天了! 卧槽尼玛的古驰古达仁!你这条老狗果然在算计某家啊,啥狗批仁人志士! 都特么是弥勒妖人罢?!那群杂碎早就蹲着在等机会了罢?! 卧槽尼玛的古驰古达仁啊,你要冚家富贵冚家铲,别特么带上劳资啊! 古驰那老狐狸也在嘿嘿的笑着,心里则是对这草包陈甲升极为不屑。 若非是世袭你陈甲升能混到副千户的位置上?!这位置坐条狗都比你有用罢?! 老夫等人使上几百两银子,你可不就跟狗似的出去咬人了么?! 一水儿的老狐狸们桀桀的笑着,随后古驰开始吩咐几个家生子出去寻人。 其他家的老家伙们亦都多多多少少跟那些个绿林中人有所牵涉,这个时候自然是要他们出力的了。 那军帐中隐没的戴义看着古井无波一言不发,但身边的张小公爷却知道这老内官内心并非如此平静。 从他偶尔跳动的眉头,尤其是在古驰他们说话时候挑起的寿眉便知道。 这老内官实际上心底里早就气炸了,这帐中豪族士绅竟然无一干净!! 小公爷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外,明末清初没世农夫褚人获作《隋唐演义》中。 为何那单通单雄信有着二贤庄产业,却系“大隋九省绿林总瓢把子”?! 时人做演义实际上就是当时的世情而已,直白的说就是当时豪族士绅根底就没一个干净的。 他们有读书人功名身份,不仅占据大量田亩、商铺经营。 而且背地里亦是当地一方坐地分赃的“绿林总瓢把子”,家中收容着那些个背了海捕文书的悍匪。 又与附近山贼盗匪勾结,无论是绿林还是官府都动他们不得。 古家的这一众人,只不过是整个大明帝国豪族士绅们的一个缩影。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沿海的豪族士绅勾结倭寇海盗,这晋阳豪族士绅们自然就勾结绿林悍匪。 各家派去的人匆匆而去,很快的便将那些跟他们勾连的山寨绿林好汉们引了过来。 一时间这卫所大营中竟是聚了数百这些个凶悍恶匪们,即便是陈甲升见之亦不由得心惊肉跳! 毕竟这聚集的,可是数百的绿林悍匪啊!无一良善人士!! 那远远一个穿着灰色僧袍脑袋上还有香疤三角眼的虬髯汉子,便是冀北二十八条命案主犯。 绿林上挂号“破戒血头陀”,擅使一柄长刀端的是厉害无比。 还有蹲在角落上看起来年约五六十面目阴骘的老头儿,那是曾劫杀官差的皖南“催命判官”。 身上背着十六条人命,在皖南呆不下去失踪了。 没成想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而且看起来他过的还不错…… 一时间这军营中竟是乌烟瘴气,匪类纵贯! “嘿嘿嘿……陈大人,我们的人可都到齐了!您的新式战车什么时候到啊?!” 古驰桀桀的阴笑着凑近了有些目瞪口呆的陈甲升身边,低声问道。 各家这次也未必没有震慑一下陈甲升的想法,其目的就是告诉陈甲升:别以为我们是没根底的。 逼急了,灭了你满门报个匪患照样可以做到。 第二百五十二章 悍匪大盗皆脆皮,灰飞烟灭军阵前 人家既然来了这些个豪族族长们自然是要去打个招呼、安抚一番,顺便拍着胸脯保证一下。 这趟大活儿下来决计不会亏待大家,看到那位了没有?!那位可是副千户。 现在跟咱们是一伙儿的,到时候军械都能给你们搞来。 再有这副千户给咱们背书通信,大家伙儿还能再怕官府围剿么?! 背地里那几个阴骘在旁脖子上挂着玉弥勒的男子,则是被几个族长拉到一边小声谈了一会儿。 然后才由古驰笑吟吟的走过来对着陈甲升道:“大人,怎么你的马车还没到啊?!” 一众的豪族族长们亦都靠了过来,不住的点头说人手都到齐了您的新式战车咋还没到啊?! “铁雄,让人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陈甲升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让自己的手下赶紧出去催促一下。 那叫铁雄的大汉抱拳应喏,随后喊过两个人来命他们打马出去看看。 似乎这让人催促有了效果了,没一会儿便听得隆隆的马车行驶声传来。 众人听得声音传来不由得起身举目望去,便见得营寨门外的火把光亮下几辆马车缓缓驶来。 这些个晋阳土鳖们顿时瞪大了眼珠子望着那战马拖着的马车,颇有些不敢置信。 毕竟这可是小公爷新制出来的作战马车,期间经过多次的改装并两侧门板还加装了尖锐的铆钉。 一旦拆卸出来组装成临时营地的堡垒,想要攻破都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当四辆马车驶近营门的时候,几个老族长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往前凑想要看个清楚。 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微笑着站起来的陈甲升却止住了脚步,在他们往前凑的时候默默的向着黑暗中隐去。 “咔咔咔咔……”在这些个老族长们惊异的目光中,马车居然在营门口横过来飞快的拆装起来。 然而很快的他们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首先就是这场内的气息中缓缓凝结的肃杀。 其次便是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的陈甲升,还有那些他的亲兵! 这些个老族长们开始感觉到不对,而那些个悍匪们又何尝不是?! 却见他们一个二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便是已然是将各式刀枪拿在手中便是要冲向边上的营帐! “轰隆~!”不等他们有所动作,那些个军帐却自行倒塌了下去! 却见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一只只狰狞的大盾组成的盾墙隆隆如黑云般压来。 他们没有一声的呼喝,沉默一如山岳…… “陈甲升!!!” 当那战车伸出幽幽的炮口,竖起一杆杆火枪的时候如果古老爷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他们的话…… 那他们真的就是一群蠢货了!当然,他们现在也是蠢货…… “杀!”不需要任何的吩咐,这些个悍匪、大盗们分作两部! 一部分已经猛然向着边上围过来的厚盾人墙,呼啦啦的扑了上去。 五百京营精锐手持巨盾,足以在这片营地内将他们团团围住! “嗡嗡嗡……”弩箭破空声炸响,一道道寒光闪过那些冲在前面的悍匪、大盗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砰砰砰……”第一轮火枪炸响,将嚎叫着冲过来的大盗们哗啦啦轰倒下一大片! 亦是同时,那一门门的火炮轰然炸响“轰!轰!轰!!……” 双方距离不远,而这些个悍匪大盗们又太过集中了! 于是炮弹砸进人群的时候掀起的是滔天的血浪,无数的残破肢体和腥血飞溅着…… 哀嚎和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营地,近六百余悍匪大盗们血红着眼珠子嚎叫的像是濒死的狼一般。 “嗡嗡嗡……”回答他们的,只是那如雨点一般的弩箭。 弩箭三轮射,这其实在宋朝就已经出现了。 但因为需要重新装填弩箭的时间间隔问题,无法形成连续性的打击。 只能是维持一小段时间内的火力覆盖,后来大明开国时候的沐英采用的是火门枪铳三轮射。 这是取材于前宋故智,但火门枪铳也有一样的问题:装填到重新发射间隔太大。 “扑扑扑……”一杆杆的长枪从那大盾的缝隙中,如毒蛇一般无声刺出。 那些个终于冲过了弩箭接近大盾的悍匪大盗们,还没有来得及攻击便被刺穿了胸腹。 “啊~啊~~!……” 远处的盾阵突然裂开,却见一支支的五人小队刀盾手、长枪手一下子涌入盾阵中! 原本试图冲击盾阵的悍匪大盗们,不得不转过身去应付这些突进的刀盾手。 然而双方仅仅是第一击接触,便高下立判! “呼~!扑~!”一杆杆长枪透过刀盾手的身侧犹如毒蛇吐信! 精准而冰冷的直接扎在那些想要扑来的悍匪大盗们的身上,后续跟着的刀盾手配合默契的用盾牌顶住。 一支支小队中几乎同一时间,那雪亮的制式朴刀刀光乍寒闪起! 那些个被刺中了身躯的悍匪们甚至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直接被生生的斩开了! 没有呼喝,没有战吼,他们甚至整张脸都隐没在黑夜中…… 只有那双映着火光寒气四溢冰冷的眼神,如同看着猎物一样的看着他们。 那眼神中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扑扑扑……咔嚓~!咔嚓~!”长枪刀盾手的配合极为默契,意图冲上来的会被长枪手刺倒。 刀盾手直接朴刀斩杀补刀,不时的那些个绝望的悍匪、大盗们的兵器也斩在刀盾甚至对方身上。 然而盾牌上、对方的身上的铠甲,仅仅是留下的一道痕迹。 那些身影恍若未觉,只是机械一般的重复着砍杀。 什么飞天铁鹞子、豫南撼山岳、血手人屠……等等,在这刀山盾阵面前便是个笑话。 一个用他们的性命堆积起来的笑话,腥血喷溅在铠甲刀盾上又无力的滑落下来…… 被砍翻在地上的悍匪、大盗们被长枪无声的刺穿了身躯补刀,保证他们绝对死的彻底。 大盾阵与此同时也在不断的收缩,火枪、火炮及弩箭已经不再射击了。 但刀盾手们却不断的涌入营地中,分作一支支的小队切割、围杀、斩落这些个悍匪大盗们。 妙安、足利鹤已是与张家老亲兵们一并呼喝着杀入营地中!一时间血浪滔天,人头滚滚! 那些江湖上所谓大名鼎鼎的盗匪们,在军阵前、在妙安他们面前脆弱的就像是刚破壳的鸡仔儿…… 地府的勾魂使们在军营上空盘旋狞笑,凄厉而绝望的哀嚎惨叫、刀枪破入躯体的闷声。 都成为了这处营地里,诡异而奔放的交响曲。 凄厉的嚎叫声在这营地中不断的响起,那几位老族长惊惶而绝望的看着不断收缩的大盾阵。 温坤已经死了,一支弩箭从他的右眼刺进去贯穿了他的头颅。 再有身上被几枚火枪铜弹击中,打出了几个血洞…… 那腥血不断的如泉水一般喷涌着,火光下映着他苍白的脸色完全看不出他晋阳大族族长的模样。 赵兴凡这位平日里赵家团团的富家翁,他死的比较惨。 他被一枚炮弹擦过身子直接把腹腔都打烂了,连带着半张脸和一只手都没有了。 “我们愿降!我们愿降!!” 腥血不断喷涌的古驰用尽了最后一丝的力气,仰天哀嚎。 “老朽等尚有秘情相报!求大人放条活路啊!!” 古老爷的一只手没了,一直眼珠子也被崩飞了。 大腿上插着一支微微颤颤的弩箭,衣衫破碎躺在地上。 但这不妨碍他还能够看得清楚局势,现在投降或许还能活下来。 再慢上几分他们这营地里,绝对没有一个活人! 那些个绝命判官、飞天锦豹子、沙门罗刹鬼、血煞铁头陀…… 在这劲弩火枪面前,在这刀盾长枪阵面前…… 根本就连最基础的反击力量都没有,他们甚至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 屠戮一下乡邻、打杀一下衙役,甚至斩杀一些卫所那等面有菜色、疏于操练的兵丁还行。 可当他们真正的遇上张老国公训练出来的京营精锐,配以阵势、强弩火枪甚至火炮的时候…… 他们并不比脆皮鸡硬多少,而那些后入场的刀盾长枪手小队却是一个个的武举子组成。 取材于后世改编过来军事训练的好处便是,这些人的纪律性和执行力比之京营高出一大截。 甚至现在真正阵势摆开、他们进入营地还不足半刻,自身毫发未损便已斩杀二百余贼。 然而这营地里还能够站立的人,却都不足二百了…… 满地都是被打碎的、插满了弩箭的,还有被长枪、朴刀刺穿斩破的尸首。 还未惨死者哀哀凄嚎,这已经不是什么围剿……这是屠杀! 单方面的、绝对碾压性的屠杀! 也许单打独斗这些人未必是悍匪盗贼们的对手,然而集结成军阵并赋予他们纪律性、执行力的时候。 这些个悍匪大盗,瞬间变成了一堆堆的笑话。 用他们的性命在诠释着,他们自己那些威风凛凛的绰号到底有多可笑。 “啷当~!”枪声停歇了,然而甚至都没有人吩咐这些个悍匪、大盗们便绝望的扔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 刀盾依旧冷冽,腥血不断的滴答在营地的泥土上再将尘土浸饱…… 第二百五十三章 晋阳内外大清洗,风起云涌一夜间 “古驰、温坤、赵兴凡……点到名字的全都站出来。” 却听得陈甲升的声音幽幽的响起,古驰则是在还活着的一个家生子的搀扶下微微颤颤的站起来。 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悲愤:“只有老夫还活着!他们都死了,站不起来!!” “所有人高举双手,让我看到你们的手!一个个的走出来,不要一起走出来。” 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却见得那盾阵缓缓的让开了一条缝隙。 被炸飞了一条手臂的血煞头陀被人点着脑袋,道:“你,先出来吧!” 脸色苍白的血煞头陀一直都以为自己算是一方人物了,哪怕曾经三十余卫所兵丁与一位百户围杀。 他也能且战且走全身而退,直至今日他才知道一个事实。 实际上他的那点儿微末本事就是个屁而已,在真正的战阵面前他什么也不是。 刚走到盾牌缺口,便有两个长拐直接伸出来将他的背部抵住“咔~!”的一下按倒在地上。 牛筋绳甩上脖子捆生猪一般的三两下扎捆起来,这才令他走出去。 陆陆续续的一群群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悍匪大盗们,失魂落魄凄惨的被牲口一样的扎捆起来丢到了一边。 那些在地上躺着呻吟的,都在不断挣扎爬起来。 因为爬不起来的张家的老亲兵们直接“咔嚓~”一刀,面无表情的就剁了脑袋丢一边去。 看他们那憨厚无比笑吟吟的模样,就像是在收割自家的麦子一般的写意…… 那是脑袋啊!不是麦子啊!! 一众悍匪大盗们很想哭,他们从前以为自己足够视人命如草芥了。 今儿才知道,跟某些真正的杀神比起来自己那点儿煞气算特么个屁啊! 你瞅瞅这帮子老人渣,剁脑袋甭管死活都是一刀而下。 而且连剁了十七八个也不见他们出什么汗的,这说明了啥?! 说明这群老混蛋没少做这等事情,这都不知道是剁了多少活人、死人的脑袋才练出来的手艺! “说说罢!我留下你性命的理由。” 妙安小姐姐端着一张折叠椅子摆在了营地里,老亲兵们已经将剁下来的人头开始用石灰腌制了。 古驰作为唯一的一个大族死剩种,被押送到了小公爷面前。 陈甲升则是谄媚的躬身在小公爷身边,低声的把这古驰的底细全都给一股脑卖了出去。 然而,事已至此古驰还能说什么?! “钦差大人想必就是英国公家玉螭虎罢……” 凄惶的老古埋下双眼怨毒这才望向了张小公爷,声音带着哀求:“老朽也是读书人啊……” “你读的只是《庄子·杂篇·盗跖第二十九》罢?!”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里满是讥讽,倒是这古驰听得此言瞬间涨红了脸皮! 那《庄子·杂篇·盗跖第二十九》说的是啥?! 说的是盗跖此人“从卒九千人,横行天下,侵暴诸侯,穴室枢户,驱人牛马……” “取人妇女,贪得忘亲,不顾父母兄弟,不祭先祖!” 所以张小公爷的意思是,你这老狗读的那都是杀人放火、抢劫掳掠、巧取豪夺、勾结盗匪……的书罢?! “看看你带来的这些,哪个不是恶贯满盈?!哪个不是人间渣滓?!哪个……又不是悍匪盗贼?!” 古驰那脸涨的更红了,刚刚被人丢了一把石灰止血的手臂又开始渗血了。 张小公爷说着,缓缓的站起来看着古驰认认真真的道。 “老实交代罢!活命或者全尸你都不用想了,家中子嗣未有戕害人命者尚可活。” 古驰听得这话不由得整个人“噗通~!”一声瘫软在了地上,声音发颤目光呆滞。 “不至于此……大人!不至于此啊!!” “古驰!你以为你勾结弥勒妖人之事瞒得住咱家么?!” 这个时候戴义阴测测的站了出来,双目中的寒光如刀锋一般扫过这营地。 口中发出桀桀的怪笑:“好啊!都是国朝的读书人啊!” “勾结盗匪袭杀钦差!戕害百姓巧取豪夺!勾连弥勒妖人意图不轨!!” 戴义那双眼睛缓缓眯起,其中的阴冷让人看着便不寒而栗:“哪一项都是死罪!” “小公爷仁慈,给你家中未曾作孽的子孙一条活路已是不错!你还待有他想?!” 古驰此时已经是瘫倒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破筛,张小公爷却没耐心等他缓过神来了。 “竹楼公,那他可交给您了。” 说着,便直接起身打着哈欠和妙安小姐姐、足利鹤小姐姐一并到大帐里面休息。 咱还在长身体的时候呢,缺了觉长不高怎么办?! 这里自有家中老亲兵和戴义他们处置,啥都要咱亲自管…… 那他们在这里干甚啊?!审讯、核实、追索……自然由他们搞定就好了。 而此时,晋阳城内火龙四起! “熊烈山!你带学员往晋阳去,与刘盛达汇合清剿弥勒、抄没余孽!” “末将领命!!” 原本早已经落闸的城门处站满了守城军卫,所有兵丁全数着甲、持械肃然而立! 城中百姓在睡梦中被惊醒,然而门外衙役敲着铜锣呼喝宵禁不得出门!否则以匪类论处。 大刘子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铠甲,手持令牌喝开城门带着五百兵丁直冲出城! 而城内则是无数人家的大门被轰然撞开,嚎叫声、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晋阳城。 “吩咐下去!不得沾染那些女眷、财物!告诉那些崽子们,钦差可就在城外呢!” 东厂在晋阳的大档头曲泽中也算是厂卫里面的老人儿了,这些年作为边镇晋阳还算是平静。 朝堂上陛下对于厂卫的使用一直都很慎重,他们偏重的是对关外鞑靼的情报收集。 这导致的是他们对于晋阳乃至整个大同府的掌控力度严重降低,锦衣卫同时也存在这个问题。 否则的话这次怎么能给这些该死的弥勒妖人,给钻了空子?! 想到大刘子手持着竹楼公的字条来访,曲泽中就浑身都在发冷。 尤其是大刘子拿出来的那份名单,这里面甚至牵涉到了一部分的城守小旗、总旗! 还有城中近五成的大户都与这些个弥勒妖人有勾结,甚至那看着香火旺盛的盘陀寺早已是人家的地盘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士绅豪族者,无一良善人 十住菩萨刘大柱在睡梦中惊醒,看着怀里娇滴滴的小娘子不由得感慨在晋阳的这些年过的太松快了。 松快的都让他以为自己可以不用厮杀了,和那些士绅豪族们打打机锋、给卫所使点儿银子。 每日云里雾里庄严宝相的给善男子、善女子们讲讲法,那银子泼水似的就洒进来了。 老主持早已经被他埋在那寺庙后院的塔林里很多年了,连同埋进去的还有好几个寺僧。 这些年大家只当他们是去云游了,没有人想到他们其实还在这寺庙中。 “轰隆~!”那山门直接被冲城锤撞开了,一直都住在前院的刘大柱长身勃然而起! 那惊醒的小娘子刚欲喊叫,却被他冰冷的捏住脖子“咔嚓~”一声拧断。 却见刘大柱起身抓过边上的一套便装、一把朴刀,便是要开始穿上。 然而那房门“哗啦~!”一下被砸开了,刘大柱甚至都没有看便一个拧身抽出朴刀猛的斩去! 那砸开门的兵丁躲闪不及竟是怒吼一声,被刘大柱“咔嚓~”斩翻在了地上。 仅仅穿着一条亵裤,手上提着朴刀便冲了出来! 然而刚刚站到了门口,他便很明智将手中的朴刀“啷当~!”一声丢到了地上。 “弥勒十住菩萨、湘北三家二十六口命案主犯、血河刀魔刘大柱!厉害,当真厉害啊!” 门外,十余把劲弩直指着刘大柱让后者丝毫不敢动弹。 却见斜刺里猛的冲出两条汉子手持水火棍,直接横扫向刘大柱的膝盖。 便是听得“咔嚓~!”的脆响,刘大柱闷哼一声“噗通~!”跪倒在地。 “扑扑~!”那两条水火棍又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肩头,直接将肩胛骨敲碎了去。 这才有人用锁链将他锁起来,拖死狗似的拖着脸色惨白发出哀哀痛呼的刘大柱拖上囚车。 亦是与此同时,古家、赵家、徐家……等等晋阳士绅豪族皆尽被人轰开了大门! 若是平日家中能打敢杀的家丁、家生子,还有那些个护院老爷们在还有还击之力。 然而现在这些人都被家中老爷带着出去了,这家中的小猫两三只哪里抵得住人家的强攻?! 古家的老管家带着两个家生子拿着老爷攒下的三把劲弩,从后院翻出去骑上战马便跑。 “少爷!走啊!快走啊!!” 年近三十的古杰古德白最后看到的,是老管家凄厉的惨叫着被官兵斩落马下…… 古德白知道现在不能回头,父亲在出门之前已经告诉他了。 虽然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事情,但告诫他今晚在他回来之前不可先睡。 若是有事必须马上随老管家冲出家门,往关外走。 连老管家都不知道的是,古驰并没有真的让自己儿子在关内躲避。 而是让他马上出关,去找到一个鞑靼部落呈上自己的一块信物获取庇护。 从官兵抵达的那一刻开始古德白就知道,他不再是有晋阳豪族古家庇护的大公子了…… 最后看了一眼那火光冲天的古家宅院,古德白咬着牙打马往关外行去。 当天色渐渐亮起的时候,晋阳的百姓们终于能够出门来了。 走出门来便看得门外一溜溜的士绅豪族们,凄凄惶惶的被牵狗一样的挂着绳索从街上牵走。 衙役们敲着铜锣呼喝百姓靠后,宣布盘陀寺道礼大和尚乃是弥勒妖人。 暗害了据说是已经去云游的法清主持,还有七八为寺僧。 这些士绅豪族与他勾结,意图袭击钦差现下全被锁拿送往京师处置。 张小公爷起床的时候这件事情已经开始收尾了,无数的囚车隆隆的开赴到了军营。 晋阳城内所有军丁全数出动,三百余武举子带一百京营、一百陈甲升及其亲兵。 与刘盛达的一百锦衣卫、五十东厂番子,并晋阳卫三百兵丁汇合后开始清扫周边豪族宅院。 “国蠹……尽是国蠹!无一例外,尽为国蠹!!” 戴义看着武举子、锦衣卫、东厂……等等人马抄家抄出来的家产时,气的肺都要炸了! 仅仅是古家查抄出来存粮便有十万石、金三千两、银十五万。 这都没有什么,最重要的是查抄出来的还有十五副铠甲、近百把卫所制式腰刀! 甚至还有铁器、铜锭、强弩……等等违禁品,甚至还查抄出鞑靼人的狼牙箭、东珠、毛料……等等。 而那弥勒妖人占据的盘陀寺中,不仅抄出铠甲、刀剑、强弩…… 甚至还抄出了此时大明最为重要的军械——碗口铳! 碗口铳和火铳是从元朝时期开始改进自宋朝的火器,至元朝的时候已有碗口铳、火铳的雏形了。 大食人当时得到最早的火器,便是元朝时期的“火镜”。 既早期的碗口铳、火门枪,欧罗巴人亦是从大食人手上得到了这种武器和火药配方。 大明帝国初期,欧罗巴刚刚接触到碗口铳、火门枪的时候。 大明帝国的碗口铳及火门枪式的火铳,早已开始被广泛的用于战场上了。 永乐年征安南成祖第一次将火器集中使用,并首创了当时最先进的火器专属部队——神机营。 《明史》卷九十二载“至明成祖平交阻,得神机枪炮法,特置神机营肄习……” 欧罗巴开始出现专门的火器部队,则是在十七世纪的事情了。 沐英平乱时候所用的火铳便是火门枪,而他当时所使用的三段射准确的说应该叫三轮射。 可惜自永乐后,腐儒们重道轻器的思想占据了上风。 以至于欧罗巴的火器已经发展出鹰炮、后膛装速射炮、火绳枪,甚至达达尼尔巨炮了。 大明帝国这个曾经火器最先进的国家、第一个组建了专门热武器军伍的国家,却还在用数十年前的火门枪。 边境上最好的武器,依旧是永乐时期的碗口铳。 “我道是鞑靼为何年年入侵、如入无人之境,原来是这州府里有不少内应啊!” 小公爷不住的凉笑,他其实从《明史》中早已得知这些士绅豪族背地里与鞑靼甚至后来的女直交易的事情。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居然早在弘治年就开始干这事儿了。 “让武举子、京营不要休息了,清剿各处山寨!” 却见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竖起来,猛的一凝:“胆敢反抗者,杀!!” 第二百五十五章 刀下无一是冤魂,皆有其人取死道 戴义则是阴沉着脸出去让东厂、锦衣卫的崽子们加紧审问,必须要把这九边上的弥勒妖人全都挖出来! 还有那些个跟鞑靼勾结在一起的士绅豪族,一个都别想跑。 吩咐完了一圈后便回来清点那些查抄出来的物资,点过清单核对了一车车拉回来的物资老戴顿时就怒了! 我戴竹楼使犬且尔娼娘!皆骂吾等内官贪夺银钱,可尼玛一查抄…… 这群狗犊子嘴里骂着,手里也没闲着啊!捞的比吾等内官更狠啊! 七八家豪族士绅家里的田亩加起来近二十万亩了,店铺近百间、宅院三十余处。 再有查抄出来的金子近万两、银近百万、皮草料子二十余箱,东珠、老山参、各色宝石……五十余匣! 还有那足足六十万石的粮食、数万斤的铜锭,这些士绅豪族无一不富、无一不脏! 随着他们被收拾无数的苦主,终于敢到衙门去敲鼓告状了。 一声声的哭泣声中,这些士绅豪族的罪行大白于天下! 勾结悍匪杀人夺产、夺妻,倒卖军械更袭击杀官差!甚至连一些举子都未必能脱其毒手! 张小公爷暗叹了一声,让人把方志方信之找来接手这件事情。 自己则是跟戴义一起押送着这些个抄家得到的物资,回到了临时的营地里去。 既然是出了这等大事自然是不可能马上离开的,正好粮食又有了。 这些灾民也需要修整一段时间,于是小公爷干脆就命令队伍停下歇息。 同时和戴义一起写了一封密奏,让弘治皇帝赶紧多派点儿兵马来把这些个抄没的家产给运回京师。 一千京营、三百余武举子,即便是算上张小公爷带来的张家老亲兵和姬武将们人数也太少了。 这里又距离九边不远,还有这么多灾民在。 等上一段时间来的灾民会更多,到时候如果出现袭击怎么办?! 只能是让京营先来人将这些物资都押送回去,尤其是要将大部分的金银和粮秣。 戴义现在已经是不敢再相信九边上的这些个卫所军将了,这些豪族的事情难道他们就不知道?! 尤其是那几门碗口铳,上面的字都被刻意刮掉了。 这些年九边报损上来的碗口铳太多了,即便是要追查也很难查起到底是谁售出的。 最严重的是:古家能够搜出碗口铳,那其他家呢?! 这九边流出的碗口铳到底有多少、到底流落到哪里去了,这完全无从得知。 想到这点戴义就有些不寒而栗,这些该死的国蠹!! 还好、还好,火铳只是神机营持有并没有下发到九边来。 否则的话戴义觉着,自己哪怕连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才行。 比起戴义,现在方志方信之才是真正的满心想要“纵犬且尔娼娘”啊! 在江南时节他觉着情况还好,或许是那些士绅们都忙着在海上闹钱折腾老百姓的不多。 然而在这晋阳一地,这些个士绅豪族们简直就是法天、法地、法无敌了! 收容身负海捕文书的悍匪大盗、倒卖盐铁军械于鞑靼、指使山贼盗匪杀人夺产……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让方信之不敢置信这还是国朝天下。 甚至那些个随同他一并查验、眷录的新科进士们,亦都不敢置信。 尤其是古家大公子趁着晋阳一举人赴京赶考之际,居然勾搭对方小妾致其怀孕。 那举人回来后发现欲上告之,却被古家指使盗匪将其骗至酒楼活活摔死。 对外报称是其饮酒失足跌落酒楼摔死,有质疑者皆被胁迫不敢再言。 眷录至此那些个新科进士们不由得手指都在颤抖,浑身如坠冰窟。 都是读书人啊,能够考出来的几乎都是寒窗苦读多年没怎么在外面厮混的。 毕竟要跟唐伯虎那样一边厮混还能一边考个解元的,真心不多。 然而看着跟自己一样寒窗苦读考得举人的,居然还是逃不过这士绅豪族剿杀死的不明不白。 顿时这些个新科进士们不寒而栗,他们怎么就敢肯定自己哪天不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亦是此时那些个被斩下了头颅的悍匪、大盗们身份也逐步被核实,看完供词后一众人不由得心尖发颤。 整整数百国朝挂号的悍匪大盗,其中最少的也手上沾染了七八条人命! 几乎都是背着海捕文书,全大明四处追索的悍匪大盗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在了他们的家里。 享受着锦衣玉食、淳酒自在,在这晋阳乃至九边如入无人之境! “都说说罢!这次厮杀,学到了什么。” 正午的时候,熊烈山他们便满身腥血的押送着一大批衣衫褴褛、凄凄惶惶的老老少少们回来了。 说是山贼,实际上他们就是一个宗族的流民而已。 但不要以为他们是什么无辜人,最终混到去落草没了良民身份的宗族那得是啥宗族想想便知道了。 青壮们组织起来抢掳掠杀,而老幼妇女们则是在山里种地。 这种大多数都是本属良民身份,但没少过杀人越货的勾当。 毕竟这个年月可不是后世那个身份明晰、四处监控摄像的时代,这个年代一旦出了城池、村寨。 那也就相当于进入了无保护的状态,比之漫山遍野的野物更为可怕的是同类。 此时别说远行,便是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方圆五十里都可能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甚至别说是大明时期了,即便是后来的改革初期车匪路霸依旧曾经是无数人的噩梦。 八九十年代在跑运输的那批人,很多时候就是拿命在搏。 路途越远就越多不确定的因素,什么事情都可能在半途上发生…… 而这些个山贼村寨的形成,无非就是他们亦是干着同样的活儿。 甚至很可能是整个宗族一并联合,劫杀了无数行脚客商、士子甚至小股卫所兵丁。 某次事败后被官府追缉他们不得已要往深山里面迁徙,躲到官府不好追索的地方落脚。 “军阵之利,人力所不及!”最先站出来的,是陈子江。 却见他抱拳低声对着张小公爷,沉声道:“个人勇武,亦须随军阵而动!不可妄为!” 第二百五十六章 晋阳新城抬手造,危信转从关外来 “还有呢?!”张小公爷赞赏的看了这徒孙一眼,能够学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战阵之武不同于个人之武,很多人是演义小说看多把这两者弄混了。 战阵之武乃需整齐划一,呼喝之间进退犹如一人!夺杀敌气,取敌性命。 接战时切不可显摆个人校法武艺,否则整个阵型一乱将不战自溃。 当然,这并非是说个人武艺是无用的。 由接战至混战,小阵型相互配合厮杀时个人武艺就显得很重要了。 “再就是那些火炮火枪……”周子江犹豫了一下,那战车上的火炮和火枪给他震撼太大了。 在如此密集的射击下,他亦曾扪心自问能脱身么?! 答案是绝望的,看看那些被轰杀的悍匪大盗们就知道结果了。 很多甚至是凶名传遍大明的,挂着海捕文书多年都不曾被官府拿获的。 “那些你们考入了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自然能够学到,现在你们还没有资格接触这些。” 小公爷摆了摆手,望着他们沉声道:“此次的成绩将会记录进考核中,唯望尔等皆可入天子门下!” 如何跟他们分析沙场得失这不是小公爷所擅长的,自然是由熊烈山他们来做。 但小公爷也没有就此离去,毕竟这样近距离的学习机会可不多。 咱小公爷从来都是很好学的,尤其是将来谁说的准哪天他就得用上这本事了呢?! 按说在这类讨论会的时候妙安、足利鹤她们自然是不好出现的,然而她们现在却依旧在这里。 没人对此质疑或者腹议什么,那尼玛昨晚上才看着这俩母老虎在营地里杀的人头滚滚。 这会儿谁敢质疑她们半句啊! 而且没看到熊烈山他们几个全都视而不见么,教习都视而不见自己出个屁的头啊。 这一次的实战让这些个青涩的武举子们逐渐的成熟了起来,原本他们自傲于自己的武艺。 然而沙场上实战的经验实实在在告诉了他们,比之个人勇武更需要讲的是军略。 之前不理解熊烈山对他们纪律性、对他们操演的严格要求,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解释。 军阵作战要求的就是如此,他们现在一人未死、一人未伤这种训练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那些悍匪大盗的武艺这武举子们很多是自愧不如的,然而对上了军阵他们却显得那么的无力。 在自己和同袍进退有据的互相掩护、扶持上,他们之中甚至没有一合之将! 陈甲升经过这次也算是初步获得了信任,由他挑选出来的一千卫所兵丁被补充进来负责外围安全。 毕竟灾民们陆陆续续的抵达,人是越来越多。 好在方信之他们的审讯,紧赶慢赶历时数日业已初步完成。 卷宗和这些个囚徒,尽数交由晋阳卫所派兵押送入京。 终于有空余时间的方信之带着这些个新科进士们,真正的开始安抚灾民。 但他们的规划依旧是按照小公爷所做为基础走,首先来到就得先做洗漱、更衣。 查抄的大户人、山贼寨子家里可有不少衣物,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小公爷命人浆洗干净了给灾民换上。 晋阳城内有着不少的客商,这次查抄一些大户亦是有着产业的。 查抄完毕后规划下来居然还有几家药商,那些药材自然是归了张嫣然来使用。 在晋阳搞搞震张小公爷自然也没有忘了要安抚一下晋阳知县,这位可怜的知县大人现在被吓的要尿裤子了。 首先就是把那些个大户名下的土地、商铺全数划归官田,商铺全数划归官产。 再者查抄到的铜钱运输起来还麻烦,干脆一股脑的全丢给了这位可怜的小知县。 这笔钱对于整体查抄来说数额不大,但对于这小知县来说可就是一笔不小的县入啊! 再有那田产、铺子全数划归官田、官产,那还有啥好说的?! 可惜小公爷避嫌没见他,只是让方信之带着新科进士们去安抚了一番。 看着可怜巴巴的晋阳城居然城墙颓废,甚至很多地方都破损不堪完全无法抵挡防御。 小公爷干脆大手一挥,灾民都别闲着了!干活儿! 当然,咱小公爷啥时候白使唤人了?! 正好抄没了这么多资产,干脆按每人三两银子算并每日三餐皆有肉汤使一万灾民去修缮增补城墙。 这更是让小知县感激的泪流满面啊,连带着那原本惶恐的晋阳百姓们顿时也都安心了。 那些被逮去的大户都是混帐行子,他们被处置了那叫活该! 这玉螭虎小公爷可真是好人啊,没见那盘陀寺新来的妙峰大师都说了他可是护国珈蓝么?! 妙峰大师说的可真没错啊,瞧瞧螭虎小公爷现下不是命卫所操演、并使灾民给咱们修城墙了么! 还不用咱们出钱,有了这高大城墙哪怕是鞑靼袭来也多几分活命的机会啊! 小公爷瞅着那矮土包夯实的城墙非常讨厌,干脆命人全拆了。 所谓人多好办事,人少好吃饭。 小公爷抄没的金银粮秣让他不介意吃饭的人多点儿,于是这活儿自然是干的非常快的。 三两下时间便已经是将这县城造的焕然一新! 整座县城外扩三里全数砖石结构,反正人手多嘛!烧砖瓦盖! 新造晋阳县城垣底宽达到三丈、顶宽为二丈、高三丈五尺,呈内敛外直形。 再组石匠于大井峪凿石条,分别对四座城门洞两侧外墙和部分城墙段进行了包砌。 并在环城壕之外环城筑女墙,还于女墙之外开挖了阔十丈、深三丈的护城壕! 又从城的西北处五里之外,引风峪沟河水、晋渠北派智伯渠水,注入城壕。 并与城壕侧栽植柳树,这小小县城顿成一派景象! 便是在小公爷指挥灾民们忙的不亦乐乎的时候,戴义脸色阴沉的领着锦衣卫刘盛达找到了小公爷。 “马上收拢人手,必须立即撤离!” 戴义的脸色很难看,声音略有些发急。 “厂卫在关口刚刚来的消息,古家大公子古杰古德白出逃鞑靼!勾结鞑靼泄露消息,鞑靼即将袭来!” 第二百五十七章 鞑靼即将袭扰来,戴义舍命陪螭虎 张小公爷闻言不由得一愣,却见戴义苦笑着道。 “这消息已经是五日前的了,此獠连夜打马出关!再有之前古家买通的卫所从旁协助……” 戴义的话让张小公爷脸色阴沉了下来,古家能够跟鞑靼往来自然在九边有根底的。 这个时代消息不畅,九边完全无法尽快的得知这晋阳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自然是一如既往的将这古家的大公子放出关外去,怎知道才放出去厂卫就追索而来。 “五日时间,已经足够让古德白进入鞑靼部落了!” 小公爷吐出一口气,现在自己手上有十万左右的灾民、一大批的金银粮秣。 自己等人抄了他古家,那古德白肯定会将这些消息告知鞑靼。 九边糜烂那些鞑靼本来就如入无人之境,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会怎么做?! 当然是聚将来夺,草原虽广但他们打马通知聚将亦不会超过五日! 再有古德白这个带路党,顶多十来天就能杀入关内。 “此消息一式两份,京师陛下那边肯定也差不多接到消息了!” 却见戴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九边卫所咱家是不敢指望的了,这晋阳城能否据守亦是两说……” “为今之计,唯有抛下杂物尽快撤离与陛下派出军伍会合!此方可自保!”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定定的看着戴义,声音轻柔的道:“灾民呢?!” 戴义闻言为之一滞,刚才他的话语里完全没有提到任何关于灾民的处理事宜。 这些灾民说要推给晋阳这边显然是不可能的,晋阳收容不下这么多灾民啊! 十万的灾民,这些州府肯定是不可能收容的!哪怕是平日,也不可能接受暂时托管。 何况现在是鞑靼即将袭来,大家肯定都要备战谁会管这些个灾民?! 带着一起走?!这显然更不可能,如果一起走将会极大的延缓行军速度到时候更容易被鞑靼追上! 戴义嘴里的“杂物”无疑就是指的是灾民! “小公爷,此等危急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看着小公爷那双缓缓竖起的丹凤桃花,戴义竟然觉着自己说不下去了。 “竹楼公,痴虎儿自问从来不算是英雄好汉……却也不敢辱没祖宗啊!” 张小公爷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放缓。 “痴虎儿可以输,可以战死……甚至可以死于乱刀万箭之下、死无全尸!” “但痴虎儿绝对不许自己逃命!尤其是抛下那些无辜百姓做挡箭牌,自己去逃命!” 望着戴义,痴虎儿缓缓的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往外走。 “此役……竹楼公若有事可暂行离去,痴虎儿……必护百姓死战到底!!” 老戴义愣愣的望着痴虎儿的背影,在这痴虎儿掀开了军帐的一瞬间那阳光照下。 透着他的背影,那时刻戴义觉着自己眼中稍花…… 似乎这痴虎儿忽如神将珈蓝一般,竟是透着一丝丝圣贤之色! “小公爷既有死战之心,咱家一介阉人又有何不敢?!” 猛然间戴义呼啦一下站起来身来,双目尽赤面红脖子粗的对着小公爷的背影猛然吼道。 小公爷的脚步顿住了,却见他转过身来那张一如即俊俏如画般的鹅蛋面儿上露出了真诚的笑意。 那双俏丽撩人的丹凤桃花中,满是赞赏。 “竹楼公何以自弃?!内官又怎的了?!皆言内官贪财揽权,怎的不说历代文宦祸国殃民之举?!”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定定的看着戴义,无比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 “远且不说,如今所查实一众国蠹哪个不是饱读诗书?!哪个又不是官宦士族?!” “他们干净了么?!” “皆言内官祸国,怎的不提大唐虢国公杨祐之多次平叛为国杀贼?!本朝三宝先生阵上杀敌?!” 吐出一口浊气,小公爷看着戴义神色肃穆:“小子从来都以为:出身无碍,行事有别!” “门下弟子更是不许因人废言、不得以出身论事!敢当慷慨悲歌者,何碍于出身哉!!” 方信之疲惫的阖上了卷宗本想休息一会儿,然而却被张家的老亲兵们过来通报。 说自家小公爷有要事相商,请信之公携众新科进士一并至晋阳新城内叙话。 对此方信之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新科进士们可都忙着呢。 刚刚才把这些个灾民的户籍登记完毕,然后按照乡里、长幼划分了临时里长、管事。 这些事情还没有厘清,现下就要召集他们一并前去开会作甚?! 但总归出于对小公爷的信任方信之没有犹豫,直接命人将新科进士们都喊来。 随后一并乘车马往城内赶去,抵达后发现这里居然被张家的老亲兵们给清场了。 那庭院被临时改作会场,摆放着大量的椅子、搭建了一处二尺高的站台。 抵达者除了他们,还有熊烈山所率领的一众武举子们。 朝堂上的确是文武相轻,但此时文进士们乃是和武举子们一并在灾民中做事。 互相之间自是少不得相互帮忙,是以关系还算是处的融洽。 拱手寒暄了一会儿,便都在这新建的宽大府衙内坐下来等那痴虎儿前来了。 “咵咵咵……”的铠甲震动声传来,却见张小公爷一身华丽的甲胄在姬武将们的侍奉下抵达。 脸色肃然的与众人抱拳行礼,这才步上站台看着台下椅子上的众人沉声道。 “厂卫收到消息!古家大公子古德白已逃窜出关、勾结鞑靼即将袭来!!” 此言一出,那高台下的文进士、武举子们顿时瞪大了眼珠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武举子们还好些,毕竟他们接受的是纪律训练仅仅是眼珠赤红气喘如牛却无甚动作。 但那些个文进士们却极为不堪了,甚至有人激动的站起来便是想要拔腿就跑。 “慌什么!鞑靼还没打过来呢!” 方信之怒目圆瞪猛然站起来转过身去,对着那些个新科进士们怒吼:“看看你们的样子!” “还有国朝栋梁之态么?!还有圣贤门下之姿么?!丢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文武终有别,百炼放成钢 吃了方信之的一番骂这些个新科进士总算是不再鼓噪了,听得方信之的话他们也不由得臊的脸红。 尤其是对比上身边的那一票沉默端坐一如山岳般的武举子们,顿时高下立判! “见危则避,人之常情。”张小公爷倒是对此见怪不怪,笑眯眯的道:“信之公不必责怪。” 戴义这个时候站出来,把厂卫们得到的情况、京师可能派兵。 还有自己和张小公爷决定保护灾民汇合,等等这些事情都说了一遍,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眯着那双丹凤桃花接口道:“当然,请诸位来此自然不是只是说此事而已。” “我与竹楼公议定,此事我二人将率京营全体护持于灾民往京师会合京营!不退半步!!” 这番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武举子、文进士们的心就提起来了,尤其是那些个文进士们脸色苍白。 大家都是寒窗苦读考上的进士,这还没享受到荣耀就得去拼命了?! 咱读的是圣贤书、讲的是舍身取义没错,但不代表咱真得去拼命啊! “当然,此事我必不为难诸位。” 张小公爷又怎会不知道这些人的心思,那双丹凤桃花里尽是嘲讽:“诸位留下亦是无益……” “所以,可自行留守于晋阳抑或寻其他出路回京师。” 扫了一眼文进士、武举子们,张小公爷轻声道:“无论文武皆可,还请诸位三思而报之。” “亚圣言‘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又有太史公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张小公爷眯起那双丹凤桃花,轻声笑着道:“欲去者,无碍。” “去者,予单刀一柄、粮五斤、银二十两,权当此次赈灾之酬罢!” 这些个文进士们脸色无比挣扎,忽阴忽暗的一言不发。 相较之下武举子们倒是脸色平静,不复刚才初次听得鞑靼要来时候那般激动了。 他们只是平静的等待着自己的总教习接下来的命令,无论是直接出战还是执行巡查。 “不必为难,你们排队单独由此入中堂自行选择。”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轻声道:“留着、去着,暂时可不至再相见。” 说着,便让老亲兵们组织让这些个新科进士排队一个个单独往中堂内走。 中堂内的左侧有一道门帘,门帘上方挂着一方大字曰“留”。 而对面右侧的那道门亦有一道门帘,门帘上挂着的大字曰“去”。 老亲兵们不会干涉这些个文进士们的选择,只是在边上默默的等着他们做出选择。 当然,每个人的时间都不会那么多。 进去就告诉他,五屈指内必须做出选择、不得拖延、不得继续呆在这里。 有人很快的低着头做出了选择,也有人沉默了一会儿才走向了其中一道门。 很快的文进士们都选择完毕了,武举人在熊烈山的指挥下一个个站起来分批进入中堂。 但武举人这边则是比文进士们的速度要快多了,哪怕他们有三百余人。 却仅仅是花费了不到文进士们一半的时间,就已经全部选择完毕。 方信之好几次起身想要进去,却都在看到了痴虎儿的眼神后长叹一声又坐下了。 当最终结束后方信之终于到了中堂内,顺着“留”那一字门帘走了进去。 进去后方信之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门帘进去是一处拐角。 拐角没多远则是另一处院落,文武是面对面落座的。 显然那些座位都是按照人数摆好的,然而武举子那边一人未少。 文进士这边却足足少了半数,这如何能不叫方信之脸红?! 但小公爷却觉着这才是正常的,去考武举的哪个不知道将来是得走行伍这条道儿的?! 这次又经历了厮杀,一个二个身上都背着功勋呢。 如果他们现在才退出那才是傻子,大家都知道功名马上取! 既是来考武科的自然是渴望着沙场建功立业,到时候搏一个军功爵位传于子孙。 “既是留下了,那便是自愿承担风险!” 张小公爷也不等方信之说话,便径直道:“此次事物不同以往,一切都将倚军律执行!” “有擅违者……斩!!” 所有人闻言不由得起身肃然应喏,方信之并没有阻止张小公爷这种擅权的做法。 他并不擅长于指挥作战,更无法和戴义紧密配合应付此次袭击。 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将权力让给自己的这位副使。 再说了,他本来就是小公爷这块儿的。 座师的身份虽然没有了,但小公爷给他挂了名号调回京师叙职并安排来接灾民。 这件事情是实打实的,只要没有做岔那么将来入主六部甚至内阁也并非不可能。 “首先,此事我一会儿就会向灾民公布!” 小公爷先说的这句话直接让一票人眼珠子都要跌落了,卧槽!这还不引发恐慌啊! 然而小公爷有自己的打算,如果瞒着他们带着走迟早这件事情会泄露出去。 到时候引发的恐慌会更大,一如这次他先把那些不愿意一起承担责任的进士们放走一般。 与其带着不稳定因素去面对敌人,不如先将不稳定因素尽量排除再面对敌人。 “肃静!!”方信之眼珠子一瞪,顿时这些个新科进士们都不吱声了。 小公爷才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一众进士听得此言不由得沉默。 心中皆叹,人家能让三大学士赞之为“天下风云麒麟儿”此并非虚言也! 鞑靼袭来人家并未慌乱、逃窜抑或是躲藏,麒麟儿首为者乃是自清内里。 而且人家做的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一条条都做的极为有条理。 比如那些个进士们,可以拿到单刀、粮食和银子。 而这些灾民欲离开者,自然是不能给单刀的。 只给粮食和三两银子,保证的是他们可以自行离开。 但离开后能不能活下来,那就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你们要做的,就是收集城内一切所需物资!”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目光凝重的沉声道:“能拿的都拿!药材、车马、门板……” 第二百五十九章 充足准备侯鞑靼,京师接报召兵马 小公爷要做的就是准备,做好尽可能充足的准备! 铠甲、弓箭这类小公爷肯定不能要太多,毕竟晋阳自己也面临着危险需要防御。 但药材他们可以从附近的州府快马让人采购一批回来,还有就是刀盾、长枪、车马……等等这些。 一堆堆的物资隆隆的运回了营地,张小公爷让方信之将所有人召集起来直接开大会。 自然是不可能所有人都来的,毕竟十万人呢! 于是来的只是各个临时里长、即便是如此亦有近两百人之多! “我也不瞒着大家,我们收到了消息关外的鞑靼人正在打我们的主意!准备袭击我们!” 果然,当小公爷宣布的时候下面的灾民里长们就“哗~!”的一下轰然炸开了。 下面“嗡嗡嗡……”的议论声响成一片,但很快的各自临时里长们便停止了下来。 小公爷一直都没有说话,等他们的议论都停止了这才继续道。 “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继续跟着咱们的队伍走,但大家要组织起来操练、面对鞑靼人!” 顿了顿,小公爷望着他们沉声道:“第二、开具文书,拿着五斤粮食、三两银子自寻生路!” “愿走、愿留,你们可回去登记报上来!” 小公爷说完了,便准备要下高台起身走人。 然而那些个里长中站在靠前的几个,却激动的对着小公爷大礼拜下。 “小公爷还请稍待!还请稍待啊!” 说着,他们很快的用着家乡话交流了一下似乎很快的达成了一致。 这才一并面向着小公爷,轰然大礼参拜下来。 “小民等一切遵小公爷号令,敢有不从者请小公爷执军法处之!” 这一番话直接让文进士们惊的是目瞪口呆,擦!这就同意了?!玩我呢?! 小公爷对此亦是不意外,这些灾民们是怎么来的?! 他们是从地龙翻身的灾区来的,本来就已经历经了生死、看过个各种冷眼。 现在有一个团体能够保护他们、能够带领他们,再怎样也比他们单打独斗的生存率要高。 人离乡土贱,若是再离开这个刚刚组建起来的团队吃喝怎么办?!安全怎么办?! 若是离了大队,他们谁敢保证自己就能够生存下来?! 只需看看那些个豪族士绅们便知晓了,若是落在了他们的手里说不准就得被挂上文书为仆。 死于野物,又或者被山贼掳走为奴那都是很可能发生的。 这样的情况下谁离了这支队伍,独自去行动?! 即便是这些里长带着数百人,他们也不敢啊! 大点儿的庄子人家青壮就数百人了,他们这些流民即便是被打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为何流民们喜欢聚集在一起行动?!其实这亦是为了自保罢了。 “既是同意留下,一切皆须以军法行事!” 张小公爷亦不客气,命熊烈山、张龙张猛等人一并进来。 然后开始全面的规划备战事宜,并确立好各自分工。 首先便是各里长们回去将事情通报,然后组织青壮成队伍全数交由武举子、京营统领。 好在方信之早已经统计好了灾民情况,十万灾民拢共下来青壮有近四万。 五千余为各匠户,小公爷一挥手让匠户们去修整车马、以战车为蓝本加装防护。 其余匠人准备各式武器,毕竟现在手上的刀可不多。 他们需要将收集来的农具、炊具,改改后临时做武器用上。 比如锅盖就得改成盾牌,钉耙、粪叉亦得改成应对骑兵的长杆。 京营统领、操练两万青壮,即便是临时抱佛脚也好过让他们没有任何训练的去送死。 三百余武举子负责接手其余青壮的训练、备战,具体分配和指挥则是交给了熊烈山、张龙张猛他们。 小公爷很有自知之明,既然不懂冷兵器时期的作战那么就交给懂行的人来办。 他只负责规划全面战略,具体的执行则是交给下面的人完成。 老幼女子则是被组织起来,负责后勤的工作。 比如做饭、洗衣,但他们必须乘车否则以他们的体力无法跟上队伍的步伐。 作战时老人负责往下运送伤员,女子们则是要跟着张嫣然她们学习如何处理伤患、消毒。 孩子们则是组织起来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准备一些木枪投掷。 文进士们一方面要负责安抚、管束粮秣,组织并监督后勤部分。 另一方面则是要登记好所有人的情况,至少战死的要知道姓甚名谁、烧埋银子给谁。 然后写成木牌子,让木匠雕刻上给每个人挂上。 前期的准备足足做了两日这才算是基本稳定,小公爷知道这晋阳城是靠不住的。 只有尽早启程、尽快的与前来接应的京营汇合这才是唯一的生路…… “砰~!”弘治皇帝目眦欲裂猛的一掌拍在了案桌上,愤怒的咆哮声顿时让整个御书房都为之颤动。 “他们怎敢如此!他们怎敢如此!!” 戴义的密奏已经送抵,同时送抵的还有从九边跑死了几匹马送来的密报。 古德白已然出关并勾结鞑靼,将痴虎儿收缴大批金银粮秣之事卖出。 据闻鞑靼小王子为私吞此财资、粮秣,已是聚兵近五千骑试图扣关而入! “陛下息怒!眼下最为重要的非些许粮秣财资,而是张小公爷!” 萧敬俯身拜下,声音低沉而肃穆:“张小公爷如今身系国朝变革,尤其陛下于军务之掌控!” “还有那皇家营造局、铸炮、车马行……甚至夷州事宜,此无一不为陛下所依啊!” 弘治皇帝听得此言不由得悚然一惊,卧槽!痴虎儿你可万万不能出事儿啊! “快!立即召懋公、辅公、威宁伯……来见!” 弘治皇帝这回是真着急了,若是痴虎儿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就是大事儿了! 那些事情几乎都是没有人能够接手的,整个规划体系都是他所完成的。 即便是三大学士亦对此仅为一知半解,其弟子们能解出三分已是不错了。 这样的情形下,痴虎儿怎能出事儿?! 朕的螭虎、朕这大明帝国的螭虎、朕之皇家的螭虎……他决计不能出事儿! 哪怕是其他人全战损了,痴虎儿也必须全须全尾的安全回来! 弘治皇帝恶狠狠的想道。 第二百六十章 九边消息来,国朝风云涌 “无耻……无耻!尽为国蠹奸贼!!” 刘健气的眼珠子都红了,当下对弘治皇帝便躬身作揖:“陛下!痴虎儿还陷在其中,需立即发兵啊!” 谢迁、李东阳二人亦是点头,现在国朝最为主要的几个部门几乎皆是由麒麟儿负责。 若是他出现了什么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想到此李东阳就后悔了,当初就不该把麒麟儿放出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他若是有了什么问题,整个国朝半数的规划几近作废! 尤其是想到铸炮一事,三大学士就无比心焦! 这才刚刚有点儿苗头,眼瞅着就要出东西了。 偏偏这个时候居然搞出这等事情来,再一想到那晋阳大户居然收容了数百悍匪大盗、勾结鞑靼…… 甚至倒卖军械、私藏甲胄强弩,还藏有碗口铳! 顿时三大学士们全都不好了,这些尼玛的士绅豪族真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啊! “懋公,此次便请你领军前往罢!” 却见龙椅上的弘治皇帝脸色肃穆,对着台阶下一言不发的两位武勋低声道。 “京营暂由辅公代管,朕遣三千精骑、五千京营并神机营随你前往!” 在场的几位勋贵、三大学士闻言不由得心头一惊,弘治皇帝这是要死保痴虎儿啊! 这话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口,但领兵的就是张懋这意思还不够明白的么?! 人家大父带兵过去自然是要先保自己孙儿的,其他人肯定会排在自己孙儿之后。 “禀陛下,此事需从速不宜迟!是以,老臣以为只需精骑便可!” 却见张懋站出来,其声沉闷却音若擂鼓:“陛下于老臣之恩德,老臣……铭感五内!!” 说着竟然是掸了掸自己的衣冠,对着皇帝大礼参拜而下。 他张家的嫡孙就痴虎儿一人啊,若是焦急在场的谁能有他更焦急?! 张懋自己便不是嫡子,是以当年虽然继承了英国公的职位却依旧被人背后说了不少的闲话。 老国公年轻的时候多次秘密往九边,甚至杀的是人头滚滚又何尝不是想要以此证明自己?! 我张懋扛得起英国公家的这块牌子,不会辱没了祖先威名! 至少在这勋贵中,如今英国公家可谓是一言九鼎、在皇家这边更是恩宠无双。 “懋公快快请起!这是做什么!” 弘治皇帝竟是快步走下了台阶,将老国公搀扶起来。 随后沉吟道:“懋公所言亦是有理,此事应该快!朕遣五千京营精骑,懋公可自行挑选!” “老臣……老臣……” 张老国公已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躬身大礼拜之。 张家如今荣宠威赫一部分是先祖们沙场上挣下来的,一部分是老张自己在九边拼下来的。 还有一部分则是自己这孙儿打下来的,尤其是现在张家在仕林、百姓中的好名声。 清流们看小公爷不爽利可读书人就觉着小公爷老牛批了,不少人都是小公爷的粉丝来着。 “此事宜早不宜迟,懋公便请尽快准备停当立即开拔!” 李东阳这个时候站出来了,躬身作揖道:“九边亦需有人弹压,否则再有敌寇涌入恐成大害!” “老臣建议由国朝需总督陕甘军政要务,以止此事!” 谢迁难得的站出来出了个主意,这倒是让弘治皇帝很意外。 但谢迁说的在理啊,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此事何人能办?!” “威宁伯可往!”谢迁再次给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这决定却是叫边上一直没吱声的王越吓了一跳。 随即老王摇头苦笑,道:“木斋公莫说胡话,老夫已是‘身死’之人何以担当此任?!” “前陕西副使督学、南京太常寺卿杨一清,可担此责!” 谢迁显然是已有腹稿,笑着对王越道:“威宁伯不可偷懒啊!您之兵法仅授王守仁一人怎够?!” 弘治皇帝恍然,果然这庄园出身的谢迁亦是由大才的啊! 这法子就是个一举两得的事儿,而刘健这个时候也站出来躬身道。 “汪公年岁可还不大呢,国朝需栋梁时怎可躲懒?!” 最近在张家庄子里过的很乐呵,每天跟着好基友王越一块儿骑马练剑玩的很Happy的小汪顿时傻眼了。 卧槽!这还有我的事儿呢?! “汪公亦莫藏爪牙了,国朝此时看似锦绣繁华实则烈火油烹啊!” 弘治皇帝亦是对着汪直轻叹道:“还请汪公助朕一番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要汪直再不识相这可就真不应该了。 于是最近身子骨练的大好,看着似有壮硕模样的汪直赶紧躬身作揖:“蒙陛下恩典,内臣何敢不从命!” “九边糜烂,萧公需服侍陛下不得脱身、戴公又陷于军阵无法直命……” 刘健把汪直调出来这自然亦是心中有腹稿的,却见他侃侃而谈:“汪公此行,当直辖九边厂卫职!” “一则探知其聚兵行军,二则寻机间其内务使其不得轻进!三……则查士绅豪族、卫所将校!” 李东阳这个时候亦是开口,沉声道:“还请汪公清查九边士绅豪族、卫所将校!” “此等恶獠所存,决计不止晋阳一地、决计不止九边数人!” 却见得李东阳咬着牙,脸色铁青的狠声道:“碗口铳啊!我大明帝国之利器,何以外流?!” “此事若是不查清楚,怎敢将新造军械下发?!” 这话说的弘治皇帝悚然一惊,难怪刘健他们居然主动建议启用汪直啊! 原来根子在这里! 若是说到追查这类事情,哪怕是现在的东厂、锦衣卫加起来也不如曾经汪直的西厂厉害啊。 当然,他们对此也是存了一个小心思:汪直说到底是阉人。 若是文官去查到底是有所顾忌未必就敢跟那群丘八硬刚,那会儿马文升这样的重臣都差点儿被怼了。 那还是在京师呢,若是在九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汪直却又不一样了,首先他就节制过九边、又有西厂侦缉经验。 再有王越并杨一清作为支撑,那些个九边骄兵悍将再跳脱也不敢对他动手。 最重要的是:他可以查起来无所顾忌! 第二百六十一章 分工明确平纷乱,京师勋贵救螭虎 三大学士很快的便将大致的方略定下来了,张懋、朱辅、王越……等人又补充了一些意见。 最终形成的方案是: 第一、虎头太师张老国公立即从京营中挑选五千精骑,一人双骑连夜赶赴救援痴虎儿。 第二、成国公朱辅暂代虎头太师张老国公京营职,负责整备、拱卫京师。 第三、杨一清调职暂任陕甘总督,督管九边军务。 第四、王越、汪直立即携带密旨前往九边,与杨一清汇合。 王越负责配合、协助杨一清清理九边军务,整备九边军备。 汪直则是直领东厂、锦衣卫在九边所有人手,秘查九边卫所将校、豪族士绅与鞑靼勾结情况。 并他们倒卖军械、削夺卫所兵丁,霸占官田、屯田情况。 汇总后交回京师,届时再由陛下、内阁并刑部大理寺一并决定如何处理。 随后又商讨补充了一些细节,比如杨一清现在在南京。 哪怕是接到圣旨启程再抵达九边,也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必须要从京师抽调合适的人作为副手,先行抵达九边将九边的军备、军务管理起来。 王越毕竟已经“身故”,总不能又活蹦乱跳的蹦达出来指挥吧?! 于是曾经跟随王越学习、现在是痴虎儿弟子的王守仁被拎出来了,能打敢杀的小伙子啊! 就他了!作为副手暂时领命开拔,先行将九边的军务军备整肃起来。 弘治皇帝现在非常的讲效率,这或许也是被小公爷不自觉中影响到了。 既然是商量妥当了现场便让萧敬拟旨,三大学士直接朱批、自己加印。 倒是王越、汪直有些懵逼,卧槽!啥时候这国事处理起来,变得这么快了?! 一众细节全部敲定、圣旨甚至都当场做好之后,众人便匆匆离去各自准备。 成国公先出得宫门来,但他却未走而是沉默的在宫门外等待着什么。 没一会儿虎头太师张老国公出来了,成国公朱辅这才迎了上去。 “廷勉叔,还请稍待!” 老国公还心焦着赶紧扒拉人手组织起来去救孙儿呢,想到一票鞑靼骑兵在虎视眈眈的。 虎头太师说心里一点儿不着急那才是假话,原本脑子里还在寻思哪些人手何用便听得这一声喊叫。 扭过头去便见得成国公朱辅呼哧呼哧的跑过来,拱手行礼道:“廷勉叔,知道您忙侄儿长话短说!” “家中还有三百老亲兵,廷勉叔这次且一并带去!领头的您也熟悉,便是当年随您九边的老人儿!” 朱辅的这一番话说出来虎头太师先是一愣,随即心下感动了。 当年虎头太师刚刚得继英国公位,朱辅他爹朱仪已继成国公位了。 那会儿成国公家帮衬了年幼的虎头太师不少,甚至后来虎头太师至土木堡、鹞儿岭等祭奠。 也是跟朱仪一同去的,虎头太师当时返身杀敌那原本打马准备撤离的朱仪竟是返身支援。 所以两家之间的交往其实还是挺多的,只是成国公家多数守备南京所以没法经常往来。 “你我两家之间……老夫亦不说其他了,待我家痴虎儿归来便上门讨一杯水酒罢!” 朱辅闻言后退两步长揖到底:“廷勉叔还且先忙!待得此间事了,侄儿恭候廷勉叔驾临!” 张懋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让老亲兵牵过战马便往京营里赶。 另有老亲兵则是得了吩咐快马飞奔会庄子里,消息一说顿时整个庄子都炸了! 无数的张家的老卒们血红着眼珠子嗷嗷叫着,踹着崽子让他们准备战马、铠甲、弓弩刀枪。 卧槽尼玛!是特么劳资们拎不动刀了,还是九边的那些鞑靼们飘了?! 居然想动我张家的小公爷,爷爷们不教教你们做人还成么?! 别瞅这庄子里一堆都是白发苍苍、看起来憨厚朴实的老农,可实际上张家庄子的这些个老家伙们…… 几乎都是随着张家几代人杀伐起来的,祖祖辈辈都是随着张家几代人鞍前马后的死战。 那会儿虎头太师九岁继承爵位,这些个老亲兵们为防有人意图不轨甚至入驻国公府内日夜轮换保护。 年方十八的虎头太师在土木堡强冲鞑靼骑兵的时候,为首箭头的便是当年的这些老家伙们。 那会儿他们年纪最小的都快三十了,所以没几年老国公便请他们在庄子里安养天年。 他们的子嗣再跟着老国公多次出往九边,现在跟着小公爷身边的张龙、张猛可都是这些老家伙们的子嗣辈。 从京营里挑选人马回来的老国公一瞅顿时哭笑不得,这些老家伙最年轻的也都七十有余了。 赶紧给劝住说让家里的崽子们去便是了,您可是庄子里的定海神针动不得啊! 好说歹说算是给劝住了,老家伙们还把自家崽子都提溜出来一顿骂。 小公爷对咱的好你可不能忘喽,咱家数代都是跟着英国公家吃饭的。 你婆娘现在月俸能拿十两银子呢,你崽子亦是进士解元在给教书识字。 还有这大宅院、咱家里好几十亩田,咱家里那车马、你老头子我每月多给的肉蛋禄米…… 这都是小公爷给咱的,这是恩德啊!你瞅瞅哪家勋贵庄子里,能有这待遇的?! 所以这次哪怕是你把狗命拼了,也不能让小公爷出事儿!可明白么?! 那些个从九边杀伐出来,没事儿就在庄子里打熬筋骨操演武艺……、 膘肥体壮虬髯豹眼的汉子们,在老头儿面前都恶狠狠的点着脑袋给老头子跪下磕头。 爹您可放心了,咱不是那没了心肺的畜生! 小公爷待咱的好都记着呢!别说是鞑靼,便是那蒙元皆尽杀来咱也要拼死冲阵把小公爷捞出来! 不过最叫虎头太师意外的是,京师的勋贵们居然都将自己家中得用的老亲兵给派来了! 这是极为不同寻常的。 大家带着老亲兵们都是牵着双马、自挂铠甲、刀剑长枪,人往老国公跟前一站便道。 痴虎儿现在是咱勋贵里能跟宫里说上话的,也是咱勋贵将来的顶梁柱!折损不得! 家里得用的老人儿都给您带来了,咱只求一件事儿:您带着痴虎儿回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朝堂波潮起,草原有风来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勋贵们拿出自己的家底儿让虎头太师老国公带去救痴虎儿,这并非是没有原因的。 户部佀钟、刑部白昂已经使人在清理潮白河的水道了,这说明了啥?! 说明痴虎儿已经将陛下、户部那边的关系打通了,到会儿这灾民一回来就有足够的人手修造码头了。 再有那条大道,家里的帐房们都估算过。 若是按照小公爷的规划沿着码头一字排开,再顺着码头到京师的直道修造。 前后每年增加的可能将是数百万两银子的收益,要知道京师现在各大铺子的收益比例可是不低啊! 而且码头上的利润,那些个曾经下过江南的老帐房们也核算。 仅仅是大手笔的货物进出一项,就足以让大家吃得满嘴流油了。 这都还是基础手笔啊,而且也只是张小公爷的第一次手笔啊! 他现下才多大?!才十来岁啊,人家的帝宠、人家的脑子,再有人家帮着勋贵绑定国朝的本事。 卧槽尼玛!那可不就是咱们勋贵的财神爷兼帝宠保护神么?! 你们这帮子狗批鞑靼,居然要想伤了爷的财神爷兼帝宠保护神! 那必须把家里的好手都派去啊,财神爷那可不敢稍有损伤啊! 要不是爷现下不能轻易出京,也骑不得战马、拉不开强弓那说不准爷就亲自去砍鞑靼去了! 板升,此时还并不是一座修建起来的城。 它更多的是零落的屋子、堡子,还有大量延绵不绝的帐篷。 各种南腔北调的呼喝声踩着“啪啪啪……”冒起的水泡子,混合着羊膻味儿在空气中弥漫着。 熙熙攘攘往来的人群中你可以看到穿着锦缎的汉人,挎着弯刀的鞑靼人。 双目深凹皮毛简陋看人的眼神冒着绿光的女直人,甚至金发碧眼的色目人、身材瘦小的高丽人。 这里心照不宣的进行着很多的交易,你可以在这里买到大明最好的蜀锦、云锦。 上等的精钢刀、铁锅、精细的食盐,亦可以买到高丽的老参、指肚儿大小的东珠。 这里可以找到草原上最好的战马,也可以买到最温顺的高丽婢。 一群群的马匹、牛羊在聚集地的集市边上临时的栅栏里关着,商人们大声的讨价还价。 而如今这里的人们惊恐的看着一支巨大的马队,“隆隆隆……”的奔来。 还好带着几十个膘壮汉子跨刀的虬髯集市主人,带人打马而过呼喝告诉大家没事儿。 “不必担心!不必担心!是草原上的雄鹰,巴图蒙克达延汗来了!” 听得这声呼喝那些躁动的人群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继续手里的买卖。 但如果你留心一下就会发现,他们都有意无意的靠近了自己的快马、手掌更是距离刀柄更近了。 隆隆的马队在帐篷外围停了下来,随后便开始安营扎寨。 看得这副情形营地里的其他人似乎算是松了口气,人群这才逐渐的恢复了热闹。 巴图蒙克今年快三十了,六岁时他迎娶了足足比自己大二十五岁的都满海福晋得以继承汗位。 之后十六岁亲政多次征伐瓦剌、更有永谢布、鄂尔多斯、土默特三万户来投,声名鹊起! 如今他却带着自己的部落战士们突然出现在这里,说不让人心惊才是假话。 巴图蒙克如今便坐在自己的帐篷里,面前则是蓬头垢面一身脏兮兮的古德白。 他的脸都被干燥的寒风吹裂了,嘴唇也是干瘪的。 身上的皮袄子散发着难以言叙的味道,整个人看起来凄凄惶惶。 而在他身边的则是十来个亦是穿着皮袄子,但脸色明显好看多汉人模样的中老年男子们。 “你是说,那个明廷的大官员查抄了你们的家族、很多商人所以拿到了非常多的粮食?!” 巴图蒙克缓缓的抬起头,那鹰隼一般的目光扫向他们展颜一笑:“都坐下吧!” “毕竟都是远道而来的朋友,我们交往了很多年了!不是吗?!” 几个老者竟是对着巴图蒙克行了一个鞑靼礼,躬身道:“谢大汗!” 说着,便打眼色让一众人都在这军帐里面坐下来。 便有穿着袍子的侍女们端上来一盘盘的羊肉,上面还插着刀子。 盘中还有小碟子,里面装着细盐。 “至少三十万石以上的粮食,还有数千两黄金、数十万两白银!” 却见古德白双目赤红牙齿咬的“咯咯咯~~”的作响,从牙缝里面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还有二十万丁口的流民!!” 随着古德白的每一句话,低着头切肉的巴图蒙克的眼神就闪亮一分。 最终等他说完了之后,巴图蒙克这才抬起头笑着道:“忠诚于朋友,这是我们草原人的坚持!” “但是……你们需要知道,我刚刚掌握了部族想要发动袭击总得给长老们一些交代的。” 古德白听得此言不由得为之一滞,回过头去望向了那几位老者。 晋西北到九边一线,在这关外干做这杀头买卖的基本都抱团形成了一个团体。 这个团体他们不仅可以沟通鞑靼、瓦剌,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调动九边乃至朝堂的力量。 “既然是让朋友帮忙,我们自然从来都不会让朋友白忙的……” 那位白发苍苍长着一副文雅高士面貌,鹤立鸡群还穿着一身儒衫的老者微笑的站起来。 “三百把精钢刀、五千支狼牙箭!二万石粮食!” 却见这老者望着巴图蒙克,轻声道:“我们还自行出兵两千人随同,战利品分文不取!” “九边关隘由我们负责,不会有任何大明卫所军兵追击!” 巴图蒙克那双目灼灼的望着这老者,而老者亦是不曾回避半分的望着他。 一时间这军帐内竟然是沉默了下来,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似乎空气都变得压抑了几分…… “哈哈哈哈……” 突然间,巴图蒙克爆发出了爆竹一般豪爽的大笑。 站起来走到了老者身边狠狠的抱住他,松开后才大声道:“草原的汉子将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我们的朋友!” 第二百六十三章 巴图蒙克达延汗,晋阳豪族十四家 老者对巴图蒙克报以矜持的微笑,巴图蒙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举起案几上的银杯子。 转过身来对着他们大声道:“来~!为了朋友的忠诚!!” 所有人赶紧举杯,巴图蒙克则是哈哈笑着击掌让人上好酒、好肉。 吃的月上杆头众人才逐渐散去,没有人知道的是那老者在刚才背后的汗衫已是湿透。 更没有人知道的是,巴图蒙克在他们离去后那一脸醉态瞬间不见了。 他默默的望着帐篷顶端却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了才缓缓站起来身来对着账外低吼。 “让图鲁博罗特来见我!!” 而与此同时那位刚才亦是看起来醉醺醺的老头儿却是一把扯住了送他回来的古德白,声音冰冷的道。 “去!让郑福他们几个都来老夫这里!” 顿了顿,却对着身边那一直垂手而立近乎空气一般的汉子低声道。 “你回九边,找那几个人!告诉他们,老夫要入关!他们要变瞎子!” 却见刚才还看着儒者斯文的老头儿,这一刻却是面目狰狞如同恶鬼:“吃了我周家这么些年好处……” “他们也该是吐一些出来的时候了!!” 却见这老头儿说话间猛的一拳“砰~!”的击在案几上,双目赤红:“张家子!老夫必取你性命祭奠全族!!” 板升的堡子,最凶悍的一处都知道是朱家堡子。 主人的身份很神秘,据说是从卫所里宰了指挥同知杀出来的汉子——叫朱忠。 但没有人敢去问朱忠是不是真的叫朱忠,也没有人敢问他到底是不是杀了指挥同知逃出来的。 他随身的那把三十五斤镔铁长刀,就足以让很多想问他这个问题的人闭嘴了。 更别提他身边不知道哪儿来的数十条豹头隼目,虬髯阔脸几乎都身着甲胄的汉子。 有几个被认出来是背着海捕文书的,这也是板升的人不敢招惹朱忠的原因之一。 整个板升都知道,朱忠极为不待见一个人:赤峰号刀场的铁佛。 铁佛长得很喜庆,一身的肥膘乐呵呵的样子整日穿梭在板升见谁都先露三分笑。 但你若是觉着铁佛好欺辱,那他会用腰间的金瓜棱锤告诉你他敲碎你脑壳的时候也是这么乐呵喜庆的。 刀场里一百多条打刀的汉子皆为能打敢杀之辈,平日里除了打刀便是习练武艺。 在这板升一地可谓是独霸一处,即便是板升的地主也不敢轻视他半分。 但铁佛与朱忠两人似乎就互相见不得,第一次见铁佛就砸断了朱忠的雁翎刀、打断了他的手臂。 朱忠则是踹断了铁佛的一条腿,双方从此几乎再不见面。远远的瞧着便各自绕开。 “铁佛,这算是咱们厂卫第一次合作吧……” 朱忠看着铁佛眼神很复杂,东厂从来跟锦衣卫俩就对不上眼。 互相之间在京师就较劲儿,出了京师互相使绊子甚至打杀做一团都不是没有过的。 “嘿嘿嘿……得了,别那副表情!若不是某家指挥使大人下了严令,某决计不来你这破堡子!” 朱忠身边的几个汉子闻言不由得勃然色变,手按刀柄便是要站起来。 但却被朱忠摆手让他们坐下,这才道:“若非是某受了厂督严令,也决计不跟你这等莽夫结队!” “某家既然来了,是何打算你说了便是罢!” 铁佛说着,摩挲着自己那还带着戒疤大秃脑袋嘿嘿的笑着道。 “只是没想到,某这帝国鹰犬居然还有为灾民做事的一天哪……” 是夜,无数骑从这板升中飞驰而出! 强弩的嗡嗡声在这草原上不断的炸响,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刀刀切砍入肉骨骼的碎裂声。 亦有凄厉的喊叫声在草原深处响起,至清晨时草原上剩下的就只有被野狼啃食的破碎不堪的血骨…… 前去查看这些残留碎骨血肉的古德白脸色阴沉的转身离开,随后一队五十人的队伍从板升开拔。 铁佛一如既往的笑呵呵的在板升里面游荡,推销着他场子里的刀。 朱忠则是一如既往的神秘,时而拿出漂亮的蜀锦着大户来看货。 时而又拿出滇北的团茶叫板升的茶商们来过过眼,似乎板升的一切都没有变化…… “你让本官放那些鞑靼入关?!你是不是疯了?!” 在板升的那老者竟是出现在了边镇内,他身着一身皮袄看着就和往来边镇的商贾无甚区别。 而且他居然是在卫所千户的宅邸里,在他面前的居然是穿着武官官袍的一名年约四十有余的男子。 “赵大人,赵千户大人!你以为那痴虎儿仅仅是收拾了晋阳就会收手了么?!” 却见这老者双目中尽是阴骘,冷笑的看着这赵千户道:“老夫等人家族尽灭,你以为他就会收手了?!” “这些年你卖出多少军械、军粮,甚至占了多少屯田、官田你可比老夫心里有数多了……” “若是真的追查下来,你以为你就能全身而退?!” 老者这一番话说的赵千户脸色阴晴不定,却见这老者望着他冷声道:“此次不必你出手!” “老夫与晋阳十四家,再有鞑靼达延汗足以办成此事!” 见这赵千户的脸色依旧挣扎,老者冷然哼道:“我周家一进士、双举人!这样的大族他都能灭……” “赵大人觉着您这样的世袭千户,他便灭不得了么?!” 这话说的这赵千户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开始有些哆嗦。 “那痴虎儿现下不过是因为手上只有京营一部、三百余武举子,所以不敢妄动罢了!” 这姓周的老头儿那双阴骘的眸子微微眯起,冷声道:“查抄晋阳,他定是抄出不少军械、例证!” “你以为他到时候就会放过你们么?!” 那赵千户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声音有些犹豫:“那张家子乃是英国公府小公爷……” “老夫知道!但若他不死,则尔等必死!” 却见这老头儿站起身来,盯着赵千户道:“若是国朝强查,吾等便是反了他九边又如何?!” “可若是任由他回到京师……” “想想晋阳,想想我晋阳十四家罢!那便是尔等下场!” 第二百六十四章 六千敌杀奔至,心怀死志迎强敌 “隆隆隆……”的马队在大道上行进着,原本张家的老亲兵和熊烈山是希望小公爷换下那身拉轰的铠甲。 毕竟这玩意儿太显眼了,太显眼就意味着容易成为目标。 然而小公爷的意思是:如果我都怂了,你们觉着灾民们会怎么想?!兵丁们会怎么想?! 这两句话问出口,顿时让老亲兵和熊烈山无话可说了。 他们是出于军伍、安全角度考虑,而小公爷现在更多的是要考虑定住人心。 得知鞑靼即将来袭说心里一点儿也不害怕,那是假话。 但哪怕心里再怕他也得撑住,他不能露怯。 甚至他还必须要表现的云淡风轻、表现的成竹在胸,哪怕是他真的慌的一批。 好在这些个青壮们在经过初期的慌乱后,在京营和武举人们的安抚下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在晋阳耽搁了两日,车马改装、工具、兵器……等等凑的实在是没法凑了。 骡子、驴子、驮马、挽马……,几乎能用的畜力都被小公爷给搜刮一空了。 当然,咱小公爷不是那种强占好处的人。 银子当然是给的足足的,反正那十多家抄家抄出来的银子可不少。 小公爷这才宣布开拔,老弱女幼全部乘改装过的马车行进。 开拔后张家的老亲兵们一人带着两个武举子、两名京营精骑,四散出去负责周边的侦查。 小队轮流替换时刻警戒着周遭的情况变化,沿途的盗匪山贼们大概听到了晋阳的风声。 此时全数消失的无影无踪,这等事情不是他们一介盗匪山贼能够掺和的。 现在最忙碌的大约得算是熊烈山、张龙、张猛,及那位京营的指挥同知。 那位指挥同知程骁倒是来拜访过,只是双方交流不多大家只是礼貌性的打个招呼。 戴义这老家伙却是经常性的失踪,有时候失踪好几个时辰又蹦达出来了。 神神秘秘的,小公爷倒是也没有在意。 即便是有了畜力整个行军速度还是不能跟之前相比,一日下来能走百里已经是极限了。 多数时候只是行进七八十里,就必须得扎营休息了。 当归途行军到第六日上午时分,整个队伍却突然停下休息了。 没一会儿便见得张龙悄然过来,将张小公爷找了去。 带着妙安、足利鹤两位小姐姐,小公爷在张龙的引领下左右穿梭。 通过京营、武举子、张家老亲兵……等等好几层检查,才抵达了树林里临时聚点。 小公爷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位浑身浴血、铠甲碎裂的汉子。 嫣然小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找来,正在帮他处理着伤口。 方信之脸色铁青亦是在场,显然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 但从这汉子苍白的脸色来看,估计处理下来也是凶多吉少。 “这是锦衣卫在鞑靼的桩子,厂卫的人查到了晋阳十四家在鞑靼的集市……” 戴义脸色阴沉,手上捏着一封带血的密报眼神阴冷。 “这些该死的杂碎居然勾结了九边卫所将校,把鞑靼达延汗四千精骑放入关了!!”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吐出了一口气。 这不是那些个士绅豪族们的基本操作么?! “来了多少人?!” 戴义有些意外,又带着欣赏的看了眼张小公爷:“四千鞑靼精骑,两千十四家护院家丁。” “还有多久追上我们?!”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扭头向着边上脸色阴沉的熊烈山问道。 “桩子言叙,他们双人双骑、乘骑挽马。快则半日,迟则一日便能追上我们!” 扫了一眼熊烈山、张龙张猛等人,小公爷轻声继续问道。 “有应对方略否?!” 张龙用树枝指着地上刚刚堆起来的简易沙盘,沉声道:“距离此地约二十里,大路左侧有山丘一座……” 很快的,张龙便将他们商量好的方略大致说了一遍。 带着十万灾民要走是肯定走不掉的了,好在现在提前知道对方要袭来还能做一些准备。 首先就是要找到有利于自己的战场,那处山丘不利于骑兵冲锋却有利于他们防御。 于是他们必须要先赶赴到那处山丘,越快越好。 其次便是备战,这么短的时间说要修筑起一处合适的工事抵御对方的袭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这个时候熊烈山等人,就极为佩服小公爷的远见了。 那些改装的马车、上面加厚的门板连接起来,可不就是一个天然的工事了么?! 小公爷带来的那些“忠武河间王”战车在这个时候作用极大,它们将作为阵容的核心实施打击…… “事不宜迟,需要立即开拔、尽快准备!” 大致将计划说了一遍后,熊烈山目光灼灼的望着小公爷:“若事有不济……” “那我便多斩几个脑袋陪葬!” 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一如既往的带着笑意,转身对着张嫣然道:“姐姐,尽力救活他!这是条汉子!” 在张嫣然应是后,小公爷出得队伍中便让人将唐伯虎喊来。 曾经只是瘦弱文士的唐伯虎,在历经了训练及晋阳杀伐后居然有了些许煞气。 见到了自家恩师还有些莫名其妙,自从入军伍以来恩师极少专门召见自己的。 “一会儿你要做的,就是护住嫣然、春娘两位姐姐!” 张小公爷目光灼灼的望着他,沉声道:“我的马车给你,其余几辆也派给你!” “若是事有不济你马上带嫣然、春娘和其他姐姐们撤离,不要有任何犹豫!” “恩师!!”唐伯虎眼珠子都红了,却见张小公爷拍着他的肩膀。 略有些抱歉的笑着道:“莫做此儿女姿态,为师还没死呢!” “你本是大名士,却被为师拖到这生死沙场来……” 却见张小公爷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却是为师有些对不起你。” 唐伯虎闻言竟是撤下两步,哗啦的一下单膝下拜:“恩师言重!” “您待弟子恩重如山,伯虎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便见得唐伯虎缓缓的抬起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弟子送走嫣然、春娘她们,必撤回与恩师共生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将有大用谢玉田,以身为饵玉螭虎 甚至不等小公爷说话,唐伯虎直接“邦邦邦~”的磕了仨响头站起来转身就走。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秤,英国公张家、小公爷这位恩师待他唐伯虎如何,他怎能心里不明白?! 春闱案前恩师便多次训斥于他,说他性子狷狂必生祸端。 可惜当时的唐伯虎嘴上应喏却没往心里去,甚至没少低估恩师毕竟年少怎的暮气沉沉?! 还曾腹议恩师让他们跑山练武,很是没有必要。 直至春闱案爆发了,凄惶之间唐伯虎才体会到了少年恩师的苦心。 脱得大难才知道,恩师早已经让自己的师弟们到老家给自己安排好了退路。 家中妻子甩下合离书带着嫁妆、丫鬟跑了,弟弟凄凄惶惶靠着老父留下的酒馆勉强过活。 那些曾经同窗、师友的嘴脸让人心寒,然而这少年恩师却在此时为自己置办下桃花林。 朝堂之上,老国公亦是多番帮自己说话抵住那些个清流…… 如此种种唐伯虎又怎能心里没数?! 车队隆隆向前,临时的甲长们都得到了消息丝毫不敢减速。 队伍在加速的情况下竟是比之以往更快的,抵达了预订的扎营点。 在张家老亲兵、武举子们的呼喝指挥下,老幼弱女们下车步行上山腰。 熊烈山、程骁、张龙张猛……等等早已经抵达,并开始根据地形规划临时城寨。 改装后的车马被集中起来用榫卯接上,形成了一个临时包围的矮小城寨。 青壮们则是在马车前方挖掘壕沟,并将浮土抛上马车的门板。 老人、女子们从边上的山涧打来山泉,淋在浮土上以防止对方采用火攻…… 营地里的帐篷被一顶顶的竖起,方信之带着人熟门熟路的开始卸下粮秣指挥熬粥采摘野菜。 老亲兵小组们都散出去侦查了,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昏迷的那位锦衣卫总算是醒来了,张小公爷现在就坐在临时病房的马车里。 按下了那位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的锦衣卫桩子,沉声道:“辛苦!回去后我在陛下面前为尔等请功!” 听得小公爷这话,顿时这身上挨了三箭两刀死跑到营帐的桩子嗷嗷哭了起来。 “小公爷啊!标下七个弟兄,全数战死了!鞑靼割了他们的脑袋挂着马上!” 这桩子红着眼珠子声音发颤:“标下……标下……” “那些弟兄的尸首战后我将尽力巡回,我会砍下十七颗脑袋回去给你交账!” 张小公爷望着这桩子,丹凤桃花中尽为认真、诚恳:“你的弟兄抚恤,我命人操办!” “回去后我便向陛下建议,你那些弟兄家子嗣可入专门学堂就读、安排他家人生计!” 这桩子听得小公爷此言先是一愣,随即竟是不管不顾挣扎着从病床上滚下来。 对着小公爷便是“邦邦邦……”的磕这响头,那声若哀狼般响起:“标下……代我弟兄给小公爷磕头了!!” “且起来,好好养伤!” 张小公爷将他扶起,让他躺回病床上看着他点了点头:“你叫谢玉田是吧?!我记住了!” “好好将养,将来……必有大用!” 出得门来小公爷便被家中老亲兵找去,熊烈山等人正在召开战前会。 只是他们对于是否要提前先跟鞑靼人硬碰一波这件事情,还是比较有争议的。 “有多少把握?!”张小公爷抬首望向了主张于先打一波的张龙问道。 却见张龙沉吟了会儿,低声道:“若是冲阵,五五之数!” “若是诱敌来攻呢?!”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精光连闪。 熊烈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激动的站起来:“不可!” 和他一起站起来喊“不可”的,还有张龙、张猛,及方信之、戴义。 这里谁不知道小公爷于国朝的重要性啊,尤其是熊烈山他们几个和皇家亲厚的人。 这里谁都可以死,唯独小公爷是绝对不能伤了一根汗毛。 小公爷如果在这里出事儿了,他们即便是全歼了鞑靼也是惨败。 但只要保住小公爷活下来那就是大功一件,哪怕是他们全数战死了。 他们也相信陛下、国朝和张家小公爷,是绝计不会亏待他们家人的。 “我张家……是累世武勋啊!” 小公爷眯着眼睛,缓缓的站起来望着他们轻声道:“我也跟那些崽子们说过,若要打杀我先上!” “而且……在场有比我份量更重、更能吸引到他们的人么?!” 这话说的……好像还真没有,小公爷主导了对晋阳十四家抄家一事基本人尽皆知。 可以说这仇恨值拉的是满满的,要是他露脸儿估计古德白他们就是卖了全副身家也得鼓噪鞑靼杀过来。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敢放小公爷露脸儿啊! “你们总归会舍命保我,是与不是?!” 那必须的啊,您要是挂批了估计回去陛下也得砍了我们的脑袋啊! 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轻声道:“所以,视而危、实则安。” “龙叔、猛叔,除我为饵外可有更好的法子么?!” 所有人不吭气儿了,其实大家一早都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 但谁敢提出?!谁又敢冒险?! “好好准备一番,此时急需士气!” 小公爷也知道这个时候他们退不得,而这些灾民让他们突然面对凶狠的鞑靼去厮杀。 要瞬间将思维转变过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们需要一个过程,他们需要一个榜样、需要竖起一面大旗! “此事并非不可行,但小公爷必须依烈山安排而行!” 熊烈山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站起来一双豹眼瞧着小公爷道:“否则……此事宁愿作罢!” “我又不精熟战阵,自然是要听你们的啊!” 小公爷哭笑不得,他又不傻! 不懂的事情那么就要老老实实的交给懂行的人去处理,自己只需要监督、核实就行了。 非要啥事儿都掺和一手、插上一腿,那结果就是事情办砸不说还得惹得一身骚。 不要用自己的皮毛水准,去挑战别人的专职项目。 这是处男哥当年交给小公爷最重要的一条道理之一,不懂的事情交给懂的人去做。 你需要注重的是:充分授权、核查监督,跟进进度。 第二百六十六章 英国公府老亲兵,达延汗帐金狼卫 古德白的两股已经被摩擦的火辣辣的生疼,但他却不敢抱怨半句咬着牙跟上队伍。 七千余人的马队轰隆隆的如同移动的潮水一般,远远看来震慑心魄! 巴图蒙克在金帐狼卫的簇拥下走在了队伍中央,前后由他的几个儿子开路断后。 侦骑不断的从队伍中散出又归来,九边的各军卫所果然没有动弹看着他们入关。 只是边上的百姓都被迁走了,这让巴图蒙克很遗憾。 但让巴图蒙克又比较欣慰的是,沿途不断的有其他的人马汇入。 以至于到了现在,姓周的那个老东西他们的队伍已经有三千人之多。 他们的饮食都由自己供应,甚至还能够给自己的四千人提供一些。 至于他们那三千人巴图蒙克并不放在眼里,都是些乌合之众而已。 到时候做炮灰也方便一些,他并没有打算让自己的狼卫去做先锋。 或许是为了尽快的结束战斗撤出关内,所有人都准备的是一人双骑隆隆赶路。 “大汗!狼卫的人和他们的遇上了,是硬茬儿!狼卫没留住人,还损失了一个。” 巴图蒙克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一挥手让队伍停下来命人将那周老头儿、古德白找来。 如果狼卫都感到棘手的话那说明对方是真的有两下子,甚至狼卫都死了一个。 这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很显然对方并不像古德白说的那么简单。 没一会儿,便见得古德白、周老头儿两人打马而来。 他们的身边还跟着十来个彪壮的汉子,皆是腰胯长刀目有精光看便知道不是善茬儿。 “大汗,出了什么事儿了么?!” 巴图蒙克看着两人,眼神渐渐的冰冷了起来:“刚刚和对方遭遇了,我的狼卫损失了一个!” 这话一出口姓周的老头儿脸色就变了,他可知道狼卫意味着什么。 无论是一般家族堡子还是这种草原部落,其实都有一个自然养成的习惯。 那就是培养专职的战士,以保护部落或堡子的安全。 他们不需要负责生产只需要专门打熬力气、苦练武艺,一旦部落、堡子遭遇到了袭击。 他们就需要去为部落、堡子死战,而他们的一切供养都由部落、堡子负担。 虽然鞑靼部落中所有的青壮,甚至老人女人和孩子都能骑马。 但青壮中不是每一个都如传说中的一般,都是专职的战士。 他们更多的时候还是需要牧羊、需要放牛,而“狼卫”则是完全不一样的。 狼卫,就是遴选出专职的战士。 他们不需要牧羊、不需要放牛,他们只专注于骑术、刀法和弓箭。 他们是整个部落保证自己安全的核心武力,他们的一切供需都会由部落头人专门调拨。 而金帐狼卫则是所有狼卫都向往的,因为成为了金帐狼卫就意味着成为他是所有狼卫中最强者。 这是一种荣耀亦是一种肯定,同时成为狼卫还意味着他们将得到更多的资源。 最好的铠甲由他们先挑选、大量的牛羊有人帮他们牧养,喝最醇的酒、吃最精细的盐。 金帐狼卫的供需自然是出自于大汗,他们唯一服从的也只有大汗。 然而便是这样的金帐狼卫,居然死了一个! “我需要你们给我一个交代,能够杀了我金帐狼卫的一定不是普通军卒!” 说着,巴图蒙克那阴骘的眼神直接扫向了古德白。 古德白顿时有些慌乱了,倒是周老头儿一脸淡然:“那些武举子,可都是大明上下遴选出来的好手!” “尽管这次武举参加的人不是特别多,但终归是有不少好手参加的。” 周老头儿说着,望向了身边的一面阔的红脸汉子。 那汉子站出来声音低沉的道:“号‘冀豫枪棒第一、镇八方铁臂昆仑’的周寿周子江,就在武举子里。” “他的本事我知道,弓马枪棒都不弱!” 顿了顿,却见这汉子苦笑着扒下皮袄子露出了自己的有胸。 却见上面有一道狰狞的长疤,从胸口一直裂到了腹腔。 “他给我留下的,若不是我的几个兄弟拼死相救当时我就死了。” 巴图蒙克见状这才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这汉子他是知道的。 跟他帐下的金帐狼卫交过手,刀法一流骑射亦不差。 只是在豫南得罪了大豪不得不落草,后又呆不下去只能转来关外。 “吩咐下去,狼卫以小队搜索!不要分散!” 巴图蒙克对着身边的鞑靼汉子说了一句,那汉子抚胸一礼随即下去传令。 张赦“啐~!”的一口血水,那脸上的虬髯顿时一片猩红。 他背上还扎着一支狼牙箭,但被他斩断了箭尾钉在背上微微颤颤。 马勒隔壁!那狗犊子肯定是金帐狼卫,那身手就不是普通狼卫能有的。 想到这点张赦就“桀桀桀~~”的笑开了,可丫还不是栽劳资手里了?! 战马上挂着一颗怒目圆瞪的鞑靼人头,还有一柄弯刀。 “哥哥啊!您还背着箭呢,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别傻乐了!” 边上的几个武举子看着张赦那傻笑的样子,不由得着急道。 刚才确实很危险啊,差点儿就被那狼卫给做了。 张赦咆哮一声直接长身一箭将对方射落,那狼卫亦是凶猛竟然是撑着装死。 等几个武举子靠近了才暴起一刀斩来,若不是张赦扑过来他们就给斩了。 “咱们是得尽快回去,这次来的估计不简单啊!这崽子,可能是金帐狼卫!” 张赦亦是当年到过九边的张家老人儿了,一般的部落狼卫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他当年斩下的狼卫少说七八号,但这金帐狼卫却是他第一次遇到。 若不是之前给了这狗崽子一箭说不准就真着了他的道儿了,想到此张赦看了眼这人头。 嘿~!可惜你遇到了劳资,到底还是劳资技高一筹! 匆匆赶回了营地的张赦顾不得处理伤口,就先找到了张龙等人将自己的发现报上去。 顺便将人头、弯刀递给了张猛,看得这弯刀张猛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是金帐狼卫,这等精钢好刀不可能是一般狼卫能持有的。” “鞑靼小王子达延汗……亲自来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大明帝国张螭虎,谁敢与我来一战 “来就来了呗!来了就宰!” 小公爷瞪着那双丹凤桃花竟是带着丝丝的凶光,恶狠狠的道:“斩了他狗头,再琢磨被斩的是谁!” “一切照原计划走,金帐狼卫再硬难道还是刀枪不入么?!” 得~!小公爷都说这话了,大家知道再劝也没啥意思。 只是呼喝着让那些个青壮们赶紧挖陷马坑,还得指点他们别挖岔了。 陷马坑这玩意儿可得有讲究,不是熊烈山、张龙张猛他们这些有传承的老兵油子还掌握不了。 首先这阵型就得分北斗梅花桩、三才阵、繁星桩阵……等等一大摞,根据地形的不同调整配合使用。 其次就是挖陷马坑也有讲究,不是你往下挖一个坑就完了。 他是要先把浮土整块铲起来,然后掏空前面余下一个比马蹄子稍大点儿表面上无碍实则下陷的坑洞。 再然后便是将那成块的浮土覆盖回去,从表面上要看不出什么来。 这些挖的陷马坑阵型都是一代代人从战阵上总结下来的,第一批战马不容易踩踏到什么位置。 当第一批战马踩踏到陷马坑后,他身后的那些骑兵又会做何反应。 这些都是一点点的经验累积,然后形成规矩、最后做成阵型。 也只有熊烈山、张家的老亲兵他们这些个人,才有资格、有机会学到这方面的本事。 战马奔驰下一蹄踩空那坑洞不必太深,都可以让战马的马蹄折了。 山丘下两千余号青壮汉子吭哧吭哧的在老亲兵们指挥下,将这些陷马坑挖好。 随后钻回到边上的林子里挂上树枝、杂草,手里握着各式长枪在三百京营步卒的呼喝下啃着炒饼侯着。 那位俊俏的如同仙人佛子一般的贵人小公爷说了,一会儿叫他们杀几个鞑靼练练胆子! 回头有了军功到了京师也好帮他们请赏,到时候领上些许银子说不准还能搏个富贵。 若是那小公爷这么说完自己走掉,这些个青壮们估计转身也得跑了。 可人家说完就带着两辆战车一字排开,直接架起那看着就吓人的铁家伙不走了。 再有三百京营步卒过来,甚至那些个将官老爷、武举老爷们不断的打马来去呼喝准备着。 他们顿时就不慌乱了,这些老爷们哪个不比他们的命金贵?! 他们既然敢在这里打马来去,还准备这冲阵那就说明是真的要带他们杀鞑靼、挣银子富贵了。 不少青壮也是咬着牙发狠,反正自己到底是烂命一条不如搏上一把富贵! 张小公爷则是穿着他那身骚包的铠甲,径自坐在车上休息。 本来姬武将们是不许过来的,可这票姑娘哪儿肯啊! 说不让过来就要以死明志的,张小公爷只好是认怂了。 妙安、足利鹤二女却不必他担心了,若是步战功夫她们相让二分小公爷还能得瑟一下。 若是马上击枪她们俩不相让的话,挑了张小公爷也就是三五合的事情。 “嗡嗡嗡……”车子开始缓缓的发出些许震动,张小公爷缓缓转过身透过车上的跺口往外望。 便见得远远的,那遮天蔽日的马队隆隆杀来! 如同那江上起潮一般汹涌澎湃,远远观之便让人心颤不已。 这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 张小公爷看着七千余战马轰然如潮水般汹涌而至,顿感那上辈子看的影视全是狗屎。 完全不可能真正的拍出千军万马的那种震撼,只有亲眼见到这种千军万马踏来…… 你才能够感受到那种遮天蔽日、近乎可以让一般人绝望的压力,这是极为恐怖的。 那树林中刚刚立起了些许决心狠意的青壮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 看着如潮水一般轰隆汹涌而来的鞑靼,他们不由自主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那刚刚升起的狠绝瞬间腰斩,甚至一部分握着长枪的青壮手脚都在不住的打抖。 牙齿“咯咯咯……”的上下抖的作响,还有人得用长枪撑住才让自己不腿软倒下。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张小公爷看着对方那隆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的骑兵缓缓收拢,竟是远远的在阵前止住。 顿时不由自主的将《孙子·军争》中的这句话念出来,他们或许并不知道这句话。 但这不妨碍他们从战争中学习到这句话。 张小公爷眯着眼睛,扫到了那些个树林中的青壮们惨白的脸色和打颤的双腿。 不由得暗叹一声,长身径直从马车“呼啦~!”的一下站起身来对着那袭来的战马昂首而立! 那双丹凤桃花竖起,目中丹朱流光四溢、眼角的凤尾飞扬怒张! “大明帝国张螭虎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一声暴喝,竟然是如同晴日炸雷一般让人不由得一个激灵。 那些个原本被夺了心魄胆气的青壮们抬首而望,却见的他们这辈子都永远不会忘却之场景。 却见那狰狞暴戾的战车上,玉面琳琅少将军对着那千军万马怒目而视——不曾有怯! 那漂亮的丹凤桃花中如今丹朱如烈焰,眼角之凤尾如刀锋! 此时罡风乍起,将这玉面珠碧琳琅玉螭虎身后的猩红披风牵扬飞起猎猎作响! 灼灼烈阳映着他那身奢华战铠,整个人便如那演义话本中的天庭神将一般威势怒慑! 那战车边上的张家老亲兵们听的此言,亦是豪气顿生! “大明帝国张龙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虬髯豹眼身着重铠骑在战马护于战车的张龙高举手中长枪,嗔目怒吼:“谁敢与我一战!!” “谁敢与我一战!!” 那护持在战车边上的张家老亲兵们,皆尽举起得胜勾上的长枪嗔目怒吼! 本被夺了心气胆魄的灾民青壮们顿时豪气亦生,如此贵人尚敢一战自己烂命一条如何不敢?! 却见对面的那鞑靼精骑似乎也被这气势抵住,竟是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了才见那精骑中有人打马前后呼喝,似乎他们很快的商讨做出了决定。 便见得马队的其他人后撤了一段儿,两支马队则是从左右两侧行出。 一队人拍着战马隆隆向前随后不断的在加速,整个大地顿时震动了起来! 厮杀……即将到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初对鞑靼玉螭虎,陷马坑阵显神威 却见左翼的那混杂皮袄、腰刀、弯刀……等等着装刀剑不一,甚至相貌看着都是人种混杂的队伍率先冲阵。 却见他们开始缓缓的提起战马的速度,随后那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那“隆隆隆~~”的战马踏地轰鸣声、他们的嚎叫声,轰然从阵中传来。 右翼的那支马队则是缓缓的在后面跟着,马速却没有提起来。 他们甚至还刻意的降低马速,保持着小碎步的轻微跑动。 “这是试探,左翼那些应该不是达延汗的精骑。” 边上的张龙眯着眼睛抓了把自己的虬髯对着自家小公爷解释道。 “看抽刀、看骑术,他们若是三五人、十来人那是了不得的队伍。” “但凑起来么……呵呵~一群土鸡瓦狗尔!” 既然是有机会现场教学,张龙当然愿意把自己所知都交给自家小公爷。 小公爷如此聪慧,将来毫无疑问自家的子弟们可都得靠着小公爷吃饭。 咱家小公爷多几分本事,那就是自家儿孙们多一份依靠。 “这些个杂兵大约是关外板升的那群人凑起来的,现下就是拿来试探咱们军阵的马前卒。” 却见张龙顿了顿,眯着眼睛接着道:“后面那些……才是达延汗精锐,但也就是部族精骑不算厉害。” “他们跟在前锋后面,一则接应撤离。二则若前锋破阵,他们便顺势强攻撕开阵地!” “后续那数千精骑才会跟上,一举将咱们全数碾杀!” 小公爷点了点头,果然战阵学问多啊! 而且若不亲临、亲见只是纸上听来也未必能够体会到,唯有亲临战阵才能有所明悟。 “嗖嗖嗖……”一支支的流矢飞来,张龙他们几个只是无所谓的随手便将这流矢拨开到一边。 倒是妙安、足利鹤第一次经历此等战阵颇有些紧张,将大盾竖在了小公爷身前死死的挡住。 但很快的她们就愕然的发现,那流矢连盾都钉不住…… 张小公爷笑了笑,她们俩才嘟着嘴把这大盾挪开。 随后好奇的开始观望那隆隆杀来的鞑靼大军,足利鹤尤其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千军万马之军势,相比起来扶桑那点儿人马大约只能算是村镇宗族互殴…… 妙安小姐姐则是一脸兴奋的潮红,看那样子恨不得现在就杀出去劈砍一番取几个人头回来。 那树林中的青壮们此时握着长枪的手满是手汗,依旧有些颤抖。 但这颤抖不再是害怕,当他们觉得害怕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战车上的少年。 似乎只要看到那少年一眼,看到他依旧还微笑的站在战车上…… 顿时他们就能够再次充满勇气,死死的盯着那些个扑来的骑兵躬身等待。 “竖盾!!”猛然间,张龙怒目圆瞪大吼了一声。 妙安、足利鹤则是飞快的将两面巨盾竖起在了小公爷的身前。 便听得“咄咄咄……”的飞矢钉在巨盾上的闷响炸开,盾后的小公爷脸色不变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开玩笑!莫说是这飞矢而已,兄弟当年可是玩过“信任射击”的。 虽然第一次是处男哥、乌鸦和阿文那几个臭不要碧莲的狗东西,拿话把小爷逼着去做的。 但不得不承认,确实这玩意儿非常练胆子、练定力。 比如现在,张小公爷多数时候之所以能够面不改色微笑以对。 这就是当年玩信任射击留下的产物,些许飞矢而已…… 跟枪声就对着你的脸炸开、将你手中的靶子打爆那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轰隆隆……聿~聿聿……!” 一阵战马的凄厉哀鸣声、重物坠地声猛然炸响,妙安、足利鹤二女透过盾墙望去。 随即猛然将盾墙撤开,张小公爷顿时见到了面前三十步外那成片、成片的骑兵“轰隆隆~~”的跌落下马! 仿佛所有的骑兵在第一个瞬间全数中了一支魔咒,竟然泰半“隆隆~”翻倒! 最惨的是跟在了他们身后的骑兵们速度已经提起来了,根本就无法勒住战马只能迎头撞上去! “隆隆隆……”的重物撞击声、砸地声,凄厉的哀嚎惨叫……在宽三丈、长近乎六丈的陷马坑群中炸响。 张小公爷没有看清楚,但那些树林中的青壮们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冲在最前面的那些战马猛然一蹄踏空,那马腿折断的声音甚至他们在树林中都似乎能够听到。 那战马瞬间便“咔嚓~”一下前蹄折断腥血喷溅,整批马居然是翻越腾空“轰隆~!”的砸在了地上。 马上的骑兵发出了惊恐而绝望的嚎叫,被抛上半空又被那战马的缰绳、马镫撕扯着摔下来。 “轰隆~!”的一下竟是砸的那腹脏迸裂,与腥血一并飞溅出来…… 这似乎是陷马坑的一个开启信号一般,当第一个骑兵摔砸下来的时候…… 那后面跟着隆隆杀来的骑兵亦开始不断的失蹄,一匹匹的战马就这么隆隆摔翻! 更惨的是他们身后的那些勒不住战马的骑兵们,在硬撞上来后“轰隆隆~~”的不断摔翻…… “杀!!”那些个树林子里的青壮们看到热血澎湃,现在他们已经丝毫不害怕了! 这还怕什么,贵人、将官爷爷们已经用事实告诉了他们:只要准备好,这些鞑靼不过土鸡瓦狗! 好在他们最近都在接受操练,所以一定的纪律性还是有的。 待得京营将官的那一声令下,这些个青壮们才赤红着眼珠子嗷嗷的叫着冲出了树林! 却见那树林两旁无数的青壮们衣衫褴褛、手持长枪,嚎叫着扑杀出来。 对着那些个翻倒在地上的骑兵们也不管死不死,直接按照最近训练的操典望脖子、前胸扎去。 那些个还未死的骑士们亦嚎叫着挣扎站起来,挥舞着手里的砍刀试图反击。 然而七八支长枪呈阵型呼喝统一,呐喊着一并刺来他们如何抵挡?! “扑扑扑……”的长枪刺入躯体的声音不断传来,妙安小姐姐、足利鹤小姐姐早已经按奈不住了。 却见她们娇喝一声,带着姬武将们便是直接杀了出去。 莫瞧她们是女子,可杀起人来比这些个灾民组成的战阵初哥厉害多了。 陷马坑阵!张小公爷眼中闪过一丝神采,果然厉害!! 第二百六十九章 底牌尽甩出,斩取敌酋首 这数百人的先锋马队几乎尽数折损在此,其余的精骑失了马速顿成待宰羔羊。 数杆长枪由京营老卒呼喝指挥做阵势,直接左右一阵捅刺将他们扎下马来再刺死…… 初尝了杀戮腥血的青壮们眼珠子都红了,嗷嗷叫着“扑扑扑~”一阵捅刺。 还好老卒们清醒,呼喝着让他们赶紧把没伤着的战马全数先拉走。 两千人不过是三两下,便见残余活下来的不足三百精骑尽数屠戮殆尽。 战马和那些前锋的腥血喷溅撒泼在阵地前,他们甚至连张小公爷身前二十步都没有冲到。 “隆隆隆……”那支接应的马队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他们甚至现在才反应过来。 而他们反映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再次发起冲锋,小公爷疑惑的看着那支骑兵。 难道他们是傻子?!或者他们以为自己能够踩踏着这些前锋的尸体把自己拿下?! “当当当~~”撤离的铜锣被敲响,随之而来的还有京营老卒们的声音:“撤!!” 京营老卒们嗔目暴喝,那些个原本杀红了眼珠子的青壮们赶紧呼啦啦的后跑。 这段时间对于纪律性的训练看起来还是蛮有成效的,至少这些个青壮们知道闻锣而撤。 对方刚才只是小跑所以距离这阵地还较远,观之约有三百步左右距离。 几个骑兵的死剩种连滚带爬的向着那接应的马队跑去,但很快的便闪到了路边。 因为隆隆杀来的马队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们这才看出来: 人家这并非是来救他们的,而是想要借着他们踏开的陷马坑再往阵地里冲! “咔咔咔……”姬武将们早已经回到了战车上,张家的老亲兵们亦控制着战马回到了巨盾后。 对方的马队“隆隆隆……”的冲进了五十步内,随后便是“嗡嗡嗡……”的弓弦轰鸣声炸响! “开炮!!”张小公爷身前的巨盾“咄咄咄……”的被箭打的直响,却见他低喝了一句。 战车上的四门早已准备好的后膛装速射炮猛的推开了舱门,对着那飞驰而来的马队便直接点火。 “嗵嗵嗵……轰!轰!轰!!” 亦是同时,姬武将、张家老亲兵们早已排成阵势在战车中捅开舱门对着马队打出了火绳勾枪的第一轮齐射! “砰砰砰……” 却见在第一轮火枪、火炮的轰击下,刚刚冲入五十步内的鞑靼骑兵惊恐的被飞旋而来的炮弹“呼啦~”轰开! 那冲在最前面的鞑靼骑兵惊恐的被飞旋而来的炮弹,直接将战马和人轰的碎裂开去! “吧嗒~吧嗒~”的破碎战马、炮弹碎片更是将他四周围的骑兵击落下马。 惨叫声、战马悲鸣声,还有凄厉的哀嚎声在战场阵地上响起…… “轰隆隆……”摔倒的战马将身后的其他骑兵亦绊倒在地,顿时这骑兵前锋空缺了整整一大块! 那远处的骑兵队伍亦是在炮声响起的瞬间,猛然分出约千余人的队伍怒吼着扑杀过来。 然而他们仅仅是冲出约五十步,斜刺里早已准备多时的熊烈山亦带着人“嘟嘟~”吹响号角杀了出来。 这千余人躲闪不及,竟是被熊烈山他们直刺入军阵中。 顿时马队如同被烧红的利刃切下的猪油一般,“滋啦啦~~”的一下被切割开来。 熊烈山那虬髯怒张豹眼含煞,掌中的长枪游龙一般抖起“啪啪啪~”的将那些面前的骑兵击落下马。 左右身后的张家老亲兵、武举子们亦是状若疯虎,咆哮着挥舞着手里的砍刀“咔嚓~咔嚓~”的劈砍。 那试图前来救援的精骑顿时被劫杀做两段,整个冲锋的阵型为之一滞乱做一团。 亦是此时,那第二轮的枪炮声再次响起“嗵嗵嗵……轰!轰!轰!!” 四十步!倒下的骑兵近乎三百余人,最严重的是倒下的战马同时又绊倒了后方的骑兵。 而他们虽然散开损失没有那么大,却亦因为已经冲到了前面陷马坑的位置不得不降低马速。 “轰!轰!轰!!”第三轮的射击再次炸响,近百人在三十步外发出凄厉的惨叫被击倒。 二十步!“轰轰轰……”这一轮的射击,近乎让最后数百鞑靼骑兵们失去了原有的马速。 “杀!!”却听得张小公爷突然嗔目怒吼,推开了盾牌站起来! 那树林中两千青壮怒吼杀出:“杀!!” 站起来的小公爷从身边的樱子背上取下大弓,那双丹凤桃花烈焰灼灼盯住了一个身影。 便见小公爷抽出一支破甲箭将这二石强弓张满,对着那个被几个骑士死死护住的身影沉喝一声:“着!” 带着流光的破甲箭随着这一声怒吼,飞离弓弦带着破风之声呼啸而去。 二十步的距离太近了,甚至那被保护的汉子身边的几个护卫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扑~!”的一声闷响…… 那汉子瞪大着眼珠子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上面那颤颤巍巍的羽箭已经说明发生了什么。 他身边的几个汉子见状顿时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一把抱住他便是要向后撤去。 “图鲁博罗特死了!图鲁博罗特死了!!” 戴义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以鞑靼语用着那尖细的声音高声嚎叫着。 那原本还试图垂死挣扎的鞑靼骑兵们听得此呼喊,顿时如潮水一般向着本队逃窜而去。 小公爷倒是有些不敢置信,虽然他听不懂鞑靼语但这不妨碍他看得到现在的情况。 自己好像是射死了一个大人物啊,既然是大人物那肯定得把脑袋拿回来! 二十步的距离没多远,小公爷一个纵跃飞身上马便向着那几个试图后撤的汉子们冲去。 妙安、足利鹤及姬武将们自然是一并打马跟着冲了出去,张小公爷人数不多且战马刚才未动。 他的那匹玄骝自然是上好的良马,三两下的居然是追上了惊恐的那几个鞑靼汉子。 “扑扑扑……”得胜勾上的银枪被擎起,那几个汉子刚刚抽出弯刀张小公爷的大枪便已经划破了他们的喉管。 在那中箭的鞑靼汉子惊恐而绝望的目光中,张小公爷腰间那柄华丽的倭刀寒光乍闪! “咔嚓~!”这汉子的首级,冲天飞起! 第二百七十章 丹凤桃花玉螭虎,阴骘满心达延汗 那带着愤怒、不甘、绝望的头颅飞上天际,又无力的跌落下来…… “嗤~!”而同时那巨大的压力下,腹腔的腥血从失去了头颅的颈项间喷涌出来。 张小公爷恍若未觉,用着枪尖将地上的人头挑起挂在了马鞍上回身便走。 那些残余的鞑靼人顿时疯了,嗷嗷狼嚎着便向着张小公爷扑杀过来。 但姬武将、妙安、足利鹤和张家的老亲兵们,又怎么会让他们如意?! “嗡嗡嗡……”的弓弦声不断的响起,那些残留的鞑靼骑兵甚至都没有掀起什么浪花便被直接歼灭了。 一大票的青壮们现在开始在京营老卒们的指挥下,剥离铠甲、收集刀剑、斩下首级。 同时飞快的清理出来一条可以飞驰归营的马道,这才吭哧吭哧的扛着物资往阵地里跑。 那些未曾出营的青壮们则是飞快的跑过来,架起伤者便往营地里跑。 那几辆战车被堆满了刀剑、箭矢、首级、铠甲……等等,随后被急急忙忙的往打开了一条口子的车阵内推去。 张小公爷也带着人赶紧往后撤,三两下的便回到了车阵。 熊烈山亦没有与对方缠斗,而是斜刺里冲进去截断杀伤了一波打乱对方的阵型后绕了一圈。 趁着对方的阵型还没有调整过来、其他骑兵还未冲过来前,径直打马穿过马道轰隆隆的回到了车阵中。 当鞑靼人再次调整好阵型的时候车阵早已经隆隆关上,看着延绵开的车阵和上面不断闪过的人影。 鞑靼人的骑兵恨恨的勒住了马头,亦是此时他们的身后“呜呜呜~~”的吹响了撤离的号角。 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些鞑靼人留给了车阵一个怨毒的眼神便如同潮水一般缓缓退去…… 车阵中的灾民们顿时如过年一般的激动、欢快,几乎所有人都涨红了面皮高声吼叫着。 “活下来……活下来了……”然而,当兴奋和激动过去后却是成片的哭泣声。 那些被抢回来的尸体皆被摆在了营地内,所有人默默的注视着他们。 这一次他们杀伤了对方至少一千五百人的精骑,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青壮们第一次上战场即便是对上已经失去了大半战力的精骑,依旧是战损了四百多人。 京营六百步卒战损一百余,三百骑兵随队冲锋活着回来的不到两百人。 武举子们好些,伤了二十几人倒是没有人战死。 熊烈山及张家的老亲兵们都是战场老油子了,即便是他们作为箭头也只是受了些流矢。 最严重的是张猛被斩破了甲胄的那一刀,深可见骨但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叫嫣然小姐姐消毒、包扎处理了之后,算是暂时没有什么问题。 张小公爷并没有很兴奋,因为他很清楚这场胜利是怎么来的。 冷静的让伤患处理伤口、腌制首级、收拢分配武器,并让人执行岗哨准备应付袭击。 大致说了一遍手忙脚乱的方信之便开始处理后续了,张小公爷则前往军事会议。 小公爷很清楚,这次的胜利是自己竭尽全力、底牌尽出的结果。 陷马坑阵这种只能是坑对方一次,第二次人家如何还肯上当?! 没有人是傻子。 火炮、火绳勾枪也亮相了,对方肯定注意到了这两种武器并会想办法抵挡。 熊烈山这狗犊子不愧是沙场老人渣,时机掌握的非常之好。 第一波骑兵试探他没有出来,第二波哪怕是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他依旧忍住了。 直至第三波带着狼卫的精骑出动,他才带着人截断了对方的冲锋。 而且毫不恋战的,在截断了对方的冲锋后绕了一圈直接撤回来。 “接下来怎么打?!” 这是张小公爷进入到会议后问的第一个问题,他的底牌已经全都掀开了。 熊烈山则是哈哈一笑,不顾身上牵动的伤口呲牙裂嘴的道:“守!只要守住就行!” “京师肯定已经发兵了,我们只需要守住!最多十天内,京师的援兵肯定到!” 为何刚开始熊烈山、张龙张猛等人会默认小公爷的计划?! 因为如果要守住十天不崩溃的话,那么就得把这些灾民青壮的士气提起来、要给他们树立一个希望。 自己等人肯定是做不到的,最好的人选无疑就是小公爷。 身份尊贵、以身为饵,带领大家取得一个巨大的胜利、击败看似无敌的鞑靼骑兵! 还有比这个,更能提升这些青壮士气的事情吗?! 要让这些灾民亲眼看到胜利,让他们知道自己并非死定而是还有着希望。 只要他们存有希望,那么就敢继续打下去。 而只要这十万的灾民没有变动,即便是损失大一些总能扛到十天的…… “那些会喷火的到底是什么?!” 巴图蒙克的眼珠子里尽是暴戾和凶残,他的儿子死了!他的大儿子死了! 今天他损失了一千余人的部族精骑,其中还有一百余狼卫! “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当时只是跑出来完全不知道啊!!” 古德白都快要哭了,无助的用眼神望向老周那边求助。 老周却是眼观鼻、口观心,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巴图蒙克身边的那些个金帐狼卫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部族已经很多年没有遭遇到这样的损失了。 其他人或许想的只是复仇、只是击败对方,或者杀掉对方。 但被都满海教育起来的巴图蒙克想到的更多,他想到的是这种武器对于鞑靼的伤害性! 战场上他已经看到了,自己儿子带领的虽然不全是狼卫但亦有两百狼卫在护卫他的安全。 那八百精骑竟然连冲到对方阵地的机会都没有,在半途上便被打去了半数。 现在比复仇更为重要的是掳获那些火器,尤其是要弄清楚那些火器的情况! 还有那种马车,今天远远的看着那马车久经战阵的巴图蒙克就知道这种马车不好应付。 将来必然是鞑靼的心腹大患! 这种火器、马车九边卫所都没有配备,说明它是新制的。 那么现在他就需要弄明白大明到底造了有多少这种马车和火器,否则他睡觉都不会觉得安稳。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既然汝使骚扰战,来而不往非礼也 “咚咚咚~!!”夜半,突然间战鼓响起!战马的马蹄声轰鸣,喊杀声传来。 张小公爷一个激灵直接从马车上蹦起来,一个箭步冲下来。 却见熊烈山早已经在战车上张望,随后才下来苦笑着道:“疲军之策,大概是对面的板升人想出来的。” 鞑靼人没有这个习惯,他们更喜欢直接冲锋作战。 又或者是让奴军制造一些器械攻城,像这种骚扰战术他们几乎是不会考虑的。 小公爷眉头一挑,卧槽尼玛!跟劳资玩骚扰战?! 却见小公爷冷哼了一声,道:“召集武举子、我张家老亲兵,玩疲兵之策?!哼哼哼……” “小公爷莫要轻易出击,恐对方有伏兵在侧……” 熊烈山见状赶紧拱手道:“他们便是吃准了我等不好出击,所以才用此策。” “嘿嘿嘿……那些个武举子们平日操练的小阵型是做什么的?!” 张小公爷嘿嘿的冷笑着道:“铠甲抹黑,脸抹锅底!手臂系红绸、五人一队朴刀、刀盾!” 听得小公爷这么一说熊烈山顿时恍然,对方若是埋伏在树林子里自然也是黑灯瞎火的啊! 若是明刀明枪去跑出去自然是会被人埋伏,小公爷的意思就很简单了。 他们能潜伏咱们也能啊,直接悄悄拉开车阵窜出去小军伍作业。 这群狗崽子不是借着树林子掩护么,咱进了树林子不是自己人直接剁了! “樱子!让大家准备一下,还有火炮准备好!” 小公爷瞪着那双丹凤桃花,咬牙切齿的狠声道:“若是见焰火响箭标记处,别犹豫直接轰过去!” 这话说的熊烈山不由得一个哆嗦,他可是见识过那些火器的厉害的。 小公爷这是打算若是发现了对方的大队人马在埋伏,直接一个焰火响箭标记过去。 然后火炮、火枪直接想都不想给对方就是一顿锤啊,这锤下来还能有活口么?! 很快的,张家一百余老亲兵、三百余武举子全数集合完毕。 小阵型配合作战最近武举子们可没少用,当下就分配好小队三两下就准备停当。 所有的火枪、火炮全部准备到位,侧边的战车被小心翼翼的拉开了一条缝隙。 铠甲、脸上全都抹着锅底灰的汉子们呈小队缓缓出来,做了一番分工后开始以小队状行进至树林子里。 张小公爷本想跟着一并去的,但被熊烈山等人死死的拉住了。 我的小祖宗啊,您要是真在这儿掉了几根毛陛下能把我们全不沾酱给吞喽! 您还是好好在这营地里呆着吧,那票鞑靼我们会收拾掉的。 但树林子里可不是什么鞑靼,当他们进入树林后很快的发现了对方。 原因很简单,那群流寇近乎明目张胆的蹲一块儿呢。 而且还不知道要放明暗哨,甚至远远的就能听到他们唧唧哇哇的聊天儿声。 这让带队的张龙先是有些愕然,随后不由得苦笑。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他们根本就没有经历过什么操演完全是靠着市井流寇的打杀本事。 有个还算是比较警惕,知道离开人群坐着观察四周。 但他们的警惕性也仅限于此了,张龙一摆手命令开始传递下去。 绕着这处营地众人缓缓的散开,一支支的小队缓缓的对他们形成了一个包围。 然而这票人依旧是恍若未觉自顾自的在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还好他们知道不能生火。 大约等候了有半个时辰左右,见得这些人都已经不耐的开始嚷嚷撤回去算了。 张龙这才一挥手,便见得他身后的汉子用身子遮着火折子吹亮。 便有背弓的汉子将搭弓张箭,将一枚绑着烟花的弓箭瞄准了那处人群…… “啾~!”一道乌光拖着细细的尾焰闪过,那人群还在愣神间却已经听得一声惨叫! 同时,一团焰火“轰~!”的一下炸开了! 顿时这个树林中一众人被焰火的光亮所照,竟然是一时间愣神。 “嗵嗵嗵……轰!轰!轰!!” 还没等这些个汉子们回过神来,一顿炮轰就直接砸过来了! 剧烈的爆炸声淹没了这处林子里凄厉的哀嚎和惨叫,堆积在一起的人群根本就跑都没地儿跑。 炮弹“轰~!”的在人群中炸开,一堆堆的人被“咔嚓~咔嚓~”的轰的支离破碎。 凄惨的是他们还没有铠甲,炮弹直接飞过来撞进人群便是掀起一股滔天血浪! 三轮炮击后,在刚才火焰炸响的瞬间便卧倒的武举子、张家老亲兵们瞬间跃起。 却见他们一声不吭的呈小队型围杀了过去,这些个树林中埋伏的人手瞬间从猎人变成了猎物。 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小队已然杀至! 当他们惊恐的想要反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包围了! “扑~!”一支支的小队配合默契,刀盾手护持在前长枪直接突进猛刺! 朴刀手跟进“呼~咔嚓~!”的一刀斩下,其他人试图反击却被刀盾手“当啷~”一声拦下。 残余的那些个猎物们惊恐的发出凄厉的惨叫,连滚带爬的往着树林外没命的逃窜。 “啾啾啾……”一声声羽箭声响起,那些逃窜的人群中不断的传出中箭的哀嚎和惨叫。 刀盾手们“咔嚓~咔嚓~!”的砍翻了一个个的猎物,沉默的继续杀戮。 身后的朴刀手则是负责划破这些猎物的喉管,保证他们彻底死逑不至于再伤人。 长枪手的枪已经挂回身后,使起弓箭“啾啾啾……”的对着不断逃窜的猎物射杀。 “呼呼呼~~”当他们冲出树林的时候,却见一簇簇的火把将四周照亮。 那火光下一位穿着华丽甲胄的俊俏少年将军眨巴着一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嘴里轻轻的突出了一个让他们肝胆俱裂的字——“杀!!” 顿时,火光中枪林刺至!刀山乍闪! 那些个猎物们凄厉的惨叫声在这火光下响彻,而那少年将军的目光却飘向了远处的鞑靼营地。 枪尖刺入躯体的闷响、刀锋斩入骨肉的碎裂声,合着腥血喷溅撒泼在这地面上。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二百七十二章 静默皆待时,动则生死局 这厢砍杀血雾弥漫,那厢战车已经缓缓的开了出来。 一门门的火炮对准了对面那些个帐篷,虽然超出了五百步没个准头。 但他们帐篷多、目标大,反正劳资打抛射大概瞄准就行了。 “开炮!!” 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一声令下,一排的后膛装速射炮:“轰!轰!轰!!……”的轰隆而出。 一声声炮弹的尖啸长鸣后,那已经熄灭了篝火的对方营地帐篷猛然被炮弹掀翻。 便听得“轰!轰!轰!!……”的爆炸声不断的传来,虽然有几枚炮弹偏差了。 但也有好几枚直接的命中了帐篷,顿时整个帐篷被炸飞了起来。 滔天的血浪和凄厉的惨叫声最终形成了炸营,最惨的是炸营引发的是战马乱窜。 却见对方的整个营地内顿时一团乱,亦是此时第二轮炮击的炮弹也轰然杀来! “轰!轰!轰!!……”几枚炮弹砸进了慌乱的人群中,顿时飞溅起块块的残破肢体。 腥血喷溅的到处都是,本就慌乱的人群更乱了! 但张小公爷也注意到远远的那营地中传来了声声的吼叫和呼喝,人群似乎正在聚集、战马被控制起来。 “轰!轰!轰!!……” 砸出了第三轮炮击张小公爷毫不犹豫的命令所有人马上撤回车营,对方绝对要杀过来了。 熊烈山这坏包早在张小公爷一顿炮击的时候,顺便就在马车前方挖了一堆不规则的陷马坑。 听得小公爷呼喝回营立马毫不留恋的带着人就随着队伍,三两下的跑回了车营中。 他们才关上车营不足一刻钟,对方的马队便“隆隆隆……”杀至。 然而,还没等他们冲到车阵前张牙舞爪一番…… 就先在刚刚熊烈山坏包挖好的陷马坑处,“轰隆隆~”的摔的凄凄惨惨。 “嗵嗵嗵……轰!轰!轰!!” 车阵内的火炮、火枪顺势打出了一轮齐射,便听得外面传来了声声的惨叫和哀嚎。 随后声音渐渐散去不复再存。 好一会儿了才有张家老亲兵带着几个武举子们小心翼翼的闪出车阵去查探,确认了对方全都走了。 雄烈山这才组织了人手小心翼翼的出了车阵外,开始打扫战场。 死掉的战马对方运不回去,也因为担心人手太少于是很多跌落地上的刀剑没法带走。 这会儿肉可是好东西啊,赶紧让打扫战场的青壮们把这马肉运回去。 吃不完不要紧,抄没的细盐抹上用烟熏干那能吃很久。 尸体他们带走了多数倒是叫熊烈山有些可惜,但拾取的砍刀又让熊烈山高兴了起来。 大致收拾了一番,青壮们吭哧吭哧的挖了个坑把这些剥光的尸体全丢进去埋了。 他们的皮袄、皮甲还是不错的,剥下来拿回去用石灰刷过再晾晒还能用。 至于埋了尸体……怕他们留着发臭,到会儿疫病起来先玩完的可就是车阵了。 留下明暗哨小公爷打着哈欠带人回到了车阵内,这一夜却是没有再发生什么骚扰袭击。 甚至早上起来小公爷登上车阵一看,愕然的发现对方居然是后退了大约二百步再布设营地。 这一天他们并没有发起进攻,熊烈山布置了些许探马、明暗哨在车营外。 但出去的很快又都回来了,张家的几个老亲兵身上都中箭了。 “金帐狼卫,他们现在护着营地没法靠近。” 这是张家的老亲兵们带回来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张小公爷并不意外。 对方连续吃了两次火炮的亏,如果他们还没有考虑怎么防御的话那巴图蒙克就是纯傻子了。 但他们同时既没有进攻亦不曾撤走,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他们在准备着、等待着什么。 他们还有手段没有使出来,那手段是他们认为可以攻破车营的。 所以他们没有撤走,亦没有发动无谓的进攻。 和营地里灾民、青壮们的喜气洋洋不同,张小公爷看着对面人影憧憧的营地表面上微笑着。 心里却知道,对方一旦再次发起进攻那很可能将是滔天巨浪。 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京营正在赶来,现在他们是数千人身在关内。 只要是在关内多一天,那么他们的风险就多一分! 一旦是被京营赶到对他们实施反击甚至追击,他们可能连关外都回不去。 尽快的拿下张小公爷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但这个时候他们却选择了停止和沉默。 这无疑是说明了,他们对于即将到来的手段有着很深的自信。 然而现在熊烈山、张龙张猛乃至小公爷,都对此无可奈何。 对方不撤他们不敢走,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加强车阵的防御能力。 一千五百余有过战阵经验的青壮们被分配了下去,成为了下面一万余青壮的伍长。 再辅以京营剩余的五百老卒统领,算是暂时把士气提起来了。 而当傍晚时分看着一支庞大的车队缓缓的在对方的金帐狼卫的护送下,进入了营地。 随即那营地中传来了欢呼,张小公爷就知道自己的拼死之战要来了。 但他依旧没有想到,这场死战居然会来的那么快! 当林中暗哨的响箭鸣笛声“吱~~”的划破寂静夜空的时候,小公爷便知道对方实际上比他想象的更着急。 走出了马车很快的看到了大声呼喝着人群开始调配人手的熊烈山,随着他一并上了车墙。 打出了响箭的汉子连滚带爬的被人从绳子拽上了车阵内,远远的便看到了得知暴露后的鞑靼。 看着他们赶在前面隆隆移动的牛群,牛角上都绑着利刃……小公爷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火牛阵! 他们看来是想用火牛阵冲破车阵,然后骑兵再杀进来! 冲锋的火牛顺便可以把陷马坑全部都踩掉,这样后面的骑兵自然就少了很多损失。 对方似乎也估算到了火炮的攻击范围,远远的便站定了。 既然是暴露了,他们索性直接将火把打了起来。 “小公爷,你带着骑兵先行准备……” 熊烈山吐出一口气,死死的盯着对面的鞑靼人:“若是车阵破了,便杀出去!” “然后……我会转身杀回来!”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看着那人影憧憧的对面淡淡的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敌手底牌亦出尽,唯有一战决生死 “都准备着!不要慌!不要慌!注意阵型!注意阵型!!”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车阵后面被挖开了一个跟阵型一样长、宽丈余深达一丈的大坑。 大坑前面则是一条条被缠好的麻绳,用桩子钉死在地面上。 一声声的呼喝声响起,张小公爷一身铠甲端坐在战马上沉默着。 在他的身侧是妙安、足利鹤,身后的则是三十余姬武将、三百余武举子。 即便是端坐在战马上小公爷依旧能够感觉到地面微微传来的震动,隆隆的蹄踏声由远而近的传来。 “隆隆隆……”那蹄踏声更近了,随即便是“轰隆隆~~”的撞地砸击声传来。 张小公爷终究是按耐不住,直接起身转过大坑走上了车墙观望。 但他站的位置距离正面车墙稍远,熊烈山见着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小公爷抬首望去,便见得远远的数十头牛头上绑着寒光利刃尾巴被人点起火直愣愣的向着车墙冲来! 那牛群轰隆踏地之声甚至让车墙都不由得隆隆作响,好在它们速度不快并很快的踩在了陷马坑上。 “轰隆~!”的一声,被绊倒的狂牛发出了凄惨的哀鸣“哞~~!” 后面的牛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它们的尾巴都被人点上了火只会直愣愣的前冲。 “轰隆~轰隆~”的将同类撞开后,疯狂的朝着车墙撞来 距离四十步!却见在车阵上的张家老亲兵赤红着眼珠子猛然咆哮:“开炮!!” “嗵嗵嗵……轰!轰!轰!!” 火绳勾枪显然已经无法组织这些发狂的火牛了,现在能用的只有火炮。 却见火光闪过,一枚枚的炮弹在火牛中迅速的犁开了一条血肉通道! “哞~~!!”凄厉、悲戚而绝望的牛吼,在这火牛群中响起。 随之展开的却是阵地前的一片滔天血浪,炮弹“咔嚓~咔嚓~”的将靠近的火牛击的近乎炸开。 腥血和破碎的火牛喷溅在阵地前,撒的遍地皆是…… 熊烈山赤红着眼珠子,抽出御赐绣春刀来大声怒吼:“开炮!!” “嗵嗵嗵……轰!轰!轰!!” “哞~!”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一声声牛发出的凄厉惨叫不绝于耳滔天的血浪在喷涌。 连续数轮的炮击,那不断震动的地面似乎也渐渐的平息了下去。 毕竟冲来的火牛仅仅是三四十余头,在三四轮炮击之后基本被清扫一空了。 虽然还是有七八头牛硬生生的撞在了车墙上,将加固后的车墙撞掉了外层保护、有些摇摇欲坠。 但还是能够暂时支撑住的,至少人力想要撞开并不容易。 然而也便是此时,张小公爷便见得在那在车墙上的熊烈山猛然瞪大了眼珠子。 顺着熊烈山的视线望去,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顿时竖起:“碗口铳!卧槽尼玛的九边国蠹!!” 碗口铳!整整五门碗口铳,它们就这么被径直的摆在了车阵前方不足两百步。 这才是鞑靼人等待的真正原因,这才是他们拿到真正的秘密武器! “哈哈哈哈……张家孺子!尔杀我晋阳十四家时可曾想过今日否?!” 却见对面的火把也竖起来了,老周那张老脸狰狞无比的在火光下对着车墙咆哮。 “你以为你是勋贵出身我便奈何你不得了么?!看看吧!今日,我便斩你于此祭我晋阳十四家!!” 却见那碗口铳前站出一年轻男子目含悲愤,如同狼一般嚎叫着。 “周家爷爷,还请让古德白亲自点火!小侄要亲手送那张家小畜生于死无葬身之地!” 却见那周老头儿哈哈一笑,捻着胡子无比得意:“好汉子!点火之事便交予你来!” “小兄弟不要伤心,一会儿杀进了车阵中我会留着仇人的头颅给你砍下的!” 说话的是一个鞑靼壮汉,却见他哈哈一笑道:“周先生,您的谋略果然奏效了!” 当这姓周的和那鞑靼人一并站在了火光下的时候,一瞬间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决。 那些混在鞑靼人中的姓周的这票人,教授了鞑靼夜间骚扰还派人来执行。 同时他们亦发现了火炮在连续使用后,是必须要冷却的。 发现了这点的肯定不是鞑靼人,而是那些使用过火器的大明人! 是他们发现了火炮的缺点所在,亦是他们制定了火牛阵、找来了碗口铳。 更是他们说服了鞑靼人等到那些牛和碗口铳送来,才发动袭击! 包括火牛阵都只是掩护、只是遮挡,那些火牛的作用只是消耗掉车阵的炮弹。 “撤下车墙、撤下车墙!!”却熊烈山一边吼着,一边冲向另一方从那战车上一跃而下。 那车墙上的张家老亲兵们自然也发现了那碗口铳,几个人拖着滚烫的火炮哗啦啦的往外跑。 好在碗口铳装填发射石弹可比后膛装速射炮要麻烦多了,所以他们才被迫先用牛群消耗掉军阵的火炮。 然后才敢在外面架起这碗口铳轰击车阵,否则的话自己的炮架起来就得被轰了。 小公爷默默的走下了车墙回到了战马上,挥手让边上的青壮们悄悄的拉开了侧面的车厢。 “伯虎,你不要出去!守住嫣然姐姐她们!” 最后交代了一句,小公爷便眯起了眼睛往着那几乎空无一人的车墙。 “轰!轰!轰!!……” 他们的碗口铳终于开炮了,一枚枚的石弹狠狠的砸在了车墙上! 那刚才已经被火牛撞的有些摇摇欲坠的车墙晃动了几下,终于在“轰~!”的一声巨响中被砸的爆裂开去! 车阵,破了! 车墙,爆了! 那车墙外面早已经按奈不住的鞑靼、老周他们的马队狼一般赤红着眼珠子嚎叫扑杀进来! “呼啦啦~~”然而他们刚刚嗷嗷叫着冲进来,便径直的撞进了那原本给火牛准备的大坑里! 后面的更是躲闪不及稀里哗啦惨叫着一并跟着翻了进去,凄厉的惨叫声、哀嚎声顿时响彻在车阵中。 老周他们正瞪大着眼珠子看着车营,心惊胆战的听着哀嚎惨叫。 “大明张家玉螭虎在此!谁与我一战!!” 猛然间,一声怒吼划破夜空! 第二百七十四章 车阵尽破无依仗,残军灾民唯死战 周老头儿、古德白惊恐的望向了那暴喝声发出的方向,顿时心一下子冰冷到底。 却见那莹莹月光下一唇红齿白竖着一双丹凤桃花,那双目丹朱灼灼如焰似要灼恶毁尽! 俏如仙童佛子班的玉面儿含这煞气,身披一件华贵吞金兽铠斗牛纹甲…… 骑着一匹浑身乌光溜闪,修长而油光水亮的高头骏马、擎着龙胆亮银虎头錾金枪呼啸杀来! 在他的身后还有着隆隆杀来的如山岳林海一般耸立,似钱塘江潮一般汹涌的黑衣铁骑! “我项上此头七斤半,便问汝能取否!!” 那俊俏如璧之玉螭虎,放声狂笑擎枪直指竟是隆隆杀至周老头儿和古德白面前! 那周老头儿惊恐而绝望的瞪大了眼珠子刚想张嘴求饶,却感自己颈项间一疼! 瞬间什么都喊不出来…… 一阵天旋地转间,他似乎看到了两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老夫今日所着之皮袄么,那身形似乎是古德白罢?怎的老夫能在此见之?! “吧唧~!”那周老头儿的脑袋跌落尘埃,瞬间被后续的骑兵铁蹄踩踏成的粉碎。 古德白想要喊叫,却猛的感觉自己腰腹一阵钻心的疼! 随后整个人直接飞上了半空,一切似乎在瞬间变得慢了起来。 古德白低下头头,他看到了自己的腹腔整个裂开了去…… 他甚至清晰的看到了自己蠕动的肠子,从腹腔中跌落出来。 “扑通~!”一声,古德白跌落在了地上。 无数的战马“隆隆隆……”的从他的身上踩踏过去,很快的这地上仅是见得一探血肉泥水…… “樱子、周子江!回队击杀车阵处残敌!” 痴虎儿一声令下,姬武将侍大将略有些婴儿肥俏丽的樱子一个激灵下意识大声应道:“哈伊!!” “喏!!”周子江亦是轰然应诺,战马速度丝毫不减猛然向着正在和车阵步卒搏杀的骑兵突去。 却见痴虎儿的战马依旧是向前冲去,前方隆隆而来的是鞑靼人的骑兵。 这里的地段最多只能是展开八百骑延绵而进,这算是痴虎儿唯一的一个优势。 却见他展颜一笑,双目猛的闪出烈日般的光耀:“大明玉螭虎,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一众武举子们赤红着眼珠子疯狂的嚎叫着! “死战!不退!!”张家的老亲兵们第一次跟着一并吼叫,他们掌中的长枪猛然绷直! 对面的鞑靼竟是分作了数波次隆隆袭杀而来,一如怒海滔天巨浪! “轰~!!” 双方铁骑如那流火相撞,在相触的一瞬间迸射出激烈的火光! 痴虎儿亲为箭头,掌中龙胆亮银虎头錾金枪“当当当……”的将无数刀枪挡开。 亦是同时“啪啪啪……”的顺势抽翻了无数试图切近他的精骑,此时的他根本就无暇多顾。 身侧的妙安、足利鹤二女娇喝着舞动长枪,将痴虎儿的左右两翼护的是密不透风! 三人以为箭头竟是直切着怒涛精骑,后边跟着的武举子、张家老亲兵们挥舞着腰刀怒吼劈砍。 冲在最前面箭头的痴虎儿,似乎终于在这一刻的杀戮中悟到了些许东西。 他手上的长枪不再是如刚才那般艰辛的抖着枪花劈挡对方的袭击,他似乎能够瞬间预知到对方的攻击。 甚至他都不需要是思考,身体下意识的就会做出反应。 对方握着刀的手甚至还没有举起,便被他的枪尖刺穿。 而那些没有袭击意图的他却绝对不会出手攻击,甚至他攻击那些袭击者的力道都极为精准。 恰到好处、没有多费一分力气的将对方的手臂刺穿,是刚刚好卸除对方的程度。 跟在他身侧的妙安、足利鹤似乎也发现了这点,她们自觉的开始清理这些个失去了战力的骑兵。 那些精骑们用惊恐的眼神看着玉螭虎,仿佛是见到了地狱中踏着死亡的焰火…… 狞笑着从裂开的地底中走出来,挥舞着长刀收割性命的死神一般。 亦是这个时候,痴虎儿很快的发现了自己的攻击变得困难了。 他皱着眉头掌中的长枪不住的“呼呼~”作响,但对方的反应亦是极快! 痴虎儿刺出的枪尖在一柄柄的钢刀上“叮叮当当~”的砸出一团团的火星,但却没有刺倒几个。 只是这些个惊恐的鞑靼人挡开了小公爷的攻击,却没有办法躲开后面娇喝的妙安足利鹤! 便听得“扑扑扑……”的枪尖刺入躯体声响起,小公爷不必回头亦可知那些人绝无侥幸。 不知道冲杀了多久,小公爷猛然感到自己面前突然一空! 他竟是杀穿了对方那怒涛一般的战阵,径直杀至了对方的营地前百余步。 然而,对方的营地前多设拒马亦有弓手、膘壮的汉子拎刀虎视眈眈。 张小公爷回身看看自己身后的数百几乎人人带伤的汉子,他清楚自己是杀不过去的。 “杀回去!!”没有任何的犹豫,张小公爷低吼一声拉动战马速度稍减掉转一圈再行冲杀! 亦是此时,那营地中的嚎叫“呜呜呜~~”的响起! 却见那些个跨着战马的鞑靼精锐缓缓的在集结,边上的张家老亲兵嗔目怒吼! “小公爷快走!那是金帐狼骑!!” 没有任何犹豫,能让张家的老亲兵如此紧张的绝对不是简单人物。 加速的催动战马张小公爷调匀呼吸,随队冲锋的张猛接过了箭头的活儿将小公爷护在身后。 “吼~!!”张猛那虬髯豹眼瞬间皆张,仰天怒啸:“英国公府张猛在此,谁敢一战!!” 隆隆的战马再次猛然相撞,疯狂的突杀劈砍下张猛很快的身上便吃了两刀。 好在铠甲足够好、身子骨足够硬,扛住了两刀的他被张龙接替挡在了身后…… “杀!!”痴虎儿的长枪早已不知砸向何处,腰间的三日月宗近在他掌中如流光闪烁! 每一次的劈砍必然带起一团血雾,喷溅在了他的铠甲和那张俊俏如璧般的鹅蛋面儿上。 血污中那双竖起的丹凤桃花,竟是带着一种让人心悸妖诡邪异的美感。 当他们再次杀空回到了车营前的时候,转过马头便见得那数千精骑隆隆如山岳潮水般迫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残军死地似绝路,飞来铁骑战敌酋 车营因着刚才的混战已然破碎了半数,根本就无法抵御。 青壮们无声的站在了前排,在残余的京营老卒们的率领下组成阵型。 一股绝望的气息从人群中升起,所有人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数千精骑,其中有近一千的金帐狼卫杀奔而来! 唯一能够依仗的车阵被攻破了,所有人一瞬间就暴露在了对方的杀戮路线上。 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情了,对方那一千余精骑的损失摧毁了整个车阵。 京营老卒战死泰半,痴虎儿回顾身边的张家老亲兵…… 他们剩下的仅仅不足五十人,这些都是跟随张家多年的悍卒啊! 张猛身上中了两刀,虽是铠甲得力却亦筋骨受损。 张龙倒是没有太大的伤,只是双手不住的颤抖几乎连刀都握不稳了。 痴虎儿自己的长枪早已不知道打飞到哪儿去了,手上的三日月宗近斩出多个崩口。 周子江默默的打马来到了痴虎儿身边,三十余姬武将亦是将火枪背上抽出了战刀。 不知道什么时候唐伯虎竟是悄然的打马来到了痴虎儿身边,安静的抽出自己的战刀准备着。 “不是让你带嫣然姐姐他们撤离么?!怎的还没走?!” 唐伯虎面对着少年恩师的怒声质问,轻轻的摇了摇头:“嫣然和春娘说了,她们不走。” “嫣然说,那一年她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命是恩师你给的……” “所以,便是为恩师死在这里亦是值的。” 便见得唐伯虎顿了顿,昂首道:“弟子这条命也是恩师救下的,便是在这里随恩师战死也属份内!” 听得唐伯虎此言,小公爷幽幽一叹随后对着身边的妙安、足利鹤二女轻声道:“妙安姐姐、鹤姐姐……” “莫再多言!奴奴自随公子时起,此生此身已归公子矣!” 妙安小姐姐那双杏眼望着小公爷,极是认真、脆生生的道:“公子去哪儿,奴奴在哪儿!” “哪怕是阴曹地府!!” 那边上的足利鹤则是笑盈盈的望着痴虎儿,碧眼中满是柔媚:“夫君莫再说了……” “妾身随夫君以来所过乃是此生最快活的时日,夫君若不存妾身又存之有何意?!” 却见这高佻的扶桑公主轻甩了手中的倭刀,昂首望着鞑靼骑军笑道。 “杀贼罢了,且看妾身为夫君多杀几个!” 却见姬武将中侍大将樱子打马而出,竟是昂首大声娇喝:“宫御前姬武将,唯随战死、绝不偷生!!” “唯随战死!绝不偷生!!” 那灾民中颤颤巍巍的行出数位两鬓斑白的老者,在几个青壮的搀扶下对着小公爷便是下拜叩首。 “贵人救我等于水火,赠粮、赋诊、施药……更为我等死战鞑靼!” 说话间,那灾民中多人低头哀泣……顿时这营地中,满是悲愤! 却见为首那老者须发皆张,慨然直身怒目而啸:“若是我等再苟且偷生,如何为人哉?!” “贵人大恩德,草民等此生已是难报!唯望来世可作牛马,以报贵人厚恩万一!!” “此生难报!来世做牛做马,报贵人恩德万一啊!!” 一众灾民老少青壮们,对着小公爷隆隆拜下……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知道这位年少的贵人,为他们做了什么。 陛下救灾是这位贵人极力建议的,粮秣、医者、伤药……几乎都是他主导筹集的。 惩戒劫掠他们的卫所千户、揪出藏在他们中间的弥勒妖人,甚至为了他们与鞑靼死战! “大家都起来!都起来罢!莫要跪着……”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心下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那双丹凤桃花竟是有些湿润。 “若是真有来世不需做牛马,生亦为人好好活着、有余力则帮人,这便是报答我了……” 恍惚间痴虎儿又想到处男哥,那老狗犊子在得知自己挂逼的时候哭了没有。 狗犊子一直都觊觎自己酒窖里面的那十几瓶麦卡伦年份系列酒,就特么差撬开酒窖自己杀进去了。 早知道自己要挂逼滚犊子到大明来,那些酒就早给他了罢! 马勒隔壁啊!那里面还有一瓶是麦卡伦1926呢!劳资千辛万苦才搞来的! 还有那几瓶不错的三得利響三十年、山崎五十年……想到此,小公爷的心就一抽抽的在疼。 “一会儿战起,我玉螭虎自当死战尽我本份!诸位……能撤便撤!” 小公爷长长的吐出口浊气,脸上恢复了淡然。 若是身当战死那便是战死罢,劳资都特么死过一次的人了还在乎这个?! 就是没**这事儿真特么坑,早知道不练那神坑丹术了…… 熊烈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打马窜出来,他身边跟着的居然还有戴义。 老太监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是换上了一身的铠甲,杀的满身腥血远观之竟生出沙场猛将之感。 “桀桀桀……小公爷莫相劝了,这我等与阵中百姓皆知此时已是走不得了……” 戴义此时两鬓斑白染血,目光灼灼如烈焰! 让人瞧着,恍惚间竟是有着郑三宝再世于阵前之感:“咱家在大内呆了半辈子,唯独此时最痛快!” “能随‘天下风云麒麟儿’并肩战死,咱家这也算是死得其所罢!” 痴虎儿那双丹凤桃花绽放出异样的神采,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说的是!死得其所啊!” 说着,竟是举起手中的战刀竖着那双丹凤桃花仰天怒啸:“大明玉螭虎在此!但求死战!!” “不求独活,但求死战!!”众将士百姓闻得此啸,慨然应声怒喝! 鞑靼人那“隆隆隆……”的精骑已然杀近三百步内! 亦是此时,痴虎儿忽然感觉自己的侧面有些许奇异的震感传来。 却见鞑靼精骑侧面的山丘上朝阳缓缓升起,一支精骑腾然从山丘上跃出! 为首者,乃是一名身材壮硕若熊罴、身着金甲手擎长枪生的虬髯虎目双眸煞气四溢…… 任谁人远远见之,都心下呼得一声“活张飞”的无双悍勇猛将! “大明张懋在此!谁敢伤我家痴虎儿!!” 一声怒吼,爆若惊雷! 第二百七十六章 莫欺张家痴虎儿,虎头太师不好惹 远远的暴喝下,那金甲猛将已然是策马率那滚滚洪流般隆隆铁骑直冲而下! 那距离车阵三百步的鞑靼精骑已是不敢直冲而来,转而是顺势在数十步前绕得一圈堪堪迎上对面铁骑! “隆隆隆~~!”双方很快的猛然撞击到了一起,战马的马蹄轰鸣声中无数的闷哼、惨叫声响起。 却见那员活张飞一般的猛汉怒目圆瞪虬髯皆张,掌中长枪竟是无一合之将! “吼~!”却见他虎啸怒咆声中挑飞无数鞑靼精骑,甚至那些杀至他身边的金帐狼卫亦是无一能挡! 亦是此时,呐喊着隆隆杀来大明帝国京营精骑们不断的从虎头太师的身后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轰隆隆遮天蔽日少说亦有六千之数,顺着那山丘直冲而下竟是分作三队呼啸杀来。 巴图蒙克他们扎营的地方为了避免袭击却是比小公爷他们更为空旷,他们引以为傲的就是骑兵。 他们来的也全数都是骑兵,这样哪怕是遇上袭击也方便于己方骑兵部队的展开。 然而他们没有想过的事情是:如果对方也是大批骑兵杀奔而至呢?! 这种地形也将会适合于对方的骑兵展开,对他们进行袭杀。 毕竟……他们可是鞑靼人啊,他们最为自信的自然是自己的骑兵。 三队骑兵一队轰然转向,绕后去截断他们的退路。 另一队并非支援张老国公的那支精骑,反而是凶猛的朝着打开了拒马的鞑靼营地杀去! 最后一支绕过了老国公他们的厮杀场,迂回一圈由侧面对鞑靼精骑进行凿穿攻击! 若是有无人机此时从天空往下看,那场面将是极为震撼人心的! 双方的部队总人数已然超过万人,全数皆是精骑! 身着红袄鱼鳞甲的大明帝国精骑咆哮着挥舞的战刀杀去,与那身着皮袄手持弯刀的鞑靼精骑撞做一团! 惊涛拍岸间尸山血浪飞溅,而这其中最为耀眼的却是第一批扑杀到了战场上的精骑! 若是能从天上往下看,便可见得着这支精骑在箭头那名金色甲胄的率领下竟是将对手生生切割开去。 凡是挡在他前方的鞑靼精骑,几乎都在瞬间被击落下马! 若是缓缓的拉近而看,便见得此金甲悍将行走于这沙场之间竟如自家后花园一般的写意。 掌中长枪似乎漫不经心的随意扫刺,然而每一刺扫必然有敌手凄厉的惨叫着跌落战马。 那些血红着眼珠子嚎叫着扑杀过来的鞑靼精骑,无论从哪个方向角度试图阻挡于他皆是无效。 甚至一些飞矢他连看都不看便随手抬枪轻描淡写的拨开,如同他拨开那些身前的鞑靼精骑一般…… 在他身侧则是身着铁甲的虬髯膘壮骑将,他们手中的战刀呼啸劈砍死死的护住这金甲猛将的左右。 这金甲猛将的面容瞧的不甚清楚,但那皆张如针的虬髯却是如此显眼! 比之他那虬髯更为现眼的,则是他装饰着真武战神头盔下那一双光亮如灼的血红虎目。 即便是远远瞧之,知他并非对己亦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于苍山林海中被那吊睛白额虎盯住之感。 让不由得生惧,两股颤栗浑身冰凉…… “是他!是他!!”骑在战马上的巴图蒙克死死的盯着那个金色甲胄的猛将,突然一个哆嗦。 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让他无比心悸、篆刻在他灵魂深处恐怕至死都难以遗忘的阴影。 “不对!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数十年都没有出现了!他怎么可能会再出现!” 巴图蒙克咬着牙脸色阴晴不定,但还是抽出弯刀昂首怒吼。 “草原的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告诉你们的敌人你们是谁!!” 那些个围绕在巴图蒙克身边的鞑靼汉子们听得此言,不由得眼珠赤红嗷嗷狂叫:“金帐狼卫!” “杀!!” 只有一句话,巴图蒙克催动战马猛然向着那猛将所领的一群骑兵们突去。 “小公爷,您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张家的一百余老亲兵们杀至小公爷身边,看着自家小公爷全须全尾差点儿就要哭了。 “莫哭!随我再杀一圈!” 痴虎儿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红着眼珠子看着那凄凄惨惨的营地…… 到处都是尸首、伤患,目中所见几乎无人不带伤。 看着一身腥血的老亲兵、武举子,京营残卒…… 还有那哀哀哭泣的青壮、跪在地上抱着已然发白瞪着无神双目望着苍天的尸体,嚎啕大哭的灾民…… 他沉默的翻身下马,从地上拾起一把朴刀。 随即重新上马,望向身后沉声道:“拎得动刀的跟上我,其他人在这儿重整车阵、照顾伤患!” 妙安、足利鹤二女还想跟着,却被痴虎儿瞪了回去:“看顾好嫣然姐姐,大父和老叔们在呢!我去去就回。” 二女都被瞪回去了,姬武将们自然也不许她们跟着。 一千京营如今只有残卒不足二百,张家老亲兵还好有些许能战的。 武举子们刚才分配到营地里那些还存有些许体力,比如周子江、杨家的那俩小子。 带着凄凄惨惨的不足三百人,还有那生力军百余老亲兵痴虎儿长啸一声竟是催马又杀将过去! “哈哈哈……老夫道是谁,却是你这躲在女人箭囊里面的崽子!” 战场上那猛将竟已是杀穿敌阵,金铠上满是腥血那双鹰隼般的双眸盯着率领金帐狼骑杀来的巴图蒙克。 听得这猛将的话语,巴图蒙克双目圆瞪几乎不敢置信! “黑暗的耶鲁里!你是黑暗的耶鲁里!!” 却见那虬髯豹眼的猛将皱着眉头,甩了一把枪尖上的腥血。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乃大明帝国英国公张懋!记好了!” 当“了”字音落下时,虬髯皆张的虎头老太师已然是身若奔雷状若猛虎般扑向了巴图蒙克等人! “嗷~~!”金帐狼骑们如何肯让老国公杀来,当下拍马便冲杀了上去。 然而他们很快惊恐的发现,自己在这猛虎般的悍将面前与杂兵无异。 虬髯虎目壮硕若熊罴一般的悍将,根本就对他们漫不经心。 战马奔驰间速度未减,随手用着长枪划拉他们便被砸的“咔嚓~咔嚓”的筋骨断裂跌下马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张家虎儿要你死,虎头太师让你亡 那些个随着他突进的张家老亲兵们沉默的护持在虎头太师身侧,挡掉流矢、刀剑奋力劈砍着。 金帐狼骑们在他的面前就像是三岁的光腚娃,面对着穿着重铠的姚明一般…… 几乎老国公手里的长枪抖动一次,便是有数名狼骑凄厉的惨叫着被刺穿或砸下马去。 一时间张老国公的冲击速度极快,便是要杀至巴图蒙克面前了! “大汗快走!!”几个狼卫的头领已然发现了不对,凄厉的嚎叫的向着虎头太师杀去。 却见虬髯虎目的张老国公仰天长笑:“哈哈哈……你还是如从前那般废物!” “那次是女人用着箭囊再有那些个杂兵以阻我,这才救下了你!如今还是如此啊!” 巴图蒙克听得这话不由得面皮涨红,然而侍卫却急忙牵住他的战马哀嚎道:“大汗!不要忘了汗国啊!!” “莫日根!带着大汗走!快走!!” 却见那侍卫嚎叫着,抽出弯刀向着虎头老太师便嚎叫着杀了过去。 巴图蒙克咬着牙转身带着几个狼骑便往后跑去,除了二十余狼骑护送他撤离外其余狼骑皆扑向了老国公。 “贼酋哪里走!!” 一声暴喝响起,巴图蒙克抬眼便望见了那竖起丹凤桃花、铠甲近乎打烂却依旧煞气十足的玉螭虎。 想到了那些灾民、想到了那些京营、武举子,那些朝夕相处的老亲兵们…… 小公爷就觉着心头有一团火在灼烧,烧的他胸口都在疼。 那些失去了血色年轻而苍白的面孔,他们无神的双眸望着天际似乎是在问为什么…… 那些苍苍白首的老者、那些稚嫩的孩童,他们都望着小公爷。 他们很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们没有太多的要求,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他们没了家、没了希望,他们游荡着近乎要绝望了。 这个时候终于有了救济,官府派了粮食告诉他们沿途往京城走,陛下给他们安排了活路。 大家顿时有了希望,所有人都抱做一团战战兢兢的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沿途的官府给他们派粮却也防贼似的防着他们,那些士绅豪族大户贪婪的盯着他们。 战战兢兢的走着,他们心里无比的恐惧。 好在不时出现的,那些话本里、说书人嘴里的鹰犬锦衣卫、厂卫会亮出牌子吓走那些士绅豪族。 这让大家感觉到至少有希望啊,大家都想着、互相安慰着。到了京师,陛下会救我们的。 直至那位莹莹如璧人一般温润的贵人公子,他带着粮食来了、带着医者来了,还有军伍护卫。 大家都很高兴,他们真的相信了!陛下是仁慈的、陛下要救我们了!我们能活下去了! 眼瞅着到了京师大家就能活下去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我们……做错了什么…… “留下的你狗头罢!” 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竟是竖起,其内丹朱似乎其神采如日耀般使人不敢直视之! 巴图蒙克此时亦无比的愤怒,听得痴虎儿的话不由得仰天长笑:“哈哈哈哈……那便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他忘不了,巴图蒙克忘不了年少时被放入箭囊中的那种惊愕、恐惧和丝丝的绝望。 都满海将他挂进了自己的箭囊里,没命的打马奔逃着。 一队队的金帐狼卫嚎叫着回身杀过去,暴雨如柱中那看不清面容熊罴一般的身影掌中长枪如镰刀收割。 那些扑去的一队队金帐狼卫甚至都挡不住他半刻钟,在那雪雨夜里年幼的巴图蒙克心比身体更冷。 他曾回首望去,眼见的只有被长枪挑起的狼卫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惨然喷溅着腥血跌落…… 那熊罴黑影身边无数的如鬼魅一般的黑甲铁骑,挥舞着雪亮的刀锋不住的砍杀。 黑影的面容他记不清了,但那双如吊睛白额虎一般凶残而暴戾的双眸却无数次出现在他午夜的噩梦中。 他们终究是活下来了,代价是近一千金帐狼卫的死伤殆尽。 都满海叫他“黑暗的耶鲁里”,一个邪恶的、强大的,代表着杀戮的魔鬼。 临死前都满海牵着巴图蒙克恳求他、告诫他,如果黑暗的耶鲁里没有死…… 那就千万不要靠近九边,绝对、绝对不要靠近九边!! 数十年了……数十年过去了,他不是应该死了吗?!他已经许久未曾出现了! “莫日根!回去后命巴尔斯博罗特暂领汗位,若我死则他继承!!” 那侍卫急声想要说什么,却被巴图蒙克粗暴的打断:“长生天的子孙需要的是战死的荣耀!” “我曾经年少的时候没有选择的余地,现在……我宁愿战死!” 说话间巴图蒙克已然抽出了弯刀,赤红着眼珠子昂首咆哮:“长生天的子孙们,斩下敌人的头颅!!” “嗷~!!” 金帐狼骑们双目血红,狼一般的嚎叫着抽出自己的弯刀,便疾驰杀去! “呼~!扑!” 便是此时,一溜乌黑的精光猛然乍闪而过!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那一溜乌光竟是猛的撞向了巴图蒙克! 却见他整个人甚至连反应都没有来得及做出,便是被从马上狠狠的撞的飞起,跌落了下去。 巴图蒙克的胸口被扎穿了,一杆乌黑的长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竟是当胸直刺! 那巨大的力量直接贯穿了他的身躯,甚至将他整个人从战马上撞飞下去。 “嗤~!”巴图蒙克喷出一口腥血,他的双手向上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抱住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置信,他甚至连冲都没有冲到对方的面前怎么就死了?! 一切……都结束了吗?!他还想多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连这点儿力气都用不上了…… 那些个金帐狼骑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他们甚至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 “嚎叫个屁!”虎头太师早已再次杀穿了敌阵,朗声长啸! 狼骑赤红着眼珠子望去,却见老国公手上的长枪不见了…… “我家痴虎儿说了要你死,你就得死!!” 第二百七十八章 瞬息万变在战阵,吉祥摆件小公爷 “达延汗已死!降者不杀!!” 一声声的吼叫在战场上响起,那些个还在奋战厮杀的鞑靼精骑们愣愣的回头望去。 却见巴图蒙克真的身上插着一杆长枪,就这么翻倒在了地上…… “降者不杀!!”一声声的怒吼响起,那些个鞑靼人愣愣的看着躺在了地上的达延汗。 终于有人“咣当~”一声扔下了手中的弯刀,这似乎成为了一个信号。 无数的鞑靼人面露绝望,勒住了马头扔掉了手里的弯刀滚下马来。 张小公爷打马“嗒嗒嗒……”的来到了巴图蒙克那具尸体前,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敢置信他就这么死了…… 这位达延汗甚至面都没有露几次,便将自己逼迫的几乎要战死阵前。 因着他、因着那些个晋阳大族的余孽,整个救灾车队一千京营活下来的不足二百。 张家百余老亲兵死伤过半,武举子们战死数十、伤亡过百。 灾民青壮损失最大,在车阵被攻破后死伤四千有余…… 就连重重保护的姬武将,亦是有多人中箭、数人中刀。 杀的张小公爷近乎要绝望的这位达延汗,却就这么戏曲化的死了?! “大父!!”看着自家大父笑吟吟的打马而来,小公爷不由得眼前一酸。 从京师到这里得多长时间小公爷怎会不知,九边即便是跑死马的送信至京师亦得数日。 京师再组织军务出发杀来,还得抵达这里…… 连熊烈山这样的老行伍扎营的时候都说了,只敢保证援军是在十日之内可以抵达。 然而自家大父却仅仅是用三日便抵达了这里,缩减了数倍的时间这意味着沿途他一直都在不停的赶路。 虎头老国公已经六十有余了,为了小公爷一路风尘仆仆的杀来。 甚至不顾及修整一下就杀入了战场…… “莫哭~!莫哭~!这不是没事儿么……” 擦了擦抱住了扑过来的小公爷,老国公感叹自己到底是不年轻了啊! 当年在草原上能五日夜追杀金帐狼骑犹有余力,如今三日夜赶赴战场只是打了这么一会儿就疲惫了。 “家里的好些叔伯都……” 张小公爷说到此,咬着牙瞪这那地上达延汗的尸体狠狠的踹了一脚。 虎头老国公亦是有些黯然,拍着孙儿的肩头道:“瓦罐难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咱张家老祖上战死沙场的少了么?!这就是咱们的命,武勋家吃的就是这口饭。” 说着老国公呼喝了一声便见得张龙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谄媚的给老国公请安告罪。 当提到让张龙登记好死伤的张家老人儿的时候,张龙这才沉默了。 狠狠的点了点头,退后两步给老国公磕了头这才起身打马回去。 熊烈山带着青壮们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己方的伤员自然是要先抢救。 京营的精骑们则是在割人头,那可是能报功的好东西啊! 多少年了,国朝多少年没有这样的大胜了。 想想即将到手的功勋,这些个京营精骑们就激动的心尖儿直颤。 张嫣然等人早已经擦干了泪水走下马车,开始治疗伤患、清洗伤口。 不要认为伤口清创这件事情是西方所发明的,事实上很多古籍医书中早已记载过清创的问题。 若说最早的记载,后世的情况看应该是马王堆三号墓墓主人手抄的《五十二病方》。 其载“如胻久伤者痛,……治之煮水二(斗),……几三物汤中,即炊汤。汤温适,可入足”。 这大约可以算作是最早的清创方式记载,而后来清创也在不断的改进。 如晋代葛洪的《肘后卒救方》,就载有盐水清创。 并强调被野兽咬伤的伤口,必须在早期用药水洗涤,才能防止感染。 至隋朝时候的巢元方则是提出伤创感染,乃因“遇水,中风,寒温失调;疮内异物,死骨,包扎不严”等。 并最早在其著作《诸病源候论》中提出了创口缝合技术,如“缝亦有法,当次阴阳……”。 及“阳者附阴,阴者附阳……”等,这种分属连续缝合创口的办法。 是以,现在张嫣然她们完全可以进行小部分的清创工作。 并有相应的药方煮成消毒清创的药水,对伤口进行清创、消毒并缝合。 方信之等人则是带着人安抚灾民、协助清理物资,烧水备药为将士们治伤等。 熊烈山则是带着人开始跟京营那边交接,统计军功、收集缴获。 一时间战场上最清闲的居然是张家爷俩,现在打完仗又这么多事儿自然是要修整几天的。 很多伤患暂时还不能移动,小公爷指挥着青壮们做了些许担架给用上。 同时把缴获自鞑靼人的军帐也弄回来,自家的车驾几乎损失殆尽也得补充。 好在老国公不是什么战场初哥,他出京师之前就考虑到了战损和运输问题。 虽然他是带着精骑连夜奔袭而来,但实际上另一支队伍也同时出发了。 那是由一千京营率队押送的五百辆来百财甲型货运马车,及二百辆进宝禄甲型客运车。 小周管家得知自家小公爷被鞑靼人袭击,顿时差点儿就要寻铠甲杀往战场了。 但生生被老国公给骂回去了,让他赶紧给准备车马、看好京师家里的产业这才放心离开京师。 生死沙场终于结束了,漂亮的小公爷就成为了大家的吉祥物。 很多时候不需要他做什么,方信之他们只需要他带着傻笑在灾民们面前出现一下就可以了。 只要小公爷站出来,哪怕什么也不说这些灾民们立马就稳住不生半点儿抱怨、事端。 相处的这段时间大家都知道小公爷不喜欢大家跪他,于是他走过所有人都是行注目礼。 也有些人会抱拳礼,小公爷都笑着一一回礼。 老国公的身份又不一样了,他现在是所有人心中的保护神! 一老一少没事儿行走在营地里面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不自觉的躬身给他们让路。 武举子们这次伤亡一百余人,但经过救治除了阵亡的五十余人其余都活下来了。 有二十余人终身残疾,但他们都得到了小公爷的承诺:他们会进入帝国军事学院就读! 第二百七十九章 圣旨随车到,离营先归京 车队是在大战结束后的第三天抵达的,这已经算是非常快的速度了。 但叫小公爷愕然的是,随着车队一起来的居然还有圣旨。 过来宣旨的是苗逵,内容就很简单了:弘治皇帝让老国公负责灾民迁徙京师的一切事物。 小公爷则是由一千京营精骑护送,即刻赶回京师。 宣旨完毕苗逵则是赶紧给小公爷拱手,苦笑的说着了京师的情况。 说起来老苗也是个悲剧啊,弘治皇帝在老国公的队伍出了京师后就坐立不安。 一琢磨不成啊,万一痴虎儿脑子抽抽非要跟着灾民一起撤回来。 那京师这一大滩子的事儿咋办,还有就是万一沿途再出啥事儿咋办?! 于是赶紧让苗逵这边带了一道圣旨追上去,然而老国公救孙心切几乎连夜赶路早把车队甩下了。 可怜的老苗没双马啊,跑的死活追上车队就跑不动了。 干脆跟着车队一起过来,然后再行宣旨。 可小公爷不在队伍里方信之就觉着有些头疼了,原本鹌鹑一样的灾民们在经历了鞑靼之后胆子都大了。 文进士们在鞑靼来的时候抖成破筛子那德行,被他们看的是一清二楚。 以至于现在近乎威信全无,倒是小公爷数次出阵拼杀鞑靼在大家眼里那是大善人、大英雄。 至于文进士、方信之他们……呸!一直躲在营寨里,都是人家玉螭虎小公爷在外面拼杀! 张家的那些个老亲兵爷爷们都说了,咱麒麟儿小公爷才弱冠啊! 你们这群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腐儒,连人家麒麟儿少爷身边的那些扶桑婢女都不如! 那些扶桑婢女小姐姐可也是舞着刀枪上阵杀敌的,后来杀回营地里还打死、斩杀了不少鞑靼。 你们这群鸟人除了端着把破刀哇哇乱叫,自己还摔伤了几个外到底干啥了?! 方信之再三所请,小公爷只得之给临时里长们开个了个会先安抚他们。 给他们说,小公爷我不是不管大家了。 我这是先回京师给大家准备地方安顿呀,咱到京师了得有地方住、得有活儿干、孩子得上私塾不是?! 咱们这一大票人算上后面的同乡,也得二十来万人啊! 这么多人每天吃住干活儿,还得注意疫病、准备药材……这些都得有人办哪! 我回去呀,就是给大家伙儿准备这些呢。 大家伙儿好好的跟着信之公赶路不要着急,我回去操办事宜可我大父还在保护大家呢。 我大父就是陛下专门派来保护大家的呀,那天大家都看到了吧?!我大父战阵比我厉害咯! 一众里长们听的这话赶紧点头,好家伙!那哪儿是厉害能概括的啊,简直就是活的关二爷啊! 那手里就没有一合之将,所过之处杀的鞑靼那是人头滚滚!端的是厉害无比。 甭管是老里长们还是小青壮们,现在眼里第一偶像无疑就是老国公。 当一个人的武力值达到让无数人仰望地步的时候,尤其是在这武力等值于财富地位并可保命的时候。 武力就变成了一种最让人崇拜的美感,甚至比之麒麟儿的那种俊美更让他们向往。 小公爷见状赶紧接着说,我大父可是陛下一直留在京师拱卫京师的老将啊! 他这么一说里长们必须信了,首先人家麒麟儿就不可能给他们说假话。 其次,老国公那身手大家还有疑问么?!飞去的一枪,直接把那鞑靼的达延汗给扎死了! 如此厉害能被陛下放在京师拱卫,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小公爷便说,陛下让我大父来护持大家乃是恩德啊!也说明陛下想保护大家。 有我大父在大家还担心什么?!好好的跟着队伍走,路上养好身子。 到了京师我就给大家安排好食宿活计了,到时候大家只需要好好干活儿买上宅子在京师安家也不难呐! 左右一番哄总算是让这些个里长们安下心来了,安抚完毕这些里长便是安抚文武进士举子。 第一、自己这次回去大家该有的功绩咱会上报,到时候大家到了京师就能有封赏下来。 文进士、武举子们中的伤亡都不必担忧,我痴虎儿自会向陛下请赏保证不会亏待。 大家都拼命点头,小公爷仗义!咱服气! 第二、这沿途上灾民的安全、饮食、疫病……等等,全都得注意。 别九十九个头都磕了,差那么一哆嗦前功尽弃可就完犊子了。 大家再次拼命点头,开玩笑啊!就差这么些许路程,回到京师那就是大功一件啊!必须小心! 第三、赈灾的缴获、作战的缴获、中间发生的事宜……必须全数保密,不得泄露半分! 否则的话,东缉事厂、锦衣卫上门问候您。 看着边上一脸阴骘的戴义,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肯定牵涉到九边将校、士绅豪族。 这玩意儿查实下去不知道要掉多少脑袋,那群狗批还差点儿把自己干死呢! 谁特么要为了他们,跟东厂锦衣卫顶牛啊?! 于是赶紧拼命点头皆道,吾等不是那乱嚼舌根之人!您可放心! 清晨,太阳还未升起张小公爷就起身了。 都安排完毕了,自然也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当他收拾停当“吱呀~”的推开车门的时候,顿时愣住了。 马车的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片的人,为首的便是那些个白发苍苍的临时里长们。 他们头上皆被露水浸透,显然已是在这车门前站了好久了…… “公子,大家不让我们叫醒您……” 樱子低着头呐呐的道,随即转过身去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痴虎儿顿时感觉到眼眶有些发热、湿润,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大家,都回去吧!天儿凉,别着凉了!我……我……” 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平日的能言善道、口吐莲花、舌战清流……在这一刻竟是失语。 却见为首的那几位白发苍苍、两鬓斑白,身着破旧衣裳的老丈…… 身边青壮的搀扶下微微颤颤的,给小公爷缓缓的竟是拜了下去! “老丈快起,小子怎敢生受啊!要折寿的!” 第二百八十章 黎民不可欺,苍天终不负 小公爷慌忙上前要将这老丈搀扶起来,但老丈却握住他搀扶的手那浑浊的目光中满是坚定。 “您当受此礼!!” 说着,便见这老丈回身肃穆嗔目而大喝一声:“还不拜谢恩人!!” “呼啦啦~~”却见漫山遍野的营地中,无数的灾民无论男女老少皆附身拜下。 那身影之气势顿似排山倒海,甚至掀起些许风旋竟随身吹过…… “谢小公爷救命大恩~!” “谢小公爷救命大恩~!!” 一声声如山呼海啸近乎让人心颤,那一声声的叫喊中不少带着哭腔。 呜呜的哭泣声,在人群中断断续续。 痴虎儿的眼眶此时已然湿润,他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那泪掉下来。 姬武将们则是早已拧过身去双肩抽动着,不停的用衣袖擦试自己的眼角。 “大恩大德,永世不敢忘!!” 一声声,如杜鹃泣血。 一声声,是如此的扎人心肺叫人痛彻心扉…… 所有人走到今天依旧有些恍惚,当那一刻地动山摇来临时他们以为全完了。 家,没了。 田里眼瞅就要收成的粮食,也没了。 逃难出来的大家伙几乎家家都有人,被埋在了废墟里。 就在所有人心生绝望之际,官府却传来了消息:陛下要救灾!要安置他们! 顿时所有人生出了一线的希望,大家在官府的组织下哭着最后给乡里磕了头、带了乡土踏上了路途。 沿途上虽然有着冷眼、有着蔑视,甚至有羞辱…… 大家都能忍耐下来,因着陛下是真的让沿途的官府给他们准备了粮食。 不时的有觊觎他们的士绅豪族大户,亦是被沿途管束的官老爷们亮出牌子赶跑。 晋阳城外是他们一生也忘不了的,是这位小公子将他们从深渊中拉了出来。 给了他们粮食、带来医者给他们看病诊治,没有一丝嫌弃、没有任何架子拉着他们席地而坐。 跟老丈们聊着家常,给他们说陛下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到京师呢。 大家现在是要听嫣然姑娘她们这些医者的,互相监管起来莫要生了疫病、好好吃饭。 平平安安的到京师,好好过安生日子。 鞑靼来袭,而身在九边延绥外的他们如何能不知道鞑靼凶残暴戾?! 整整数千鞑靼精骑,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死定了。 又是这位小公爷,他站出来告诉大家:只要愿意跟着他走,他就用命来护住大家! 他说到了,他也做到了。 尽管他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撤走,但这位俊俏如同传说中仙童佛子一般的公子却从未退却半步。 他以身为饵、他冲在阵前,即便是到了最绝望的时候他依旧站在大家的最前面…… “我等苦命人身无长物,实在无可表心!” 却见这些个灾民缓缓的让开了一条路,几个青壮脸色肃然的扛着一把罗伞走了出来。 “陛下厚恩,救济我等苦命人!再造之恩无以为报!” 却见那老丈颤颤巍巍的在青壮们的搀扶下,将这罗伞小心翼翼的打开。 “苦命人不识字,做不得万民伞……” 却见这老者“呼啦~”的一下撑开了这伞,而这罗伞居然是无数的碎布接连而成! 仔细的看过去,那碎布上居然有着一个个的“福”字。 尽管那些字绣的歪歪斜斜,尽管那些字甚至用的绣线都不一样…… 是的,这把罗伞看起来是那么的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看起来几乎跟乞儿衣一般。 甚至连伞骨都是带着瘤子的树枝匆匆削制的,那上面的布料更是五花八门、残破旧败。 罗伞的制式更是看着无比古怪,然而想到这罗伞的制成、想到它背后的万民…… 这便让人无比的震撼,是那种直刺于心扉、浑身战栗的震撼! 它……是来自于这十万灾民的,是他们自发的、连夜缝绣做出来的! 一针针、一线线,每一块布料、每一针的缝制……都是他们亲手完成的。 “俺们没有读过什么书、没有进过学,只是听过万民伞、知道有百衲衣……” 却见那捧着罗伞的青壮一脸憨厚,对着小公爷傻笑着:“俺们便琢磨,给陛下制一支伞。” “我们问了先生‘福’字如何写,回去后大家都截下一块布绣一个‘福’字!做把罗伞献给陛下……” 却见老丈声音沙哑,那双浑浊的眼睛中满是泞泪。 “这道伞是我等十万苦命人,念陛下之恩泽所献!唯求陛下万年万福,护佑我等苦命人呐!” “愿陛下万年,护佑我们苦命人呐!!……” 痴虎儿愣愣的望着这伞,竟是浑身不由自主的发颤。 面对着千军袭来他不曾恐惧过,枪弹擦着身侧飞过他也不曾颤抖一分。 但此时,他颤抖了…… 他艰难的迈出了一步,似乎腿上系有千斤铁坠般缓慢而艰辛。 郑重无比的,躬身双手低头,方敢接过老丈缓缓收回的罗伞:“大家的心意,痴虎儿必定带与陛下!!” 将这重逾千斤的罗伞捧过,痴虎儿转身交予了妙安小姐姐护持捧入车中细细放好。 不等他拱手告辞,老丈却拉住了他的衣袖一挥手道:“公子且稍待,拿上来!” 却见两女子双手捧着一件折叠好的袍子,缓缓的穿过人群走到了老丈面前。 老丈松开了他的衣袖,双手从那两女子手中恭敬的捧过袍子颤颤巍巍的在青壮的搀扶帮忙下展开。 “呼啦~”那袍子展开来,痴虎儿顿时瞪大了眼睛。 却见这袍子与那罗伞一般,皆是以无数的、上面绣着一个个“福”字的布料缝制而成! 老丈拿着这长袍子,望着小公爷有些犹豫着道:“您莫嫌弃,我们都浆洗干净了……” “不!小子不敢嫌弃,小子只怕自己配不起他!” 痴虎儿的身体在颤抖,声音亦是在颤抖着…… 老者闻言不由得展颜一笑,道:“倒是小老儿多虑了,那日在晋阳公子可不曾嫌弃过老丈腌臜呢!” 那日他们还在逃难可比如今脏多了,可麒麟儿却没有半分嫌弃的拉着他们席地而坐笑眯眯的跟他们谈天。 却见这老丈说话间不由得分说的径直将这袍子,披在了痴虎儿身上。 “公子配得此袍!小老儿等人无以为报公子大恩,便制此袍!愿公子长寿万福啊!!” 第二百八十一章 捷报传京师,螭虎终归来 隆隆的马车上,痴虎儿手指微微颤抖细细摩挲着这件无数布块缝合起来的袍子。 百衲衣,这是真正的万福百衲衣! 妙安、足利鹤亦是崇拜无比的看着小公爷,看得她俩的模样痴虎儿笑着把袍子褪下来交到她们手里。 这件袍子从前不曾有人拥有过恐怕以后也很难有人能拥有一件,它是十万灾民们自发为小公爷绣下的。 与那顶给弘治皇帝的罗伞一般,从前的皇帝不曾拥有过。恐怕以后的皇帝,也很难拥有。 仅仅是这罗伞、这一件衣袍,就足以让弘治皇帝、小公爷二人光耀千载万世之久。 细细摩挲着这件袍子上一个个针线针脚并不完美,甚至用线都不一的“福”字。 足利鹤暗叹,去年时节夫君与自己才刚刚相识罢了。 而如今,自己的夫君已然是帝国弘治皇帝陛下最为重要的国策顾问。 甚至在他的拨弄之下,这帝国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隆隆马车外随车护持的姬武将们昂首挺胸,杏眼中的煞气甚至让京营的老卒们都诧异。 她们唯有不时望至马车的时候,眼中才会带上丝丝属于女子的柔意。 而车上的小公爷早已沉沉入睡,妙安、足利鹤左右搂着他轻轻的为他披上薄毯子吩咐驾车的姬武将慢一些。 “大捷!大捷!!北地大捷!!” 亦是此时整个京师早已经轰然炸开了,跑死了两批快马的骑士一边冲入京师一边红着眼珠子咆哮。 “英国公府玉螭虎阵斩达延汗长子图鲁拜琥!英国公阵斩达延汗、全歼来犯达延汗所部七千精骑!!” 一声声的咆哮声在沿途的道路上炸响,战马飞驰而过后京师的百姓们原是发愣。 随后便爆发的震天的欢呼声,这是国朝很久以来未曾有过的大胜了! 上一次的大捷,当是王威宁伯奇袭威宁海罢?! 可即便是那一次亦仅仅是斩得四百余鞑靼首级而已,这次居然上报为全歼! 不禁有人嘀咕疑惑,这是不是虚报了战功?!抑或是杀良冒功了。 别说其他人有这个疑惑了,即便是弘治皇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亦是不敢置信。 我勒个亲娘咧!先帝临终前专门嘱咐朕,说懋公乃是天生将种有护国平边之能。 朕虽然放在心上,却不曾想懋公不吭不哈的居然厉害如斯! 早知道懋公如此厉害,朕还担心个屁的九边啊! 但回头想想好像真的懋公没少给自己上奏章谈及九边事物,亦曾表示自己可往九边。 可当时的情况一方面是京师的安全需要有靠得住的人守备,其次国库也没钱出征啊。 于是只能是将奏折作罢了,想到此弘治皇帝不由得扼腕叹息。 “痴虎儿回来便好,平日还不觉有甚。他这一走,京师事宜多有停滞之感啊!” 刘健亦是对于张老国公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如此凶悍很是震惊。 他们这批老臣其实不少是对于老国公的过往,有些许了解的。 所以他们从来不跟御史那般去诟病老国公的事儿,这位的事儿可是尔等能诟病的?! “唔……这次将士艰苦,六部内阁尽快的讨论出一个封赏的章程来!” 弘治皇帝现在有钱了,说话自然也硬气了不少。 户部的老佀也是,毕竟口袋有钱心不慌嘛! “痴虎儿还有多久能回到京师?!” 弘治皇帝对着身边的萧敬问道,却见萧敬赶紧躬身应曰:“还需三五日,虽是车马也需时日。” “唔……他回来后,便让他马上来见朕!” 却见弘治皇帝顿了顿,目光渐渐的变得冰冷:“居然出现了五门碗口铳!这些该死的国蠹!!” “汪公已经在深挖此事了,九边的厂卫亦全数归由汪公节制。” 萧敬躬身轻声道:“陛下勿扰,些许跳梁小丑已然现形。相信汪公很快就能挖出来!” 弘治皇帝嗯了一声,随后笑着吩咐道今夜金吾不禁! 此令传出顿时整个京师欢呼雷动,这相当于是坐实了张国公家的功绩了。 也就是说真的有全歼了达延汗精骑此事,若是真事儿京师的百姓们自然是高兴无比的。 数日的形成转瞬即至,当张小公爷在马车里远远的看到张家那新建的庄子时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出门时百余张家老亲兵,怒马鲜衣气势如虹。 而今归来却仅余不足六十人,其中二十人已是上不得战场、做不得重活儿。 近乡情怯,但小公爷更难过的是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庄子里的老人们交代。 尽管张龙、张猛多次安慰他,这便是武家老亲兵们的命。 您和老爷没少照顾咱们,咱们就该以命报于家里。 弟兄们随您战死于沙场,您能活下来、能照顾他们的家小这便是尽责了。 要不咱回去说好了,您不必为难。 张小公爷怎能让张龙他们去说?!该他承担的责任,他是不会逃避的。 当车队接近了庄子,京营回去缴令后张小公爷便下车了。 早已经准备好的长板架子从车上卸下来,一个个贴着姓名的罐子被恭敬的摆在了架子上。 看着这些个罐子痴虎儿依旧心里难受,去的都是都是活蹦乱跳百八十斤的汉子。 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一个个这样的罐子…… 但他还是亲自细细的将这些罐子整理好,战场上尸体不可能久留只能火化。 当架子上摆满了罐子后,痴虎儿默默的走到了架子前抬起一角。 “起~!!张家的汉子们,回家了!!” 红着眼睛,他几乎是用尽了力气仰天长啸。 “回家了!!” 早已有老亲兵打马回庄,只是庄子里的老少们没有想到小公爷会亲自将那些战死的弟兄抬回来。 一时间那庄子里走出来的老汉们顿时愣住了,随即眼眶一下就红了。 与老汉们一并出来的小正德、江潮等人,亦是愣愣的看着自家的少年恩师肃穆的抬着架子。 顿时,他们感受到了那种无声的悲切…… 他们默默的垂首,为小公爷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和张龙他们好抬着这些战死的英灵回家。 是的,回家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民心不可辱,民意不可欺(上) 庄子里那座新造的祠堂内,痴虎儿亲手恭敬的将一个个的骨灰坛子摆了上去。 哀哀的哭泣声由远至近由小至大,终究在祠堂内外哀泣声响彻…… 一个个的箱子里是那些战死沙场的张家老亲兵们的遗物,还有他们缴获的战利品。 张龙、张猛送来,痴虎儿亲自将这些箱子交还到了他们家人的手上。 “少爷莫为此挂怀,战死沙场本就是我等杀才的本份!” 庄子里年纪最大的那位老太爷站出来了,这位老太爷都已经八十有余了。 张家曾祖张辅那会儿在土木堡,便是这位老爷子随侍身边。 当年曾祖事实上是可以杀出重围的,然而他很清楚自己唯有死战将正统皇帝救出。 是决计不能自顾自的杀出来的,于是这位老爷子临危受命带着曾祖张辅的遗书与十八老亲兵杀了出来。 堪堪回到京师时,十八老弟兄活下来的只有六人。 土木堡一役英国公家近乎打断了半数筋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得不韬光养晦低调行事。 直至老国公祭奠土木堡一役再行反杀,英国公家这才算是恢复了几丝元气。 此次战死中的,便有他的大孙儿张晋鹏。 “老公爷和您活着,活下来!我们这些人才有盼头!” 别看老汉八十多了,却是双目精光四溢站如松柏长枪般笔直:“莫挂怀!当值本分!!” 洒下酒水,给他们的家人答礼。 小公爷还没有来得及洗漱萧敬就匆匆的赶来了,见得他那副模样小公爷只能是苦笑了一下。 看了眼马车,想到了那把罗伞…… 痴虎儿便低声要求洗漱一番,然后才入宫见礼。 萧敬有些疑惑,风尘仆仆的不是更显得艰辛么?!但他还是同意了小公爷的要求。 洗漱很快,三两下的换上了一身玄色绣袍。 随后便让妙安、足利鹤捧好百衲衣、带上那顶罗伞,匆匆的往皇宫大内赶去。 进了皇宫小公爷照例去见朝堂新团伙——以弘治皇帝为首,内阁三学士、刑户礼三部尚书为辅的小集团。 刘大夏、马文升二人则是因为跟清流牵涉太深了,以至于没有被纳入小集团中。 工部曾鉴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吏部倪岳则是秉性太过豪直怕是到时候憋不住要跟刘马二人干起来。 所以很多事情,也不好给他所知。 一番宣召之后,小公爷在内官的引领下悄然的进入了御书房。 他自己的手上捧着一个匣子,而身后的两名内官则是吭哧吭哧的抬着一个长条箱子。 进来后就先肃穆隆重的大礼对着弘治皇帝参拜而下,看得弘治皇帝有些奇怪。 痴虎儿这孩子很少用如此大礼的,多数时候这小子更像是敷衍了事。 “痴虎儿,你这是……” 莫说弘治皇帝有些发懵,三大学士和三位尚书都有些发懵。 然而小公爷却缓缓的起身,那双丹凤桃花中满是肃穆平静的道:“臣来缴令……” “并将应承于灾民,将他们献于之心意奉于陛下!是以,不敢不郑重!” 说着,小公爷让身边的内官帮自己捧着匣子打开来。 将里面的那件百衲衣袍子拿出来,郑重的给自己披上…… “百衲衣!老天爷啊,这是多少百姓缝下的!!” 刘健简直呼吸都有些不畅了,瞪大着眼珠子几乎不敢置信的望着这件被无数的布块缝制起来的百衲衣。 他们可不是没有见识的人,知道这种百衲衣的难得! 而且这件,还都是绣着一个个“福”字的百衲衣!! 无比郑重的将这袍子穿上,让身后的两位内官将长条箱子抬起。 小公爷打开后,双手从箱子中轻柔而庄重的把那柄罗伞抱出来。 转过身双手捧着郑重的单膝跪地高举过头,声音低沉而肃穆:“臣,受十万灾民托付将此献于陛下!” 罗伞,这是一柄罗伞。 这可说是很简陋的罗伞,甚至形制都完全不对、看着让人觉得很可笑的罗伞。 但这里却没有哪位重臣能够笑得出来,甚至弘治皇帝亦是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萧……萧伴伴,快把伞打开!” 说话间弘治皇帝居然站起来,甚至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萧敬手疾眼快的赶紧将弘治皇帝扶住,弘治皇帝却摆了摆手三两下的冲下了御座。 两个内官得了萧敬的眼色赶紧上前,郑重的将这顶罗伞举起“咔咔卡~”的缓缓的张开来! 当这柄罗伞张开来的时候,这御书房里的众臣们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这柄罗伞心潮不由自主的激昂而澎湃,这无论任何为政、从政者而言……都是最大的褒奖! 无数细碎的布块,上面一个个歪斜甚至字都没绣对的“福”字…… 那些细碎的布块有些大、有些小,有些破旧有些没有染色浆洗的发白。 但那一针一线中,所蕴含之意却重逾泰山! 何为民心者乎?此为民心者也! 何为民意者乎?此便为民意者也!! 是的,它简陋、它不合形制,它甚至连伞柄都是没有削好带着树瘤的树枝。 若以银钱论,这般模样的它甚至不比街边的乞儿破衫贵重多少。 但若是以其所代表的万民之心……此伞,举世无双! 即便是世间上最奢华的、最尊贵的、最古老的罗伞,在它的面前依旧相形见拙。 “臣离开当日,十万灾民连夜缝制竟是在臣车驾前静候一夜……” 单膝跪在地上,小公爷声音低沉:“灾民推举之老丈言之,灾民多不识字、亦不知如何做万民伞……” 此言出,三大学士、三位尚书皆默然。 这分明是在说那些士绅们、读书人们,根本就不在逃难之列。 “民间有俗,大家受人恩泽无以为报便可集百家布、制百衲衣,祛病化灾、安康长寿……”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这个习俗他亦是知晓的。 常生病遭灾的孩童,依俗须吃千家饭、穿百衲衣方能祛病化灾、长命百岁。 “百姓逃难身无长物,便自取衣布一块儿并询‘福’字绣于布上……” “为显尊贵而仿于罗伞,十万百姓连夜赶制此‘万民百衲万福伞’托臣带回献于陛下!!” 第二百八十二章 民心不可辱,民意不可欺(下) 弘治皇帝颤抖着,几乎是挪着走到了那举起的罗伞前双手微微发颤的伸出摩挲着这顶罗伞。 它的形制真的看着很可笑,然而这里却无一人发笑。 摩挲着罗伞上的一个个“福”字,它们歪歪扭扭的很丑、用的线很乱。 缝制的很粗糙与宫中绣工完全没法比,甚至很多字都绣错了。 然而在弘治皇帝的眼里,它们却比任何精美的绣工更让他心悸。 “这……这是他们给朕的?!真的……是给朕的?!” 弘治皇帝的声音都在颤抖着,他几乎不敢置信的对着小公爷连问了数句。 小公爷默默的双膝下拜,这不是为了他自己。 这是为了那十万得救的百姓,是为了后面一并可以活下来的二十余万灾民! “老丈将此伞交予臣时,曾言之……” “此伞为十万苦命人,念陛下之恩泽所献!唯求陛下万年万福,护佑苦命人!!” 却是此时小公爷恭敬无比的对着弘治皇帝大礼拜下,声音低沉而肃穆。 “臣!得天幸,遇明君!受重任而救灾民,沿途艰辛、多番苦战……” “幸而未辱祖负恩,向陛下缴令!灾民……无恙!!” 苦命人……十万苦命人,此语从未如此的沉重。 从弘治皇帝再到这殿中众臣皆尽默然,那一个个的“福”字、那一块块的碎布…… 如今看来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刺眼,身在国朝内他们的每一条讨论、每一次国策之订…… 牵涉的都将是这数万、数十万,乃至国朝数百万人、上千万人的生死存亡!! 曾经他们都只是奏报上的数字,而如今却随着这把伞似乎实实在在的摆在了弘治皇帝的面前。 “旻天疾威,敷于下土。谋犹回遹,何日斯沮?……” 看着那顶万民伞,谢迁亦是浑身都在颤抖喃喃自语:“人知其一,莫知其他……” “……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李东阳等人知道,谢迁这背诵的乃是《小雅·小旻》。 国事国朝何尝不是如此?!一分一毫、一举一动,皆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刘健望着那伞竟是有些失神,嘴里呢喃着《孟子·离娄上》章身躯在不住的颤抖着。 这句出自于《孟子·离娄上》的章句,意思是: 要得到天下是有方法的,只需要得到民众的支持就得到了天下。 而要得到民众支持亦是有方法的,只要得到了民心就得到了民众的支持! 此伞……可不就是最好的诠释么?! 李东阳则是愣愣的看着那把伞,看着伞上一个个看着简陋甚至寒酸的“福”字低声呢喃。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此句出自于《论语·为政第二》,此句之意是: 执政者如果执行的是德政,那么就会如同北斗星辰一般巍然不动,而众臣、众民自行围绕拱卫! 这一刻,三大学士、三部尚书愣愣望着这把伞…… 那些朝堂上的龌龊、那些勾心斗角、那些争名夺利……与在这伞下,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而可笑。 弘治皇帝突然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明悟,朝堂之上的那些事情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尔虞我诈、君臣制衡、那些所谓的御史清流…… 三大学士、三部尚书震撼无比,弘治皇帝何尝不是?! 他轻柔而有些颤抖的摩挲着这把伞,双手发颤着。 这伞上的一针一线,显得那么的沉重、那么的珍贵……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湿润,所谓“帝王喜怒不露”的教育在这一刻似乎完全崩塌。 “诸卿家且来,且来看看……” 弘治皇帝的声音沙哑而颤抖,对着几位重臣道:“这……这便是民心!这便是民意!!” “民心者,欺不得……民意者……辱不得啊!!” 却见弘治皇帝将这把伞从内官的手里接过来,颤颤巍巍的招手让三学士、尚书走来。 “诸位爱卿都来,都来看看……” 弘治皇帝的声音发颤,眼角已是湿润了:“古之圣贤说民心,而今……朕亲见民心矣!!” “哗啦啦~”御书房殿内,忽有罡风吹来。 却见这罗伞迎风而摆,亦乎如傲然耸立之松柏,又如那惊涛拍岸之怒礁! 上面的一块块碎布上,一个个的“福”字似乎一下子活了过来迎风而立摇曳呐喊着…… “老臣等……为陛下贺!此……天下民心者也!!” 这大殿内外众臣内官皆尽向举着罗伞的弘治皇帝慨然而拜,大礼参之。 刘健俯身时更是泪流满面:“臣等……何其幸哉!得遇明君,效命御前!” “此生……无憾矣!!” 什么青史留名、什么身后香火,突然间刘健等人明悟得古之圣贤们话语中的真意! 学问一道,不为所谓“流芳百世”亦不求甚“青史留名”。 留取者,唯有一事:尔为这天下万民付出几何、留得几何?! 君不见:祖龙香火早根绝,西蜀迄今祭李冰?! 千年之下,都江堰收益百姓当李冰父子祭时多携家带口不辞艰辛远远来祭。 每每祭祀时,多则数万少则万余。西蜀百姓从不曾忘其父子二人! 他们著书否?!未曾也…… 甚至其所立之碑文,亦是多言都江堰维护重任、维持之技。 他们立传否?!亦未曾也…… 甚至《史记·河渠书》仅记为“蜀守冰”姓氏全无,至《汉书·沟洫志》方寥寥一笔曰“蜀守李冰”。 《史记》和《汉书》仅简载曰“凿离堆,避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中”。 然史家、儒家不记,西蜀百姓却不曾忘。 大王、二王庙香火迄今不灭,受益百姓何不感念其恩哉!! “民心天下……此方为帝国根基!国之重器!!” 弘治皇帝怒目圆瞪,呼吸沉重抬手让众臣都起来:“来看看……都来看看!” “看看这天下民心,看看这百姓民意!” 刘健等人颤颤巍巍的起身,若身负千钧般微颤而行。 至伞前,双手轻柔摩挲…… 一时间几位国朝重臣竟是老泪纵横,他们仿佛看到了衣衫褴褛、面有菜色黑压压的百姓们…… 在那帐营篝火下,一点点的裁下自己那本就褴褛的残衣。 仔仔细细的、认认真真的在那布上绣得这针脚歪斜、针线染色不一的“福”字。 那……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念至此这些个熟读圣贤之书的国朝重臣们忽然心生明悟,曾不通达的念头顿感通达。 那些晦涩的道理这一刻竟是如此的明晰,古之圣贤或许观念有别…… 但究其根底,哪个又不是以为天下百姓福祉而谋?! 《韩非子·有度》曰“法不阿贵,绳不挠曲”,岂非为百姓谋乎? 《墨子·七患》中多次提及“备者国之重也,食者国之宝也”、“故仓无备粟,不可以待凶饥”等。 亦岂非是为天下百姓谋么?!仅是读圣贤书,仅以此奉若圭臬岂非有违圣贤之道乎?! 学问一道有谓之为“知障”,“知障”者则是自困于一端之学内自知不足却难得寸进。 此障若得堪破则可自立一学、自成一说,为大成就者! 轻柔而颤抖的摩挲这顶十万苦命人之心,御书房中从弘治皇帝再到这些国朝重臣顿生明悟。 弘治皇帝明悟的乃是麒麟儿多次于他强调的,恩出于上、百姓为根。 国朝之重不在于那朝堂、不在于清流、不在于读书人,乃是在于这大明帝国之万千百姓! 民心犹在、民意犹存,何有可覆皇室者乎?! 刘健、谢迁、李东阳等所明悟的,乃是古圣贤之言其根本在于“利民、利天下”而非学问之别。 利于民者、利于天下者,源自于何学重要么?! 求以学问之辩,却不思圣贤所言根基处……乃舍根求叶耳! “民心……不可辱,民意……不可欺!!” 弘治皇帝昂首似乎是以此不让自己泪落,缓缓将伞收起。 双手郑重的交与身侧萧敬,萧敬见状慌忙下摆双手将此伞捧起。 “萧敬!拟旨:此伞,将为帝国第一重宝!!” 此言一出刘健、谢迁等人不由得目瞪口呆,第一重宝!这意思是比玉玺更为甚尔! “唯其随驾,时刻提醒于朕、于后继者:为君施政者,当以天下百姓、民心为根基!不可忘也!” 弘治皇帝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双目中尽然是一股柔意。 摩挲着这顶伞,声音却极为坚定:“此伞……朕往之处,他亦随之!” “陛下圣明!!”刘健等颤然拜下,竟行大礼无不心服者。 弘治皇帝这才转过身来,沙哑着嗓子轻声道:“都起来罢……” 说着,竟是亲自去搀扶痴虎儿:“虎儿……朕的痴虎儿,朕的螭虎!” “此番……辛苦!” 弘治皇帝双手搀扶着他,目光坚定:“虎儿,朕……绝不负于你!皇家亦绝不负于你!” “帝国……亦绝不负于你!!” 却见痴虎儿被搀扶起来,后退两步大礼参下声音低沉而肃穆。 “尽忠本分,何敢言功?!得遇明君,小子幸哉!” “臣只敢言:未负陛下重托,灾民……无恙!!”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三大学士吃稀饭,螭虎谏言立新军 看过奏报、了解事情来去的弘治皇帝及三大学士知道,这句“灾民无恙”中麒麟儿究竟付出了多少。 大灾之初麒麟儿便首次动用了密奏职权,向弘治皇帝陈述了自己对救灾事宜的安排。 几乎是一己之力让两宫、勋贵皆尽纳捐成就一段佳话,更是亲率军伍前往迎接灾民。 并以性命担保,将会安置好这些灾民不使其沦为流民。 晋阳外士绅豪族勾结弥勒妖人试图逼反流民,为他所平定。 归程中更是深处险境几乎力扛晋阳余孽、弥勒鞑靼勾结的精骑,死死的保住了这些灾民…… “痴虎儿起来,快起来~!” 弘治皇帝看着小公爷显得憔悴的脸色,不由得心里责怪自己太着急了。 痴虎儿还是个孩子,刚刚历经大战好容易回到京师就被自己召来了。 “得痴虎儿,乃朕之幸!大明之幸!百姓之幸!!” 弘治皇帝重重的拍了两下小公爷的肩头,无比郑重的道:“此番……痴虎儿辛苦了!” 让萧敬仔细将这百衲万民万福伞收起来,弘治皇帝平复了一下心情望着麒麟儿沉声道。 “将士们的封赏、抚恤事宜已让内阁六部出章程了,痴虎儿有何想法可一并道来。” “将士们用命,朕……必不吝啬!” 刘健等几位重臣及弘治皇帝都以为,痴虎儿必定感激涕零俯身拜谢。 却怎知咱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 “封赏事宜还可押后,关于他们眼下要事却非此也……” 弘治皇帝有些好奇,回到御座上道:“哦?!痴虎儿有何见解,且给朕说说。” 刘健捻着胡须微笑的看着小公爷,轻叹道:“如此青壮,受陛下大恩、又与鞑靼对阵……” “若皆是放与为民则是荒废矣!” 小公爷听得刘健的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这老家伙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刘老头儿促狭的挤了挤眼睛,臭小子!你还真以为我等内阁三学士都是吃干饭的?! 唔……你们是吃稀饭的! 痴虎儿毫不客气的撇了撇嘴,但没等他说啥李东阳便接口的道:“九边之事恐牵连甚多!” “其将校牵涉多少不得而知,然能运出五支碗口铳可见九边之糜烂!” 谢迁这个时候站出来,轻声道:“直面鞑靼不退并胜之,恐怕九边亦不曾有多少将校军卒曾有此阵例!” 弘治皇帝听得这些话,不由得一拍大腿!着啊! 若是言道忠勇九边那些个卖碗口铳、放鞑靼入关、勾结士绅豪族……纯纯狗犊子们。 哪儿有这些给自己送百衲万福伞,直面鞑靼并胜之的百姓来的忠勇啊?! 而且这些个青壮们都是没太多根底的,身家清白啊! 能跟着队伍与鞑靼死战的,一方面勇气不缺、其次身手不差。 最重要的是:他们肯定无甚根基牵扯,否则也不至于逃难来京。 皇家对他们还有恩德在,到时候成军了自己再多加安抚赏赐哪儿还能不归心?! “小子的看法,是此次前往作战之京营皆尽归入新军重新操演训练!” 却见痴虎儿这个时候对着弘治皇帝躬身作揖,轻声道。 “战功优异者,可直入‘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引为天子门生!” “再立‘帝国皇家军官学院’,功勋次者入之就学。学成后归入新军任职,行伍满三年可考军事学院!”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掐着大腿免得自己激动的跳起来,这可是真真的良策啊! 如此一来新军上下将校都尉等全数与卫所隔绝开去,此举之下尽归于皇家所领! “新军与卫所不同,操演之法亦须有变。” 小公爷望着众人,轻声道。 “比如此次车阵之威,若无车阵恐怕小子早已身故无法立于陛下及诸位大人面前了……” 此言一出众人默然,奏报虽然不尽详细却也说明了一些问题。 新式火炮、火枪之利,在此次作战中尽显。 这也是麒麟儿以弱兵而能抵鞑靼精骑,最为重要的原因之一。 还有那车阵,亦是在此次大战中显得极为亮眼!甚至对方动用了火牛阵、碗口铳才最终攻破。 “骑兵、步卒阵、炮营、火枪营、战车……等等,总结下来皆为新式战法!” “若是战阵中使用得当,甚至可以一当百、杀敌无算!” 这话听得弘治皇帝不由得激动了起来,想想数百战车、数千骑兵轰然杀至草原追逐鞑靼…… 卧槽尼玛!那可是永乐帝才有的功绩啊,到时候莫说平定九边了。 自己都得让下面的军伍杀至捕鱼儿海去,重现永乐帝之功绩了! 不等弘治皇帝反应过来,张小公爷皱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是以,一切皆当重置!” “军制、军服、铠甲、响银……等等,皆须重新厘定!” 却见的张小公爷望着弘治皇帝,轻声道:“九边之将校已是不可信,然全数处理却恐生大变……”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若是九边的将校们乱起来那可真是大祸了,若是他们一咬牙勾结鞑靼兵锋直逼京师更是泼天大祸! 其实九边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了,可为何由来已久却处置不掉?! 还不是因为怕真的处理的太重、涉及的太广,会引发他们的集体动荡么。 “新军若起,只需一部便可替代九边!” 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弘治皇帝及诸位重臣,轻声道:“阔且达延汗刚死,鞑靼内部必乱!” “九边之患可暂解,待得新军成势九边卫所甚至天下卫所之患怎能不解?!” 一众国朝重臣们闻言不由得一拍大腿,着啊! 若是新军起来了有着巨大的战斗力,那还需要保留那么多卫所么?! “可……卫所如此多人,总不能全数裁撤罢?!” 弘治皇帝思考的更深一层了,天下千户所、百户所这么多人怎么安置?! “军伍重置,级别分等!” 却见张小公爷撇了撇嘴,这事儿小爷自然是考虑到了的:“甲乙丙三等!” “以甲等军伍开边占地,以乙等入占地建堡、开田、拓荒。丙等留驻地方剿匪缉盗!” 第二百八十五章 土鳖奸商欲行恶,螭虎教你来做人 “军部亦可立起,由新军为基、诸部与鞑靼厮杀将校为筋骨再由陛下亲掌即可。” 弘治皇帝肃然的点了点头,这对于皇家来说才是重中之重啊! 几位重臣对于此事倒是不好插话,毕竟这件事情现在已经关系到了皇家对帝国掌控的问题。 所以就这件事情而言,只能是陛下与痴虎儿共议。 好在陛下和痴虎儿很快的做出了论断,按照痴虎儿的意思此事须多人计长。 所以最好是等自家大父、王越、汪直……等人归来后,再议定军部结构、人选直接构建起来。 而接下来的议题便是灾民抵达后的安置问题了,这方面三大学士、礼户刑三部尚书倒是有些见解。 “无他,修造而已。” 却见张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轻声道:“码头修造、军械局修造、帝国军官学校修造……” “还有新制水泥须大量开凿山岩,还需粉碎制成粉末混合应用……” 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别说二十多万人手就是四十多万都能吞的下啊! “不能免费让人干活儿,银钱还需厘定、一部分以粮秣结算、住宿问题须解决……” 一大溜的说完,弘治皇帝听的头昏脑胀。 几个大学士、尚书们亦是听得脑袋瓜子发晕,这事儿太过庞杂了! 几乎都是他们从来没有触及过的领域啊,得拿上章程来细细研究才能明白个来去。 “此事之庞杂,倒是苦了痴虎儿了……”弘治皇帝揉着自己的眉心,苦笑着道。 看奏章的时候他都觉得头疼了,听痴虎儿这陈述比看奏章还厉害。 小公爷闻言却是轻叹道:“何敢言苦?!此事,恐怕尚未了结啊……” 他这话一出口三大学士脸色不由的一肃,弘治皇帝则是皱着眉头低声道。 “莫不是鞑靼还有余力?!抑或是弥勒妖人?!” 小公爷听得弘治皇帝的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对着萧敬躬身拱手道:“梅东公,还请着人往市集打听一番……” “五日前至迄今的粮价几何、布价几何,工价又是几何。” 弘治皇帝与这御书房中的众位大臣听得麒麟儿此言,不由得猛然脸色变了数变。 萧敬见状亦是不敢怠慢,赶紧命人着东厂在外的番子立即收信汇总报来。 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加直观,弘治皇帝还立即召见了牟斌命他让锦衣卫也去查探一番。 弘治皇帝回到了御座上脸色却非常的不好看,萧敬赶紧命人将这万福罗伞收纳起来仔细放好。 两刻钟后东厂的番子首先回报,东市十六家粮商、米行五日来粮价渐涨。 五日前约每石约一两三钱左右,至今日已涨至一两六钱。 与之相对的则是工价的暴跌,上月普通力活儿的工钱还有四至六钱银子每月。 如今却跌至二至四钱,据说下月还得往下调…… “怎的涨的如此厉害……”刘健有些不敢置信:“老臣怎记得从前二钱银子便可得粮一石了……” 萧敬低垂着眉眼,轻声道:“晦庵公,您那是正统年的粮价了……” “先帝成化年,最高的时候一石粮曾达四两。陛下登基后,算是回落了些许……” 刘健听得此言不由得有些尴尬,他确实从正统年后就不怎么关注到粮价了。 家中的粮用几乎都是由老妻及管家在打理,国朝政务、朝堂事宜才是他关注之点。 未几,锦衣卫的调查回报也来了。 和东厂番子的结论差不多,京师的粮价正在逐渐的上涨。 但与之相对的却是工价不断的下调,一时间弘治皇帝到诸位大臣的脸色都不好看。 他们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一旦灾民涌入粮价必然飞涨、甚至可能出现奸商屯粮加价的情况。 此时江南的新粮还未可以收割,即便是收割亦得多日方可统计收束送往京师。 如此情况下,国朝的存粮怎够二十余万灾民、数十万京师百姓吃的?! “奸商!!”弘治皇帝脸色铁青,双手按着御案怒目圆瞪不住的颤抖。 几位重臣的脸色亦是不好看,户部尚书佀钟缓步站出来躬身道:“户部存量如今有三十万石……” “只是,若是支应京师及灾民不知能支应至收粮期否……” 此时却见李东阳笑眯眯的看着小公爷,轻声道:“麒麟儿既是提出此事,想必已是有应对之法了罢?!” 弘治皇帝等人听得此言不由得眼前一亮,对啊!痴虎儿既是提出,那必然有法子应对了! 小公爷听得这话,那双丹凤桃花中满是悲愤! “陛下!您可讲讲道理好不好,这事儿该小子来收拾么?!” 这话一出口,顿时这御书房里众人可就尴尬了。 弘治皇帝到还没啥,可三大学士、三部尚书那面皮涨的是通红的。 可不是么,人家麒麟儿才多大啊?!到底人家现在还弱冠呢,做的已经够多的了。 前后组建工造局、铸炮、组建皇家军事学院、修造贡院……几乎该朝臣们做的,他做了大半。 人家现在去接灾民沿途先揭露打击了勾结鞑靼的士绅豪族,又顶住了鞑靼的袭击。 好容易回到京师了,这饭都没吃一口又被派活儿了…… “咳咳咳……这事儿啊,还得你来啊!放心,办好了朕决计不亏待你!” 屁!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里满是不信,抠门鬼!上次说赏赐我,结果丢了一堆宝钞来! 陛下世叔您不知道那宝钞值多少钱么?!您这也真好意思。 弘治皇帝坚定的迎上小公爷的目光:这次决计不亏待你!要相信世叔,朕可是皇帝! 那……先赏个十万两来花花?!小公爷满心期盼的打了个比划。 弘治皇帝更加坚定的摇了摇头:一文都木有,你想都不要想! 呸!狗皇帝! 小公爷恶狠狠的望着弘治皇帝,皇帝世叔给了一个眼神小公爷就怂了:别忘了,朕是你长辈!有资格揍你的! 最重要的是:揍你,你还不能还手、不能跑! 得~!您都这么说了,咱还能说啥…… “小子如此,乃是被迫承受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重担啊……” 这一句话说的,一众朝臣们皆尽面红耳赤。 第二百八十六章 螭虎御前献良策,妙安足利见两宫 弘治皇帝一摆手,犹如那压榨童工的狗贼黑心工头一般恶狠狠的道:“快快道来,说不好的话……” “嘿嘿嘿……” 嘿嘿嘿……朕是皇帝,朕说要把你嘿嘿嘿……就真的能把你嘿嘿嘿! 呸!狗皇帝,小爷惹不起你还惹不起你儿子?!等着,回去我就揍太子! 可怜的痴虎儿低头认怂,心里恶狠狠的道:朱厚照你小子等着,回去劳资就特么揍死你! 远在张家庄子啃着烤羊排吃的满嘴飞油,呲牙裂嘴一脸地主家傻儿子德行的朱厚照童鞋…… 正眉飞色舞的听着张家老亲兵们吹牛批,说的冲入鞑靼精骑内那金帐狼骑老牛逼了! 听得正爽利时却没来由打了个哆嗦,卧槽!本宫这是给谁盯上了?!…… 但终究是惹不起狗皇帝的,小公爷唉声叹气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立即密旨给方信之,告诫他不得泄露到底缴获了多少粮食。 第二、户部的存粮这次全部由自己掌控,对外绝对不能说到底有多少存粮。 第三、无论任何人问起此事,全部装聋作哑。 有问题,我痴虎儿自会搞定不需其他人干涉。 这事儿怎么办,小公爷其实早有腹稿了。 一水儿的大明土鳖没事儿跟小爷玩经济战?还是跟手握庞大资源的小爷玩经济战?! 小公爷对此只想表示俩字儿:呵呵。 毛见过大蛇撒尿是呗,让你们见识见识啥叫能三米开外抽爆乃们满嘴狗牙的大鹏金翅鸟儿! 马勒隔壁!小爷好歹是看过《国民经济学原理》、《货币、就业和通货膨胀》、《粮食战争》…… 等等大著滴人啊,要还搞不定大明这票没总结过神马经济战的土鳖。 那小公爷干脆自杀谢罪算了,整个肾骑士团上下所有老阴批们都丢不起这个人啊! 尤其处男哥,这丫得自杀两回才能赎罪…… “……当时,我家公子便是站在那战车上对着鞑靼精骑一声高喝‘大明帝国张螭虎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妙安小福宝很尽力的想要模仿自家公子当时的模样,看的两宫之主目眩神迷不由得心驰神往。 痴虎儿被召去御前问答了,妙安、足利鹤自然是被两宫召来了。 莫说是皇宫上下了,如今是京师内外几乎都知道周老太后可是张家玉螭虎的铁杆粉丝呢! 痴虎儿回来了要去御前答话老太后自是不好打搅,妙安、足利鹤却可以召到后宫觐见。 “那鞑靼精骑可是厉害的紧,最厉害的是金帐狼骑!” 妙安小福宝此时提起来依旧有些心有余悸,有些后怕的道:“婢子和足利碧眼猫杀了好些,还是没杀完。” “噗~!” 听得妙安居然管足利鹤叫碧眼儿猫,张皇后首先就笑出来了。 足利鹤也很是无奈的抚着额头,这死丫头叫夫君彻彻底底的给宠坏了。 原本当年还有三分脑子琢磨事情,可夫君太宠爱她了之后导致的是她几乎全副心思都在夫君身上。 除了习武练刀枪之外,她大约唯一会关注的就是痴虎儿了。 “足利姐姐,奴奴说错话了……” 妙安似乎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赶紧吐了吐舌头给足利鹤福了一个。 足利鹤也是很无奈,或许是随着自家那位玉螭虎夫君的时间太长了。 以至于在他身边的人会不自觉被影响,比如对待阶层的态度、为人处世的态度。 都会不自不觉的向着他的方向发展,这似乎是一种难以言道的魔力……或者说是魅力。 “罚你明天早起给泡茶,要家里最好的那种。” 周老太后本以为足利鹤要生气,后来看她模样似乎并没有真的生气便没有吱声。 听得足利鹤此言,周老太后顿时心中感叹。 一家之家风可见一斑,俗谚云:家和万事兴。 如今得见张家玉螭虎身边两女相处,便知其家风如何。 如此家风相传,其家如何能不兴哉! “你们此番却是真危险了,老身听得小福宝和鹤丫头所言都心惊胆战呐!” 周太后确实听着心有余悸,张皇后亦是点头:“痴虎儿以后莫要行险了……” “是哩,这次若不是家里老太爷赶到福宝和鹤姐姐就回不来见太后、皇后了。” 妙安拍着自己的巨神峰,有些后怕的道:“当时公子都要死战了,那鞑靼还有三千余精骑可是厉害了!” “我们的车阵都破了,公子让大家逃散他自己去挡的……” “大家都不肯走,福宝和鹤姐姐差点儿都以为要葬身沙场了!” 说着,足利鹤低垂着眉眼轻声接口道:“好歹是活下来了,这就已经是不错了……” 她是经历过家中大变,那会儿她那位老头子被人篡权一众家臣都被人砍成血葫芦了。 年少的足利鹤直接挂上家传大铠,背负三把名刀带着残余的家臣、武士们沿途砍杀出来。 “说起来,公子离开的时候灾民们托公子给陛下送了他们亲手做的‘百衲万福伞’陛下应该收到了。” 却见妙安说着,眼眶有些泛红:“他们在车外等了半宿,我们说叫公子起来他们都不让……” “说到此,小鹤倒是有些许想法……” 周太后素知足利鹤主意多,听得此言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道:“哦?!鹤丫头有话旦说无妨。” “此次灾民前来,两宫可与陛下建议由两宫之主以皇家名义前往安抚赈济、派粮施粥。” 却见足利鹤笑眯眯的道:“此举一则为皇家收百姓心,二则可彰显两宫母仪天下之态。” “三嘛……想必外戚之名,攻讦也会变少了罢!” 张皇后听得此言不由得击掌称赞,此招可谓是大好啊! 弘治皇帝真如那《倩女幽魂》中的宁采臣一般,就是个“生平不二色”一辈子就张皇后一个人。 因此没有人能比张皇后更知道,弘治皇帝最近在想些什么。 最近弘治皇帝动不动就念叨着如何彰显皇家在百姓中的威仪、恩泽,若是提出此法他必然是赞成的。 阔且这等姿态确实也会提高两宫外戚在百姓中的声望,此着可谓是一举多得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御前计新军,密会众勋贵 “鹤丫头,此事非朝夕能决。你和小福宝且先做个章程,回头老身与皇后便与皇帝说说。” 周老太后可是数朝下来的老太后啊,从前是不甚关注这些事情是以概念模糊。 如今一旦关注起来,凭借她的经验与聪慧自是不可能看不到其中的好处的。 她比张皇后看到的要更远,外戚与大明的勋贵之间其实总是隔了一层的。 很多外戚几乎难以融入至武勋的群落中,而这实际上对于外戚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是能借此让外戚荣得武勋们的认可,并延续下去可就是大好事儿了! 足利鹤这边笑着应是,说到回去便与妙安一并将此事做个章程便拿来宫里与两宫之主瞧瞧。 两宫这边有了新主意,弘治皇帝那边也订下了章程。 “此次战死将士,小子还希望非以从前待之……” 小公爷想到了那些个青壮,想到了京营最后残余的那不足二百老卒。 猛的他心尖便是一疼,咬着牙躬身作揖道:“新军,当有新军的规矩!” “帝国新军将士可置陵园于‘帝国军事学院’侧面之山,修造群陵香火不绝而祭之!” “入帝国军事学院、军官学院者,皆须由军部大员并教习随同前往祭奠!以明杀敌报国、以命报君之礼!” 听得痴虎儿这话,三大学士心中暗叹:此举后,何可再有文管武事之举乎?! 恐怕至此后武官地位将在皇家的全力支持下,扶摇直上锐不可挡了罢! “待之以大礼,立之与丰碑!如此方可激励于后者,为帝国、为陛下而战!” 弘治皇帝激动的心里直哆嗦,若是如此之行新军往后如何能不为帝国皇家死战啊! “亦可让新军将士、让百姓知晓,他们功绩、牺牲……帝国、陛下绝不相负!!” 弘治皇帝脸色肃穆狠狠的点了点头,转头让萧敬拟旨这件事情必须要办好!要戴义亲自督行! 青壮归建于新军此事已成必然,军部的成立及职权划分则是要等王越、汪直及老国公归来才能决定。 那些士绅豪商们在背地里的手段已经让弘治皇帝齿冷,痴虎儿说了他来处理那便交予他。 户部、厂卫这方面则是全力配合,御书房内又是商议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堪堪散去。 领着叽叽喳喳讨论事宜的妙安、足利鹤离开皇宫的时候,小公爷沿途亦在思考如何应对这次粮食经济战。 该准备的事宜,自然是要准备起来的。 首先就是让见到自己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狗腿王小周管家去唤人。 第一批要聚集的就是勋贵,在京师里所有事物的基本盘是什么?! 不是京师百姓、不是各级官员,而是这些个大大小小的勋贵们。 他们不声不响的占据了大量的田地、占据了大量的商铺,连同更多的商家依附于他们。 可以说只要稳住了他们,就是稳住了京师几乎五成以上消费的基本盘。 而取得他们的支持也相当于取得了五成的支持,英国公张家便是这勋贵中的头马。 上次的捐款还没有落实下来码头,大家现在都盼着这事儿呢。 “痴虎儿,说说吧!让我们来,而且还搞的这么隐蔽是做什么?!” 成国公朱辅现在掌着京营,所以要等他下了职才能赶过来。 小公爷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去通知所有人,他也不知道该通知谁、不该通知谁。 他反正只让小周管家去把这个消息告知了成国公家的老管家,并让成国公带着为首的勋贵晚间来庄子便是了。 有了小公爷的这份吩咐,除非成国公是傻子。 否则绝对不可能通知那些九不搭八的人前来,于是真正来到这里的都是勋贵的核心人物。 “想必诸位叔伯最近也注意到了,京师的粮价、工价在变化……” 说着,却见小周管家拿着一份份装订好的册子交到了这几位的手中。 这里是张家庄子最内围的一栋屋子,就在祠堂隔壁的一栋三层小楼。 “这些老夫都知道一二,怎么?!陛下对此有想法?!” 能让痴虎儿私下里找来的,自然是有陛下的意思在里面。 其他的几位勋贵听得此言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这玩意儿关系到帝宠啊! 勋贵们跟文官玩不到一块儿去,现在别看清流们都挂逼了。 可朝堂上文官集团,还是跟他们不对眼的。 “必然是有想法的,灾民要到了!若是粮价飞涨、工钱降低那么多灾民怎么安置?!” 说话间,小公爷矜持的笑了笑:“顺便,小侄也有些想法让诸位叔伯借此挣一笔快钱!” “哦?!怎么个挣法儿?!” 听说能挣钱,几个勋贵顿时俩眼珠子跟狼似的放着幽幽的绿光。 银子啊,谁能不爱银子呢?! 尤其最近大出血啊,前段儿刚给陛下在大动脉上扎了一针抽的脸都白了。 后来痴虎儿又叫捐款言道码头事宜,其后还得修造铺子……这一笔笔砸出去的都是银子啊! 看着自家库房里抬出去的银子,勋贵们那心尖儿都在滴血! 如今听说能挣钱了,这些个勋贵们皆是两眼放光! “户部现在还有存粮三十万石,而小侄从晋阳几大家族中抄没的粮食有二十余万石……” 却见小公爷顿了顿,轻声道:“即便是沿途消耗,抵达京师的时候至少有二十万石左右的存粮!” 朱辅顿时“嘶嘶嘶~~”的抽着凉气,他家的铺子还琢磨提高粮价挣一笔钱呢。 这五十万石的粮食在手,省着点儿吃能抗到秋收以后去罢?! 其他几家亦是如此,本还打算借此回点儿血甚至再多挣点儿呢!现在一瞅,搞尼玛的搞啊! “钱公公之前已经秘归夷州,保证从夷州的官田、土司们手上收足五十万石粮食!” 卧槽尼玛!那就是百万石了,这还搞个屁啊! “我另着弟子许本谦在我出发前往江南,秘购至少十万石粮食运回!” 却见小公爷笑吟吟的看着这些个脸色发青的勋贵们,低声道:“可……这些目前只有咱们知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贼心不死伤国本,才得步进生死局 “你的意思是……” 成国公朱辅的两只眼珠子亮晶晶,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说不明白。 “如果他们认为,京师的粮草不多的、必须要跟他们购入才能够支撑到秋收……” 却见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看着勋贵们,轻声道:“而我们手上的存粮,又不断的在涨价后卖给他们……” “他们没有那么多银子,买不完的!” 朱辅皱着眉头轻声道,这京师里有几家大豪、身家如何他很清楚。 却见小公爷眯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没钱不要紧,铺子、家宅可以抵押……” 这话一出口顿时成国公朱辅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然而小公爷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我们还能借贷给他们一笔,让他们收购!不断的收购……” 顿了顿,张小公爷望着勋贵们轻声道:“等他们收购的差不多了,钱公那五十万石粮食回来……” 瞬间整个粮价会暴跌到底!那些人会一无所有! “痴虎儿啊……此举,会死很多人的……” 朱辅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抬起头来看着小公爷声音有些发颤。 痴虎儿没有回避朱辅的目光,反而是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道:“那……灾民便该死吗?!” “抑或是,这些个京师百姓们就活该被他们收刮?!” 这话问的朱辅不由得一滞,痴虎儿心下感叹:该死的名教思维,由宋至今几乎已经袭入骨髓了。 此事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一时一事能够改变的,名教的这种腐蚀性直至清末…… 整个国家都被打的支离破碎才最终被湮灭于历史中,然而当时所引发的自我否定又太激烈了。 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甚至还有要将汉字都废除掉、文字拉丁化的提议出现。 好在坚持认为不能一刀切、一棍子打死的那些位占大多数,否则的话也许现在你所学习、看到的…… 都将是拉丁化的汉字,而非一直传承下来的华夏文统。 两种思潮一直都在激烈的碰撞着,直至到了张小公爷的时代大家才能一定程度上心平气和的看待。 “我会给他们机会,很多次的机会……” 张小公爷丝毫没有回避的看着朱辅,轻声道:“世伯,您觉着在国难中损公肥私者……” “可能算做是帝国忠良臣民么?!” 朱辅摇了摇头,发着国难财的如何都不能够算做是帝国忠良臣民。 “既是如此,侄儿何须对他们留手?!留着他们,下一次再损国肥私么?!” 说着,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微微的眯起:“计然之策、为商之道,应知‘国存利己’之理。” “国之不存便是万千家财有何益?!不过转瞬间灰飞烟灭罢了……” 张小公爷想到的是大清入关后,那些曾经敢打死税吏的士绅豪族们真的被钢刀砍了脑袋后的老实。 大明被名教彻彻底底的架空、吞噬、蛀烂了,可大清完全不管你这些。 甚至金圣叹他们还没去闹税吏,只是去哭孔庙都被和通海的一并拉出去砍了。 一百二十余脑袋砍的血肉横飞,嚷嚷着罢市、上告哭声震天。 以为大清还得跟大明似的惯着他们、让着他们,结果奏销案大清又狠狠的一脚踹烂了他们碧莲。 拖欠赋税的举人、秀才全部除名,欠赋官员也统统降职调用。 令下仅一天,江苏巡抚朱国治将叶方蔼及其他一万三千八百名江苏士子列入拖欠赋税者名单之中。 探花叶方蔼所欠税折合银子只有一厘,合铜钱不过一文,也被降职调用。 这一脚踹烂了碧莲后,一水儿的“名教子弟”们尽数老实了、不闹腾了,认怂了。 “辅公!你管那些个商贾死活作甚?!他们背后那些站着的亦都不是啥良善人!” 永康侯徐锜几乎是蹦起来的:“前段时间,咱可是瞧着了!他们跟那些个翰林们在百翠楼饮酒呢!” “还有那几个会馆,收容的都是啥人您能不知道?!” 却见徐锜说着,冷笑着道:“麒麟儿在晋阳遇袭,他们即便没有掺和也必然知晓一二!” “可他们一句话都没说过,其心……可诛矣!” 这话说的朱辅不由得悚然一惊,的确啊!那些个会馆之间肯定互相有着联系!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些个晋阳大族,家中收容絭养了如此之多背着海捕文书的大盗?! 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弥勒妖人在晋阳活动的事情?!一念至此,朱辅顿时心硬了起来。 国朝陛下是所有勋贵们最大的依仗,若是这国朝垮了、帝宠不再勋贵何存?! 然而这些个文官士绅豪族们却非如此,他们显然是将自己的利益置于国朝之上了! “世伯……可是忘了侄儿遭遇了什么吗……” 亦是这个时候,张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声音轻柔的道。 这话语声音轻柔却如惊雷一般叫朱辅色变,他当然知道麒麟儿经历了什么。 旁人不知道但朱辅是清楚的,麒麟儿在晋阳之役中甚至缴获了数门碗口铳! 这等国朝管制的武器怎会落入他们的手中?!还有鞑靼,他们居然勾结了鞑靼入侵! “痴虎儿你且放手去做,无需有所顾忌!此事……世伯与你一力承担!” 想到这些朱辅直接脸色铁青,咬着牙狠声道:“国蠹既是挖国朝根基,那就一并斩除断其苗裔!” 张小公爷笑了,他这次是真的笑了。 有了勋贵们的全力配合那些个商贾们不过是土鸡瓦狗耳,毕竟现在他们所依仗的朝堂势力多数伤亡殆尽。 那些清流们的秉性决定了他们的立场,而他们的立场和根底被暴露出来的话…… 皇帝是绝对不可能容忍他们继续放肆的,因为这将会极大的威胁到帝国的统治。 当然,小公爷的手段如果就这么点儿的话那还算个屁的曾经省内前五十的大豪啊?! “此次清粮则是一方面,咱们的码头集市可以顺便做起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大豪路易路威登,京师豪商全入瓮 张小公爷和勋贵们足足商议到了大半夜,大家才堪堪散去。 几个勋贵大佬们经此一事亦不由得心下暗叹,难怪人家能得三大学士赞为“天下风云麒麟儿”。 亦难怪陛下不惜在朝堂当国朝重臣之面,死保麒麟儿、当众赐字以示荣宠! 为君者若是连这等五百年不出世的奇才揽下护持,使其效力那才是傻子了。 三大学士亦是眼光一点儿也不差,没瞧见人家小小年纪已是多次搅动这天下风云了么?! 谢玉田的伤势已经大好,甚至回到了京师还得到了牟斌的亲自探视。 现在领着锦衣卫百户的谢玉田,可真是抖起来了! 当然,他很清楚自己这身份现在只能是在锦衣卫里面抖一下、心里抖一下。 干密活儿出身的他很清楚,有些东西得瑟多了得死的。 比如现在他就不能得瑟,因为在他面前的不是其他人。 乃是将他的功绩报来、让他升职得赏,甚至名字都被陛下知道的张小公爷。 “恢复的不错!” 张小公爷的体统已经是牢不可破了,谢玉田在他面前哪怕是坐着都只敢坐半拉。 听得张小公爷说话,不由得感激的道:“此事需感谢嫣然姑娘她们的照拂,否则标下早死了……” “嫣然姐姐她们还在回来的路上,到时候她们回来你可来家里坐坐叙旧。” 谢玉田感激的赶紧连声应是,这是人家给自己机会啊! 否则他一个锦衣卫百户就想要登英国公府的门?!那绝对是想多了。 “这是这次你要做的事情,具体的小周管家这边会给你协助。”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一摆手,便见得狗腿王小周管家恭敬的走上来。 手中拿着一宗卷宗,递给了谢玉田。 很醒目的谢玉田自然是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告辞了。 于是起身拜谢跟着小周管家离开了张家庄子后山的这处草庐,转到了庄子的一处宅院里后。 这才在狗腿王小周管家笑吟吟的指点下,开始读起卷宗里面的要求。 数日后京师内突然出现了一位来自于关外的大豪,其人喜穿曳撒长袍腰悬一柄华贵的弯刀。 却见那刀鞘上镶嵌着绿松石、红玛瑙,还有些许红珊瑚。 刀柄上的鹰头被打造的根根羽翼清晰,只需看着便知乃大匠水准。 带着二十余护卫径直买下一座前御史在京师内的大宅住了进去,生活用度甚是奢靡。 甚至这位大豪因来自于关外北地不喜淡酒,还买下间酒坊专制青稞酒。 其号曰“天佑德坊”,酒如炭火钢刀真乃如北地罡风般刺喉冷冽。 这位大豪似乎身份极为特别,一位锦衣卫小旗见之都退让施礼。 甚至东厂的番子亦曾因他带刀而来,但见之是他又打马离去。 若只是如此那顶多亦只是大家的谈资而已,但这位大豪最近却在收购粮食。 抬手便是几千石、上万石的收,只是结算多以东珠、皮料、玛瑙……等等物产。 亦曾有不知死活的想下手坑骗,第二天就遭了厂卫的清算差点儿一家的狗命都没了。 顿时这一众粮商们就不好了,卧槽!这神马来路啊?! 其他跟咱没关系可这事儿,就跟大家有关系了。 旁敲侧击从大豪的随从那里,粮商们总算打听到一些消息。 大豪姓路,叫路易字威登。 乃是在关外板升大豪,祖上亦是汉人只是常年在关外几近于鞑靼了。 这位大豪手眼通天谁也不知道他根底到底有多深,只晓得他上能通鞑靼小王子、亦与厂卫亲厚。 据说甚至跟一部分的勋贵们,都有牵涉。 数代经营生意累积下不少善缘,九边上不少将校们都受其好处。 原本大豪在关外板升Happy~Happy~Everybody~!玩的是很嘿批~! 然而鬼知道达延汗脑子抽抽跟着那些个晋阳余孽冲击了张家麒麟儿,陛下一怒之下封锁九边。 并调杨一清往九边任职,一时间九边尽数噤声无人敢动弹。这就让大豪很蛋疼了。 一下子这茶马粮食可谓是全都断绝了,生意停滞、恰饭困难啊! 其他东西能不采购,粮食总不能少了罢?! 大豪亦是手眼通天之辈,居然是使尽浑身解数打通了道路许他入关。 但只许他本人带仆从进来,其他人不得而入。 大豪自也不放心其他人来,于是亲至京师收购粮食来了。 顺便见识见识这京师的繁华,结识京师英豪商贾,大家以后好互通有无。 有了这消息顿时粮商们心思就动弹起来了,这样的大豪结交了没有坏处啊! 若是以后要出关做生意,抑或是他又至京师采购岂非大金主么?! 大家有心结交大豪却也不矫情,只是要吃酒需往他的院落决计不外出。 路大豪说了,这是要给帮自己铺路的厂卫们留底子不能太张扬让人家为难。 开始那是化外野人习惯带刀出行,不知这京师规矩。 现在知道了,总不能瞎来让朋友难做。 这话一出口大家心里直挑大拇指,难怪人家能做起诺大的摊子!就这份灵醒劲儿便能看出端倪。 嘻嘻哈哈的吃喝下这大豪却是应对的滴水不漏,绝口不提自己的根底如何。 直至大粮商刘掌柜家的独子不知怎的,在万花楼里跟阳武侯家小侯爷闹将起来了。 闹亦便罢居然还动了手,说是将小侯爷给打了。 这还了得,刘掌柜家那独子直接便被阳武侯家的家丁亲兵们给扣住了。 还放出话来说谁来告求都不成,这事儿必须要弄到底。 刘掌柜这就慌了神了,他们家原靠的是督察院的一位父辈御史。 可那位御史现在一家子都在清理潮白河呢,再有就是现翰林院的一位翰林。 但这翰林跟勋贵说个屁的上话啊,人家也不可能为了他的事儿去朝堂上恶了阳武侯家啊。 求告无门之下刘掌柜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找到了路大豪,这路大豪却也没说马上答应。 只沉吟了一会儿说自己去试试,但不保证一定成让他在家中稍待。 要说人家能在关外几代人做起诺大的身家并非毫无缘由的呢,人家答应了马上着亲卫准备礼物。 然后真的就打马出门了,刘掌柜的在他家心焦着急的等了一个时辰。 路大豪便将自己那凄凄惶惶的儿子给领回来了,感动的刘掌柜就要给路大豪磕头了。 虽是路大豪让他拿着五十两金子打个了大鹏展翅送去赔礼,可跟儿子的狗命比起来五十两金子算个屁啊! 此事传开,京师豪商们顿时对这路大豪另眼相看! 人家这是真低调,也是真本事啊! “入瓮了……” 第二百九十章 初理户籍许本谦,欲行慈善张皇后 “本谦,辛苦了……” 许庭光在见到自己的少年恩师的时候,鼻头一酸便是要拜下。 却被张小公爷扶起,牵着他坐下。 看着满身尘土为洗便先来见自己,眼眶泛红的弟子小公爷亦是有些感慨。 “为师无事,莫作此小儿女姿态。” 许本谦狠狠的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这才把自己在江南办的事情说了一遍。 “十二万石粮食,弟子是小心翼翼的在周边分散筹收的。粮价未有波动亦无人察觉。” 却见许本谦拱手轻声道:“苏州知府曹鸣岐对弟子协助颇多,许多事情皆有他出面帮弟子办下的。” 大致把自己在江南的事情说了一遍,许本谦这才口干舌燥的谢过妙安小姐姐的茶水轻抿起来。 之前那封密信就是小公爷交予他下江南去收粮的,其中还有给曹鸣岐的、给文徵明家人的。 此次收购是秘密进行而且分散多地,小公爷要求是绝对不要引起任何的注意。 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收集完了,就马上撤回来。 许本谦正在江南忙乎着,便看到了京师的《帝国时报》上刊登了小公爷的事情。 顿时小许吓的是半死,差点儿就拔腿往京师赶。 但当时粮食已经收购的差不多了,小许这才咬着牙熬到了收集完毕这才匆匆回来。 回到了一半便看到了《帝国时报》上的消息,自家少年恩师无恙归来、阵斩达延汗长子。 虎头老国公率京师五千精骑连夜赶赴,会师小公爷部全歼达延汗七千人所部。 虽然小许不知其真实内情却也猜到,达延汗所部应该只是部分。剩余者约为晋阳大族所聚。 “本谦,你回来的刚好!” 小公爷看着自己的弟子,笑吟吟的道:“正好把一些事情统管起来,熟悉熟悉政务统计。” 说着,却见痴虎儿让妙安小姐姐拿出三本小册子、三本大册子来交给了许本谦。 许本谦恭敬的接过来打开一看,大本子是一本户籍本。 却见大本子内是用框格、活字印好的格式,最顶有字曰“常驻户籍簿”。 打开来便见得内里分列:姓名、户主或户主关系、出生地、祖籍、生辰……等等,皆尽空白。 而打着“样本”的那个大册子内,则是做了登记样式。 户主自然为一家之主,关系则是分列:夫妻、妾室、嫡长子、嫡次子、庶长子……等等。 许本谦此时已不再是什么政务初哥了,他自然是知道此时的户籍登记因为太庞杂几近废弃。 国朝初期洪武年倒是进行过登记,但当时统计的户籍资料近毁半数。 永乐朝时也曾想要进行一次大范围的统计,但终因太过庞杂、地方官员又有土皇帝的私心多方抵制。 以至于最终不得不作罢,甚至连保存于金陵的洪武年户籍文本也多数损毁。 “恩师,这是……要做户籍统计?!” 许本谦有些不敢肯定,却见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笑了笑:“顺天府缺一治中,你可暂代……” “顺便此番与为师学一学,何为计然之战!” 却见张小公爷缓缓起身背着手轻叹道:“千百年了,自战国吴越之后计然之战未曾再现却是遗憾!” “此番操作尔等需细细观摩、多记心得,有不明之处事后可询于为师。” 说着,张小公爷点着桌面上的两种册子轻声道:“顺便趁着这个机会,把京师的户籍人口统计一番。” “大册为‘常驻户籍簿’,登记乃一家、一户之常驻人丁。” “一式三份,户主自留一份以待查验。所属地官衙一份,备之比对。并国朝户部一份,留作根底。” “小册则为个人户,出本当与大册相合、互为比照随时查验……” 京师的粮价开始涨的有些厉害了,近来居然涨至二两一石让人瞠目结舌。 需知月前一石粮食只不过是一两二钱,如今却飙升至二两了! 此时勋贵家所属之大部分粮铺却突然限卖粮食,每日仅卖二十石便关铺不售了。 这顿时引发了京师中百姓的些许恐慌,好在顺天府命各坊市寻各家登记丁口、发放新户簿、身份簿。 衙役、乡老们则是给下面的百姓说清楚,勋贵们是得了陛下诏令准备接应于即将到来之灾民。 同时亦是为了保障京师百姓们的口粮,是以最近售粮降低。 这个消息传出后粮价顿时稳定了数日,但随后依旧在缓慢的增长。 “这是……‘大明帝国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这是什么……” 弘治皇帝拿到这份本子的时候有些莫名其妙,却见张皇后笑吟吟的站到了皇帝身后替他捏着肩。 “陛下忧心朝政、灾民,臣妾与太后亦有所感……” 张皇后柔声细语的道:“那日痴虎儿身边妙安、足利入后宫叙话,亦是说了灾民灾情……” “太后与臣妾心有戚戚,想着为陛下、为国朝做些事情。便延请她们与痴虎儿代出章程……” 弘治皇帝砸吧了一下嘴,朕还说呢!怎的章程口吻与痴虎儿所作,如此相似。 原来还真是出自于他的手笔啊,如此想着便将这章程打开来细细的往下看着。 才看得几页,弘治皇帝却不由得猛然击掌叫好! 为何呀?!因着这上面当头便写着一段话: 后宫之主,皇家之名。 张旗亮号,济世安民。 然后细细写着这“大明帝国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存在的寓意与价值,首先就是要让皇家更为贴近百姓。 后宫之主本就号之“母仪天下”,既是“母仪天下”取内库财资救济民众岂非本分么?! 以皇家之名、后宫之主身份济世安民、行慈善之事,灾民百姓岂能不心生感念、归心皇家?! 此事当持之以恒,多以皇家之名、后宫身份行慈善之事宜。 譬如组织义诊、赠医施药、派米施粥、安济孤寡……等等,如此下来天下百姓又如何能不归心皇家?! 看得这段话弘治皇帝还能说什么?!咬牙切齿的弘治皇帝一拍桌子:这得办,这必须办! 这可是关系到皇家万年根基的事情,若是依此而行百姓怎能不感念皇家恩惠恩德?! 有百姓为根基谁又能撼动皇家根基半分?! 第二百九十一章 两宫之主皆呆滞,远在车营接圣旨 但说要搞也得有章程走,比如这章程中第一次亮相就很重要。 首先这得筹备起来,其次这也是皇家联系勋贵、外戚们的纽带之一。 由皇家牵头领勋贵家正头娘子、外戚一并,组成这个慈善会专事慈善事物。 此事可由现在开始筹备,至灾民抵达京师后边隆重亮相以彰显皇家恩泽…… 此事既然获得准许,张皇后自然是和周老太后一并开始筹备了起来。 既然是两宫主导此事,那么自然是两家外戚来主要负责的了。 不然两宫之主操心这事儿干嘛,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家以后多铺一条活路么。 “此事大好!甚是大好啊!!” 寿宁伯张鹤龄现在已非吴下阿蒙了,张伯爷原本也就是个骤得富贵的纨绔膏粱。 自家那国子监的老爹嗝屁着凉了之后,没人管束四处蹦达乃京师大野猪之一。 但现在人家张伯爷在跟着小周管家混了一段时日后,顿时彻彻底底的改变了。 “必须好!必然好!大大滴好!” 周伯爷亦是上窜下跳的支持,他们俩的改变倒是让两宫之主目瞪口呆。 两宫之主在后宫里自然不知道,改变他们俩的最大原因。 其实说白了就是——银子! 原本张伯爷的眼界儿也就那点儿田亩,收个铺子租、带几个帮闲呼喝一下、逛逛青楼。 一年下来能收个三五万两银子的就算是不错了,扣了平日里花销实际上也剩不得几个。 刚开始跟着小周管家的时候张伯爷是战战兢兢的,别看人家小周管家乃是狗腿王。 可那也得看是谁的狗腿啊! 英国公家小公爷的狗腿别说一个纨绔膏粱张伯爷了,便是当朝翰林也未必惹得起啊! 尤其是现在这情况,人家张家庄子里小周管家往来的可都是啥人啊?! 太子殿下、两位解元、新晋喷王《帝国时报》钱福钱与谦……等等,哪个拎出来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好在小周管家也得了小公爷的信儿,带着张伯爷、周伯爷开始了解车行运作。 也就是这会儿,俩土鳖伯爷算是彻底开眼了。 正儿八经的是见识到了啥叫银子流水般哗哗的来,啥叫金山银海飘的快! 土鳖张伯爷对着土鳖周伯爷内牛满面,周家哥哥啊!你说咱俩当年为那点儿地打个屁的架啊! 那点儿破地一年才几个银子啊,咱俩跟特么恶犬似的当街打…… 土鳖周伯爷拍着土鳖张伯爷的肩膀,亦是泪流满面:谁说不是呢! 哥哥我当年真真是吃了猪油蒙了心了,瞎了狗眼折腾那点儿破地。 咱俩这打的给人家在朝堂上参了一本,骂的是狗屁不是…… 可到底一年也才那么千把两银子,我俩那跟恶犬似的死斗…… 看看人家!看看人家!! 笑嘻嘻的就把银子给挣了,那一日下来十万八万两银子哗哗流水似的来啊! 卧槽尼玛!咱俩这把年纪全特么活狗犊子身上去了!井底之蛙啊! 小周管家则是一脸淡然:这算什么?!小意思而已,撕撕碎! 我家小公爷牛刀小试罢了,主要是给太子殿下、伯虎先生他们几个练练手。 熟悉熟悉这计然之策,否则我家小公爷早做其他项目玩了。 这话听得两位伯爷差点儿一个趔趄就翻地上了,在他俩看来这已经是神人操作了。 可人家小周管家却说这不过是牛刀小试,目的还只是给自己的徒弟们练练手…… 接着两位伯爷才看到了关键处,人家发财不是无缘故的啊! 首先就是人手的培训,从接待小厮再到店堂里弹琴的侍女。 一举手、一投足,一个拱手、一个万福。甚至连笑,都得露出八颗牙齿咬着筷子练的。 身上的衣衫更是小周管家专门订制的,每人两身在店里必须穿上! 甚至领口啥角度,都得仔仔细细的掖好不得凌乱…… 林林总总看的土鳖伯爷们是目瞪狗呆、眼花缭乱,心里直道:卧槽厉害! 再然后便是江潮和小周管家一阵议定,各种名词说的是两位伯爷眼花缭乱。 最终决定以金陵为点,作为销售中心支撑。 接着便是小周管家领着他们跑成国公府,两成股子请得成国公的支持。 再出海一顿狂奔至金陵,持英国公府的帖子拜会了金陵徐国公府拿出了两成股子。 然后就是铺子的装修,啥也别说:砸钱! 哗啦啦的一顿装潢起来,《帝国时报》上广告一刊…… 刚刚培训出来还不熟练的俩土鳖伯爷,在第一天三大车行金陵分店的销售额就达到了二十五万两之巨! 这差点儿让俩伯爷直接幸福的晕过去,现在就是小公爷说让他俩爬刀山都不带犹豫的。 “姐姐莫担心,些许银钱而已!家里先给姐姐拿上十万两!” 兜里有钱了,那日进斗金的金陵车行在手张伯爷说话不由得硬气了几分。 “陛下帝宠比银子贵重,家里必然全力支持姐姐!陛下给咱题个字儿就行,一款车名!” 张皇后听得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这狗犊子弟弟转性了?! 同样目瞪口呆的还有周老太后,因为她那弟弟现在上窜下跳的要给她掏银子。 “十万!姐姐若是不够可再张口,这等好事儿咱们周家不能落下!” 却见周伯爷蹦达的跟大马猴儿似的,掰着手指头给自家姐姐算账。 “到时候可得请陛下题几个字儿,就题一款车名!这十万两咱妥妥就挣回来了啊!” 这……这什么操作,两宫之主呆若木鸡。甚至怀疑自己的弟弟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就…… “臣,领旨!!” 难民的营地里,苗逵一脸疲惫的勉强笑着将手中的秘旨交给了张老国公。 现在营地里做主的是张老国公,虽然老国公很多时候只是乐呵呵的带着老亲兵们打些许野物。 回来后给这营地里的灾民补补身子,加个菜。 但虎头老国公在这营地里的威望是方信之他们拍马难及的,只是老爷子不爱管事儿。 “既然是规划为新军了,那全部训练都要抓起来!” 对于军务张老国公还是很上心的,沉吟了会儿对着熊烈山道:“那些武举子们也别闲着,都动起来!” “京营那边的人老夫来办,骑营是不能乱的。步卒还得调整一下,回头再遴选骑营……” 却见老国公顿了顿,对着方信之道:“陛下吩咐之事,还望信之公多多费心了。” “还请懋公放心,此事老夫自是一肩承担!” 第二百九十二章 潭拓寺内开坛拓,豪商陈杰谈利忙 “陈公,此事会不会有些弄险啊……” 京师,潭拓寺后院一栋特别的厢房内。 整个京师最大的十六家粮商尽数聚集于此,为首的乃是江南豪绅陈杰陈神义。 陈家世居金陵,祖上曾在著名的沈万三手下管事。 后沈家败落祖上便自立门户,亦是看出将来必得出仕放保平安。 于是挣得银子后砸下大价钱聘请名师,使得家中出了两位进士、两位举人。 旁族更是秀才十数一时间家族兴旺,而陈杰陈神义则是数十年前支脉来的京师。 有本家支撑再得家中长辈之门生故吏扶持,更兼乡党帮衬一时间竟有京师粮商之首的姿态。 “成胜细中取,富贵险中求。” 却见陈杰眯着那双细眼,捻着自己的须髯冷声道:“想取富贵又不肯犯险,怎可能有此好路?!” 京师中东厂番子、锦衣卫四处乱窜,他们这些个京师土著们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 勋贵们的确是在囤积粮草,看起来这次应该是户部的存粮不多。 甚至自己等人去打听,户部的人都讳莫如深不敢多言。 想来必然是户部存粮不多,偏生那张家麒麟儿好大喜功要将灾民往京师引。 使得陛下、户部和勋贵们不得不帮他擦屁股,要将不多的粮食囤积起来以备灾民抵达所用。 “此次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之前九边之事户部去粮甚多!虽有钱通从夷州运粮,却也难以抵消。” 却见陈杰笑吟吟的对着众人道:“即便是吾等发动,国朝从夷州调粮前后岂是一时半会儿能到的?!” 十六家粮商掌柜们低头互相交流了一下,随后便见得一年约六十身材胖墩富家翁模样的老者站起来。 拱手对着陈杰道:“陈公,非我等不想挣银子啊!” “可如何断定户部的粮秣就一定不多?!勋贵们又是为那麒麟儿屯粮呢?!” 陈杰听得此言不由得嗤笑一声,不屑的道。 “若非户部缺粮,勋贵们怎会突然屯粮?!而且是皆尽屯粮无一例外。” “那些个勋贵们如何德行诸位难道不知么?!他们一开始也打算从此事中牟利尔。” 说着,陈杰背着手走到了窗边昂首望着窗外夜色轻叹道:“看来,那英国公割利不少啊!” “否则即便是陛下,恐也难以说动国朝如此多勋贵一并屯粮罢!” 十余家粮商皆尽点头,那些个勋贵们的德行大家谁不知道啊! 都恨不得扣腚眼儿都吮一下手指头,且都是吃着祖上的功勋饭无甚本事。 君不见他们顶多是收一下铺子的租赁、田里的产出,偶尔吃几个投靠的商户产出为生么?! 若论及这经营之道他们跟自己等人可谓是拍马难及,而且他们是极少干涉铺子情况的。 这次却突然皆尽限售粮食,若说背后没有人给他们限制才是假话了。 可这件事情谁能办到呢?! 陛下都难办啊,毕竟这些勋贵们若是真联合闹将起来陛下也得退让三分。 而且这陛下不可能选择跟勋贵退让,他的身份摆哪儿呢。 可能会退让的、能够说服勋贵们的,算下来的也只有勋贵。 且得身份地位足够高、说话足够有效,算下来这样的人大约也就成国公、英国公俩。 徐国公虽然也有此身份地位,但他在金陵基本不干涉京师勋贵圈子。 成国公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与此事有任何关联。 而上表于陛下吹的震天响,说要安置流民的英国公家麒麟儿就不一样了。 若是粮价暴涨他如何安置流民?! “还是太年轻了啊!” 陈杰眯着眼睛转身,对着粮商们笑着道:“恐那麒麟儿是去接了灾民,才知十万灾民粮秣用度罢?!” 众粮商们恍然大悟,这样一算就对上了! 之前可没有什么粮秣限售之事,可这麒麟儿刚刚回京就突然众勋贵们的铺子皆尽限售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是他在背后捣鬼! 为何要捣鬼?!因为灾民要来了,而曾去迎接灾民的他终于知道数十万灾民的吃喝用度是多少了。 若无粮秣的话二十余万灾民在京师闹将起来,这会是什么后果?! “陈公的意思是……” 陈杰笑吟吟的看着这些个粮商们,一副儒者清雅的模样叹气道。 “孺子无状,多次践踏名教合该教训一番!吾等身为长辈,那便教育教育他罢!” 却见陈杰说着,对众粮商们道:“老夫现今有存粮二十万石,已是不准备售出了。” “趁着灾民未至老夫亦限售,粮秣之价先拉起……” 顿了顿,陈杰的脸上露出了比之方才更为儒雅的笑意:“家中尚有存银百三十万两……” “老夫亦觉着此时多购入存粮备荒,方为上策!” 这话一出口顿时十六家粮商就不淡定了,方才那富家翁般的粮商更是脸色阴晴不定。 好一会儿了,才低声道:“陈公,若是国朝计较起来……” “哼!随是清流众正被那张家子暗算,但国朝从不缺忠直良臣!” 却见陈杰双目精光奕奕,转过身来一脸正气凌然:“老夫亦不怕明说,几位侍郎早已对其不满!” “翰林院中翰林们更是因其蛊惑君上一事,引而不发!” “只需吾等推开其虚壳假势,朝堂中自然有助力辅而行!” 见得众粮商们依旧在犹豫,陈杰的脸色很快的回复了。 却见他淡淡的笑着道:“那张家子手中的车马行可是值钱的紧,说是日进斗金亦不为过啊……” 这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粮商们脸色更为挣扎了,而陈杰则是接着道。 “还有那《帝国时报》,如今已成羽翼!若是能替我等挂名一二,岂非善事哉?!” “诸位须知,老夫已打听过了。那《帝国时报》每日数十万份发往各地,此可谓金山银海啊……” 这话一出口,那富家翁般的粮商一脸狠厉的站起来沉声道:“陈公!若是成事,此二者……” “若说全归我等那必是假话,但大家分润一二却并无不可……” 第二百九十三章 欲享大成果,需砸大本钱 “老夫干了!”那富家翁般的胖粮商脸色忽阴忽晴,终究是一咬牙狠声道。 说着,他抬眼望向陈杰目光阴骘:“陈公,您可得记得您说过什么……” “老夫家虽非甚大户人家,却也不是能轻辱的!若是介时张家子倒了,您说的话兑现不了……” 陈杰并没有回避这富家翁的目光,反而是直直的迎了上去:“项上人头,任取!” 一众粮商们听得此言不由得轰然应诺,皆称如此盛举怎能少了老夫?! 且请陈公安排便是,老夫等愿随陈公骥尾! 那陈杰则是淡然一笑,这才开始细细的吩咐如此这般而行。 没有人知道的是,陈杰此时身后的汗衫早已湿透…… 痴虎儿当然不知道现在粮商们凑起来正在算计他,外加他那些个日进斗金让人眼馋的产业。 就算是他知道了……知道就知道了呗,猫知道老鼠要暗算自己那会怎么做?! 还是吃了他啊,难道你还跟嘴边的猎物讲啥谋略啊?! 你拿着一把开山斧对手拿根小牙签,大家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你还跟他讲毛的谋略啊! 痴虎儿如今是在军械营造局铸造司内,看着铸匠们“咕嘟咕嘟~”的将坩埚里融化的铜汁倒入模具中。 “滋滋滋~~”模具中的气孔不断的喷出浓郁的毒气,但这巨大的模具已经被放在了地下。 痴虎儿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心里赞叹着这些个古代工匠们的聪慧。 自己只是些许提及到铸造的工艺,但在炼废了一万多斤铜锭后他们真的找到了最合适的铸造模式。 他们先用在地上挖掘、建造了巨大的冷却坑洞。 坑洞内有多个排气口链接到外部以排出热气,并有阶梯可以抵达到坑洞下面。 然后打造了巨大的基座吊装到坑洞内,再以灌钢法制造出了巨大的嵌合外壳模具。 铸造了整体的内壳、内胆模具,原本的泥塑法在获得痴虎儿提供的砂模、油模后混合比例使用。 模具是用模范法先制造了外壳、内胆,待得两者定型后抽出内壳、内胆模具。 整体架于铺设压实的基座上,从外壳预留的孔洞中倒入融化的铜汁实施整体浇铸。 炼废了一万多斤铜锭获得的成果之一,就是他们确认了目前最佳的泥、沙、油混合比例。 而模范制造的好处就是每次制造模具只需调配油砂泥,再以模具压实成型即可浇铸。 至少前期试验中融铜灌注后冷却下来的火炮,整体紧密、无坑洞、无缝隙。 炮膛内光滑整洁无沙眼、坑洞,试射了百五十炮、最高一次连续射击十炮都没有任何问题。 今日铸造的乃是刚刚出模具的十五寸炮,这趟是他们玩的最大的一趟。 直接的用料就是整整一万三千斤的铜锭,若是练废了直接一万三千斤的铜锭可就渣掉了。 “滋滋滋……”水泥板下的地窖里,模具气孔不断的喷出巨大的热气。 甚至隔着地面,都感觉到了地下传出的高温。 几个有着多年铸造经验的老工匠们紧张的看着灌注的流程,哪怕高温灼热也不敢稍离分毫。 随着最后一丁点儿的铜汁都灌注进去后,所有人都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了。 铸炮自然冷却是需要时间的,这个时间大家只能是选择等待。 小公爷来到这铸造厂自然是不可能只因为这铸炮的,还因为铸炮厂新造的炮弹。 欧罗巴所使用的重型炮是石弹,而领足了银子又有大量物资可供消耗的大明工匠们各种脑洞大开。 他们首先是把同样口径大小的石弹称重,然后制作了大小一样的模具。 再大致推算出同等重量的沙钢、油砂泥,以油砂泥为芯外层包裹着厚厚的沙钢。 炮弹的大小达到了石弹的大小,但更轻、射程更远、杀伤力则更强。 最重要的是炮弹飞抵目标后在剧烈的撞击下会炸开,飞溅的破片、油砂泥都会造成大范围的杀伤。 “嗵嗵嗵……轰!轰!轰!!” 小公爷看着远远的那处城墙,直接整片的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在他身边的弘治皇帝,兴奋的面皮涨红。 随驾的成国公朱辅见此亦是目瞪口呆,难怪这处校场从十数里外便开始全数封禁。 如此国之利器怎能轻易示人啊,必然是要封禁起来的。 陈侗隆隆的骑着战马很快的飞奔过去,将那些披着铠甲的稻草假人拿了回来。 却见那些稻草假人上的铠甲被打的支离破碎,飞溅的破片直接击碎了铠甲打入假人内。 那些个扬起的热油砂泥更是将铠甲四周打的凹凹凸凸,恐怕是真人穿着也当扛不住这巨大的撞击罢。 “好!!”烧了几万斤铜锭进去,总算是看到了成果了。 弘治皇帝激动的有些过分,转过身拍着小公爷的肩膀便道:“国之利器也!甚好!!” “陛下若早些将那些焰火匠人交予小子,恐怕国朝的炮药早就起来了……” 痴虎儿眨巴着自己那双丹凤桃花,撇了撇嘴:“如此多聪慧的匠人,陛下却用之为取乐着实浪费!” 这话说的弘治皇帝不由得脸色一红,召集焰火匠人制作焰火倒也不是他首创的。 从宋代开始这便是皇家的习惯之一,集齐民间优秀的焰火匠人于皇宫内制作焰火娱乐。 这些焰火匠人们很多都是研究的,是怎么让焰火好看取乐。 由宋至今无论是官方还是他们自己,都没有想过将他们的研究用于军事。 痴虎儿初次从朱厚照那里知道皇宫有这些个焰火匠人的时候,差点儿肺都气炸了。 一群猪头啊!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过让他们改进火药用于火炮、火枪?! 这群人凄凄惶惶的被带过来,首先领到的就是每人二十两的安家。 苗逵比较熟悉他们,于是奉命过来安抚:以后大家每月五钱银子,按照要求做出来了还有奖励! 各家的秘方也都别留着了,做得好的你们家娃进学、家里粮秣的事儿一并解决! 这话一出、银子一派,顿时这些个匠人们眼珠子都红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营造司内待遇好,粮商聚探路大豪 小公爷提出的火药颗粒化,这些个匠人们只用了不到半个月就解决了。 甚至还自发的把自己琢磨的东西,连同祖上传下的秘方一并贡献出来了。 比如小型颗粒化燃烧的更快、力量更大,可以适用于小型速射炮、火炮或者火枪。 大型的颗粒化燃烧稍微慢些但蓄积的力量大,用在重炮上合适。 毕竟小公爷那是真金白银给砸下来的,工匠们眼瞅着自家娃真开始进学了、家里的院子在这山里修起来了。 老张家庄子的样板房在这里被重现,这些个匠人根据贡献等级积分开始被划分待遇俸禄。 学徒最低,每月只有二钱银子、吃饭全得吃铸造司的食堂。 按一旬发一次早午晚三餐的餐券,基本只是保证早餐有蛋、午晚两餐各有一荤。 住宿则是四人一间的宿舍、用公共澡堂、公厕,但这样也不少人打破头了要干。 考核升职至辅匠则好些了,月银可领三钱。但吃饭依旧得吃食堂。 住宿则为两人一间,依旧得去大澡堂子洗漱、用公厕。 能够升职至工匠才能有自己的独立屋子,两室一厅、内有厨房、洗浴、茅房不必去挤澡堂公厕。 月银四钱银子,每月或按家中丁口领取餐券, 又或领粮一石、凭票往食堂取肉十斤、蛋五斤,果蔬三斤。 大匠的待遇自然是最好的,月银五钱不说,还有单独的院落内里左右厢房、堂屋厨房。 可按家中丁口领餐券,亦可领粮一石五斗、凭票取肉十五斤、蛋十斤,果蔬五斤。 此外每一项技术做出来,按等级多则可领五十至二十两不等的赏银。 少亦可得三十至十两的赏银,而且还可增加积分。 即便是学徒不断的累积积分的话,或可升职又或换更大的寓所。 可以说小公爷的这手,极大的刺激了他们的研发积极性。 毕竟银子才是硬道理啊,银子给的足大家谁不玩命弄银子?! 为了让这些个匠人们有盼头,小公爷还设置了夜校。 他们可以通过识字去读整理出来的古籍,然后结合他们自己的经验做试验。 这些条例苗逵都是知道的,早已经形成章程递交给了弘治皇帝。 “痴虎儿,最近这粮价涨势有些凶啊……”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有些担忧的道:“若是如此下去,万一引发了动荡……” “动荡不了,陛下莫非是忘了本谦在顺天府任中治一事吗?!” 其实也不由得弘治皇帝担心,实在是这数日以来粮价突然暴涨的太厉害了。 原本一两六钱一石,很快的因勋贵的限购、粮商们跟进的限购飙涨至三两一石。 而且看这涨势恐怕现在还不是最高位,因为今早起来粮商们的挂牌价已是到三两六钱了! 这足足涨了二两! 小公爷对着弘治皇帝笑了笑,轻声道:“户籍本子已经统计了泰半了……” “衙役们也上门告诫,凭本子可到顺天府中治手上领取条子至户部以平价购粮。” 与弘治皇帝离开了火炮试验场,漫步在树林中。 树林内四处人影憧憧,陈侗带着大内侍卫们小心翼翼的护持左右无比警惕。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粮商们显然已经开始行动了……” 却见痴虎儿望着前方,那双丹凤桃花中带着些许让人目眩的迷离。 “小子其实很想看看,他们到底能够走到哪一步、会不会收手……” 他们当然不会收手,至少陈杰现在就没有要收手的打算。 对于他来说这才只是刚刚开始而已,粮价不断的在涨但销量却在直线下跌。 顺天府中户籍统计、凭条可往户部支取平价粮的事情,已经被他们探知了。 粮商们说不着急才是假话,好在勋贵们所拥有的粮铺价格似乎也跟着他们一并提起来了。 “收购!户部的粮秣动不得,但勋贵们哪个不是嗜财如命者?!” 陈杰一副羽扇纶巾、胜券在握的模样,望着那些个愁眉苦脸的同行们笑着道。 “现在才刚刚开始,户部的存粮扛不住多久!” “我等如今当务之急,是将勋贵们手中粮秣尽数购入!” 却见陈杰顿了顿,昂然而立胸有成竹的道:“介时,京师上下只有我等有粮……” “那价钱,还不是我等说了算么!” 人能不吃粮么?!显然是不可能的,若是京师粮食尽数归于他们手中…… 城外再有数十万灾民、京师内更有无数百姓,朝堂内再有助力。 介时自己等人只需鼓噪一番,助朝堂侍郎、翰林们扳倒那张家子! 这岂非是大家全然得利么! “可勋贵那边不好联系啊,他们原本就与我等多有龌龊……” 却见那胖胖如富家翁般的粮商,愁眉苦脸的道:“联系上了,人家又怎么肯卖于我等?!”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所有人都沉默了,或许联系可能联系的上。 但人家凭啥相信大家?!这事儿玩意儿泄露了,可说不准就得是大事儿。 他们也不敢轻易的去相信勋贵们啊,大家互相都防备着、又是如此机密的事情。 这生意怎么做?! “不若先找找那路大豪?!” 却见一名粮商探出身子,望着众人道:“前段时间他可是收了不少粮食,最近说涨的厉害没收了。” “我等先去试探一番,若不成便是收购他手上的粮食也是合适的。” 陈杰听得此言不由得想到了那刘掌柜的事情,若是这路大豪真能手眼通天…… “先试他一试,若是他有此心思事成之后他所需的那些粮秣甚至铠甲兵刃……” 陈杰咬着牙,目中露出些许狠厉:“我等也并非不能帮忙的!” 那胖胖的富家翁则是点头道:“老夫与九边些许将校有旧,专门去打听过。” “这路大豪乃是确有其人,不过身份古怪知晓者多不愿提。只是吩咐不要招惹。” 其他粮商们听得此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这路大豪看来是真有根底啊。 否则的话九边那些个骄兵悍将们,怎可能连“不要招惹”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陈杰初见路大豪,刀光剑影烤羊中 “见他一见!”这是陈杰最后做出的决定,但似乎时间不允许他推迟做出更多的决定了。 因为去试探的粮商掌柜甚至不惜直接来到他的家中告诉陈杰,路大豪准备要走了。 陈杰开始是一惊,随后却也突然想明白了。 传闻那路大豪到京师来就是为了收购粮食的,本来就收购的差不多了。 现在又遇上粮价飞涨,人家一算价钱不合适自然是要走的。 陈杰本欲再待几日看看,结果派家人去看的时候那路大豪居然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那院子倒是没有说要卖,只是听说委托刘掌柜的租赁出去。 意思是不定啥时候他还得再来京师,免得到时候没地方住了。 听得这个消息陈杰哪儿还敢继续等下去啊,赶紧命人递上了拜帖。 在着家人去给刘掌柜的打个招呼,让他引荐引荐。 刘掌柜的当年也算是京师的大粮商之一,可惜的是靠山御史倒了之后便不复从前威风了。 这刘掌柜的也算是懂事儿,眼瞅自己靠山倒了二话不说就割下了大半的肉以饱诸位同行。 自己则是留了那么俩铺子做一亩三分地用于恰饭,也不跟大家竞争啥。 既然人家懂做大家自然也不好为难,嘻嘻哈哈的便当是放他一马罢。 陈杰自问可是这京师粮商行里的魁首,那刘掌柜的跟他可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莫说他现在就一个破落户了,便是他当年没破落的时候也就是依靠一个御史。 陈杰背后可是站着几位侍郎、翰林、好些清流,甚至国子监的不少贡生都与他有牵连。 为何陈杰如此气急败坏的不惜鼓噪其他人,要趁机将痴虎儿踩下去?! 皆因着痴虎儿已然是将他不少延伸的曲线斩断了,这导致的是他本对京师粮商的控制力正在逐步降低。 从前哪怕是勋贵们的粮行亦得遵他号令让他三分,为何啊?! 因着他背后站着的,是大量的文官清流啊! 若是伤则与他,那就等着御前弹劾罢! 现在这份便利没有了,勋贵们开始不怎么尿他这一壶了。 甚至其他的粮商们表面上没有什么依旧嘻嘻哈哈的叫着陈公,可背地里没少跟他竞争。 这导致的便是他粮行的利润不断的在降低,银子少了侍郎、翰林们自然是不满意的。 其他的同行们也想攀附上这些关系,陈杰很清楚若是没了这些背后的支持他会面临什么。 刘掌柜的背后有一位翰林,还得割肉让利保全自己呢。 那还是他几乎都是笑眯眯的与人为善,甚至多时让利这才算是有了一个好下场。 若是自己没了靠山,想想自己得势的时候如何整的别人家破人亡的…… 陈杰顿时就不寒而栗,若是没有了背后的靠山他的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 果然,那刘掌柜得了信儿竟是亲自匆匆赶来。 一进门就给陈杰纳了大礼,口称陈公。 这位刘掌柜的倒也算是硬气,虽是低眉顺眼却说那路大豪是自己恩公。 本身也颇喜结交京师名士,引荐自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若说让自己敲边鼓,那就真的爱莫能助了。 陈杰淡淡一笑只说引荐便罢了,此事无论若成则送刘掌柜的一场富贵。 若不成亦不会责怪于他,让他放心便是。 双方见面的地方却是约在了一间不起眼的羊肉馆子里,店东似乎也是鞑靼人。 上来的菜直接就是一只烤全羊,看的陈杰是有些目瞪口呆。 “哈哈哈……神义先生莫见怪,关外野人便习惯如此。” 见得陈杰目瞪口呆,那一脸虬髯豹眼环首猛士模样的路易路威登哈哈一笑抓了一把自己的虬髯。 随后一摆手,便见得一位婀娜多姿的鞑靼女子持刀上前细细切下羊肉摆于盘中端上。 “神义先生乃是这京师粮行中的魁首,在下本应前往拜访!奈何俗务缠身终不得闲啊!” 却见这路大豪笑着一拱手,朗声道:“还让先生前来,真是万死!” “路先生说哪里话,老朽亦是久闻先生盛名矣!” 陈杰笑眯眯的拱手还礼,轻声道:“本应早往与先生论交,怎知才欲起行便闻先生要归去了!甚憾矣。” 那路大豪听得此语,笑眯眯的摆动着手里刀具。 极为熟稔的将面前的羊肉切开,沾上了些许细盐便放进来嘴里咀嚼。 遥敬了陈杰一碗青稞酒,这才叹气道:“京师粮价一日三变,在下也是不得不走啊!” “离开了草原甚久,亦是想念……” 却见这路大豪笑着摆手,道:“此番行程已是将尽,但京师宅邸还是在的。” “便等下次在下从草原来京,再与先生好好相聚把酒言欢罢!” 陈杰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突突的跳了几下,然而嘴上却没有停下来继续道。 “哦?!先生收集的粮秣,难道都收集够了么?!” 听得陈杰的这话路大豪不由得叹气,放下了酒杯羊肉道:“叫您见笑了,真是不够啊!” “原本收得五万余石,怎知粮价突然飙涨!在下还想观望一下,结果越来越高……” 却见这路大豪唉声叹气的,很是无奈:“所以,在下只好打道回府了。” 陈杰听得这路大豪的话突然心尖一动,咬着牙决定试探一番。 “听闻先生与京师的勋贵们,多有往来交情甚好?!” 路大豪似乎对此亦不以为杵,或许真的是问他的人太多了。 “祖辈上有些往来,还算能说得上一些话罢!若说交情甚好,那是抬高在下了。” 陈杰听得此言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声道:“那么……能否拜托先生引荐一番?!” “只要先生肯引荐一番,粮食方面老朽帮先生补足十万石!” 那路大豪听得此言目中精光一闪,死死的盯着陈杰。 后者毫不退让,两人就这么互相注视着。 “陈先生,威登是生意人……” 好一会儿了之后,才见这路大豪缓缓的站起来似乎准备离开:“不打仗、不参战。还望先生体谅。” 第二百九十六章 路易威登携言去,荒僻宅院三问来 “先生且慢走!” 陈杰赶紧站起来,低声道:“先生不会卷入任何是非,先生只需将话带到即可!” “无论对方见或不见,先生只需给老朽一个回话即可。十万石粮食,老朽依旧补足!” 听得陈杰这话,这路大豪才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回过身来。 但他依然不说话,陈杰见状只得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若先生肯帮此忙,莫说只是粮秣……将来便是些许军械也并非不可!” 当这话说出来的时候陈杰一阵紧张,死死的盯着路大豪。 而路易路威登却是皱着眉头脸色忽阴忽晴,好一会儿了才望着陈杰。 声音低沉的道:“刚才的话,在下没有听见。” “在下可以帮您带话,但补足粮秣则不必了。” 说完却见这路大豪脚步不停直接离开了这店面:“您可以回家等在下的消息,也可以至在下宅院等候。” 陈杰待得路大豪离开后,却没有径直离开。 而是默默的坐下来,安静的用刀子笨拙的切羊肉。 他甚至微笑着彬彬有礼的,请那位妖娆的鞑靼女子离开。 看着她失望的眼神,抱歉的递上了十两银子哄走佳人。 这才默默的切着羊肉。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其他人在这席间。 只有陈杰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切着羊肉、吃着羊肉,偶尔抿上一口青稞酒。 直至月上柳梢他才缓缓的起身走出了这间店面,而在店门口一位鞑靼人模样的壮硕汉子穿着皮袍在静候。 “我家主人请您过府里叙话。” 却见这鞑靼汉子低着头,沉声道:“但您需要乘坐我们的马车。” 这话一出口,本也在门口等候的陈杰家人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他们刚要上前说话,却被陈杰一摆手止住了。 “好。” 却见陈杰微笑着点了点头,但看到这辆马车的时候还是脚步一顿。 “青骓限量版,果然是大豪手笔。” 青骓限量版双层歇山宝顶琉璃采光顶窗,小羊皮细绵珍珠软垫顶配双人双仆尊贵豪华版马车。 这款马车在簪缨坊发售的时候就标明了是限量版,仅售二十辆。 簪缨坊确实也只售出了二十辆后便不再复见这款马车了,而拿到这二十辆“青骓”的无一凡人。 为了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少人曾至簪缨坊不惜重金求购,然而得到的只是礼貌的拒绝。 于是,这二十辆“青骓”不仅没有折旧贬值甚至还升值了。 售出价格是九百八十八两的“青骓”,如今即便是一千五百两也没有哪位肯出手的。 挥退了家人陈杰微笑着登上了这辆“青骓”,随后看着那位鞑靼骑士从外面用布直接罩下来。 他选择了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一言不发的等待着。 马车摇摇晃晃的由慢至快,路上似乎没有什么太多的停顿。 陈杰似乎一直都在闭目养神,但心中却无比的诧异。 此时京城的城门大约已经落下了,四周围都在宵禁中。 然而这马车行驶在街上居然没有任何人去拦下,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了,这辆马车除非是擅闯皇宫或城门否则他在这城中畅行无阻。 仅仅是此一项已经无声的说明了那位路大豪,的确有着如传说般的巨大能量。 甚至可能传说中他的手眼,都未必有他实际上掌握的那么高。 马车终于缓缓的停下了,罩在马车上的布也被“呼啦啦~”的掀开。 当马车的门打开眯着眼睛的陈杰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处荒废的宅院。 若是其他人至此说不准转身就得跑了,这特么是要把自己埋杀在荒郊野地罢?! 但陈杰却没有跑,他甚至望着那位鞑靼骑士用眼神询问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从那处门进去,您会见到您想见的人。” 说完这鞑靼骑士便行了一礼,缓缓的躬身后退回到了马车上。 驾着马车离开了这里,丢下了陈杰默默的看着他离去。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陈杰回头望向了刚才鞑靼骑士指给他的那道门。 那是一座破败不堪的木门,腐朽至崩塌了半扇被夜晚的孤风吹的“嘎嘎嘎……”作响。 门前杂草丛生、宛如荒坟古宅一般让人生悸,然而陈杰还是眯着眼睛默默的向着那道门行去。 入得门去眼见夜色莹莹月光下,那荒芜的宅邸中更显可怖。 破碎堆满了尘土的门窗,丢弃在地上的旧布、破衣。 抬眼望去,约二百步外隐隐可以见有丝丝的灯火传来。 但这灯火瞧着却让人更害怕,便如同在荒野孤坟处眼见一道灯火忽闪而过一般。 陈杰依旧沉默的向着灯火了走了过去。 未几,穿过了片片杂草丛的他很快的看到了屋堂。 屋堂内点着篝火,那路大豪居然是在篝火边上撩拨了一下正在烤着的一只兔子。 见得陈杰进来,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便走到了一边。 亦是此时,黑暗中行出来一位老者。 这老者身着儒服身材清瘦修长,留着山羊须眉眼低垂。 陈杰见得这位老者顿时心下松了一口气,却见这老者声音沙哑而低沉的嗓音道。 “神义先生好久不见,上回相见当是在成国公寿宴上罢……” 这话一出口陈杰激动的躬身拱手,低声道:“难得您还记得,惭愧!惭愧!” “时辰不早了,老夫便长话短说罢……” 那老者只是出来露了个面儿,随后便再次回到了黑暗中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您要做什么,家里知道了。” 老者的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显得隐晦而飘渺。 “路先生的态度就是家里的态度,老夫不再出面。一切皆交由路先生与你交涉。” 陈杰听得这话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既是合作,那么在下可询几事否?!” “不是合作!” 老者的声音变得坚定而铿锵,说完这句那黑暗中便陷入了沉默。 “你可问三事,老夫仅与你言:是、否,或不知。” 第二百九十七章 算是聪慧陈神义,试验农庄玉螭虎 这回却轮到陈杰沉默了。 黑暗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杰陈神义终于提出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勋贵粮铺皆限售,是否有人背后统一。” 黑暗中的那老者似乎离开了一般,良久皆不曾出声。 “是。” 许是过去了几弹指,又好像是过去了数个时辰。 当那老者沙哑而苍老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于陈神义而言不亚于天籁! “此人,是英国公家小公爷否?!” 这次,黑暗中的老者似乎沉默了更久。 那一直坐在边上默默的烤着兔子的路路威登,甚至兔子都烤好了才听得那老者的声音传来。 “是。” 陈杰面上神色不变实际上背上已是冷汗淋漓,他轻轻的吐出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的心中几乎要呐喊出来,几乎他的猜测都得到了证实! “户部,是否有足够应付灾民的存粮?!” 这一次老者答的很快,甚至陈杰的话音刚落老者就回答了。 “不知。” 说完这句,黑暗中那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汝三问,答毕!告辞。” 陈杰听得此言居然是对着黑暗处后退了两步,掸衣正冠躬身长揖到底:“恭送老先生……” 黑暗中没有声音传来,似乎那老者真的离去了。 亦便是在陈杰行礼完毕时,黑暗中那老者的声音再次传来。 “算是聪慧,却是可惜了……” 这句话说完老者似乎真的走了,黑暗中再没有声音传来。 而那正在撕扯烤熟兔子的路易路威登则是将半边兔子撕开,递给了陈杰。 见他笑着摇头拒绝后也不以为杵,低着头一边啃着兔子一边道。 “其一,以现价一倍购回在下手中存粮。一共六万石。” 陈杰吐出了一口气,有条件就不怕!就怕没有条件:“可!” “其二,十万石粮秣,送至津门!自会有人接应。” 这话叫陈杰的眉头皱起来了:“十万石?!老夫已回购你手中存粮了……” “在下不要军械,此事也非出于在下意愿……” 却见得这路大豪缓缓的抬起头,望着陈杰沉声道:“风险太大,甚至已违家规。” “若非是迫于无奈,此事在下绝不参与!若不肯,就此作罢。” 陈杰脸色阴晴不定,好一会儿了才咬着牙眼神冷冽沉声道:“可!” “各铺粮秣不可能一次性出手,从前些时日起便有人每日检查粮秣仓库了。” 路大豪继续低垂着眉眼,沉声道:“只能每日出一部分,价格需按时价溢出一成。” “不可能!若是如此,老夫等人耗费太过巨大!” 陈杰几乎要跳起来,这种模式他基本是不可能接受的。 “你可拒绝就此作罢,在下也好省心了。” 路大豪说着已是啃完了最后一口兔子,站起来用糙纸擦了擦手。 看着路大豪真的站起来起身准备是要走了,甚至都快步要走到那门前了。 陈杰这才咬着牙狠声道:“可!!” 路大豪听得此字脚步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转过身来。 却见他定定的望着陈杰,轻声问道:“你可确定?!” “老夫确定!”陈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此时的他再不复之前的儒雅。 脸上唯独剩下的便只有狠厉、狰狞,那双血红的眼珠子如同饿狼一般的渗人。 路易路威登望着陈杰,良久之后才说出了和那老者一般的话。 “算是聪慧,却是可惜了……” 的确可惜了,若是老夫生在英国公这等勋贵之家还需看尔等脸色么?! 清晨的阳光升起,刚刚晨练完毕的玉螭虎带着樱子这侍大将欢快的踩在田埂上。 他在座下第一狗腿王小周管家的引路下,步入了张家庄子外的两处饲养棚子。 “Vi~!Vi~!!” 远远的,俊俏的玉螭虎便听到了猪圈里面传来的猪叫声。 小公爷可不希望猪圈距离庄子太近了,否则的话那味儿简直就要了老命了。 之前他在庄子外面修建草庐,其实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庄子里几乎家家养猪、养鸡鸭。 猪还好些都是圈养,可鸡鸭鹅几乎都是散养的啊! 飞来飞去粪便满地,小公爷直接败退出庄子了。 张家新庄子修建的时候他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首先这养殖肯定是要做的。 但怎么做却需要权商,家家户户的散养成本首先就上去了。 其次庄子里这么养确实小公爷接受不了,前后琢磨了一段时间干脆全部集中养殖。 甚至包括了种地都是,家中男人能打的几乎都在不断的操练。 地里的活儿很多时候本来就是庄子承担,不如干脆全部集中起来办。 谁干什么活儿,由庄子里的老太爷们负责分配、收成按各家丁口分配。 养殖亦是如此,禽畜肉蛋除了卖出之外宰杀按照各家丁口分肉、分蛋。 对分工有不满意的可以跟小公爷来提,不过迄今好像还算是都满意。 实际上张小公爷此时在实验的就是集体农庄模式,同时这也进行了一定的微调。 首先就是每个人的既定工作量,若是完成甚至超额可以得到一定的奖励。 “少爷,您看这儿!这是庄子里的棚子,依您所言而建……” 这已经有小公爷那时节乡下一般养猪场的模样了,甚至一定程度来说比那更好一些。 地板全部铺设着水泥,过道焦宽高出猪栏一截居高临下。 猪栏则是砖石结构顶棚则以砖瓦、木条刷漆为横梁,长近二十丈、宽一丈五的猪棚子里养了百余头猪。 小公爷现在还不敢放开来做,只是小面积的试验一番。 “那里是鸡棚子,也是按照您说的建的!每日能产蛋百斤呢!” 小周管家点头哈腰的继续介绍道:“一部分给庄子里老少们分润,另一部分则是订给了城里……” “衡父先生从农书上看到的法子、钱公所提及的法子也正在试,堆肥的技术家里的老人儿基本都掌握了。” “就看这一季出来能收多少,和去岁一比对便可知晓差别……” 张小公爷微笑着对着小周管家点了点头:“辛苦!车行事物已上正轨,此处刚刚起步……” “回头多盯着一些,有事直接报与我知晓。” 第二百九十八章 稳坐泰山看风波,波澜不惊抚忐忑 真别说,看了一圈张小公爷自己也长知识了。 他仅仅是提出了集中肥料堆肥的提议,徐经就能够将资料整理出来。 老农们再根据钱通所说自己试验了一番,竟也做的是有模有样。 猪圈外面有引水渠,可以通过竹管子接过来每日清洗猪圈。 顺着猪圈后面的排水沟,一路会被冲到后面的堆肥大坑里面。 堆肥大坑中鸡鸭的肥也会被堆进去,在发酵了一段时间后才会被打出来淋到田里。 因为定期的施农家肥,老张家田亩里的庄稼那叶子绿油绿油的昂然如哨兵。 家里的老农们因着这事儿激动了好一阵子,都说未见过长势这么好的庄稼。 在小公爷要求的猪圈消毒方面老农们有着自己的注意,首先驱蚊就让小公爷涨了见识了。 首先就是艾草、菖蒲、臭蒿……等等可自行采集的药草晒干,然后每日点上在猪圈里熏。 其次水渠修的较高便在里面养着蛙,猪圈排水渠及堆肥处更是丢下了些许蟾蜍放着养。 这一手不仅便宜不说,取得的效果还不差。 “劳动人民,是最好的老师……” 张小公爷不由得感叹,尽管他们随着张家没少厮杀。 但祖祖辈辈都是在土地上刨食儿的老农们,实在是不可小觑。 家里的马车产业已经交托至军械营造的均输司那边了,那么张家的生计自然还是得继续的。 回归于农业,并如何从中发展起来甚至能够做成一个样板这是张小公爷现在考虑的。 “少爷,外间的粮价已经涨到四两银子了……” 小周管家自然是知道,灾民的事情都是自家小公爷一手在操办的。 将鸡蛋拿起来左右看了看,小公爷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他不知道其实后世的养鸡场,一千只鸡的每日蛋产量约在二百斤左右。 但他现在对于鸡蛋能日产一百斤,已经很满意了。 “让他们涨。” 小公爷淡淡的道,许本谦带回来的是十二万石粮食、大父的回信中查抄的粮秣还余下十七万石。 户部有三十万石粮食、各勋贵们的粮仓里面,堆着百万石的粮秣! 推的越高他们死的越快,有人急着找死自己为何要拦着他们?! 京师的百姓现在再蠢笨的,也知道去顺天府登记户籍开条子到户部平价买粮了。 成人一丁口三斗、孩童老人减半,除非他们想屯粮或者卖出挣钱否则吃肯定是够吃的了。 百姓饿不着,让他们唱一会儿独角戏。 漂亮的玉螭虎现在其实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太过关心。 相较起来他现在更为关心的两件事情,一件是已经逐渐冷却下来准备要开始的试炮。 另一件事情便是现在张家庄子实验性质的集体农庄,如果这个模式合适那么便开小范围推广。 至于他们……于张小公爷玉螭虎而言,只是微微飘起的一朵浪花上的小水珠而已。 “水泥备下了多少了?!码头区域清理好了么?!” 拍了拍手那双丹凤桃花中尽是满意,对着在边上忐忑管理鸡场的庄子里的老妇人施礼告辞。 张小公爷看似漫不经心的对着身边的小周管家问道:“码头店铺的规划如何?!” “码头至京师大直道沿街八十八铺三十二楼、六街十二巷两处杂货卖场……” 一番话说的小周管家不由得大汗淋漓,张小公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不是怪你,而是希望你的眼界也涨起来!莫要盯着些许小事,他们……沧海一粟耳。” 有人自觉不是沧海一粟乃是向涛头立弄潮儿,也有人自觉卑微渺小不过山林野草。 比如现在那些个在戴义面前的临时里长、鞑靼一役中战死青壮的家人们。 “诸位莫要如此,太后与皇后是很仁慈的……” 这点老丈里长们相信,可突然间要见那传说中的一国之母谁能不哆嗦啊?! 还有那周太皇太后,那可是陛下的祖母啊!多尊贵的人儿啊,自己等人能不哆嗦么?! “戴公公,小老儿都是乡间野夫恐怕是冲撞了娘娘……” 那曾给张小公爷奉上百衲万福伞的老丈哆嗦着道:“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所以咱家现在不是叫大家来,让大家跟咱家演礼么?!” 戴义笑眯眯的对着这些个灾民们的里长,轻声道:“莫担心,一切有咱家在呢!” “咱们好歹是在鞑靼战场上共生死过的人啊,咱家还能害了大家么?!” 这话一出口里长们顿时就不慌了,确实啊! 那演义话本里都说公公们是坏人、奸臣,可人家戴公公那会儿鞑靼袭来是真没跑啊。 不止是没跑,还拎着刀子在营地里左冲右突杀的鞑靼人仰马翻咧! 可比那些个辣鸡腐儒强多了,那“信之公”还算是个汉子。 拎着刀哆嗦好歹没怂的趴下,好些个进士老爷那鞑靼没砍着自己摔个大马趴差点儿就死逑了。 跟人家杀的一身血的戴公公这一比啊,顿时这些个进士老爷们更像是奸臣了。 “全凭戴公公安排!!” 嗡嗡嗡的吵杂了一会儿,里长们顿时有了主意。 好歹大家都是共生死过的,又是见皇后、太后这等好事儿别人求都求不来呢。 赶紧的按照戴公公的安排演礼才是正经,回头再按戴公公说的把名单登记一批都领米粮。 皇宫里,张皇后对着面前的勋贵家正头娘子们笑吟吟的轻言细语。 这些个勋贵家的正头娘子们早在来之前,就从家里老爷那里得了信儿。 娘娘说什么,你都答应下来!甭管多少银子!记住! 花出去的银子不必担心,很快就有个冤大头给咱们家送银子来了。 而且是哭着喊着给咱们送,咱们不收人家还伤心的那种。 于是张皇后今天说的事情非常的顺利,各家勋贵们的正头娘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的所有要求。 每家一万石的粮秣,捐了!没问题! 既然大家如此配合张皇后自然亦不会吝啬,笑吟吟的抬手按照品级给诸位正头娘子们赐下了些许首饰。 这对于正头娘子们来说可是非常重要的,皇后赏赐那就意味着自己在家里后宅的地位又稳固了几分。 那些个小狐狸精再蹦达,也得看自己脸色行事说话。 这京师内外此时气氛诡异…… 勋贵们其乐融融稳坐泰山,皇宫朝堂平静如水不见波澜。 商圈内激流暗涌风波将起,内外百姓们心有凄惶忐忑不安…… 第二百九十九章 虎头国公归京师,粮价一石八两银 “隆隆隆……”的马蹄轰鸣声由远至近的传来,京师城外十里弘治皇帝在鸾驾上与百官翘首以盼。 百姓们虽然最近都有些忐忑,可毕竟登记了家中丁口后就能去买平价粮了。 一两银子一石,虽然是些许陈粮但价格确实比已经涨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六两贵粮要好罢?! 手里有粮心不慌,虽然每家只能按照丁口买一个月的口粮。 可官府和《帝国时报》也说了,陛下得知京师粮价飞涨便命户部平价售粮。 并已着各布政司、州府调集存粮,以供京师所耗。 既然是这样大家还担心什么?!于是今日大家才有心情,来看凯旋而归的张老国公凯旋呐! 禁军虽然封锁了四周但到底是留下了些许山头,可让围观的百姓们远远见着此盛景。 国朝已经好多年没有如此大胜了,为何四月时小王子、火筛袭边保国公朱晖率部迎战。 虽只是阵斩三人弘治皇帝却不以为杵,以大捷报之?! 实在是被打的太多、没啥功绩,着实拿不出手啊。 “来了!来了!!”却见漫山遍野穿着大明制式红色袄袍的精骑,隆隆如潮水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些个黑压压的百姓们见此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曾听那说书先生说军阵如山岳海潮轰隆杀来。 当时还对此无甚概念,但看着数千精骑真的轰然杀来、并身后跟着上万步卒时候。 那场面的震撼是无以复加的,甚至那混在人群中的陈杰心神都为之一夺。 一瞬间他竟是有些恍惚,自己此时所做的事情是不是太过行险了?! 但很快的他的眼神瞟到了身骑玄马,一身华胄淡然轻笑风仪无双的玉螭虎身上。 猛的陈杰低下了头,那双眼中不见丝毫的儒者仁义只见那阴骘狠厉! 老夫凭甚要退?! “隆隆隆……”的军伍由远至近缓缓迫来,弘治皇帝站在御驾上竟是看到有些心潮澎湃! 当那为首的英国公张懋、钦差方志二人率众下马、下车,按剑行之车驾前。 当那无数穿着大明甲胄的军伍战将、军卒们默然耸立时,弘治皇帝按在御驾上的手甚至用力的有些发白。 “臣,张懋!得天幸、赖陛下之威、将士舍命杀敌,未曾辱命、不负皇恩!” 却见虬髯环首虎目鹰扬之虎头老国公,身上的甲胄隆然作响推山倒柱堆着弘治皇帝大礼参拜。 “今得胜归来,向吾皇陛下复命!!” 虎头老国公那洪钟大吕的咆哮声响起时,那枪林刀山中耸立的军伍随之“轰隆隆~”的轰然拜下。 “万胜!万胜!!帝国万胜!陛下万胜!!” 上万人的怒吼声山呼海啸竟是掀起丝丝气浪,这怒吼咆哮声甚至震的远处装马车上的琉璃“咔咔”作响。 怒吼声带起那扑面而来的罡风甚至将弘治皇帝身上的龙袍,吹的“烈烈~”作响。 甚至将他的须髯吹的飘起,那罡风下一向以儒雅仁孝著称的弘治皇帝竟是瞧着有那永乐帝铁血之姿。 罡风烈烈作响中,弘治皇帝的衮龙袍被吹的扬起。 这些个时日里依陈州同要求习武练内丹术,再辅以药浴按摩的成果顿时出来了。 原本那凸起的肚腩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平坦下隐隐可见的腹肌。 那之前因着长期伏案看奏折而略驼的背脊,此时打的笔直如标枪一般! 无怪乎秦末始皇帝车驾行游,汉高祖见之生出“嗟乎,大丈夫当如此也”的感叹! 纸上得来终觉浅,亦是此刻弘治皇帝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皇权的至高无上。 亦是此刻他才终于真正的体会到了,为何千古之下无数英雄豪杰愿为此位不顾生死。 这种在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之下所拥有那种掌控一切,天地于我股掌中之酣畅感……真叫人难以割舍。 “诸将士平身!!” 似乎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弘治皇帝声以大如擂鼓:“众将士、朝臣,辛苦了!” 此言一出,那些个原本慷慨激昂的悍将战卒、文官进士们顿时眼眶发红…… 好几个进士竟是止不住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这次行程……真的太苦了。 “帝国必不亏忠勇之士!朕,必不负忠勇之士!” 却见弘治皇帝手按御驾车栏,生若擂鼓炸响在这万余将士面前。 “今日胜归,且先受朕贺!帝国封赏,朕必厚与诸爱卿、将士!!” 已是身处在边缘的刘大夏和马文升听得此言,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互相都看出来了,弘治皇帝这是不断的在削弱朝堂文宦于民间、军中的影响力。 甚至弘治皇帝连通常所使用的“国朝”二字都不再提起了,而经过了今日后…… 恐怕大部分人在提及大明、提及朝堂的时候,用的更多的是“帝国”罢?! “万岁!万岁!万岁!!” 这一回的万岁那是喊的更加的激烈、更加的真心实意了,甭管上战阵还是考功名了。 说到底大家还不就是奔着富贵荣华去的么,现在陛下说了厚赐那必须得喊的真心啊! 刘大夏及马文升二人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暗叹,恐怕以后这国朝将逐步的归入陛下掌中了罢?! 所有人都未曾注意到,几个侍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的站到了一起。 极为隐蔽的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不时的目光瞟向了那远远而立的张家玉螭虎。 “此獠不除,国朝不清!” 已然回到了马车内不肯再去看那盛典的陈杰脸色平静,只有那微微发颤的眼皮似乎无声的说明了他的激动。 却见他的马车进城后却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粮铺,而是转往里一间看起来很简陋的茶寮。 丢下了五钱银子拿起一个油纸包的炊饼,陈杰淡淡的说了一句。 “明日粮价挂牌,八两!” 那躬身收下银子一脸皱纹的老汉似乎浑身颤了一下,竟是停住了手。 “少一间铺子挂牌,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说完,陈杰登上马车径直离开。 在他离开后大约半刻钟这茶寮附近些许看起来像是外地客商打扮的汉子,行色匆匆的飞快离开…… 第三百章 慈善总会初亮相,安得灾民百姓心 弘治皇帝山呼海啸那盛景很快随着礼部的演礼结束,开始各归营地。 但京师内外的老百姓们却都没有因此散去,因为远远的便听得皇帝的御驾离去后传来的鸣锣呼喝声。 随后便听得有中官那尖细的声音锐利的传来,有进过学的赶紧给身边人说太皇太后与皇后的鸾驾来了。 这下众百姓们一惊,皇帝的御驾本身就极少出宫而皇后的鸾驾那就更少了。 不过最让他们觉得神奇的是那位周太皇太后,那位老太后自从晋太皇太后之后更为低调了。 虽然宫外一直都有她的消息,但这位老太后几乎从不出现在大家的谈资中。 更别说她还出宫了,当年长宁伯儿子大婚她都未曾出宫。 只是着她的宫令女官陈惟贞携贺礼,前往道贺。 一众百姓们下拜后很快的更惊愕了,因为这次出动的不仅仅是两宫之主。 还有隆隆而来各式极为奢靡华贵的御驾堂订制马车,眼中所见随便哪辆市价都绝对得四千两以上。 一些百姓们还认出来,这是成国公家的那辆新订制马车!足足四千八百两哪! 那是保国公家的,亦是五千二百两的价钱!啧啧啧…… 亦是这个时候,众人抬眼望去却见刚才大军队伍后面跟着的人群这个时候才显露出来。 隆隆而来黑压压的人群让人看着心悸,这恐怕得十万往上的人罢?! “呼呼呼~~”那百姓此时亦是看到了两宫鸾驾两侧,被壮硕金甲骑士们竖起的大旗。 却见上面烫金绣着斗大的金字,便是相隔甚远亦是能一眼瞧着。 “大明帝国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此……此为何会哉?!” 便是那进过学的此时亦是目瞪口呆,此名应是行善的行会。 可这行会却从来未曾听闻过啊! 远远的那些个灾民们居然是整齐划一的停住了脚步,只有少许的杂声发出。 这更是让京师的百姓们心中惊诧了,莫说是他们便是一些卫所经营也做不到如此令行禁止啊。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会儿痴虎儿带着他们紧急应对鞑靼死战执行的是军律。 军律执行起来从来就没有什么人情可讲,灾民们又面临着生死劫难自然无人敢违。 虽然后来作战结束了,痴虎儿也回京了。 但大家忽然觉着执行军律也没啥不好,至少这样大家的安全都能够得到保障。 同时吃喝住宿,甚至日常的医疗行军都顺畅了许多。 于是这军律就自然而然的保留了下来,下面的里长们也为了管理方便多推行这些个军律。 这早就的就是现在一众灾民们居然有着一丝令行禁止的味道,一声令下除了少数孩童外全数噤声。 却见戴义打马至前,那鸾驾缓缓停下在路中间。 戴义高举着自己的令牌打马到侍卫前,滚下马来躬身拜下大声报名。 “钦差监军司礼监戴义求见太皇太后、皇后娘娘!!” 未及,便听得有女官的声音远远的响起:“太皇太后懿旨,戴义近前回话!” 戴义这才起身往内行去,未几快速行出便跑出来便大声喝道。 “太皇太后与皇后仁慈,要给灾民派粮了!太皇太后与皇后仁慈,要给灾民派粮了!!” 这一番话喊出,顿时京师的百姓们便“轰~”的一下炸开了。 谁不知道最近这粮价疯了一样的飙涨啊,如今灾民来了说大家心里不慌那才是见鬼了。 可现在几乎从不出现的太皇太后与皇后却诀联以鸾驾出现于京师外,更是要给灾民派粮。 这里面的意思可就有些深了,最基础的大概就是安抚大家:咱们帝国有粮食,大家甭着急。 没看我们俩老娘们都能给灾民派粮么,而且还是给十万灾民派粮呢! 后面的那些个奢靡华贵马车门也一个个的打开来了,却见出来者都是勋贵家的正头娘子。 一身雍容华贵,有见识的赶紧给自己身边人解释:那可是诰命服啊! 不是谁都能穿的,也不是轻易就肯穿出来的。 这回厉害了,说明勋贵们可都是站在皇家一边儿的呢! 再想到勋贵们手上掌握的粮铺子,那里面的粮秣哪里可能会少了?! 顿时给身边吹嘘自己的发现,瞧着吧!这京师里若说粮食,谁能比勋贵们的粮铺多?! 有他们站在陛下一边粮食价钱再涨,恐怕也能被压下来。 咱啊,啥也别担心。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这次出来,估计就是给咱安心来了呢! 却见两宫之主雍容华贵,身侧的宫娥、女官们神情肃穆而庄严。 身着金甲的将士们推着一辆辆的粮车缓缓的跟在后面,辆车上放着一袋袋的粮食。 那些个里长、战死青壮的家人们哆嗦着被戴义领着过来,尽管是演礼过但此时他们还是心尖儿在发颤。 好家伙!这可是太皇太后娘娘啊!是皇后娘娘啊! 而那些个勋贵家的正头娘子们则是莺莺燕燕的站到了另一排,年纪稍大的、带着孩子的孤寡们被集中至此。 他们的粮食袋,则是由勋贵家人们来派发。 “小……小老儿见过太皇太后、皇后娘娘……” 第一个被领到了周老太后跟前的,是那位给玉螭虎送去万福百衲衣的里长头领。 “老人家莫慌,瞧您大约与老身一般年纪罢?!却是受苦了呐!” 周太后不管如何说,那可都是嫁给英宗前受到过皇家专业礼仪训练的。 在宫中更是呆了数十年历经风雨,这点儿小场面、要表现一下皇家的雍容华贵…… 这么些许事情,对于她来说根本就不叫事儿。 “听闻秦地大灾陛下日夜忧心、辗转难眠啊!” 周太后说着声音竟是由些许微发颤,但声线却可以缓缓的扩散开去。 一些百姓听的不甚清晰,却有身边不知道哪儿钻出来的汉子似乎听到了叽叽喳喳的给他说明。 “先命了英国公家玉螭虎去迎你们来京安置,谁知又有士绅奸贼勾结鞑靼为祸……” 却见周太后对着这老丈人微微躬身,拿起了一只麻布袋子打开给这老丈及周边的人瞧了瞧。 “这袋子内粮食不多,便是二斤。” 周太后说着便将这粮袋塞到了老丈的手中,轻笑着道:“这是给大家安心的!” “到了京师一切饮食皆将由皇家负责,这二斤米只是给大家的一个态度!” 说到此周太后的声音突然变得洪亮而铿锵,眼神坚定身姿挺拔朗然昂首道。 “帝国……必不弃大家!陛下,必不弃大家!大家要相信陛下,一切都有帝国、有皇家!!” 那怀里被放进来了粮袋的老丈听得这话,先是愣愣的望着周太后。 没一会儿却见他“哇~!”的一声竟是一下哭的瘫软下去,身旁人欲来搀扶却被他甩开。 那老丈哆嗦着将手里的粮食袋放回了粮车上,后退两步竟然有些半熟不熟的大礼参拜下来。 苍髯皓首布衣褴褛的老丈竟是在这辆车前,将那头颅“邦邦邦~~”磕的直响。 “小老儿何其幸哉!得遇明君赐予活路、又遇名将死战护持,更有高德贤后当朝赐粮救济……” 这老丈竟是在这粮车前失声哀哭近乎不能自己,任谁都拉不起来要给周老太后、张皇后磕头。 一众灾民们听得老丈的话语,顿是想到了这沿途苦楚、九死一生亦不由得哭出声来。 从那里长再到身后的那些个孤寡老少们,皆尽痛哭涕零对着两后大礼参拜之叩首不已。 那京师百姓见得此不由得心中戚戚,一些个曾祖上逃难又或经过、听过逃难的顿生同感。 不少人抹着眼角,望着在跪拜人群中显得如此挺拔的两宫之主。 “贤后……两宫皆贤后!千古贤后啊!!” 那人群中不知道是谁人先喊了一句,随后“两宫千古贤后”的呼喝声却越来越大。 亦是不知谁人起头呼啦啦的对着两宫之主,便是大礼参拜而下。 顿时这京师百姓们亦都不约而同的对着这两宫之主,呼啦啦的大礼拜下。 大家谁也不想遭灾啊,可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能说的准自己绝对不遭灾?! “太皇太后、皇后口瑜:闻亲地大灾陛下寝食难安、辗转难眠,两宫亦是心急如焚、不得心安。” 见得一个嗓门极尖细而洪亮的女官站出来,高声对着这些个灾民、京师百姓们朗声道。 “俗语有谚,陛下为天下君父,两宫则为天下母仪……” “秦地大灾后,两宫多番商议终向陛下请建‘大明帝国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 “并广邀各家帝国贵胄,亦获得各家诰命鼎力相助!” 却听得那女官的声音慷慨激昂,说的是顿挫昂扬铿锵有力! “此番派粮,一则安秦地子民来京安顿之心。二则亦是向天下人告知……” “‘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今日成立!救济,不会停止!” 听得此言,一众京师百姓、灾民们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来。 却听得那女官昂首继续道:“此后,有大灾者济世安民慈善会将实施救济!” “平日里将请各州府统计孤寡登记在册,济世安民慈善会将尽力救济!以展皇家恩泽、后宫母仪!!” 听得女官这话那些个京师百姓、灾民们不由得直接愣住了,甚至女官说完这现场都一片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喃喃低声道:“千古贤后……” “千古贤后……千古贤后啊!!” 这一声呼喝,随之而来的竟是比刚才军伍的声浪更为宏大! “千古贤后啊!!” 那呼喝声中无数的百姓们心甘情愿的,对着两宫之主“邦邦邦~”的磕着响头。 这一回可是正儿八经真心实意的给两宫的太后、皇后磕头了,真真是恒古未有之恩泽啊! 周太后年纪毕竟是大了,听着那众人带着哭腔的声音竟是眼眶有些湿润。 这一刻她似乎突然明白了些许什么,心中又有了丝丝的明悟。 自己曾为了正宫之位耿耿于怀、为了跟英宗同葬一事,耿耿于怀难以安释。 可如今看看,自己争这些、抢这些便是拿到了又有何意义?! 老身亦是七十有余的人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 钱皇后虽是正宫却未曾有子嗣,更不曾享皇家多少天的清福。 自己借由子嗣为帝多番逼迫,最终她身故于自己之前…… 这又是做的对了么?! 还有吴皇后一事,她就真的错了该被废除皇后之位么?! 一桩桩一件件,周太皇太后似乎觉得过往种种是那么的荒诞而无趣。 “大家都起来罢!起来罢!” 女官见状立即昂首朗声道:“太皇太后懿旨,众人平身!” 却见周老太后一抬手,便有内官上前去讲那皓首苍髯的老丈搀扶起来。 “且拿着罢,既是安你心亦是安大家的心。” 周老太后将他放在了粮车上的粮袋子重新放在了他的手里,温言道:“一切相信陛下,相信皇家!” “小老儿……小老儿……” 老丈颤抖哆嗦着,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再拜下给周老太后狠狠的磕了几个头。 在内官的搀扶下起来,躬身抹着眼角退到了后面去。 这个时候派粮也正是的开始了,灾民们排着队伍在侍卫、中官们的引领下依次往前。 有周老太后的做派在前,这些个勋贵家的正头娘子们又怎敢拿大摆架子?! 即便是平日在家中泼辣的敢与老爷开撕的,此时亦是低垂眉眼慈容笑意。 一边排着粮袋一边是学着周老太后的做派,温言安慰让灾民们要相信陛下、相信皇家…… “刁买人心!!”陈杰脸色阴沉的怕人,不得不说这一手让他很是被动。 他原本的想法中就有让这些初来乍到心思不稳的灾民们,在合适的时候闹上一闹。 可现在皇家这么一出手,想鼓噪这些灾民几乎已经成为不可能的选项了。 说不准真去了,还得给人家按下押送官衙去。 刚骂完了刁买人心,陈杰自己也觉着骂的不对了。 人家是皇家啊,他们买人心谁敢说是刁买人心啊?! 这天下都是人家的,啥刁买不刁买的。人家是直接买啊! “老夫倒要看看,他们真能支撑多少时候!” 陈杰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目光冷厉:“连两宫之主都出来了,说不虚……呵呵呵……” 第三百零一章 粮商不停日,工造进行时 “八万八千两……八万八千两!!” 陈杰家的后院里,那之前胖胖的富家翁此时双目赤红脸色狰狞:“这些日子,我等烧了六十多万两了!” “老夫也没有少,甚至更多!” 陈杰陈神义低垂着眉眼,冷声道:“莫给老夫装出这副模样,你们便是看两宫走出来所以害怕了吧?!” 其余的几人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否认,只是别过头去不说话。 “两宫走出甚至还拉上了勋贵站台,其实不是正好说明了户部的空虚么?!” 却见陈神义笑眯眯的望着这些个粮商们,沉声道:“老夫已经决定,加大收购量!” “户部的存粮必然不多,虽不知英国公家、陛下给勋贵们许诺了什么好处让他们出手……” 陈神义说到此,顿了顿双眼阴骘的冷笑道:“但老夫断定,他们用不了多久就得让勋贵们帮忙售粮了!” “陈公,果然如此?!” “老夫肯定!!信我,明日便将粮价抬至九两!勋贵跟进,老夫已经谈妥!” 却见陈神义面目狰狞,一脸狠厉:“整个京师所有粮铺,皆尽九两!” 原本京师的百姓们担心如此多灾民的涌入会引发大面积的混乱,但很快的他们发现这事儿好像跟他们没关系。 甚至这些个灾民都没有住在京师城内,靠近都没有。 他们全数被安置在了潮白河外新建贡院不远处的区域,青壮们大多数归于一支新建京营操练。 少部分则是一并前往潮白河劳作,有军械局营造司的工匠负责指导一处潮白河上的码头开始兴建。 一并兴建的还有沿着码头修筑的宽阔直道,那码头上还开始修造街道楼阁。 京师百姓们倒是有些莫名其妙,潮白河好像也没啥特别的地方啊! 但人家有钱修造你管别人为啥修造,太多管闲事的人那得死逑的。 京师的百姓们放下心来好奇的看着发生的一切,而远道而来的灾民们亦是小心翼翼的接受身处的环境。 他们只是第一批到来,路上有曾耽搁了一段时间。 于是在他们之后大批量的灾民开始陆陆续续的抵达京师,青壮们开始被组织起来开山取石。 老人、妇女亦不曾让他们闲着,关于这些人的安置张小公爷自然是早有想法。 关于煤的大面积应用实际上元末已经开始了,官办、民办甚至寺庙道观开采的煤窑颇多。 据《元统一志》载“石炭煤,出宛平县西四十五里大谷山,有黑煤三十余洞”。 明初时“西山内接太行,……磅礴数午里,林麓苍黝,溪涧镂错,其中物产甚饶”。 然而经过这么些年发展,京师人口不断的增加资源自然是消耗不断的加大。 张小公爷读过《明史》自然是知道,这么发展下去京师周边的树木被大量砍伐最终还得转向于矿物燃料。 于是他选择的是让此事提前发生,一方面户部老佀搓着牙花儿掏钱、皇家二成干股、小公爷一成。 一并拿下西山,默默的将一家“帝国矿业”成立了起来开始在买下的西山挖煤。 另一方面则是掏钱责成军械铸造司,去设计、制造一批压制蜂窝煤、蜂窝煤饼的机械。 车行里的木屑别浪费了,贵重木料的木屑取回用于制香、一般木料的木屑则是与煤粉、黄泥混合。 然后咔咔咔的全给压成蜂窝煤、蜂窝饼煤,再制上些许蜂窝煤炉子一并带上。 拉着太子、成国公、保国公他们几个现场点上,看着那水“咕嘟咕嘟~”的被烧开后。 帝国第一熊孩子朱厚照小盆友上窜下跳,呲牙裂嘴的嚷嚷:这事儿本宫必须办了! 成国公、保国公倒是谨慎的问了一下价钱,听说原料就是煤粉、黄泥然后些许木屑立马举双手赞成! 京师此时附近的林木资源还算是丰富,大户人家烧炭、一般人家烧柴。 柴便宜,京师里如今打柴一束二十至五十文不等。一家五口而计,一日耗柴二束。 大户人家烧炭就厉害了,多则四五车、少亦二三车。一斤炭二三钱银子,毕竟炭轻还得活儿多。 若是到了冬日取暖,这柴炭烧起来花费就更大了! 可张小公爷拎出来这蜂窝煤、饼煤,一块儿能烧近一个时辰。 起火容易没啥大气味儿,还便宜:饼煤四十文、蜂窝煤二十五文。 这就一下子把所有柴炭全都给顶死了,毕竟便宜那么多啊! 而这里面成本哪怕是算上工钱、灾民的伙食,也才十五文左右。 更重要的是,小公爷笑吟吟的告诉他们:这炭烧完了炭渣能回收,做水泥底子。 一块儿炭渣回收二文,二三十块儿可混合石粉做成水泥百斤。现如今百斤水泥三钱银子。 这里外一算,又省了至少五十文以上。 这话一出口顿时头号熊孩子朱厚照眼珠子都红了,咬牙切齿的要求必须参股。 保国公、成国公俩更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老人们虽是干不得重活儿,但培训一下赶着货运马车来回拉运石料、送些许蜂窝煤是可以的。 女子们则是负责用机器打蜂窝煤,一部分灵醒的便跟着归来开医馆的张嫣然一并学医。 孩子们每日晨起习武、随后习文,此次归来的进士们被分派暂管这些个孩子。 同时充足的人手也让张小公爷的水坝计划可以完全展开,为何营造局要建在潮白河边上?! 就是因为考虑到了巨大水力的作用,在没有蒸汽机的时代水力无疑是为重要的力量。 同时修筑水坝还能够负责调节水利资源,一方面可以达到防洪的效果、其次兼顾于农田的灌溉。 “粮价……已经涨到十两了。” 保国公、成国公与张小公爷、太子朱厚照一并走在张家庄子内,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有人掏钱要送死,那为何要拦着人家?!”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依旧是笑眯眯的,不时的和庄子里行过的老者、青壮们打招呼。 帝国第一熊娃朱厚照则是呲牙裂嘴,张牙舞爪恶狠狠的道:“虎哥儿,叫本宫说直接砍了他们抄家多好!” “你要觉着麻烦本宫上,马勒隔壁!上次你杀鞑靼本宫没赶上啊!亏了!亏大发了!!” 第三百零二章 熊娃太子朱厚照,成竹在胸陈神义 保国公、成国公二人听得这话一头黑线,这位太子爷好像很喜欢打打杀杀…… 虽然一位喜欢打杀的皇帝对于武勋来说,是好事儿。 可打仗他不是过家家,打仗意味着功勋、荣耀、封赏……但同时也意味着得死人。 别看英国公家荣宠不断、富贵荣华,可保国公、成国公两家谁不知道他们家功勋是咋累积下来的?! 父子两代都随驾战死,尤其张辅! 那都七十余高龄了还得随驾出征,生生战死在了土木堡上啊。 保国公朱家也是跟英国公张家穿一条裤子的,上代保国公夫人便是如今英国公张懋的姐姐。 算下来这一代的保国公朱晖,还得老老实实的管虎头老国公叫一声“舅舅”。 “要对老师保持着尊敬,不要总是打打杀杀、毛毛躁躁的。” 在两位国公面前,张小公爷总是不好收拾这熊孩子的。 只能拿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翻了个白眼儿,那鹅蛋面儿上满是无奈。 别说,熊孩子那基本眼色都是满满的、聪明的很。朱厚照就是…… “是!本宫一定尊敬陈先生,多谢他之教导。” 眼瞅虎哥儿这似乎要炸毛了,赶紧一脸肃然躬身长揖那小脸儿崩的紧实。 倒是保国公听得这话,顿时有些发傻:“老师?!” 却见熊孩子顿时不见了,养静气·皇家风仪·皇太子气度·礼仪达人·朱厚照已经上线! “回保国公话,老师之言乃是指其以性命教授本宫等‘计然之战’一事。” 到底是聪明孩子,其实就是平日里没人管束引导所以才皮熊的很。 被张小公爷里外前后的收拾了几顿,又给塞了些许枣子、本事让他服气。 这娃子至少在张小公爷跟前那是不炸刺儿的,回到宫里弘治皇帝都觉着自家太子懂事儿多了。 唔……虽然有时候跟大马猴儿似的叫嚷蹦达带乱窜,依旧很欠揍。 “计然之策、计然之战,纸上得来终觉浅。” 却见朱厚照这小太子若是真执起礼来,确实还有那么几分皇家气度在。 “如今有如此一人竟是能合朝堂重臣、京师粮商,甚至外联江南士绅、九边将校等一并铸此大事!” 朱厚照说着顿了顿,那张小脸儿上终究绷不住闪过一丝怒气:“千载难逢啊!必须细细观察,多加学习。” “他带着一群人用命给本宫等人上课,自然是要对他保持尊敬的!” 陈杰并不知道堂堂的太子殿下对自己保持着尊敬,而且还是如师长那般的尊敬。 如果他知道了的话大概会激动的须髯都拽下来几根,但如果知道为什么尊他为师长的话…… 那估计他第一时间就得选择跑路,直接往九边去逃亡鞑靼此生决计不再踏入关内半步。 不过他现在并不知道这些,他现在极为踌躇满志的在潭柘寺的别院里笑吟吟的与大粮商们吃酒。 潭柘寺,地处京师西潭柘山麓。 坐北朝南,背倚宝珠峰后有积水龙潭。初名嘉福寺,但依潭柘山麓而建于是世俗多呼之为“潭柘寺”。 始于西晋兴于前元,经过历代扩建又因大明后妃多有信奉者,于是有着多间厢房别院。 “神义公果然神机妙算!老夫守在成国公家粮铺前的管事回报,已有人持条往粮铺评价购粮了!” 那富家翁模样的粮商满面红光,哈哈大笑:“看来,这户部是确实没粮了啊!” 陈神义淡淡的笑着捻着须髯,一副成竹在胸不欲多言的样子。 “哈哈哈……”一众粮商们听得此言顿露得色,人人面色潮红两眼放光。 若说他们丝毫都不紧张那真是假话,手中囤积的粮秣已经近两百万石了! 新米、梗米、仓米……等等不一而足,但国朝的粮食似乎无穷无尽一般不断的评价卖到京师百姓手中。 因为是凭借户籍丁口买的粮,谁也不敢往外卖啊! 尤其现在外面的粮食一天一个价儿,谁敢拿自家口粮开玩笑啊。 “所以……我等现在要做的,就是全力抢购勋贵们手上的存粮!!” 却见陈杰陈神义淡然一笑,声音却无比坚定:“粮价暂时先不要抬了,否则我们的成本会更大!” 一众粮商们闻言不由得拼命点头,开玩笑啊!现在已经十两了,按照溢价一成就得是十一两一石。 虽然这个价钱是他们抬起来的,可真特么是天价了!他们也肉疼啊。 “老夫知道诸位最近都在为此事忧心,可诸位应该想想国朝如果与我等回购此粮的时候……” 一众粮商们嘿嘿嘿的笑开了,哪怕是八两一石回购他们也赚翻了啊! 原先的粮价才多少钱?!一两六钱而已,这是生生抬到这么高的。 南北粮价差距甚大,江南不过是六七钱一石的粮食运到京师来打底都是一两起步。 原本扣除了沿途所耗、上下打点,自己还能落下二三钱银子就不错了。 这一手上去一石就得翻好几番的余利啊!真真是抢钱都没有来得这么快的。 一念至此,这些个粮商们顿时眼珠子都红了。 “再有那张家子手中的车马行、《帝国时报》,我等即便是无法全然吃下亦是能分润一二的。” 却见这陈杰笑吟吟的望着这些个激动的直哆嗦的粮商们,颇有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态。 “此次亦是我等一展己力之时,若是能使朝臣、勋贵顾及一二、我等从中左右逢源……” “以后这粮行上下打点岂不少上了许多么?!” 提到这打点,一众粮商们顿时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漕运梁道上大家谁不得掏些许好处,上下都给喂饱了啊?! 除了他们还得有些许沿途士绅豪族要拜会,否则的话来两个水鬼凿船你都不知道咋回事儿。 “只要此役做下,我等团结一致、自成一脉届时何须看那些个沿途闲杂人等之脸色啊!” 陈杰说着,淡然一笑:“说起来,这张家子创办《帝国时报》亦算是有些聪慧。” “可惜了……” 第三百零三章 你欲平价我来涨,府库存银尽耗完 “什……什么?!那些勋贵的粮铺涨到十二两了?!” 陈杰陈神义呼啦依稀站起身来,在他面前的老管家躬身低头苦笑着道:“谁说不是呢……” “就是他们给拿着条子去买粮的,还是按照一石一两的价钱出售……” 老管家的说这点陈杰陈神义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很显然勋贵们想要挣的更多:你不加价,我加价! 现在还得从人家手里收粮,陈神义脸色阴沉了半天还是一挥手命老管家去把价钱加上去。 同时让老管家喊来几个家生子,命他们去通知一下其他粮铺。 陈杰其实并没有像他表现的那么好过,他现在实际上已经逐渐的现金流已经逐渐空心化了。 百五十万两银子看起来很多,但实际上真正的操作起来根本就顶不住多久。 当粮价涨到了八两一石的时候,他以溢价一成的价格从勋贵们手上购进的粮食就是五万石! 这一下子四十四万两的银子泼水一般就花出去了,一百五十万两能支撑多久?! 走到书房里命人不要打搅自己,陈杰将自己埋在了书房的椅子上愣愣的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管家回来听说后,亲自守在了书房外面让人不许来打搅。 从小看着陈杰长大的老管家知道他的习惯,他一旦选择进入书房去思考就意味着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 陈杰却没有走出他的书房,从外面回来准备汇报的家生子被老管家挥退了不敢靠近。 几个如夫人亦曾前来,但看着老管家在门前闭目养神亦识相的道了个万福后边悄然退去。 “德叔……” 良久之后书房里传来了陈杰的声音,只是那声音疲惫而沙哑完全不复曾经的铿锵有力。 老管家对着书房垂首躬身:“老奴在,老爷可是要准备什么?!” “车马!” 却听得陈杰的声音幽幽的传来:“去潭柘寺,你先命人与方丈大师谈妥要翠竹院……” “老奴晓得了……” 却见黑暗中那书房阴森森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来,陈杰消瘦的身影从阴暗中行出。 那双眼睛如同鬼魅一般闪烁着幽幽的绿光,脸色略有些苍白。 却见得陈杰双目死鱼一般的扫过了自己的老管家,声音有些飘忽的道:“着人去请那路大豪……” “便说我在翠竹院那里恭候大驾!” 老管家躬身应命:“老奴知道了!老爷……还请一定保重!” 陈杰听得自家老管家的这话先是一滞,随后眼神中多了一丝的温色:“老夫知道了,德叔……你也保重!” 京师内繁华依旧,街面上熙熙攘攘。 这些年虽然宵禁依旧存在,但大多数时候坊市也都会晚点儿才落下宵禁。 京师毕竟是首善之地,像是明末传教士利玛窦《札记》中所载的那样…… 千百名更夫都免不了宅院被洗劫的事情,至少现在在京师是基本不可能的。 车马“隆隆隆……”的离开了宅院,顺着城墙居然走到了门边。 城门是不可能给他开的了,但一些蛇虫鼠蚁的路子还是能走的。 比如现在,陈杰就穿着一身的罩袍在一个校尉的引领下登上了城墙。 城门楼子处一个框子被取出来,陈杰坐在了框子里就被往城墙下放。 跟在陈杰身边的家生子看着自家老爷安全抵达了城墙下,这才掏出了一锭银子塞在那校尉手里…… 当陈杰紧赶慢赶来到了潭柘寺,在寺僧的引领下进入那翠竹院的时候路易路威登早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即便是在佛门净地的别院里,这位来自于草原的大豪依旧是啃着肉、喝着酒。 见得陈杰进来亦未起身,而是摆首笑着道:“怎么?!打算停下来了?!” “不!”陈杰也不以为杵,径直坐在了路大豪的对面平静的看着他:“此事,已然不可能停下了。” 路大豪无所谓的笑了笑,摆出一只粗陶碗将边上一坛子青稞酒拿起倒上。 “在下倒是无所谓,只是……你们还有银子么?!” 听得路大豪的这句话陈杰的脸色变得苍白,但很快的又潮红了起来:“你查我?!” “非在下要查,乃是有人要查。” 路大豪倒是没有否认,笑着举起了酒碗叹气道:“在下只是小人物,明白么?!” 陈杰的脸色阴骘,但还是举起酒碗和路大豪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就没有想过成为大人物么?!你就甘心……一辈子做一个小人物么?!” 将碗中的酒一口饮尽,陈杰的脸色似乎潮红了一下。 却见他竟是径直站起来,对着路大豪沉声道:“你真的就甘心如此?!” 路易路威登望着陈杰,笑了笑:“在下很有自知之明……” “多大的脑袋扣多大的帽,没那么大的脑袋非要扣着那么大的帽子眼珠子会被蒙住的……” 说话间,路大豪再给陈杰倒上了酒:“蒙住了眼睛看不着路,撞了强、摔下崖谁又说的清楚。” 这话说的让陈杰的脸色又是苍白了几分,但他迅速咬着牙狠声道。 “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若是不搏杀出一个富贵荣华此生有何意义?!” 路大豪听得陈杰的话,端起酒碗的手微微一顿。 随后亦是将这烈酒,倒入了自己的喉中:“道不同,不相为谋!神义先生此番前来,是为银子而来罢?!” “在下还想知道,到底还有多少存粮!!” 陈杰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却也没有在那件事情上纠缠:“若是如此涨势,不过是要逼死我等而已!” 路大豪听得陈杰的话不由得笑了,摆着手道:“这可是你们要买,无人逼迫的。” “既是神义先生问起,那在下也不多废话了。” 却见路大豪用手指点着桌面,沉声道:“尚有存粮供应至五日后,你们能拿到的……是十二万石!” 陈杰脸色有些阴郁,但至少自己看到了头儿了。 “说个总价罢!老夫等人一次付清,大家互不拖欠!” 第三百零四章 泼天大网撒京师,起手收束朱厚照 “痛快!”路大豪哈哈一笑,那双油腻腻的手抓了一把自己的虬髯瞪着豹眼。 却见他将手中的酒碗放下,沉声道:“那在下亦不废话了,两百万!现银!” “你们这一刀……可下的真狠啊!!” 陈杰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皮猛的抽搐了几下,嘴皮子哆嗦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此事风险在下不说,您也应该知道!” 路大豪丝毫没有回避陈杰的眼神,默默的看着他道:“若是事败,不止是你们倒霉而已……” “大家肯定都无法全身而退,既然是如此为何要便宜你们?!” 陈杰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沉默着一直都不说话。 “两百万现银是确实拿不出来的,恐怕我们就是凑也凑不齐!” 听得陈杰的话路易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笑着起身拿起糙布擦了擦手:“那便抱歉了!” 然而他刚刚站起来,便被陈杰喊住了:“此事可有他法否?!” “没有。”路易回答的很干脆:“两百万现银,或者就此结束。” 就此结束那变数太大了,甚至他们前期的投入可能全部都打水漂! 甚至他们的存银可能都得全部损失掉,想到此陈杰的脸色阴晴不定忽明忽暗。 “坊间传闻,您乃是关外大豪……” 路易哈哈一笑直接打断了陈杰的话:“在下也没有两百万两的现银啊!此事就此作罢!” 然而陈杰却直接哗啦一下拦在了他的面前,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老夫宅院、铺子可做抵押!” 望着眼珠子都赤红的陈杰,路易双手抱在前胸轻声道:“那不值两百万两……” “若是京师十六家粮商的店铺,加上老夫的宅院呢?!” 路易听得此言不由得笑了笑:“神义公莫非欺我非京师人士?!便是全数相加亦顶多百五十万两……” “而且这些产业压在手上还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出手,在下能在京师呆如此之久么?!” 却见得路易连珠炮似的对着陈杰道:“最重要的是:此事与在下……有丝毫好处么?!” “按市价给您贷上两百万两,即便是收息在下承担的风险又如何算?!” 陈杰听得这一番话不由得一滞,是啊!人家凭啥要冒着巨大的风险来帮自己?! 顿时他亦是一身冷汗,如果这路大豪就此帮了自己他反而要担心了。 他在京师打滚多年了,很清楚明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语。 若是有人无缘无故的冒着巨大的风险,给自己拿出这些许款项…… 那恐怕陈杰自己睡觉都不得安稳罢?! “最重要的是:在下从未想过要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路易定定的看着陈杰,一字一句的道:“在下说过,家训已违!” “事实上,在下一直希望此事就此作罢!在下收拾后立即会返回关外……” 顿了顿,路易望着陈杰无比诚恳的道:“此事……收手罢!” 陈杰的脸色阴晴不定,路易叹了口气便要转身往院子外行去。 却听得背后的陈杰声音中带着颤抖、不甘与丝丝愤怒的咆哮:“先生且等老夫一日可否?!” 路易的脚步顿住了,陈杰满心期盼的望着他的背影。 那路大豪果然如陈杰所愿的抓过身来,却见他定定的望着陈杰好一会儿。 “神义先生,在下可以等你一日……” 这句话让陈杰松了口气,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陈杰的心从胸口凉到了腚眼儿。 “明日午时,若先生无法答复则在下将离开京师!” 却见路易肃然的对着陈杰一个拱手,沉声道:“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帝国军事学院院内某间房间内,小周管家心惊胆战的看着自家小公爷那几个宝贝徒弟公子们在嘀咕计算。 心道自家小公爷到底是教出一群啥样的怪物来啊,简直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崽子! “陈家的三间粮铺可以压低三成,南镇抚司来报陈家在苏州还有上好水田一千两百亩……” “嘿嘿嘿……赵家厉害啊!还有铁矿,估计是偷偷请人探了矿山再买地开矿……” 他们一边翻阅着卷宗,一边冷笑着在账簿上记录着什么。 锦衣卫、东厂的番子们不断的在这里进进出出,将一份份的纸条、卷宗汇总过来。 小周管家都快要哭了,按照这些个张小公爷弟子们的法子…… 恐怕十六家粮商全家都被拿出去卖身为奴,也还不上这些钱啊! 这简直比抄家灭族还狠啊,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啊…… “一次搞死他们!还有,九边将校、江南那些士绅的情况也得摸清楚!” 上窜下跳的最厉害的,就是大明帝国头号熊孩子——太子朱厚照童鞋。 却见他那张红扑扑的俊脸上满是兴奋与得意:“伯虎、衡父,莫怕!本宫给你们撑腰!搞他!” “老苗!老苗!你这边在多搜集点儿那陈神义的情况,尤其那老小子有没有外宅之类的。” 苗逵听得太子爷呼喊赶紧过来躬身应是,随后行色匆匆的下去让番子们做事。 最牛熊娃则是抱着账本咬牙切齿的狠声道:“马勒隔壁啊!真有钱!太特么有钱了!比本宫都有钱!” 喊完这句,朱厚照童鞋立马一缩脑袋很猥琐的左右看了看。 确认刘瑾、张永那俩打小报告能手没在,这才吁出一口气。 玛德!本宫这太子做的容易么,说两句感叹词还得防备内奸出卖。 “太子殿下……刚才您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哦?!” 熊娃朱厚照童鞋听得这话不由得浑身一个哆嗦,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自己那比之女子更为俊俏的恩师。 身边还带着那只超胸的杏眼母老虎、笑的很贼的扶桑碧眼狐猫,正恶狠狠的用他那丹凤桃花盯着自己。 “虎哥儿……本宫……本宫就是随口……” 却见那娇俏的少年抚着自己的额头,叹气道:“妙安姐姐、阻力姐姐,你们一人教太子一刻钟罢!” “是!婢子知道哩!” “夫君还请放心!” 那熊娃听得这句话,顿时浑身哆嗦的要哭:“虎哥儿!你不能这样!不能啊!!” 第三百零五章 京师纷乱初安定,请诛国贼七侍郎 潮白河上的码头终于是完工了,足足两万余青壮以水泥、青砖呼啦啦的铺设。 甚至不惜日夜赶工之下总算是完成了,但这种日夜赶工之下的花费也极其之大。 仅仅是派出的工银就高达三十多万两,这还不算那些个材料、每日的吃喝。 蜂窝煤、蜂窝煤饼已经在京师内开始大行其道,但能制作的便只有那间“帝国矿业”。 勋贵们名下的铺子全部统一价格、统一订货,货量大的还能帮着往指定区域送。 原本习惯于打柴、制炭在京师售卖的商人们顿时傻眼了,手上堆积的柴炭眼瞅就得全丢了。 这个时候英国公府的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以让他们稍有赚头的价格买走了所有柴炭。 张小公爷没打算让他们破产,买下他们的柴炭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柴炭也没有浪费,全数被送到了城外的砖窑、瓦窑那边用于烧砖瓦了。 大面积回收蜂窝煤燃烧殆尽的那些个黄泥渣子,回来后全部粉碎筛过再粉碎按比例调和成水泥。 算是勉强供应上了码头上营造的速度。 沿着码头的水泥直道还在修造,但码头的这一段儿已经可以使用了。 两侧的铺面亦都可用,一堆的人正在哗啦啦的做着装潢。 此时的码头还没有启用,甚至都没有多少船舶行驶到这里。 上游的水也被截断没有往下流,一个巨大的水坝正在被建造起来。 夯土下铺设着青砖、鹅卵石,再以水泥封上,外面再覆盖一层鹅卵石。 千斤闸被缓缓的放下,几条专门烧制的陶瓷管道也开始在铺设了。 二十余万灾民的涌入带来的是大量可使用的人手,但同时带来的亦是大量的物资消耗。 仅仅是每天吃掉的粮食那就是天文数字,仅仅是粮食这二十余万人每天就得吃掉三千石粮食。 陈杰等大粮商为何敢以此为赌注,欲破张小公爷?! 他们依仗的便是此事,二十余万灾民在京师消耗是巨大的。 要知道这些灾民首先安置就是一个问题,安置完了还得顾及到巨大的消耗。 这些人可以穿衣简陋、可以住宿不济,但吃饭一项怎么办?! 是人都得要吃饭的,没有饭吃那人会做出什么来完全是不可预测的…… 京师的粮价已经是涨至十五两一石了,即便是见多识广、历经数朝的京师老人儿们已是目瞪口呆。 十五两一石!!这什么概念?! 就是这一石粮食都能买一亩上好的水田了!而一亩上好的水田若得丰年,产粮三四百斤有余啊! 所有人都觉着这京师是要疯了,粮商们抬价、勋贵们也在抬价。 但这京师的百姓们冷眼看着粮商,却没有人记恨于勋贵。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啊! 平日里被帝国朝臣、贡生、举人、秀才们诟病的勋贵,居然是在此时默默的承担起放粮的责任。 在这粮价已经飙涨到了每石十五两的时候,百姓们凭借着手中顺天府开出的条子依旧可以用一两银子买。 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家也都知道那些个粮商们居然皆是有功名在身的老爷啊! 甚至有几位不仅自己是进士老爷,家中还有人在朝为官啊! 一时间朝臣、举子秀才们的名声,在这京师百姓们的口中跌到了谷底。 平日里大家喜欢听上些许勋贵欺负人的故事,看进士、举人老爷们严惩勋贵的场景。 这是因为大家下意识的觉着进士、举人、秀才老爷们,那也是从咱们中间走出去的嘛。 然而这一次京师的粮价暴涨,大家虽然不知道推动者便是这些粮商。 但这不妨碍他们从勋贵们粮铺里面凭条子买到了自家口粮后,对着那些个进士、举人老爷的铺子啐一口。 这一日的早朝,刘大夏和马文升早早的就已经在宫门前等候了。 粮价的飞涨以至于家中买粮都花费巨大,这件事情他们已经知晓。 只是上了几次奏章都被留中不发,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更奇怪的是翰林们居然对此完全闭口不言似乎并不知晓,刘大夏、马文升二人亦曾联络他们。 希望一同上奏章与弘治皇帝说明此事,京师粮价已经疯涨至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然而这些个翰林们不仅对此事避而不谈,甚至对他们俩招呼都不打呵呵一笑便径直离去。 刘大夏和马文升这才知道,曾经作为清流领袖的他们二人已经被彻彻底底的抛弃了。 一时间两个老家伙居然悲从心来,关于那次经筵辩论的事情他们是决计不敢透露的。 时至今日他们回想起当日弘治皇帝那阴冷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打一个寒颤。 这件事情关系到的是皇家的统治、帝国的存续,甚至是整个华夏文统的存续! 在这件事情上谁敢吊歪?!谁敢泄露半分?! 给事中、御史虽然没有补充上来,但之前被下狱的侍郎们却补充上来了。 然而这些不是从南京六部调来的,便是从布政使上提拔上来的。 这些人完全不知道曾经经验辩论发生了什么,刘大夏和马文升甚至不用想都可以肯定。 他们已经成为了新的清流首领,他们正在谋划着什么。 皇宫门前,早朝官宦们的车马一个个的抵达了。 但人群却泾渭分明的分作四股。 英国公、成国公、保国公……等等勋贵,径自站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 李东阳、刘健、谢迁、佀钟、张升……等人又分作一团,亦是低声在交谈着什么。 剩余的几个侍郎、一部分翰林们则是站在一起,他们没有说话却目光不断的扫向那两方人马。 但这三方之外的刘大夏、马文升二人,却显得极为萧索、悲凉。 曾经的国朝清流魁首,如今落得在宫门前甚至都没有人打招呼的地步。 “嘎嘎嘎……”的宫门在侍卫的呼喝声中,缓缓的打开了。 众人沉默入宫,弘治皇帝大礼上朝。 然而他刚刚坐定,甚至萧敬还未曾出来宣礼便见得新任的兵部侍郎姚顺姚一可站出朝班大礼拜下。 “臣,兵部左侍郎姚顺!有本参奏!” “臣,参英国公府张仑蛊惑宫廷、扰乱仕林、刁买人心、乱政祸国……五十大罪!!请诛此獠!!” “请诛此獠!!”却见七名各部侍郎、十数翰林皆尽下拜怒目圆瞪高声咆哮! 第三百零六章 绵里藏针朱佑樘,筋强骨劲朱厚照 端坐在御座龙椅上的弘治皇帝,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些个侍郎、翰林们的行径。 他神色平静对着身前躬身而立的萧敬,淡然的道:“萧伴伴,唱礼。” “内臣遵旨……”萧敬躬身轻声道,然后转过身中气十足的长身而立一股气由丹田升起。 内官们能够负责唱礼自然亦是经过专门训练的,被叫做“唱”自然是因为它需要带上“唱”的技巧。 后世很多影视剧在演绎内官的时候,为了突出内官的特点亦会特地将他们的声线放细、放尖。 实际上他们日常言语并没有那么尖细,展现尖细的时候是为了唱礼。 声音需要尖锐、有穿透力,毕竟朝堂内殿可不小啊!要唱礼唱的所有人都听到,这非常考功底本事的。 “陛下有旨,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那些个跪在大殿上的侍郎、翰林们愣愣的看着弘治皇帝和萧敬,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啥操作?!陛下,您不按剧本走啊! 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暴怒而起,或者着急上火的吗?! “臣等参……” 无奈之下为首的兵部左侍郎姚顺只得再重复一遍,但顿时这气势就没法跟刚才比了。 “好了,朕知道了。” 他话还没说话,就被弘治皇帝百无聊赖的打断了:“奏本递上来,朕自有主意。” 这话更是让侍郎、翰林直接无语,却见姚顺怒目圆瞪勃然大怒的站起来对着弘治皇帝吼道。 “陛下!此等恶贼已至朝纲大乱、仕林风气败坏、百姓流离失所……臣且问君上怎可不查!!” 弘治皇帝今日似乎脾气真的非常好,微笑的对着姚顺轻声问道。 “可痴虎儿没有在朝堂上啊!怎么至朝纲大乱?!” 这话说的姚顺不由得一滞,弘治皇帝经常跟张小公爷通信、又通过厂卫多看他言行。 似乎不知不觉的中居然受到了他严重的影响,比如现在温润·毒舌·堵死人·弘治皇帝开始上线了。 “仕林风气不是一直都喜青楼小倌么,这跟痴虎儿又有何关系?!” 这话一出口姚顺及下面的侍郎、翰林们顿时面皮尽数涨红,这特么…… “再说这百姓流离失所,痴虎儿又不是地龙——翻个身就能让百姓流离失所。” 弘治皇帝说着,微笑的一手按在龙椅上轻声道:“倒是地龙翻身,陕西灾民可是他接回来安置的。” “照诸位臣工的说法,那安置灾民还给安置错了?!” 姚顺面皮涨红,毫不退让的一步往前躬身长揖声若洪钟:“那京师粮价飙涨,甚至已达十五两一石!” “莫说是寻常百姓,便是官宦人家亦是吃不起了啊!!” 弘治皇帝眨巴着眼睛,轻声道:“哦?!那是爱卿有所不知了……” “粮价是粮商涨起来的,这又与痴虎儿有何关系?!张三杀人,还需隔壁李四受审么?!” 姚顺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不等他反驳弘治皇帝接着道:“至于百姓吃不起……” “这更无可能了,顺天府已然登记京师内外百姓户籍、丁口在册。” “两宫、帝国勋贵所创‘皇家济世安民慈善会’,则按丁口补助每家皆可平价买粮。” 说着,弘治皇帝说着还很认真的伸出一根手指来:“一两一石,京师的百姓不至于吃不起粮的。” “所以……卿等所言,从何说起啊?!” 这话更是堵的姚顺等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还在思讨该如何应对的时候弘治皇帝又说话了。 “好了~好了~!知道卿等都想迫朕嘛,明日便给卿等答复好了。” 姚顺等人顿时感到自己一嘴的话都被憋回肚子里去了,然而还不等他们答礼弘治皇帝又说话了。 “诸位臣工有事奏来,无事便退朝休息罢!” 在一切漩涡中的玉螭虎张小公爷却完全没有管这些事情,他正在和铸造司的大匠们一并检查新铸铜炮。 一万三千斤的铜炮铸造冷却下来后并没有马上去试炮,去外渣、打磨、上油……等等一系列工序还得进行。 最重要的是要判断炮身,有没有出现什么空洞、孔洞、砂眼、裂痕……等等。 整整五批大匠以各种小油锤、木槌、包棉锤……等等工具,由内到外一点点的敲击听着回响。 一点点的去判断到底炮铸的有没有出现问题,所有人都知道的。 一旦这门一万三千斤铜铸的炮出现问题,大家面临的会是什么。 没有人敢怠慢此事,甚至检查完毕他们还专门制造了打磨炮膛的砂板子、上油的膛塞。 “明日……可以请陛下来观看试炮了!”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笑的眯起,身边的帝国第一熊娃朱厚照童鞋盯着那炮两眼放光。 “不许你碰它!试炮成功也不许你瞎玩,不然……” 朱厚照耳畔响起了张小公爷的声音,顿时整个人吓的蔫了下去:“虎哥儿,那本宫啥时候能玩炮啊?!” 看了一眼随着年纪身子骨逐渐张开,身高已经一米六多看着都比同龄人壮硕一大圈的朱厚照。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等你能大婚前,就能玩炮了。” 这句话气的熊娃太子爷直翻白眼,但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虎哥儿,那陈神义估计要罢市了!父皇不搭理他们,那些个侍郎、翰林们肯定得加码!” 张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笑着摆手:“些许小事,太子和伯虎你们办了就是了……” “莫来烦我。” 熊娃朱厚照居然点了点头,然后才吐出一口气:“虎哥儿,你教本宫的这些本事有意思!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这可比李师傅、刘师傅他们教的,有意思多了!”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笑了笑,拍着熊娃的肩膀轻声道:“起风了,殿下莫着凉。” 边上的刘瑾、张永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这僭越之举一般,低垂着眉眼研究火炮。 “本宫皮粗肉厚,筋强骨劲!便是西北罡风、也吹不裂本宫!!” 第三百零七章 写取一支清瘦竹,秋风江上做钓竿(上) 京师城内,清瘦楼中。 各家行会魁首、乡会会馆馆主神色肃然罩袍遮身,由阴影中的后面无声窜入。 京师里没有人知道这清瘦楼是谁家产业,只是知道这家楼的主人神秘莫测、能量极大。 而且这清瘦楼如今可是京师里最挣钱、亦是最高档的酒楼,菜色新颖、色香味美不说装潢亦是奢华无比。 内里设置有清雅别院,既可暂居、请名厨调羹,亦可着别院管家将酒席送来畅享一番。 现在清瘦楼里最豪华的秋风江上院内,几个穿着道袍身影缓缓的褪下了罩袍。 新任兵部左侍郎姚顺、工部右侍郎刘巢、翰林院侍读学士王泽昭……等等一众国朝重臣,赫然在列! 其余的身影见状亦是默默的掀下了罩袍,憧憧人影中皆尽为这京师内各大豪商。 “时间急迫,亦不多言!明日罢市,不可开铺!!” 姚顺须髯无风自动,那张国字脸上尽然是决绝:“陛下既然不肯诛此国獠,吾等自当以身为谏!” 便见得陈杰陈神义缓缓站出,躬身作揖:“勋贵粮秣皆已告竭,今日已然挂出‘售罄’牌矣!” “明日只需诸君团结一致、登高一呼,必然京师震动!陛下亦须重视!!” 罢市!这些个乡会会馆馆主、行会魁首们默然不语,虽然罢市之事并非古之未有。 此事盛唐时就有人干过,而且干的很成功。 至宋时商人联起围价高卖货与官衙,马步军都军头探之欲罚银或入刑结果却被联合起来罢市。 最终宋太祖选择了妥协,居然下诏对虚报讹官衙者“特与免罪,不许论讼”。 这种妥协无疑更加的助长了罢市者的气焰,以至于近乎无人敢再对豪商指手画脚。 但若说在京师首善之地罢市,这真得需要些许胆魄。 “诸位莫要忘了,晋阳诸家是如何败亡的!” 见得这些个馆主、魁首们还有犹豫,陈杰陈神义不由得目光阴骘的冷笑道:“若是不将此獠诛灭……” “他们之昨日,便是我等之明日!!” 这句话说出口顿时这些个馆主、魁首们气喘如牛,晋阳的情况他们多番打听也知晓一二。 在座着的这些位哪个身上,又比晋阳那些个士绅豪族干净多少?! “干了!!” 当刘大夏与马文升二人再抵宫门时,眼见姚顺一行人刘大夏默默的迎了上去。 “一可公打算做什么?!逼迫陛下诛杀那痴虎儿么?!” 姚顺尚未开口,边上的一位翰林学士便喊出来面带讥讽:“哟~!痴虎儿~!刘公喊的真亲切啊!……” “刘公本亦是清流,何至于堕落至此!”姚顺眯着眼睛,轻抚自己的须髯止住了身后的躁动。 一时之间他竟是有着朝堂名宿、宦海弄潮人之感在身,想到自己身后乃是京师诸多势力的集合。 顿时姚顺便感到自己的腰杆子都笔直了几分:“且看我等为国除獠,去休!!” 言罢,竟是冷哼一声绕开了去。 京师内,当朝阳缓缓的升起的时候早起的京师百姓愕然的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几乎所有的店铺、酒楼、粮铺、布庄……尽数挂上了“歇业”的牌子,大门紧闭。 一时间哪怕是再傻的人也反应过来了,这是要罢市啊! 顿时无数的百姓们略带恐慌的奔向了有《帝国时报》售卖的摊点,发现这些书坊部分居然还开着。 宝文堂的那位掌柜的萧慎萧叔至依旧是笑吟吟的在门口站着,似乎与往日没有任何的不同。 那些过来买文的读书子们顿时放心了些许,毕竟若是有事儿的话他萧慎萧叔至必然是第一批知道的。 人家大伯可是随驾在陛下身边的人啊,还有谁的消息比他更灵通?! “今日,城外潮白河坊市开市!” 却见那萧慎萧叔至像是有意又似无意一般的,点了点那《帝国时报》上巨大的广告——潮白码头坊市。 “诸位若是无事倒是可以去看看,城外有车马免费转乘往来。” 这话一出口读书子们赶紧打开《帝国时报》看了一眼,看完便兴奋的对着萧慎作揖道谢随后匆匆离去。 “吱呀呀~~”的城门渐渐打开来,首先出来的乃是一辆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订制马车。 此马车一看便知道是御驾堂订制款,前呼后拥的更是跟着多名侍卫手按刀柄鹰视狼顾。 马车隆隆隆的离开了城门,其他人才被允许开始进出京师。 但今日那些杀猪贩肉的、挑菜送油的,则是被告知城内店铺多数闭户。 请他们往潮白码头坊市走,那边今日新开市。还让他们赶紧去,去晚了可没摊位了。 一份《帝国时报》则是被张贴在城门前的告示板上,那些认得些许字的一瞧亦都往潮白河行去。 “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朝堂上,姚顺等人目眦欲裂哆嗦着指着那被摆在了御座龙椅上的百衲万福伞。 “陛下呢?!此为何物可置于御座上?!” 萧敬面色平静,声音亦是没有一丝的烟火气:“此为十万灾民献于陛下之‘百衲万福伞’……” “陛下曾下旨:此伞为帝国第一重宝、其所在处有若朕亲临之!” 姚顺铁青着脸,低声咆哮:“那陛下答应的答复呢?!” “今日京师百姓尽数罢市、勋贵粮商全告售罄,城内外百姓嗷嗷待哺……而引发此事之獠陛下却不诛……” 目怒圆瞪的姚顺昂首踏步上前,怒目圆瞪:“且问天理何在?!纲常伦理何在?!!” “天理何在!纲常伦理何在!!” 昨日之七位侍郎、十余翰林顿感热血沸腾,昂然踏步而出嗔目怒吼! “城内坊市不开,潮白河码头坊市却已开……” “京师内五成以上商铺,今日皆在潮白河码头坊市营业不必担心。” 姚顺等人听得此言,楞了一下还待再说却被萧敬直接打断。 萧敬的声音很轻柔,如同那微风拂面一般:“粮秣一事无碍,钱通从夷州所运五十万石粮秣今日抵达……” “轰!!!”便是此时,那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轰鸣声! 一时间竟是将这些个本就呆若木鸡的侍郎、翰林们,吓的“扑通~”一下跌坐到地上。 “诸位大人不必害怕……” 萧敬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轻声道:“此为帝国新铸火炮,陛下……去试炮而已。” 第三百零八章 写取一支清瘦竹,秋风江上做钓竿(下) 陈杰陈神义踌躇满志的起来,这是近段时间以来他睡的最好的一个晚上。 笑吟吟的在小妾的服侍下穿上了衣袍,缓缓的渡步出了卧房到饭厅内。 老管家很快的将今日的《帝国时报》送来,每日早餐的时候顺便看看《帝国时报》是他的习惯之一。 原本淡然的吃着油果子、打着豆浆稀饭的陈神义猛然眼神一凝,整个人竟是呆滞住了。 《京师潮白河码头坊市今日开张》这一份巨大的标题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散去。 “哼~!以卵击石而已。” 陈神义不屑的笑了笑,就算是开了坊市又如何?! 若是没有人去、没有粮秣,就算是坊市开起来也顶多是江上浮萍而已。 话虽是这么说但陈神义总有些许心神不宁,匆匆的饮下一碗豆浆陈神义终究是站起来走到门前。 “德叔,备车!” 陈神义的眼睛微微眯起,道:“出城看看。” “是,老爷!” 陈神义的马车并不是很高档的马车,甚至连簪缨坊的马车都不是。 而是出自于均输房的安泰福乙型五人座马车,只是内部根据他自己的喜好再调整过。 尽管是不得不让那位玉螭虎挣钱,但陈神义依旧宁愿多花钱、这个钱给别人挣也不给玉螭虎挣。 马车“哒哒哒……”的行驶在街道上,看着成片依旧未开门板、挂着“歇业”牌子的铺子…… 陈神义不由得不屑的笑了笑,能想到开潮白河码头坊市这歪招也算是有急才。 想到这样的一个天才即将陨落,陈神义不由得有些感慨又有着丝丝的得意。 马车逐渐行驶着,陈神义注意到有人行色匆匆的往城外赶。 他的马车出得城来果然看到了《帝国时报》上所言,各式在等候客人的货运、客运马车。 螳臂当车而已,陈神义哑然失笑:若是没有店铺开张,抑或是开张了没有东西可售卖。 这些个百姓们被诳过去了又如何?!到底不是无用么?! 勋贵们即便是支持与他,将一部分的店铺开在那码头坊市。 可小贩们呢?!京师说起来是各大豪商们在支持,实际上百姓们消费最多的是那些小贩。 一部分的小贩们居住在京师城内,但更多的小贩则是居住于京师城外。 每天清晨天蒙蒙亮,这些个小贩们便开始向着城门聚集而来。 这些个小贩们同时也是顺天府最大的税收来源之一,城门税每天可不少银子呢。 靠在马车上放下了布帘,陈杰陈神义闭上眼准备养养神。 他有些觉着自己小题大做了,何必要亲自到这所谓“潮白河码头坊市”看看?! “德叔,赶快些!一会儿我们还得回去吃饭。” 吩咐了一声陈杰敲了敲自己的腰,感叹年纪大了精力终究不济…… 马车的速度渐渐的加快了起来,颠簸了一阵子后很快的进入了平稳。 陈杰有些疑惑的掀开了车帘,便见得地上居然铺设着水泥! 整整可以并行三辆马车的水泥大道,笔直的向着潮白河码头的方向。 这张家子确实还是有些本事啊,陈杰笑了笑至少这直道修的就不错。 到时候这水泥的方子也得让他交出来,顺便这潮白河码头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直道的速度很快,马车三两下的便隆隆的顺着直道接近了码头。 但越靠近码头陈杰的脸色就越来越铁青,沿途上的人开始逐渐的多了起来。 马车也逐渐的多了起来,当他的马车距离码头还有差不多两里地儿的时候…… 远远的就看到了大量的马车,在肩膀上挂着袖章的老汉们的指挥下向着一个个的车位停进去。 远远的看着那些个货运马车可以进入卸货,有板车可以帮他们运货到坊市里。 而客运马车则是到一条专门的客运停靠站点,放下了客人后马上就启程离开。 看了看天色,此时大约朝堂上的早朝要开始了罢?! 马车缓缓的停稳后,德叔将车门打开掀起阶梯让陈杰走下来。 看着仅仅是这马车停车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陈杰的脸色变得阴郁了起来。 这似乎……和他所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开始顺着指示的标牌往里走,因他穿着一身儒衫亦都知道这是读书人。 所以除非他开口,不然也没有人给他指路。 因为完全不需要,所有的路标写的清楚明白顺着走就是了。 缓缓的走进了码头那禁止车马进入的坊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陈杰的心逐渐的冰凉、沉底。 与外面一般足以让三辆马车并行的坊市内人群熙熙攘攘,两旁的铺子显然是准备了很久的了。 和京师勋贵们有所关联五成以上的铺子的确是关闭了在京师的铺面,但他们全都开到这里来了! 在那些人群中陈杰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那都是各地来采购的客商。 一条主干道上数十间铺子,整条大道上近乎是人挤人的在来来往往! 转过了几条街道、在几间铺子跟前停驻观察了一下,陈杰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车马不许进来。 小批量的采购完全不必车马进来,人这么多车马进来反而不方便了。 只需按着掌柜、伙计们的指点,雇几个搬抬的伙计帮着搬抬到坊市外面就是了。 而大宗的交易根本就不是在店铺里进行的,是穿过了店铺绕过几个街角到码头边上庞大的货栈进行的。 “没事……没事……他们还是没有粮食!他们没有粮食!!” 陈杰脸色苍白的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亦是这个时候却见的有身着皂衣衙役打扮的汉子敲锣穿街而过。 “当当当~~~” 人潮听得锣声为止一顿,随即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却见这些个衙役们一边走着,一边大声瞪着眼珠子大声嘶吼。 “夷州钱公公携五十万石粮食回京!一刻钟后靠岸!所有坊内粮铺代售,一两一石不限购!!” “五十万石粮食回京!坊内粮铺一两一石不限购!!” 陈神义听得此言猛然瞪大了眼珠子,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声。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轰鸣声远远的传来,顿时坊市内一片哗然。 陈神义更是被这一声巨响直接吓的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幸好身边的德叔手疾眼快搀住了他。 “大家莫慌!大家莫慌!不过是陛下试新火炮!!” 那衙役似乎早知道是此情况,站上了一个桩子上“咣咣咣~”的敲着铜锣大喊。 “大家可以随意买粮,一两一石!不限量!!” 陈神义整个人抖的如同那破筛子一般,浑身瞬间冰凉到近乎尸体。 他挣扎着试图要爬起来,但却径直“扑通~!”的摔了好几次。 “不……不!老夫不信!!”却见他似癫似狂一般,居然甩开了德叔径直冲向那衙役。 几个衙役见他穿着儒衫亦是不敢对他动手,若是换了旁人估计早被按下收拾了。 “先生……先生不信什么?!”衙役被他抓着也难受,可又不敢动手只能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 陈神义整张脸都扭曲了,面上狰狞如恶鬼、双目赤红如濒死的豺狼:“粮食!五十万石粮食!!” “那是钱公公从夷州拉回来的,现下已经靠岸开始卸货了……” 衙役弱弱的道:“您要是不信,可自行往码头上去看……” 陈神义听得这话整个人似乎一下子垮掉了,竟是瘫了下去…… 却见他突然又跟疯了似的,红着眼珠子往那码头上跑! 他不顾身上此时儒衫早已经沾满了尘土,赤红着眼珠子挤开人群往码头狂奔。 越靠近码头那人群就越是聚集的多,码头上早已经被封锁专门用于卸粮。 但人群可以在码头侧面的一端看着一袋袋的粮食,从巨大的海船上卸下来。 却见得一位面白无须身着内官官袍的老者,缓步踏上了一只木箱对着码头这边的百姓们拱手大声道 “诸位京师父老们,咱家钱能奉陛下命往夷州筹粮!现筹得五十万石粮食,大家不必忧粮了!!” 说着,还命人将一个麻袋扛来。 竟然是拿着匕首“哗啦~”一下花开,便见得那袋子中白花花的大米,顿时露了出来。 “陛下已命码头坊市内所有粮铺,代售此粮!必须一两一石,以保京师百姓!!”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为之一滞。随后便听得几个声音高声喊起。 “陛下万年万福,厚恩爱民啊~!!” “陛下万年万福啊!!” 京师的百姓们听得此言不由得热泪盈眶,有些甚至激动的都要跪下了。 好人啊!这真真是好人啊!还是陛下心里有咱们京师百姓,一两一石这可是比涨价之前都便宜了! 咱们京师最近可是粮价飞涨、几乎让人恐慌了,现下钱公公带回来五十万石粮食瞬间这粮价就缓解了! “扑通~!”陈杰陈神义双目呆滞、脸色苍白,浑身抖如破筛一般瘫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码头。 “头儿,咱兄弟请你去清瘦楼压压惊罢!那秋风江上院咱去不起,前厅还是能坐坐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才那几个被陈神义纠着衣领的衙役居然也过来凑热闹了。 “是哩!兄弟刚刚听说,那是玉螭虎与太子殿下的产业!很多官老爷都爱去哩……” 第三百零九章 桃林不溅龌龊踪,但许肥堆准一见(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神义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这码头已经开始装卸其他货物了。 力工们“嘿哟~嘿哟~”的喊着号子,通过舢板往一艘艘的船上装卸各式货物。 “粮食……那些粮食呢……” 陈神义回过神来,双目如同死鱼一般瞪着整个人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语着。 “老爷,粮食刚刚卸完了……” 德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陈神义的身后,躬身垂首轻声道:“据说运到码头货栈去了。” 陈神义木然的点了点头,挣扎着要站起来。 德叔见状要上前搀扶,却被陈神义推开了:“老夫……站的起来!” “扑通~!”说完,他便颓然的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德叔默默的将他搀扶起来,这次陈神义没有拒绝。只是眼中满是绝望。 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陈神义双目呆滞的佝偻着身子、衣衫褴褛,一瘸一拐的走在这潮白河码头坊市内。 虽然他身上的儒衫沾染了尘土又被水渍泼洒上,整个人显得脏兮兮的。 摔了好几次头上的发冠亦是歪斜散乱,但毕竟他是穿着一身儒衫的。 于是多数人还是避让着他,任由他在这人群中穿来穿去。 德叔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也不离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神义才发觉自己居然走出了坊市外面了。 远远的,可以看到张家庄子那隐隐约约的屋顶、炊烟和一颗颗翠绿的桃树。 却见陈神义愣愣的望着远处的那片桃林,好一会儿了才摸到了腰间。 腰间的那块玉佩居然经受他多次跌撞没有碎掉,甚至腰间的钱袋都还在。 “德叔……你也随老夫多年了,这钱袋和玉佩你且拿去罢……” 那德叔惶恐的躬身后退,竟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老爷,老奴不敢!” “老爷千万要振作起来,咱们陈家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什么有经历过……” 听得德叔的话,陈神义转过身来笑的是无比的凄惨而悲凉:“这次不一样……” “这次若是老夫敢出现,恐怕只有死无全尸一途可走……” 却见陈神义一脸惨笑的将钱袋、玉佩放在了地上,望着德叔轻声道:“马车你也驶走罢!” “不要回京师!千万记住,不要回京师了!亦不要回江南!” 却见陈神义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德叔沉声道:“粤北、闽浙两地,你可一行……” “你亦有些许路子在漕运老夫知道,弄一个空白告身赶紧离开……离开罢!” 说完,陈神义亦是不再管德叔而是死死的盯着那桃林走去。 却见德叔愣愣的往着陈神义的背影,猛的“砰砰砰~”的磕了好些个响头…… “老爷~!保重!!” 陈神义恍若未闻一般,径直跌跌撞撞的向着那桃林走去。 望山跑死马,好在这桃林不至于让陈神义真的直接跑死了去。 仅仅是行上约半个时辰,他竟已是走近了桃林。 顺着桃林前的水泥鹅卵石径,向前走了一小段儿的路。 还未进得桃林便被一位笑脸盈盈管家模样的青年拦了下来,却见这青年望着陈神义眼中皆是诚恳。 “陈先生,周瑾山这厢有礼了!还请回吧,我家小公爷不见客。” 陈神义闻言不由得一愣,声音有些发颤:“玉螭虎……知道老夫要来?!” “不是针对您。”最近自号瑾山的小周管家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笑容,轻声道。 “昨夜起,小公爷便吩咐下来不见客了。” 小周管家的话显然不能叫陈神义满意,却见他冷笑着道:“玉螭虎如此好算计,既是胜了为何不敢见老夫?!” 这话一出口便见得边上的几个原本坐着谈笑着什么的青年、少年人,突然脸色就变了。 而跟在了小周管家身后的几个虬髯豹眼的汉子,冷冷的将手按在了刀柄上。 更是有一位老亲兵默默的转身,往桃林深处去。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家小公爷没有算计任何人。” 小周管家终究是按照自家小公爷的要求,生生的把静气给养出来了。 “我家小公爷很忙,最近在铸炮、还得筹建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帝国军械营造局……” 望着陈神义,小周管家很认真的点着边上的几个青年、少年人道:“还要教授几个弟子。” “实在很忙,甚至《帝国时报》的社评最近都没空写了呢。” 陈神义犹自不信,一脸不屑的冷笑着道:“敢做不敢当?!老夫都已认输,他有何不敢认哉?!” 却见那些个刚刚站起来的青年、少年人中,一位唇红齿白身材颇为高大穿着绣袍的少年冷哼一声站出来。 “得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你也配让虎哥儿算计?!” 却见这少年人抱着胳膊冷笑着道:“本宫也不怕告诉你,这件事儿虎哥儿就是拿你给本宫等人练手而已。” “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本宫?!听得对方如此自称,陈神义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能够用这个自称的人,而且还是一少年人、又与那张家子亲厚甚至口称“虎哥儿”。 除了现任的皇太子朱厚照之外,这满京师里还能够找出来第二个么?! “不知竟是太子当面,老夫失礼了……” 陈神义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倒是对着大明帝国第一熊娃行了一礼。 然而熊娃显然没有一点儿领情:“好了~好了~!繁文缛节本宫最厌烦了!” “你的事情不必扣到虎哥儿身上,他前后基本就没有管这事儿。” 却见熊娃说到此,满脸得意的昂着脑袋:“所有布置都是本宫和伯虎他们办下的,怎样?!是不是很漂亮?!” 这话说的就很气人了,陈神义顿时涨红了脸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唉……败军之将无可言勇,老夫如今但请见玉螭虎一面!有秘情可陈。” 小周管家这个时候依旧是那副温润的笑意,轻声道:“我家小公爷说了……” “若有人以秘情相告请见,则告诉他:锦衣卫、东缉事厂、刑部和陛下,都在京城。不在桃林。” 陈神义闻言不由得一滞,这特么什么操作?! 第三百一十章 桃林不溅龌龊踪,但许肥堆准一见(中) “老夫……老夫……”陈神义居然发现,自己一时之间已然是拿不出任何能让那玉螭虎妥协的筹码。 秘情?!人家都直接说了,我不是锦衣卫、不是东厂、不是刑部。 这特么秘情关我个毛事儿啊?!跟谁有关你找谁去。 说钱?!那可真算了,你当陈神义是谁?! 以为他陈神义,现在还是家资百五十万白银、田产万亩、存粮二十万石的京师大豪么?! 即便他是也没有资格来要求小公爷见他啊,无论是于商业规模、于商业手段。 还是以身份地位,抑或是取得的功绩…… 陈神义论起来,甚至连见小周管家这位玉螭虎座下第一狗腿王的资格都没有。 亦是此时,便见得一身火红色南蛮铠的宫御前樱子竟是从桃林内走出来。 她腰间挂着宫御前制式的腰刀,背上背着一杆火枪端的是威风凛凛、煞气凌然。 “公子听闻陈先生来访,便请陈先生暂待……” 陈神义听得此言,不由得脸上露出了几分得色。 虽然此时他一身的儒衫满是泥水,头上的发髻也散乱不堪。 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狼狈,但他还是昂首挺胸一脸肃然的点了点头。 却见樱子转身对着大号熊娃及另外几个青年福了一个,道:“公子让几位一并回去。” 朱厚照等人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低着脑袋跟着樱子回去了。 陈神义并没有等多久,大约便是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便见得那桃林深处有人影缓缓行来,其中为首的那人即便是陈神义现在恨他入骨亦不得不承认。 这位少年人的风仪颜色,真真是当世无双、甚至横推八百年皆无双者也! 尤其是那一双勾人心魄让人自惭的丹凤桃花,便是看着你亦有着欲诉还休之眉意。 只是这一双眼睛,京师里便不知道多少女儿家深闺梦中皆尽为他了。 尽管这少年身穿的是一身的粗布,甚至脚上亦是踏着一双草鞋。 然而其起身行步间却自带着一种难以言述的韵律,便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奇怪的是他的那些个弟子,亦皆换上了如此的一身装束却不知为何。 “陈先生,闻名已久了……” 这少年人出来后却未曾如他的那些个弟子一般,对陈神义横眉冷目。 亦不曾如他那管家一般,虽是看着脸上是温润笑容然而却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老夫得见玉螭虎,深感荣幸……” 陈神义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向着对自己作揖的俊俏珠玉少年玉螭虎深深的回了一礼。 输了可认输,但礼不可废。 这大约是现在陈神义身上,唯一剩下的一丁点儿的骄傲了罢?! “败于玉螭虎之手,老夫心服口服!” 即便是到了此时,陈神义依旧不肯承认自己是败于熊娃朱厚照他们几个的手里。 这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无法接受的,败于玉螭虎之手……至少他能够接受。 “你……”朱厚照这下可不依了,便是要蹦达起来给丫两掌! 马勒隔壁!是我朱厚照干翻你的,啥叫败于虎哥儿之手啊?! 然而玉螭虎却摆了摆手止住了这大明熊孩子,见得虎哥儿发话了朱厚照再不愿意也只能蔫了。 “走走罢!”张小公爷并没有立即解释此事,只是背着手向前走去。 朱厚照他们几个则是狠狠的瞪了陈神义一眼,随后低着头跟上了自家少年恩师的步伐。 陈神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目光坚定的也跟了上去。 痴虎儿并没有带着他们进桃林,甚至都没有带着他们进张家庄子。 他背着手走在田埂上,步履轻快甚至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朱厚照乃至陈神义等人,皆莫名其妙。 这是个神马意思?!陈神义倒是不担心自己被痴虎儿直接砍了。 他要砍了自己实在是不必这么麻烦,刚才在桃林前他甚至都不必出现就能让自己做花肥了。 陈神义现在自己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是以完全不惧的跟在痴虎儿身后。 沿途便见得痴虎儿笑着与田中的妇孺打着招呼,偶尔一些个老农们笑着给他施礼。 绕过了张家庄子,顺着田埂走了一会儿朱厚照便知道要去哪里了。 顿时他脸上变了好几变,那地方是整个张家庄子他最排斥的地方——猪圈肥堆。 果然,很快的小公爷的方向就转向了肥堆边。 几个弟子脸色惨白,满心的卧槽! 陈神义亦是没有想到居然会被带来这种地方,那巨大的味道让他几乎要摔到地上。 “来~给你们陈先生施一礼罢!” 好在没有靠的太近,痴虎儿便停下了脚步笑眯眯的转过身对着朱厚照等人道。 陈神义听得这话顿感莫名,却见痴虎儿对着几个弟子们轻声道。 “人家用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不惜拉上朝堂重臣、京时豪商、九边将校……等等给你们上课。” 张小公爷的这话直接让陈神义的面皮瞬间涨红,然而玉螭虎阁下似乎是恍若未觉。 “这是恩德啊!明白么?!为师一直都教导你们,做学问、做人需懂得感恩……” 却见玉螭虎说着,竟然是转过身来后退两步掸了掸布衣袖子给陈神义行了一个大礼。 “张家玉螭虎拜谢神义先生不惜以身家性命,与我弟子练手!特此大礼,聊表心意……” 朱厚照见状顿时面皮涨红,卧槽!都说虎哥儿骂人牛批,本宫这真算是见识了! “学好半天学不会,学坏无师能自通”的大明帝国第一熊孩子朱厚照岂能错过此着?! 却见他赶紧退后两步,用着那皇家礼仪教导出来的标准肃穆对着陈神义一个大礼长揖到底。 “后学末进感念神义先生高德,以身家性命教授我等如此学识!本宫无以为报,仅以此大礼相酬!” 陈神义这嘴皮子都气的哆嗦了起来,估摸此时若是测他血压绝对“啪啪啪~”的飙升到300+! “后学末进唐伯虎(徐衡父)感念先生以身家性命教导之高义,铭感五内不敢相忘!!” 看着陈神义那脸色,玉螭虎的鹅蛋脸上满是无奈。 眨巴着自己那双丹凤桃花心里琢磨,这速效救心丸得赶紧造出来啊!可以救好多人的命哩! 第三百一十一章 桃林不溅龌龊踪,但许肥堆准一见(下) “你欲见我,必然有事相询……” 却见玉螭虎笑吟吟的走到一边的怪石上,对于肥堆恍若未觉一般的坐下。 看着陈神义一脸认真,轻声道:“你且问罢。” 陈神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定了定神。 这才沉声道:“老夫败于玉螭虎之手……” “这点,先生却错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这俊俏的玉螭虎笑吟吟的打断了:“您非败于我手。” “诚如我家瑾山先生所言,此事在下确实参与不多。” 却见边上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铺设下纸张,居然是奋笔疾书开始记录。 “在下可以很实在、很诚恳的告诉您,此番事宜皆出于我弟子手。” 陈神义听得此言不由得面色渐冷:“老夫既败,玉螭虎又何必诳我?!他们……如何懂经营之事?!” 大号熊娃朱厚照听得这话就顿时不愿意了,但不等他蹦达起来,玉螭虎便径自笑吟吟的摆手道。 “那是您有所不知而已……” 玉螭虎诚恳的望着陈神义,轻声解释道。 “伯虎、衡父,他们都是很早便随在下一并开始做话本、创办《帝国时报》的……” “太子殿下稍晚一些,但在三大车行的筹建、经营过程中亦是全程参与的。” 这话叫陈神义不由得一愣,而不等他反应过来玉螭虎便继续道。 “其后三大车行的经营,基本都是他们在操持。这甚至包括了《帝国时报》的文章、时评。” “每一款车的设计、定型、生产……直至铺子的经营,都是他们亲历亲为的。” 陈神义听得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珠子,转过头去愣愣的看着唐伯虎他们几个几乎不敢置信。 却见玉螭虎淡淡的道:“包括张家庄子的修造、此次赈灾,大量物资都是他们所筹集。” “过手的物资、银子至少有三四百万两银子,您……怎么能说他们不通经营之道呢?!” 顿了顿,玉螭虎笑着道:“当然,在下更愿意将其称之为‘计然之学’!” “计然者,计倪也!七策用五,则溃越反起而灭吴!” 陈神义亦是读过些许书的,他自然是知道此出自于《史记·货殖列传》。 其核心是在于“审金木水火,别阴阳之明,用此不患无功。”、 “计然之学亦是商贾之道,既是教授此学玉螭虎何以伤与老夫等商贾哉?!何以轻慢于老夫于此谈哉?!” “老夫亦是有进士举人者,玉螭虎何以轻慢于老夫哉!!” 却见陈神义其目睁圆,目眦欲裂!对着玉螭虎声音近乎咆哮。 然而玉螭虎却看着他哑然失笑,对着身侧的弟子们轻声道。 “小子识之,此便为我大明帝国商贾之道!这便是我大明帝国些许举子行止品德……” 却见玉螭虎缓缓的站起来,望着陈神义那笑容渐渐的冰冷了下来。 “勾结朝臣、接连朋党甚至勾结九边将校……” 玉螭虎的那双丹凤桃花缓缓的竖起,脸上的笑容则是令人彻骨发寒。 “不惜以京师百姓、二十余万灾民死活为伐,生生拔高粮价!” 此时的玉螭虎,那方才面上的温润已然不见。 却见他双丹凤桃花竖起,竟一时间如吊睛白额虎一般迫的陈神义愕然后退了好几步。 “就是为了一己私利!为了一己私利尔等罔顾百姓死活、不在乎饿殍遍地!敲骨吸髓恨不得杀人取利!!” 玉螭虎的咆哮声在这肥堆边响彻,却见他那双丹凤桃花已然竖起竟如那除灭魔妖之仙神法眼般! 便是被他扫过亦是不由自主的心生颤意,肝胆俱寒顿感龌龊无处藏。 “十五两一石!十五两啊!!若是让尔等些许孽畜佞贼得手,此京师百姓与灾民将饿死多少人?!” “若是尔等脏蠹畜佞得手,这京师又有多少百姓得易子而食、这京师又得有多少百姓坠入深渊!!” 远远的,张家的老亲兵们、妇孺们缓缓的靠过来默默的听着自家小公爷的话。 他们皆尽缓缓的低下头,有人默默垂泪。 那些都是经过饥荒,抑或是对大饥荒有着些许了解的。 他们想到了曾经那种,近乎蚀灼在骨髓、在灵魂深处的饥饿感。 “畜蠹竟还敢言道自己读的是圣贤书,圣贤书便是教你拔高粮价逼死数十万百姓、从他们口中挖银子么?!” “圣贤书便是教你祸国害民、罔顾家国百姓生死存亡以肥己利?!” 这一番话骂的是陈神义脸色发白、浑身颤栗,一时间他竟无从反驳只得愣愣的看着那玉螭虎。 “入我桃林?!你配么?!我桃林招待即便不是贤德之士,亦是自持之人!” 却见玉螭虎的那不灭业火似乎缓缓平息,声音亦不再是如刀锋一般劈砍割剁。 “伯虎!记之:我之桃林,风能入、雨能入,可待遭灾苦命人、亦待衣食无着贫苦者……” 望着陈神义,玉螭虎的声音不大却如此的铿锵有力:“唯脓毒腌臜、祸国害民而肥己私利者……” “不可入!!” 这话说的陈神义面皮涨红,嘴皮子不住的哆嗦。 唐伯虎等人以是心潮澎湃,不住的奋笔疾书。 小正德朱厚照此时激动的青筋暴起、面皮狰红,浑身都在颤栗!只差跳起来击掌叫好了。 “如此一身脓毒、恶臭腌臜、祸国害民、夺百姓口粮而肥己之畜蠹者……” “也只配肥堆之谈!!” 却见玉螭虎缓步回到了那怪石上,安然坐下冷然的望着那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的陈神义一字一句的道。 “我之幼名,乃取王钟美公之《寄洪与权》。” “其有曰‘须将大道为奇遇,莫踏人间龌龊纵’……” 玉螭虎说着,顿了顿那双丹凤桃花如冰冷刀锋般盯着陈神义。 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口齿咬的极为清晰。 “畜蠹龌龊纵,不许溅入桃林! 贼佞者欲见,便在此肥堆罢!” 陈神义听得此言那本就颤抖的身躯“扑通~”一声,竟是跌坐在了地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肥堆叙话集,万世与全局(上) “你骂老夫等畜蠹贼佞,可若非你弟子多番设局、步步陷阱老夫等又岂会如此!!” 陈神义似乎又给自己找到了合适的借口,竟是站起来赤红着眼珠子等着玉螭虎。 却见他手舞足蹈的蹦跳着,嘶吼着:“老夫等人多年以来从未高企粮价,若非是你……” “伯虎!尔等识之,畜蠹者皆喜推责卸任无甚担当。” 玉螭虎笑着摆手打断了陈神义的话,对着边上的唐伯虎等人道。 “其心不正、其行自邪,心行歪邪者读书愈多则为害愈大!害之大者,祸国殃民!” 这句话堵的陈神义脸色涨红,便是要开口反驳。 但玉螭虎却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有人提刀迫你升价否?!” “军伍曾开赴你家门前迫你提价了?!” “抑或是火铳、碗口铳顶着你胸口脑门,迫你升价否则灭你满门?!” 陈神义被堵的为之一滞,低声咕哝着:“商贾者,本就是低买高卖……” “那被我弟子以货击价而败,夫复何言?!” 这话直接让陈神义呐呐无言,望着他张小公爷叹了口气。 “你终究不知道,你输在哪里。” 这话似乎直接戳到了陈神义的痛处,却见他涨红了面皮竟是不管不顾的指着张小公爷。 声色俱厉的尖声嘶嚎:“你若不是英国公府小公爷,老夫又怎会败之?!” “你弟子中有太子宫中扶持、你有英国公府相助,自然无往不利!老夫才是真正……”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再次被张小公爷打断了:“你陈家,当年可是卖了沈家累积下的家资罢?!” 这话直接击中了陈神义的死穴,他陈家起家就不甚干净。 当年沈家的家资他陈家可没少下黑手捞取,沈家落败陈家扒拉着沈家的尸骨血肉吃个了满嘴流油…… “我张家英国公之位乃祖上两代随驾开疆扩土、战死沙场,方获皇家恩典之功绩……” 张小公爷低垂着眉眼,甚至都懒的看陈神义一眼:“其时,陈家祖上何在?!” “我今日之功绩,哪一项都能拿出来摆开了说!你若不服,挑一项来比之!” 比个屁!陈神义自己可知道自己的事儿,他那个举人都是勉勉强强从一些文弱省份考上来的。 根本就不敢在江南一地去考院试,否则就他那三两本事绝对被刷下来。 可人家玉螭虎那是实打实考下来应天府解元的,他拿什么跟人家比?! “好罢!老夫便认这商贾之事,便是错处如何?!老夫从商,便是错处!如何?!” 却见陈神义面皮涨红,死死的盯着张小公爷:“高卖低买,本就是商贾之事!你用国朝……” “只许你勾连朝臣、商贾,却不许我弟子联合中官、勋贵?!”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哑然失笑,却是不理他转身对着唐伯虎等人道:“且记之。” “计然之道:小者饱腹糊口安身立命,大者富国强民杀敌无形!” “远如计然师计倪,制七策用五则助越灭吴!陶朱公三聚三散,家财无算!” “行计然者当知计然之理、执计然理所行!其曰:诚为本、信为根。有家国之念、抱同理之心!” 却见张小公爷指着陈神义,对唐伯虎等人道:“计然道、商贾策,本是无错……” “然,若行计然商贾者心术不正、品性不端,则成祸矣!” “其小则以次充好、坑蒙拐骗害之百姓,其大者祸国害民、损公肥私甚至国破家亡!” “一如晋阳诸家、一如这陈神义,这等人甚至不惜卖国害民、不惜以无数百姓性命肥己私囊!”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顿了顿望着陈神义。 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了才道:“你来寻我,便是想知你我差池于何处罢?!” 陈神义此时脸色已是不复方才一般了,却见他退后两步掸了掸双袖拜下。 “老夫认输服罪,只请玉螭虎教我错在何处。” 呸!你本来就输了,还装尼玛的狗犊子呢!边上的朱厚照一脸得意,调动数百万两银子、数百万石粮食! 想想就让人无比的心潮澎湃,尤其是朱厚照现在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宫太子。 他非常的明白这些银子,这些个粮食意味着什么。 而便是这样一场,可以说是掀起整个大明帝国惊天巨涛的计然第一战…… 竟然是在他朱厚照手上打响的,并且完美的收官取得了全胜! 朱厚照所取得的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事情都无可比拟的。 甚至经此一役身为太子的朱厚照,觉着某些曾经父皇和自己说过的国事不过尔尔。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正在记录的唐伯虎听得此言不由得笔尖一颤,但随即飞快的将这句话记录下来。 “秦地灾民者帝国一域、陛下子民,安置他们乃为帝国万世基业所谋、为数十万百姓生死所谋。” “灾民迁徙需多方考虑,当日大灾钱公便已往夷州筹粮以备不患、我弟子许庭光亦往江南购粮。” 张小公爷认认真真的看着陈神义,轻声道:“我所谋者,初始为之曰:善。” “顾者,灾民。为帝国基业、百姓生计谋,不敢言可及万世。但三代,当可矣。” “灾民来,我往迎之赈抚、惩凶、战鞑靼!及至京师,实则我弟子、钱公船队已归……” “此不敢言可谋帝国全局,然京师、灾地、江南及夷州我亦谋定矣!” “我之初心为善、我所谋为三代、四地!而你呢?!” 听得这话陈神义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原来……人家运粮的船队早就到了啊! 难怪……难怪那路大豪让自己把粮食都运到津门去,说自会有人接收! “你之初心,私利也!出于私心、起于私意,心术恶臭、行径卑污!” 张小公爷是笑着说出这些话的,但这些话都被一字一句的记录了下来。 “你所谋者,百姓口粮、临时起意,朝堂一部、京师豪商……” 你呀……格局太小!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在心里补充道:图样,图森破。 第三百一十三章 肥堆叙话集,万世与全局(下) “不可能!江南方面之粮价老夫一直关注,并未有任何大幅变动!” 陈神义脸色铁青,声音尖利。 他的粮食也多数是采收自江南地区的,所以日常就有关注到江南的粮价问题。 若是有人在江南某地大肆收购粮食的话,那必然会造成巨大的粮价波动。 如果是粮价有巨大的波动,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然而张小公爷却傻子一般的看着他。 轻声叹道:“我收粮,是救人不是造祸。为免当地粮价波动都是分散收粮,不予一地多收……” 这话一说出来陈神义就噤声了,一般来说若是采购粮食没有人会在乎自己采购完毕后当地粮价如何。 直接在短时间内采购到自己所需的粮食,直接走人就是了。 有几个人会在乎自己离开后,当地的粮价变动的?! 诚如痴虎儿自己所言,他所谋者非一城一地、一时一季。 甚至人家并非是针对于自己,出发点都跟自己完全不一样。 初心为善,谋全局、谋万世。 陈神义沉默了,良久后终究长叹一声:“老夫……错矣!” “老夫错,而为何玉螭虎不早早言说这些道理?!”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轻声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若非疾风板荡,怎识得忠奸善恶?!” 对着陈神义摆了摆手,张小公爷起身轻声道:“大浪淘沙沉者为金,风卷残云胜者为王……” “且去罢!” 同样一句话,朝堂上却是由萧敬说出来的:“且去罢!”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御座龙椅台阶下那站出来的七位侍郎、十余位翰林凄凄惶惶。 当粮价公布了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细细的将他们这些天所做下的事情。 甚至在各大粮铺中持有的份子,全都在这朝堂上摆出来说的一清二楚。 那玉阶下的七名侍郎、十余翰林,皆被锁拿扣住将送往刑部。 “梅东公……梅东公啊!若是他们再入大狱,这朝堂就真的无人可用了!!” 姚顺等人凄凄惶惶间听得有人如此说,不由得抬眼望去。 便见得刘大夏那苍老的面庞上满是恳求的出得朝班,躬身作揖:“梅东公……” 听得刘大夏如此说,姚顺等人顿时心中又升起一丝丝的希望!我等可皆是国朝重臣啊! “东山公,咱家也实话给您说了罢……” 萧敬低垂着眉眼,轻声对着台阶下的刘大夏便道:“他们……罪无可赦!!” “那京师粮商涨价的背后,站着的是他们!七位侍郎,便持有四家粮商的份子!” 刘大夏听得此言不由得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如此大胆。 “他们不仅勾结粮商疯涨粮价,甚至不断的从各家粮铺中高价收粮!” “为何京师粮价能够从一两六钱疯涨至十五两之巨?!您难道就没有想过吗?!” 萧敬说着,那苍鬓白首缓缓抬起望着台阶下那些个目瞪口呆的侍郎、翰林们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都是国朝重臣啊!居然为了中饱私囊不惜勾结粮商疯涨粮价、置国朝于死地、弃百姓生死于不顾!!” 说到此,萧敬双目灼灼的望着刘大夏一字一句的道:“东山公,还要求情么?!” 这怎么求?!这如何求?! 看看这些人,刘大夏的心直接从胸口沉到了谷底。 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的对这些个清流群体们,完全的绝望了。 这些人不少实际上是他与马文升豁出去老脸,从三大学士那边求下来的名额。 他们多多少少的几乎都和清流沾上些许边,本以为即便是没有了御史、给事中亦可制衡一二。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人才抵达京师多久?! 他们才上任几天?!居然已是和京师的粮商勾结在一起,甚至不惜以京师百姓、灾民性命作伐…… 生生的将粮价从一两六钱,直接拉升之十五两之多! “老夫……老夫……”刘大夏一时之间,竟是悲从中来。 那面上的花白的须髯微微颤动着,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他与马文升不惜尽弃前嫌试图为清流再留出一条路来,然而这些人……他们都做了什么!! “姚顺!姚顺!!” 即便是刚才在宫门前被姚顺所呵斥,马文升都没有如此怒气勃发。 而那在宫门前意气风发的姚顺,此时整个人竟是呆滞、萎靡而凄然。 他木然的转过头去望向了马文升,声音沙哑而充满着绝望:“约斋公,老夫……” “啪~!”却见那一身尚书官袍已然苍老的马文升,竟然是须髯皆张猛然冲上去。 狠狠的就是照着姚顺的脸上,抽了一耳光。 “无耻!!国蠹!!奸佞!!” 姚顺被一耳光抽的直接翻倒在地,却不敢反驳半句。 边上的大汉将军们将这些个凄惶的朝臣们押送了下去,整个朝堂顿时变得空寥寥的…… 六部尚书几乎变成了光杆司令,之前就已经扫荡了一批。 结果这才没几个月,第二批又被扫荡进去了。 其实三大学士现在也很头疼,人都抓了这是很痛快。 可特么痛快完了咋办?!这朝堂空寥寥的,没人手这怎么做事儿?! 礼部、刑部、户部、吏部,他们四个还好一些。 只是给事中全都被挂逼了,侍郎没进去几个活儿还能干的起来。 兵部、工部这俩真就成了光杆司令了,刘大夏那更惨——御史到现在都没有补充。 所有人脑子里都在琢磨,以后这活儿可怎么干啊…… 朝堂上凄凄惶惶,京师里直接是被破门砸店! 当五十万石粮食送抵京师,潮白河码头坊市开市、所有粮铺代售一两一石的消息传来后。 京师那些跟风一起炒粮价的小粮商们默默的出门,买回来些许砒霜含泪与家人吃完了最后一顿。 还有些摸出了自己仅剩的散碎银两,交给了妻儿让他们赶紧离开京师。 而他们自己则是在梁上悬上一根绳子,双腿一蹬…… 第三百一十四章 尔等不能死,夷州要人手 苗梁杰端坐在家里,轻轻的抿了一口杯中的龙井细细的回味着。 龙井,唯有虎跑泉边上那一圈能够称之为真正的龙井。 每年苗梁杰都给虎跑寺捐上五万两的香油,于是寺里每年都会给他留些许这虎跑龙井。 “轰隆~!”家中的大门被人撞开了,但苗梁杰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继续饮茶。 这茶自己平日里都没舍得喝啊! 无数的人影“隆隆隆~~”的冲进了宅院中,苗梁杰甚至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看着成国公府的管家笑吟吟的向着自己走来,若是平日苗梁杰绝对站起身来躬身相迎。 但今天没有必要了,苗梁杰不认为自己还能够活下来。 “老苗啊……媳妇孩子呢?!” 苗梁杰头也不抬继续吸溜着茶,听得这话放下了茶碗:“怎么?!真想灭门了?!” “你这叫什么话啊!老哥哥是那样的人么?!” 听得成国公府这位管家的话,苗梁杰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声音发冷:“得了~!咱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书信都在箱子里,你要弄谁的都有。” 苗梁杰说着,淡淡的道:“银子您就别想了,现银都拿走了。” “粮仓你比我还熟悉,不必我带路!那里面还有三十万石的粮食,尽可取去!” 却见苗梁杰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望着这管家沉声道:“成则兄!相交多年,老夫也不敢求活……” “只求看在老夫这么多年还算是恭顺的份上,放我家人一马……” 这位叫成则的管家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苗梁杰,他甚至坐在了苗梁杰身边就这么盯着他看。 甚至把苗梁杰看的浑身发毛,豁然起身:“周成则,要杀要剐随意!如此看着老夫却是何意?!” “成则在看你这老家伙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得如此贤妻!” 周成则撇着嘴,一摆手道:“得了~!去城外迎回你媳妇孩子罢,潮白河坊市粮油街上有你一间铺子!” “从今往后好好做生意,莫再想那些个歪门邪道了!” 却见这周成则缓缓的站起来身来,乜了目瞪口呆直接傻掉的苗梁杰一眼:“见识还不如一个妇人!蠢!!” “成国公府的这些人不是来弄死的你,是来保你不死的。” 却见这周成则眯着眼睛,脸上挂起一丝冷笑:“这京师各大行会……也该换换人手了!” 说完便见得这周成则背着手,缓步走出了苗梁杰家的门。 “卧槽!周成则你既然并非来杀老夫,何故要砸老夫家的门!!” 苗梁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家的门都被这混蛋给砸了。 而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一通狂奔到周成则身边,竟是将那虎跑龙井的茶叶罐子塞到了他手里。 此时的苗梁杰已然是浑身哆嗦着,满眼是泪…… “屁话!劳资是怕你想不通死逑在家里了,不然我砸你家门干甚!” 周成则笑眯眯的将这茶罐塞进了怀里,挥手让两个家丁留下其余人随他走。 京师中无数的悲喜剧在发生着,有人看着妻儿老小被凄凄惶惶的押送回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有人险死还生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顺天府的衙役们很忙,城狐社鼠们今天更忙…… 那些个贪便宜想在粮价暴涨的时候分一杯羹,甚至不惜借贷买了高价粮的如今多数听到消息后绝望了。 但钱公公不能让他们死啊!他们死了,谁特么给劳资到夷州开矿、种地啊! 卧槽尼玛!咱家在夷州还需要搞政绩啊,要政绩就得有人手啊! 所以钱公公人还没回到京师呢,就赶紧给萧敬萧公公打招呼:那些人千万、千万可不敢死了啊! 他们欠的钱,咱家的粮食出手后可以给他们垫上。 但这人得活着啊,他们死逑了咱家可咋给夷州开矿、开荒啊! 萧敬一琢磨,哎哟~卧槽!是这个理儿啊,他们死逑可就真真的浪费了。 下面给他们放印子钱的城狐社鼠们也不觉着这些人全死逑的,对他们有啥好处啊。 毕竟这可是京师啊,首善之地! 逼死人了自己也得惹上事儿,而且这挂逼的咋还你钱啊?! 所以得了消息他们比衙役都快,冲到对方家里就咣当一个大脚开门。 看那些喝砒霜的赶紧给打掉了、挂梁上的赶紧给救下来,一时间竟还救下了不少人…… 京师里一片乱纷纷,痴虎儿却在与满面红光的弘治皇帝一起在草庐里面吃羊肉。 只是陛下您也太不讲究了,直接动手抢我弟子伯虎所记的《肥堆叙话集》也就罢了。 居然还一边吃一边看,看的高兴了还拿酒喝…… 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边上鬼叫不已的朱厚照,张小公爷决定回头再找个机会揍这小子一顿出气! “哈哈哈哈……好!此言甚好!赞哉!!” 戴义低眉顺眼的在一边伺候着,刚刚张小公爷邀请他坐在另一桌先吃着。 但老头儿笑着拒绝了,弘治皇帝让他坐也不肯。 无奈之下,只得命他先吃几个肉包子垫垫肚子莫要饿坏了。 这老头儿倒是没有拒绝,在张小公爷目瞪口呆之下一口一个馒头直接吞进去。 喝了两杯茶水,这就算是吃饭了…… “痴虎儿,你这一番话不知羞煞多少读书子啊!” 弘治皇帝吃的满面油光,哈哈笑着将这《肥堆叙话集》交给身后的戴义。 “朕回去先命人誊抄一份,再还与你!” 弘治皇帝现在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今日一万三千斤巨炮试炮非常的成功! 接下来就是验证这一万三千斤的巨炮,极限到底是多少。 有了模具和铸造方法,巨炮的铸造成本一下子降低了很多。 钱通从夷州带回来五十万石的粮食,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两万斤的铜锭。 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的从帝国各地镇守太监那里运回来的铜锭,亦是过十万斤。 依铸炮工匠所言,既然此炮已是成功接着再铸便可直接晋铸二万三千斤巨炮! 有了前面的工艺、诸匠熟悉工序,再做铸模就不必拖那么长时间了。 两万三千斤巨炮若是铸成,而且试炮成功。 则立即可铸那最大的、弘治皇帝最想要的巨炮——三万四千斤达达尼尔巨炮! 第三百一十五章 校场巨炮初轰鸣,时代大门终开启(上) 时间往前回溯到清晨时,陈侗亲自挑选了熊烈山从战阵上带回、遴选的二十余大内侍卫。 老戴义、陈州同二人则是作为贴身侍卫,在马车内贴身保护。 弘治皇帝靠在马车的御座上闭目养神,看着似乎非常的平静。 但实际上他偶尔抖动的手指、微微发颤的眼皮都无声的表明了,他的心里并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平静。 粮价飞涨、商贾罢市、朝臣商贾勾结……甚至九边将校掺和其中,这些都不过是小事。 在那达达尼尔巨炮的压力下,这些事情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朝堂之事今日萧敬会处理完毕,事情几乎都安排好了。 粮秣?!弘治皇帝脸上挂起一丝不屑的冷笑,钱通的船早就随着水师回来了。 一直都停泊在津门外,厂卫联合死死的封锁住消息。 即便是卸粮都是动用的锦衣卫力士,没有人敢问厂卫要码头做什么、卸什么。 罢市?!这群蠢货不知道,潮白河码头将会成为新的京师最好的、最集中的坊市! 入海口可以海运又通入运河,距离京师不过是数十里、再有水泥直道相连…… 这京师里的坊市顶多是供应一下京师所需,日后恐怕大宗的、大量的交易都会转移到潮白河去罢?! 罢市?!罢个屁的市,不罢市都要完犊子了!还学人家罢市。 弘治皇帝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万三千斤的巨炮完全冷却后工匠们还进行了一道油淬工序。 用掉的桐油足足五百斤,还整只火炮一点点的打磨、测试。 提到这火炮,弘治皇帝瞬间就是满心都泪! 这活生生的就是在烧银子,真的是一把把的银子丢里烧。 才几个月啊,七八万斤的铜锭、三十多万两银子就给烧进去了。 苗逵那会儿捧着账本来给弘治皇帝的时候,弘治皇帝差点儿心疼的晕过去。 还好车马行、营造司这两块儿的盈利不错,算是勉强扛住了消耗。 也是这个时候弘治皇帝才体会到了张小公爷所说的,必须要产生盈利才能铸炮。 不然的话这样巨大的消耗,即便是此次铸成了炮他能扛下来。 其他的皇帝呢?!朝臣们肯定也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消耗,帝国扛不住啊! 这总算是出了些许东西了,一万三千斤、十五寸的炮口! 至少外部的测试表明这门新铸的、目前整个帝国最大的巨炮,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这终究只是外部的测试,到底这炮行不行还得真正的点火测试。 新式的火炮在铸造的同时新式的炮药也被做出来了,颗粒的炮药据说更为强劲。 甚至火炮的炮弹都是工匠们自行重新铸造的,石弹被淘汰了。 这一次试炮弘治皇帝不敢怠慢,尽管张家老国公、戴义、萧敬……等人都劝他不必亲自到。 但弘治皇帝还是决定要亲自到场,他需要亲眼看看目前这花费了如此巨大的火炮到底如何。 马车在鹰视狼顾身着便装的大内侍卫们的护持下,缓缓的使出了京师城。 早在马车抵达前,便有侍卫持着厂卫的牌子过来让城门官这边负责清场了。 马车出了京城自然是开始加速跑了起来,车身有些颠簸和摇晃。 但总的来说还算是舒适,毕竟弘治皇帝的这辆内部可填充了不少舒适的减震材料。 车子摇摇晃晃的的驶了不知道多久,才缓缓的减速停了下来。 顿了一下,又听得有人呼喝了几声并核对了令牌、印章、虎符。 最终确认了没有任何问题他们才被允许进入,弘治皇帝的眼睛已经缓缓睁开了。 掀开了车帘往外看,便见得高达五丈的城墙上人影憧憧。 一门门的碗口铳、后膛装速射炮、城弩……等等,被装备在城墙跺口。 重铠甲士的甲胄一队队哗啦啦的不断在城墙上前后巡视,鹰视狼顾丝毫不比自己的侍卫要差。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懋公不愧是帝国名宿悍将! 仅仅是看着这军容、军仪,再有这严谨肃穆及杀伐气便知其队伍之精锐。 难怪懋公能冲破那鞑靼军阵,直接阵斩达延汗啊! 沿途又过了几道检查关口,马车这才缓缓的驶入了试炮的场地内。 马车停住,戴义与陈州同二人率先下车左右警醒如狮虎般左右环视一圈。 侍卫们早已经散开隐隐将马车围住护持,确认了没有任何问题戴义才拉开阶梯让弘治皇帝下车。 远远的虎头老国公早已经穿着一身玄色新制结合了大明、欧罗巴哥特铠装束华丽的铠甲缓步走来。 行步间手按剑柄身上重铠哗啦作响,虬髯飞扬、虎目鹰眸壮硕有若熊罴狮虎! 任谁见之皆不由当叹:好一位沙场无双悍勇将,端的是威风凛凛、煞气冲云霄! 而随之在虎头老国公身侧的则是大明帝国玉螭虎——痴虎儿张小公爷。 今日的他亦是一身的新式大明、哥特铠混制新铠,只是玉螭虎身材修长唇红齿白。 那双丹凤桃花莹莹勾魄,嘴角上挂着温润如玉般的笑意。 玉螭虎璧人之姿以至于实在没法对人产生太大的威慑力,只是重铠下让他看起来英武的许多。 尤其是被他身边的爷爷一衬托,顿时显得他更加的俊俏而仁雅。 不过这爷孙俩站在一起却没有一丝的违和感,虽然两者之间的气场是几乎完全相反的。 然而却又让人感觉到这其中,带着一丝丝难以言语描述的契合。 大约如那太极图一般,黑白鱼间不同而又相同。 弘治皇帝心中赞叹着此祖孙二人,大约占尽了大明帝国半壁风华罢?! 如此风姿仪态恐怕便是数百年,亦是难得出得二人罢! 但随着弘治皇帝的眼睛扫到了自家那倒霉熊孩子,顿时眼珠子瞪着肺都要气炸了! 作为帝国第一熊孩子,朱厚照怎么可能会老老实实的持礼恭候?! 狗犊子本来就眼馋这火炮,眼瞅虎哥儿和老国公跑去接父皇了。 大号熊孩子朱厚照就毫不犹豫一溜烟跑到巨炮前,几乎是口水哈喇都流出来了。 哆嗦着摸着这门巨炮,那眼神满是柔情蜜意…… 第三百一十六章 校场巨炮初轰鸣,时代大门终开启(中) 张小公爷见得弘治皇帝那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赶紧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太子殿下!!” 看着朱厚照摸着这火炮的那表情、那模样,简直跟猥琐金鱼佬没啥两样。 难怪弘治皇帝气的整个人都要炸了,而朱厚照吃了玉螭虎这一喝才回过神来。 见得自己家老爹那要吃人的眼神不由得一个哆嗦,赶紧无比狗腿的猫着腰跑过来。 “父皇~!您来啦?!那炮可真是好炮!儿臣刚刚检查过了,绝对寸寸密实!” 弘治皇帝拿着手指头指着这熊孩子,看着他谄媚又狗腿的模样终究是一叹。 将他扯过来拉紧了一下身上的铠甲,整理了一下头冠:“都出阁了,太子得注意风仪。” 朱厚照只是比较皮、比较熊,他并不是蠢笨亦或是没心没肺。 见得父亲如此这熊孩子居然眼眶红了一下,将身子打的笔直:“儿臣知道了!” 看着个头都要赶上自己的儿子,弘治皇帝瞬间就觉着自己老了。 太子好似前几年才出阁读书的罢,怎的就像是过了好久一般呢?! 现如今他都能操持数百万两银子、数百万石粮食,与那京师粮商、国朝重臣掰手腕了。 “走吧!咱们看看去!” 给太子整理了一下铠甲,弘治皇帝向着不远处那正在被工匠们调整的巨炮缓步行去。 远远的看着这门巨炮还没有什么,当走近的时候弘治皇帝那心脏就“突突突~”不由得加快了起来。 秉承了大明的特色这门火炮的炮身上,有着一面巨大的“真武大帝”浮雕像。 整个炮身浮雕盘附着成片的睚眦祥云纹,因为是采用了一定比例的钢、铜、锡……等合金打造。 所以这门巨炮的颜色与纯钢、纯铜有着巨大的区别,它的质地有些类似于钢但颜色又是铜黄。 “都起来!给朕说说这门炮!” 弘治皇帝一挥手让那些战战兢兢跪了满地的工匠们赶紧起来,给自己介绍这门巨炮。 全炮长一丈二尺、炮管壁厚达五寸,炮口十五寸、注药暂记为一百五十斤。 炮弹为三百斤沙芯钢壳弹、射程计为二里,全炮重……一万三千斤! 吐出一口浊气,弘治皇帝让自己平静下来。 随后抬首望去,便见得远达二里左右沿途标识距离的牌子外有一道城墙。 弘治皇帝望了戴义一眼,老家伙躬身会意转身带着几个内官打马便跑去。 而弘治皇帝则是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缓缓的离开了这炮台,为了承载这巨大火炮临时搭建的炮台。 毕竟这可是一万三千斤的巨炮! 这明显不是寻常的那些木质车轮能够承载的,所以在铸造之初工匠们就配套的铸造了承载的炮车。 即便是有着炮车他们也不敢肯定,这炮车能不能承载住此炮巨大的后座力。 于是他们选择的是建造一个水泥砖石并内外覆盖大量泥土的掩体,将整门火炮带炮车都放进去。 “陛下,此墙高一丈、厚达二尺!青砖所造,黄泥夯土相合。甚为结实!” 弘治皇帝肃然的点了点头,摆手道:“那……开始罢!” 张懋浑身的铠甲哗啦啦的抖动着走过来,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礼:“还请陛下暂避!” “新炮试炮,一切未知!当以安全为要。” 弘治皇帝倒是从谏如流,点了点头便随着张懋等人一并往后撤去。 那是一道用水泥、装着土的麻袋堆积起来的工事,甚至顶上还有着厚厚的水泥板子。 一对罩子模样的家伙什被张小公爷恭敬的拿给了弘治皇帝,朱厚照见父亲有些莫名其妙。 便帮着他戴上、扣紧,弘治皇帝顿时感觉自己的耳朵被什么东西包围住了。 好在并不难受,只是一下子整个世界失去了声音。 他有些好奇的想要摘下来,吓的朱厚照赶紧按住摆手表示不能摘。 弘治皇帝见状只能按下了自己的好奇,往外看着。 这里距离炮台有两丈左右的距离,而且是在侧面并非是正对面。 于是可以很清晰的看到炮台上的人员操作,并可以看到远远的那道城墙。 却见工匠们先用油将炮管内刷了一遍,然后一个巨大的油纸包被用小车子拉了上来。 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油纸包整个往炮管里面塞,再用炮拴压紧。 炮弹也同时被推上来,亦是先用油把炮弹刷一遍再用着吊钩、皮兜子将炮弹吊起来塞进炮管。 一切看起来不快但做的是有条不紊,工匠们开始校正火炮的高低角度。 最后把炮身卡死,以一根中空的铁棒子从炮身尾部的点火处插进去。 铁棒子抽出来后一根引信露了出来,工匠们将引信拉到了掩体外面。 随后全数向着另外两处掩体撤去,看起来这就要点火了。 果然,最后留下的那个小伙子先点着了一支火把。 在确认所有人全部都撤入掩体后,昂首声竭力嘶的吼叫了些什么。 只是弘治皇帝戴着这堵住了耳朵的罩子,完全听不清楚。 吼叫了三遍,便见得那小伙子用火把向着地上的引信点去。 “滋~~”一阵火光冒起,这小伙子像是身后被狗追似的疯狂的向着一处掩体冲去。 弘治皇帝摒息凝视,两只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那条引信一点点的从外部向着火炮燃烧过去。 引信的时间烧的并不长,却见火光闪起间已经飞快的舔到了炮口处。 “轰!!!” 猛然间那剧烈的几乎遮住了日头的光亮乍闪而过,那剧烈无比的爆炸轰鸣声顿时响彻! 这声音……如同天地间惊雷同时炸响,又似那擎天山岳瞬间崩塌! 更可比那沧海之水全数化作了巨浪,轰然砸来一般! 剧烈的爆炸声带来的,是整个掩体工事“隆隆~”作响的震动。 便是弘治皇帝戴着这耳朵上的塞子,依然是被这剧烈的轰鸣声震的耳朵“嗡嗡~”作响。 爆炸掀起的巨大气浪,冲击的甚至让弘治皇帝都有些啷呛欲倒。 那火炮所在的掩体处无尽的尘土如同狂风过境一般,尽数被卷上了半空! 张小公爷和虎头老国公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他,这才没有摔下去! 定了定神,弘治皇帝这才抬眼快步向前急切的向外张望。 烟尘渐沉,依稀可见被巨大的后座力推的后撞至工事上的火炮无恙。 当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城墙时,弘治皇帝的眼珠子猛然瞪大! 整个嘴巴张的开开的,如同那濒死的鲶鱼一般! 甚至,还发出“嗬嗬~”的怪声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校场巨炮初轰鸣,时代大门终开启(下) 尘烟渐渐散去但那刺鼻的硝烟味却没有从空气中散去,在那逐渐飘沉下来的尘土中依然可以隐约可见那面城墙。 这面城墙现在已经不能被叫做城墙了,它现在的模样更像是被人粗暴的从中间撕裂开的破布。 城墙的正中位置处一条与京师城门那么巨大的缺口,整块都被轰塌了下去。 远远看着就像是被个调皮的孩子一棍子抽爆了的瓦砾一般,展露着凄惨、诉说着苍凉…… 飞溅的残破砖块儿散落的在那城墙的四周,甚至轰塔的那块城墙上砖头还“隆隆隆……”的往下掉。 两里地儿外二尺厚的城墙……一炮而破!! 弘治皇帝的脑袋嗡嗡嗡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勉强回过神来,看着那远处的城墙他直接呆住了近乎半刻钟。 就这么傻愣愣的、直勾勾的望着那残破凄楚的城墙,足足楞了近半刻钟。 直至工匠们已经骑着快马赶过去估算炮弹对城墙的伤害情况后,弘治皇帝才反应过来。 “快……快带朕过去看看!快!!” 也是这个时候,弘治皇帝愕然的发现:张懋和他家痴虎儿一并跑了! 他俩跑了也就算了,自己那狗犊子儿子也特么急吼吼的跑去看城墙了。 这掩体工事里剩下的就他一个人……哦,还有戴义、陈侗、陈州同仨。 只是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经历这场面,陈州同直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这火炮之下,哪怕是三丰祖师复生亦不能以力扛罢?! 而听得弘治皇帝的叫嚷,最先反应过来的也是他。 出得门来马车早已经被赶过来了,但上面的马匹给换了。 没辙啊!弘治皇帝带来的马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这个,哪怕是挂上了耳罩还是没扛住——吓死了。 无奈之下铸造司只能是把自己的马给弘治皇帝换上,让他可以赶到城墙去亲自看看。 “太慢了……太慢了!!” 弘治皇帝却直接等不及了,甚至不顾自己前段时间才跟着陈侗他们学会骑马。 直接从铸造司那边的人手上抢过缰绳,一个跨身就上了马隆隆的向着城墙冲去。 城墙处此时已经有无数的工匠开始拉着皮尺、捡起砖头、检查墙后……等等,一边检查一边呼喊。 还有工匠不断的在记录现场的情况,城墙的爆口是多长、多宽、什么形状。 城墙的倒塌是如何分布的,最远的砖头飞到了什么位置……等等诸如此类的。 随着“隆隆隆……”的马蹄声,不惜亲自打马奔的弘治皇帝很快的赶赴到了城墙边。 他一个翻身滚下马来,竟是跌跌撞撞的冲到了那城墙边上哆嗦着摸着那破碎的墙壁。 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弘治皇帝,整个人心里只有俩字——神器!! 鼎定帝国、亦是能摧毁帝国的神器!! 这还仅仅是一万三千斤的巨炮啊,若是那三万四千斤的达达尼尔巨炮呢?! 一时间弘治皇帝竟然是有些不寒而栗,那看似兼顾的京师城墙瞬间变得不堪一击了…… 便是同时,弘治皇帝对于达达尼尔巨炮的渴求更加的迫切了。 弘治皇帝几乎是看一眼这城墙,那心底里就在哆嗦…… 必须铸炮!不惜一切代价的铸炮!! “痴虎儿!加紧铸炮,你要任何资源、要多少银子朕都给!必须尽快将那四万斤巨炮造出!!” 弘治皇帝几乎是眼珠子都变得赤红的,对着张小公爷咬牙切齿的道:“朕只要那炮!!” “陛下,铸炮是一方面而已……” 看着弘治皇帝咬牙切齿的模样,张小公爷无奈的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 这温文儒雅的弘治皇帝这会儿都变身月夜人狼了,估计谁现在说不让他铸炮…… 弘治皇帝现场就能不剥皮、不沾酱的把丫直接活吞喽! “炮手的培训也是一个体系啊,不是会点火就完了。” 却见张小公爷无奈的抚着额头,轻叹道:“此款火炮,实际上用途多样!” “守城、攻城,此炮皆相宜。只需制专属车马,用于运输、保障炮弹、炮药所需即可……” 瞬间弘治皇帝的脸色就变了,猛然看着玉螭虎:“给下面的军队装备?!若是他们有二心……” “他们自己配不出火药、铸不得此炮、亦铸不出炮弹,更无法全面的培训炮手。” 却见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而且……此炮仅仅是一万三千斤而已。” “还需铸两万斤、三万斤巨炮!在那些炮面前,此炮又算得了什么?!” 弘治皇帝恍然,若是自己手上有两万斤、三万斤更强的巨炮确实这一万三千的炮又算什么?! “且小子并不打算将此炮用于一般地方城防、甚至九边都不必,仅是海防、帝国军队出征方面即可。” 张小公爷说到此不由得叹气,其实大明帝国发展不出来这类大型火炮也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他们几乎就用不着这种巨型火炮啊,从明初到明中期整个大明就没多少时候需要这种重型火炮。 加之天朝上国+重道轻器的思想,最终导致的便是火器方面从明初的先进到明中期的全面落后。 说到此,张小公爷顿了顿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笑着道:“若是此炮在手,更有忠诚一军……” “陛下又何须担心这天下有人据城作乱?!一炮之下,何城能挡?!何人能挡?!” 是啊!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满面红光,到时候谁特么做反直接吃朕几炮! 就凭着这炮,估计放两炮对方就得全都得跑了罢?! 便任由他是古今名将全然在列,朕一炮下去也叫他灰飞烟灭! “陛下,莫要再抱着从前之将兵之策不放了。” 却见得张小公爷后退两步,以拳击甲对着弘治皇帝肃然的道:“世界……变了!” “如今大明之外,寰宇剧变!大明,也须变!” “陛下须知,战国时秦变法富强而诸国不变!终——诸国灭矣!” 听得此言,弘治皇帝不由得肃然点头。 “此炮初鸣,乃以声呼于陛下:新时代——临矣!” 第三百一十八章 军械营造局为重,仕林朝臣皆为轻 试炮结束,弘治皇帝本想回去看看朝堂的情况。 但却被痴虎儿要求领着他,在这铸造司里面走一圈了解一下情况。 若是旁人如此弘治皇帝未必会答应,但这是痴虎儿的要求弘治皇帝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了。 “铸造司如今行铸造法,几乎尽数依水力而行。” 整个铸造司里,四处都是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做响。 为了避免干扰到这些个工匠们的活计,弘治皇帝被要求换上了粗布衫。 并只有戴义、陈侗、陈州同三人随行,天字第一号熊孩子朱厚照不用招呼也会凑这个热闹。 “二十余万灾民中一万余青壮为新军,后续抵达之青壮四万余有两万人在此修筑大坝。” 弘治皇帝看着那些个巨大的钢铁齿轮,“咔咔咔~”的转动着。 互相咬合之下使上力气,下面的钢锤或快或慢“当当当……”的敲击一个个铸件。 张小公爷如今也感叹,还好当时没有拒绝唐伯虎把徐经也收做徒弟了。 他家的那万卷古籍可是真起得大作用了,让他们翻找了一大圈才发掘出来那些故纸堆里隐藏的技术。 比如东汉后的记里鼓车、指南车,若没有一本不知谁人所著的古籍画下图形。 张小公爷是完全不知道记里鼓车里面,居然有一套减速齿轮系统! 更叫张小公爷愕然的是:三国马钧所造的指南车除用齿轮传动外,居然还特么还有自动离合装置! 这一项装置,在技术上又胜记里鼓车一筹! 最离谱的是故纸堆上显示,东汉时已有不同形状和用途的齿轮和齿轮系了。 仅仅根据简陋的图形、文字记载,张小公爷就能够直观的看到大量棘轮、人字齿轮。 看到这些张小公爷就气的想再穿越一次,跑到更前面的时代把那些提出重道轻器的煞笔们全砍死拉倒! 还好~还好~!那些古籍中总算是有些有用的东西,比如东汉“水排”用水力鼓风炼铁。 这其中应用了齿轮和连杆机构,至少让那些个工匠们复原后有了一个直观的概念。 晋朝时期的“连磨”也算是好东西,它的作用是以一头牛驱动八台磨盘。 那其中应用了齿轮系,以牛带动一个巨大的转盘齿轮而驱动八只磨盘。 也正是因着有这些古籍的图形、文字记载,张小公爷才得以让这些个工匠们了解到齿轮、连杆。 这些个能够被工部、皇家看重的工匠们并没有令他失望,或者说银子的驱动力很强…… 总之他们居然一堆人拿出了自己家传的那些技术里外折腾了一通,勉强给弄出了几套水力系统。 这其中就包括了最为需要的水力鼓风系统。 有着后世经验的张小公爷自然不可能傻乎乎的去用鼓风机,他要求的是做类似涡轮吸风的装置。 吸风的口子巨大而通向冶炼的口子却缩小,驱动是靠水力推动水轮再以齿轮、连杆带动风力旋转。 挖出来的煤也不是直接运来的,人力充足之下全部水洗过五遍才晾干送来。 至少现在炉温已经可以让坩埚达到融化熟铁,再融入生铁进行铸造的地步。 “隆隆隆……兹~~~” 弘治皇帝远远的看着巨大的坩埚将整整一锅火红色的钢水倒下,在模具中缓缓的形成一块块钢锭。 顿时整个人目瞪口呆,而这些钢锭亦将被送往下一处进行淬火、锤炼。 张小公爷带着弘治皇帝缓步走到了铸炮的车间,那座巨大的火炮模具早已经被工匠们摆起来了。 “陛下且看!这便是铸造了那门巨炮的模具,是铸造司三百大匠、一千四百工匠、四千二百辅匠全力之功!” 弘治皇帝呆呆的看着那巨大的模具,略有些哆嗦的过去摸了一下。 绕着走了几圈,甚至看了模具腹内的构造、内外壳模的花纹。 但他依旧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在张小公爷的引领下默默的将整个铸造司全部看了一遍。 这甚至包括了铸造司的铠甲铸造分司、兵器铸造分司、火枪铸造分司……等等,越看下去他便越心惊。 但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张小公爷随即带着弘治皇帝去参观的是枪炮药司。 这才是整个军械营造局最为神秘的部门,甚至还需要转过几道关隘、历经检查才能入内。 只不过这次弘治皇帝不能就近参观,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些个工匠们指挥学徒制作枪炮药。 转过这边往另一处校场,则是有军士在陪同工匠们试验他们新制之火药。 “砰~!”弘治皇帝看着那些新制火药,被点燃然后有人记录。 这些个大匠、工匠甚至学徒,似乎全数识字。 “小子命人开设夜校,歇工时教授文字、工造古籍作为参考。并使其能记载所学。” 整整一个上午,甚至到了中午弘治皇帝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对整个营造司的参观。 也是全数参观了一遍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张小公爷一定要求他将内官派来督管这里。 “军械营造局必成为帝国皇家之基石,臣只能将其建起、规划、赋予其运营之能。”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中,满是肃穆:“而执掌此局者,必须为皇家!!” …… 痴虎儿啊,你为皇家所作朕必不会忘! 弘治皇帝看着跟自己儿子笑语盈盈聊着天儿的痴虎儿,又想到了朝堂上那些个混蛋们顿时脸色阴郁了下来。 “痴虎儿啊!你可给朕出了一个大难题了!” 弘治皇帝苦笑的对着张小公爷,叹气道:“朝堂的侍郎足足少了三分之二……” “其余照磨、检校、清吏司……几乎陷入半数,督察院、六科、翰林院……近乎全军覆没……” 说起这些弘治皇帝便是满嘴苦涩,从前还不觉着。 大约是从痴虎儿开始参与到各项事宜起,弘治皇帝就发现这帝国居然已经烂了半数以上了。 那些吸附在帝国身上的官宦、士绅、豪族们成为了最大的脓血、脓包,亦是最可怕的毒瘤。 第三百一十九章 草庐之内论军政,帝国改革端倪现 “再开科呗!帝国养士百五十年,其实人才从来不少。” 却见张小公爷对着弘治皇帝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撇撇嘴道:“这天下读书人少说数十万呢!” “莫说是秀才了,便是举子都一大堆啊!小子都不知道,帝国养士不用士……” “这是何道理?!莫非是帝国钱粮太多,所以养着玩呢?!” 这话说的弘治皇帝差点儿一脑袋就杵地上了,足足好一会儿了才回过神来无奈的点着小公爷。 边上变声期的朱厚照“嘎嘎嘎~~”笑的跟老鸭公似的,被自家老爹狠狠地瞪了一眼赶紧低头认怂。 “你这小促狭鬼,若是这话传出去还不知道会惹起怎样的风波呐!莫再瞎说了。” 见得弘治皇帝如此朱厚照心里泪流满面,父皇啊!本宫才是您亲儿子啊! 本宫就笑两下您都要吃人似的,虎哥儿把秀才们骂作饭桶您都不管!! 这是何道理?!有木有天理了?! 弘治皇帝可不知道自己儿子在想什么,只是笑过回头来想想痴虎儿此言不无道理啊! 帝国养士养了百五十年了,这天下读书人少说也得数十万。 这么些人却数年才开一科取士,那养这么多人做什么?! 要知道考上了秀才功名便可以免税的,甚至一部分还能领国朝米粮。 若得举子那就是待官之身了,地方上不仅地位甚高、有人投效且还能再考进士直接为官。 “陛下,您得想想啊!这些个读书人都在地方上呆着,长此以往怎能不成士绅豪族?!” 张小公爷看着弘治皇帝,轻声道:“比如那晋阳大族,他们是如何形成的?!” “数代人考出几个进士来,又出了几个举人。” “于是在当地多人投靠依附,再以此身份施压国朝派往属地官员……” 却见张小公爷摊开了手,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如此,怎能不成地方豪强?!”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张小公爷则是继续道。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官员是流官而他们是坐地虎……” “甚至衙门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与他们有旧、有往来,那些晋阳大豪可不就是如此么?!” 想到那些个晋阳大豪居然在家中絭养着一大票背着海捕文书的悍匪,弘治皇帝猛然间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尤其那些个碗口铳,这是堵在他心口的一根刺啊! 九边乃是帝国之重,若是鞑靼从九边杀来直奔京师、再携九边流出的碗口铳…… 只需想想弘治皇帝就有些不寒而栗,这些个该死的国蠹! “新科进士现在多数已是历经战阵,更有管束灾民、派粮、营造……等等历练,完全可用。” 张小公爷笑着对弘治皇帝道:“帝国何曾缺士哉?!大明上下,数十万读书人翘首以盼呢!” 这话说的弘治皇帝都笑了,的确是这个理儿啊! 从前还不甚觉着,如今看来这确实帝国养着这么多读书人怎怕无士乎?! “这次东厂、锦衣卫出力颇多,相信也摸清沿途官吏何人可用、何人昏庸、何人苟且……” 提到这个事情弘治皇帝的脸一下就黑了:“哼~!未曾摸底朕还真不知晓,欺上瞒下者何其多也!” 弘治皇帝这是不好骂脏话,其实心里早特么十万匹草泥马在飞奔了。 从前还不知道这群狗批犊子搞的这么狠、这么过分,这次厂卫得了严令细细查探几乎啥都给他们挖出来了。 五成左右的官吏或多或少的跟当地的士绅豪族们勾结在了一起,最严重的有近乎一成。 那一成的官吏根本就是烂透了,整个就相当于一个独立于帝国之外的法外之地! 欺上瞒下、中饱私囊、假公济私……甚至以国朝的名义征发徭役,逼迫当地百姓给大户耕作。 然而这批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弘治皇帝居然生出了数百年后那位凯申公的感慨: 处置之则朝政殆,不处置则帝国殆! 直接全砍了倒是简单了,可问题是把他们全砍了之后怎么办?! 地方总得需要有人去打理、帝国总需要管理当地,人手怎么来?!怎么保证下一批不会如此?! 太祖爷爷那够雄才大略了罢?!可还不是砍了几十年,甚至一科进士全砍了依旧止不住么?! “此事朕自会处置,痴虎儿且说说你的看法。”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小子还能有何看法?!可用者先调遣入京,再做政务考核安排罢!” “如那些新科进士一般的学习,小子觉着可以继续。” 望着弘治皇帝,张小公爷轻声道:“专门成立一所,谓之‘帝国政务学院’悉心培养、考核之!” 响鼓不用重捶敲,弘治皇帝瞬间闻弦知雅意! 这批人都是摸过底子的,还算是有些读书人的风骨没跟那些当地士绅豪族搞到一块儿。 也就是说这批人还是可以用的,但需要的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更亲近于皇家。 至于他们的本事……能考上进士、再外放为官的,那能蠢到哪里去?! 能周旋在当地士绅豪族不跟他们同流合污,又能保全自身的那脑子肯定好使啊! 至于说熟悉政务这就更简单了,现在朝堂清洗了几遍以后还能留下的基本都是忠直重臣。 比如刘李谢三大学士,比如佀钟、白昂、张升……他们等等一大批的老臣。 这些都是精熟于国朝政务的能手,尤其是白昂、佀钟都是去过地方管理的。 让他们来负责教授政务,那些个被提拔上来培训的那些官吏们自然能够从中吸取经验。 再结合他们自己的经验、认知,那么无论是补充进朝堂抑或是派往地方两者皆相宜啊! “最重要的是:陛下,您这是真小气啊!” 张小公爷的这句话叫弘治皇帝有些莫名其妙:“哦?!朕如何小气了?!不就是少赏赐些许么?!” “对小臣是无事,可下面的官吏而言那可是大事儿呢!” 看得弘治皇帝莫名其妙,张小公爷心里撇嘴。 要说太祖爷爷当年把自己的子孙们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生怕饿着了。 以至于现在老朱家一票票的生养,整个大明帝国的江山都被吃垮了近半。 与之相较的是这位太祖爷爷对于官吏们的要求,那叫一个苛刻啊! 恨不得就让他们全都喝西北风的给老朱家干活儿,一个个都用太阳能、风能,还带自主修复得了。 可怜海刚峰好歹是混到正二品都察院右都御史了,一度还得自己种地养活一家老小。 有载老头儿哪怕是吃肉都是个大问题,最惨的是老头儿身后居然只有存银十两。 堂堂正二品大员讲究清廉得一遍操心帝国政务、自身职责,还得一边种地养活一家老小。 哪怕身后都只有十两存银棺材都买不起,可想而知比他级别更低的官吏们领的俸禄如何、生活如何了。 “这事儿小子就不说了,您让竹楼公自己给您说罢!” 弘治皇帝有些莫名其妙的望向了戴义,却见戴义涨红了脸又气又无奈的看着小公爷。 小公爷啊!您不带这样的,我老戴可没得罪您啊!这事儿咱家可咋好跟陛下说啊! 有些人大约会说,不算低啊!从九品有五石粮,算下来一个月打底五两银子怎么能算低。 可大锅啊,要命的是编制有限啊! 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整个县里能领俸禄的实际上就那么几个:县令、县丞、县尉……等等。 可衙役们怎么办?!有时候顶多就一个名额,整个县里多则数十万人、少则十余万。 就这不到十条人怎么管?!于是只能外聘,聘用一大摞的白身。 这些人也被称为之“白役”,不在编制内的、不领俸禄的。 但人家也不跟你白干活儿啊,不给钱人家肯定是不干的。 那咋办?!只能是从县令的俸禄里面支取,然后养活这些人帮着他一起管起来这县里的事物。 一个人的薪水去支应整个县行政机构的运作,这谁能扛得住啊?! 这就相当于让你拿十万的月薪,但得负责全县九成数十上百号行政人员的薪水…… 那你也得满心草泥马啊,这支应个屁啊! 更坑爹的是朱家的太祖爷爷给俸禄改了几次,没增不说越改越低…… 而且后来朱家的皇帝们也没有对此进行太大的改变,以至于海瑞海刚峰那样的清官儿身后凄楚。 这事儿戴义自然是不好说了,不然便有诟病朱家太祖爷爷之嫌啊! “本宫知道!本宫知道!!” 啥事儿都好凑个热闹的帝国第一熊孩子自然是在这个时候窜出来了,跟大马猴儿似的蹦达到弘治皇帝面前。 “其实就是太祖爷爷当年定下的俸禄太低了,这事儿本宫跟老唐、老徐他们聊起过……” 若是论起朝堂政务国事的处理,现在的朱厚照肯定没法跟弘治皇帝比。 可若是说很多帝国底层官员的情况、民间的情况,弘治皇帝就没法跟自己的儿子比了。 毕竟这位太子殿下可是跟着张小公爷摸爬滚打上来的,田也是耕作过的、车行也是管理过的。 这次计然之战动用的甚至是数百万两银子、数百万石的粮食,不说绝后但肯定是空前的。 唐伯虎他们也挺喜欢这位太子师弟的,很多事情也不瞒着他。 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也都给他说了一遍,是以在这些事情上朱厚照了解的比弘治皇帝要清楚的多。 “竟是如此……国朝官员俸禄,竟是如此之低?!” 弘治皇帝听得自己儿子的一番分析不由得目瞪口呆,之前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情况。 他一直都以为国朝官员的俸禄不算低了,但朱厚照这么一算他突然发现:不贪这都没法活了。 “此事朕回去后着三大学士出个章程,毕竟如此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弘治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心下有了决断。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呢?!此者,你又是何打算?!” 这算是把朝堂人手不足的问题给解决了,弘治皇帝接着关心到的自然是最为重要的军事学院。 张小公爷似乎早就猜到弘治皇帝会这么问了,却见他乜了眼边上正在跟徐经他们几个吃酒的唐伯虎。 很有眼色的唐伯虎赶紧过来,问清楚恩师是要哪份卷宗。 这才匆匆的到草庐去拿,毕竟是招待皇帝所以女眷自然是不在一起吃饭的。 妙安、足利鹤两位小姐姐早早的回到草庐了,唐伯虎很快的将卷宗拿来双手奉给了自家恩师。 “主要是军服、新式铠甲,还有制式的刀枪这些还需打造……” 仪式感!要有仪式感啊!张小公爷在心里补充道,对于军伍而言隆重的仪式感是必不可少的。 需要有极高的荣誉、极强的仪式感,这才能够让大家产生使命感。 荣誉和使命是比之财富更让人有驱动力,尤其是军伍这样的地方。 无论是欧罗巴对于骑士荣誉的培养,抑或是扶桑对于武士观念的培养。 实际上都是出于这种需要,只有强烈的荣誉感和使命感才会让他们愿意不惜生死的为止奋斗。 “陛下欲令效死,就必不惜荣誉、官职乃至爵位。” 将手中的卷宗双手捧给了弘治皇帝,张小公爷的脸色变得肃然。 “《计然策·阴谋》者有云:夫官位、财弊、金赏者,君之所轻也;操锋履刃、艾命投死者,士之所重也……” “今王易财之所轻,而责士之所重,何其殆哉!” 张小公爷看着弘治皇帝,沉声道:“此策,古今亦然!” “欲使之效命,必与其名、利、位!” “我谏陛下于军事学院山后立陵、入学当祭祀之,便是为其立名、使之可随帝国传于万世!” “再于位,除陛下授予之军职外更有‘天子门生’之号!生前、身后,皆有其名位、俸禄!” “此三者皆加于身,何有不效死哉?!” 弘治皇帝听得这一番话,脸色亦是肃然的点了点头。 第三百二十章 事出从来皆有因,京师皆赞狱中人 白昂最近的脑袋瓜子有点儿疼,老家伙看着刑部大牢里面塞满一堆堆的犯官、犯妇、囚徒……很是无奈。 刑部之前的人手本来就不怎么多,在经历了几番扫荡后更是捉襟见肘。 看着那些个凄凄惶惶的犯官们,白昂心头也不由得感慨: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六科科道官、督察院御史们不是啥好玩意儿,这些翰林们也好不到哪儿去。 从前他们折腾不起来,但在弘治年间便逐渐的抖起来了。 自先帝宪宗至本朝弘治初年,科道官、督察院御史及翰林们的权势与日俱增以至于到压迫其他六部的程度。 《续文献通考》“进士选”有载: “按进士科之设,始于隋炀,历代因之,然未有明季之重者也!” “往在洪永间士犹得以所长自奋,不拘于格……” “成弘以后,制科日益重,大僚巨任皆由此选,其有不由此者,虽奇才异能不得表见……” 白昂自己就是个最佳的例子,翰林院与科道官之争中给事中出身后担任过御史的他。 哪怕是有平叛功绩、治水之能,甚至刑部也算干的有声有色。 可终究没有入阁的机会,按照白昂自己所想差不多这刑部尚书也就是自己宦海终途了。 御史、给事中们被张小公爷折腾的时候,这些个翰林们还幸灾乐祸。 于是在给事中、御史甚至侍郎们弹劾英国公、小公爷的时候,没几个翰林吱声的。 可结果给事中、御史们挂逼了大半之后,翰林们发现:卧槽!不对啊!咋开始往我们身上折腾了?! 尤其是弘治皇帝自从经筵后,便开始逐步疏远了大部分的翰林。 这是翰林院无法接受的,实际上这也是翰林们挑衅江、许二人的根本原因。 为何这次他们不惜尽起人手、勾结粮商乃至九边,非要把张小公爷置于死地?! 说到底就是张小公爷对弘治皇帝的影响,已经大大的超过了他们。 从宪宗朝开始逐步形成的“非翰林不入阁”体系,逐步的出现了瓦解。 这尼玛关系到了自己以后能不能成内阁大佬啊,即便是成不了内阁大佬也能在其他部混一个高职啊! 玉螭虎这算是彻底要挖咱们的根儿了,那还怂个屁啊!必须刚一波! “白公!白公!这些犯官罪责何时可判批完毕啊?!” 钱公公如今两只眼珠子绿油油的,看着这些个犯官们就差口水哈喇下来了。 好人啊!都是好人啊!! 知道公公我在夷州开矿难,这立马犯事儿去帮忙!诸位都是好人啊! 可不敢死喽,都得活着啊!钱公公兴旺发达身后入驻忠显祠,可全得靠你们啊! 诸位,别死啊!千万别死啊!! 钱能钱公公现在就差给这些个犯官大佬们作揖了,看看他们家中那家生子健仆。 那可都是干活儿的好苦力啊,那些犯妇、老仆也能跟着耕作田亩啊! 翻了翻卷宗,这些个粮商、翰林、侍郎……等等连带家仆家奴算起,居然有近万人之多。 “钱公,非老夫不想尽快判批。” 白昂苦笑的指着那些个犯官们,叹气道:“刑部就这么些许人手,完全忙不过来啊……” 听得这话钱能就有些着急了,这夷州开矿他还得盯着呢、还有下一季的稻子也要开始播种了。 这些人哪怕是现在给他,紧赶慢赶的回到夷州也得半个月时间呐! “白公,不若让厂卫亦一并参审罢!复审大理寺来办,咱家帮着协调去!” 老钱能脸色忽青忽白,终究一咬牙道:“帝国的事儿耽搁不起啊,钱粮哪怕多?!只怕少啊!” 白昂听得这话不由得心思一动,但终究有些犹豫:“只怕若是执此行,当被天下仕林诟病矣……” “白公且稍待,咱家给陛下上个章程说说这事儿。” 钱公公这是为了发达已然是不顾一切了,本就在夷州晒的有些黝黑的脸上满是决绝:“此事必须尽快!” 和刑部大堂里一样痛并快乐着的,还有户部的佀钟佀大器! 老佀最近可谓是意气风发啊,直接那就是抖起来了。 那一声巨响和后来弘治皇帝归来后的满面红光,都无声的说明了铸炮的成功。 老佀心头压着的那块儿巨石,算是搬开了一半。 那些个翰林、粮商们在钱公公眼里是好人,可在独山公眼里又何尝不是啊?! 都是好人啊!大大滴好人啊!! 独山公那都恨不得给他们一人发一个块儿牌牌,上书曰“户部粮库大好人”了。 勋贵们穷追猛打的将这些个粮商们最后的一丁点儿银子都榨干了之后,很默契的没有找户部兑现欠条。 老佀自然也不是吃独食儿的人,大家都是朝堂老鸟得讲究个投桃报李、你来我往嘛! 于是那些个翰林、粮商们在京师的宅邸,则直接被比市价低一层的价钱卖给了勋贵们。 而那些下级的官员们也很开森啊,他们滚蛋了那不是意味着更多的位置都空出来了么?! 咱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谁不想往上爬那么几波啊?! 他们挂逼了好啊,他们不挂逼劳资们哪儿有机会上位啊! 京师的小商贩们此刻也很开森啊,各行会魁首、会馆馆主一水儿全特么进去了。 那些个狗批玩意儿一直都仗着自己在朝堂里有靠山,没少薅他们这些小商贩的羊毛。 现在他们嗝屁着凉了,顿时大家身上的枷锁被打碎了。 潮白河码头坊市上生意更好做,就现在铺子的租金还比京师便宜、又没行会盘剥。 大家自然是无比开森的啊! 于是除了在刑部大牢里面的翰林、粮商们之外,满京师上下大家都很开森! 这京师里大大小小的老少爷们,都夸翰林真好嘢~!粮商真系劲~! “看来,内阁、六部、大理寺、督察院……都得改改了。” 李东阳在暖房里锤着自己的腰,对着身侧在看奏章的刘健苦笑着道。 “否则……跟不上帝国的步伐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京师纷乱渐休止,邃庵九边惊且慌 “其甚重者非此也……” 谢迁将手上佀钟的奏章苦笑着递给了边上的刘健,叹气道:“此……方为最重者矣!” 刘健有些莫名其妙的拿过这奏章来,才看了几眼直接就坐不住了。 “……窃见洪武初年,天下田土八百四十九万六千顷有奇。本朝去岁纳者,存额四百二十万八千顷有奇……” “失额四百二十八万八千顷有奇!是宇内额田存者半,失者半也!赋税何从出、国何从足耶?!” 不算不知道,一算都吓尿! 洪武初年即便是封赏一大堆的功臣,这天下田亩还有八百多万顷。 去岁纳粮田亩居然足足减少了半数以上,几位老臣同时惊恐的互相看了看。 他们可知道,整个帝国如今实际上机构是比之明初庞大了数倍、花销是多数倍。 “臣等备查天下额数,若湖广额田二百二十万,今存额二十三万,失额一百九十六万……” “豫南额田一百四十四万,今存额四十一万,失额一百三万,失额极多者也!……” “不知何故致此,非拨给于藩府,则欺隐于猾民,或册文之讹误也,不然何故致此也?!” 刘健脸色阴沉的可怕,很显然佀钟是早就知道这个事情了。 这些数据不可能是一时间收集起来的,必然是准备了不知道多久的事情。 然而他从未将此章奏往御前,可见其从前有多么的心怀顾及。 “再按天下户丁。洪武初年户一千六百五万有奇,口六千五十四万有奇,时甫脱战争,户口凋残,其寡宜也。” “弘治四年,承平久矣,户口蕃且息矣,乃户仅九百一十一万,视初年减一百五十四万矣!” “口则仅五千三百三十八万,视初年减七百一十六万矣!” “国初户口宜少而多,承平时户口宜多而少,何也?!” 这句“何也”直接将三大学士的脸色“啪啪啪~”的抽的火辣辣的生疼,居然盛世人丁少于战乱后! 这些人去哪儿了?!这些丁口在哪儿?! “这个独山公啊……”刘健脸色忽青忽白,终究是长叹一声苦笑着道:“交予陛下朱批罢!” 三大学士看着这奏章头疼,弘治皇帝现在也左右为难。 御书房里老钱能呜呜的哭着:“陛下啊!这夷州如今缺人啊!审判若不加快,如何能保钱粮更丰?!” “老奴不是为己身想,乃为帝国、为陛下、为皇家着想啊!” 如果可以,弘治皇帝当然是愿意让厂卫来处理这些事情的。 可一方面弘治皇帝是真的不想动用到厂卫来处置,让厂卫调查、抓人他觉着已经做的够多的了。 再参与审判的话恐怕厂卫的职权暴涨,这对国朝并非好事。 但现在确实夷州需要人啊! 刑部几经扫荡现在还能留下的,都是没跟大豪商、士绅有太多勾结的。 然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人手减少了、工作量剧增了,大家忙不过来啊! “陛下,不若召三大学士、刑部及张小公爷一见商讨之?!” 若是有其他大臣在的话萧敬绝对是木雕泥塑一般,除非弘治皇帝呼唤、询问否则一言不发。 但现在是钱能在御书房里,他就随意多了。 “张小公爷向来剑走偏锋、颇多奇思妙想,而且每每语中要害、切中时弊。” 萧敬躬身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再有三大学士斧正、刑部廷仪公校论当可处之。”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善!” “萧伴伴,便知会三大学士、刑部白昂及痴虎儿明日早朝后来见!” 京师风云激荡,实际上九边亦是不得安稳。 关外的鞑靼倒是没有杀来,达延汗虽然是指定了继承人。 但位置就那么一个,你想坐来我亦想坐啊! 于是在他身后一场关于汗王位置的厮杀自然是不可避免,现在只是他们互相聚集兵马还未开打罢了。 关外之敌虽然轻松了,但关内之敌却比关外的更可怕! 杨一清紧赶慢赶的抵达九边后,一身风尘还为清理王守仁就找上门来了。 扯着他直接换上一身粗布衣裳出了城左右转上几圈,便钻到了某个村子里的一间农舍。 “威宁伯!!您……您……” 任谁看到一个据说死了都好些年,朝堂都下了嘉奖安葬的老家伙活蹦乱跳的在自己面前蹦达。 估计的都得是杨一清这副模样,然而王越现在没心思跟他打什么招呼。 一招手好基友汪直就把一摞摞收集到了情况“吧唧~”一下,甩到了杨一清面前。 “陛下命老夫来此稳住九边局势,同时命汪公彻查之!” 却见王越指着那些个卷宗,对着杨一清道:“九边你为主官,我等可查!处置得你做。” 老王自然是有资格在小杨面前摆摆谱儿的,好歹老王可是老前辈了。 景泰二年的进士、累官至右副都御史、巡抚大同,宪宗朝人家就是三边总制了。 而且那功绩、那战绩,哪个拿出来小杨都得点头哈腰的膜拜一番。 小杨是粤北人,小时候那也是神童来着。 十四岁就参加了乡试还被举荐为翰林秀才,宪宗都钦命当时内阁择师而授之。 成化八年小杨考得进士,授中书舍人。 一度任职晋西北按察使司佥事,后改秦地副使督学。闲暇时候也没少到边疆探查。 虽然小杨不甚待见汪直,但对于汪直探查的本事还是非常肯定的。 见得王越说的严重亦不敢怠慢,赶紧翻开这一摞摞的卷宗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才看来两三宗小杨的脸色“刷~”的就白了,卧槽尼玛!这简直是烂透了啊! 报损的三十余门碗口铳找到归处的只有五门,剩下的全数失踪。 卫所兵丁逃散泰半、将校吞占大量官田、各级百户千户亲兵霸占城关,与豪商勾连往来关外牟利…… 更有将校与鞑靼各部族秘密交往,偶有军械出现于鞑靼各部。 小杨看的是手脚都在发冷,之前他哪怕是探查边疆能看到的也只是一部分事情。 跟执掌西厂出身的汪直所具有的调查能力一比,那简直就不是个儿! “这九边……是彻底烂透了啊!!” 第三百二十二章 需稳九边杨一清,王越汪直归京去 杨一清看着卷宗里一桩桩、一件件,那心啊……拔凉~拔凉地…… 最高者是藩王、最低者总旗,几乎整个九边无一不贪!无一不占卫所屯田! 亦是因此卫所登记在册的兵丁实则逃亡半数,青壮几乎全数逃散。 残余的一些老弱逃了又被逮回来,奴使他们给自己耕田。 然而这都还算是轻的了,最可怕的是这些个将校们养着亲兵在这九边近乎土皇帝一般掌控。 下面的卫所兵丁不是没有闹过事儿,事实上做反的都已经发生了数宗了。 可他们平日便疏于操练,军械又没有千户、百户们的亲兵好。 是以尽数惨败,有的远走他乡落草为寇。 有的则是直接投靠弥勒白莲,竟是再渗入九边寻机作乱! 这些个卫所上下几乎无一不在为自己搂钱,军械、军粮的倒卖近乎常态。 占屯田、官田者,九边将校近乎九成。 而发展到倒卖军械、军粮、勾结士绅豪商盗匪,甚至奴役兵丁者近乎五成。 小杨一瞅这份调查报告顿时就要哭了,老夫这特么是坐在火山口上了罢?! 张家玉螭虎那一战杀的是达延汗,可跟这些九边将校就没有关系了么?! 当然有关系,而且是非常重大的关系! 那段时间报损的五门碗口铳,便出现在了张家玉螭虎所在的战场上。 同时那些个达延汗的数千精骑又是怎么入关的?!后来那些个支援他的精骑又是哪儿来的?! 最近这些个九边将校们都开始聚集亲兵警惕的注意周边事态了,尤其是在王守仁抵达后。 好在汪直可是执掌过西厂的老缉事了,直接让王守仁有意无意的表示自己只是副职。 过来混个资历,大家别紧张!本官就在城里呆着,顶多出去打个猎、烤个肉啥的。 他这么表示也是这么做的,甚至刚来的十天几乎都在城里晃悠找些许好吃的笑呵呵的闲逛。 甚至他出城几次那些个卫所将校们的亲兵悄悄跟着,发现他还真是去打猎烤肉了。 这才算是略微放松了对他的监视,但小王也不敢扑腾啊! 九边不是其他地方,这些个将校那是真敢宰了他报个匪患的。 “威宁伯,您的意思是……” 王越一摆手,那重枣似的面儿上须髯无风自动:“老夫无甚意思!” “老夫这都是国朝户册上埋下土的人了,还有个甚的意思?!” 却见老王顿了顿,豁然起身背着手看着杨一清道:“此事决定由你来做!” “老夫、汪公与伯安只是配合你行事,这亦是陛下的意思!” 杨一清听得这话不由得颤了一下,这决定可不好做啊! 若是直接开始清理恐怕这九边上就没有几个将校能做活人了,到时候九边防务怎么办?! 不处置这肯定是不行的,这些人已经烂透了、烂如骨髓了。 更主要的是:他们若是处置起来,九边此地猛然兵变怎么办?! 这一手九边的将校们可没少玩啊,国朝不是没有大员试图调查情况。 但只要稍微触及立马九边哗变,直接逼得对方败退…… 当然,不败退的话说不准那些个大员就得遭遇一下“匪患”、“鞑靼”战死了。 一时间杨一清的脸色忽青忽白竟是有些摇摆不定,王越也不着急和汪直两人坐下饮茶。 还让王守仁一并坐下,等杨一清做出决定。 为何让王守仁这么着急的,把刚抵达的杨一清找来?! 因为弘治皇帝正在筹建军部,军部筹建起来才能将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开学典礼办起来。 他们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拖在这里了,想的是尽快的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老夫才离开这九边多久啊?!居然已经糜烂至此!” 王越端着茶水,叹气道:“国朝的那些个‘重臣’、‘清流’们果然都是好手啊!” “弹劾老夫、驱逐汪公、争权夺利……全都是行家里手,甚至这败坏国朝纲纪、荒废边疆也是能手啊!” 这话直接说的杨一清面皮涨红,当年他虽然没有掺和到弹劾王越的事情中。 但随着清流们攻讦汪直的事情,他却是有干的。 “咱家早就已经习惯了,若非先帝看顾、陛下恩慈咱家恐怕早被他们弄的死无葬身之地了罢?!” 汪直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轻声道:“上回廷仪公可不就是因着欲提天全翁之法遭满朝攻讦么?!” 这件事情拿出来说杨一清的面皮更红了,那会儿他还是小字辈儿。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他所言不多,却亦都是赞同于刘大夏等人的看法的。 甚至对于翰林、给事中们所言白昂这是在趁机擅权的说法,也认为是颇为有理。 尤其是刘吉这位被清流、给事中们骂作“奸佞”的首辅,居然支持白昂。 这就让他们更加的反对了,甚至反对的声浪一度延伸到攻讦白昂人品的程度。 结果却实实在在的打了他们这群人的脸,没几年的那次洪水暴发危害更甚! 其时一众翰林、御史、给事中们全做了哑巴,谁也不提自己当年攻讦白昂的事情。 “邃庵先生还请尽早做出决定,陛下已召下官等人回京了。” 杨一清还没有把自己的思绪理顺呢,王守仁便直接对着他躬身作揖道:“三天内,我等将启程。” “怎的如此之快?!九边大事还未曾解决呢?!” 王越笑眯眯的看着杨一请,轻叹摇头道:“还有甚好解决?!达延汗已死,鞑靼自乱。” “数年之内无法威胁九边,这些将校你能处置则处置。不能则罢。” 杨一清听得此言不由得目眦圆瞪:“这可是九边!国朝边关重镇!!生死危亡……” “生死危亡事过矣,国朝之患在内而非外。” 他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就被王越摆手打断了:“达延汗都死于英国公之手,鞑靼再出剿灭便是!” 听得这话杨一清不由得傻眼了,他脑子突然有些转不过弯来了。 离开中枢太久的后果之一,就是国朝产生了剧烈的震荡他却对此一无所觉。 “稳住九边,便是大功。”王越站起来,看着杨一清轻声的:“老夫等人……撤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是弟子谁管你,嫡传弟子才肯教 说是还可以带三天,但实际上第二天上午就有内官来宣旨让王守仁立即启程回京了。 杨一清目瞪口呆的看着王守仁直接把行李都提上了,心道:卧槽!你特么跟老夫说是三日后的啊! 然而王守仁直接微笑的跟杨一清表示了一下“撒油哪啦”,一溜烟儿就跟着内官跑了。 留下了一脸呆滞的杨一清在风中凌乱,倒是回到了房间发现卷宗被王守仁放下了。 那辆京师来的奢华马车让九边的将校们羡慕的眼珠子都要掉了,一众人意思一下给王守仁送了送。 然后该干嘛就干嘛去,王守仁走了杨一清还在呢! 马车使出了关隘行进了数十里后,很快的便将等候在路边的王越、汪直二人载上。 几个隐蔽的东厂、锦衣卫番子给上车的汪直老祖宗恭送了一番后,各自眼神复杂的离去。 马车上王守仁倒是有些赧然的对着闭目养神的自家老师道:“老师,这么干是不是……” “老夫这是在给他机会,也是试他一试。” 却见在住位上闭目养神的王越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的看着王守仁道:“是骡子是马,溜溜便知!” 马车上有些摇摇晃晃,但总的来说还算是舒坦的。 车顶的小窗户被打开来,这让车内不会显得很闷、很暗。 王越在主位上坐着,汪直则是和王守仁相对而坐。 却见汪直笑着对王守仁轻声道:“你家老师已经很仁慈了,那些卷宗可都给他了。” “如果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何人能信、何人为祸而他还死于九边……” 那就是蠢货了呗!还有啥好说,什么根底都帮你调查清楚交给你了。 这都能被人搞挂逼,那这人还有个鸡儿用啊?!去了朝堂也是个送死的料。 多大的脑袋戴着多大的帽子,没那么大脑袋非要扣那么大的帽子…… 眼珠子遮住了,得撞墙、掉崖挂逼的。 “危机、危机,危亦存机亦存!” 王越这个时候说话了,却见他对着王守仁沉声道:“杨应宁亦是宦海浮沉多年了……” “若是得汪公如此协助依旧身死,其人不用也罢!” 王守仁躬身受教,他对面的汪直则是继续解释道:“若他能四平八稳,定住九边亦只是庸才而已。” “毕竟得了咱家如此多的卷宗,能稳住不过是意料中事。” 这一点王守仁倒是认同的,毕竟那些卷宗都是他整理过的。 甚至有一些还是他收集、核实的,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卷宗的价值。 不客气的说,除非实在是太蠢了。 否则拿到那些个卷宗基本都知道何人可用、何人可信,何人当防、何人有害。 如果这样都没法四平八稳的过度,真真就是比庸才都不如了。 “若他能在这九边做出些许成绩来,比如真的惩戒了几个首害、震慑住其余将校……” 王越则是接着汪直的话头,眯着眼睛继续道:“那还算是可用之人。” 对于这点王守仁亦是赞同的,虽然有卷宗在手。 但毕竟几乎四周皆敌啊,想要动手不仅得胸中有丘壑还得有足够的胆魄! 有置生死于度外的决心,否则的话是决计不敢行动的。 这样的人自然算是可用之人。 “而杨应宁若是能借此蓄力发之,一具鼎定九边之害、当斩则斩、当除则除!” 却见王越目中精光闪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此方为大才也!” “若他有此大才,则国朝之幸!陛下、太子将来,亦好有几个帮手。” 王越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拢进了袖子里:“是大鹏乘风起,抑或是雏凤雨落地……” “便看他自己了!” 说完这段话王越直接闭口不言了,靠在了软椅上闭目养神。 王守仁则是躬身作揖,感谢老师的教导。 从这里亦是看出来有老师的好处了,杨一清直接被坑在了九边还被抛下让他自生自灭。 然而王守仁却可以跟着自己的老师王越一并离开,甚至王越还给他细细的讲解自己做的这些是为什么。 “伯安,回到京师后你要细细的与你师兄弟们将计然一课补上!” 突然间,王越睁开了眼睛对着王守仁沉声道。 听得老师如此说,王守仁不由得一愣:“回老师的话,此事恩师已有交代……” “恩师先前来信有言,此次计然之战伯安未在京师缺课良多……” “是以,此番回京后须先补足此课!” 王越听得此言不由得欣慰的点了点头,对着王守仁道:“好好与你少年恩师就学!” “他的学问……比老夫等人所学更甚!” 说到这里,王越则是一脸阴郁:“老夫都不明白,那些学问他是如何琢磨出来了……” “每每听他说起,根本就不似一个少年人所能想者、甚至那都不是数人、数十人所能想者……” 汪直听得这话,亦是点头轻叹道:“那位玉螭虎或许真是天纵奇才……” “咱家看过他很多给陛下的书信、奏章,上面的言策看着都觉着那是数代人多次验证之收获……” 王越、汪直都是老宦海了,他们看着玉螭虎所提及的很多方略、国策都觉着神奇。 初见觉得太过打破常理,可细细想来其中又规避了许多的风险、极为谨慎。 这种方略在他们看来不太像是某人临时所想的,因为要制定这种方略所需要涉及的面太广了。 甚至这都不可能是一两个人所能够思考、制定的方略,这至少是一群人所做。 而且这群人必然是要多次进行实地的勘验、查访,还需多次的根据情况修改才可能得出的结果。 “你那位少年恩师所学,根基偏向于计然之策。” 王越这个时候又对着王守仁道:“此事很奇怪,他堂堂英国公家小公爷根本就不需经营……” “他到底是从何处识得如此多计然道策?!” 被王越认为所学根基是在计然道策的玉螭虎张小公爷,如今则身是在皇宫里。 弘治皇帝、三大学士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今日不解决,你不许出皇宫!” 第三百二十四章 弘治阴招来扣人,可怜巴巴玉螭虎 “陛下!臣只是负责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教习职啊!其他也没领陛下俸禄啊!!” 张小公爷很悲愤,狗皇帝这是越来越过分了! “此事凭甚要臣来出主意?!还不解决就不许臣出宫!没这样的道理啊!您得讲理啊!” 张小公爷玉螭虎这是被诳到宫里来的,没给他说啥事儿人到了就给扣下来了。 茶都没给喝一口、凳子也不给一张,上来就说不解决不许出宫! 玉螭虎环视那一圈的三大学士、刑部尚书,还有避开他目光的老钱能…… 你看这朝堂上哪个不是饱学之士?!哪个不是宦海多年?!哪个又不是您的竑股之臣?! 凭啥这帮领俸禄的不干活儿,小爷一个孩子过来帮你们各种顶档?! 他虽然没有直接说,但那话里话外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李东阳、刘健他们这些个老宦海听得玉螭虎的话,顿时那张老脸“蹭~”的就红了。 可他们是实在没招啊,要是真有办法何必要把这臭小子找来啊?! 都知道这小子虽然脑子里装着各种方略、国策,近乎如天人所授。 可他那张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那钱福钱与谦的嘴已经够毒的了。 在他面前那必须得甘拜下风的,你说这小子的嘴有多毒?! 旁的不说了,便说他办的那《帝国时报》好了。 当初报纸刚发就逮着天下士子们一顿喷,那比演义里面舌战群儒的诸葛武侯厉害多了。 这是舌战天下士子啊,而且这喷的极为有技术水平。 骂的士子们痛入骨髓还无可奈何,而且这臭小子还骂了两遍! 先用“措大骨相”给骂了一遍,再用“范进中举”又给骂了一遍。 骂完士子们接着就硬刚礼部,整个礼部上下被他刚的就要肛裂了…… 大明朝这百五十年下来估计所有御史、给事中再加上翰林们,捆一块儿也没这位小爷嘴毒啊! 最近那《帝国时报》刊载了他跟陈神义所对的那《肥堆叙话集》,其中些许字句已是流毒甚广了。 比如“脓毒腌臜”、“恶臭畜蠹”、“龌龊贼佞”……等等,骂的那叫一个鲜血淋漓。 甚至因着这位小祖宗,现今天下百姓对于儒者名教之观感跌入谷底。 反而是因为这次计然之战,皇家、勋贵们的声望几乎攀升到了顶峰。 没辙啊!便如唐太宗所言“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国朝侍郎、翰林们在这次的计然之战中表现是如此的不堪,而那些个身负功名的粮商更是下作。 当这些事情都被披露出来的时候,儒者名教的名声能好听才是见鬼了。 据说因为这事儿已经有士子怒而焚儒冠袍服,以示耻与为伍。 此时毕竟是大名中期,虽然人心思然多数儒家子弟都还算是自持。 待得正德、嘉靖朝及之后,整个大明帝国儒林风气才开始完全而彻底的转变。 “咳咳咳……莫说这些没用的,懋公那边朕去说项!今日你必须给出方策!否则不许出宫!” 弘治皇帝面红耳赤的咳嗽了一下,肃然的对着张小公爷道:“饿不着你,光禄寺给你供食!” 这话可比什么威胁都要命啊,张小公爷瞪大了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就差要吃人了。 狗皇帝啊!你……你可真毒啊! 光禄寺那茶饭是特么人能吃的么?! 你们皇家倒霉就算了,何必要折腾我这个孩子?!我还在长身子啊! 反正上次小公爷,被弘治皇帝招待了一顿光禄寺的茶饭后…… 他就开始怀疑这大明皇帝死的早,是不是特么光禄寺的茶饭吃多了中毒啊…… 那端上来就一股馊味儿,难为弘治皇帝居然还能面不改色的啃下去。 得~!您厉害……小爷认栽…… “此事要尽快抵定亦是不难,那些个新科进士如今皆为可用……” 却见玉螭虎可怜巴巴、垂手丧气,那双丹凤桃花都失去了神采看着可怜兮兮的让人心疼。 “直接判批他们自是不成的,但查及《大明会典》之律条却可以……” 张小公爷给出的方案其实也没有什么复杂的,刑部现在一团糟主要就是人手不足。 一方面得有人查《大明会典》依律宣判,另一方面又得有人审理、整理证据提交审判。 “大理寺现场监督、刑部主审、厂卫提交证据讼之……” 张小公爷掰着那莹莹玉指,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给朝臣们道。 “新科进士们先行拢计《会典》,提交所犯条文……” 李东阳他们几个这个时候也不再继续脸红了,听着张小公爷的陈述若有所思。 弘治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奋笔疾书,不断的将张小公爷的各种提议全部记录下来。 “其实,臣一直都觉着内阁这边致仕的问题应该解决一下。” 李东阳等人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滞,他们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扯来扯去闹到自己等人身上了。 弘治皇帝则是一愣,下意识的道:“痴虎儿对此亦有看法?!” “臣其实早对此有看法了!” 却见玉螭虎撇着嘴,道:“其实国朝不少重臣年纪大了,若是要处理政务显然精力不足。” “可他们又精熟于政务,若是一时离开陛下又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替其职。” 这话让弘治皇帝点了点头,其实这不是弘治皇帝自己所面临的问题。 是大明朝好些皇帝们面临的问题,这些个国朝老臣们经验非常丰富。 但他们年纪大了之后确实精力不足,偏偏国朝又离不开他们。 以至于有些时候他们致仕,皇帝只能是扣下不发。 比如李东阳就致仕了好几次,有几次是患病了。 这也很可能是跟他操持处理政务太过繁复有关系,而弘治皇帝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他。 只能是将这件事压下来,但这又能压多久?! “臣的建议,一方面是大力提高、培养新晋进士。” 却见张小公爷躬身作揖,沉声道:“另一方面,则是让老臣们以另一种方式发挥自己的作用!”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先置咨政元老院,再厘帝国三司法 “哦?!此言怎讲?!” 弘治皇帝这就真的有兴趣了,直接让老臣们致仕其实于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如果接手的朝臣做不来整个朝堂顿时瘫痪大半,甚至可能会引发滔天大祸。 “臣是认为,内阁六部甚至各省布政使年迈直接致仕半世理政、治民之历荒废哉!甚为可惜。” 张小公爷对着弘治皇帝,及诸大学士、刑部白昂拱手道:“若继续任职,一则精力大不如前……” 李东阳对此认同的点了点头,现在每天早上一大早的早朝于自己而言就很要命了。 “其次各级官吏亦难免诟病,有恋栈权位、打压后进之嫌……” 刘健听得这话不由得老脸一红,关于这方面他大概是被仕林背地里诟病最多的了。 毕竟他生于宣德八年,现在都快七十了。 当然,算下来他又比老马马文升要好上那么一些。 老马那可是宣德元年生人,迄今都七十五岁了。 “……是以,臣的建议是由陛下出面置‘皇家御前咨政顾问元老院’。” “礼聘内阁六部各年长首官为‘帝国皇家咨政顾问元老’,置院长一人、副院、元老人数不等。” 却见玉螭虎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对着弘治皇帝及诸大学士们道。 “宫中置一殿与他们办公,元老院不上朝只是复审、讨论于内阁六部及陛下朱批。” “其意见、建议经讨论后,可据其情转呈六部或呈报御前。” “但只有建议权,而不得干涉内阁六部行事。陛下遇难决政务,亦可请于御前咨询。” 李东阳等人听得这话不由得若有所思,弘治皇帝则是两眼放光。 “其主旨为替内阁、六部及陛下拾遗补缺,并可发挥余热又不至于太过劳神。” 白昂听得这话不住的点头,他可不是内阁这些个大佬啊! 内阁的这帮人致仕后只要不是跟皇帝闹的太僵,基本都会给一些禄米、徭役以示恩宠。 他回去的话乡里能给多少照拂,这个可就真没法说的准了。 有这礼聘对他来说可是一件好事儿,同时这也是对其他朝臣的激励啊! “再者,这些国朝老臣们的理政、治民之历若是荒废殊为可惜!” 张小公爷说着,叹气道:“新科进士虽多是饱学之士,但理政、治民之能与诸臣相去甚远。” “此次救灾,信之公所置之策臣觉着可作为常学而置之!”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心里嘿的就笑开了,旁人不知道这事儿朕能不知道么?! 方志方信之自己哪儿来的这些个想法啊?! 他可是专门跑去你的桃花草庐后,回来就开始给朕上奏章要求置办此事的了。 其实说到底,可不就都是你小子的主意么?! “其学府可曰‘帝国皇家政务学院’,以新科进士为生源、元老院为教谕……” “再辅以当朝内阁、六部官长,讲解国朝时政、方策方略,更兼理政、治民之策……” 张小公爷的话让一众朝臣若有所思,不得不说他的这份谏言是极为切合目前时弊的。 新科进士们的确是饱读诗书、满肚子学问,但这不代表他们有行政能力啊! 否则国朝也不至于需要让他们进入六科、翰林院这类机构,一方面观政、一方面监督朝臣。 这原本设置是好的,可无奈歪嘴和尚把经念偏了。 所以现在弘治皇帝直接就没有考虑过,将这些个新科进士们补充到六科、翰林院中去。 好容易这批新科进士们算是有点儿经验了,接灾民、对阵鞑靼。 若是把他们丢翰林院、六科中去,这不是把好人才给闲置了么?! “至于此次事物,臣觉着可顺势先将刑部改制一番以适应国朝之变。” 三大学士听得此言不由得互相的看了一眼,看来痴虎儿这根本就不是临时所想。 这臭小子估计是早已胸有丘壑,是以方能在这御书房里侃侃而谈。 “改制?!如何改之?!” 其实弘治皇帝、三大学士和刑部的白昂自己,也都一直觉着刑部的设置有些问题。 但是哪里有问题,他们自己又说不上来。 只是行政起来总感觉有不少迟滞,很多时候事倍功半还遭人诟病。 “制律者与执律者一并而行,此岂不是自做刑律又当判官么?!” 这话确实说的让白昂不由得脸红,刑部确实很大程度上承担了审判之责。 一般来说只有国朝要案或者“大辟”,即重大案件或者死刑督察院、大理寺才会介入一并审理或复审。 这就是明清时期的“三司法”制,算是较之前朝比较进步的地方。 “刑部职需一拆为三:一则为‘帝国刑令司律部’,彻底、完全的厘定、修正帝国律法!” “经六部内阁及陛下审阅朱批,后颁布并监督其行。下辖十三司,分治各行省司律督促。” 唔……这个倒是个好法子,《大明会典》是弘治十年才开始修订的现在都还没搞完。 毕竟之前负责的首辅徐溥,已经彻底的跟世界saying goodbye了。 当时另一位负责人刘健,这忙的脚不沾地的确是也没法进行系统纂修。 那么成立一个“司律部”专门负责系统纂修律令,却也是应当的。 “二则设‘帝国督捕缉事部’,专事接案侦缉、探查、抓捕、审讯……等职。下辖十三行省分司。” 此事亦是可行,尤其是白昂若有所思。 很多时候刑部缉拿很麻烦,否则也不至于如此多的江洋大盗背负海捕文书居然隐匿于士绅豪强家中。 而各级官员、刑部对此完全一无所知,这按照道理来说是刑部极大的失职啊! “三则罪案审理、判决则归于大理寺。” 却见张小公爷撇了撇嘴,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叹气道:“大理寺设置本是好的,但怎可之置于京师?!” “依臣之见,大理寺当分置十三司于各行省。大辟、十年以上流徒者当报于京师大理寺复审……” “其余则可由个司大理寺分司判决,若苦主不服则可依级上诉。最高终审至帝国大理寺总司。” 第三百二十六章 御书房内计国策,内库丰盈腰板刚 弘治皇帝听得是两眼放光,三大学士已经开始低声讨论怎么推行到十三司去了。 这吓的张小公爷赶紧摆手,好家伙!这些个大学士们有一个法子就想着马上举国推广。 这特么不是要了亲命么?!啥法子能一下子就整个帝国猛然推广开啊?! 当年北宋王半山牛逼如斯,也是直接搞全大宋的变革。 结果咋样?!以他的牛逼都直接仆街了。 大明朝也不是没有过变法,张叔大后来也是搞过“一鞭法”的。 人家那权势比之王半山更牛批,可照样死后清算仆街了。 张小公爷可不想步他们的后尘,变法流血阔以。 但别从咱这儿开始啊! 张叔大那身后叫一个凄惨,万历都没等他彻底凉透就开始清算抄家。 虽然跟这老家伙确实办事儿比较过分有关系来着,但这玩意儿确实也太凄惨了。 “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诸位大人怎么都如此着急啊!” 看着他们讨论的热烈,张小公爷赶紧摆手制止:“此事重关国体,即便是思虑再三亦不可全然推行啊!” 三大学士和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按照他们的意思这方略完善一下是可以考虑全大明推广的。 怎的这提出来方略的张小公爷自己却制止了?! “春秋时晏子亦知‘南橘北枳’之理,诸位老大人怎能不知啊!” 听得玉螭虎这话三大学士的脸又有些发红了,其实这算是他们思维的盲区。 身在朝堂中习惯于面对的是举国的方略,于是他们下意识考虑的就是如何将一个方略推广到大明上下。 “各地风土不同、人情各异,一支法度怎能刚出炉便贯穿举国而不更哉?!” 张小公爷望着这些个朝堂大佬们,痛心疾首的道:“其次法度推行,若无良臣能吏其害更甚于无也!” 这些个朝堂的大佬们不清楚,读过《明史》还有不少明朝野史的张小公爷却知道。 下面的那些个官吏们阳奉阴违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百姓多不识字,若是底层官吏阳奉阴违、勾结士绅豪族以此压榨岂非良策成害么?!” 玉螭虎的这番话叫三大学士顿时冷汗直冒,前宋王半山变法可不就是如此么?! 这些个大学士亦都是饱读诗书的,没少从史书上看到当时官员抵制新法不仅在朝堂斗、而且在下层亦斗! “即便是不曾如此,然官吏若执行时理解稍有偏差该当如何?!”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继续道:“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啊!即便是良策至行省走样,至州府再走样……” “那么至县、至各乡村时又该变成什么样了!” 李东阳这听得是一头冷汗直冒,赶紧对着这张小公爷拱手道:“玉螭虎此番话,老成谋国啊!” 边上的白昂更是擦着额头上的汗,心中叹道:三大学士夸这孩子是“天下风云麒麟儿”…… 真真是半点儿都没有夸错啊! 刘健则是捻着须髯,对着张小公爷道:“看来,玉螭虎已是有腹稿了!还请细细道来!” “刑部是恰逢其时,干脆一并先行改之。同时以新科进士熟其运转,皆是再遴选各级官吏来京训学……” 张小公爷的法子倒是不复杂,简单的说就是:试点。 这次国朝既然是刑部忙不过来,那干脆先在国朝内试试水。 同时也是培养新人,这些人跟地方的牵涉不大顾及不多、又有接灾安民、与鞑靼对敌经验。 由他们来归纳厘定律法相对的来说,或许更为平正一些。 毕竟整部律法可能关乎到的是大量的军政事宜,先要理清再重新厘定这是个巨大的工程。 玉螭虎说的在理,自然三大学士琢磨一番后亦向弘治皇帝建议如此行。 白昂倒是有些踌躇,自己这刑部尚书说话间就这么没了?! “痴虎儿,你那‘元老院’一词怕是来自南宋范蔚宗之《后汉书·章帝纪》所记罢?!” 李东阳似乎看出白昂在想什么了,笑了笑却岔开了话头:“其曰‘行太尉事节乡侯熹三世在位,为国元老’” “《诗·小雅·采芑》亦有提及,其曰‘方叔元老,克壮其犹’。” 刘健以是笑眯眯的看着白昂,轻声道。 “大小毛公之《毛诗》释曰‘元,大也。五官之长,出於诸侯,曰天子之老’……” 谢迁更是凑趣上前,捻须而笑言:“唐时李中书著《唐国史补》卷下亦曰‘宰相相呼为元老,或曰堂老’……” 张小公爷初看着李东阳他们仨一唱一和的,还觉着有些莫名其妙。 但谢迁的话一出口,他随即脑子马上性醒过来了! 这尼玛读书人的弯弯道道可真鸡儿不少,有话从来不肯好好说! 都特么要拐几个弯儿,才肯让你明白说的是啥。 这仨老家伙是看出来白昂对于自己这个刑部尚书要被削权一事,非常的犹豫。 于是二话不说就把元老院给他搬出来了,意思就是:你这点儿小权利算什么啊?! 到会儿你终究还不是得致仕么?! 这元老院的地位从名字就能看得出来了,而且都是朝堂老臣影响力怎么可能小了?! 别就看着自己现在手上那仨瓜俩枣,目光得放的长远一些啊! 你老白今年都六十有六了罢?这刑部位置上你还能呆几年?! 且这元老院以后估摸得成为帝国内阁六部各官长仕途的最终站,若是第一批成为元老的…… 那得是多大的荣誉啊!绝对是声名传千古! 最重要的是:还能领着皇家的俸禄啊,不至于退休连个毛银子都不见二两。 “既是朕礼聘于诸爱卿,俸禄自是不能少的……” 弘治皇帝现在内库里有钱了,说话也不由得硬气了几分:“年俸……便以一千两计罢!” 果然是“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啊…… 啊~呸!朕都叫痴虎儿那臭小子给带坏了,这就不该是朕说的话啊!! 一念至此弘治皇帝不由得气的瞪了玉螭虎一眼,可怜的张小公爷莫名其妙:我……我啥也没干啊! 第三百二十七章 大明新风轻吹起,弘治陛下眼珠红 阅读或者听识字的读《帝国时报》这不仅仅已经成为了京师的风尚,也成为了城外新京师居民的风尚。 每天大家不看一看、听一听《帝国时报》似乎今日便少了点儿什么,一份报纸没几个钱。 甚至衍生的“读报人”这份职业,已经跟说书人结合在一起了。 今日的《帝国时报》上公布的国朝新策,倒是跟大家有些牵连。 首先就是现在负责管理灾民营地的一百余新科进士,几乎尽数被抽调进入刑部厘清律令。 刑部诸人则是开始全面审理、议定此次抓捕的一万余朝臣、翰林、粮商……等等罪囚。 大理寺负责根据刑部上报,对其这些罪囚进行最后宣判并上报内阁审议。 最终陛下朱批,然后全数开始执行。 其次便是内阁与陛下商议后决定,今年八月再开恩科、明年二月会试、殿试取士。 这个消息倒是没有叫大家意外,毕竟国朝这次上下收拾的太惨烈了。 之前连续两次清流的扫荡直接挂逼的各给事中、御史那是一大溜,这次甚至七个侍郎都牵涉进去了。 其余基层之照磨、检校、清吏司……等等,在这次的事件中也挂逼了一大票。 现在新科进士们都被一股脑的塞到了刑部搞司律去了,可想而知国朝的人手有多缺乏。 而那些之前在晋阳选择了留下的进士们,仿佛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 他们回到了京师猛然便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被遴选淘汰了…… 他们去找方志方信之,却被方信之淡淡的表示现在自己已经不是钦差了。 新的职务是临时安置灾民,但名单上没有他们的名字。 让他们去找吏部把名单开出来,否则的话没法接收他们归建。 这些个新科进士们赶紧去找吏部,希望吏部负责的倪岳只是淡淡的告诉他们名额满了。 让他们再行等候放官,直接就将这些个进士们全数打发走了。 翰林院、督察院倒是想要接收这些个进士来着,但在朝堂上被礼部尚书张升所阻。 “弃民自保者德行大亏,若是为官如何能不成害?!” 张升当时一句话怼的拿出此提议的刘大夏、马文升二人无语。 “心术不正、德行大亏者,读书愈多则其害愈大!” 这一句话直接抽的刘马二人眼冒金星,差点儿当庭就摔地上了。 偏生他们还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督察院、六科、翰林院已经被迫抱团取暖了。 然而那菊花上太不干净了,满腚的屎还没擦完呢。 根本在这朝堂上话都说不硬气,比如现在…… 被张升这么一怼他们直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低头败退。 张升用来怼他们的话,则是出自于刊载在《帝国时报》上玉螭虎的《肥堆叙话集》。 《肥堆叙话集》现在流毒甚广,莫说是京师了。 便是整个大明上下都因着这《帝国时报》,看到了玉螭虎的那篇《肥堆叙话集》。 那宝文堂还趁机出了《肥堆叙话集》的精修配图版,据说还原现场图的是玉螭虎的弟子唐伯虎。 这《肥堆叙话集》一出,顿时在两京十三省卖的极为火爆。 但随着这种火爆散开的,便是整个大明对于御史、六科、翰林院……等等机构的评价急速滑落。 甚至对于仕林、名教子弟的诟病也极大,很多读报人可都是没考中秀才的。 若是放在平日他们自然是不敢对秀才老爷们不敬,不然犯《大明律》的。 可现在玉螭虎写文骂了,他们自然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坏一坏这些个老爷们的名声。 另外的一则邸报消息,则是宣布武举今年再举行时间定于八月。 同时宣布此科所有武举子全数通过考核,入读新建“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就学。 并且此学院院长为当今陛下弘治皇帝,这顿时让无数人哗然。 仕林原本可能会因此闹腾的,但无奈的是御史给事中外带翰林们全给打瘸了。 现在满世界名声又臭的很,倒是勋贵们的名声好挺多了。 武举子们也因为保护灾民与鞑靼死战,再被《帝国时报》宣扬一番顿时形象高大。 于是一些地方鼓噪的士子们还没闹出事端来,就径自被礼部发文赶散了去。 也有不服气的士子准备此科去考个武举子,好证明自己名教子弟也是文武双全非怂包。 便是在这一切纷纷扰扰中,王越、汪直及王守仁悄悄的回到了京师。 萧敬悄然的将他们领进了皇宫大内面圣,御书房内究竟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帝国皇家营造局均输司开始大量的制造“忠武河间王甲型”战车,并均输司大匠正在改进设计乙型。 营造司则是吸收了大量的青壮,编撰作“筑路”、“筑坝”、“屋造”、“造桥”四分司。 每分司又分作“甲乙丙丁”四部,在工地上热火朝天的。 筑路分司四部分工合作,正在不断的推进潮白河往京师的水泥筑路进程。 筑坝分司则是在修筑了营造局所需的水坝后,开始考察京师周边的河流情况。 屋造分司现在最忙碌了,潮白河坊市是需要沿着往京师的直道一路修造沿街铺面的。 而坊市后面则是规划了一大块儿以张家庄子为蓝本,但更为微缩的灾民安置房。 造桥分司这边则是按照张小公爷的要求,设计出一款可以分开合并的栈桥、潮白河通行桥。 而张小公爷自己则是也在忙活着,有了一万三千斤如此重炮的铸造经验后。 铸造司的两万三千斤的重炮模具,很快被打造出来。 现在弘治皇帝疯了一样的红着眼珠子从帝国各地不择手段的收集铜料,汇集在京师后融造成铜锭。 其余的物料只要是铸造司表示需要的,不惜成本、不惜代价的搞来! 只许剩余不许不够,搞来之后之后全数交给了铸造司。 目的只有一个:尽快把最大的那门炮给朕造出来! 户部佀钟的那份奏折递上去之后,弘治皇帝顿时彻底的就红眼了! 卧槽尼玛!这群狗逼到底占了朕多少好处啊!! 第三百二十八章 触目惊心御书房,若需解决亦不难 足足一半以上的帝国田亩就这么消失在了户籍册中,而从太祖爷爷洪武至今又开垦了多少农田! 这些农田呢?!不仅没有增加,还足足不见了一半!! 这些田亩去哪儿了?!还有那些丁口,太祖爷爷洪武至今百五十年过去了。 就算是年年灾荒战乱,也不至于丁口少的如此可怕罢?! 这些人都去哪儿了?!一切不言而喻…… 也是这一刻弘治皇帝突然感觉到,自己并非真正的掌控住这个帝国。 这个看起来是在朱家、在皇家掌握下的帝国,实际上更多的区域是控制在士绅豪族的手里。 一切政令出得京师、进得金陵,却谁也无法肯定最终能否落实于地方。 千头万绪让弘治皇帝的心口堵的慌,一时间他竟然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怀疑。 萧敬沉默的侍奉在弘治皇帝的身后,他非常的清楚这个时候不需要他说任何的话。 他需要做的就是沉默,然后等待皇帝的命令并以最快的速度完成。 “萧伴伴……”弘治皇帝那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响起,萧敬悄然向前两步躬身道:“内官在。” 弘治皇帝按着御桌上的奏章,想要找人来商量却一时间不知道该找谁。 三大学士?!他们是首先看到这份奏章的人,然而上面却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批注。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对此的看法就是,没有看法。 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弘治皇帝,他们对于此事是完全无奈的。 王越?汪直?弘治皇帝苦笑,莫说他们刚刚从九边赶回来又去筹备军部敕建事宜。 便是他们现在有空,又能对这件事情发表什么看法?! 汪直为何被先帝放到了金陵去?!其实就是为了保护他。 若是失宠的话以汪直得罪的那么多人,早被人不清不楚的弄死在路上了。 为何弘治皇帝顶着压力,也要将汪直召回津门养老?! 就是因为先帝的嘱托,知道他一旦大行那些曾经利益受损的仕族未必就不会反扑。 将汪直召回这实际上是表明一种态度,朕可不用他但你们不能害他! “萧伴伴,召痴虎儿来见朕!” 萧敬躬身应道:“内臣遵旨!” 说话间躬身退了下去,很快的步出御书房一抬手让人牵过来一匹快马。 张小公爷原本是在铸造司那边看着大匠们干活儿,突然就被萧敬莫名其妙的又给拎到大内来了。 这三天两头的让咱跑大内,啥意思啊这是…… 莫名其妙的张小公爷来到御书房,从弘治皇帝的手里接过那份佀钟的奏章后就知道了。 佀钟恐怕不是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的了,他肯定是一早就发现了。 如果不是国朝内的清流、翰林院被打了一大茬儿,老家伙绝对会在此事上装傻充愣。 招惹不起啊!他们敢吞掉国朝半数以上的田亩,又吞噬掉半数以上的丁口! 可想而知他们的力量已经膨胀到了什么程度,若是自己去言明此事那可比得罪勋贵更可怕。 这些人不仅会杀人而且绝对在史书里往你身上各种泼脏水,不把你污蔑的猪狗不如不罢休。 “陛下是在担心这些事情?!” 看着奏章上所说的情况,张小公爷不由得哑然失笑。 弘治皇帝则是瞪着眼珠子哼道:“臭小子,笑个甚?!此事重大至事关国体……” “陛下啊,其实太祖爷爷当年早就想到这个事情了。” 玉螭虎无辜的眨巴了一下自己那双丹凤桃花,轻声道:“他们敢于欺上瞒下,其实不外乎仗着两点。” “其一、百姓多不识字,帝国国策条款即便是再好他们也无法得知、了解。” “是以那些乡间识字的士绅、官员敢于勾结成害,荼毒百姓而无惧!” 的确,大部分大明帝国的百姓都是不识字的。 这个时候能认字儿那真真算得上是人才了,哪怕没有考上秀才举人亦能在乡间算一号人物。 莫说是这大明朝了,便是在张小公爷那个时代开创初期亦都是下了大力气扫盲的。 那会儿的文盲率足足高达近90%!这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 而当时的官方足足用了五十年不懈的努力,数代人不断的进行全面的扫盲运动。 这才将文盲率降低到了6.27%,这份成就在当时都是举世难见的。 “其二、帝国多地交通不便、通讯不畅,是以即便是他们逼得百姓做反亦可压下不使帝国得知。” 这个就是很没办法的事情了,即便是到了张小公爷的那个时代也才解决了一部分。 没辙啊,这个投入太大了。 尤其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还没法跟上辈子相比,就说这潮白河码头到京师的路途修筑吧。 前后这多久了,四队人分段修筑到现在也没有完成工程量的一半。 就这条路的花费已经让从粮商手里挣了一大笔的勋贵们,叫苦不迭大喊吃不消了。 “此两者其实解决起来说难不难,说易亦是不易。” 弘治皇帝听得张小公爷的话不由得一愣,道:“此话怎讲?!” “陛下与朝臣们所想的是尽快将此事解决,而这些事情显然就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张小公爷说着,直接摊开了手叹气道:“所以,此事于陛下、诸位朝臣而言陷入了死局。”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拍大腿,着啊!事情可不就是如此么?! 这明显就不是三五年、十来年,甚至三四十年内可以完全解决的问题。 “臣是真发现了,陛下与诸位朝臣一向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张小公爷苦笑着摊开手,叹气道:“即便是有些时弊指出,亦是没有完整解决计划。” “若想彻底解决此事,那么就必然要制定长期、短期及近期计划。” 弘治皇帝听得此言不由得若有所思,张小公爷则是伸出一掌。 “五年!五年为限,每五年完成一阶段既定计划!” 张小公爷看着弘治皇帝,一字一句的道:“臣之计,估以五十年可成百姓初步识字大计!” 第三百二十九章 陛下帝国都重要,一切为了元老院 这种事情显然就不是一两个人能够配合执行的,需要的是整个内阁外带六部的协调。 尽管可怜的白昂白尚书已经是忙的脚不着地了,还是被弘治皇帝直接逮来御书房内一并参加了会议。 这一次好歹大家都是有凳子坐的人了,这点让张小公爷很是满意。 让他比较意外的是,弘治皇帝居然这次没有把刘大夏、马文升二人给漏下了。 以至于这俩老家伙居然有些激动,毕竟这是清流们被血洗了好几遍之后弘治皇帝首次召见他们。 之前他们也试图见驾,可惜的是牌子递进去了却没有声息。 弘治皇帝显然那个时候对于清流、对于身为清流魁首的他们,可没什么好感。 户部尚书佀钟、礼部尚书张升、吏部尚书倪岳……,甚至风尘仆仆的王越、汪直。 当然,还有啥时候都少不了的刘李谢三大学士。 佀钟的奏章被重新眷抄了一遍,并将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信息全数隐去。 这才发放给了这些个朝臣们看,刘大夏等人看着上面一桩桩、一件件的统计心头寒毛竖起。 “触目惊心啊……” 弘治皇帝即便是已经看过了,可再看一遍的时候依旧是满脸愤恨:“触目惊心!!” “朕不是没有想过国朝出现了问题,但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如此严重!!” 一众朝臣们纷纷起身离坐仓皇下拜:“臣……万死!” 看着玉阶下的朝臣们,弘治皇帝疲惫的摆了摆手:“且都起来罢……” “朕让诸位爱卿前来,不是听诸卿道甚万死之言的……” 却见弘治皇帝双手按着御案,缓缓的站起来肃穆的望着这些个朝臣。 “朕让诸位来,是要解决此事的!!” 解决?!这怎么解决,朝臣们起来后互相看了看都沉默了。 这牵涉到的是整个帝国上下至少数十万的士绅豪族,甚至卫所将校、勋贵藩王。 洪武迄今百五十年过去了,帝国的田亩没有增长反而损失了泰半。 人口更是直接失踪了一大批,这怎么整?! 国朝百五十年难道就真的没有任何朝臣看到、发现这个问题么?! 显然不是的,而是大家都不想去触碰这个问题。 咱就是领一份俸禄干一份活儿而已,帮着现任陛下把事情处理完了就拉倒。 至于啥时候真的大崩盘……反正别崩在咱手里就好,大部分朝臣估计都这么想的。 而士绅、豪族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自然清楚在朝堂上必须要有自己的代言人。 有着最多资源的他们自然是最热衷于功名的,考取后拉乡党、捧名士。 清流、翰林、给事中,大家时而聚、时而散。 其实说到底就是因着各自的利益相合便聚而争之,若利不相合自然是要互相撕的。 “诸卿既然都不说话了,那朕就来说说罢……” 等了好一会儿,这御书房内都没有一个人说话。 弘治皇帝长叹一声,缓缓地站起来背着手望着这些个朝臣们道:“朕思虑再三,亦知此事难行。” “是以,朕并不做数年甚至十数年之内解决此事之想。” 听得这话李东阳等人首先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陛下圣明啊! 若是要在数年甚至十数年之内解决,那掀起的绝对是令人恐怖的惊天血浪! 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身死其中,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毕竟想要在短期内解决掉这个问题,那么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很简单也很直接的答案:杀! 而一旦这种屠刀被举起来,想要放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今日召诸卿来此,便是要让诸卿多加思虑:帝国如何能在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内……” “将这些事项平定!” 这句话说出来诸朝臣们顿时脸又垮了,虽然时间拉长了。 可这要求也太难了,要怎么消除这些士绅的影响力?!怎么将朝堂的影响力延伸下去?! 弘治皇帝在位的时候还好说,若是他大行之后呢?! 那政策又如何延续?! 这些个朝臣们处理突然的朝堂事物、处理日常的朝堂事物,这都还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四平八稳,没啥毛病。 可要让他们来做一个长期的规划,而且这涉及到的是整个帝国数十年内的规划。 那是真的很要命了,他们没做过这个啊! “朕……对于诸位爱卿可谓是仁至义尽了,‘皇家御前咨政顾问元老院’朕已经为诸卿准备了……” 三大学士听得这话脸色都变了,却见弘治皇帝一摆手。 萧敬便带着小太监们,把一份份的卷宗给发了下去。 原本有些莫名其妙的佀钟、刘大夏等人,看完后顿时不说话了。 尤其是马文升,老家伙都七十多了啊! 他还能再熬几年啊?!这帝国元老院若是真的建起来,那首先受益的可不得是他么?! 再想到将来这史书上帝国元老院第一批元老,甚至第一元老就是自己…… 马文升那直接一咬牙,卧槽尼玛!清流滚犊子! 我老马这就准备卖给皇家了,反正你们这票鸟人也都是烂泥扶不上墙! “陛下想必心中已是有了章程,且请陛下吩咐便是!” 老马一念至此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首先拍着胸脯表态:“臣既受国恩,自当效死!” 说起来刘大夏也不算年轻了,他还有些奔头想要搏一搏入阁呢。 再有这帝国元老院的名号吊在前面坐胡萝卜,又见马文升都表态了。 结合最近弘治皇帝、各大朝臣们对他的态度,老家伙亦是咬着牙站了起来。 “臣累受国恩怎敢不誓死相报?!为帝国计,臣粉身碎骨亦是在所不惜!” 其余的朝臣们一瞅顿时心里一顿卧槽,尼玛!你们俩平日里可是清流魁首啊! 这特么浓眉大眼的居然表忠心比咱们这些个不是清流的都快啊,过分了!过分了啊! 三大学士、余下几部尚书们赶紧蹦达起来,该表忠心的表忠心、该说誓死的说誓死。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们将紧密的团结在弘治皇帝陛下的周围为大明帝国做出更大的贡献! 唔……然后大家手拉着手,一起步入元老院! 第三百三十章 贯通全境五十载,国之重器唯教谕(上) 道路的问题,现在是肯定没法一下子全面铺开解决的。 大家本来还对现在勋贵们修造的潮白河至京师水泥路有兴趣,但一听工部尚书曾鉴曾克明的话就不吱声了。 “老夫与营造司筑路分司了解过,以此路标准每里工本需六两。” 曾鉴和李东阳的关系可不一般,两人都是湖广人、祖上又都一样是卫戍京师。 虽然他比李东阳年长十余岁,但两人却是实实在在的国子监同窗。 甚至两个人都还是同科进士,虽然曾鉴景泰七年就中举了。 然而进士却是一直熬到了天顺八年,才与李东阳同一科中得进士。 “这还未算与筑路分司民壮之工钱,若是算上工钱每里所耗十五两有奇。” 十五两一里……顿时一水儿的国朝重臣们眼观鼻、口观心,谁都不提这茬儿了。 开玩笑啊,京师里普通一户人家一年能存上个十二三两银子就算是不错的人家了。 这一里地儿的路就得烧去一户中上人家,一年的存银。 这特么简直就是在烧银子啊! 张小公爷则是心里对着这些个没见识的朝臣们撇撇嘴,二傻子!土鳖! 修路才是见效快、收益高的项目啊! 当然,现在跟他们说这些也说不通。 得等到京师的这一截路修造起来后,他们看到了收益才能对此有概念。 毕竟考虑到了道路交通的问题,朝臣们一顿争论之后便眼巴巴的看着弘治皇帝。 一看这群狗犊子们的眼神,弘治皇帝就知道这群老魂淡们都在打他内库的主意。 “内库出三成!”这天下到底是皇家的啊,弘治皇帝一咬牙:“五年内,先将顺天府主道修筑成水泥直道!” 佀钟听得弘治皇帝松口了,不由得长吁一口气:“户部只敢说拿出一成修造,多了……” “陛下您就是砍了老臣,那也是拿不出来的……” 张小公爷见状则是笑眯眯的接口:“此事……臣来操办吧,到时候必然补足了便是。” 几个朝臣虽然觉着张小公爷既然肯出手,那肯定是有钱挣的。 毕竟这位小爷那计然之道学的,这些个朝臣都自觉望其项背。 就说最近的那本《肥堆叙话集》罢,即便是没有确切的统计朝臣们也大致估算出来。 仅这本书,这位小爷打底进账了就至少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这挣钱能力哪怕是传说中的聚宝盆都比不过啊,简直太特么牛批了! 就算是给你个盆子去捞撒在地上的十万两银子,你捞几日也捞不完啊! 可人家数日轻轻松松就到手了,这还是打底的收入。 没人知道这张小公爷到底这一年多以来,挣了多少银子。 反正看他的银子基本就是泼天的花出去,转眼又流水一样哗哗的流回来。 最终对于道路的规划只能是在头五年内,把顺天府宛平、大兴两县及京师的主干道连成一片。 全数改修水泥直道,其后聘筑路分司一部往金陵筑路。 再视情况由金陵为基点拓展至应天府,而顺天府这边则是向金陵方向筑路。 应天府下辖区域较大,朝臣们估计规划主干道的修筑就得十年时间。 这十年则顺天府方面抽调筑路分司一部,以京师为基点一方面向金陵拓展。 另一方面则是必须要贯通于京师至九边的水泥直道,保证京师可以随时预知九边军情。 二十年内先将京师至金陵、京师至九边主干道全数改作水泥直道。 后三十年则是根据各行省情况,先将京师至各行省主干道逐步改建完毕。 京师方面优先的便是晋西北、冀北、豫南三地,后贯通至秦地。 金陵方面则是跨入闵粤地区,先修至各行省布政使衙门所驻府。 随后以此为基点再向周边州府、两京方向拓展,三十年内逐步完成帝国各州府至两京的所有道路改建。 道路修筑在这些个朝臣们的叽叽喳喳的规划中大致完成了,边上的内官则是记录下来。 很快的这份记录便被誊抄了几份,交到了三大学士、六部尚书及王越、汪直、刘大夏等人的手里。 筑路讨论完毕了剩下的就是识字的问题了,这个问题甚至比筑路还需要重视。 “小子真就不明白了,太祖爷爷、历代先帝多次提及社学、百姓之教……” 张小公爷看着这些又不说话了的朝臣们,那双丹凤桃花中满是无奈。 “怎么这么多年,就不见丝毫长进呢……” 这话说的一众朝臣那面儿红的跟猴子腚似的,可人家玉螭虎这说的没错啊! 刚开国洪武二年,朱家太祖郑重其事的召见了中书省毫不犹豫的下诏: “宜令郡县皆立学,礼延师儒教授生徒,以讲论圣道,使人日渐月化,以复先王之旧,以革污染之习……” “此最急务,当速行之!!” 专门郑重其事的召见中书省,而且是在开国的第二年。 由此可见那位朱家的太祖爷爷对于国民教育一事,是有多么的重视。 只是这位朱家的太祖之后,建文、永乐、洪熙、宣德四朝,皆不见其下诏兴建社学。 于是这导致的便是社学在这四朝内渐渐废弛,近乎可惜。 当然,户部的佀钟自然不可能蹦达出来说: 狗屁!建文至宣德四朝,咱大明的社学就只剩下不足五十之数矣! 这就不是跟张小公爷对着干了,这是要指摘历代先帝啊! 而且英宗时确实比较重视,比如河南布政使李昌祺上疏: “城市乡村,时俱有社学,近年废弛……” “即今各按察使添设佥事,专督学政,乞令府、州、县官量各辖人户多寡,创修社学,延师训之……” “遇儒学生员名缺,即于社学无过犯,高等子弟内选外,庶得学业易成……” 英宗随即下诏,令各处提学官和府、州、县官严督社学、不得废弛! 并提出嘉奖:其有俊秀向学者,许补儒学生员。 正统年礼部办事官郑兴常献太平十二策,英宗纳之。 随后谕吏部各处社学,悉令提学官严督劝课、不许废弛。 天顺六年再敕谕曰: “尔凡提督去处,即令有司:每乡每里俱设社学,择立师范,明设教条……” “以教人之子弟,年一考较,责取勤效,仍免为师之人差役……” 张小公爷看着这些个面红耳赤的重臣们,叹气道。 “师者,国之重器也!怎可轻慢?!怎敢轻慢?!怎能不置一部专事职之?!” 第三百三十一章 贯通全境五十载,国之重器唯教谕(下) “大唐韩昌黎作《师说》曰‘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 张小公爷望着这些个朝臣们,轻叹道:“为人师者,身负传道、授业、解惑之责!怎可轻慢哉?!” 弘治皇帝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考虑的更多的是恢复社学。 历史上大面积的恢复社学也是从英宗、宪宗,至弘治时期开始的。 但对于为师者的培养、培训,他却完全就没有考虑过。 “国朝百五十年庠生何其多也,然诸位大人居然就都没有向陛下建议过取其才学为师以教百姓?!” 张小公爷对这件事情其实不满很久了:“多数庠生散落乡间,无廪膳又不善营生者生活拮据……” “而同时百姓又无余钱可供请私塾,以至于多庠生碌碌、百姓欲识字而不得。” 剩下的话张小公爷没说,但三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们顿时脸上火辣辣的。 人家玉螭虎这是在骂他们尸位素餐呢,两边其实完全可以互相衔接起来。 国朝只要起到一个引领的作用,并给予一定的荣誉及补助便能够使两者都得到安置。 “痴虎儿,你且说说此事当如何打算?!” 弘治皇帝这是看出来了,这臭小子对这事儿肯定是早有谋划。 三大学士、六部尚书亦是凑过来,他们也很想知道这痴虎儿于此事的方略如何。 “其一、新建一部!其可曰‘庠序教谕部’!专司两京十三省天下教谕之训导、督管之责。” 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自然是知道张小公爷的这个“庠序教谕”是出自何典。 庠序二字是出自《孟子·滕文公》,其曰“设为庠序学校以教之。” 而教谕除了是如今的教职之外,古籍自亦是有提。 大唐张文献之《论教皇太子状》曰“若亲近细人,不闻教谕,纵欲行善,犹未知所适。” 同为大唐的韩昌黎著《顺宗实录三》则提到“左右前后,罔非正人,是以教谕而成德也。” 毕竟大明这会儿你起个名头要是没根由,那得遭笑话的。 尤其是在这些个饱读诗书的朝臣们跟前,好在张小公爷早有准备不然真出丑了。 马文升这个时候皱着眉头,轻声道:“教谕之责本属礼部,拆之不甚美。” 张升倒是比较无所谓:“礼部虽掌握教谕之责,然多数不善于此、荒废多年。拆之亦无不可。” 开玩笑啊,您老马这是奔致仕、入元老院的年纪了。 我老张可还没到您那年岁呢,搏一把说不准过几年就有入阁的机会了。 这个时候跳出来和陛下、玉螭虎唱反调?!老夫可没那么傻。 柏崖公,自己人!张小公爷给他使了个隐蔽的称赞,张升隐蔽的回了一个眼神:必须滴! “约斋公有所不知,既是重师自是不能不校其才学、德行是否能担师职也!” 张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对着马文升轻声道。 “毕竟,其职需担负国朝于百姓、孩童之‘传道’、‘授业’、‘解惑’之责。” “若是其人才学不佳、品行不端,岂非是教人不成反成祸害么?!” 这话说的三大学士不由得点头,的确啊!本是善政,可别闹的人没选好弄出恶果来了。 “教谕之责,需有规范、有训导、有考核!合格者,方可持教谕部其证担当人师……” 随着张小公爷一点点的解释,这些个朝臣们总算是茅塞顿开、频频点头。 首先张小公爷的意思就是,这大明帝国庠序教谕部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设立自己的学院。 择名师者入聘为师,规范、训导、考核入学者的教谕水准、察其人品。 通过考核者则颁发“教谕证”聘书予以认可,持教谕证者放可为师、派往社学、县学。 而教谕部学院入学的最基础要求是必须是庠生,不限于举人。 至于为何会说不限于举人嘛…… 那是因为张小公爷,提出了一条关于教谕部的谏言: 任职三年且所教授学生通过上级考试合格达九成者,参加科举可上提二名。 这条谏言提出来顿时三大学士就搓手了,卧槽!这可是关乎到功名的事情啊! 若是以此为饵何愁他们不肯上钩?! 张小公爷这个时候再提出来第二条:有此经历而考得功名,又优先则教谕部任职者…… 其职提半级,一年内可申请外放为官。 这就更加卧槽了,京官虽好但下地方才是大多数官员们喜欢的啊! 在京师一直呆着要升职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出去历练几年只要四平八稳回来那就升上一级。 且这京官出去那基本都是官升一级,才到地方任职的呐! 当然,张小公爷从前不曾白使唤人,在这件事情上自然也不会。 考得教谕证、持教谕职者,哪怕是社学俸禄待遇亦同从九品。 每年一堪核评分、三年一部考,合格生源及个人操守品德皆入其列。 连续两次部考皆得上上者,则待遇提高提半级……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大堆,听得弘治皇帝是如痴如醉恨不得当场就拍案叫绝。 张小公爷则是心里撇嘴:废话!能不叫绝么?! 这特么是后来大华夏为了扫盲,琢磨很久搞出来的国策。 直白的说,这就是“贫困地区支教”的大明版。 然后某部和师范学院的结合,那都是后世无数人不断的完善后的结果。 把人员这块儿解决了之后,接下就说到另外一个问题了。 这个问题就是教材,首先就是现行的教材实在是太过杂乱。 完全没有说统一的一个教材,很多时候就是下面的教谕们教啥是啥。 张小公爷的意思是要根据社学、县学、州学、府学……等等,先把教材区分开来。 教材方面肯定是要重新规划的,启蒙读物、县学进学、州学府学……自然都得不一样。 这方面自然是需要新设的庠序教谕部重新厘定,并过内阁、弘治皇帝朱批颁行。 其次一条就是书籍课本很多贫家负担不起,这方面应由往当地任职之教谕统计上报。 再由国朝统一刊印下发,以减少贫家负担、促进贫家就学之心。 第三百三十二章 教谕部长方信之,老怀宽慰李东阳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大通,口干舌燥的张小公爷甚至喝了好几杯茶都止不住。 这御书房里皇帝大臣们跟看金子似的盯着小公爷,都没人打断他的话了。 “……臣只想近乎于此,其余则由新任帝国庠序教谕部尚书负责了。” 总不能咱啥都干吧?!这特么是真看你们一群呆头鹅傻不拉叽的,小爷我才出手的。 不然在庄子里跟妙安姐姐、足利姐姐一块儿玩耍不更好么?! 唔……还能抽个空儿,揍个太子什么的。 小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了好伐?! “哈哈哈……莫给朕藏着掖着了,且说说谁人合适担当此职?!”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毕竟坐的高、看的远,一瞅马文升的脸上知道他要站出来了赶紧道。 但说完他就觉着,自己这话有些饿唐突了啊! 毕竟这方略是痴虎儿提出来的,若是再由他来指定人选担职难免有结党之嫌。 张升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站出来,躬身作揖沉声道:“臣,荐前提学御史方志方信之担任此职!” 马文升本来还想站出来说让刘大夏来担任这个职务的,结果张升直接抢先一步了。 弘治皇帝刚才就是看出马文升有这个打算了,所以赶紧喊痴虎儿提名。 马文升见弘治皇帝点名张小公爷了,不由得停滞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给了张升机会,却见张升完全不给马文升机会陈述径自道。 “方志提学多年成效卓著,此次回京述职又兼钦差迎往灾民功勋卓著……” 毕竟这种事情不是提名就完了,你总得说出个理由一二三来让人服气嘛。 “且新科进士履职前,其多有组织老臣等前往授课培训!此事多有经验……” 给张升这么一摆出来方志的履历,顿时马文升就没话说了。 毕竟刘大夏虽然资历在那里,却没有做过什么教谕方面的职务。 反观方志方信之的履历那可就太精彩了,泰半都是在担任提学御史、教谕职务。 培训方面人家也做过,去救灾安置十万灾民、现在二十余万灾民都做的有声有色。 面对鞑靼人家也没怂过,到底是没落跑不是?! 国朝终究得讲究一个有功必赏罢?!不然大家谁肯卖力任事?! “臣附议!方志就任提学御史时,就曾斥于唐寅狷狂荒唐。” 却见刘健站出来,躬身道:“后又恢复其功名,取意让其心思收敛多加谨慎。” “可惜……唐寅未解其意,以至于后来生出春闱大祸身受其灾……” 刘健说到这个事情弘治皇帝顿时有兴趣了,不由得问道:“哦?!还有此事?!” 谢迁这个时候站出来躬身应道:“确有此事,其时唐寅挚友文壁多方奔走方复其功名……” “文壁之父文林为成化八年进士,累官至南京太仆寺丞、后又起复温州知府。” 却见谢迁躬身作揖,沉声道:“文林与臣为乡邻,唐寅春闱案时多来书信询其痛惜其才……” “亦曾在信中与臣提及此事,叹曰当日方志一片苦心付诸东流矣。” 弘治皇帝一听谢迁这话顿时心里一顿:哎哟~!还真是个人才啊~! “诸卿可有其他人选否?!” 唔……假假的咱得问一下嘛,不然不是显得朕太过霸道了么?! 这话问了其实跟没问一样,马文升、刘大夏二人急切之间哪儿找来合适的人手啊?! 这朝堂上下现在受了玉螭虎好处的,囊括除了他俩的所有人。 甚至一定程度上说,他俩将来要是进了元老院也是受了玉螭虎的好处。 “臣,附议。”李东阳首先笑眯眯的表态,老头儿心里开森的就快要飞起来了! 为何啊?!因为之前他儿子李兆先李徵伯跑来找他请教,如何编撰一份幼童就学书籍。 当时他还有些莫名其妙,自家儿子没事儿折腾这个干啥?! 莫非是要往教谕方面发展?!可即便是往教谕方面发展,编撰幼童学书又有何用处?! 当时李徵伯也只是说这是恩师给他的课业,让他尽快编撰好提交上去。 李徵伯跟几个师兄弟参详了很久,又翻阅了多本古籍算是有了些许眉目。 但想到自家老爹也是熟读经书的宦海老臣了,于是赶紧趁着老爹在家来请教。 当时李东阳还只是以为这课业是锻炼孩子而已,可如今看来是玉螭虎早给自家孩子安排了路数啊! 李徵伯有着如此经验积累,只要这帝国庠序教谕部建起来怎能没有他一席之地?! 且现在徵伯学问大进,身体倍儿棒!按陈州同说的,考个武进士不敢说,但拿个武举子当不是问题。 身体倍儿棒、学问大进,又有编撰幼童书教经验。 到时候这教谕部成立起来必然他可在内任职,再科举考个进士及第直接任职教谕部。 那……卧槽!李东阳又想到,若是有教谕经验且任职教谕部那可是要官提半级的啊! 外放出去的话,还能职提一级呐! 说不准自己这就得父子皆入阁了,即便没有徵伯乃是编撰幼童书教第一人岂能不千古留名?! 一念至此李东阳就隐蔽的对着玉螭虎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老头儿心里其实早激动的要崩了。 有啥比老父亲原本自家儿子都要挂逼了,如今却生龙活虎还即将千古留名来的宽慰?! 玉螭虎则是笑吟吟的隐蔽颔首,徵伯既然是我弟子自然要给他安排出路的。 他有心向学只是不耐于世间俗物,那做一个研究学问的大家亦无不可。 先让他在教谕部宦海里试试水,反正这教谕部是方信之在打理、大家自己人嘛! 有啥基本都能够兜下来,若是徵伯适应了宦海那身在朝堂也没什么不好。 若是不适应了,到时候再安排他去学院中专心研究学问、专心治学亦是名扬千古之事嘛! “臣等附议……” 礼部尚书提议、三大学士附议,那其他人谁还有什么话说?!自然是附议的。 马文升、刘大夏二人见状,亦只能是俯身附议…… 第三百三十三章 终得展翅方信之,国语注音助识文 “臣,方志!领旨谢恩!!” 方志从地上被老仆搀扶着站起来,激动的那须髯都在颤抖。 好在老仆还算灵醒,赶紧命人取来几封银子便是要谢过那来前来宣旨的苗逵。 却见苗逵笑着避过,摆手道:“此乃咱家本份事,怎好生受如此大礼?!” 老仆还要坚持,见苗逵笑着摇头神色不似作伪这报以赧然连声道惭愧。 老苗逵现在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夷州钱能回来便找了宫里的老兄弟们吃酒。 两次运来近二十万两金子、近百万石的粮食,弘治皇帝也没小气的按半成给钱能赏了一万两金子。 尤其是弘治皇帝特地召他到御前,循循训之让他勤勉任事。 将来那宫中的显忠祠里,必然有他钱能的一席之地啊! 有钱又有奔头了,钱能自然是要招待宫里的老兄弟们一并吃酒庆祝一下的啊! 席间钱公公很是豪遮的给每位老兄弟包了二十两金子,给大家循循劝导。 现下咱家算是起来了,但亦少不得诸位弟兄的帮衬啊! 陛下现在对咱们内官是抱有大希望的,宫里的显忠祠能不能修起来、咱们这些人将来能不能吃香火。 可就得看诸位弟兄的努力了,光靠着咱家一个是做不出来的。 这话说的苗逵他们心头一片火热,说内官们为啥拼命搂钱啊?! 其实说白了就是没有安全感,今日不知明日事。 雷霆雨露皆系君恩,陛下一句话他们能飞黄腾达。 同样是皇家一句话他们顿时就能够跌落尘埃万人踩踏,于是能搂钱的时候拼死了搂。 能享受到的时候竭尽全力的享受,生死不由己啊! 但现在情况却完全不一样了,弘治皇帝显然就是要给他们立牌子、给里子。 事情只要好好办下来,银子少不了大家的:明码标价就是半成。 立牌子就更不用说了,内官们哪个没有忧心自己的身后香火啊?! 过继子嗣甚至收了一堆的干儿子,说到底其实还不是指着身后有人给点根蜡、烧一支香么?! 这显忠祠修建起来后还特么干儿子不干儿子的,满大内所有的内官都得给供香去。 而且后续的内官们为了自己身后香火,亦必然会维持住显忠祠的香火。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法子么?! 人是没有了希望才会崩溃的疯狂,若是还有些许希望除了极少数人外。 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按部就班、安安稳稳的做下去,苗逵现在就是如此。 “辛苦苗公了……” 方志方信之激动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赶紧对着苗逵拱拱手极为感慨:“老夫……没成想,亦有晋得二品之阶啊……” 这是方信之的心里话,哪怕是当年他给张小公爷下套儿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自己能成为二品大员。 那会儿的方信之最大的野心也就是做个侍郎,甚至金陵六部的都可以。 “方大人莫要自轻,咱家也不怕给大人说叨说叨……” 却见苗逵笑眯眯的把张小公爷提出的元老院,给方志方信之说了一遍。 这听得方信之那更是心潮澎湃啊,若是这元老院建起来自己又是这教谕部尚书。 那将来还不得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么?! 苗逵倒是无所谓透露这件事情,毕竟方信之已经是教谕部尚书了。 也就是说他有资格列席于内阁诸部会议,所以这份提案那是肯定要交到他手里的。 只是现在苗逵卖了个好,提前告诉他了而已。 “方大人此‘帝国庠序教谕部’之议,乃是玉螭虎小公爷所提……” 苗逵笑吟吟的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便作揖行礼给方信之告辞了。 方信之则是笑吟吟的恢复了自己的儒者仪态,将苗逵送到了大门外。 苗逵的这份信息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元老院坚定了他必须要干出成绩的决心。 而这个部门是玉螭虎提议做的,则是提醒了他该找谁去制定方案。 当送走了苗逵的方信之急匆匆的赶往张家庄子桃花林前时,接待他的却是笑吟吟的李徵伯。 “恩师知道您要来,于是吩咐了学生在此恭候……” 李徵伯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这段时间研究的教材给苗逵递了过去。 “学生初拜师不久,恩师便吩咐学生制一套幼童所学之启蒙书籍。” 桃花林内草庐中,边上的亭子是立于新张家庄那口大池塘边上的。 池塘里张家的老汉们正在清理苔藓,这池子水放久了就会有苔藓得清理一番。 若是不然孩子们下水玩容易滑倒受伤,却是不美。 池底是水泥镶嵌着圆润的鹅卵石,没有任何一丝的棱角踩着却是舒服。 清理倒是也简单,只是用耙帚哗啦啦的扫几下让青苔顺着水流冲走了便是。 “唐有《切韵》、国朝初则制《洪武正韵》,然韵多且杂、不利教谕治学多矣……” 方信之翻开了这看起来略有些简陋装订起来的本子,开篇便见得那玉螭虎的字迹。 “韵者,当易于教、易于学。可多用,可单刊。此方为韵之本。” 这句话就非常的吸引人了,尤其刚才李徵伯还说这是给孩童准备的启蒙书籍。 也就是说这本来考虑的就是给孩童读的,自然是必须要简单、易学、易懂。 “ㄅ者,‘包’之古体。《说文》曰‘勹,裹也,象人曲行,有所包裹’……” “ㄆ者,‘扑’之古篆,又作‘攴’,《说文》曰‘攵,小击也’……” 方信之捧着本子读着、读着,不由得有些哆嗦了起来。 若是以此为本,教授识字岂不事半功倍乎?! 这些注音其实也非张小公爷首创,实际上这些还是源自于大明时期。 明朝末万历年海禁大开,欧西人士纷纷东来。 为便后者学习汉语汉字,他们采用拉丁字母等字母以拼注中文汉字之读音,此注音于焉开始。 其代表者之一,乃万历年间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利马窦之着“泰西字母”。 天启年间时传教士金尼阁又着“西儒耳目资”,之后系统渐趋完整。 这套系统在后来北洋时期被“国语注音统一符号”,后来则是几经修正刊行于夷州。 第三百三十四章 音韵字典带标符,助力腾飞教谕部 上辈子从小是学着拉丁注音的张小公爷第一次知道这种注音方式的时候,极为惊奇。 或许真的是骨子里对历史有着割舍不掉的感情,当时张小公爷还专门研究过一番。 发现这种注音法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后世夷州的小学生基本经过十周的学习都能应用。 当日,要更加熟稔的话那么就得学完后多加练习了。 至于为啥要让李徵伯他们去找古籍,那是因为小公爷只记得这些符号是来自于古籍啊! 但来自于那些古籍这个事情,他真没有研究过。 “好!此法大好!!” 方信之现在几乎激动的就要蹦达起来了,而李徵伯则是矜持的笑了笑。 躬身对着方信之轻声道:“且此法学生已经在庄子里、灾民中试行练习了……” “少年人九成可在二旬内基本掌握,运用自如者约为三成。” 却见李徵伯说着,又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了方信之:“月余基本掌握,以此推算两月左右多数可掌握此法。” “成人者稍慢,且成人多数仅得下工后可学。是以成效稍差,迄今掌握者约二成。” 这已经不错了,非常的不错了! “恩师言仅有此韵依旧不足,当编著字典匹配用之识字、识词。” 李徵伯对着方信之微微躬身,轻声道:“恩师言,《说文解字》刊行多年迄今已显弊端。” “毕竟汉朝迄今千年矣,字句、读音、查法皆可更进……” “何不趁此机会将其改制,再以‘帝国庠序教谕部’之名义刊行,以振声威?!” 这话说的方信之不由得两眼放光,原来玉螭虎早给老夫安排好了啊! 事实上对现代影响极深的字典,或者说是现代字典的雏形的确就出现在明朝。 那是万历年间国子监太学生梅膺祚梅诞生所著,其曰《字汇》。 可惜史书并没有太过记载他的生平仅知其为太学生、宣城人,甚至连生卒年都没有。 仅仅是根据《字汇》遗作推算出,他应该是存在于万历年间。 《字汇》不仅首创按笔画多寡排列部首和单字,且将《说文解字》的504个部首归类合并为214部。 于字释义言,《字汇》较之前者则更加完备。 引证详博、皆标出处,不仅有经典中的常见义亦有后代的通行义。 其所标释义大多确凿,其形制已接近后世大中型字典之体例与规模矣。 方信之能想到的却是更多,他可不是梅膺祚这样没有根底的一届国子监太学生。 他方信之现在假假那也是国朝重臣、一部尚书啊,若是推行开去这教化之功谁能隐之?! 到时候这字典一出,谁还敢小觑于庠序教谕部?! “此事老夫办了!!”方信之的眼珠子都红了,呼啦一下站起来一巴掌“啪~!”的拍在了台上。 拍完台子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李徵伯,狠声道:“徵伯只需帮老夫此事,事成则老夫必有厚报!” 却见李徵伯肃然起身后退两步,正冠掸衫恭敬长揖到底。 “恩师教导,毕生所学当于国有利、于民有利!身体力行,救数十万灾民于危难、战鞑靼于归途……” “家父教导,若所学道理不能用之学其何意?!” 李徵伯说着,缓缓起身一脸坚毅的望着方信之沉声道:“恩师命学生于此等候,便是要让学生为大人效力!” “以从恩师之处所学义理、学识,皆用作国、民之利!” “是以,即便是大人不说学生亦当自请效力!!” 方信之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好!!西涯公、玉螭虎之大才、报国之心,可见一斑矣!” 李徵伯笑了笑,请方信之坐下。 而后又拿出了一本草稿,但这草稿就比较潦草了。 上面的字迹甚多,不仅有玉螭虎的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女子所誊抄的痕迹。 “古之著书时有标符,用于注释抑或释意。” “然点句、释意之标符多不统一,且各有释意。以致纷乱不堪、多有遗失,其意难解……” 其实标点符号这个事情古已有之,但因为大家用的很随意、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 所以导致的问题就是,这个符号很多时候你完全没法摸清楚作者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辟如出土的战国竹简可以见“└”型符号,据研究此号多用于文之收束。 又如“▄”,研究后发现其兼具了现代逗号、句号之意。 而古籍中以曾提及标点符号的应用,譬如《宋史·何基传》。 其中赞何基曰“凡所读书,无不加标点。义显自明,有不待论说而自见。” 此外,《增韵》、《说文解字》多有关于标点符号之载。 然而还是那句话,大家不统一啊! 这个符号在你的书里是一个意思,到了他的书里却又成了另一个意思了。 搞的大家都跟着一脸懵逼,除非原作者解释或者有人注释不然基本不知道他到底啥意思。 还得结合这个作者的其他文献,或者同时期的其他文献连蒙带猜的去估算意思。 “观欧罗巴书文,亦觉标点规范刊行极为要紧。此当慎之,亦当行之。” “事若成,则大益矣!” 卧槽!那必须大益啊,方信之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一旦自己把标点符号规范、推广开来会是什么结果。 再结合声韵、字典,自己这庠序教谕部那是稳稳的在朝堂上站住了脚跟了。 甚至在仕林、读书人中的声望,将直接越过礼部攀上顶峰! 再往下看,则是张小公爷直接把自己后来的标点符号给拿出来用了算逑了。 “句意义足,则记‘。’、意未足,则记‘,’……” “意虽不足,而义与上句合,则记‘;’、又意未足,补句,则记‘:’……” 方方面面、点点滴滴看的是方信之如痴如醉,顿时觉着这张小公爷莫非真的是仙人洛凡乎?! 从音韵到字典、再到这标符应用,仔细寻思几乎不可能由一人之手出之。 尤其这标点,看起来更像是经过多次调整后之结果。 音韵亦瞧着,似乎是多次修更适应之结果。怎么看,都不似出自一人之手啊! 第三百三十五章 教谕部需早备齐,铸炮艰难耗料巨 一顿激动完了方信之顿时又踌躇了,人手啊!特么人手不足啊! 原本那些新科进士们是不错的,大家毕竟共事了一段时间、历经生死。 是以配合起来也算是默契,可这些新科进士现在几乎都被抽调去司律部了。 一部分则是完全走不开,因为灾民那边虽然安置下来了。 可还有很多日常维持工作需要有人进行,比如新建好的灾民安置房。 这房子修好了谁能先入住?!为这个里长们差点儿就带着自己管辖的丁口们打起来了。 方信之他们好说歹说给劝住了——这些个百姓现在可不怕他们,鞑靼我们都打过了。 还怕你们这些当时畏畏缩缩的狗官?!逼急了,咱们找陛下做主去。 好在张小公爷出来发话了,这些个新京师居民们一听就认账了。 第一批入住的得是那些战死青壮的家属们,人家为了咱们活着来到京师人都没了。 家里人给安置一下,这个理所当然吧?! 这话说的在理,里长们回去一说这是张小公爷说的。没人反对了。 第二批入住的得是孤儿寡母、老弱病残,咱不能因着人家情况不好就欺负人。 那不叫人干的事儿,咱苦点儿、累点儿加紧卖力房子很快都能住上。 先照顾这些人是给自己积德,咱们能活下来走到京师这是万幸。 人要知道感恩、知道行善、知道积德。 这话说的一众新居民们黯然,便是有人心里有嘀咕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第三批则是上有娘老子、下有媳妇娃的,他们这挤在一起不容易、分开住不方便。 房子有了先给他们住…… 反正就是诸如此类杂事儿,二十余万灾民除去一万余青壮在新军操练之外。 剩余的全都得这些个新科进士们来管理,后来的那些个灾民还好安置。 前期的那些没点儿硬气还真震慑不住,好在有许庭光、唐伯虎的协助他们总算是有了些许头绪。 “人手方面信之公不必忧心,恩师对此早有安排……” 看着方信之的脸色,李徵伯笑吟吟的道:“我师兄本谦如今在顺天府执役,天信师兄亦可调来。” “我二位师兄在音韵、张家庄内孩童的教习上,助学生颇多!亦是经验丰富呢!” 一下子就有了好几个人手,而且都是参与编撰过音韵、教习过孩童的。 顿时方信之那心里舒坦多了,好歹这算是仨帮手了。 然而这都不算是最惊喜的,最惊喜的是接下来李徵伯的话。 “张家庄子的少年人多数都在报馆中帮忙,而报馆印刷排版所用铅字皆尽以偏旁部首为列……” 却见李徵伯微笑的对着方信之,轻声道:“学生算了算,此大约有三十余人可用……” “且他们不仅识字,亦都学了音韵……” 方信之一听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心里一顿卧槽! 这张小公爷是神机妙算么?!敢情儿这些个人手,都是准备好了的啊! 方信之很清楚,若是这些个孩童能够在江潮、许廷光这些个有行政管理经验的人组织下会达到怎样的效率。 “玉螭虎……老成谋国啊!” 老成谋国的玉螭虎现在正在看着大匠们将融化的合金铜汁,缓缓的注入模具中。 有了上一次一万三千斤的铸炮经验,这一次显然他们的动作快了许多。 “滋滋滋~~”在扩大了的地窖内传来阵阵的热浪声,最近这些个大匠们除了铸炮之外又搞出了一项工艺。 那就是用油脂蘸饱了粗盐进行淬火,而且非常的讲究时机和顺序。 对此张小公爷觉得是挺神奇的,他现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工艺能够跟这些个工匠们交流的了。 顶多是提出一些大致的概念,让这些个工匠们做参考。 徐家的万卷藏书,也让弘治皇帝见识到了书籍存在的重大意义。 因此他急命金陵镇守太监,将当年永乐皇帝时期编撰的《永乐大典》给送到京师来。 《永乐大典》现在还没有失传,完整版依旧保留在金陵城内。 只是这仅仅是属于皇家的书籍,外人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去翻阅它。 “滋滋滋~~~”澎湃的热气不断的从地窖中喷薄而出,此时是绝对不能下去的。 边上的大匠们看着铸炮时候燃起的时香,直至烧到了某个节点才猛然摆手呼喝。 “下料!!” 那些个指挥的大匠们听得此言,转身摆手怒目圆瞪:“下料啊!!” 便见得这些个大匠们开始指挥着数百工匠、辅匠们,隆隆的推着一个个小推车赶来。 有人站在铁绞盘边上,看着指挥拉动把杆“咔咔咔……”的先打开了地窖盖子。 随后一位位辅匠将小推车上那一箱箱被油浸饱的粗盐粒,“隆隆隆……”的倒入了地窖中。 “咔咔咔……”铸炮的模具扣缩,被用数名大匠用长杆摆动锁扣、吊钩挂上。 确认了吊钩全数挂稳了之后才开始解开锁扣,一摆手呼喝着辅匠们拉动绞盘将其缓缓将其吊出。 一众工匠们呼喝的喊着号子,身上的肌肉在这热气蒸腾下散发着纯爷们的气魄。 粗盐继续被倒入,渐渐的覆盖住了整个铸炮。 那地窖中“滋滋滋……”的声音不断的传出,模具被抽出的同时盐粒在不断的将铸炮撑住。 当铸炮模具被整个抽出了之后,这些盐粒已经将整个铸炮完全埋住。 地窖的盖子“咔咔咔……”的被再次盖上,当盖子盖上后似乎一切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都在摒息凝视的等待着,边上的大匠死死的盯着时香上面标注的时刻。 当时香燃烧到了第二节某个位置后,那大匠才猛然转身怒吼:“起料!!” “起料!!”大匠们的呼喝声亦随之响起,随着呼喝声那巨大的地窖盖子再次被“隆隆隆……”的打开。 无数的手推车、铲子被辅匠们拿在手里,然后飞快的开始铲起盐粒。 随着一车车的盐粒被拉走,很快的冒着蒸腾热气的铸炮再次露出了自己的模样。 “咔咔咔……当~!当~!当……”盘锁被吊钩缓缓的放下来,几个大匠小心翼翼的操作巨大的盘扣。 将露出来的炮身扣住,然后才指挥辅匠们继续往下挖。 通向地窖的入口也被打开了,一个个篮子被递进去又装满了盐粒的递出来。 “咔咔咔……当~!当……”第二排的盘扣再次锁住了铸炮,盐粒继续被清理着。 终于清理完毕后,第三排的巨大盘扣也被扣好了。 大匠们开始指挥辅匠将一头头的牛牵进来,这两万三千斤的巨炮显然不是人力能抬起的。 于是动用畜力自然就成为了必须的选项,便见得整整八头健牛被牵进来。 套上了皮扣缩“隆隆隆……”的在指挥下一并发力,将巨炮从地窖里缓缓的抽出。 再一点点慢慢的将其放在了刚才的盐堆中,一桶桶的油被拎来不断的泼洒在炮身上。 只是此时不再传出“滋滋滋~”的声音了,甚至冒起的青烟都没多少。 炮管内的油砂芯早已经随着炮身被抬起而脱落,一桶桶的油料被泼洒到炮管中。 而浸饱了油料的塞子则是被塞到了炮管里,来回的不断刷动…… 张小公爷默默的感慨,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能够做到这样已经算是极致了。 足足忙活了近两个时辰,众工匠们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然后便是开始有大匠们红着眼珠子,拿着一只只包着厚布的小锤子开始“当当当……”的轻轻敲击炮身。 张小公爷知道,他们这是在检查炮身密度是否达到了要求。 有没有空洞、砂眼,如果出现这些那么这次的铸炮将是失败的。 这会儿就看出来之前铸造的那一万三千斤巨炮的好处来了,有了前一门炮的经验。 现在这门炮大家工作的速度显然快了许多,但这显然不可能是一天就完成的事情。 张小公爷看了一圈,便转到了另外一个车间去。 那里是负责铸造炮弹的,油砂芯铁壳炮弹非常的好用。 但现在这里多数铸造的还是小炮的炮弹,主要是供应后膛装速射炮、鹰炮这类火炮的。 然而叫他意外的是,刚刚走出了车间的他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背影太熟悉了,更熟悉的是他身边那个抓耳挠腮跟大马猴儿似的狗崽子。 还有那不敢正眼瞧自己的侍卫,能让工匠们战战兢兢的检查的除了弘治皇帝还能有谁?! “此炮若可用,几十可以铸那三万四千斤巨炮?!” 那领头的老大匠看起来年纪六十有余了,听得弘治皇帝的话犹豫了一下。 不由自主的又望向了张小公爷,弘治皇帝哑然失笑:“老丈可旦说无妨!” “回陛下的话,小人与大家一并多次试料后已经有了新的方子和铸法。” 却见这老头儿要下跪回话,却被弘治皇帝亲自扶起不由得有些激动。 “炮重可以降低到三万斤,且更长!至两丈,但根据小人等推算此炮可命中五里之外的城门!” 老人提到了火炮,两只眼珠子都在放光:“便是五尺厚墙,在它面前亦不过纸糊而已!!” 第三百三十六章 心愿终得偿,钺式重型炮 “当当当~~”衙役们当街敲锣而过,嘴里呼喝高喊着:“诸位街坊相亲,三日后午时刑部开审!” 那京师里一众百姓相亲们听得锣声皆围了过来,便见得衙役昂着头高声道。 “国朝一众贪赃佞臣、此次粮价大涨之奸商恶贾,尽数当街依律宣判!!” 这话听得下面的一众京师百姓们不由得哗然,这已经过去好一段儿时间了。 总算是要开始处置这些个混帐奸佞了。 京师里的大家伙儿,现在都忙乎着挣钱几乎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只是大家没有想到居然是当街宣判,这好似跟上一次抓捕城狐社鼠们宣判一个路数啊。 下面就有读书子琢磨,莫非这次亦是玉螭虎的手笔么…… “轰!!” 一声巨响从京师城外远远的传来,但百姓们只是稍微被吓了一下却没有人慌张。 这段时间大家也习惯了,时不时的郊外会传来巨大的爆炸轰鸣声。 第一次的时候大家还很慌,后来多几次也就习惯了。 “哦哦哦~陛下又试炮了!” 便有那小年轻对着那衙役摩拳擦掌嘿嘿笑着问道:“差大哥,咱帝国造那么多炮是要打鞑靼?!” “我估摸着是要打的,上回张小公爷差点儿吃亏了!” 那衙役说着,纷纷不平的道:“还好老国公赶到了,不然咱这次可不就吃了粮商的大亏么!” 百姓们听得这话皆尽点头,玉螭虎帮着勋贵们挣了大钱、累了好名声。 大家自然也知道投桃报李,这玉螭虎给两宫太后建议的“皇家济世安民慈善会”一事。 还有此次粮商涨价中,请陛下与勋贵们一并振济都为玉螭虎之手。 再说了,玉螭虎跟鞑靼人打起来可不就是为了保护灾民么?! 这是好汉子啊! “啐~!叫老汉说全杀了都好,陛下练好兵平了鞑靼咱也过上安生日子。” 弘治皇帝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思去对付鞑靼,厂卫最新的消息鞑靼内部现在杀做一团。 几乎猪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了,好几个还琢磨要不要跟大明求助。 所以弘治皇帝现在根本就不在乎鞑靼怎么样了,他现在眼珠子死死的盯着那门炮。 脑海里只是回响这三个字:成功了!! 那门巨炮在重基座下平稳的安放着,它的位置甚至都没有移动多少。 煌煌烈日之下,那闪烁着略显金色的亮合金铜炮身熠熠生辉。 炮口上飘出的青烟是那么的云淡风轻,远远山头上标注为“五里”的城郭惨然轰倒。 一众大匠们已经开始指挥着辅匠们往火炮上泼洒油脂降温,待得温度降低后开始细细的敲击炮身。 看看有没有出现裂痕、炮管内部损坏,如果出现的话那么就是铸炮出现了问题。 弘治皇帝缓缓的摘下了耳罩,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最近的朝政基本都交给三大学士、各部尚书在处置,而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这火炮上。 早在铸造两万三千斤重炮的时候,三万斤的模具就已经打造好了。 甚至油砂芯都堆积好了,无论两万三千斤是否成功这种铸炮法已经被认为是可行的了。 是以这段时间弘治皇帝在看完了两万三千斤试炮之后,就每天都呆在铸造司。 而当这一门三万斤的重炮被造出来的时候,整夜没有回宫全程都在关注的弘治皇帝第一次心潮澎湃! 虽然一夜未眠弘治皇帝却照样是精神奕奕,牵过萧敬递来的缰绳弘治皇帝并没有赶往那城郭。 他现在更关注的是那门炮,那门巨炮! 胯着战马隆隆的赶赴到了巨炮前,数十名大匠的检炮已经做完了。 “如何?!” 弘治皇帝并没有打搅大匠们的检查,见他们检查完毕了才低声问道。 “回陛下的话,火炮一切正常!” 大匠们这几日也是习惯了,弘治皇帝又从来不跟他们摆架子。 “只需再降温一刻钟,便可再开一炮!” 却见这大匠只要提到火炮,便是两眼放光! “小老儿保证,还是一样的精准!再开十炮,精准不变!” “哈哈哈哈……好!好!!” 弘治皇帝仰天长笑,连续说了两个好字:“诸位辛苦了!从今往后,你们亦属国臣之阶!!” “回头,朕便让人议定章程、做下告身!诸卿,以后皆为帝国国臣了!” 莫看着现在弘治皇帝表面上是在长笑,实际上心里那是泪流满面啊! 自从得见那达达尼尔巨炮之后,那种亡族灭种的恐惧感便环绕他头顶难以散去。 他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有多少个晚上他睡不着,披着袍子起来到御书房内。 看着那幅达达尼尔巨炮的描图发愣,祖宗的江山传下来百五十年、华夏文统数千年。 若是在他手上断绝了,这身后当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 只是此事忧心也便罢了,偏生这个国朝内外也不消停。 地龙翻身灾民哀鸿遍野,还好痴虎儿爷孙俩都是帝国梁柱。 前后一通厮杀算是把这事儿评定了,顺便皇家的声望在百姓中间又提升了数倍。 好容易这事儿有了个结果,弘治皇帝打算是要专心造炮了。 没成想翰林们又勾结起朝臣、粮商试图制乱! 若非痴虎儿对此早有预判,让钱能到夷州把粮食运回来、又让弟子往江南购粮。 并让两宫与朝中勋贵们联合起来,一手把这些奸佞按死。 还不知道这帝国要发生怎样的变动呢! 想到那些人不惜把粮价拉到了十五两一石,甚至不惜罢市…… 弘治皇帝就恨的牙痒痒,恨不得把他们全给诛了九族就算了。 然而痴虎儿说的有道理啊,这些人不能死啊!死了就白瞎了。 他们和他们的九族应该做的是给帝国干活儿啊,夷州那么缺人肿么办?! 他们去办啊!不然要他们何用?!哪怕是死,他们死在工地上也比被砍头要有价值罢?! 哪怕是他们累死在工地上只挖了十两金子,也总比直接砍了脑袋要有用罢?! 弘治皇帝觉着此言甚是有利,甚至觉着以后帝国要不要取消斩首算了。 全部给他改成挖矿、垦荒,好歹死也得给朕死在工地、田地上。 “小老儿……小老儿……”那大匠听得此言,不由得眼珠子发直。 嘴皮子都激动的直哆嗦,官身啊!这可是官身啊! 哪怕是他们从前在宫里说是有官身,可实际上也只是口头官身啊! 若是制了告身那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官身了,这可了不得、了不得啊! “爱卿莫要自称‘小老儿’了,当自称为‘老臣’!” 却见这大匠老头儿竟是“哇~!”的一声哭出来,整个人匍匐拜下声音发颤。 “老臣等……拜谢陛下隆恩!!” 那些个大匠们亦是泣不成声,皆尽下拜高声道:“臣等拜谢陛下隆恩啊!!” 弘治皇帝看着这些个大匠们不由得心生感慨,看看他们多淳朴啊! 朕说要给他们个官职就高兴的跟啥似的,那些尼玛的狗批儒生名教子弟! 朕给了他们官职结果回过头来就要搞搞震,一个个牌坊立的高高的、大义说的杠杠的。 那才学更是一溜溜的,结果生个人样儿不干人事儿啊! “都起来罢!起来罢!” 弘治皇帝一摆手,走进了那还有余温的火炮前望着这火炮的眼神跟他儿子望着的时候差不多。 “若是全力而造,一月能铸此炮几门?!” 听得弘治皇帝的问话,那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老大匠立即拍着胸脯道。 “陛下且放心,只要材料充值老臣等再多制几套模具!将工匠、辅匠仔细教上……” “一月至少能出二十门炮,若是工匠、辅匠人数再多一倍……” 这老头儿低着脑袋似乎算了算,道:“至少能出五十门炮!” 也就是说,朕顶多三个月的时间也能有七十门巨炮了啊! “此炮……可有名字?!” 弘治皇帝对于这火炮的名字顿时有些跃跃欲试,如此巨炮必将千古留名啊! 然而,这老头儿的话顿时让他无语了。 “陛下,张小公爷说之前这些炮全都命名好了啊……” 听得这话弘治皇帝直接傻掉了,难怪痴虎儿那臭小子居然今天没有陪着朕来试炮啊! 这老大匠倒是灵醒,不等弘治皇帝问起便让人将一个小本子拿来了。 却见小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这些火炮的试验数据、用料、长短、制造工艺……等等。 “大秦级钺式二十五寸重型岸防炮” 这便是这门三万斤重炮的名字,而看到这个名字后弘治皇帝便绝了重新命名的心思。 大秦,古之大秦征伐六国一统天下!其兵锋所向,无不披靡!何其壮哉!! 钺,国之重器也!为礼器、为天子仪仗,亦为兵器!以天子意,执杀伐! 二十五寸则是简单明了的说明了这门重炮的炮口大小,重型岸防炮则是说明了这门炮的功用。 再往下翻阅,弘治皇帝看到的是之前两万三千斤的那门炮。 “大汉级钺式二十寸重型城防炮”,这便是那门炮的名字。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各级重炮撑国脊,军部诸官铸国基 “陛下,大秦级的后力太强恐怕城墙是支撑不住如此巨炮的。” 却见那老工匠对着弘治皇帝搓了搓手,解释道:“老臣等计算过,此炮需铸造炮基方可承其后劲。” “否则只需一炮,伤敌多少不敢说城墙是一定自损的。” 听得这话弘治皇帝不由得叹气,他还琢磨往自己的皇宫里面摆上一门呢。 这要是架不上城墙,怎么摆啊?! 再看看这门巨炮,弘治皇帝不由得对又自嘲的笑了笑。 如此重炮运上去都是一个难以,更别说还得装好、承受巨大的发射后力。 历史上那著名的达达尼尔巨炮,每开炮一次巨大的后坐力就会让火炮向后直接滑出近十米远。 每开一炮就得用大量的动植物油脂来降温,用水的话直接炮就开裂了。 即便是如此每次开炮也得相隔一个小时左右,小心使用下都会出现炸膛。 那位乌尔班就是没享受多久征服者给他的待遇,就在战场上炸膛嗝屁着凉了。 所以实际上现在大明帝国工匠们结合古籍、自己的家传技术,再经过多次试验后制造出来的火炮。 实际上已经超越了达达尼尔巨炮,然而这点弘治皇帝是完全不知道的。 他还沉浸在征服者那达达尼尔巨炮是数十年前所造,现在应该是更先进了的幻想中。 “另外,此大汉级重炮倒是能够加以缓力机簧减少撞力置于城墙上。” 老工匠这个时候对着弘治皇帝道:“陛下还需要一些耐心,老臣等必定尽快制出献于陛下!” “还是先造大秦级罢!” 弘治皇帝咬着牙,狠声的:“此炮……朕有大用,先造七十门!不惜工本!” 可怜的弘治皇帝这是被刺激狠了,觉着自己好歹也得有七十门才算是勉强安全了。 达达尼尔巨炮当年能轰击三里地儿,朕现在的大秦级能轰五里! 到时候在津门先修筑炮台,放上个五十门! 任你谁来了,五里之外朕就给你全打水里喂海龙王去! “老臣等遵旨!!” 弘治皇帝踌躇满志的点了点头,朕这心头大石总算是落下了啊! 却见他再翻阅了一下,便见到了第一次让自己震撼的那门巨炮。 “大唐级钺式十五寸重型战防炮”,这是让弘治皇帝印象最深的一门炮。 而图纸上除了火炮之外,还画上了相关的运输炮车。 炮车自然可能是木质的,全数是采用铁制、双马拉行。 置于城墙上可做防御,而用马车拉载亦可野外作战。 按照上面所载操典熟悉后基本一刻钟可发射一次,二里地的射程足以压制对方了。 再往下则是其他的各种级别、型号的火炮。 比如:骠骑级戟式十寸重型战防炮、辅国级戟式八寸重型战防炮……等等。 甚至还有配备于战车上的各型号火炮,有单独使用的构图亦有装车使用的构图。 看着这些个构图弘治皇帝若有所思,随后点着那些个车载的小型火炮道。 “这些炮也造上一部分,能装备一百辆战车者即可。” 老工匠听得弘治皇帝的话,不由得躬身应道:“老臣遵旨!” 亦是此时萧敬快步走来,悄然在弘治皇帝身边低声轻语了几句。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再勉励了这些个工匠们一遍后这才在他们的恭送中离开。 隆隆的车队很快的离开了军械营造局,在一众侍卫们的警惕护送下经过大道再回到了皇宫内。 回到了皇宫的弘治皇帝没有换上衮龙袍却是换上了一身甲胄,随后马不停蹄在萧敬的引领下。 穿过了几个回廊便来到了一处偏殿,殿内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切摆设一如军帐。 巨大的九边防御图、国朝各处卫所分布图、沿海防御图……甚至张小公爷所提交的地图,赫然全数在列! 它们都被挂了起来,一幅幅放大后近乎一目了然。 除了地图之外还有巨大的沙盘模具,上面用砂石粘土、苔藓布条颜料……等等构造了各城防情况。 沙盘边上还有大大小小代表着骑兵、炮兵,雕刻的极为精细的模型。 看起来像是用于代表兵种的,它们皆被摆放在了沙盘边上的格子里随时可以取用。 “老臣等,见过陛下!!” 当弘治皇帝走进这间偏殿的时候,一众国朝军将、勋贵老帅们赫然在列! 英国公张懋、成国公朱辅、保国公朱晖、威宁伯王襄敏……等等,甚至汪直亦赫然在场。 而他们无一例外,全数身着甲胄无一身着官袍。 “诸卿免礼!” 弘治皇帝一摆手,当仁不让的坐在了首位。 待得这些个老将们抖动着身上的甲胄“哗啦啦”的坐下后,这才沉声道:“开始吧!” “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军部最高统帅部,第一次御前会议开始!” 却见张懋首先站起来,将手中的一份名单目录双手奉上:“此为臣等拟定之最高统帅部名单。” “还请陛下过目。” 弘治皇帝肃然的点了点头,亦是一身甲胄的萧敬接过了名单双手奉至弘治皇帝面前。 翻开了这份名单目录,弘治皇帝仔仔细细的看着。 总帅:弘治皇帝陛下 总长:英国公张懋 副总长:成国公朱辅 副总长:保国公朱晖 总军师:威宁伯王襄敏 帝国皇家最高军事谍报司司长:汪直 帝国皇家国防军功考总司司长:萧敬 …… 看着上面的名单弘治皇帝不由得点了点头,这份名单也算得上是四平八稳。 而看着名单下面的解释,弘治皇帝不由得笑了。 因为上面里里外外的意思痕迹,很明显就是出自于痴虎儿之手。 “总帅者,一言之下一国决死!百万大军着甲携枪,杀敌在前。此权唯陛下可掌。” “无御令则兵不动,非御令而动者以谋反处之!” “总长者,遵御令而动干戈。或御敌于国门之外、或平乱于国土之内。” “余者,可议不可涉矣。” “总军师,遵御令制练兵之法、考校于各部练兵之成效……” 这上面提及的一桩桩、一件件,明显是跳脱于朝中诸多大臣、军中诸多宿将的奇思妙想。 说不是那痴虎儿所作,弘治皇帝那是打死都不信的。 “此甚好,善!” 弘治皇帝很快的将其看完,基本主要的就是他才有权利发动战争。 而其他的军权都是分而治之,并不集中于一人之手。 总长接受了作战的命令后将负责战争事宜,他可以根据作为总帅的要求提出作战目的。 但战计划却是由总军师这边负责,总军师这边还将负责日常训练计划的规划。 副总长一方面可以协助总长制定作战目标、协助总军师负责作战计划,同时又能亲临战场指挥作战。 此外谍报司这个就简单了,他们专门负责的就是收集关于一切对手、潜在对手的军务谍报讯息。 包括了对方的城防情况、将校兵丁、甲胄弓弩刀剑……直至对方的操演训练,提交予军部备下。 但他们也仅仅是负责对方的军务谍报,其他并不负责。 ……如此林林总总的一大堆,拆分的如此之详细。 弘治皇帝看着都觉着眼花缭乱,估计还得拿回去看好几天才能够彻底理清。 “陛下,此为军部最高统帅部之规章!还请过目。” 弘治皇帝既然已经同意了人选问题,那么自然是进行到了下一个项目:章程。 最高统帅部的章程计划,包括他们的日常运作、守则。 弘治皇帝肃然的接过这份章程,当头的第一条就是: 军部之内行军律、执行军法,不以朝臣礼唯独存以军礼! 以此,以示庄重! 第三百三十八章 京师野猪办营生,张家螭虎活财神 林林总总一大堆,其实最终的目的就是提高于军部的庄重性。 再往下翻阅,看到的则是新军职的规划。 看着上面的规划弘治皇帝再次哑然失笑,这谁说不是痴虎儿的手笔他都不信。 大明的军制、军职在张小公爷看来,实在是太特么混乱了。 小旗、总旗、百户、千户、卫指挥使、都指挥使…… 什长、队长、哨官、把总、守备、都司、游击、参将…… 这些就算了,还有特么的武散官这一说的。 忠显校尉、忠武校尉、昭信将军、承信将军…… 卧槽尼玛!直接让人看着脑子都在抽筋儿! 统一一哈,必须得统一一哈! 张小公爷规划下的军职、军制就简单多了,弘治皇帝看着都觉着一目了然。 帅、将、校、尉、士、卒,五个大级别。 帅便是元帅军职,唯独皇帝可担任、为举国兵马最高军职。 将、校、尉皆为三个级别,上、中、少。 士,则是分的更加的细致。 首先就分为:高、中、初三阶,前二阶又分作上、中、下三等。 高阶军士则称作“军士长”,不再用“上中下”区分而用“甲乙丙”三级区分。 最后的卒,亦是分作三等:列卒、战卒、悍卒。 至悍卒者则是开始往军士、尉官方向发展,而列卒、战卒则是到一定服役年龄将退役…… 林林总总的规划了一大堆,末了还要求从新军开始铺设。 弘治皇帝在新设的军部内开会,张小公爷也没有闲着。 两宫本来是打算让弘治皇帝题字,做一款新式马车卖了挣大钱的。 结果京师仨大野猪把这个想法跟张小公爷商量了之后,就受到了严厉的批评! 没见识啊!太傻了啊!做一款马车能挣几个钱?! 衣食住行,马车只是占了最后一项!这衣,排名第一啊! 贫者需寸缕遮体,达者则人靠衣衫马靠鞍! 两者皆可挣啊!你们这484傻了?!放着大钱不挣,去挣小钱?! 张鹤龄兄弟、周彧三人被训的一愣一愣的,张小公爷这才循循诱导。 宫中如此多的织造工,百官一直对此诟病甚深对吧?! 仨大野猪不断的点头,张小公爷继续说:但这些个织造们可都是好手,对呗?! 那必须啊,能入选到宫里当职的必然是织造好手啊。 若是这些个织造交给你们,能挣钱么?! 这话问出来仨野猪顿时有点儿傻了,这玩意儿咋挣钱啊?! 张小公爷气的要拿起大棒把这仨野猪都揍一顿,计然之策你们白学了啊! 挂着皇家御制的名号,啥衣服你能不好卖?! 高端你做订制款、中低端量产款,多搞几个牌子类似“御驾堂”这样的三个档次。 这特么能不好卖么?! 这话一出顿时仨野猪恍然大悟,赶紧给张小公爷谄媚的拍着马屁。 连说小公爷牛批!咱小公爷大大滴牛批! 你们两家各两成股子,我英国公家两成。 陛下内库四成,再两成给两宫用度。 然后宫里一切织造用度咱们全包了,这不就齐活儿了?! 不仅能挣钱,还大大滴挣钱!不仅大大滴挣钱,朝臣们还无话可说啊! 顺便咱们把那些个新军家里娘老子的工作都解决一下,织造工做师傅带他们一并织造。 他们开始可以做低端的活儿、平民的牌子,价钱不必高但质量得好。 裁缝成衣按“甲乙丙丁”四个成人码数分配,料子进的多多的按需求分配制衣。 仨野猪这听得是茅塞顿开,小周管家这个时候笑吟吟的走进来开始跟他们一并作起了方案。 首先这给大多数百姓穿的可叫“便民坊”,按照码数亦是“甲乙丙丁”四者而计。 要求就是:款式多、便宜、耐穿、扎实、厚实! 而稍微高档点儿的,则是可谓之“释褐肆”。 释褐二字则是取自于古籍,“褐”者古指粗布短衣。 褐早时乃用葛、兽毛编成,后多用麻、毛织就。 古时贫贱百姓,抑或卑贱贫困人多着。 汉之扬子云作《解嘲》曰“夫上世之士,或解缚而相,或释褐而傅。” 晋之袁虎作《三国名臣序赞》亦称“释褐中林,郁为时栋。” 这些古籍描述,都是指褪去平民身份开始担任官职了。 而到了后来又衍生出一层意思,比如宋代洪容斋作《夷坚甲志·陈国佐》曰: “政和癸巳,国佐遂魁辟雍,释褐第一。” “宋代进士一登第即释褐,待遇远较唐代为优。” 是以这“释褐”之意,乃指褪去贫贱身披富贵。 于是,这是要供应于富贵人家的成衣店。 这些衣裳除了质量要好之外,还得用料名贵、华丽、逼格满! 啥云锦、蜀锦、宋锦……不必在乎,绣工则苏绣、粤绣、蜀绣……都用上! 铜雕花扣子、银造扣子,金质马上封侯扣……等等。 档次得区分开来,价钱也得区分开来。 而这些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自然也得是订制的。 要去“御织绣造司”,反正皇家、两宫有股份谁特么敢呲牙?! 这订制可就不是量产了,是得根据个人需求订制专属绣纹图样、量身而作。 所作衫者皆为皇家御用织造绣工,这说出来都倍儿有面子。 当然,这样的订制款自然也是便宜不了的。 衣衫低于五百两您别开口,订做至少三套起。 还能顺便在这织绣造司里面卖上些许物件儿相配,比如大匠署名之和田暖玉雕件儿。 抑或是红珊瑚雕件儿吊坠、腰佩、戒指……等等,又或是细羊皮、牛皮甚至猪婆龙皮子的腰带。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那就是必须有档次、必须名贵、必须豪遮! 只要进门来您不烧上个三五千两的,您都不好意思出这个门儿! 小周管家这一通说顿时让仨野猪心潮澎湃、无比向往啊,哆嗦着把这事儿的计划案搞好。 拎着就往皇宫里跑,银子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张小公爷亲祖宗,您可真是咱们的财神爷啊!活财神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两宫得闻计然策,帝国基石玉螭虎 周太后、张皇后拿到这份企划案的时候也是俩人对脸发懵,直至看完了才感叹。 痴虎儿这不仅是大才,那简直堪称是神才啊! 尤其是最后的那一段儿话,让周太后是感慨万千心中叹道痴虎儿果然是深谋远虑。 “百姓家资,来自不易。薄利惠之,莫与多取。宜纯利五文则可。” “可与陛下请承办军伍被服,款式、样料则交予军部审之。” “置高、中、低三款与之备选,其根底乃为国分忧而非营利。一件者,纯利一文足以。” “计然之策以取私利,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然,贫时不应以损德而取利。达则当多助于国家百姓……” “累财传家不若累德,以田传孙不如传书……” “《易传·文言传·坤文言》有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此当慎之,教之以行……” 此煌煌大言啊!周太后、张皇后不由得感慨,然后着人将这份方略送去给弘治皇帝看看。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时张小公爷是抡着大棒一边暴揍仨野猪一边骂着说的。 “你们仨猪头啊!老百姓本来就没几个银子过的苦,你还敲骨吸髓这不是逼着人家嫩死你么?!” “再说了,老百姓有几个银子让你搜刮啊?!” “银子挣不了几个、名声坏了一大摞,四处拉仇恨!划算么?!一个二个蠢笨如猪!” 边上负责记录的江潮面皮涨红,觉着还是给自家恩师修饰一下语言比较好。 不然一会儿恩师检查自己的记录,那估计棒子就得敲自己身上来了。 “为啥让利百姓啊?!那是为了让人家念你好,将来哪怕有个啥也不至于第一批想到的就是干死你!” 张小公爷气呼呼的拎着棒子指着哆哆嗦嗦的张鹤龄:“站住!你再跑我打瘸你狗腿!” 张鹤龄好歹也是京师小霸王一枚啊,虽然他没卖学习机…… 可这小霸王很清楚,玉螭虎只要不是打死他那皇宫里的亲姐姐肯定是站在人家那一头的。 “咣咣~”的楱了张鹤龄两棍子,玉螭虎这才竖着那双丹凤桃花气哼哼的扔掉了棍子。 对着呲牙裂嘴的张鹤龄等仨野猪道:“这点以后得往家里传承下去,给老百姓的要让利!懂么?!” “挣钱要往那些有钱人的手里去挣,他们的钱才好挣!懂么?!” 仨野猪拼命的点头,这不敢说不懂啊! 敢说不懂估计这玉螭虎的天马流星拳+佛山无影脚就“咔咔咔~”的打过来了,这狗命要紧啊! 还有边上他那俩母豹子妙安、足利鹤在虎视眈眈、跃跃欲试,仨野猪都要哭了。 咱好歹也是伯爷啊,何曾吃过这苦头啊?! 可现在实在是没辙,他们的靠山全都站在小公爷那一头儿去了。 估计这玉螭虎就是当着她们的面儿揍自己,她们还得给玉螭虎递棒子喊两声揍的好罢?! 弘治皇帝拿着这篇方略也是一个愣神,好一会儿了对着身边的萧敬问道。 “宫里的织造、绣工……” 却见萧敬躬身答道:“回陛下的话,宫中织造、绣工甚多……” “先前吏部佀大人就曾多番上奏此事,望削减织绣二工减降宫中用度……” 至于现在嘛……佀钟当然不说这事儿了,因为内库完全支应起来了。 不需要户部这边掏钱了,他还说个甚子啊。 除了宫中自己的织、绣工之外,大明还有大量的官营织造局存在。 大明的官营织造,可分朝廷官局和州府官局。 朝廷官局包括:设金陵者为内织染局,又名南局,隶工部。 设在京师者为外织染局,即工部织染所。 另金陵更设有神帛堂、留京供应机房,州府官局则为分设江浙、南直隶等八省。 各府州织染局共计二十二处之多,可谓是庞大无比。 “每月宫中仅俸禄便需支银二千七百余两,若算工料所耗需近六千两之多……”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的转过身来:“竟是花费如此之大?!” “陛下,宫服用度都有礼制规范。用料多选上等,是以工料价格本就不低……” 却见萧敬苦笑的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陛下、娘娘、殿下及太后用度,又更需精料良工……” 弘治皇帝听着萧敬一桩桩、一件件的数下来,这才恍然。 皇家礼制下所有的用度自然是不可能便宜的,比如一件绣袍。 若是平日弘治皇帝还觉着没什么,可萧敬给他细细的一算他才知道其中的耗费。 首先采用的金线、红丝就得是专门的织工织造的,选料亦是云锦、蜀锦中的上品。 色泽、光洁皆有要求,此者就耗费巨大了。 再有棉亦是贡品所制,绣工需精熟于皇室礼制、大工一人事数载方得…… 而皇室的衣物不可能等数年再换,于是就得多名大工分批次绣造以便供应。 这又是一笔巨大的花费,前后这一叠加哪里能省的下来什么钱啊。 “既然长宁伯他们有心替皇家分忧,那便交由他们来办罢!”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弘治皇帝本来之前对两宫的支持还是心中有所愧疚的。 现在人家要点儿织造绣工,还是帮皇家内库挣钱甚至负担起两宫的用度来了。 这有啥不好的?! 痴虎儿做事一向四平八稳,牢牢的把握住平稳各方之利这个大前提。 难怪这孩子所为几乎无往而不利,弘治皇帝看着这奏章突然若有所思。 皇家的行事作风,是不是也应如此改改?! 只有兼顾多方的利益,才是皇家万年、帝国永传的基础。 皇家要吃肉亦得照顾勋贵、官宦、百姓们喝汤,不能叫大家都没好处。 否则的话动乱将起,若是兼顾了多数人的利益大家自然愿以稳固为基。 弘治皇帝又想到了那次痴虎儿护灾民遭遇鞑靼之事,其时除了自己甚至勋贵们都派出亲兵相助。 其原因何在?!根本就在于痴虎儿的存在,让大家都得利了。 他便是稳固的基石!! 第三百四十章 帝国忠烈陵寝前,君王弘治悟生死(上) 帝国军事学院侧山上,一座巨大的丰碑被竖起来。 但巨大的丰碑上却遮盖着红绸,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 丰碑下面则是一只近乎一人高矮、三人合抱,巨大的三足九绕蟠龙铜鼎。 铜鼎前是身着鎏金蟠龙帝国制式元帅铠,披着猩红色蟠龙披风手按天子一脸肃穆的弘治皇帝。 今日弘治皇帝特地早早的起来,整理好了仪容然后细心的换上了这套军部送来的元帅铠甲。 有些笨手笨脚但却依旧坚持帮着他穿上这身铠甲的张皇后,眼里冒着小星星一个劲儿的夸。 说陛下穿上这身铠甲便如同太祖爷爷一般的英武,说着还把萧敬奉上来的天子剑给弘治皇帝佩上。 今天的弘治皇帝确实一扫自己从前身上的儒雅温仁,整个人看着确实肃穆而英气。 根根长髯、剑眉龙睛,有规划的饮食和锻炼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了一大截。 站在那巨大的丰碑下,弘治皇帝整个人挺拔如松柏! 身后的猩红色披风猛然被那烈烈罡风吹动,乍然飘起!猎猎作响…… 在他身前台阶下的则是一样身着甲胄、肃然而立的英国公、保国公、成国公……等等军部大佬。 弘治皇帝声音抬眼望去,那远远的陵园下方却是玉螭虎、熊烈山等人领队。 带着一样穿着新式甲胄,玉螭虎的比较特别。 他的纹章是螭虎形的,亦是工匠们根据战场上战损盔甲回收后。 按照盔甲上产生的痕迹进行了重新改制的新式铠甲,一水儿的黑底金章。 而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两百余活下来的武举子们,他们穿着统一的铠甲肃穆而立。 方阵丝毫不乱,亦没有丝毫的声息。 他们手按着战刀,怒目圆瞪如同随时准备吼出战斗之声的悍卒。 弘治皇帝的目光再往后,看到的是两万余矗立在陵园外的新军。 他们身着铠甲、手持长枪在这烈日之下沉默如山。 只有那烈烈吹起的罡风,将他们队伍前方那面绣着金字红底的“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的大旗吹的呼呼作响。 两万余战士,身着铠甲列阵矗立于灼灼烈日之下。 方阵丝毫不乱、未出半点声响,他们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着那丰碑下的弘治皇帝。 一时间,弘治皇帝竟是生出“大丈夫生当如是”之感。 男儿一生,帝王之尊莫过于此罢?!千军万马于阶下效死,一声令下则掀起滔天血浪!! “开始罢!”按下激动的心情,弘治皇帝对着阶下的张老国公沉声道。 却见身着黑底金质四爪浮雕蟒纹祥云,胸甲左右两侧有着松叶为底、上嵌三颗金星华丽甲胄的张懋缓缓站出来。 一身甲胄哗啦啦作响,对着弘治皇帝肃穆的一拳击胸怒目圆瞪大声应道:“遵~!元帅令!!” “元帅有令,仪式开始!!” 转过身去,张老国公那重枣阔面上根根虬髯皆张,声若惊雷炸响! “元帅有令,仪式开始!!”阶下三军,应声高声吼起。 那轰隆如惊雷般的怒吼声,似乎都让这罡风被直挺挺的切去了一截竟是停了那么一瞬间…… “咔嗒~!咔嗒~!”一声声的踢踏声传来,陵寝的山下排着队列的武举子们缓缓让开 却见他们的身后摆着一个个巨大的红漆、雕龙首的板架,他们肃然的分开互相目视了一会儿。 然后同时抬起板架,架在了肩膀昂首往前。 在张小公爷、熊烈山等人的引领下,缓缓步上陵寝。 肃穆中一只只红底金章篆刻着龙首的抬架,被抬上了这处陵园。 “请~忠烈家眷!!” 张老国公的声音再次响起,陵园外的军伍缓缓的从中间如同潮水一般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但他们并没有纷乱,只是侧身稍微后退的将道路让出来。 一群群身着孝服、身披麻衣着面容哀戚的,在陈侗的引领下向着陵寝上行来。 他们很多人抵达京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在战死的消息随着信使传到他们家中的时候,还有一个消息一并传来。 如果他们愿意让英灵安葬在京师,那么陛下和帝国将会给他们一个陛下亲自主持的国葬仪式。 若是他们想要让英灵回归宗族,则需要写一封信让信使带回。 然后帝国下次会将英灵的骨灰、遗物,还有功勋奖赏一并带回来。 这些家眷们会如何选择,即便是傻子也知道。 去考武举子的基本都是有些许家资、对功名有一定渴求的,他们同时亦知道建功立业的危险性。 现在孩子没了,可功勋有了啊! 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国葬之礼啊,就这荣耀几个人能够享受得到?! 没有任何的犹豫,所有人都随着信使来到了京师。 当时军部还在筹建中,负责安顿他们的是张老国公。 家眷们被引领到了营造司早已经挖掘好的墓穴旁,大理石打磨出来的墓碑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他们的名字。 边上不大的石碑则是写着他们的生平、籍贯、作战情况,和最终战死沙场之事。 “起~~!!”长喝声,一支支的骨灰坛被轻柔和庄重的捧起。 身着甲胄的武举子们缓缓的走到了墓碑后方,那里有着水泥石棺。 亲眷中作主的被引领上前,让他们为自己的亲人送上最后一程…… “我的儿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吼声猛然炸响,这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这悲伤的阀门。 刹时间这陵园中哭声震天,无数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彻。 那在丰碑下的弘治皇帝此时顿时没有了刚才的雄心壮志,他现在看到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战争,是会产生牺牲的。 自己一声令下无数人舍生忘死,但……他们亦都是人!都有父母妻儿!! 任何恢弘的战绩无一不是以鲜血和生命,堆积出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弘治皇帝望着那些个哭的撕心裂肺,几近晕厥的英灵亲眷们缓缓呼出一口气。 一言之下,决数十万、上百万人之生死! 如何敢不慎之又慎?!如何敢不三思,再三思?! 第三百四十一章 帝国忠烈陵寝前,君王弘治悟生死(下) 龙虎山专程赶来的正一道张天师,带着天师府的弟子们开始唱诵着《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妙经》。 由陵寝的左侧敲打着法器,肃穆的缓缓入场。 而右侧一边的则是由潭柘寺的方丈带领着寺内众僧,口诵《地藏菩萨本愿经》肃穆行入。 佛道两家于每位英灵皆尽肃然行礼,而后向前交汇。 他们目不斜视,神情肃然。 当他们第一天接到来自于弘治皇帝圣旨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这件事情对于弘治皇帝的重要性。 没有人敢在这件事情上玩虚的,无论佛道都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最庄严肃穆的态度来面对此事。 在一声声的唱诵经文中,家眷们似乎也得到了一丝丝的慰藉。 哭声渐渐的平息了下去,他们不舍的将手中的骨灰坛缓缓的放入了墓穴中。 然后培上泥土,再将水泥板子缓缓的盖上。 看着武举子们挂上扣子,并用准备好的水泥封存住。 那唱诵经文的声音随着安葬仪式上,水泥盖子的封存而缓缓的停歇。 他们肃穆的立于陵寝的两侧,陈侗这时候走上高台拿过一个三脚架子固定住的铁皮扩音喇叭。 架在了弘治皇帝的面前,自己则是蹲下用手扶住让它不至于晃动。 哪怕是那些个亲眷们再不懂亦是看得出来,弘治皇帝要亲自说话了。 果然,手按着天子剑剑柄的弘治皇帝向前两步站在了喇叭前声若洪钟。 “朕,大明帝国皇帝、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元帅、总帅!今日,向战死之英灵致哀……” 此言一出,那些个原本已经止住了泪水的亲眷们顿时泪如雨下! 大明不是后世,这个时代哪怕是战死很多时候就只是有烧埋银子而已。 即便是朝中大员、国朝名将战死了,最高亦不过是罢朝致哀罢了。 何时、何曾有过,贵为皇帝之尊亲自对着战死士卒家属们亲口致哀之举?! 便是战死……亦值了!! 与家眷们的哀戚相比,那些个站在下面的武举子、国防军将士们则是涨红了面皮激动的不能自己。 “流血死战的将士朕不会亏待,为国战死的将士朕更不会亏待!” 弘治皇帝的声音宏亮,顺着那巨大的喇叭筒让阶下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听的清楚。 “从即日起,这座陵园将成为帝国皇家国防军专属陵园!帝国皇帝、帝国军部每年祭祀!” 这话一出口顿时下面的英烈亲眷们激动的浑身颤抖,这可是陛下亲自祭礼啊!! 顿时,他们都还没等弘治皇帝说完便轰然拜下:“小民……叩谢陛下厚恩呐!!” “我儿……得天幸也!!” 一时间,哭声再次响起…… 弘治皇帝的鼻头有些发酸,看着那一只只的墓碑。 那曾经都是一条条鲜活的性命,他们是这些哭喊着的亲眷们的子女、是他们的珍宝。 如今……他们只能躺在这冰冷的石棺里,那种失去了亲人的撕心裂肺弘治皇帝也曾有过。 “身故英烈,朕……所能报者不多矣……” 却见弘治皇帝声音低沉,面目肃然的对着喇叭猛然低吼! “除了封赏外,朕……只能给他们献上些许心意了!” 却见弘治皇帝说着,身后覆盖着红绸的巨大丰碑“呼啦~”一下被扯开了! 那是一座巨大的丰碑,却见碑基座面对着众人的方向镶嵌着一副巨大的石板画。 这副石板画是根据唐伯虎事后,对战场情况回溯而作。 此时的唐伯虎不再如历史上一般只是一个哀怨的书生,历经鏖战的他身上更多了一丝金戈铁马的气息。 这亦同时影响到了他作画的笔锋,那画下人物虬髯铁甲、怒目圆瞪。 中箭将士咆哮鏖战,长枪不坠! 战争的杀伐气息,似乎透过了这副石画铺面而来让人血脉喷张…… 而丰碑之上则是开凿了近乎五尺左右,七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忠烈浩气万古存”!! 下面的落款则是“奉天命大明帝国第九世皇帝、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元帅朱佑樘”。 而且上面还加盖了正式的皇帝、军部大印,这是张小公爷跟弘治皇帝提出的。 “千金马骨!陛下希望新军归附于皇家,就需要在此时明明白白的确立位置!” 当时的张小公爷是点着上面的两个名号,和弘治皇帝一字一句的道。 “这些汉子们都战死了,他们的家人需要陛下给予的荣耀!他们的袍泽需要陛下给予的荣耀!” “躺在此处陵园的他们……再香醇的美酒、再名贵的美食,也享用不到了。” 望着弘治皇帝,张小公爷当时幽幽的道:“难道陛下就连这最后的尊荣,亦不肯给他们吗?!” 剩下的话张小公爷没有说,但弘治皇帝琢磨的很明白。 想要让人不惜命的死战,就得给人足够的尊荣! 告诉他们,哪怕是为了帝国战死亦不会受委屈…… “战死英烈家眷一代内免徭役、免税赋,子嗣如考帝国武举则加十五分!” 弘治皇帝看着那些个阶下的英烈亲眷们,一字一句的道。 “英烈家眷可获‘御赐帝国英烈’银牌一枚,凭此见官不跪!!” 下面的英烈家属们听得此言不由得眼珠子瞪的大大的,这可是秀才老爷们才有的待遇啊! 没成想……自己等人居然有一天,可以得到这样的待遇…… “陛下厚恩……万死难报啊!!” 那些个亲眷们轰然下拜,对着弘治皇帝“砰砰砰~”的便是磕着响头! 一众帝国皇家国防军亦是全体轰然拜下,用着那刺破云霄的声音高声怒吼。 “愿为陛下效死!愿为帝国效死!!” 京师之内,无尽的大审判亦缓缓的落下了帷幕。 “钱隐、周德璜、李尚洁……尔等皆犯《大明律·坐赃》之罪……” “按律当抄家处斩!然,陛下厚恩免尔等死罪!” “皆改抄没全部家产、三代不得入庠,并服二十年苦役刑……” 那些个跪在了高台上的粮商、侍郎、翰林……等等囚徒,有人凄凄惶惶有人满脸庆幸。 有人吁出一口气似乎为自己活下来而送了口气,也有人咬牙切齿不甚服气…… 第三百四十二章 钱能戴义皆忙去,奉名得赐方尚书 然而不管服气不服气,他们现在基本就这样了。 倒是钱能钱公公很蛋疼啊,本来以为这批人全都归他了。 结果陛下要修造津门炮台,直接划拉了一半的人手过去。 可怜的钱公公哪儿敢跟陛下抢人啊?!于是捏着鼻子认栽走人。 好在陛下、张小公爷那里给了钱公公一些安慰,精钢铠甲、战刀、三百京营里跟鞑靼鏖战过的老兵。 带着最新式的火绳勾枪、五十门后膛装速射炮、两千斤火药和一千枚炮弹,与钱公公一并前往夷州执役。 这些人手中除了战卒之外,还有擅长用火药开山的好手。 有他们在钱公公的采金大业才能够更上一层楼啊,帝国运作起来这金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有了人手钱公公算是抖起来了,走路这都带风的。 弘治皇帝还给他御赐了一套铠甲以资鼓励,这可是其他人都没有的啊! 铸造司那边打造了三千把钢靶犁,均输司则是给他提供了一辆豪华座驾、五十辆百来财甲型。 徐经这边更是给钱公公奉上了自己从古籍中找到的农书记载,装订成册让他带去夷州试用。 可以说钱公公这次算是收获满满啊,再想到宫里正在修造的显忠祠、自己的塑像和名字将来入驻…… 顿时钱公公觉着自己这辈子差不多就圆满了,再撸起袖子干上那么几年。 待得夷州考出几个举人,自己声名显赫、荣归京师。 现在自己已经有数千斤金子了,还是名正言顺谁都挑不出毛病的、正儿八经可以花销的金子。 再辛苦几年,多给陛下、给帝国挖些许金子、开多点儿荒田。 到时候自己回来那倍儿有面子、倍儿有身份,恐怕便是萧敬也没有自己来的舒坦罢?! 和踌躇满志的钱公公不一样,现在在津门工地上负责的戴义却有些战战兢兢。 弘治皇帝没有瞒着他,直接把欧罗巴的威胁、那三万四千斤达达尼尔重炮的事情都给他说了。 戴义听完后腿肚子都在抽筋儿,那火炮的厉害他可是见识过的。 张小公爷若是在阵地上没有那火炮撑着,早被鞑靼人攻破车阵了。 还有那些火绳勾枪,打起来那真叫一个厉害。 哪怕是戴义身为击技太监首领,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在几十支火枪的攒射下全身而退。 想到那三万四千斤的重炮,数百艘的战舰跨海而来…… 顿时戴义就觉着,这世界都要崩了! 好在弘治皇帝告诉他,现在这种巨炮帝国也造出来了。 而且已经有了二十门之多,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津门把炮台给造起来。 铸造司方面会竭尽全力的协助他,同时还将所有的苦役全数交给他来调配。 并辅以三千京营给他指挥,只要求他尽快的把这津门的炮台给修筑起来。 因着这要修筑炮台,顿时水泥的需求量与日俱增。 京师郊区的百姓们很快的也发现了水泥修造的好处,还有人专门去张家庄子边上绕了几圈看看。 更有人到潮白河坊市去除了做买卖之外,还围着整个坊市绕了几圈。 这水泥的好处现在大家也是感受到了,于是专门卖水泥的铺子在坊市中也立起来了几家。 销量居然都还不错,只是现在帝国对于水泥的需求量变得极其之大。 先前不再打柴、烧炭的樵夫们,现在几乎都转行去协助开山采石制作水泥了。 需求增大自然手法也必须改进,营造局工造方面的大匠们来这里晃悠了一段时间后。 回去就做了好几套图纸,铸造司、营造司一并帮手弄出了些许吊篮、斗车。 潮白河的上游又被堵了几个水坝,这次是新建的水泥厂需要的。 铸造司专门为水泥厂打造了大型的钢锤铸件,让他们可以更细的碾碎石粉。 煤矿的开采进度也随着铸造司工具的提供,变得速度更快。 而同时蜂窝煤工具也得到了改进,铸造司因为人手不足已经多次招募了。 各大卫所的匠籍哪怕是稍微有点儿水平的,几乎都被全数挖走。 《帝国时报》上几乎每日都在刊登军械营造局招募人手的信息,若是经过考核待遇可高的不得了。 凭借着《帝国时报》在两京十三省的发行量,很快的这些消息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大明帝国。 亦是这个时候,默默成立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帝国庠序教谕部突然宣布要颁发三本教材。 一本是基于《尔雅》、《说文解字》、《经典释文》……等古籍,整理再编后的用字书籍。 名曰《大明帝国弘治常用字典》,另制已知多字的《大明帝国弘治大辞典》作为补充。 若是一般使用则《弘治常用字典》足以,此收录常用字八千三百有奇、词组、复音三千有奇。 若是日常使用,此册足以。 而《弘治大辞典》则是收录各类单字、生僻字……等四万二千有奇。 若是行文有需,亦或者读古籍而不识其字皆可查询获之。 唔……虽然这有拍弘治皇帝马屁的嫌疑,但这个马屁拍的甚好! 弘治皇帝表示很酥胡!具体的表现就是,早朝的时候方志方信之刚刚上奏他就准了。 三大学士、其余六部尚书还没来得及表态,弘治皇帝就直接御准此事。 而且还特赐方信之飞鱼袍一件,以资鼓励。 一群朝臣们心底里飞奔过无数的草泥马,狗犊子方信之啊! 你丫本事咋样咱不好说,但这拍马屁的功夫实在牛批啊! 方信之对于这些议论只是撇了撇嘴,我老方现在看重的是将来混内阁、进元老院啊! 谁特么管你们这群挂批说啥鸟话,说的再多能伤我老方一根鸟毛么?! 而随后公布的《大明帝国弘治新音韵》,则是没有引起大家太大的情绪波动了。 主要是大家对于方信之这种拍马屁的行为,已经表示无奈、习以为常了。 倒是弘治皇帝又开森的给老方赏赐了宝钞十万贯,外带一百两银子。 方志方信之也因此在仕林中赢得了一个尊号——“奉名得赐方尚书”。 这话差点儿给老方气的要杀人,所以说这大明朝的读书人本事不一定行。 但这嘴是绝对够毒的,里外骂的老方简直悲剧! 当然,咱张小公爷才是这个中翘楚!余者……不足论也!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名士不仕众仕林,校场演兵玉螭虎 《奉名得赐方尚书,名士不仕众仕林》这是最新刊载在《帝国时报》上的刊文,算是方信之的自辩。 里面老家伙就感叹,自己给仕林做了《弘治字典》大家不去看反而诟病他。 难道这《弘治字典》就没有帮助吗?! 《弘治词典》上四万二千有奇之字,仕林上下尽数认识么?! 还言道自己本想上奏开这隶属庠序教谕部的下属学院,招募考核后让待职举人、一般秀才们也能任教谕。 好歹不荒废了名教之学,好歹能养家糊口领上俸禄…… 可现在自己被骂成这样,还是搁置作罢了吧…… 这篇自辩一出顿时整个仕林无数草泥马在飞奔,原本觉着事不关己乐呵吃瓜的举人、秀才们顿时傻眼了。 卧槽尼玛!这特么砸劳资仕途了啊! 这还了得?!这还能成?!必须搞他们,必须刚他们! 那些个当初笑嘻嘻洋洋自得的给方信之起绰号嘲讽之的举子秀才们,这会儿也傻眼了。 可怕的是这直接冒犯的是整个仕林的利益啊,大家考上了举人待官可不就是为了混个官身么?! 苦哈哈的秀才们有朝廷膳米的则还罢了,那些没有的吃饭都很苦逼啊! 现在方大人殚精竭思为大家谋个出身、谋个出路,结果还没搞出来就被你们逼得斩断了。 你们这尼玛是在犯罪啊!刚!刚!刚!!这必须刚! 在这个没有匿名的时代,靠着人传人进行传播的。 尤其是在仕林中又是如此大事,谁敢不往下挖以证明这并非自己折腾出来的啊?! 于是乎几个跟之前翰林、侍郎有所牵扯,平日里对玉螭虎有表示过不满的举子、秀才、贡生们。 很快的就被人挖地鼠一样的给挖出来了,两京十三省上千举子各自联名上书礼部。 要求必须剥掉这些个“行径卑劣、辱没名教、枉读圣书之毁谤恶贼……”之功名。 那叫一个搞言之凿凿、那叫一个大义凌然,完全看不出来他们先前也是此事传播者之一。 几个从下面布政使补充上来的礼部侍郎们,亦是大义凌然的站在朝堂上当庭呵斥这些人品行不端。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看着这国朝中的重臣们一个个附议此事,一边平静的答应了下来。 一边在心里感慨痴虎儿说的真是一点儿都不差啊,这些个朝臣们一脸的大义凌然、满口的礼义廉耻。 实际上吧……就是礼仪而已,余者口论心不论呢! 弘治皇帝御准了此事,脸上是笑眯眯其实满心麻卖批…… 当《帝国时报》刊登了那些个士子们都遭到了严惩之后,所有人顿时眼巴巴的望着朝廷。 方信之方大人啊,您这下可满意了么?!咱们可是帮您报仇了啊! 方大人果然很满意,满意的表现就是没多久他就在朝堂上禀了《请建帝国庠序教谕部属辖师范大学书》。 其曰“师者,古已有之。范者,习仿模范。” “汉之扬子云作《发言·字行》曰‘务学不如务求师。师者,人之模范也’。” “《后汉书·文苑传·赵壹》亦云‘君学成师范,缙绅归慕。仰高希骥,历年滋多’。” “刘彦和所作《文心雕龙·才略评》更有称‘相如好书,师范屈宋’之语……” “……本朝初立,致力于学。然百五十年下,弊端多生。教谕之职,良莠不齐……”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大堆,其实泰半就是旁征博引要证明自己说的有道理。 这与后世做论文有得一拼,上这种奏章要言之有物。 那就得先确认自己的论点然后从古籍中寻找论据,再切合自己所奏报的时弊。 最后提出解决方案。 然而这会儿方信之他们既没有“知网”、“维普”,也没有sci可以检索。 这会儿的他们,基本就是靠脑子去记下很多古籍的内容。 再根据自己的印象一篇篇的去翻,要是记错了那就得是个恐怖的完成工作量了。 这就如让你不用知网、维普,不用sci检索只能是根据印象一篇篇的翻专著、报告…… 对了,他们那会儿还没有期刊、专著很多又分散、古籍很多不好找…… 那估计你也得感觉,自己得要屎了…… 玉螭虎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儿,他的全副身心都投入到了皇家军事学院的训练中。 皇家军事学院大门进门就能看到三尊巨大的雕像,居中者为兵圣孙武子。 左侧上首被居心叵测的坏包玉螭虎童鞋特地摆上了一尊特别巨大的雕像,底座书“陬邑大夫”。 开学的时候过来观礼的刘健看得这尊雕像顿时气的吹胡子瞪眼的,这特么是要打名教的脸吧?! “陬邑大夫”这名号,再配合那异常高大的身形。 哪怕是稍微进过学的都会知道,这特么明显就是齐国公、启圣王——至圣先师的父亲叔梁纥啊! 而且你放在正中间则罢了,还放在左上首…… 你这……你这特么啥意思啊,明显就是名教祭至圣先师我就拜至圣先师他爹。 而且他还不是主位,我比你高不止一级的意思。 反正当时看着老家伙那面皮都涨红了的样子,玉螭虎感叹:这心脑血管的研究得加快啊! 速效救心丸啥的,得加紧研制啊! 不然,这些老家伙气出个好歹来那可麻烦大了啊…… “砰砰砰……轰!轰!轰!!” 玉螭虎一身甲胄站在校场高台上,身侧则是站着两眼放光捏着跺口手指都发白的熊娃朱厚照。 战车营连击三轮后猛然拉开了战车阀,却见马队隆隆呼喝冲出。 远远那些未曾倒下的稻草人被“咔嚓~咔嚓~”劈砍翻倒…… 另一边的校场内,则是一排排的火绳勾枪手跟在巨盾后面“砰砰砰……”的射击者。 那些个钢板所制的靶子“当当当……”的响起倒地,他们放完一轮枪立即后撤。 后面的枪手随即补上,瞄准、射击! “砰砰砰……”火枪方阵是全数集中起来使用的,当数轮射击打完后猛的便听见了一声呼喝。 “刺刀~!!”却见那些个火枪手们拉动了一下枪管随后“刷~!”的摆动了一下。 便见得那枪管下居然是伸出一条长刺来,顿时这火枪变成了短刺枪。 第三百四十四章 尚缺些许杀伐气,各路文武缓登台 便见得这些个汉子们怒目圆瞪挺着挂上了尖锐刺刀的火枪,便是这么直接的向着那些个稻草人怒后着杀去! 这一切看的是熊孩子朱厚照热血澎湃,几乎就想要跳下去与那些个兵卒们并肩而战了。 “缺了些许杀伐气,除此之外基本都可以了。”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平静如昔,完全没有朱厚照这般的激动。 朱厚照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叹气道:“虎哥儿,真羡慕你能到战场去呐……” “本宫哪怕是出一个门都得无数人跟着,别说去战场京师都出不去。”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笑眯眯的看着他轻叹道:“战争……是要死人的。” “那不是游戏,是一条条鲜活的命……” 拍着这熊孩子的肩膀,张小公爷认认真真的用着那双丹凤桃花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殿下将来是要克继大统的,我希望殿下能够知道:战争不宜轻启,然帝国不容轻辱!” “若必须战,则狮鹰搏兔竭尽全力!置其于死地,不能有妇人之仁!” 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虎哥儿如此重视的对自己说话,熊孩子小朱居然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望着玉螭虎坚定的道:“虎哥儿,本宫记住了!” “战争不宜轻启,帝国不容轻辱!若战起,则竭尽全力至死方休!不可有妇人之仁!!” 其实看着下面的国防军士卒们,张小公爷也在感慨。 难怪历史上帝王将相、名将谋士们都不肯大量的练兵,普遍采取的都是走精兵模式。 实在是这练兵一途太烧钱了,练兵还得养兵这更烧钱了。 尤其是练精兵、养精兵,那银子简直就是泼水一般的花出去啊! 补足至两万人的帝国皇家国防军,现在每天练枪、炮所烧掉的火药就得三千斤起步。 还好那二十门大秦级钺式重炮没怎么开炮,否则的话那烧掉的火药则更恐怖了! 那二十门炮只是让配备的炮兵们去试炮,让他们适应这巨炮的轰鸣和强劲的后座力掀起的气浪。 即便是如此,第一次开炮时这些个有过巨炮发射经验的炮手们不少还是被吓的尿湿了裤子…… 除了这些消耗之外,国防军现在都是领着俸禄月银的职业军人。 列卒一钱银子二斗糙米、战卒二钱银子三斗糙米,悍卒则可以领到二钱银子五斗糙米。 到军士这个级别又分更细致,初级军士起步三钱银子五斗糙米,后每个级别增一钱银子授米不变。 中级军士受银四钱起授米五斗起,每级别增银一钱。但他们的授米则是转为梗米。 尉官的月银就比较高了,起步都是一两三钱但没有米。 中尉一两六钱,上尉直接二两。 亦是由尉官开始不再领受米粮,而是直接以银子代付。 校官的银子就比较高了,直接三两起步每级别跳二两。 至上校可配备专属的马车,厚度可挡一定的流矢便于行走战场。 虽然给的银子、米粮不是很多,但好处是包吃包住一天三顿全都在军营里。 既然是要练兵那么肉的开销自然是少不了的,早餐肉炊饼、豆浆可劲儿造。 午晚两餐一荤两素,炊饼米粥随便吃。 抄没了大粮商们的身家,再有着夷州运来的粮食弘治皇帝顿时阔老了不少。 大几百万石的粮食、近五十万两黄金,还有七八百万两银子在手上…… 弘治皇帝觉着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富裕过,做一个阔老的感觉……真特么的好极了! 除了自己的内库外,弘治皇帝一挥手就先让户部把捞来的好处给军部划拉过去了一半。 户部倒是有些人愤愤不平要上奏却被佀钟拦住了,佀钟也知道要练兵的事情所以对此保持了沉默。 而且说到底这户部已经占了不少好处了,前后抄家下来打底入账都数百万石的粮食。 再有那些个金银珍宝,又卖出了不少原属于犯官、粮商的宅院。 前后这么一算近乎价值千万两白银啊,几乎抵大明整个帝国一年的税赋还有余了。 刑部的白昂老白现在也觉着,这抄家是发达的最好途径啊! 陛下、户部都挣钱了,他刑部也分润了一二。 虽然被剥离了一部分的权限,但现在司律部还没有被确认下来。 大家都等着看看方志方信之能不能把庠序教谕部的事情平定下来,若是能的话那么司律部就可以考虑人选了。 国朝的老臣们算来算去就那么多,要想找个合适的人选出来却不容易。 所以暂时这司律部是没法划分出去的,缉事部这边就更不用说了。 都没几个人有经验啊,所以现在还没有正式划分出去都是老白在代管。 估计接下来遴选刑部侍郎的时候,就会考虑两位侍郎一位掌管一个部门。 待得老家伙进了元老院之后,就正式把刑部拆成两个部门了。 京师里还算是比较平静,戴义那边直接就是风声鹤唳了。 自从弘治皇帝给他说了达达尼尔巨炮、三百艘战舰后,老家伙眼珠子都红了。 修造炮台几乎是夜以继日的在干,整个人直接泡在工地上不撒手。 送去修造炮台的囚徒仅仅是月余便有数十人直接累死在工地上,可惜戴老板完全不在意这些事儿。 他现在就盯着炮台,甚至给这些个囚徒们饭都吃的算不错。 然而必须要干活儿、干重活儿,弘治皇帝把津门卫的调配权都交给他了。 唯一要求就是:必须要尽快的把炮台修造起来!! 有炮的还不行,必须得架设在津门、有着他亲眼看着练起来的皇家国防军把守。 弘治皇帝觉着唯有如此,他才能够睡个安稳觉。 清江、卫河两船厂现在直接被弘治皇帝派了内官去盯着,刘大夏终究是把那些图纸交出来了。 图纸没有毁掉,哪怕是当时他也只是说“丢失”了。 其时文臣们也琢磨着,给出去让宦官势大亦不如继续藏匿。 烧毁他老刘还是不敢这么干的,万一是真要用到这些海船、海图怎么办?! 有了海船图纸两大造船厂又得了银子,自然是发力气开始恢复造巨舟了。 而且……陛下都派人来盯着了,说明这事儿不小啊!不敢不下力气…… 第三百四十五章 津门炮台终成事,演武之下附实情 当弘治皇帝从他专属的那辆马车上下来时,几乎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便是他熟悉的戴义。 如今的戴义整个人哪怕是穿着一身内官官袍,依旧看着如同耕作多年的老农一般。 整个人跟与张小公爷并肩作战那时候比,直接瘦了整整一大圈。 皮肤黝黑的如同常年跑海的老渔民,海风将他原本还算是白嫩的皮肤吹的裂开又复原竟是生出老茧。 “竹楼公……”弘治皇帝看着戴义的模样,竟然是眼眶一红。 旁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段时间戴义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在干活儿。 高强度的建筑作业必然跟随的就是事故的发生,这些个翰林、侍郎、粮商……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儿。 这段时间作业下来引发他们的动乱就四五宗,连杀戮带镇压。 包括了累死、意外死在工地上的,拢共算下近乎千人之多! 因着此事戴义引发了仕林大哗,甚至不少人撸起袖子上书要弹劾于他。 甚至朝堂上已经有不少人上书弹劾此事了,但弘治皇帝却坚定不移的站在了戴义这一边。 他很清楚戴义这么干的原因是什么,这实际上也是他把戴义派去做此事的根由。 因为弘治皇帝知道,只有戴义才会在这件事情上义无反顾而且对自己的意志贯彻到底。 在这点上,萧敬、钱能其实也能够做到。 但他们一个要随侍在自己身边、掌控东厂,另一个需要帮自己守住夷州。 “辛苦了!!” 这一句辛苦了,直接让一脸风霜的戴义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掉下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承受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好几次他都是硬起心肠咬着牙在做。 戴义依旧记得那个夜晚,弘治皇帝专门把他叫到了大内击技太监的演武房里。 将这些情况如数的告知了他,甚至不惜将那些文本、构图全部交给他看。 然后极为严肃的问他,愿不愿意去修筑津门炮台?! “帝国由太祖传到朕手上,不过百五十年……” “华夏文统千年之久,若是断送在帝国手里……朕和尔等,都将是千古罪人啊!” 戴义是谁啊?!是能给自己取字“竹楼”的文雅人士,从来都以儒雅自诩。 如今这华夏文统面临着外敌杀入亡族灭种的险境,他身上击技内官的武勇猛然复苏! 那会儿戴义给弘治皇帝留下的话是“便是内臣身死津门,也必然将此炮台造起!!” 当时火炮仅仅是铸好了五门,戴义就带着人开始拉上这些个囚徒们开始修筑了。 戴义做到了,但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 拍着戴义的肩膀,弘治皇帝感慨的看着这座炮台。 这座炮台远远的望去极为宏伟,延绵竟达数里之长。 五处露天炮台死死的掐住了入海口的各个死角,即便是露天的炮台亦是修造了遮棚。 下面还有大石条带着水泥铺设的坑洞,坑洞内亦是安放着炮位。 此时一门门巨大的大秦级钺式重型岸防炮,则是早已经被安放在了炮台上。 为了将这些重炮运到这炮台上来,整个军械营造局足足花费了一旬的时日。 将那大秦级岸防炮拉来的,是为了这些重炮而专门设计、特别订制的马车。 没辙啊,这炮太大、太长又太重了。 若是一般车马根本就是要垮掉的。 为了让这火炮运来,营造局的大匠们全都凑了起来做了无数个图纸、推演了多次。 车子肯定不能太重的,否则的话需要的畜力就太多,而且事倍功半。 但马车又得足够牢固,不然如此重炮架上去稍微动一下就得散了。 全钢架的车架带车轮,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 而让张小公爷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个工匠们居然真造出来钢架马车。 为了降低重量,整辆马车除了底部、尾部采用整体钢板之外,其余全数采用钢架结构。 铁链扣锁可以让整个车子把火炮锁住,不至于会掉下车来。 车架还极有创造性的把底盘的车轮改作是能连杆活动的,而不是扣死在车板上的。 为了将火炮运来,沿途的道路全部被专门的拾叨了一遍。 大量的碎石、沙土被夯紧。一部分路段上甚至还铺设了石条。 可以说,为了把这些火炮运到津门来可谓是耗费了整个军械营造局半数以上的心血心力。 吊装这巨炮的时候那更是惊心动魄,三万斤的巨炮啊! 哪怕是它晃悠一下把人擦一擦,那人就基本可以宣布告别世界了…… 弘治皇帝默然的在擦着眼角的戴义的引领下,缓步的踏上了这宏伟无比的炮台。 今天弘治皇帝却没有如以往一般穿着着龙袍,而是穿上了那身代表着军部元帅的甲胄。 于是行走起来顿时身上的甲胄“哗啦啦~”的不断作响,甚至在他身后的萧敬等人亦是一身甲胄。 看着和那些个朝臣文官们,顿时区别开了。 站在最前沿的那处炮台上,远远的可以将整个津门前海尽收眼底。 身旁有着那三万斤大秦级钺式二十五寸重型岸防炮,弘治皇帝总算是一颗悬着的心落下来了。 拍着那火炮巨大的炮身,弘治皇帝觉着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踏实过。 远远的看着约有四里左右,一艘艘被查扣的民船已经到了位置缓缓的放下了锚。 随后那船上的水兵们放下了小舟,没命的向岸边飞快的奔逃。 一众随着弘治皇帝上来到炮台的文武官员们,都被分配到了改进过的耳塞。 边上有驻守这炮台的炮兵,给他们演示如何佩戴。 “开始吧……”弘治皇帝云淡风轻的拎着耳塞,并没有直接带上。 毕竟他可不是第一次看这火炮演示了,今日他是特地带着文武大臣们来见识这火炮的。 即便是军部内,也只有张懋一人和负责督造火炮的张小公爷亲眼见过火炮的威力。 弘治皇帝一声令下,负责炮台上的国防军中校激动的以拳击胸行礼! 随后走到了指挥位上亲自对着各处打旗语,这个时候的旗语其实倒是简陋的很。 是根据古籍兵书《六韬·虎韬》、《太平御览·诸葛亮军令》等所载,改了一下就拿来用了。 竖起不同颜色的旗帜,则代表着不同的意思。 看得炮兵们轰然动起,将巨大的炮药包塞进了炮管里夯实再装上炮弹。 弘治皇帝这才走到了前沿,将耳塞带上望着远远停泊着的那些民船。 “轰!轰!轰!!” 戴上耳塞的文官们虽然早有准备,但这地动山摇近乎天地变色的狂兽巨吼声实在太大了! 剧烈的炮声,不仅让整个炮台的地面都在颤抖。 甚至轰鸣引发的气浪,直接将好几个腿脚一软的文官们直接掀翻在地竟是成了滚地葫芦。 弘治皇帝在剧烈的轰鸣声中,被气浪掀的身上的甲胄叶片“哗啦啦~”作响。 他双眼微微眯起,面上须髯迎风飞扬。 二十门大秦级钺式二十五寸重型岸防炮同时的怒吼声,莫说这些文臣边是军部诸位大佬们亦皆色变。 炮台上依旧能够立住不倒的,亦仅是有三大学士、六部尚书及刘大夏等寥寥数名文臣。 军部大佬们虽是色变,却亦是能够站住脚跟。 只是他们怒目圆瞪手不由自主死死的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目光亦是远放望着那些个民船…… “轰!轰!轰!!……” 炮弹即便是没有击中船只,亦是在海面上炸起数丈高的水柱! 被命中的民船,则像是被巨大油锤砸中的鸡蛋一般整艘船在瞬间“轰隆~!”一声…… 惨然四下飞散,竟然……直接被轰碎解体! 第三百四十六章 津门炮台终成事,演武之下附实情(下) 即便是这些个文官们再没见识也看出来,这巨炮的射程与杀伤力如何。 那些没有被直接命中的民船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几艘直接被炮弹掀起的滔天巨浪直接打翻。 这巨大的威力直接让现场的这些个文官们目瞪口呆,好些个文官们傻呵呵的看着那泛着雪白的浪花…… 就这么将那些个民船掀起,再狠狠的砸下。 弘治皇帝感慨,果然是国之利器也!朕砸进去的那些个银子,真真是没有白费。 文官们愣住了,弘治皇帝亦没有下令。 但炮兵们却早已经按照操典上的流程,开始用一桶桶准备好的桐油洗刷整尊火炮。 “滋滋滋~~”桐油浇灌在火炮上那浓烈的味道,还有那声响终于是让文官们回过神来了。 弘治皇帝背着手,轻轻的摘下自己的耳塞转过身来望着这些个文官们道。 “走吧!到下面去看看。” 说着,弘治皇帝便率先缓步在此处炮台负责的少将许宁许志道的引领下离开了炮台。 这许宁边是后来那位正德朝嫉妒王守仁对其万般排挤,并逮捉窘辱伍文定的许泰他爹。 说起来这许家也是累世武勋世家,祖上乃都指挥同知、永新伯许成。 他爹许贵很牛批,景泰年多次击退鞑靼袭扰。 甚至还有抢入敌营夺回战马之举,后来英宗复辟他就被调回京师又调往金陵。 在剿灭松潘而山都掌蛮族叛乱中,连破四十余寨斩首千余级、俘虏八百余。 可惜路上染病去世,英宗因此痛惜罢朝三日致哀。 老爹很牛批儿子也没太差,史载其: “宁束发从军,大小百十余战,身被二十七创……” “性沉毅,守官廉,待士有恩,不屑干进。刘宁、神英、李杲皆出麾下。” 简单说就是许宁自从成年从军以来,经历大小一百多次作战、身上各种战创二十七处。 性格沉稳刚毅且守官声廉洁,爱惜士卒经常施恩又不屑于为了仕途而幸进。 成化十八年的那次大败,倒也不能算是他的错。 史载为“王趣战,使众哭于辕门。宁愤,与镗等营城外……” “寇以十余人为诱,太监蔡新部骑驰击。宁将士争赴之,遇伏大败,死者千余人。” 所以这事儿许宁倒没啥大错,但毕竟是他虚报了大捷于是被降职了。 到了弘治朝才又被启用,任都指挥使分领操练。 去救援张小公爷的骑兵中便有他的身影,虎头老国公既然是管京营自然是知道谁有真本事。 同时也是想要借此提携他一把,当年那事儿虽然说过去了很久了。 可毕竟他是虚报大捷,即便是现在启用亦是恩泽而已。 只有立下军功才能洗刷他身上的曾经的污点,否则的话他只能是在京师位置上终老。 果然,这次许宁抓住了机会跟着虎头老国公斩首数千级。 自己亲自阵斩三十余级,可谓是老当益壮。 回去后又被任命为新军操练总使,有着虎头老国公的提携之恩、再看过小公爷阵斩之姿。 这位老将对于张小公爷倒是很服气的,也虚心求教。 后来在选择津门炮台守将此事上,老国公便向弘治皇帝举荐了许宁。 王越、汪直倒是也觉着许宁合适,当年虽然许宁跟汪直确实不和来着。 从炮台上下来,弘治皇帝带着一众文官们先是在许宁的引领下把炮台的其他地方都看了一遍。 最终才去到了许宁的将府节堂内,坐下休息。 “尚书、侍郎留下,军部及炮台指挥少将许宁留下。” 却见弘治皇帝一摆手,沉声道:“其余人等暂且退下。” 皇帝都这么说了,虽然有文臣愤愤不平但在三大学士和尚书们的示意下也只能告退。 示意萧敬让人把四周全部封锁好后,弘治皇帝这才让汪直把一份份从张小公爷那里整理的资料挂起来。 这些上面很多还是经过了军械营造局大匠们的分析,甚至有不少写写画画的痕迹。 “朕知道,诸位都在腹议朕为何偏袒竹楼公。” 却见弘治皇帝看着那些侍郎们,按着案几缓缓的站起来沉声道:“这……就是朕偏袒竹楼公的原因!” “竹楼公所谓并非出于他的本意,乃是朕亲自授意!!” 这些个侍郎们听得弘治皇帝此言不由得目瞪口呆,而弘治皇帝则是继续道。 “随后汪公所言,全数为帝国最高绝密!任何人胆敢泄露半分,夷三族!九族全数充边!” 这些个侍郎们听得弘治皇帝的话不由得心头一颤,顿时肝胆微微发凉。 却见汪直笑眯眯的站出来,将一份份的卷宗发给这些个侍郎们。 随后用着轻柔的语气道:“去岁,张小公爷在江南遇倭……” 翻阅着手中的卷宗,再听着汪直轻声细语的娓娓道来。 这些个侍郎们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为何朝堂上刘大夏、马文升二人对于弘治皇帝很多处置不闻不问。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了,为何六部全力配合军部的建制。 都特么要闹到亡族灭种了,谁还管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啊。 首先就是要把这火炮铸造出来,铸造出来不止还得把炮台装好。 得操练新军、得组织工匠,尤其是要重用工匠、使他们识字计算。 想到那达达尼尔重炮已经是人家数十年前就铸造出来的,这些个侍郎们顿时不寒而栗。 数十年过去了,神特么知道人家都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人家的舰船都已经抵达帝国海疆了,甚至小股斥候都能打死千户。 而且还能学会大明话,若是给他们探明了津门港再大举来犯…… 难怪啊!难怪戴义不顾这些人的生死,必须要抢建炮台、安置火炮。 不赶紧把这炮台、火炮安置好,恐怕陛下在京师都睡不安稳吧?! 想到这些,顿时侍郎们有些不寒而栗。 “此事算是暂时得以安稳,但那些欧罗巴人发展如何朕依旧不得而知!尤其其水军!” 却见弘治皇帝看着这些个朝臣们,沉声道:“朕接下来,除了铸炮还将加强水师!力求可御敌于海疆外!” “三宝先生曾上书曰‘欲国家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于海,危险亦来自于海上……’” “‘一旦他国之君夺得南洋,华夏危矣’!!” 却见弘治皇帝双目如电,冷然扫过这些个侍郎们:“此言……朕当谨记,尔等亦当谨记!!” 第三百四十七章 炮台收得朝臣志,毕业堪备新军服 无人敢不谨记,这事儿大则关乎到整个帝国甚至千年文华,小则关乎到自己的家族传承、宗祧祭祀。 然而他们看完了这些资料后就被汪直笑吟吟的直接收回去了,看着三大学士、几位尚书的脸色。 一众侍郎们长叹一声,只得老老实实的将这些卷宗交回去。 “此事暂时不宜公布,否则引发的是整个帝国上下的恐慌。” 刘健这个时候缓缓的站出来,望着这些个侍郎们沉声道。 “唯可行者乃蓄积帝国国力,全力发展军械、教培工匠、广传文华、力清国蠹……” 现在哪儿还有人敢说不啊?!只能是点头躬身作揖称是,皆表示将全力配合。 却见张懋这个时候缓缓的站出来,手按剑柄虎目如电的扫过这些个侍郎们:“胆敢外传者……” “必杀!!” 这一句“必杀”让一众侍郎们不由得心尖儿一个哆嗦,这虎头老国公那说杀可真就杀了啊! 君不见鞑靼达延汗多厉害,可还不是被这虎头老国公一枪戳死马下么?! 谁敢拿自己脑袋去试试,这虎头国公手上的刀剑利不利啊…… 边上的戴义感激的直抹眼角,弘治皇帝这是在为他开脱啊! 否则他一介阉人内官,即便是一时半会儿没问题可将来呢?! 弘治皇帝安排了这一手,就是把一切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了。 没见边上的太监奋笔疾书,想必《起居注》里面这一条那是肯定记上了的。 既然是关乎到了自己等人那宗祧祭祀,这炮台大家自然是要仔仔细细的再参观一遍的了。 许宁倒是很激动,弘治皇帝把如此重要的责任交给了自己…… 顿时让这老将生出“唯有一死报君恩”之感,之前虽然他亦猜到了炮台的重要性。 毕竟军械营造局几乎除了总长虎头老国公、负责事物的张小公爷,和弘治两父子之外。 整个国朝无一文武大臣得以入内,而这里耗费庞大铸造出来的火炮却要交付于他之手。 只要不是太蠢都能猜到,这炮台是极为重要的、这炮台镇守少将是极为重要的。 但当时无论是老国公还是弘治皇帝,都没有告诉他这处炮台的意义。 甚至虽然让他去挑选、整训了炮台军伍的人手,却从未告诉他炮台将承担如此重任。 许宁面皮如今激动的都通红,想到自家儿子许泰已经在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就读了。 自己又但等如此重责,那将来许家的根基还能摇晃么?! 许宁自己哪怕是“不屑干进”,但也总得为子孙考虑吧。 一众侍郎们之前心思根本就不在于此,哪怕是随着弘治皇帝逛一圈也是走马观花。 顶多是有几个好奇的,但现在是关乎他们身家性命啊! 于是参观起来,就仔细了很多。 张小公爷并未随着弘治皇帝来这处炮台,他现在忙着准备第一批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毕业典礼。 首先要制作的就是新式的军服,大明这会儿还没有专门的军装。 文武官员的区别除了铠甲之外,就是衣服上的补子。 虽然《旧唐书·舆服志》、《新唐书·车服志》皆有载,唐代便有饰有动物纹样的绣袍赐给文武官员区分品级。 但真正的“补子”出现,还得是在洪武二十四年。 公、侯、驸马、伯还好点儿,给的都是神兽。 什么麒麟啊、白泽啊,诸如此类的。 文武官员就惨了,文官飞禽、武官走兽。 于是整个朝堂上下一水儿的衣冠禽兽,皇帝自己穿个龙袍在上面看着下面一票的衣冠禽兽…… 反正张小公爷觉着挺傻的,特别是当朝二品。 居然绣的是锦鸡,这特么…… 所以这重置军装刻不容缓啊,完全这接受不能…… 受到后世影响颇深的张小公爷自己中意的军服,则是偏向于德军。 抛开历史因素而言,二战德国的军装尤其是那位元首直属部队纯黑色军装的确充满着阳刚之美。 以至于当时很多德国青年从军的初衷,就是为了得到这样一套极为漂亮的制服! 简单却经典的黑、白搭配,成为了这套军服的主要底色。 坚定的认为军服之美将会影响到整个军队的气质、士气的元首,对于军服的要求极为苛刻。 而这套军服的设计者——著名的boss品牌创始人雨果·波士,为了获得这个订单可谓是竭尽全力。 他不遗余力融入了相当的美学成分,并且兼顾到了德国严谨的线条之美。 果然这套军服得到了那位元首的认可,甚至成功到张小公爷的所在的时代都不少人对这套军服有着偏爱。 一部分的服装设计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它的影响,尤其是长款的大衣。 现在张小公爷面前摆着的,便是张鹤龄兄弟和周彧、小周管家一并根据张小公爷的要求制作出来的样板。 图样是小公爷让唐伯虎给画出来的,或许受到了太多金戈铁马的影响。 现在唐伯虎很多的画作会不由自主的从浪漫主义,开始偏向于写实。 跟着张小公爷一起过来看热闹的妙安、足利鹤二人,则是好奇的看着这套军服。 女性在服装上的观察力终究是比较强一些,妙安、足利鹤依稀可看出来这套军服中所蕴含之美。 尽管她们或许陈述不出来。 虽然衣服是做出来了,但穿起来是怎样的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最主要的是:他们只是通过图纸来制作这套衣服啊,连怎么穿的他们都不知道。 张小公爷笑了笑,拿过一身新式军装、马靴还有打造出来的配饰、领简章便走进了屋里更衣。 妙安则是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俏皮的杏眼,得意的看了一眼足利鹤便跟了进去。 便听得里面悉悉索索的一身更衣声传出来,没一会儿张小公爷便再次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而当张小公爷再次出现的时候,眯着那漂亮的双丹凤桃花身披纯黑色戎装散发以玉簪子随意束在身后。 就这么站出来的时候,张鹤龄兄弟、周伯爷、小周管家……甚至足利鹤全都傻眼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新制军服煞气足,但需择人可着衣 张小公爷的身高现在已经接近了一米八,常年练习武艺、各种力量体系训练之下…… 他的形体呈现的极为类似于后世格斗选手的肌肉群,身姿挺拔而凹凸有致。 这一身黑色的军装穿上后,再将那些个徽章全数佩戴上。 顿时一股英武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套军装是以德式军装为基底,但结合了一定这个时代的一些审美趋向修改的。 在张小公爷的强烈要求下,负责构图的唐伯虎保留了德式的很多特征。 但在这些特征之下张小公爷也尽量的提供了一些素材,让唐伯虎看着添加。 参与进来的其实还有妙安、足利鹤二女,不得不说女性在这方面的审美似乎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现在张小公爷身上穿的这套军装,就是他们多次修改后的结果。 保留了纯黑色的外装线条架构,但领口却是采用的立领。 双排铜质扣整间军装呈右衽,以示为华夏汉家正统。 这点即便是看不到的内衬,用薄铁铜扣亦是如此。 在这点上甚至足利鹤比妙安还要坚持,汉家正统就必须右衽。 整件军装从上到下都极为吃身材,尤其是那条巴掌粗细的牛皮腰带。 腰带的正面是怒目如电、獠牙毕露,口衔宝剑狰狞无比的正圆状精钢睚眦牌头。 便是这腰带亦是被硝制成黑色,与这军服融成一体几乎看不出来。 但却直接将腰身的挺拔展露无遗,着此衣者任谁见之亦不由得眼前一亮! 是得在心里赞上一句:挺拔俊秀,如松如柏! 线条笔直的直筒黑色长裤下,则是一双亦是纯黑色的马靴。 整身军装看起来给人整体的感觉就是:刚、毅、武、律!! 玉螭虎这次并没有束发,而是将头发披散开再梳理在脑后扎固。 使其稳于身后不至散开,又颇显飘逸。 配着他那张唇红齿白鹅蛋面儿,与那勾人心魄的丹凤桃花…… 一时间哪怕是平日里见惯了他的周瑾山、张家兄弟,甚至足利鹤都不由得一晃失神。 “咳咳咳……”玉螭虎很森气,都傻呵呵的盯着我干甚?! 樱子!你这坏丫头口水都要留下来了,回去看我揍你不揍你!! 在门外原本傻呵呵的看着自家宫御前殿下发呆的樱子,看着殿下瞪了一眼自己。 不由得吐了吐香舌赶紧跑出去,反正殿下也不会真的打自己。 长宁伯这才面红耳赤的回过神来,心里不由得轻叹。 玉螭虎如此好颜色,便是老夫一男子见之亦为之失神…… 何况这京师中、江南,甚至这大明帝国内外曾见他颜色之女子乎?! 却不知道将来是谁家好女子能得天幸,嫁与这玉螭虎啊! 张鹤龄兄弟俩亦是脸色有些尴尬,哪怕是美人当前他们曾露猪头模样。 却也不曾有过如此失神啊,只能说这玉螭虎颜色实在如那话本演义中的天上仙人一般。 周瑾山这位管家则是觉着,我家小公爷就是好看啊! 难怪那些个京师贵女、商贾家女子们,多处打听我家小公爷何时出行。 “我是让你们看这套军服!不是看我!!” 张小公爷很森气,奈何他并没有真的气到要杀人的那种。 以至于那张漂亮的鹅蛋脸,配着那双丹凤桃花很没有威慑力…… “嗯嗯嗯……夫君真好看!!” 足利鹤毫不犹豫的肯定了这件事情,甚至她失神的都将自己私下里喊的夫君叫出来了。 边上的长宁伯、张鹤龄几人顿时面皮涨红,不住的“咳咳咳……”咳嗽掩饰自己的窘态。 “婢子亦是觉着,公子穿什么都好看!” 妙安小姐姐毫不犹豫的眨巴着杏眼,肯定了那只碧眼儿狐猫的看法。 那原本跑掉的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窜回来了,在门前鹌鹑似的露出个俏丽的脑袋。 嘟着那带着些许婴儿肥的面庞,眨巴着大眼睛道:“嗯嗯嗯,婢子亦是觉着您好看哩!” 玉螭虎抚着自己的额头,叹气道:“我是说这身军服……” “公子穿的,就是好看的!” 妙安的话引来了一阵附和,甚至长宁伯他们都不由自主的跟着点头…… 玉螭虎觉着自己穿的话那几乎讨论不下去了,于是只能把唐伯虎他们几个找来。 然后拿着另外几套让他们穿上,再给长宁伯、张鹤龄他们几个看。 这下他们总算是恢复了些许正常,虽然觉着这套军服形制与大明不甚相合。 但确实穿上以后整个人看着无比精神,尤其是那股坚毅刚强之风几乎是扑面而来。 把熊烈山找来换上后,站在长宁伯、张鹤龄他们面前时。 顿时他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得不承认这身衣服必须得相貌极为刚毅者方能穿出最佳效果。 比如熊烈山,虬髯皆张、豹头环眼! 其势若苍林凶豹,虎背蜂腰下将这身军服穿的是如同染血的钢枪一般冷厉肃穆。 “就这一身了!”熊烈山自己也感觉很满意,尤其是站在周瑾山管家提供的那座铜镜前。 看着自己的模样,熊烈山感觉这是自己穿过最为霸气的衣裳。 军服当然不可能就这一套的,夏装一套、冬装一套。 还有一套是专门的礼服,全都叫目前最佳的测试衣架子熊烈山换上了看看。 长宁伯他们几个见得这一身身被换上去的军服,不由得啧啧称奇。 放在架子上的时候还看不出来,当被熊烈山穿上后就完全不一样了。 尤其是熊烈山肃容不语的时候,那股子金戈铁马的气息顿时弥漫开了去。 “见得熊将军穿此服,老夫都想要穿上一套了……” 长宁伯看着这身衣服,苦笑着道:“只是老夫亦清楚,穿上是肯定没有熊将军如此威武的。” 这倒是长宁伯说了实话,他们一水儿的都是京师纨绔外戚。 一个二个年纪大了,平日里不是流连青楼就是吃喝玩乐。 弄的身娇气虚,穿上这样肃杀的军服能好看才怪了。 只能是穿着显得不伦不类,显得沐猴而冠一般。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头名毕业受御刀,老臣约斋欲请辞 当弘治皇帝在御书房里看着熊烈山穿上这身军装走出来之后,二话不说直接拍板了。 就这套!而且要求必须给他也定制一套! 弘治皇帝自然是必须有一套的,甚至他的那套跟其他人的都必须不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张小公爷拿出来的是一个条形盒子。 交给了萧敬打开来,第一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一把精工打造的宝刀。 萧敬楞了一下,还是将这把刀呈给了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看着这把刀,也有着发愣。 却见刀鞘装饰的极为华丽,镶金错银包裹着绿鲨鱼皮刀鞘。 上面还镶嵌着一圈的红珊瑚、绿松石,甚至还有几枚宝石。 整把刀的刀鞘到刀柄,甚至刀格都精细的全数用了斗牛纹缠绕着显得格外华贵。 刀身并没有特别的长,看起来是多参考于绣春刀。 只是更适合于战阵劈砍,看来此刀不仅是华丽那么简单。 “咔咔咔……啷~!” 弘治皇帝抽出刀来,不由得目光一凝:“此刀……不止千炼罢?!” “陛下目光如炬,此刀为铸造司水力重锤五千炼所成!” 张小公爷肃然的对着弘治皇帝躬身拜道:“还请陛下看刀上铭文!”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楞了一下,他刚才比较注意到的是刀身和刀刃。 听得张小公爷的话,这才望向了刀格处刀身。 却见上面除了打上“弘治十四年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优等天字第一号”的字样。 而下面则是更有一行小字:帝亲赐之,帝国军魂! “此刀能配者,唯帝国军事学院最终成绩头名状元者。” 张小公爷对着弘治皇帝后撤两步,躬身大礼道:“由陛下起,此当为帝国定律!” “此刀,每期帝国军事学院生员考核唯有头名可得!” “而此次军服授领,亦须陛下亲授旁人不得干预!” 弘治皇帝听得玉螭虎的这话先是一愣神,随后便是常常的吁出一口气。 将此刀放回了长条箱子中走下玉阶,亲自将张小公爷搀扶起来:“痴虎儿……拳拳忠义之心啊!!” 以弘治皇帝的眼光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张小公爷这是在为他、为皇家收军心呐! 这些个毕业的武举子们成为武进士,天子门生的名号下他们只需为帝国卖命皇家又怎么可能亏待他们?! 有了这些个武进士们源源不断的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中走出来,逐渐的替代老旧卫所。 待得他们将整个帝国的军队全数替换后,这帝国军队皇家又怎能不如臂使指?! 这将彻彻底底的奠定皇家的根基啊,只要皇家后续的子孙不要太蠢维持住军队的威望。 那么这皇家对整个帝国的控制力,绝对不会减少半分。 弘治皇帝激动了一会儿,便平复了情绪。 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背着手居然离开了御书房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痴虎儿,陪朕走走罢!” 张小公爷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听话的跟在了弘治皇帝身后缓缓的走了出去。 陈侗早已经带着侍卫们在前面开路,他们很清楚弘治皇帝一般离开御书房后散心会往哪里去。 这皇宫内弘治皇帝很多时候其实逛的不多,若是真的其闷时唯独去的就是御书房外的一处小花园。 “痴虎儿,约斋公给朕上表请辞了。” 这些奇花异草其实弘治皇帝还真的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欣赏,他只是单纯的望着它们发呆。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笑了笑,狡猾的老家伙啊! 他大概是看出来弘治皇帝即将开始对帝国的很多弊端进行革新了,革新就意味着屠刀的举起。 不懂事儿的那弘治皇帝刀,可就得砍下去了。 那些巨炮的铸造让弘治皇帝的信心突然多了几分,最重要的是汪直他们从九边带回来的密报…… 看着密报上的消息弘治皇帝气的一整天都没有吃下饭,还是周太后听说了与张皇后一并来劝。 弘治皇帝这才勉强吃了些许,但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密报上一桩桩、一件件,几乎让弘治皇帝背脊都在发凉。 这么多年九边居然都没有被攻破,这简直就是百五十年的大明先帝们集体显灵啊! 报损消失的碗口铳实际上跟真正消失的碗口铳,完全对不上数! 汪直带着人跑遍了整个九边,细查之后的结果是:至少六成的碗口铳已经不见了! 去了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还是不知道。 这如何能不让弘治皇帝震怒?! 吃空饷的情况更加严重,甚至逼反卫所兵丁的事情都发生了至少近百宗。 牵涉到的几乎是整个九边所有的卫所,但这些个将校们跟鞑靼人较量不一定行。 却在镇压卫所兵丁一事上那叫一个大行特行,而且是非常的大行特行。 甚至他们镇压到连国朝都没有发现居然九边已经是爆发了这么多次,卫所兵丁的反叛。 不是没有御史们发现这个问题,但没有人敢深究、查探。 这些九边的将校们已经因着此利益,苟合在了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任何人想到打破这个利益链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轻么……便是“逼反九边”,背负上这条罪名你想查也难。 如果还不识相或者国朝真的要追查,那么就丢出去几个人扛锅。 大家会替他照顾家小,但他要咬死是自己的问题一力把事情扛下来。 若是钦差还不依不饶的,就会出现弥勒妖人、白莲妖人、山贼土匪……等等劫杀钦差。 到时候死在了九边,可就真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那些路过九边的文臣们,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而是知道了没有人敢干涉。 这其中牵涉的太大了,招惹的人太多了。 逼急了,这些个杀才未必就不敢去灭你满门啊! 而他们自己则是出关创一支板升,寻机再使银弄来户籍文本堂而皇之的回到大明…… “无耻!国蠹!皆属奸佞!!” 弘治皇帝哪怕是现在提到这件事情,依旧是呼哧呼哧气的整个人都要炸了! 第三百五十章 约斋避祸养老院,螭虎损招再套圈 “陛下,事已至此气亦无用……” 张小公爷苦笑着拱手作揖道:“如今鞑靼达延汗新丧,为了汗位他们还得再争夺一段儿九边暂应无恙。”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也正是因为虎头老国公阵斩了达延汗,弘治皇帝这才松了口气。 九边除了那些个将校们的问题,还有便是当地士绅豪族的问题。 王越他们这票人为何被弹劾?!虎头老国公曾在九边的屯田之举为何亦被弹劾?! 说到底,就是他们极大的影响到了当地士绅豪族的利益。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影响到了这批人,往关外倒腾物资挣钱啊! 一口铁锅,关内卖多少钱?! 沈二山作《宛署杂记》有载“大铁锅十口,灶全,银七钱五分”,十口才七钱五分银子啊! 可这铁锅到了关外就不止这个价儿了,哪怕是英宗时期卖给火筛的铁锅一口就得二疋绢啊! 土木堡与英宗一并被俘,后来高升至内阁华盖殿大学士李文达撰《古穰杂录》记载了这一段儿。 那是景泰七年兴济侯杨思敬以使臣身份,见火筛也先的情况。 “此铁锅出在广东,到京师万余里,一锅卖绢二疋,使臣去买,止与一疋,以此争闹……” “卖锅者闭门不卖,皇帝如何得知?!” 以《万历会计录》为算的话,每疋绢的价格在7钱到8钱银子之间。 这算算都特么天价儿了,哪怕他们按一口铁锅两疋绢的卖,价格也能飙升到一两银子左右。 利润妥妥翻了二十倍啊,这还是大铁锅若是小铁锅成本自然更低了! 而且他们怎么可能只卖出一两?价钱必然是卖的更高。 马大胡子肿么说来着,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这利润已经不止300%了,并这还只是往关外倒腾物件儿。 关外的物资倒腾进来那也挣钱啊,挽马七八两、良马十二三两。 毛料成色一般三五两,上好的十几二十两打不住。 鞑靼火筛又不使银子,多用此结算。其中前后折算扣除,又能挣一笔。 此外还有盐、酒、布料、刀剑铁甲……等等,哪样可都是挣大钱的玩意儿。 这前后利润一叠加恐怕800%,甚至1000%都有了罢?! 您说断了人家财路,他们能不搞英国公、搞王越么?! 而这等好处士绅豪族们自然是不可能独吞的,九边的将校、朝堂上曾经与他们勾连的那些。 上下左右全都是分润者! 为何九边屡断互市?为何朝臣们亦是不愿互市?! 因为这断了大家的财路啊! 这种思路就与禁海是如出一辙的,彻底不禁海他们如何走私挣大钱?! “邃庵公如今在九边,又得汪公秘授机宜想必便是不能抵之亦可稳之。” 张小公爷其实想的是,历史上杨一清算是好大的名头啊! 号称“出将入相,文德武功”,这样的人在九边即便是没法搞定那些将校。 但至少维持住局面,应该是可以的。 “皇家国防军如今只得两万,亦未有太多战例尚不知能否一应九边。” “只需再待几年,皇家国防军完全练成时便可一并代之!”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随后脸色阴郁的道:“朕除此外,便是对约斋公避此一事……” 不得不说,马文升这手是玩的真溜啊! 掐准了弘治皇帝打算要做元老院安置他们,又准备要对士绅豪族举起屠刀的档口请辞。 这意思明显就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啊! 第一批进元老院的,怎么能算没面子?! 进了元老院就不在内阁诸部了,有啥也是内阁诸部去扛雷。 他老马只需老神在在的稳坐钓鱼台,看你方唱罢我方登台。 “陛下何须担心?!”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元老院虽是仕途终途,却也并非是避风港啊!”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有些疑惑,他可记得说元老院只有建议而无制权的。 “既是国朝老臣、陛下竑股,那么地方若有大事陛下诸部又须处理国政不得离京……” 却见张小公爷望着弘治皇帝,那双丹凤桃花中满是笑意。 “届时他们以陛下钦差之名,领诸部代表官员代天巡狩却也是应该的罢?!”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珠子都亮了,着啊! 嘿嘿嘿……马约斋你个老家伙,你还想躲进元老院就不出来扛锅顶雷只恰饭?! 哪儿有这么酥胡的好事啊,想多了啊!亲! “那……朕便御准此事?!” 弘治皇帝犹豫了一下,开始询问张小公爷的意见。 不知不觉中弘治皇帝不再把张小公爷当成一个孩子看待了,无论是文治武功抑或是计然国策。 还是人品家世、胸怀忠义,至少在弘治皇帝这里张小公爷是无可挑剔的。 只要有机会他就会不遗余力的扩大皇家的影响力,不断的帮着皇家收权。 你说他是佞臣?!说他是权臣?! 弘治皇帝呸你一头脸,直接让人拉你出去就给砍了。 哪个佞臣、权臣是琢磨帮皇家收权,不遗余力的扩大皇家影响力的?! 佞臣权臣都是不断的扩大自己的权利和影响力,他们甚至不惜削弱皇权而让自己的权力更大。 “臣觉着暂时可不必……” 张小公爷摇了摇头,轻声道:“卫所清理由近至远,臣觉着便先从津门卫开始罢!” “正好以此,检验一番皇家国防军之战力如何。” 听得这话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望着御花园中的那些个奇花异草、怪石假山沉声道。 “便准备毕业典礼罢,届时朕的第一批门生……也该出闸了!” 军将者出闸,猛虎也!须血祭、须刀附! 无有祭刀者,未见沙场军将怎可扛起“天子门生”之号乎?! “津门此事,痴虎儿你亲自领兵负责!!” 弘治皇帝琢磨了一下,这支部队他可不放心交给别人。 能够让他彻底放心的,现在大约也只有英国公家爷孙俩了。 “臣,领旨!!”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最终考核魔鬼周,数月苦练为今朝 周子江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树林子里奔逃着。 他需要在指定的时间内赶到下一个点,然后找到火绳勾枪。 打掉三十步外的靶子,再用弓箭射中五十步外的靶子。 最后再以刀盾跟养精蓄锐了大半天的老悍卒,拼上一刻钟不能倒下。 如果撑下来合格他会得到一个馒头、一壶清水,还得继续上路赶往下一个点。 “哪个缺德鬼设计的‘魔鬼周’啊!!” 周子江无比悲愤,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儿么?! 他也只敢在这里抱怨一下,趁着四周无人。 其实当他们半夜被“袭营”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如往常一般的夜训。 结果这次那些个老卒们玩真的,那黑手下的一套套的。 好在大家平日里也都习惯了三不五时,这些阴险玉螭虎的狗腿们四处下黑手。 似乎那位玉螭虎觉着时间太短了,恨不得什么都让他们体验一遍。 火枪、火炮、刀盾阵、马战、战车……甚至他们曾受命领着五百人的队伍,互相在营盘上厮杀。 还得自己骑马奔袭、徒步奔袭、扎营,面临可能的断粮断水……等等。 而所有最新式的军械他们也几乎都能用上,或者用于测试。 每次开始前、结束后,铸造司都有大匠们前来跟他们聊聊。 去之前是教他们怎么用,回来后是问他们这玩意儿好用不好用、怎么能更好用。 一切都是草创,所以一切都很简陋。 周子江他们很快的发现十人住的拥挤营房,其实是最好的安乐窝。 走出营房后哪儿都特么的要了狗命,野地里露宿几乎是常态。 “哟~!子江这次来的也很快啊!” 终于赶到地方了,周子江看着那几个张家的老亲兵们气不打一处来。 赶紧低着头寻摸了一番,终究从树洞里面找出了火绳枪、蜡纸筒装的弹药。 在张小公爷的建议下,为了更方便的装弹射击。 也为了避免大家装药不一导致射程不够、炸膛,所以枪药全部都定量装在蜡纸包里。 一小筒就是一发、全部夯实,底部蜡纸涂满了药粉会燃烧、前端则是熟铁圆弹头。 “咔咔咔~”用打火石点上了火绳,周子江熟练的用杆塞把蜡纸包塞到枪管底部。 针头搓开,露出孔洞再把火绳钳在钩子上瞄准了三十步外的那只半身靶。 “砰……当~!” 一枪命中,但周子江一点儿兴奋都没有直接把枪摆回了树洞里。 窜身到边上拿起弓箭、套上扳指,呼出一口气瞄准了远处一只画着白点的树桩。 “哆~!”一箭命中! 放下了弓箭,周子江呼出一口气这才对着笑吟吟的老卒们问道:“老哥哥,还有人到么?!” “豹子泰来了。” 听得那虬髯老卒的这句话,周子江笑了笑。 豹子泰是许泰,他们俩为了这学院第一的名头争的可是厉害。 自己是家传武艺,许泰也是弓马世家。 只是去岁的时候被那位好颜色的少年总教习给虐的没了脾气,但还是有跟自己争雄之心的。 上次因为他俩争的太厉害了,还叫那位少年总教习抓去收拾了一顿。 之后这豹子泰便被那位少年总教习赐字“伯谦”,意思是希望他谦虚一些潜心就学别争一些有的没的。 豹子泰对于这少年总教习倒是服气的,当下眼泪就吧嗒吧嗒的下来了。 那之后果然再没跟自己争执起来,只是训练比试上俩人依旧较劲儿。 “伯谦用功太甚,怕是要伤根底啊……” 周子江感叹了一下,放下了弓箭便径自往下一站去。 许泰许伯谦其实现在也不好过,泥潭里啃着馒头的他觉着这特么活着真难。 只是那股不服,支撑着他一路闯过来。 他背负的东西比周子江更多,他更没法容忍自己的失败。 许家数代功勋,现在他的父亲许宁又成了镇守津门炮台的主将。 许伯谦觉着自己如果没有混出头来的话,这实在是对不起这么多年的苦练。 跟那位少年总教习他是不敢比的,人家家传的东西比自己只多不少。 九边上下来的数百老亲兵,若是真拼杀起来别说他小许就是他爹老许都得暂避锋芒。 “哗啦~!” 许伯谦从水里爬起来,面无表情的捏住一只蛇头“咔嚓~!”一下捏断。 将蛇头对着一棵树取出不长的配刀直接一刀斩下,他可知道哪怕是这蛇被斩下了头依旧会扑人。 所以斩下后边拎着蛇走到了一边,昂首“咕嘟~咕嘟~”的饮下蛇血。 那蛇血顺着他的虬髯往下淌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狰狞。 却见他猛然回过头来,却看到了笑眯眯的周子江。 周子江抬手便丢过来一物,许泰下意识的便伸手去接。 “啪~!”拿在手上有些烫,一瞅居然是一只烤熟的兔子腿。 “你小子怎么生的火?!” 许泰有些诧异,周子江则是笑眯眯的道:“之前打火枪的时候,捏下来半颗火石。” 听得周子江这话许泰先是一愣,随即懊恼自己怎么那么傻! 却见他用手指划开了蛇腹,取出蛇胆丢给了周子江:“不占你便宜。” 说完,便径自坐下来肯起了兔子腿儿。 嘴里咕哝不清的道:“你怎么没继续冲?!那可以跑到我前面。” “之前刀盾输了一着,便是冲在你前面亦拿不得头名了。” 却见周子江苦笑着翻开裤腿,便见得上面干涸的血迹。 “别说,那些医者们做出来的止血还真挺有效的。” 许泰则是愣愣的看着周子江腿上的血迹,放下了手中的兔腿。 一脸肃然的看着他:“可惜了!总以为你我会争斗一番才有结局。” “其实,这亦并非不是好结局。” 周子江笑了笑:“学院里就你我二人争的最厉害,梨花枪杨家子二人并列第三。” “他二人亦是好汉子,只是与我俩不同。” 许泰许伯谦望着周子江,一字一句的道:“我一直都认为……” “你我二人,只要不死必成帝国新起将星!” 第三百五十二章 最终考核艰难过,旧衣褪去换新装 郁郁葱葱的树林前,穿着新式军装的张小公爷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望着树林。 边上的熊烈山亦是穿着一身新式军服,两人的头发都经过专门的打理。 即便是披肩亦是看起来英武非凡,尤其是张小公爷。 他原本发质就极好,为了让自家少爷保持发质妙安小姐姐可谓是不遗余力。 尽管痴虎儿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发质如何,他又没打算靠脸吃饭。 然而妙安姐姐实践了身为女性对于美的不懈追求,这点具体表现在了头发养护这细节上。 为了达到她认为最佳的养护效果,妙安逮着唐伯虎、周瑾山他们几个去寻古籍。 别说,还真找到了不少方子。 比如北宋的《太平圣惠方》所载的“长发润泽方”、本朝初期《普济方》所载“乌发常青方”等。 最终认为最合适的方子,则是“七宝光莹肪泽发方”。 此方采用的是茶油、橄榄油为基低,主方则是沉香、檀香、龙涎香、麝香、素馨花……等等。 沐浴时候用于清洗,并在沐浴后有专门的日常养护。 以至于平时还看不出张小公爷的发质如此好,直至他把头发垂下后才发现。 他的满头青丝柔亮如黑绸,甚至散发着微微的荧光让人见之都不由得有些目眩。 比如现在熊烈山就是如此,张小公爷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不由得有些目眩。 终于,树林中缓缓的走出来两个人。 张小公爷的那张鹅蛋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迄今没有传来有人身亡的消息这已经让他很安慰了。 因为他很清楚,别说是这个时代哪怕是到了后世做这类训练都是有死亡名额的。 而且有时候是真的会死。 在这个时代开启这种训练,实际上是要冒着更大的风险。 然而这也是挑选出精锐、挑选出从身体素质到心理素质都足够优秀的军人,最好的方案之一。 张小公爷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准备这件事情,弘治皇帝可能有耐心去等一年甚至数年的训练。 朝臣们也不可能给他这么长的时间去训练,他只能是将很多项目拼命的压缩。 压缩后的结果就是这些个武举子们面临的压力剧增,甚至熊烈山都觉着自己不一定能够扛下来。 好在这些武举子们扛下来了,只要能够从树林中走出来的都算是合格。 熊烈山是这么看的,虎头老国公是这么看的。 张小公爷即便是不愿意,也必须得这么看。 一周的时间他们要经历的太多了,长途跋涉、着甲跋涉、野外求生、率领小队执行作战任务…… 甚至还好和养精蓄锐的老兵们格杀一番、要保证精力和稳定性,去完成火枪射击、弓箭射靶。 “标下……许泰许伯谦,前来缴令!” 让张小公爷比较诧异的是,许泰、周子江这俩几乎是势同水火的家伙居然一起抵达了。 周子江甚至还推了许泰一把,让他赶紧去做头名的报道。 许泰却咬着牙要搀扶他一起来,死撑的拖着脸色惨白的周子江到了马车前。 “标下……周寿周子江,前来缴令……” 张小公爷对着他们点了点头,随后便有学院里面的教官们过来带着他们到了马车后面的一个行军帐。 那边有医者给他们检查身体情况,并看看他们有没有受伤、是否需要敷药。 顺便还给他们灌进去一碗调制好的温生姜红糖汤,边上的大行军锅已经在煮着消毒药草水了。 一个个的行军帐被搭建起来,他们需要在里面把全身都清洗一遍。 陆陆续续的有武举子们跌跌撞撞的爬出来,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 至少这群武举子们居然没有一个被淘汰或者挂逼的,全都很扛造。 果然啊!这人就是得操练一下,不然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耐造。 张小公爷心里感慨着,以后可以把训练量加大了。 若是现在这群武进士们知道张小公爷心中所想,估计全都得哭了。 大爷啊!祖宗啊!您可做个人好伐…… 杨家双生子不负众望的第二批抵达,这兄弟俩跌跌撞撞凄凄惨惨的模样比难民都看着可怜。 他们身上的衣裳全烂了,几乎就是光着屁股蛋逃出来的。 身上满是擦伤、撞伤、刮伤……但好歹零部件完整,呲牙裂嘴脸色白的跟鬼似的。 报了道、点了卯,他们俩才一副要哭的模样去修整检查了。 张小公爷一直都没有离开,直至天色擦黑最后一批武举子们终于抵达他才吁出了一口气。 终于放松下来的武举子们很多在躺进了浴桶里后边呼呼大睡,直至被人喊起来才睡眼松弛的吃东西。 考虑到他们很多人是刚刚经历了坎坷和饥饿,于是给他们做的是清淡的粥。 甚至里面还加入了一些粗粮,所有人混了个水饱后全都上了马车呼啦啦的赶回了学院。 尽管所有人都对张小公爷、教官们身上那套黑色的军装非常的好奇。 但纪律性教会了他们不该问的时候,什么都别问。 回到了军营里,所有人被赶回去睡觉。 但第二天一大早,甚至天都没有亮他们又再一次被叫醒。 叫醒他们的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让他们再一次的沐浴。 要求仔仔细细的把自己全身都洗上一遍,甚至为此还专门派发了新的夷子。 一众武举子们顿时肃然,他们已经猜到了事情不简单。 没有人有异议,所有人都沉默的到了沐浴间内认认真真的、仔仔细细的将自己清洗了一遍。 出来后,他们便看到了教官们一脸肃容捧着昨日他们见过的那套军服站在了沐浴间外。 让逐个的教他们如何换上,口子怎么系住。 甚至头发还需要打上头油,互相帮忙梳理好。 每个人都配发了一支铜质饕餮纹发髻,用于在后脑上扎住头发不使其飘散。 当最终所有人都被命令集合起来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站在高台上穿着跟他们一样军装的张小公爷。 “首先,恭喜诸位!”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神情肃穆以拳击胸行礼:“你们所有人都通过了最后的考核!” “恭喜你们!你们不愧是这个帝国最好的军人!我,向你们致敬!” 第三百五十三章 军事学院首结业,弘治皇帝授衔礼(上) 张小公爷的这句话话,直接让下面的这些个武举子……不!现在是武进士了。 他们现在都是进士了,不再是从前的举子了。 武进士们听的张小公爷的这句话,看着他肃然的对着自己行礼的时候。 第一个反应就是跨立、回礼,随后眼眶一下子顿时就红了。 自己受过的苦只有自己知道,这些日子他们是怎么过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进入学院的第一天,第一次的集合训练他们就看到了现在张小公爷身后的那一行大字: 这里,最舒服的日子永远是昨天。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一如上面所说的一点儿也不差。 每天早晨必须的十里地儿着甲带物资狂奔的提神,穿护甲互相殴打半个时辰的醒脑。 早餐过后还得消食儿,不是魔鬼周还好。 若是遇着了他们也不知道为啥会被定为七天的“魔鬼周”,那就真倒血霉了。 啃个馒头都不得安生,不时蹦达出几个老卒拎着棍子就扑过来开撸。 逮住了就是揍的一顿满脸桃花开,凄凄惨惨的被拖去各种收拾。 提神醒脑消食儿完毕了,接着便是撸枪练炮。 为啥周子江打靶子三十步外能这么准?! 因为他自己在学院里打各种固定靶、移动靶都打的要吐了,到底打掉了多少火药他自己都不清楚。 现在这火绳枪可不是后世的那种有减缓后坐力弹簧的现代枪械,即便是那种打多了人都受不了。 周子江把自己的肩头都打的高耸起一块儿老茧了,可想而知他到底打的有多辛苦。 火炮方面他们用的也不少,不过除了炮科的之外其他人都是使用小型炮、速射炮。 从开始不懂瞄准,到现在基本五百步内轰击跺口十有九中。 这其中付出了多少,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骑着战马去劈砍、用长枪将木桩挑起,这些看着是很爽的。 可骑到自己变成罗圈腿,大腿侧全部磨破走路都瘸拐这可就不好玩了。 战车上他们不止摔了多少次,全身上下无数的疤痕都无声的说明了他们曾经经历了什么。 时不时的那些个狗犊子一样的教官还会搞半夜集合、夜袭营寨,稍微放松就得吃武器。 打的他们经常是鸡飞狗跳的,而且这群老人渣下手极为精准。 既能打的你痛的要了狗命,又能保证你不会受伤至第二天无法训练。 咬着牙走到魔鬼周,那七天简直就是地狱般的生活…… “你们无愧于你们身上的这身军装,所以……你们今天才有资格让陛下给你们授职!!” 听得这话若是从前,下面的这些个武进士们必然得炸开了。 然而他们现在只是激动的身体都在颤抖,却依旧保持着沉默与肃穆。 张小公爷背着手,跨立在高台上沉声道:“大礼堂,陛下、帝国军部全体官长都将到来!” “今天……荣耀属于你们!” 望着下面的一个个虬髯壮硕,将军服撑起如同标枪一般挺立的汉子们。 张小公爷忽然很感慨,不久前他们都还是一群群傻呵呵豪侠般的人物。 便是许泰这样军伍世家出身的弟子,也仅仅是有少许令行禁止的姿态。 跟后世那种军务出身的汉子,有着绝对的天壤之别。 然而在经过这段时间的强化训练后,纪律性已经渗入了他们每个人的骨髓里面。 只有团队配合才能够在战场上活下去,这一点他们的认知比谁都清晰。 在晋阳外的那一战极大的锻炼了这支队伍,所以他们现在完完全全的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仅仅是凭借这点,他们就已经比之现在整个大明所有的军队都要强上一大截。 “作为尔等之教习,望尔等应知……” 站在高台上的张小公爷笔直的跨立,背着手望着下面的武进士们一字一句的道。 “今日,只是尔等万里征途之起始!” “前路漫漫,人生更长。其中难免艰难险阻、诱惑陷阱,困惑不公……” 张小公爷玉螭虎那双丹凤桃花望着他们,极为诚恳的、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 “若遇此时,但问问身上这身军服、问问尔等自己:艰行至此,易否?!初心,变否?!” “今日仅是初始,却非终途……” 高台下那一张张虬髯环眼,气势如虎豹般的汉子们目光灼灼的望着台上的玉螭虎。 “不至盖棺时,终不得定论。唯望三十载、五十载后,能与诸位再次相逢于此!” 说完这句,张小公爷肃然的以拳为礼敬之。 下面维持秩序的熊烈山则是“呼啦~”一下猛的肃然转身,怒目圆瞪昂首咆哮! “终不负帝国!终不负此男儿身!!” 那些个武进士们亦是“呼啦~”的一下跨立,以拳击胸为礼:“不负帝国!不负此身!!” “入礼堂!!” 一众武进士们在熊烈山等人的指挥下,迈着“左右左”的步伐踢踏着正步“咄咄咄”的向着礼堂行去。 马靴的根部、前部都加装了一小块儿的钢板头。 是以当他们踏起正步的时候,似乎整个地面都震动了起来。 礼堂内早已经被收拾出来,处理的干干净净。 所有的武进士们按照各自的队伍安排,缓缓的在一排排的椅子上坐下来。 所有人都坐的笔直,如同标枪一般。 尽管他们都保持着沉默,但从互相的脸上、眼神中都能够看到他们无比的激动…… 早朝结束的弘治皇帝,在萧敬的伺候下飞快的换上了自己的那身大元帅军装。 对于这身军装弘治皇帝非常的满意,而经过数月锻炼的他身材已经不复从前的大腹便便了。 这身军装之下更好的将他的姿容与英武,衬托的一览无遗。 军服的制式上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他的底色变成了黑底配金。 军服立领的领章是金绣祥云纹,肩章是巨大的蟠龙祥云纹章。 袖口上有着三道金丝的绣线,其余的倒是与制式的军装没有什么区别。 一切穿戴完毕,萧敬给弘治皇帝挂上了天子剑、和田精雕镂空双龙戏珠暖玉佩。 看着英姿飒爽的弘治皇帝,亦是不由得赞叹道:“陛下……真有太宗永乐陛下之雄风矣!” “且走罢!将士们,都在等着朕呢!” 弘治皇帝淡淡一笑,一切都是如此的云淡风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军事学院首结业,弘治皇帝授衔礼(中) 宫殿外,专属于他出行的那辆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 那些身着铠甲的侍卫们看着弘治皇帝的这身军装,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了崇敬。 萧敬快步上前,将阶梯打开让弘治皇帝上车这才跟着进去。 陈侗此时仅仅是穿着一身的铠甲,只是这身铠甲是新式铠甲。 那些随同的侍卫们亦是穿着一身的铠甲,警惕的打马跟在马车周边。 当马车隆隆的在数十号侍卫、锦衣卫们的护持下,缓缓的离开宫门。 宫门外,亦是换上了新式上将服的虎头张老国公。 与弘治皇帝的金线所不同的是,虎头国公他们的将服全部采用的是银线。 肩上的标识亦非蟠龙,而是改成了獠牙毕露狰狞无比的精雕银质蜷毛狮首。 上将对应的是三颗,中将对应的是两颗。少将则是一颗。 这是对应了大明朝的武官官袍补子,一二品武官皆为狮子补。 对着弘治皇帝的车马行了拳胸礼,目送车马行去后张老国公等一众人才开始登车。 最前方是内库拨款至营造局,专门为京师锦衣卫所制的车马开道。 弘治皇帝的车驾则是在侍卫们的护持中,缓缓前行。 京师的百姓都接到了来自于衙门提前的通知,今日早朝后陛下车驾出行。 众人虽可不回避但不能阻碍道路,并且陛下此次以军帅之身出行可不必行跪礼。 车驾很快的通过了早已经被清理出来的京师道路,无数的百姓熙熙攘攘的看着车驾。 心里赞叹,不愧是陛下的车驾啊! 果真是有着天子贵气,您瞧瞧上面的镶金丝错蟠龙祥云雕纹…… 车驾缓缓的行出了京师,没一会儿就驶上了水泥直道。 随后车队快速的奔驰着,隆隆通过水泥直道直奔帝国皇家军事学院。 学院的巨大石雕门前,有着身穿铠甲的卫士背枪跨刀昂然而立。 前面开路的锦衣卫早已经骑着快马,拿着虎符、路引勘验完毕。 于是车驾抵达时两旁背枪跨刀的甲卫激动的行军礼目送之,直至车驾全部进入了学院内。 学院内是不允许非运输军车驾驶入的,这一点是在学院建立之初就已经订下的规矩。 无论任何人到此都只能将车驾、战马牵引至停车、饲马区交放置然后步行进入校区。 锦衣卫、侍卫们早已经从车驾上下来,开始在整个校区内布控。 弘治皇帝一脸肃容从车驾上下来,向着对他行军礼的张老国公、保国公等人回了一礼。 随后率先向着礼堂走去,其余军部大佬们沉默的紧随其后。 弘治皇帝刚刚走近礼堂,便听得沉闷的号角声“呜~~”的猛然响起。 随后便是极为有节奏的战鼓声“咚咚咚”的炸响,便有那站立在礼堂大门前的甲卫怒目高喝。 “全体起立~!帝国元帅到~!!” 那些个原本沉默昂首端坐于礼堂中的武进士们听得命令,猛然“轰隆~”起身。 对着礼堂门外缓缓行来,那穿着帝国大元帅军装长髯龙目的弘治皇帝激动的行注目礼! 当弘治皇帝行入后,一群人“轰~!”的以拳击胸垂首示意。 礼堂前方的高台上摆放着一排排的座椅,为了体现帝国大元帅的尊贵。 弘治皇帝的位置被像是后世法官的位置那样,被立在中间还进行了加高。 走近了这些个激动无比的武进士的时候,弘治皇帝肃然的以军礼左右回之。 “帝国军部总长,张懋上将到~!!” “帝国军部副总长,朱晖中将到~!!” 一声声的呼喝,那些近乎传说中的大人物粉墨登场。 直至所有的将帅全数都上了高台上的座位前,才有唱礼甲卫高喝:“礼毕!复坐!” “轰隆~!”这些个武进士们听得命令,这才放下了行礼的手统一坐下。 什么是精锐?!这就是精锐!! 弘治皇帝按下了内心的激动,令行禁止到甚至连行礼、端坐都如此统一。 甚至整个过程都没有发出一丝杂声,这便是自己的大内侍卫亦是做不到的。 果然,这练兵还得靠张老国公、靠痴虎儿啊! 看着那些个武进士们望着自己崇敬的眼神,弘治皇帝知道这一趟是来对了! 这些人以后都将会成为帝国的死忠、皇家的死忠,有他们这些忠勇之士在帝国何人可撼?! 玉螭虎手按御赐绣春刀,肃穆缓步行至高台中央双目如电对着下面端坐的武进士们行了一礼。 “行礼!恭请帝国大元帅、皇帝陛下训话!” 高台下的武进士们“轰隆~!”的起身,以拳击胸昂首行礼。 张小公爷一个漂亮的向后转,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军礼:“恭请陛下,向新科武进士训话!!” 说完,侧身垂首以军礼缓步退开。 弘治皇帝则是穿着这身大元帅服,缓缓的站起身从御座上走下来。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弘治皇帝对着这些个武进士们回了一礼。 “礼毕!复坐!!” 望着下面那一双双充满着激动的目光,弘治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气。 “朕今日,非以帝国皇帝身份与诸位训话。” 弘治皇帝的声音低沉,双目如电如炬! “乃以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院长、帝国皇家国防军总帅的身份,与诸位训话!” 这话一出口,顿时下面的武进士们更加的激动了。 这啥意思只要是不傻都能够听出来了,弘治皇帝这是亲口承认他们全都是他的弟子、天子门生! “朕训话不多,吾等军人本就不应学文士废言万篇!” 却见弘治皇帝望着下面的武进士们,双目圆瞪颚下须髯无风自动。 “杀敌报国,卫戍边疆乃诸位本分!论功行赏、安家照拂乃朕与军部之本分!” 弘治皇帝猛然龙目瞪起,高声暴喝: “诸位不负帝国,帝国终不负诸位!军部终不负诸位!朕,终不负诸位!!” “身前,为帝国军人只行军礼、练兵杀敌!身后,荣入帝国皇家军事陵园受万代香火永世崇敬!” “帝国不倾,香火不绝!帝国不倾,绝不相负!!”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军事学院首结业,弘治皇帝授衔礼(下) “朕,说完了!”弘治皇帝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授衔开始罢!” 说着,变见得弘治皇帝后撤了两步。 最侧面的萧敬从一个个打开的箱子里按照名字,取出一套套的军衔、勋章。 “授衔开始!!”陈侗在边上充做唱礼官,拉开了名单高声叫名。 “学员许泰!!” “到!!” “兹学院综合考评,汝位列总分第一!” “以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第一届综合评分第一,准许毕业!” “帝钦赐‘武举进士’、‘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之星’勋、赐‘帝国皇家忠昭军魂战刀’佩之!” “授帝国皇家国防军中校军衔!!” 陈侗念至此,放下名单昂首道:“上台!领衔授勋谢恩!!” “是!!” 尽管是想过很多次、尽管是午夜梦回很多次,尽管是已经肯定了自己将是第一名。 但真的听到了陈侗念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许泰依旧是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却见他恭恭敬敬的站起来,迈着稳健的正步一板一眼丝毫没有一丝瑕疵的踢踏着正步走上了高台。 无数炽烈的目光望着他,所有的学员对此有艳羡不已。 然而人家这是实打实拿出来的成绩,大家都是一个学院的谁做的咋样根本瞒不住。 每天的板报上所有人的成绩都是直接被写上去的,评分多少、是否达标。 晋阳那一战中许泰的表现也是极为亮眼,第一波的骑兵交锋中就有他的身影。 阵斩了两个。 后来数波的交锋中他亦是冲在前面,最终的结算他阵斩了十七级。 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虽然比之教官和那位漂亮的总教习还是有差距。 但在学员中这十七级的阵斩,可谓是一骑绝尘。 即便是周寿周子江也仅仅是拿到了十二级的阵斩,所以人家现在总分排第一没有人有异议。 大家只是艳羡,并暗自较劲儿:总教习说了,这只是开始! 未来还很长,我们还有很多场仗要打! 激动的许泰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他近乎是凭借着本能行踏着正步来到弘治皇帝面前。 木纳的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军礼,看着他浑身有些颤抖弘治皇帝笑了笑。 “要站稳!帝国军人,行则稳、坐则正!” 这一句话让许泰猛然回过神来,一个激灵瞬间打了一个立正:“是!!” 弘治皇帝从边上大内侍卫捧来的托盘里,拿起领章、肩章为许泰佩戴上。 校官的军衔亦是带着大明朝的特色,肩章上才有的标识是虎首。 取的是原四品武官的绣虎补子,只是雕琢更为精致。 且采用的是铜银镶嵌打造,虎头看着与将级有些相似但却没有狮首那蜷毛。 而且用错银镶铜制作后,看起来就完全不一样了。 肩章佩戴完毕,侍卫躬身退去准备下一道军衔。 而同时另一位侍卫则是上台,捧着一只长条盒子。 “许泰!拜!!” 猛然间,陈侗作为唱礼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许泰激动的后退两步,单膝行军礼。 弘治皇帝则是从边上侍卫打开的檀香木雕祥云纹九蟠龙盒子里,拿出了那柄华丽无比的战刀。 在整个军事学院所有的学员、整个军部所有的大佬面前,“啷呛~”一声抽出刀来。 “啪~!”的一下用刀侧拍在了许泰的肩膀上。 “许泰!汝当知!此刀,名曰‘帝国皇家忠昭军魂战刀’!” “为‘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优等天字第一号’!朕之钦赐,上有书‘帝国军魂’!!” 弘治皇帝怒目圆瞪,声若洪钟:“汝当知,不可辱没此刀!不可辱没此命!!” 那许泰听得弘治皇帝的话,猛然间便感觉一股子热血从那腹腔冲涌上头颅。 那股子血气激荡的他浑身发烫,恨不得现在就有个鞑靼站出来他能砍下脑袋来献于玉阶前! “臣~许泰!万死不敢辜负皇恩!万死不敢辱没此刃!宁死万仞之下,不敢辱没此刃!!”、 弘治皇帝猛的瞪大了眼睛,似乎亦是被那股血气所染。 将刀归鞘,竟是抬手将许泰扶起。 为他拉直了身上的军装,将这柄战刀细细的扣锁在了他的腰间上。 许泰愣愣的看着弘治皇帝的动作,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那眼泪吧嗒吧嗒的便往下掉,本朝之上何曾有谁有此待遇啊! 那下面的那些个武进士们无不眼眶发红,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 “站稳!莫哭!当有帝国军人之风!!” 弘治皇帝其实自己的眼眶也在发红,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做出这番举动。 “是!!” 许泰的声音都带着哭腔,弘治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等你立功,再为你授勋!!” “臣……必不负陛下所托,只求沙场取敌酋头颅献与陛下!!” 弘治皇帝毕竟是皇帝,所受到的是皇家的教育。 更是多年与那些朝臣们斗智斗勇,一小会儿便能够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了。 “哈哈哈……好!朕等着你立下功勋,朕等着诸位立下功勋!届时,朕亲自为诸位授勋!!” 却见弘治皇帝从侍卫捧上来的一只红绒盒子里,拿出那枚镶嵌着两枚金星、十三枚银星。 整个呈五角状,内嵌入微缩帝国两京十三省图的铜质鎏金勋章。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佩戴在了许泰胸前。 “这是你的第一枚勋章,朕希望你将来胸前能够佩满勋章!朕……亲自为你授予的勋章!!” 许泰已经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了,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弘治皇帝拍着他的肩膀,哈哈一笑:“去吧!” “是!!”许泰对着弘治皇帝一个行礼,这才迈着正步在侍卫的指引下离开了高台。 “学员周寿!” “到!!” “兹学院综合考评,汝位列总分第二!” “以大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第一届综合评分第二,准许毕业!” 第二名就没有那么多的奖励了,只是授予少校军衔给予一枚勋章证明其以第二名毕业。 第三名却是并列,杨家的两个崽子居然最终的评分都一样。 于是二人则并列为第三,弘治皇帝不厌其烦每一个都微笑着给他们授衔、给予鼓励。 他在授勋完毕,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 “朕……期待下一次为诸卿授勋,更希望届时诸君可取敌酋首级献于朕!!”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天子门生字难扛,邃庵九边欲平乱 授勋仪式结束了,无数的武进士们感觉自己好像还在梦中一般。 “集合!!”看着他们一个二个傻呵呵的卵样,张小公爷就气不打一处来! 却见高台上的张小公爷猛然暴喝一声,下面的武进士们听得这声音不由得一个激灵。 随后“隆隆隆~”飞快的集合到了一起,眼神不再涣散目光变得坚毅。 都清楚,这位漂亮的总教习活祖宗是最不好伺候的。 偏生他还是最能打的,哪怕是现在武进士们也没把握能单挑打赢他们。 三五个人以军阵一起上,倒是很有机会拿下小公爷。 “军衔已授,军装亦得!” 却见玉螭虎竖着那双丹凤桃花,声音冷肃:“能否扛起‘天子门生’此牌,全在尔等!” “誓死杀敌!以报国恩!!” 却见张小公爷摆了摆手,声音依然冷肃:“大言皆可放,战绩来留名!” “诸位今日可休息,明日入新建‘帝国皇家国防军’任职!” 望着下面的这些个武进士们,张小公爷沉声道:“尔等仅有四日可备战,第五日立即开拔!” “修整一下,陛下已命帝国军部总长赐宴!诸位准备一下,便乘马车前往!” 赐宴这个也算是古代科举礼制下的特色了,倒也并非是大明朝才有。 清末梁退庵作《浪迹丛谈·武生武举》曾总结曰: “文称鹿鸣宴,武称鹰扬宴,人皆知之;文进士称恩荣宴,而武进士称会武宴,则罕有知者” 就是说赐宴这件事情发展到了清末已经形成定制了,四大科举宴分称: “鹿鸣、鹰扬、恩荣、会武”。 文举初为“鹿鸣”后为“恩荣”,鹿鸣者始于唐代传至清末。 前者为乡试中举后当地官员举办的宴席,名取自《诗经·小雅》首篇的《鹿鸣》。 因为这个应景儿嘛,首先它本身就是首篇又是饮宴诗相当合适。 其次,这鹿与“禄”音则相同亦有取喜之意。 恩荣则是宋代出现的,不过最早它叫“琼林宴”。 宋末状元浮休道人作《御赐琼林宴恭和诗》就描述过盛景,也曾一度改名“闻喜宴”。 至元明清时期,才定下称之为“恩荣宴”。 鹰扬、会武则是武举专属的宴席,形制与文举相同。 鹰扬为乡试武举子所得之宴席,此一词则取自于《诗·大雅·大明》“维师尚父,时维鹰扬”。 而现在武进士们要参加的,则是原本应该由兵部所主持的“会武宴”。 只是他们现在全部归属于军部所辖,自然是由军部总长张老国公受皇命赐宴的了。 这些个武举子们倒是很兴奋,在张小公爷宣布解散后便各自叽叽喳喳的开始讨论一会儿的宴席了。 只是吧……这个宴席张小公爷可是不会去的,那尼玛都是光禄寺做的饭菜啊! 只要是陛下赐宴肯定就是光禄寺那票狗犊子做菜,他们能做出啥玩意儿来脚趾头都能想到。 张小公爷自然是不会去遭那份儿罪的了,至于赐宴……咱张小公爷是在乎那赐宴的人么?! 远在九边的杨一清却没有这份心情,他望着自己面前的这份名单脸色阴晴不定。 这份名单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看过多少次了,中间不断的使人查实印证、试探其所想。 如今,要不要发动呢?! 杨一清其实很犹豫,一旦发动起来稍微有一个疏忽造成的可能就是九边大乱。 甚至出现大明军将率军出走草原,抑或做反的事件。 到时候他这小肩膀,是绝对扛不起这大责任的。 官衙外面那七八个探子早已经被他摸的清清楚楚,他们是谁家的人、哪家的亲兵家丁。 这九边上下有多少人勾结在一起,哪些士绅豪族看着儒雅仁义实则满手血腥。 “难怪威宁伯与那汪厂公不肯留下,甚至不惜先稳住老夫再行撤离……” 看着名单上错综复杂的关系,杨一清顿感头都要炸了。 李东阳他们给他杨一清争取了一个机会,王越现在是把这个机会放大了摆在他面前。 这是一道坎儿,王越摆下来杨一清很清楚。 这道坎儿他杨一清可以选择庸才一般,平安过度便是。 亦可以选择行险一搏杀出一个富贵,或是求稳而后求胜的打上一波。 “老余……” 杨一清的呼唤让门外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奴在……” “此名单上者,且先去联络一番。” 却听得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来,一位穿着青衣的老者躬身走入。 拿着名单,犹豫了一下。 “老夫知道,此招太过行险……” 看着自己的老管家,杨一清无奈的苦笑道:“然,老夫此时已是无路可退了……” “老爷……” 这位老管家声音有些发颤,杨一清则是捻须而笑。 “西涯来信言之,国朝如今正临巨变、朝堂一日三进若再不入朝则一生抱负无望。” 杨一清说着,对着老管家笑了笑:“老夫少年成名,迄今数十载……” “然此数十载空享大名却无甚成绩,怎当对先帝淳淳栽培之恩乎?!” 在这里杨一清说的是他少年时便被呼之为“神童”,十四岁乡试被举为翰林秀才一事。 当时宪宗爱护,特命内阁遣师以教之。 老管家听得此言不由得潸然泪下,轻声低呼:“老爷……” “想那张家玉螭虎,少年时便考的南文北武双解元、又曾江南除倭出海战扶桑……” 杨一清说的,神情竟是有些神往:“不惜一肩扛起数十万灾民生计,以身御鞑靼于晋阳……” “如此五百年不得一出之麒麟儿,若老夫不回朝一见岂非一生之憾乎?!” “莫作此儿女之态,且去寻人!此役……老夫必胜!” 杨一清可不知道他推崇的那位玉螭虎现在正在殴打当朝太子,帝国第一熊孩子又犯熊了。 这货居然偷摸着从一辆战车上把一门炮给硬扯下来,拉着就想跑。 俩武进士呼哧呼哧的追了半天,才撵上这熊孩子。 这熊孩子经过张小公爷的各种锤炼后,这俩武进士居然一时半会儿拿不住他。 三人乒乒乓乓赤手空拳的打了一阵子,张小公爷才咬牙切齿的冲出来:“太子殿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熊娃终得试火炮,大马猴子朱厚照 “本宫……本宫就想试试火炮!!” 熊孩子朱厚照几乎是用哭腔的喊出来:“本宫没做坏事!凭啥不让本宫试炮!!” 听得朱厚照的哭喊,张小公爷却停住了脚步。 “虎哥儿!你和父皇都说本宫是国之储君,要熟悉军备!可你们都不许本宫碰火炮是何道理?!” 朱厚照倔犟的昂着脸手里的火炮就是不肯放,还用眼神吓唬那些个哭笑不得的武进士们。 “本宫学武艺、学弓马、练兵策、做计然……什么都做了,为何就是不许碰火炮!” 张小公爷叹了扣气,走过去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 “不是说不给殿下使炮,殿下现在才多大?!” 熊孩子听得这话就不愿意了,挥舞着那只没有拎炮的手:“本宫不小了!上次计然……咳咳咳!” 他刚想说上次计然之战本宫可是使银数百万两,但看着玉螭虎那竖起的丹凤桃花顿时把话吞了回去。 “总之,本宫长大了!必须要练炮!!” 张小公爷抚着额头,拿这熊孩子是真的很无奈。 这熊孩子虽然聪明也算是懂事儿,可他一旦认准的东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谁来说话都没有用,就是按着他揍也不行。 揍完了,这娃梗着脖子照样跟你死犟。 “着人到宫里请旨,就说是我建议的。” 看着几乎要跟自己一般高,脸上挂着泪珠俊脸上满是倔犟的朱厚照。 张小公爷叹了扣气,用手指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啊!一会儿若是陛下同意,你得按照操典指挥来做!” “嗯嗯嗯……本宫一定按照操典来!一定听话!一定!!” 听得虎哥儿要亲自向父皇申请让自己试炮,朱厚照顿时喜出望外! 张永听得吩咐不敢怠慢,赶紧牵过一匹快马便往宫里赶。 本来张永要被安排去熟悉车行的,可这家伙不争气啊! 他就说自己喜欢兵事,对于计然完全不感冒。 跟朱厚照、张小公爷要求多训练自己,给自己上阵杀敌的机会。 他的目标就是要成为三宝老祖宗、马儿刘永诚那样的战将,给自己打出一片名声将来好入驻显忠祠。 不得不说,这正在修建的显忠祠可谓是牵动了所有内官们的心。 老少内官们一个个抹着眼角都说皇恩浩荡,那些击技内监们更是激动的眼珠子都红了。 因为定下来第一批被迁进去的,几乎都是击技内监的老祖宗们啊! 比如屡次以偏将身份随永乐帝北征,宣宗朝协助平定汉王朱高煦之乱。 又帅师征兀良哈,历镇西陲有功被边人称为马儿太监,死后获赐祠额为“褒功”的刘永诚。 大多数人只知道三宝太监,但却不是很多人知道当时其实亦被百姓们交口称赞的马儿刘永诚。 这位宦官的老祖宗一直活到了成化八年,可即便是在他去世了一百多年后的万历年。 京师的老百姓们依旧记得这位宦官的老祖宗,提到他都唤他小名“马儿”。 和刘瑾不一样,张永一心想着的就是在武事上建立功勋。 哪怕是拼了这条命能够塑个跨刀的像给显忠祠里供着,张永就觉着满足了。 刘瑾是想着面子、里子都要有,好好给皇家、给太子做事分润半成管理银子。 那算下来每年都上万两呢,他平日里又没啥花销这一万多两足够他日子过的美滋滋了。 将来又能入驻显忠祠,面子、里子全有了。 后世的内官们子子孙孙,都得崇敬的看着咱家这位老祖。 没一会儿,便听得“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 随后便见得萧敬一脸苦笑气喘吁吁的跑来,对着朱厚照便道:“殿下,陛下同意了!” “嗷~!父皇万岁!!” 这大概是这熊娃第一次如此真诚的喊出“万岁”二字,萧敬笑着咳嗽了一下。 “但陛下让内臣亲自看着您,不许您瞎胡闹!” 朱厚照听得这话不由得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虎哥儿都说了,本宫一定按照操典来办!” 萧敬笑了,若非是玉螭虎在此陛下肯定不敢同意让您练火炮啊。 玉螭虎在这里又是他申请的,想必是心中有数了。 果然,听得弘治皇帝同意张小公爷便命令两个炮科的武进士过来。 一众武进士们听说太子要练火炮,顿时呼啦啦的全都一下子涌过来了。 簇拥着太子到了火炮校场上,一个二个都满脸期盼。 朱厚照这狗崽子一见人多那就是人来疯,激动的是抓耳挠腮蹦达的跟大马猴儿似的。 直至被张小公爷狠狠的用丹凤桃花剜了几眼,这才低眉顺眼的怂下来。 好容易争取来的练炮机会,可别九十九个头都磕了却被这一哆嗦给毁了…… 张小公爷让炮科的武进士推过来两门试炮过的新炮,再命学院里面检查火炮的工匠过来查验一番。 确认火炮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让他们按照操典一步步的通过另一门炮教授朱厚照怎么做。 清理炮膛确认炮膛内没有残留,将包裹了火药、炮弹的硝化蜡纸药包塞进炮膛。 用炮膛软塞塞紧,随后用铁仟带着引信刺穿点火口抽出。 将耳塞挂上,瞄准了远处约四百步外那被用石灰撒成圈的阵地靶子。 “轰!!”一声巨响,远处的那白圈中的靶心直接“轰~!”的炸开了一团碎屑。 这让朱厚照看的是激动不已,虽然熊孩子很熊又死犟。 但这娃的聪明也不能否认,几乎是一板一眼丝毫没有停顿。 朱厚照一个人,就把刚才炮兵武进士们教授的重复了一遍。 这份速度直接让边上的炮兵们刮目相看,要知道他们达到朱厚照这样的速度可操练了一周后的结果。 但朱厚照这情况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这么干。 “都准备好了!本宫开炮了!!” 朱厚照甚至耳塞都拔掉了,兴奋的高声大喊。 手里的火把直接点上了火炮上的引信,却听得“轰!!”的一声巨响。 这门铜钢合金火炮猛的被巨大的后坐力推动的退了几寸,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砸去。 “轰!!” 正中靶心!! 第三百五十八章 津门三卫生惊惧,黑潮铁甲国防军 津门卫,自永乐帝建卫所又迁都京师以来历经变迁。 永乐二年,津门作畿辅要地正式设卫曰津门卫。 永乐三年,增设津门左卫并筑津门城。 初为土城,采向为正南、正北。 四年又设右卫,津门三卫直隶于后军都督府,掌兵万余人,三卫衙门均设城内。 弘治四年刑部左侍郎上书曰:“津门之地,水陆咽喉,所系甚重,请增宪政一员为兵备官”。 帝许,命刘福任天津兵备道,自此津门由军卫所为城向而转。 弘治六至七年间,刘福令将卫城以砖包砌,城高三丈五尺,周长九里余。 并建四城门,其曰“镇东”、“定南”、“安西”、“拱北”,城中建鼓楼。 鼓楼下起空心方城,通东、南、西、北四大街。 上建重檐歇山式楼阁,登楼可俯瞰全城,自此津门城初具规模。 津门三卫亦是以大多数卫所形式设立,即:农兵。 然而他们亦是同多数卫所有着一样的问题,这便是卫所屯田侵占的问题。 当大明的重心开始偏向于九边,而倭寇又没有从津门进攻的记录。 是以这里之前也不太被大明重视,直至那座莫名其妙的炮台修筑起来后三卫指挥使都感觉不对劲儿了。 他们倒是不敢去捻那位许宁许志道少将的虎须,都知道人家是从九边下来的。 别看年纪大了,上回还随着虎头张老国公上阵斩了几十鞑靼脑袋回来呢。 且看着他的那些个炮兵,那些个守备炮台军伍的着甲、精气神。 明显就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便是他们自家的老亲兵跟人家一比都差了不是一截。 他们也曾想用武勋的身份跟人家打听一下,到底这国朝是个啥意思啊。 可惜的是许宁就不是那种愿意跟他们虚与委蛇的人,哈哈都懒的打一个便让亲兵给他们打发了。 本来他们也因此很忐忑,这会不会是国朝要查下来了啊?! 这里从上到下可没一个屁股干净的,卫所里面的兵丁早就跑了大半了。 屯田也多数被这些个指挥使、千户百户们吞噬了泰半,若是没查则罢了。 一旦国朝要是追查下来,他们可没一个能跑的。 于是本互不隶属的三卫第一次偷摸的凑在一起,商议一番后便让各自的亲兵去找人。 卫所里面的缺额这必须补齐啊,先把人找齐再打通国朝照磨这些路数。 万一要是国朝真的追查下来,好歹把人补齐了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果然,未几兵部就下了照会要使人过来核对卫所兵丁屯田。 不怕他有动作就怕他没声息的三卫指挥使立马开始招呼,顿时一溜人马就开赴了校场。 津门此时未曾发展,以至于文华不兴没多少士绅豪族。 但架不住这里是京畿要道,不少豪商还是在此安家了的。 通过他们弄来了些许兵器补足,从校场上看他们自己觉着好歹像些模样。 反正是能把兵部的官员哄走了就好,大不了塞点儿银子“土产”呗。 果然,没多久兵部来人查验。 大家如同以往一般嘻嘻哈哈的该请酒席就请酒席,该塞一些“土产”就塞一些“土产”。 这位差官倒是也没有拒绝,笑嘻嘻的该吃吃、该喝喝。 差不多登记完毕就走人了,指挥使们松了口气。 今夜的津门城一如往昔,多年来几乎从来没有被人打搅过的城门楼子上甚至守备打更都在打盹儿。 静悄悄的夜所有人都睡了,甚至城门被人缓缓的打开。 一队队的军伍开赴进入了城中,都无人知晓。 城门楼子上,几个打更人瑟瑟发抖。 他们面前站着一位少年,身着华丽的铠甲俊俏的如同话本里的仙人一般。 那双撩动人心魄的丹凤桃花,在月光下莹莹闪闪。 “这津门城啊……给他们来帮陛下守?就这么守的么?!” 没人敢回话,黑暗中一队队的军伍沉默的如同山岳一般入城。 他们好似一股黑色的潮水猛然汹涌的从城门涌入,然后一下子扩到了整座城中。 城中无数穿着夜行衣的身影从街角站出来,给他们引路前行。 打更人瑟瑟发抖的被按在了墙角哆嗦着跪在地上,看着那些个身着重甲的汉子们布满城池。 傻子这个时候都能看出来,这些肯定是跟炮台的军伍们一样。 都是来自于京师的精锐战卒,看着他们身上一模一样的铠甲。 那股子让人肝胆皆颤的杀气就知道,这些甲胄的主人无一不是战阵杀才! “轰隆~!”似乎是在同一个瞬间,整个津门就像是被人惊醒了一般。 无数的火把如同一条条的火龙一样,乍现于津门城中。 “国防军奉命查办!反抗者杀!!” 一声声的咆哮声在这津门城中响起,月光下那身着铠甲的少年站在城墙上。 似乎下一刻他将乘风飞去,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中满是悲悯、是黯然。 “砰砰砰……”一阵阵火枪的轰鸣声响起,随后更有“轰~!”的爆炸声。 津门左卫指挥使石汝培手提砍刀哆嗦而凄厉的嚎叫着。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们是要造反么?!” 然而回答的他的,却是“砰砰砰……”的火枪轰鸣声。 石汝培瞪大了眼珠子,哀嚎着:“许大人!有话好说啊!何必攻伐老夫家宅!!” 可惜石汝培依旧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回答他的只有那个冰冷的声音。 “国防军奉命查办,反抗者杀!!” 那些个追随着石汝培的亲兵们此时死伤泰半,人家是有备而来而且全都是精锐。 刀盾阵进门就直接铺开,他们的劲弩、腰刀打上去、砍上去根本伤不着人家。 可人家的火枪一响,自己这方便立即翻倒一大溜人。 那刀盾阵中的长枪随即如同毒蛇一般猛然刺出,直接“扑扑扑……”的将人扎翻在地上…… “砰砰砰……” 又是一轮火绳勾枪的枪响,却见石汝培站在第一排的亲兵们好些直接头颅炸开来。 整个人凄然的翻倒在地上,浑身不住的抽搐着。 “老夫愿降!老夫愿降!!” 第三百五十九章 津门三卫皆烂透,剜疮利刃东山公 津门卫此时远没有后来那般的发达,此时的津门卫除了少部分聚居的百姓之外。 更多的其实就是卫所及卫所相关的军户,还有便是经由运河、新兴海运做生意的大小商人。 昨夜三更后发生的轰然炸响,实际上所有人都听到了。 但他们除了在自己家里瑟瑟发抖之外,什么也不敢做。 甚至出门都不敢,只是用几根横条子顶着宅门然后回去搂着媳妇孩子等消息。 直至清晨时分,兵备道的人敲着锣出来嚷嚷让所有人都可以出门后。 大家才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兵备道的人疲惫的告诉这些个军户们。 低调的帝国新立司律部、大理寺及锦衣卫、东厂津门负责人,诀联抵达。 张小公爷直接一摆手,便让国防军的人把这三卫所扣下的所有人全数交给了他们。 进攻这津门城简直就跟玩似的,张小公爷丝毫没有体会到所谓战争的感觉。 昨晚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抓捕,津门三卫和他们精锐的亲兵们顶多就算是大波点儿的匪徒。 即便是给这津门三卫足够的准备时间,他们也挡不住国防军进攻的脚步。 城墙毕竟是大明自己修造起来的,若是直接打烂了实在没有必要。 甚至城门打烂都觉着可惜,本来就在城里有着大量的厂卫内谍可以帮忙引路开门。 所以又何必非要发动强攻耗损物资人力呢?! 津门三卫基本就算是废了,那些千户、百户就没有一个是在自己卫所里的。 全都住在津门城内,于是抓捕起来一抓就是一溜谁都没跑。 那些个底子不干净的豪商们也在此次清理之列,国防军直接是按照厂卫的名单和引路抓人的。 司律部过来核对证据、证词并向大理寺提供审判依据,大理寺再次核对后当街宣判。 此事临时负责的钦差则是刘大夏,这是弘治皇帝自经筵事件以来第一次启动了刘大夏。 老家伙灰常的激动,一度他都以为自己的宦海生涯要嗝屁着凉了。 准备着哪天合适了致仕回家养老拉倒,然而咱张小公爷是那样的人么?! 卸磨杀驴是不行滴呀!同志们! 如此国朝重臣肿么能让丫跑路了?!万一跑回去,养个几年的望再带着清流卷土重来咋办?! 所以张小公爷直接建议弘治皇帝把这元老院规划起来,吊他们面前当胡萝卜。 这票老家伙全都属芝麻的,不榨不出油啊! 再说了,哪怕是一张厕纸都是有他的用处的。 何况这票在朝堂宦海里,打滚了多年的老狐狸们呢?! 若是让他们回去闲着,说不准就得闹出什么事端来。 那还不如把他拘在朝堂里,让给他们派一些做刀子的活儿。 再用元老院的位置把他们吊着,不怕这些个老家伙们不上钩。 “石汝培,津门卫指挥使!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占官田一千三百余亩、屯田四千一百余亩……” 石汝培如今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浑身颤栗的跪在高台上。 他甚至连外衣都没有披上,而他的身边跪着一大摞的则是他的亲兵、家仆家眷。 “虚报兵员三千四百六十七人,侵吞粮饷二十一万两、官屯二田粮秣三十万石!” 听得一道道的罪行,石汝培直接“噗通~”一下瘫软在了高台上。 显然人家这不是调查他一天两天了,人家是早把事情全都摸透了这才下手的。 这特么还挣扎个屁啊,石汝培直接崩溃了。 “石三儿,石汝培亲兵!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助石汝培掳杀军户一十五人、夺田自肥三百二十亩……” 那高台上看起来还算是壮硕,留着老鼠须、一副三角眼年约四十的汉子“噗通~”一下亦翻在了地上。 却见他声竭力嘶的嚎叫:“冤枉啊!大人!小人是被胁迫的啊!” “掌嘴!”大理寺那官员案卷都没有放下,直接冷声道。 下面负责秩序的国防军甲士,毫不犹豫的抡起手掌“啪啪啪~”的就给了这石三儿一顿耳光。 “再行喧哗,加刑!” 那被两巴掌就抽掉了半口牙的石三儿哆嗦着不敢再撒泼,他看出来人家这是有备而来。 而且是经验丰富,他无论想抵赖还是撒泼都不可能的了。 大理寺这次的来人也是经过京师大审判的那批官员,对于这套流程已经很熟悉了。 这些证据、证词实际上早已经送到了大理寺的手里,核对过三次无一有差。 甚至还有些遗漏未曾计入,比如…… “石三儿,你还有十三项强占民女、勾结弥勒妖人倒卖军械之案需处理!” 却见那大理寺官员“哗啦~”一下的收起了手里的卷宗,冷声道:“那些弥勒妖人已经授首。” “现在……就差你了!” 下面的那些个军户们见得这大审判,不由得激动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啊,这些个百户、千户指挥使们按着他们敲骨吸髓。 一度他们都曾绝望了,不是没有人想过要去兵部上告。 毕竟这津门距离京师如此之近,可他们都是军户啊! 要出去还得拿到路引,没路引他们离开津门都不成更别说进京师了。 那些惨死的军户就是曾经想在兵部来人前告状的,或者是已经告状的。 他们的下场可以看到了——全都死了。 “老夫检举!老夫检举!!前兵科给事中陈鸿宾收受了老夫现银三千两!田亩四百!!” 下面的指挥使、百户、千户们在绝望中,找到了一条让自己可以活下来的新路子。 当一个人开始检举的时候,顿时无数的人开始了检举。 那大理寺的官员似乎早已经猜到会如此了,笑眯眯的一摆手便有厂卫的人将他们带去刑讯。 在另一头的刘大夏浑身冰凉的看着这一切,双手不住的哆嗦。 这还是津门啊!天子脚下啊,就已经糜烂至此了。 可想而知天下诸多卫所、千户所、百户所……究竟糜烂到了什么程度,一念至此刘大夏不由得牙关咬紧。 “东山公,您要做的便是这帝国剜去毒瘤的那一把刀!!” 第三百六十章 九边大摆鸿门宴,计擒众将杨邃庵(上) “老夫……义不容辞!!” 刘大夏对此是再无抵触了,他算是看出来了。 如果他不去做这把刀的话,那么说不准别的刀就得砍到他身上去了。 尽管他刘大夏没有什么劣迹还算是持身,然而架不住他曾经帮很多清流起复啊。 当时觉着他们怎么都是读圣贤书的人,哪怕是稍微有瑕疵也不至于到祸国殃民的地步罢?! 然而,事实证明是他错的离谱。 这些人不但是祸国害民甚至勾结起来,跟他视为帝国根基的士绅豪族、他不屑的卫所将校一起干。 津门正在做大事,杨一清亦在做大事。 今日是他宴请大部分九边将校们的日子,据说是老家伙的生辰。 去送帖子的老管家笑吟吟的给将校们示意,你们底子干净不干净我家老爷是知道的。 所以,这回嘛……大家都懂的哈! 将校们自然是懂的,因为这段时间杨一清也很懂。 既然您很懂咱们自然也得懂不是?! 于是大家备下了礼物,带上二三十号亲兵打马便往杨一清所在的三边总制驻地去了。 到了酒楼一瞅这活动排场确实很大啊,一水儿的各级指挥使、千户百户们都来了。 大家见面儿看着身后亲兵们手里提着的礼物,不由得会心一笑。 不怕他收东西只怕他不收啊,只要他肯收东西那说明这事儿就算是结束了。 酒楼里人群熙熙攘攘,一众武将们大家互相拱手道贺。 倒是有人注意到似乎在场的没有一个文官,这倒是有些奇怪。 便有人解释,嗨~!人家邃庵公是叫咱们来的,自然是不能大张旗鼓的叫文官那块儿了。 顿时听这话的指挥使恍然,这毕竟是收授礼物么。 若是整一堆酸腐儒来,万一有个脑子抽筋儿的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再说了,这事儿怎么好大张旗鼓的办?! 来的都是他们这些拿着礼物的武将,大哥不说二哥自然无所谓的了。 只是这菜肴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上,这是让武将们很不爽的地方。 但都知道这是杨一清的寿宴,大不了啥也不吃一会儿出去再吃呗。 提前离席这是肯定不成的,人都到了还玩提前离席?! 唯一让武将们觉着这老东西还算是懂做的地方,就是他准备了不少的酒。 一坛坛的酒都被摆在了酒楼四周,坛子看起来是新作的极为高大。 却不知道要如何取酒,大家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不可能跟猴子似的爬上去罢?! “邃庵公到~!!” 终于,一众武官们熙熙攘攘的声音逐渐的停歇了下来。 这本场的主角儿可总算是来了,一众武将们松了口气。 甭管他们废话哔哔啥,赶紧说完大家打了招呼就回去拉倒。 这特么菜都没上,分明就是没打算让大家吃饱嘛! 一众武将们亦是腹议,这杨一清您要搂好处咱认了。 可您这吃相也太难看了罢?! 居然酒水点心都不准备一些,直接一壶茶水带着些许瓜子就把咱打发了。 人都到齐了现在都没有一份菜上来,分明就是想搂钱又一毛不拔啊! “诸位都到齐了啊……” 站在台上的杨一清今日亦未着官袍,而是穿着一身道袍。 这是大明朝多数官宦商贾们的日常服,大家平日里基本都穿这个。 “老夫知道,诸位或许还纳闷老夫为何不上菜?!虽有吝啬,何至于此?!” 您还知道这事儿啊?!下面的武官们心里一顿麻卖批,但脸上还得笑嘻嘻的说哪里~哪里~! 您老言重了,言重了啊!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咱们就上菜罢!” 杨一清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而随之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什么上菜。 那声音他们非常的熟悉,是甲胄上的甲叶在甲士身上活动起来“咔咔咔~”的声音。 鸿门宴!所有人心里都闪过了这三个字,有人怒目圆瞪的便要站起来。 却见杨一清笑吟吟的后退了两步,那些台下突然“隆隆隆~”的窜出来一堆甲士举着大盾将他围住。 “呼啦啦~”的酒楼二层上,居然是冒出来无数持着劲弩的甲士冰冷的看着他们。 “卧槽尼玛的杨一清!你以为这样就能按住爷们了么?!” 一名指挥使目眦欲裂轰然站起,指着盾牌后的杨一清凄厉的嚎叫着。 “别忘了!各家府邸可都还有不少亲兵!闹僵起来不是你杨一清能扛得住的!!” 巨盾后面的杨一清一言不发,只有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响起:“奉命抓捕,胆敢反抗者杀!” 这些个九边的武将可不是津门的怂包,却见他们甚至沟通都没有却极为默契的配合瞬间发力! “轰隆~!”一个个的桌子被举起,更有人将其他桌子推翻做盾。 竟然是在一个瞬间内,便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防御堡垒。 “嗡嗡嗡……咄咄咄……”强弩洞穿了几个薄弱的桌子缝隙,让里面的武将们发出了声声闷哼。 但更多的弩箭则是“哗啦~”的一下,击碎了那一个个的酒坛子。 那坛子中装着的家伙什顿时喷洒的满地都是,亦是此时举着桌子的武将们猛然感觉脚底一滑! 竟是“轰隆隆~”的一下摔了遍地,手上的桌子不是飞出去了便是脱手砸跌在地上。 这坛子中竟然装的不是酒,而是油! 这些油料喷洒在地上,顿时让整个酒楼的地面变得滑溜溜的根本就立不住脚…… “嗷~!”几个还握着桌子的武将,竟然是猛的要向门外冲去。 但站起来便直接“哗啦~”再次跌下,连站都站不起来这可怎么打?! 二楼上的那些个强弩手们在第一轮弩箭射完后,便直接撤身后退。 接替他们出现的则是拎着麻绳针网的甲士,却见这些个雄壮的甲士们猛然咆哮。 “吼~!”的一声咆哮出来的同时,手中的麻绳网也随之张开甩了下去。 些许躲闪不及的千户、百户,竟然被这麻绳针网当头罩下。 沉重的麻绳一下子砸在了身上,上面的针尖“扑扑扑……”的刺入他们的身躯中。 “啊~~~”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在这酒楼中响起…… 第三百六十一章 九边大摆鸿门宴,计擒众将杨邃庵(中) “咄咄咄……”穿着钉鞋的壮硕汉子们拎着水火棍,从四周围呼啸扑出! 对着这些个将校们噼里啪啦的,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狠抽。 倒是有武将想要拼死抓住一根棍子不松手,然而他刚拿住一根棍子就被其他棍子一顿乱捅。 “扑扑扑……”的将他捅翻在地上,一张张带着钩子的铁渔网被撒开盖过来。 将这些个武将们“呼啦~”一下的盖住,便有人一拖“吱呀~”的顺着油脂滑到了边上。 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顿抽,直接抽的这些个武将们唧唧哼哼到要没声了。 这才松开渔网不顾钩子从他们身上撕扯下来的惨叫,把人按倒了用牛筋绳直接捆上。 没一会儿这些个武将们三三两两的,几乎都被细钩渔网、麻绳针网尽数罩住。 拖出来打了一顿,再扎捆起来丢到一边鲜血淋漓看着无比凄惨。 这些个武将们悲哀的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一身武艺居然在这一刻一无是处…… 怎么打?!在那油脂上连站都站不起来,别人是根本不靠近你。 细钩渔网直接远远的抛洒过来,只要罩住了就往回拖。 那些麻绳针网更加的恶毒,直接罩住了便是一身兹血划拉一条口子。 最狠的是会死死的钉入皮肉里,若是稍微动弹便得皮开肉绽。 动弹的剧烈点儿,现场就得血肉横飞…… 整个过程从发生到现在几近平定,整个用时不到一刻钟。 时间反推回一刻钟之前…… 那些个诸指挥使、千户百户的亲兵们,在将自家主将老爷送来后并没有各自散去。 见得其他家的亲兵们笑嘻嘻的在对面吃茶,也便凑了过去一并呆着。 熙熙攘攘的亲兵们逐渐的多了起来,似乎大家很喜欢凑团儿坐一块儿。 有人倒是想开酒喝,却被相熟的劝住了:一会儿老爷找起来,吃酒误事就麻烦了。 眼瞅着各家主将老爷们一个个都到齐了,这些个亲兵们也打算喊点吃食来。 便是在最后一位主将的亲兵得酒馆来落座后,那店小二突然消失不见了! 随即便见得厚重的麻绳网整个忽然从屋檐上“隆隆~”砸下,竟是一下子罩住了酒馆! 这些个多年追随各家主将的亲兵老卒们反应不可谓不快,他们瞬间已经“啷呛~”的抽刀在手! 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店小二! “乓啷~!”一个个的酒坛被在地上砸破,那些店小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出来了。 将一个个的酒坛子砸碎在了地上,随即那酒坛子中的油脂飞溅! 那些个手持利刃的亲兵们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脚底“吱呀呀~”的“扑通~”一下滑倒在地…… 手法与在酒楼如出一辙,抛洒铁钩渔网、水火棍直接砸的喊都喊不出来…… “你们家厂公真不愧是此道好手,果然手段老辣的很呐!” 从大盾后面走出来,望着那些被捆扎起来连叫骂都没有了力气的武官们道。 而站在他身后那笑吟吟的酒楼老板则是望着那些被押送下去的武将们,摇头轻声道。 “邃庵公,纠正一下:汪公现在是‘帝国皇家最高军事谍报司司长’。” 那酒楼的老板说着,笑眯眯的转过头来脸上笑着眼神中却无一丝的笑意。 “老夫……则是‘九边分司司长’,还请勿要再提甚子‘厂公’之词了。” 杨一清拱手歉意的笑了笑:“倒是老夫迂腐了,汪公此着确实精妙啊!” 这酒店老板的表情似乎这才好了点儿,微笑着轻声道。 “此着却非司长所想,乃是玉螭虎所提……” 听得酒楼老板这话,顿时杨一清有些诧异了。 若是这法子是汪直这等老家伙想出来的,他不觉得出奇。 毕竟汪直可是在西厂多年了,也熟悉大多数的江湖手段。 知道如果是下药、迷香这类提议那就是搞笑,这些个将校们哪个不是满身血债?! 遭遇的各种袭杀也是有过的,连迷药、迷香这样的小手段都察觉不到他们真可以去死了。 但如果不用手段的话仅仅凭借硬碰硬的厮杀,那么需要付出极大的牺牲才能够挡住他们。 而他们那些在外面的亲兵们呢?!又该怎么拦住?! 只要有一个人骑马冲出去,那么整个九边将会彻底的乱掉。 这种近乎全是江湖的路数,他玉螭虎一介勋贵家子弟怎能识得?! 而且用的是如此精熟,每一步都计算的如此狠辣、决绝,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简直一如江湖老夜枭一般,深蕴快、准、狠此三味。 “玉螭虎武艺乃是习传自其师兄、如今大内侍卫总教习陈钓翁,当年陈钓翁代师授艺的。” 这酒楼老板似乎亦看出了杨一清所想,转过头笑眯眯的道:“钓翁曾在陕西当值文书……” “与私盐贩子斗杀多回……” 杨一清听得这话就恍然了,若是有这样的师兄那么懂得这些江湖路数就属正常了。 当然,他们俩这都属于是脑补。 其实张小公爷这些黑手那完全是取材自自己后世的很多电影,或者听来的故事。 比如那地板上泼油的路数,则是取材自《黄飞鸿:狮王争霸》里面。 历史上确实也有过去“吃讲茶”被人用此着暗算的,那是曾经旧上海了。 被人暗算的那位则是后来亦是被拍成影视的“马永贞”,当然这也只是听来的故事。 故事中马永贞就是被先泼洒了生石灰迷了眼睛,然后又被泼洒了油摔倒在地上。 为了避免靠近被他拿住反击,泼洒铁钩渔网则是第三招。 内挂铁钩的渔网直接将人罩住后,任你是十三太保纵横也得皮开肉绽不得动弹。 拖动渔网直接撕扯过来,一顿乱刀劈砍、矛枪捅刺下哪个英雄再世都死逑了。 麻绳网带针则是另一种铁钩渔网的变种,这种则更加的阴毒、简易。 麻绳编做网即可,针直接刺进入露出些许针头就好。唯一的毛病就是比较重。 麻绳本来就重,撒在身上往下一沉~!那针头直接就刺进去了。 隔着麻绳针网几杆长枪朝着腰腹呼啦啦的捅刺几次,任你是西楚霸王再世也得挂逼当场…… 第三百六十二章 九边大摆鸿门宴,计擒众将杨邃庵(下) “这些混帐子是解决了,倒是他们府邸上……” 杨一清对于这次取得的战果极为满意,一个都没有逃掉! 所有的指挥使、千户百户,甚至随他们一并前来的那些个亲兵家生子。 好在当时让他们误以为这次是过来送礼来了,于是没有多少人心怀防备。 且他们抵达后确实看到一堆的同僚都在,警惕之心顿时降到了最低。 他们这些人全都聚集起来莫说一个杨一清了,便是那达延汗活着都能冲杀出来。 所以他们当时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等人会被暗算。 再说了,即便是能暗算他们在酒楼内。 那些在外面的亲兵呢?!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人家全都算的准准的。 “邃庵不必忧心,想必此时他们已皆尽被拿下了罢……” 这酒楼老板说着,抬起手遮住了太阳望了望天色轻叹道:“本为将家子,奈何却从贼?!” 却见那些个武将们垂头丧气、满身是血的被扎捆着牛筋绳默默的便要被押走。 杨一清带来的人手已经开始接手过去,并逐渐个的要将这些人押上牢车。 由于人数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准备的囚车不可能装载一两个人,只能是一车装多人。 “轰隆~!”便是在此时,突生异变! 那囚车处竟是有数人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匕首,竟是切开了牛筋绳! 却见他们动作极为迅速而默契,那满是干涸腥血的面目无比狰狞。 抬手间毫不犹豫的将身边几个士卒的喉管划开,那腥血顿时喷溅出来引发一阵骚乱! 杨一清几乎不敢置信的望去,那些个武将们猩红的眼珠子亦同时望向了他! 一时间看着这些如同野兽一般曝着凶残、狰狞与暴戾的眼神,杨一清居然心头发凉。 “尔敢!!” 然而他身边的那位酒楼老板,却没有如他一般的发愣。 在那一瞬间居然以与他身形完全悖论的速度,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居然是漂浮一般的扑过去! 却见他掌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寒光,竟是与那几名武将杀做一团!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仅仅是响起刹那…… 眼见一名刚才还面目狰狞的武将猛然后撤,那胸口竟然被斩开了去炸出一团血花! 那武将眼珠子瞪的大大的浑身竟是有些颤抖,甚至声音都显得发颤而尖锐。 “铁索横江段存东!你是段存东!!” 却见那武将疯狂而尖利的嚎叫着,如同那濒死的野狼。 “你不是应该死了吗?!西厂当年散去你不是应该就死了吗?!” 而这叫段存东的胖掌柜眯着眼睛手中寒光乍然一闪,竟是不知道将那利刃收往何处。 “你们都没死,老夫又怎舍得去死啊……” 几个武将似乎都听过这段存东的名号,竟是想也不想直接冲向了战马。 而那被斩开了胸口的汉子咬着牙,发出濒死的狼一般的嚎叫向这段存东扑来。 “拦住他们!!强弩!!” 段存东猛的瞳孔一缩,掌中寒光再次乍现! 那扑过来的汉子甚至还未到他身前,便已经被这道寒光闪过。 却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他那持着匕首的手臂竟然炸开一团血雾! 强弩此时业已发动,对着那几个武将“嗖嗖嗖……”的直杀而去! 那些个原本被捆扎的武将、亲兵们狼一般嚎叫着,不顾生死的跃起、撞来。 居然是用身躯去抵挡那些弩箭,意图阻止这段存东。 最终冲上战马的六人居然生生的跑出去了四人,剩下的两人即便是被射落马下。 却亦是赤红着眼珠子,凄厉的嚎叫着扑过来! “咔嚓~咔嚓~”没有任何意外,他们甚至连段存东的身边都没有靠近…… 那持着匕首的手臂,便被直接斩飞上了半空。 “还是跑了四个啊……” 段存东那胖胖的身躯在斩飞了手臂之后,似乎又回到了酒楼老板一般的状态。 却见他眯着眼睛,回身望着那些个哆嗦着跪下的下属们冷声道。 “一会儿回司里自行领罚!居然不知检查一下这些人身上的零碎!愚蠢!!” 几个下属直接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倒是杨一清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然而回过神来的他却是脸色一红。 因为这些个谍报司的人其实刚才是要检查的,可他带来的那些属下们以为大势已定。 谍报司的人手又少,于是粗略的检查后便被他们押走了。 其实真正的算下来这件事情不能算是谍报司的锅,该是他杨一清扛的。 当时杨一清也看到了这个事情,然而他也以为大势已定就没有制止…… 杨一清欲出言把责任扛下来,但却被这段存东打断了:“邃庵公不必忧心……” “逃,也不过是逃这几个人罢了。” 段存东眯着眼睛,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司长大人,已经将他们家眷处理了……” 的确处理了,汪直亲自带队坐镇的。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全部教习、抽调出来的一百武进士毕业生、一千国防军。 为何堂堂帝国皇家最高军事谍报司九边分司司长的身边,居然只有不到十个人?! 因为其他的精锐全数被抽调走了,早早的潜伏在各地负责彻底的、全面的清洗这些人。 “这次好好收拾,但别弄残废了。” 胖胖的段存东一摆手,地上战战兢兢的下属们才敢起来:“若再有此时,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下属们赶紧应是,随后飞一般的跑去将那些个武官们仔细的又搜了一遍。 “存东先生是早就已经知道,老夫要对这些人动手了罢?!” 杨一清见状不由得有些尴尬的转移了一下话题,段存东似乎也不以为意。 却见他笑眯眯的道:“司长吩咐过,若您只求稳则我司不动……” “若稳中求胜,则暗中协助即可。” 段存东说着,抚上额头叹气道:“若您要行险……这九边可乱不得!” “只能是我司陪着您一并冒险了……” 第三百六十三章 黔南新败传朝堂,若刨根底不简单 “……大败于阿马坡!都指挥吴远被执,普安几陷……” “……友等遣人招降。贼扬言欲降,阴拥众攻围普安、安南卫城,断盘江道,又乘间劫友……” “……右布政使闾钲,按察使刘福,都指挥李宗武、郭仁、史韬、李雄、吴达等死焉……” “够了!!” 朝堂上,弘治皇帝这段时间才刚刚恢复的心情瞬间又炸裂了。 这换谁都得炸裂啊,才按下葫芦特么又起了瓢! 津门三卫的事情刚刚处理掉,那些卫所指挥使、千户百户带亲兵家眷们现在全在矿山上苦熬挖矿。 九边传回来消息,虽然杨一清处置不当跑了四个。 但其余人手全都被拿住了,司律部、大理寺的人正在赶往协同审判。 这些人不能死啊,朕的官田还等着人去耕呢!他们死逑了,朕的田亩咋办?! 还有修路啊、挖矿啊、整疏河道……啥都要人手啊,可不敢给他们死逑了。 要死逑也得给朕特么死逑在工地上、在田地上、在矿山上,不然就特么白死了。 人死债消,没死干活儿! 好容易这俩心腹大患解决了,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也算是拿出些许成绩。 津门的炮台算是修筑起来了,朕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结果这特么没安稳两天又给朕闹出幺蛾子来了,本来就是个米鲁小寨子闹事儿。 怎么现在就演变成把镇守中官给逮了,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一锅全给端了。 这尼玛……弘治皇帝现在气的,简直想把那黔东南的一水儿蠢货全给复活过来再砍一遍脑袋! “臣等万死!!” 玉阶下的老马其实也很苦逼,这尼玛兵部他就不是人呆的地儿啊! 本来陛下就因为军部起来不待见兵部了,结果现在军部的几个行动圆满成功。 兵部这边剿灭个黔东南寨子的叛乱,都被人把都指挥使给宰了。 还闹的丢城失地简直损及国威啊! “此时再言万死,又有何用?!” 弘治皇帝看着这群朝臣们,顿感这尼玛都是一群群的煞笔! 万死有个鸡毛用啊,你们赶紧让那狗批米鲁万死去了才行啊! “此事转至军部,兵部、五军都督府不必再议了。” 说完,弘治皇帝目光直接转向了边上的萧敬。 萧敬会意高声唱礼:“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还能有啥事儿?!看弘治皇帝那脸色,大家有本奏现在也老实扣下别奏了。 明显弘治皇帝现在处在要爆炸的边缘,别傻呵呵的还往枪口上撞…… 这份奏报实际上军部那边已经拿到了,不需要上朝的虎头老国公早已经跟其他人聚在一起。 黔东南能找到的地势图,都被找出来了。 《永乐大典》可真是个好东西,难怪历史上的明世宗朱厚熜如此喜爱它。 命人随身携带不说,还专门让人誊抄一份。 里面在《地志》方面的古籍记载,就有不少黔东南地区的。 再结合了后来张家老祖张辅多次征伐安南时,留下的记录、地图。 军部的沙盘大匠几番折腾,算是勉强可以做一个大略的沙盘出来。 弘治皇帝抵达的时候,汪直这边正在让人整理关于黔东南地区的谍报情况。 几个老将们则是在地图上划拉着,不断的在沙盘上指指点点。 “末将……见过总帅!” 当弘治皇帝走进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帝国大元帅服。 “此事朕已转至军部处理,诸卿需尽快将此事平定!!” 说到这里弘治皇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将这句话从牙缝里说出来。 “末将领命!!” 见得弘治皇帝如此,军部之内谁还敢怠慢?! 弘治皇帝回了一个军礼,随后才走到了沙盘边上。 看着那上面一个个被插满了“蛮”字旗号的城池、区域,脸色不由得阴郁了下来。 “陛下,军部谍报司初立。臣之着眼,多为九边一部……” 却见汪直这个时候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军礼,苦笑着道:“黔东南地区,恐怕暂时鞭长莫及。” “朕已知,汪公辛苦!不必自责,谍报司初立而已。” 弘治皇帝勉强的笑了笑,给汪直回了一礼:“九边、津门二役成效颇大,已是难得。” “边陲之地,有所不逮不能怪你。” 汪直感激的对弘治皇帝回礼,沉声道:“此事臣已进行布置,相信很快能够得到当地谍报!” 好歹人家汪直当年的西厂侦缉能力,号称是冠绝于东厂、锦衣卫这俩老牌机构的。 能够将一个后起之秀的机构一手带到那种境地,汪直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再说了,他退下来也没有多少年。 从前的老根底基本都还在,弘治皇帝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若是再过几年说不准那些个老东西不是老死荒野,便是再无力挥刀了。 “只是……若是刀兵再动,钱粮耗费颇巨也……” 军部副总长保国公朱晖双手按在了沙盘边上的木格子,皱着眉头叹气道。 “何处调兵,亦是难题。” 弘治皇帝刚想开口说就近调兵,沙盘另一处的副总长成国公朱辅却皱着眉头道。 “总帅,黔东南新败恐并不简单啊……” 朱辅缓缓起身,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军礼沉声道:“卫所荒废之事,恐怕不止津门而已。” 这一番话直接让弘治皇帝悚然一惊,是了! 那中官杨友为何私自招抚?!右布政使闾钲,按察使刘福,都指挥李宗武……为何又没有上报?! 若是说平日里他们互相不通往来,此事不知情有可原。 但招抚这种事情如果没有获得他们的支持,怎么招抚?!怎么取信对方?! 很显然他们都同意了。 而他们为何会同意去招抚这个米鲁?!最有可能的答案就是:尽快平息此乱。 朕给他们的旨意是征讨,而他们却私自招抚。 这说明他们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想要尽快平定不想让事情暴露。 同时他们又不具备有尽快平定的实力,于是放弃剿杀私下招抚就成为了唯一的选项。 那会是什么问题,让他们不惜抗旨都要招抚这些乱贼?! 答案顿时呼之欲出:卫所……近乎是个空壳子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螭虎军部放豪言,君臣初闻战争财(上) 打不过、剿不灭,那么国朝必然派人前来。 若是来人发现卫所几近成空,那还了得?! 到时候可就是泼天大祸了,从上到下皆尽人头不保啊! 后来将米鲁剿灭的金陵右副督御史王用敬所作《平蛮录》,及《明史?王轼传》似乎也从侧面说明了这点。 《明史?王轼传》载“轼至,以便宜调桂北、湖广、滇南、蜀中官军、土兵八万人……” 而《平蛮录》则是说“都指挥崔铎、仆宇领永宁等卫官军并播州、黄平安抚司同知杨才等土兵……” “都指挥张泰、李堂领普定等卫官军并西阳宣抚冉舜臣等土兵……” “参将赵晟督领清浪备御官军并永顺、两江口等处长官彭世英等土兵……” 注意一瞅你会发现几乎都是官兵,带着各地土司兵负责作战的。 这似乎都非常的说明了问题,隐藏着的意思: 就是当地的卫所,几乎已经无兵可用了。 以至于不得不征调大量的土司兵马,用于作战。 “土司之兵能不调配便不予调配,以免尾大不掉反成祸根。” 总军师王越的须髯无风自动,穿着这身中将军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如松。 若是以大明朝时人的欣赏标准来说,王越当真是一位美男子。 漂亮的长髯刚毅的面庞,却又不失儒雅风姿。 “只是粮秣一事……” 王越提到粮秣亦不由得苦笑摇头,这国朝才刚有点儿富余就又得折腾么?! 一旦仗打起来这粮秣的消耗,那是惊人的。 国朝现在是有几百万石的粮食,可如果真的长途运输至滇南这路途上消耗又得是多少?! 就地征发粮草却又面临着很多问题,首先就是此举会极大的增加当地的负担。 甚至可能导致当地又起祸乱,到时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耗糜更甚了。 “总帅,末将建议不如皆此次机会锻炼新军。” 汪直这个时候轻声细语的对着弘治皇帝道:“以末将计,国防军一部只需三千人应可平定此乱。”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点了点头,主要是这国防军现在是建立起来了。 可建起来到底能不能打,这个真不是说了就算得打了才算的。 九边太强了,现在直接让他们过去刷副本不合适。 万一折损丢失了火炮,被鞑靼人拿到了可不成大害么?! 想想这滇南合适啊,再怎么丢也是在境内不是?! 而且,那些蛮人哪儿来的工匠可以修造火炮、火药?! 他们拿到了还不如缴获一把钢刀来的实在,此物于他们几乎无用。 “萧伴伴,召痴虎儿、熊烈山来见!” 萧敬闻言躬身应是,随后匆匆出门命令殿外的侍卫赶紧去寻人。 弘治皇帝则是皱着眉头,与张老国公等人一并在沙盘前看着邸报上崭露的态势。 不得不说米鲁这票人也算是人才了,居然占据了大半个滇南的地盘。 再想到了滇南的糜烂,弘治皇帝就气的是咬牙切齿。 这国朝上下一堆的卫所看来是真得整顿了,几乎全都烂光了!! “报~!末将张仑(熊烈山)奉命来见!!” 弘治皇帝转过身望着门外穿着军装的熊烈山、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进来罢!” 随后便着汪直、王越将所得讯息,大致说了一遍。 虎头老国公、保国公等人则是在边上补充自己所想,包括了滇南周边状况。 “朕的意思,是此番米鲁之乱将由国防军前往平定!” 当他们介绍完毕后,弘治皇帝目光灼灼的望着两人沉声道:“一则练兵,二则选拔!” 第三弘治皇帝没有说,但意思很明白了。 朕砸了这么多银子在国防军上面,总得给朕看看效果如何罢?! 军伍一事不可纸上谈兵,能否作战唯战方可知。 熊烈山没有说话脸色有些踌躇,他不是没有上过战场的人随便敢乱打包票。 首先国防军现在操演针对的是九边鞑靼,适应的是北方水土、地势。 南北气候、地势本身就有这巨大的差异,旁的不说就说战车一项。 这若是在九边作战是妥妥的利器,可若是在南方这就是累赘了。 南方潮湿火药此项又可能减分,说不准用起来都困难。 国防军中很多人是来自于秦地,若是贸然过去仗没开打这伤病都会很厉害。 那地方比京师更加的偏北,若是让他们直接受命前往滇南平乱…… 说实话,雄烈山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弘治皇帝看得熊烈山一脸犹豫不由得心下郁闷,朕这几十上百万两银子都砸进去了。 可你们就连这点事儿都搞不定?!那还吵吵个鸡儿啊! 刚想说些什么,弘治皇帝就撇到了漂亮的张小公爷在边上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眼带嘲讽。 “痴虎儿!你来说!” 张小公爷:???怎么又有我的事儿了?!我啥也没干啊! “你怂恿朕搞的国防军,而今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刻!你怎可一言不发?!” 臭表脸的狗皇帝啊,啥叫我怂恿的?!您自己不也琢磨通过控制军伍,保皇家万年么?! 张小公爷愤愤不平,奈何人家是皇帝他对此很没办法。 呸!等着,回去我就揍你儿子! “总帅其实要国防军去平乱不难,末将甚至能保证国朝都不必花什么钱就能将此事办妥。” 这话说的弘治皇帝有些不信:“痴虎儿莫放大言,出征者怎可能不耗钱粮?!” “莫说耗费钱粮了,若是交予末将说不准国朝还能因此而有盈余!” 玉螭虎的这话一出口,不仅是弘治皇帝连张老国公、汪直王越等人全都愣住了。 打仗……还能挣钱?!这天方夜谭罢?! 自古以来打仗就没听说能挣钱的,汉武帝就是连年雷月的打仗以至于税赋一再增加。 甚至导致当时大汉国内四处揭竿,甚至汉武帝都不得不下“轮台罪己诏”昭告天下。 看着弘治皇帝他们一脸呆滞的模样,张小公爷不由得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心里叹气。 都是一群土鳖!打仗是烧钱,但打仗也能挣钱啊! 不挣钱的话,我大美利坚到处搞事干甚?!闲着没事儿烧钱玩?! 第三百六十五章 螭虎军部放豪言,君臣初闻战争财(下) 战争必然是挣钱的,只是看谁挣钱而已。 在这点上教授给张小公爷的不是处男哥,而是乌鸦、阿文俩狗犊子。 “一切战争的起源,归根结底就是大家的利益诉求不同而已。” 这是当时阿文给张小公爷说的话,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阿文的表情很认真。 “战争当然是会产生利润的,而且这份利润比任何生意都大……” 阿文细细的给当时些许懵懂的张小公爷解释了一下,例子用的是傻大木家的。 储量110亿桶的西古尔纳,战后稳定后美资开始进入。 其可开采的第一期,美孚就占了60%的权益、壳牌占了15%。 而作为自己土地上的资产,其本国却仅仅占25%的权益…… 军火方面那就更挣钱了,在两方近乎彻底翻脸之前阿迈瑞肯拿到的军火合同就高达两百六十多亿刀。 此外控制了石油开采量进而影响到金融期货,那上下前后的盈利让张小公爷当时就傻了。 然后还有大量的PMC,从企业到个人活跃在那一片地区。 大型的如MPRI、德阳国际、装甲集团、三叶丛林……还有出镜率比较高,实际上只是中小字号的黑水。 仅仅是中小字号的黑水,都能在02~05年间营业额暴增数十倍。 可想而知其他的那些未曾冒头的大字号们,到底从中捞了多少带着血白花花的银子了。 “痴虎儿,莫放大言!朕便未曾听闻,出兵作战不耗钱粮甚至有盈余者!” 那是因为你们土鳖、见识少!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咱拖到几百年后再说那太远了。 就说说已经发生的罢,1441年即大明正统六年。 由葡萄牙人安陶·贡萨尔维斯、努诺·特里斯陶俩,带着葡萄牙探险队在非洲劫走十人回去出售。 这被认为是最早的贩奴贸易的开启,随后大量的葡萄牙人开始学习此着。 欧罗巴丧心病狂的掠夺不断的发生在各处,张小公爷当然不至于像他们那么丧病。 “此事末将可立下军令状,但末将需要总领粤北、滇南一切事宜!” “并户部、司律部、大理寺三方,需要从旁协助。”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兵员,只需一千五百人即可。” “钱粮国朝和陛下都不必管了,只管战后收益便是。” 弘治皇帝听得张小公爷说要户部、司律部、大理寺三方协同,他顿时猜到张小公爷想做什么了。 还能是啥,无非就是让抓来的战俘全都去干活儿呗。 上好的免费苦力啊,哪怕用死了都无所谓啊! 再算上缴获的话,确实很可能将帐给打平了。 但前期的支出还是得要的啊,弘治皇帝疑惑的望着张小公爷。 他闹不清楚张小公爷凭什么说用一千五百人,就能够将此事平定。 甚至敢说钱粮都不必国朝和朕来出,他自己全部搞定?! “军令状就不必了,此事朕交予你总领便是。”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望着玉螭虎认真的道:“有事莫逞能,朕与你密奏之权。” 听得弘治皇帝这话张小公爷真是有些感动了,虽然这老家伙平日总抓自己干活儿。 可说实话真到了关键时候,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啊! 唔……回去太子那顿打可以免了,让他着甲跑步就好了。 “一千五百人是不是少了?!要不要多带些人?!” 弘治皇帝还是有些不放心,而张小公爷则是笑了笑:“兵贵精,不贵多。” “倒是营造局几个司,需要派部分各级匠作随末将前往。” “还有汪公的谍报司,末将需要大量的谍报支持……” 对于这点弘治皇帝倒是从谏如流:“人手你来定,朕不管、不问、不反对!” “朕只要看到结果,此事只要办成便是大功一件!!” 张小公爷闻言,肃然后退一步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军礼:“末将,必平此贼!!” 次日,早朝后几道圣旨传出。 首先便是针对于滇南米鲁叛乱之事,这事儿现在已经闹的议论纷纷了。 毕竟这丧师辱国甚至一水儿的布政使、都指挥使、按察使……等等,死了一大溜。 这实在是很丢人啊,虽然小小滇南蛮夷动摇不了国本。 但毕竟是被打的凄惨,实在丢人。 大家也在揣测到底谁会担当此次平乱主将,而多数人认为应该会从金陵六部中选人。 也有人揣测可能会将新建皇家国防军派去,毕竟新军是否能战还需验看嘛! 然而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的是,玉螭虎张小公爷居然领衔为主将出征! 他……他才多大啊,居然就担任主将负责出征了?! 但玉螭虎现在在这京师内外可是有着无数的簇拥啊,一些个读书子即便是腹议也不敢表现出来。 倒是有人啧啧赞道,陛下看来是要培养玉螭虎、培养新军、新将校啊! 看看,他带去的可都是新建皇家国防军。 两位副将一位周寿周子江少校、一位许泰许伯谦中校,全都是皇家军事学院毕业出来的新将校。 就是队伍少了点儿,只有一千五百人这够么?! 大家也只是对玉螭虎这事儿议论一下,很快的就注意到了第二道圣旨。 那是敕建“大明帝国皇家政务学院”的御令,之前灾民事件前后大部分的官员都被查了一遍。 没有跟士绅大族们有勾连的州县官员,几乎被都一纸诏令召唤到了京师来。 现在这些人陆陆续续的抵达了,于是这帝国政务学院是必然要建立起来的。 尝到了挂上“皇家”名头好处的弘治皇帝,毫不犹豫的在政务学院前面硬生生的加了“皇家”二字。 满朝文官们如今皆知道了帝国皇家元老院要建立的消息,这能不能进可都是陛下的一句话啊。 有着这根胡萝卜在他们面前吊着,大家只能是对弘治皇帝这损招捏着鼻子给认了…… 而第三道圣旨却非常的奇怪,甚至大家都觉着很诧异。 这道圣旨竟然是将皇家所有织造、绣造事宜,转至一家叫“帝国晟泰昌”的商行负责……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外戚勋贵拜财神,山匪流寇须清理 潮白河码头坊市上,最热闹的主街道鞭炮声“噼里啪啦~”的不断炸响。 无数人循声望去,便有人好奇的道这是谁家店铺啊?!居然敢在坊市里放炮。 而边上便有人嗤笑回他,你却不知道这乃是宫里与周张两大外戚一并开设的成衣铺子。 所以这面子自然是够大的,若非如此谁敢在这潮白河坊市上放鞭炮啊?! 还有那《帝国时报》上的广告,一般人也刊不起啊! 最上首那一个小方块儿据说就得一千二百多两,还仅是三日而已。 就这商贾们还趋之若鹜生怕自己登不上,现下据说排队都排到半年后去了。 然而便是如此难排的位置,这仨铺子居然直接拿下头版一大块儿做了广告。 想想去吧,这中间得多大的面子?砸了多少银子啊?! 这话说的边上那人恍然,更有人凑趣上来哼哼道。 别说人家周张两家外戚只是挣银子而已,人家这做了织造场子可是收纳了不少新军家眷。 负责管理的是宫里的织造、绣造大匠,那手艺可想而知呐! 听得此言边上的人不由得乍舌,这宫里出来的大匠恐怕衣裳不便宜吧?! 有识货的这个时候就说了,也没呢! 周张二家得了玉螭虎的信儿,又被收拾了一顿。 这次做衣裳没敢只做贵重的,那仨铺子里的“便民坊”看着没?! 那就是给咱老百姓的好处,因为造的量大所以便宜了不少。 据说玉螭虎张小公爷亲自给他们定下规矩,一件衣裳纯利不得超过五文。 要惠及咱们京师百姓呢! 听得这话边上的一票京师百姓们心下感慨啊,还是这玉螭虎小公爷心仁又心善啊! 之前给咱们抓了那些城狐社鼠收拾了一番,现在那票崽子们改邪归正的不少。 即便是还在打混的,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了。 后来又往去迎接灾民,还跟鞑靼人做了一场真真是好汉子。 还有那粮商,马勒隔壁的狗商贾们居然把粮价抬高到了十五两! 若非是陛下、玉螭虎与这京师勋贵老爷们硬生生用存粮压价儿,又有那钱能钱公公从夷州运粮回来。 我等京师百姓,还不得给那群狗畜生给饿死了啊?! 玉螭虎小公爷必不会坑害我等,大家都去瞅瞅这店铺的衣裳咋样呗! 有人这么呼喝了一声,果然大家不管是好奇还是真心想买都凑过去看了。 这凑过去不要紧,一看完身上带着铜子儿、银两的二话不说掏钱就买。 没带的赶紧出店往家里赶,得赶紧闹些银子来买啊! 为啥?!这“便民坊”的标价比之其他成衣便宜了一大截不说,上手一摸脑子里就四个字儿: 敦厚、扎实! 那店伙计还笑眯眯的给自己说,今儿是新开张呢! 英国公家小公爷玉螭虎说要惠及咱们京师的百姓,所以大家要买都按照标价往下降一成卖。 要买的话可得趁着今日,明日就恢复原价了。 卧槽!又便宜不占,那是混帐王八蛋啊! 这本来价钱就比其他的成衣铺子那低了一大截,至少便宜了三十文以上。 款式一瞅就是宫里大匠们的手笔,比其他成衣铺子的款式可好看多了。 款式好看、用料敦厚扎实,价钱又便宜了一大截…… 而且今天买居然还能再便宜一成价钱,这特么不买才是傻子啊! 一时间居然这铺子熙熙攘攘不断的有人涌来,好在伙计们早有准备。 首先就是纸板,甲乙丙丁四种身形的折叠纸板一对就知道您穿啥号码。 不至于买回去大了或者小了,然而人群实在太特么热情了。 居然不过是三四个时辰竟是把这便民坊里的衣裳,尽数给买空了。 以至于他们不得不挂上“店内售罄,明日请早”的牌子,有些个没带够银钱的见此不由得捶胸顿足。 便有那店里的伙计上前安慰,还拿着盖了铺子里印章的券给这些人。 说以这张券您三日内来买,都能用便宜一成的价钱买两身衣裳。 二十余号伙计来来回回的给派了上万张券,这才算是勉强的让人群散去。 相较起便民坊的热闹另一头的“释褐肆”就好多了,虽然经历了几波扫荡可京师毕竟是京师啊! 而且倒是的只是大部分的粮商、行会魁首、各会馆馆长啥的,那些还算是老实的并没有被清算。 再加上这潮白河坊市如今那是日进斗金都不止,吃了股份的勋贵们挣的是满嘴飞油。 计然一战粮商、各行会、会馆魁首们凄惨落幕,换来的是户部、勋贵们吃的近乎要撑死。 不少都是数代人收刮下来的财富,如今尽数进了户部、勋贵们的腰包。 在张小公爷的指点之下,勋贵们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手里的赐田留下部分给老亲兵们拾叨。 先以比市价溢出一成的价格给陛下内库献银,其余土地则是捐给了户部。 一时间这国朝上下无不对勋贵们交口称赞,这才是国朝梁柱嘛! 兜里有了银子,又有这日进斗金的潮白河坊市。 甚至看着那将来也要日进斗金的潮白河坊市至京师直道,一点点的修建起来。 勋贵们顿时觉着未来可期啊,那点儿土地上的产出他们都瞧不上了! 只要死死的抱住大财神张小公爷玉螭虎的大腿,哪儿还怕没银子挣啊?! 那简直遍地都是银子啊,随便弯个腰都能啃上肥肉啊! 手里有银子了花钱自然大方了,比如现在勋贵们家的狗崽子们窜进“释褐肆”顿时两眼放光! 卧槽!这是上好的妆花锦罢?! 上手一触,这些个勋贵子们便知道:这恐怕接近贡品了,丝滑如油! 在抖抖看那波纹光泽,近乎带着荧光的。 再以瞅上面的富贵吉祥金线绣团图,一瞅那手笔就知道这肯定是大匠所作。 这点他们倒是没有看错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张小公爷新开发的绣法。 没吃过猪肉张小公爷总见过猪跑路嘛,绣花他是的确不懂的。 但不妨碍他见过十字绣啊,当时还好奇的看了看十字绣的卡纸。 所以在召集了宫内绣工的时候,他就提出能不能用印刷好的构图放在上面刺绣?! 这顿时引发了绣工们的兴趣,他们先是琢磨了一番然后让拿出几个图案请张小公爷试试。 找雕工这简单了,直接雕花后印出来一百余张。 再由这些绣工们描色、填色,放在绸缎上发现似乎真可以用得上。 只需规划好位置,然后一个先绣上几针固定好图案。 以张小公爷提出的法子,每人制一道工序。 一号绣边圈、二号填内圈色,三号四号又分别负责各自的工序…… 大匠们很快愕然的发现,自己需要耗费一个月工序做下来的绣工居然只需三五日便可成。 随着这些绣工越来越熟练这个速度也在不断的加快,而同时从事一道工序的人也在增加。 这些,勋贵子们是完全不知道的。 他们只看出这做工绝对是好手,顿时一挥手:买了! 一瞅边上,卧槽!居然还有展示的配饰。 凑过去看了几眼,顿时这些个勋贵子们的眼珠子就挪不开了。 精雕双透镂空花开富贵镶金和田佩、松鹤延年福寿书卷青玉佩、兰花如意五福全揽蓝田暖玉佩…… 这些个玉佩下的根底,还有雕匠小小的刻字留名。 “盛亦凡制”、“铭易制”、“剑锋翁制”……等等,不一而足。 万历年宋长庚著《天工开物》曾提及“良工虽集京师,工巧则推苏郡。” 而当时技压苏州群工者,当首推于陆子冈。 《苏州府志》载:“陆子冈,碾玉录牧,造水仙簪,玲珑奇巧,花茎细如毫发。” 徐渭作《咏水仙簪》亦言:“略有风情陈妙常,绝无烟火杜兰香。昆吾峰尽终南似,愁钉苏州陆子冈。” 这陆子冈就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字“陆子冈制”、“子冈制”等,时至张小公爷那会儿还有不少作品传世。 陆子冈其人在匠人地位及其低下的大明朝,却得到极大的推崇。 仕林、勋贵,皇家外戚皆喜其作品。 据说其多次被神宗等召入宫中,命其雕玉。 至于他的死……众说纷纭,流传甚广的一种是说这哥们飘了。 一次皇帝让他雕玉龙,他不知道咋脑子一抽就往龙头上落款。 这直接就要了亲命了,别说一介工匠便是当朝重臣这么干也得死逑啊! 于是……这哥们没传下手艺和他传说中的那把“昆吾刀”,就跟世界撒有那拉了。 张小公爷自然是知道品牌效应的,所以这些个大匠们的作品都让他们落款。 果然,这一落款以后身价倍增啊! 这些个勋贵子们顿时趋之若鹜,玉佩是看着这个也好、那个也不错…… 都拿下来一算,卧槽尼玛!这差不多小一千两就给出去了…… “痴虎儿啊,都知道两宫与你干系不小。但诸位叔伯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不是?!” 张家庄子里,被勋贵们推举来的保国公朱晖笑吟吟的看着张小公爷道。 “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得一碗水端平!” 没人嫌银子多的,勋贵们看着周张俩外戚的成衣店销售的那叫一个火爆。 这心里没点儿想法才怪,都说会哭的孩子才能混着吃。 所以勋贵们听说张小公爷又有想法了,赶紧把保国公给推举过来跟财神爷叨咕叨咕。 现在这票的勋贵们,恨不得给张小公爷立个长生牌位日夜进香点烛,顶礼膜拜。 张大财神爷啊!您可要带某发财啊! “今日请您来,自然是要商讨咱们如何发发财的……” 却见张小公爷笑吟吟的道:“您亦知道,侄儿这便是要替国朝往滇南平乱了……” 保国公有些莫名其妙,他也是军部的副总长这件事情自然是知晓的。 那天他也是在场的呢,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但小侄要的是粤北、滇南的督抚之权,此权么……” 玉螭虎望着保国公,那双丹凤桃花笑眼眯起:“自然是为了咱们勋贵,好发财啊!” “计将安出?!” 其实保国公也很好奇,到底这痴虎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说实话,他可没看出来这打仗怎么挣钱。 “三大车行在京师、金陵两地几近饱和,可粤北、滇南却迄今未立站点。” 望着保国公,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粤北至京师稍远,可粤北有码头啊!” “若是于粤北造上一潮白河坊市一般的码头坊市……” 卧槽尼玛!那挣大发了啊! 现在傻子都知道,潮白河坊市上的铺子几乎都是寸土寸金啊! “粤北据说山高林密、盗匪流寇甚多,国朝……也该清理一下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新军开拔津门港,粤北老章忐忑中 一听张小公爷这话保国公顿时知道他要怎么干了。 “小侄已让铸造司、营造司、工造司……等等在最近全力运作,便先将此次行事所需造出。” 保国公大概猜到了张小公爷想做什么了,然而他猜到的只是一部分而已。 张小公爷既然是要了滇南、粤北的督抚权,甚至让户部、司律部、大理寺……等等诀联前往。 自然是有着自己全盘的考虑的,这不仅仅是为了挣钱那么简单。 帝国需要一个试点,需要拿出来一个模范地区给所有人看。 京师一地毕竟是首善之地,即便是取得再好的成绩其他地方也不可能效仿…… “诸位想必也知道军部之令了罢?!” 在校场上的是此次出征的两千五百余帝国皇家国防军,他们尽数换上了新式铠甲默然站立于校场中。 周寿、许泰二人,则是分立左右面容肃穆。 张小公爷心里苦笑,自己那位皇帝老世叔果然还是怕人手不足啊! 硬是给他塞进来了一个国防军新建旅、一个国防军全火器营。 新建旅的构建是军部总长、总军师等多次讨论,结合了张小公爷的提议搞出来的。 这种新伍是热兵器普及前与冷兵器的结合,里面有大盾、跳荡刀盾、长枪及火枪手。 暂时分制:伍、什、哨、营、旅、师、军,七个级别。 由哨级开始配备新式火炮,到旅级甚至还有辅国级戟式八寸重型战防炮。 火器营自不必说,那是全火绳勾枪配置的。 下辖还有一个一百五十五人的炮兵哨,火炮配置与混成旅一致不说还多了车马运输队。 “陛下不曾亏待诸位,阶下诸位月银从数钱到数两不等……” 这话说的是,这次毕竟是国防军在完成了整训后第一次对外作战。 是以无论是弘治皇帝陛下,又或是这些个校尉军官们都对此谨慎而兴奋! 弘治皇帝指着他们立下大功,证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开设的成功。 而这些个校尉们则是巴望着借此打出军功,升官发财、光宗耀祖。 要知道,哪怕是许泰都只是被授予中校的军衔。 周寿少校,杨家二子授予上尉。 剩余的八十名二甲武进士授予的是中尉,余下的三甲武进士则授少尉。 起步这都直接差了一级啊,您说他们能不着急么?! “知道大家都心急,我也心急呀!立功升官,光宗耀祖呢!” 听得那高台上漂亮的总教习此言,下面的将士们总算是有了些许笑意。 穿着一身新式军装的张小公爷对着他们,笑着道:“南方水土地势,不同北方。” “此次剿贼万不可大意,一切行动必须服从指挥!否则,军法处置!明白么?!” 说到此张小公爷的那双丹凤桃花已是竖起,下面的两千余将士们见状一个激灵。 只见他们“啪~!”的立正,昂首肃然大声应道。 “明白!!” “今日准备,明日出发!!” 张小公爷看着下面的两千五百余国防军们斗志昂扬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 “建功立业,便在此着!” 听得张小公爷的话,下面的国防军们更激动了:“为帝国效死!为陛下效死!!” 两千五余百人的队伍中,帝国军事学院出身的各级军官们占据了大多数。 而他们,也是建功立业最为心切的那票人。 除了他们之外下级被评定为军士、悍卒、战卒的那些个军卒们,也对此事极为上心。 为啥?!因为“帝国皇家军官学校”要成立了啊! 这一批去作战的少尉、中尉们回来后,将会有一批人奉命调入成为教习。 而他们这些个底层的悍卒、军士则是可以凭借功绩、考核,入读军官学校。 出来了那也是个尉官了,将来若是再立下战功还能申请考核那帝国军事学院成为天子门生啊! 想想都觉着日子有盼头,这可比在卫所里呆着看不到任何前途要好多了。 出征仪式上弘治皇帝并没有来践行,来的只是虎头老国公。 但这个规格已经算是比较高的了,按说只是去南边平乱又不是去九边。 帝国而言从来都是九边为重,南边……南边几个野蛮人还能打到京师来?! 运河毕竟能进的船并不大,远征军是直接开赴到了津门然后从新建的水师津门港上船的。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潮白河码头上一辆辆的马车也被装上了货船。 同时被装上去的还有大量从军械营造司内运出来,盖着篷布的铸件。 当然,更多的是勋贵家里一个个的头面人物。 大家满面红光兴奋的脸色潮红,这是要跟着张小公爷去发财啊! 可粤北布政使章玄应章顺德这就不好了,而且是灰常、灰常的不好啊! 说起来老章也是名门之后来着,他爹章纶章大经是正统四年进士。 景泰年升任礼部仪制郎中,史载“性亢直,不能偕俗”、“好直言,不为当事者所喜”。 因明代宗废了后来宪宗的太子之位,把自己儿子扶上去做太子的事儿他上奏过。 也因此被代宗收拾的凄凄惨惨,好在后来英宗复辟把老家伙放出来。 但老家伙一直都喜欢到处刚,导致的是也没啥升迁最终告老还乡。 谥号给的还是不错的,是给了“恭毅”。 算是肯定了他在代宗当政时期的作为,史书上给他记了一笔。 老章大概是吸取了他爹的教训,所以没做啥太出格的事儿。 成化十一年中了进士,授南京给事中。 弘治三年改湖广布政司左参议,弘治十年升陕西布政司右参政。 眼瞅弘治十四年自己就差不多可以致仕告老了,结果现在来了这么一出! 这是要干甚啊?! 老章都要哭了,张小公爷是皇家勋贵财神爷不假。 可他也是官宦商贾剃刀手啊,他走哪儿就哪儿的官宦落一地儿。 没看他在京师呆着,那京师六部几乎都换了一茬儿人么?! 还有那各商会、乡会会馆,直接抄家后现在全苦哈哈的一大家子在给国朝修路筑坝呢…… 想到这宦官商贾张剃头要到粤北来了,还是自己致仕之前…… 老章现在就感觉天都要塌了,我老章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官宦商贾皆惊惧,粤北闯海盗匪多 许是因为老父亲的影响,老章虽然该管的事情也不会敷衍。 但不该管的事情他也绝不多言,所以在这粤北布政使任上过的还算是中平。 谁知这宦海归途眼瞅就要到了,却突然间蹦达出一个玉螭虎剿叛匪来了。 你说你剿叛匪你上滇南去啊,您把大营安扎在咱粤北算怎么回事儿?! 整个粤北从布政使、按察使到都指挥使……全都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这尼玛张小公爷杀名太盛了,津门三卫那也是从永乐年就传下来的卫所。 稀里哗啦一口气儿说没那就没了,小两千号指挥使、千户百户外带亲兵们全都在给国朝修路。 家产全数抄没,据说好几个累死在矿山上了…… 文官也是,堂堂侍郎大人瘸拐着推拉板车拉石头。 一水儿的翰林大人们吭哧吭哧的筑水坝,京师一片热火朝天下那都是他们的血汗啊! 这些消息传来,谁不战战兢兢啊?! 其实,比各路大人更更慌的是那些个士绅商贾们。 大家没一个干净的啊,尤其是羊城一处的士绅商贾们。 都说张小公爷杀官宦卫所杀的厉害,可大家没注意到他杀士绅豪族也很牛批么?! 晋阳大族十余家直接一扫而空,现在全在京师修路呢。 据说已经累死了半数,剩余的凄惨过活啊! 这粤北各大士绅豪族虽然没有跟晋阳那边那么狠,可手底下确实也没几个干净的。 若是这张小公爷真给扫起来…… 想想大家就菊花门儿都在哆嗦,那可真真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然而这张小公爷仿佛就真的是来这粤北驻扎一般的,下船后直接大营扎下去就没了声息。 大家要见人家也见,那好男人一般的颜色任谁都得赞一声浊世琳琅玉公子。 可也就跟大家见见面儿,推说年纪尚幼就不吃酒了。 饭食亦是在军帐里用,若非那延绵不绝的军帐和每日操演的呼喝声…… 大家都几乎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张小公爷并没有入驻羊城府邸,而是在外面摆开了军帐居住。 按说军营之内是不许任何女子靠近的,但张小公爷这里唯独例外。 准确的说,张小公爷这里都不能算作是军帐了。 忠实的狗腿之王周瑾山小周管家,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小公爷受苦遭罪?! 在得知张小公爷即将出征前夕,咱狗腿王小周管家就毫不犹豫的开始交托京师的各项事宜。 三大车行交由太子爷来打理,好歹朱厚照也是数百万两银子过手的人。 对于操持三大车行完全没有压力,再有刘瑾、高凤他们几个协助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然后就是开始着手准备小公爷出行的一并所需,熟知小公爷入伍后就不喜欢太张扬了。 于是小周管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紧急改车。 首先这外观肯定不能如从前那样引人注目,其次强度得加大保证整车的安全性。 内部可不奢华但必须舒适,而且是得能坐下四至五个人不拥挤。 车还可以就地扎营拓展开,成为一个小小的屋子。 张开收起虽然需要时间,但整个车子撑开来可以形成一个不错的卧室。 两辆马车拼接之后,顿时这就成了一个连带着浴室、卧室及会客一体的小屋。 当张小公爷第一次见到这辆车的时候,直接被小周管家这神奇的想法和大匠们的手艺惊呆了! 卧槽尼玛!这简直就是高档奢华版的旅行车啊! 这小周管家……真他嬢的是个人才啊! 小周管家对此只是矜持的笑了笑,为咱小公爷服务! 张小公爷这边的姬武将们肯定不会愿意在家里呆着的,但她们跟着自然不可能跟大队一起扎营。 于是,在营区边上才是张小公爷的营地。 “羊城府内堪称大族士绅豪商者三十七户,皆尽下海行商……” 谢玉田已经不复那路易路威登大豪时的模样了,此时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留着细细的长髯,打理的仔细的仔细的帽冠、讲究的一身儒衫道袍。 面庞红润温文尔雅,以这大明朝的眼光而言皆尽需暗赞一句:好个真名士,自风流啊! 即便是把他们打死都不会将面前此温润儒生,与那搅乱京师的路大豪联系在一起。 “无甚劣迹者仅七家,这七家虽亦是行商却不曾有杀人越货之举。” 张小公爷听得谢玉田的话,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如何见得?!” “七家抱团,除了例份不曾与各处深交……” 听得谢玉田这话张小公爷不由得点头笑了笑,那看来这七家确实还算是干净的。 “水师方面在海上遭遇过他们,也跟其他家打听过。” 谢玉田接着轻声道:“七家比较抱团,而且手底下本事也算比较硬。” “所以其他家虽然有些不满,也只能是背地里骂骂他们假清高……” 张小公爷眯着眼睛,嘴角上的笑容若有若无。 他在这营地里呆着那么多天丝毫没有动弹,其实就是在等厂卫们的回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张小公爷现在算是基本知己,但知彼还得靠厂卫们来办。 “相关证据查实了多少?!” 谢玉田听得张小公爷的问话,垂首轻声道:“七成,剩余三成只有旁证没有直证。” “而且……标下怀疑他们其实有更深的问题,比如多次倭寇袭扰、勃泥等地的海盗……” 对于这些事情张小公爷倒是觉得哪怕有也不意外,首先粤北一地自古就有闯海的习惯。 其次这些人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人士啊,很多下手那简直就是贼拉狠的。 比如被三宝太监斩杀了的那个陈祖义,这洪武年间崛起的海盗可不是一般人。 这货当年盘踞在马六甲10多年为海盗,最鼎盛时麾下万人、战船百艘。 雄霸于扶桑、夷州、南海、印度洋……等海面,劫掠、勒索过往船只多达万艘! 甚至还一度攻打进来,五十余座沿海镇城曾遭他洗劫或袭扰。 而这陈祖义,其祖籍便是粤北凤城! 第三百六十九章 静动风雷自相随,粤北大局终将变(上) 包括后来的林道干、林凤、郑一嫂、张保仔……等等,粤北之地靠海闯海。 有人功成名就、有人借此招安为官,亦有人扬威海外还有人冥顽不灵屡犯国疆杀戮劫掠。 张小公爷的意思并非是全部都要干掉,内啥后来那位太祖也说了嘛!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都打掉肯定是不行滴! 当然,张小公爷也没打算跟那些满身腌臜的畜蠹们聊什么天儿。 所以这自然是要让厂卫先行分辨一番,再决定选哪些人合作、那些人该去死。 “还请告诉你家小公爷,老夫一定准时赴约。” 对于面前这位笑吟吟,自称是那位小公爷家管家的青年男子。 章玄应哪怕是贵为粤北布政使,亦不敢怠慢。 “顺德公啊……” 这青年望着章玄应,声音轻柔的道:“莫瞎听外面些许传言,失意者可能口出善语么?!” “倒是曾与我家小公爷相交之方信之大人,如今可是帝国庠序教谕部尚书了……” 章玄应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即心头一下就热起来了。 谁特么宦海浮沉不是为了更进一步啊?!谁不想踏入朝堂、封侯拜相啊?! 他章玄应的老爹章恭毅多番冒险虽亦是出于公心,可那也不是为了青史留名么?! 只是他爹的法子实在是太过走极端了,以至于从皇帝到朝臣都得罪了一大片。 所以到了他这会儿变得很低调,就是不想授人把柄给人抓来怼了。 “还有那苏州曹鸣岐大人,现下亦是被调往京师了……” 这位自称是周瑾山的青年望着章玄应,笑吟吟的道:“据说陛下已立‘帝国皇家政务学院’。” “由内阁学士、各部尚书充当讲****亲任院正给调集入京的诸位大人讲解政务……” 如果章玄应听到这里还不知道小周管家的意思,那他自己拿刀抹脖子了。 这特么妥妥的就是天子门生的模板啊,读完出来那是三大学士、各部尚书的学生、是陛下的门生。 有了这几层身份他们宦海之途还能不顺么?! 进了那“帝国皇家政务学院”这堪比是全身都抹了二十斤黄金啊,妥妥宦海金身要发达啊! 章玄应为啥在这粤北布政使的位置上就请辞了?! 莫非是真的不想再进步下去了?!那肯定不是啊。 主要是他已经知道这算是自己宦海的尽头了,聪明点儿自己扯呼则罢了。 若是死赖在这儿说不准哪天就有人歪歪嘴巴,在朝堂上把他给捅了。 到时候想要全身而退都不可能了,不如趁现在主动滚蛋还能落好。 当然,这是实在没辙的选择啊! 若是能考上张小公爷这棵大树,谁特么脑子抽抽了玩制仕啊?! 本是要起身送送这小周管家的,但人家笑吟吟的说顺德公且留步。 毕竟这人多眼杂在下从后院离开便是了,引人注意可就不是好事儿了。 “还请放心,老夫一定准时抵达!” 同样说出这句话的,是粤北按察使赵宽赵栗夫。 只是邀请的他人有些特别,居然是刑部曾是的同僚。 赵栗夫是成化十七年,曾在刑部担任过郎中。 后调往江浙就任提学副使,方信之曾是他的上司。 送走了前同僚赵栗夫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吩咐管家无论谁来都不见。 随后这才从书架上宋代邢叔明所著的《论语注疏》,翻开来找到了一张薄信细细的看了起来。 “信之顿首奉书……” “栗夫往粤北就任,信之于京师发奋。念及金陵唱和,心切切……” “然亦无可奈何,幸好勉强以安客怀……” “仆江湖之役倦矣,却不得远行。情思亦殊不堪……” “今有小友往粤北,堪代为照拂……” “期与栗夫京师相会,至祝至祝。”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真的就是老朋友、老同事之间的问候家信而已。 然而在赵栗夫看来这特么哪儿是啥朋友问候啊,这分明就是给他指一条发达的通天大道啊! 方信之是咋起家的,旁人不知道他赵栗夫能不知道么?! 这货就是在张小公爷往金陵的时候,给张小公爷套了个乡试座师的身份。 虽然后来让王实庵那老家伙给拔了头筹,然而张小公爷还是念着他的好的。 方信之与他相交、相处那不是一两日了,这家伙肚子里有几两油他能不知道么?! 那些个《字典》、《词典》,还有《音韵》若他当年能搞出来一项又何至常蹲金陵?! 国朝上下的宦海老夜枭们,哪个没猜到这是人家玉螭虎的手笔?! 只需看看现在给他方信之帮忙的,都是啥人就清楚根底了。 啥叫“小友往粤北,堪代为照拂”?! 就是告诉他,张小公爷过去了!你丫赶紧去抱大腿发达! “期与栗夫京师相会”这就写的更露骨了,明显就是告诉他:大腿抱的好,你也来京师! 哎呦喂~老方啊,真不枉咱们同僚多年啊! 您可总算是给咱留了几口好汤喝喝了,赵栗夫这几乎就要泪流满面了。 老赵今年才虚四十五啊,还有大把的升职好空间啊。 可国朝从前的规矩,那不入翰林基本就是入阁无望了。 自己这等进士及第大多数就是封疆大吏,至多能到六部呆一下便致仕归老了。 还是那句话,若是有机会谁又不想封侯拜相?! 有着方志方信之在前,大家就像是驴子面前吊着一个胡萝卜。 即便是脑子在犹豫身子也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走啊,毕竟……机会难得! “小公爷……” 谢玉田跟在张小公爷身边,看着他轻柔的在信上写着什么。 有些犹豫的想要说话,张小公爷没有抬头:“是想知道,为何没有通知都指挥使么?!” “毕竟是涉及太大,若是都指挥使……” 谢玉田的话还没有说完,张小公爷便放下了手里的笔笑吟吟的望着他。 “粤北一地卫所皆尽荒废,逃卒高达九成以上!且皆为青壮……” 玉螭虎说着,轻叹道:“这等都指挥使,知会他有何用?!” 第三百七十章 静动风雷自相随,粤北大局终将变(中) 如果粤北的卫所逃亡没有那么严重的话,张小公爷是不介意给这位都指挥使一个机会的。 然而……近乎九成的逃亡,这位都指挥使是干什么吃的?! 不得不说汪直这位先帝当年看重的老家伙,在搞情报方面确实是很有一手的。 从前西厂风生水起把很多积年老案给翻出来,而且都几乎坐实证据的。 即便是当时的文官朝臣们对他不满,也仅仅是诟病他宦官擅权、经常擅自拿人。 但没有人诟病过他宣判的案子,那些甚至后来都没有听说有翻案的。 于是当他接手了军部谍报司之后,曾经那些隐蔽下去西厂的力量再次复苏起来。 不过毕竟是沉寂多年了,有些力量已经不再如当年那般强势了。 比如最初的时候汪直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九边,成功的协助杨一清直接将九边的隐患按下去。 然而毕竟谍报司成立才没有多久,很多帝国疆域内的土地是触及不到的。 比如粤北、滇南、闽江、赣江……等等区域,江浙因为地处金陵交通也算是便利。 又较为繁华,所以延伸过去的力量还算可以。 粤北按察使赵宽赵栗夫今日车马出行,据说是要游江垂钓。 羊城的士绅商贾们不由得有些疑惑,都这个时候了还怎么有心去游江垂钓?! 但随即这些个粤北大豪们又想到,这赵栗夫才到粤北任职没多久啊! 手底下还算是干净的,没收啥银子、薅啥羊毛自然是比较淡定的。 但那粤北布政使章玄应章顺德,相较之下就不那么淡定了。 这要致仕的老家伙,都吓的跑到光孝寺进香去了。 想想也是啊,自己都快要混到致仕结果却蹦达出来这么位杀神。 换做是自己恐怕也得去进香一番,求个佛祖保佑让自己平安致仕罢?! 进完了香老家伙跟主持方丈论了会儿佛法,出来后便命家人置办了些许酒水说要去郊外走走。 对于这位布政使大家其实还是很同情的,顺便也心疼一下心惊胆战的自己。 没有人注意到游江垂钓的赵栗夫驱走的那位渔夫,与他的身形有些相似。 更没有人注意到,章玄应布政使大人自从上马车后就没有再下来过。 国防军的军营是立在了羊城郊外,以张小公爷从来白占便宜的习惯这里自然是不可能白占的。 给粤北布政使章玄应订了契约直接将这片山林整块买了下来,外面竖起牌子: “军事禁地,不得擅闯。刀枪无眼,死伤不论!” 怕乡民看不明白,还给立了画着砍头画的标牌。 “地方简陋,招待不周!却是螭虎的不是了……” 章玄应对于见到了赵栗夫此事并不意外,笑着拱手致意。 赵栗夫到底还没有练到章玄应这种老宦海的气度,见到了章玄应略显尴尬。 看得人家给自己打招呼,慌忙回礼。 “今日让两位来是与两位言说这粤北一番,亦延请二位大人帮帮忙。” 却见张小公爷玉螭虎那张鹅蛋面儿上满是笑意,漂亮的丹凤桃花微微眯起竟然是一时让人目眩之。 以至于章、赵二人居然是在这一刻有些失神,还是章玄应养气功夫到家。 “咳咳咳~”很快的清咳一声掩饰了尴尬,那赵栗夫亦是听得这清咳便回过神来。 老赵赶紧的看了章玄应一眼,随后恭声对张小公爷道:“老夫愧忝此职,多有忐忑……” “若是能为国分忧,老夫绝不推辞。” 相比起赵栗夫,人家章玄应就淡定多了。 却见他捻着自己的长髯,笑眯眯的望着玉螭虎轻声道:“老夫年纪已大,即将致仕……” “恐力有不逮,只能与玉螭虎说一句‘尽力而为’罢!” 张小公爷听得这俩人的话不由得感叹,这老宦海和小宦海他就是不一样啊! 就拿他们俩来说罢,看看人家章玄应。 这老家伙明显养气功夫十足到家,而且随时不忘了给自己拉同伙、拉好感。 刚才他一瞬间回过神来想都不想,就清咳一下。 一方面可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另一方面则是借此让赵栗夫也回过神来莫至于失态。 而自己提出让他们帮忙的时候,这两人的表态又体现出不同了。 赵栗夫那句“为国分忧,绝不推辞”显得露骨功利的多了,就差说“您给好处咱卖命”了。 相较之下这章玄应就厉害的多了,先推说自己年纪大、要致仕。 然后又说怕自己“力有不逮,只说尽力而为”。 这里面蕴含的意思就多了,除了给官职之外人家意思“我可不卖死命啊”。 我老章这把年纪了,都快混到退休了。 您这么一折腾便是成了,我老章也吃不着多少好处。 可若是事败那我老章,可不就得倒在了宦海之途的最后一站么?! “两位大人远离国朝中枢,想必是对国朝中的些许事物不甚了了啊……” 却见玉螭虎笑眯眯的对着两人,轻声道:“国朝如今,却是一日三变……” “比如这新立的‘刑令司律部’,还有将立的‘督捕缉事部’……” 望着这两位老宦海,张小公爷的话语轻柔:“甚至‘庠序教谕部’……” “朝堂上不少老大人年纪都不小了,多次请求致仕却不得陛下恩准……” 说到这里,玉螭虎叹了口气眨巴着自己的那双勾人夺魄的丹凤桃花望着两人。 “老大人们精力不济陛下亦知晓,只是这朝堂事物离不得他们呀……” 呸!那些个老家伙有几个是特么真心致仕的?!好些特么该丁忧的都要求夺情! 若不是被弹劾到炸裂,真肯走的就没几个。 章、赵二人心里愤愤不平,那些个老不死占着位置不挪窝所以咱们才熬不上去啊! “又闻老臣致仕后多生活不便,囊中羞涩陛下多有愧意。” 玉螭虎甚至都不必看这两人,就知道他们的心思了:“所以啊……” “陛下打算新制一院——‘帝国皇家御前咨政元老院’!!” 这……这是什么部门?!章、赵二人不由得有些傻眼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静动风雷自相随,粤北大局终将变(下) “帝国皇家御前咨政元老院,是陛下感念于内阁六部首官历练丰富国朝不可缺而设。” 玉螭虎笑眯眯的对着二人,轻声道:“接下来,便是内阁六部首官致仕后……” “陛下将礼聘为‘帝国皇家御前咨政元老院’元老,于宫内置一殿用作办公……” 卧槽!!这规格,明显就是在内阁六部上再加一把锁啊! “元老院不参与执政、不需上朝,只是每日复阅六部内阁及陛下朱批。” 随着张小公爷的解释,这两位很快的理解了这元老院的构成和意义。 元老院只有建议权、提请权,却没有决策权。 他们可以面圣、可以与六部探讨某一个国策、决策,但并不直接参与执政。 若说他们权力大却也不大,但影响力却绝对是不可能小的。 “今后‘帝国皇家政务学院’的主要教习,便是元老院的诸位元老、内阁诸部首官……” 却见玉螭虎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翰林院……现在几近废止了。” “恐怕以后‘帝国皇家政务学院’当取而代之,毕业后入朝为官或外派。” “政务学院之生源,除新科进士外便是吏部功考各州府优秀者。”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顿了顿笑眯眯的道:“政务学院分三级别,初中高……” 听得张小公爷这话章玄应不由得眼珠子瞪大,好一会儿了才站起来后退了两步躬身长揖到底。 “帝国厚恩、陛下知遇,老夫怎敢不以身相报?!但有吩咐,何敢不从命耶!!” 看着这章玄应,再看看赵栗夫。 张小公爷不由得叹气,老宦海和年轻人的区别啊! 章玄应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张小公爷这是在给他们机会啊! 很明显这套玩意儿是陛下折腾出来的,因为兼顾到了内阁、六部的多方利益所以没有被反对。 这甚至兼顾到了大多数进士们的利益,不再是一次科举就全面打死了。 后面即便是再努力、功考再好也得看位置是否空缺、看科举名次。 任职后还得看功考,吏部的功考过关了才能入政务学院挂“天子门生”名、受元老院教导。 章玄应这样的老宦海甚至不用点透,自己就能够琢磨出来这套体系的循环模式。 这是一整个的循环体系,考得进士只是第一步而已。 帝国政务学院分的三个级别,显然就是应对于考核后再升级的。 既是说,哪怕是地方任员亦是极有机会入主中枢最后到元老院任职的。 “还请督抚言明,下官必唯督抚马首是瞻!!” 赵栗夫这就更直接了,他才四十多岁啊! 还有大把的宦海生涯可以打拼呢,若是能到六十前任职一部尚书…… 卧槽!只是想想都心头火热,还特么有啥好说的?! 直接连“下官”都自称上了,您说啥咱去办!您说砍谁脑袋,咱带个犹豫那就不是人养的! “首先呢,是一个‘考课栓选’……” 这大明朝其实某些制度与后世有一定相似,比如这吏部功考司的考课栓选。 其以“户口垦田、钱谷出入、盗贼多少……”等等为标准,衡量对比进行考核。 被誉为“有明一代文臣之宗”、明孝宗御赐“理学名臣”的丘琼山。 其作《大学衍义补·正百官严考课之法》中曰: “本朝以百官考课之法,属之吏部,内外官皆以三年为一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 “始行黜陟之典,是则有虞之制也。” 其实说白了就是后世的政绩考核一般,这大明朝你要升官那也得考核政绩。 比如搞搞升学率啦、搞搞鸡的屁啦、搞搞就业率啦……等等,要搞滴好才能升官嘛! 张小公爷这会儿的例子,便是成化二十年进士张恒山了。 这位恒山公任豫南汝宁知府时功考司报其曰: “执法公正、赋税均平,劝农兴教,政绩卓著,当推其治行,谓举国第一!” 于是,这恒山公就升官了。 “计将安出?!”赵栗夫听得要把自己的功考提高了,不由得脸色兴奋的潮红。 张小公爷抬起手指,笑眯眯的指着从山顶上可以看到的远处江河码头。 轻声道:“京师有一坊市,名曰‘潮白河码头坊市’。” “其沿直道路途大铺上百,内里街道店铺近千!更有大坊市摊位数千之多……” 说着,张小公爷手指微微一划指向边上:“大宗交易,亦有货栈可交割。” “店铺修建不难,银钱何来?!谁人入驻?!” 章玄应到底是老成持重,直接就问出了最为主要的问题。 “京师潮白河码头坊市诸大家,此次亦随我前来。”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章玄应,轻声道:“银钱不是问题,官府不需出一文。” “而且……还有的挣!” 看着章玄应和赵栗夫,玉螭虎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轻声道:“城门税两位所收不多罢?!” “届时只需让城门官告知他们,来此交易不需缴城门税便可。” “那城门税每日多少,我两倍交予布政使司!” 两倍!章玄应顿时有些呼吸不畅了,但张小公爷的话还不止于此。 “坊市兴旺后,为保坊市安全、防范盗匪狡徒,所有来此交易者皆须有官府开具之户籍证明……” “坊市修建募工之时,未有官府开具户籍证明者不请。” 卧槽!这是丁口登记啊,若是做下来了自然这丁口上数字…… 这两位可是知道,粤北一地到底有多少的隐户人家啊! 若是这些人全数在官府上登记名册,那估计整个粤北的人口便是翻上数番也不止啊! “帝国庠序教谕部信之公与我有旧,我亦可奏请陛下将新县学、社学事物置于粤北试行……” 兴教之功!!章玄应、赵栗夫俩眼珠子都红了,那鼻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至于良田……届时在下将与粤北士绅们会面一次,欲入驻码头坊市么……” 章玄应、赵栗夫这激动的就要给张小公爷玉螭虎跪下了,您这是大大地牛批啊! 卧槽尼玛!合该我俩熬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要发达了! 张文昌魁星爷爷,您说啥就是啥!您说这山他是黑色的,我俩眼都不眨就给他烧成黑色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粤北豪绅惊雷震,闪亮登场周瑾山 粤北士绅商贾们再次迎来了忐忑不安,这次那位玉螭虎是要宴请他们。 这是还是不去啊?!粤北最大的士绅豪商者三十七户互相通了个气儿,发现大家都去。 甚至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都派人来言说,他们届时亦会到场。 他们打听了一番,果然这羊城几家大酒楼都接到了军营的单子要求送菜到军营里去。 大家这心就算是放下来了,毕竟这玉螭虎他杀名太盛啊! 但这宴席举办的地点有些古怪,不是在羊城内的哪家酒楼反而是在郊外。 而且还是在江边上,这特么杀人放火带抛尸的好地方啊…… 众人坐着马车一脚深一脚浅的来到了郊外,却愕然的发现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条路。 而且居然搭理的还算是平整,至少马车驶过不太颠簸。 新式的四轮马车自然也传到了粤北来,只是没有配套的销售点、没有合适的修缮工匠。 所以自然也没有相应的销售,而且从京师运到这粤北来还需时间。 张小公爷倒是不介意被人仿造,主要是他们仿造不了啊! 这个时代多数还是小手工作坊,三五个熟手工匠去打造一辆马车已经算是了不得了。 工期都得几个月起,成本若是全家上近五十两。 可张小公爷卖就卖五十两,这特么怎么比?! 马车隆隆的赶到了宴席场地,发现这场地里连进门都得有人检查。 穿着他们没见过样式铠甲的国防军战士,面目冷肃的检查他们的请柬。 进得辕门又通过一段砂石土路,他们的车驾在这里被拦了下来让停到一边。 除了他们本人之外只许带一个随从进入,顺着砂石路走上一段儿远远的便能够看到一条火龙延伸开来。 一丛丛的火把架在了铁架子圈中,熊熊燃烧的甚至让江面都看起来一片橘艳。 一条条方桌被摆在了火把架前,桌子上摆着的是羊城酒楼里 那位俊俏的让人眼晕的玉螭虎便是笑吟吟的站在了最上首那条桌旁,对着他们矜持的笑着。 今夜这位玉螭虎穿着的,乃是一件他们不曾见过的衣裳,头上也没有戴冠。 这看起来似乎是一种制式的衣裳,整件衣裳看起来极为英武。 配合着他那丹凤桃花鹅蛋面儿,并那挺拔如松柏一般的身形…… 让人瞧着便如见五岳一般,雄壮、秀美,英姿勃发! 他在案几的左右两侧,则是坐着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 下首的几个位置却坐着一些长髯中年人,虽然是不知其姓名身份。 但看着他们身上的衣裳、配饰,再有那气度。 能进这宴会场上的哪个不是商海浮沉多年?!眼毒无比,一瞧就知道肯定是贵戚家人。 一阵寒暄待他们坐定后,玉螭虎这才笑吟吟的命人上菜。 这菜色自然是粤北的较多,还有一些是国防军今日出营集训时随手打的野物。 “诸位都是这粤北羊城的乡老、族老、厚德长者,得见诸位亦是在下之幸啊……” 这案桌上的一票士绅、商贾们赶紧起身皆言不敢,心道这玉螭虎好像还挺好说话的。 上次虽然也是面子上打打机锋,但人家也没摆甚子架子啊! 就是这颜色太过俊俏了,声音且苍稍脆倒是没有什么威严的气息。 “先为大家引荐一下吧,这几位都是从京师来的家中世交。”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笑吟吟的道。 “此次来粤北,是为地方发展亦是做点儿小买卖……” 卧槽!这是要来抢饭吃了啊?!一众粤北的商贾、士绅们顿时心情阴郁了下来。 “今日请诸位前来,乃是要与诸位说项一事……” 却见玉螭虎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便是此处,已是被‘帝国皇家商行’买下了……” “想必诸位已知京师之潮白河码头坊市,而此处将来……会是粤北的潮白河坊市!” 此言一出,于这些个士绅商贾而言不亚于“轰隆~!”的一声惊雷巨响! 那潮白河坊市只要是跑海的,哪家可能会不知道啊?! 那铺子堪称是寸土寸金啊,哪家铺子不是日进斗金啊?! 在那码头的货运吞吐、周边交通来往下,哪怕是傻子去卖沙子都能赚个肥饱啊! “想必诸位也是知道京师三大车行的,为了粤北羊城发展……” 却见张小公爷笑吟吟的道:“三大车行已经决定,将分店开到粤北来了。” 这又是“轰隆~!”的一道惊雷,虽然从京师运来马车挣不到几个银子。 但这不妨碍他们知道三大车行在京师、在金陵销售的那叫一个火爆啊,堪称是抢钱典范啊! 如今这车行即将要开到这粤北来了,只要想到那三大车行里的各式车辆。 尤其是那些货运马车、客运马车,这对整个粤北造成的冲击他们就心尖儿发颤。 “诸位大概也知道,京师正在铺设潮白河坊市至京师的直道。” 不顾他们遭受的冲击,张小公爷继续笑吟吟的道。 “这直道么……羊城到这码头坊市之间亦须铺设的。” 几道惊雷一并下,直接“轰隆隆~~”的将这些个粤北的士绅商贾们轰的是外焦里嫩。 此时哪怕是龙肉放在他们面前,那也吃着没了滋味了。 为啥啊?!因着这码头坊市修建起来,那对于整个粤北羊城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再有那三大车行的立足、京师贵戚豪商们店铺的铺设,及这布政使、按察使的支持。 这码头坊市想要不兴旺都难啊,如今大家面临的问题是:如何从中分上一杯羹?! “既是说为粤北地方发展而来,自然是不会让诸位只是观望而已……” 便是在士绅商贾们心思百转千回的时候,张小公爷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模样。 亦是此时,张小公爷身侧那名一直垂首不语的男子微笑站出。 却见他穿着一件云锦月牙儿白色绣青松儒衫,身子挺拔伟岸! 面容庄肃颔下长髯飘飘,其声沉而肃穆:“在下周瑾山,得我家小公爷信任忝为此次码头筹建负责……” 狗腿王小周管家周瑾山,闪亮登场! 第三百七十三章 狗腿之王周瑾山,二愣土鳖快掏钱 介绍完毕了小周管家,张小公爷自是不耐与他们周旋的。 而且自己跟章玄应他们都在的话,这些士绅商贾们如何跟小周管家沟通?! 于是再与大家饮茶三盏随口吃些许东西,便言道要与两位大人商议机要,退席了。 几个京师豪商也说最近勘察码头地段甚是疲乏,随之一并告退离席。 一众商贾士绅们皆尽起身掩饰不住笑意的假意挽留了几句,恭送他们离开。 随后便如同那饿狼似的,开始围着小周管家转悠了起来。 尽管这些个士绅豪商们现在心里跟猫挠似的,但脸上还是能沉得住气笑吟吟的给周管家打招呼。 只是一个二个,都显得那么的殷勤…… 这个说一句瑾山公青年才俊端的是一表人才啊,老夫家绸缎行管起颇为头疼却不知瑾山公可否分忧?! 那个干脆就说:哎呀,老夫家尚有小女未曾婚配…… 总之大家算是看出来了,现在这做主的估计是这小周管家周瑾山没跑了。 于是该吹捧的吹捧、该暗示好处的暗示好处,还有不惜要嫁女换得这小周管家支持的。 尽管是身处粤北可张小公爷的大名和本事,他们可是比京师的老少们都清楚的多啊! 他们可都是闯海的,这走扶桑线往扶桑去行商就自然免不得与扶桑打交道。 张小公爷在扶桑那都是活神仙了,扶桑人还给他立庙塑像堪称是万家生佛啊! 他那便宜丈人假假也是帝国册封的扶桑国王,手上带甲八万余现下在整个扶桑那是说一不二。 那老丈人年纪又大了,仅有那跟着张小公爷的扶桑公主一女。 整个扶桑都知道,将来这位公主殿下那是要回去继承将军之位的。 为啥?! 因为哪怕稍微有苗头反对这位公主殿下接位的,基本都被他那老丈人给“死啦~死啦滴”做掉了。 其一家亲眷、臣属则是全数送到了这位玉螭虎名下的扶桑银矿上,苦哈哈带给他挖矿。 “诸位,码头呢……” 小周管家是啥人啊?!这是张小公爷专门培养起来的,虽然伺候人这功夫小周管家无师自通。 但这计然之策,小周管家敢说自己不比小公爷的任何一个弟子差。 三大车行是他操持起来的,三大成衣行是他操持起来的。 整个新建张家庄子是他盯着建起来的,甚至潮白河码头都是他一点点看着建起来的。 还有那军械营造局的大坝,也是他周瑾山一点点看着修建起来的。 过手的银子打底都是几百万两,于咱小周管家看来这粤北士绅豪商不过尽然土鳖罢了。 “是可以入股的,但入股的资质得需要考核啊!” 听得小周管家这么一说,这些个士绅商贾们心思百转千回。 莫非……这是要咱们厚礼一番,才肯放下名额?! “诸位都是名门望族,良善人家所以这考核自然不是问题的。” 小周管家现在的气度也算是养出来了,天然的带着张小公爷的那种范儿。 却见他笑吟吟的望着众人道:“只是啊,布政使大人、按察使大人这边怕是有些挂碍……” 挂碍?!莫非是说他俩要卡脖子?! “瑾山公啊,这关节想必您是有所见解的罢?!还请不吝赐教!” 其他人还在琢磨的时候,一年纪看起来接近七十的老者捻着须髯微笑的对着小周管家道。 看着这老头儿小周管家亦是心下感慨,不愧是这羊城头面人物啊。 家里数代跑海,永乐陛下年间人家便看准了把陈祖义卖出去换得一身荣华归来。 又用着功勋打通海路,数代跑海之下已然隐隐为这粤北海商之首。 童商童成春这老家伙果然是眼毒的很呢,不好应付。 “好叫老先生知晓,二位大人如今志非在粤北也。” 小周管家心里那弯弯道道自然也不可能少到哪儿去,虽然心里转了一大圈。 可脸上却丝毫都没有带出来,笑吟吟的道:“吏部功考司的考课,可就要开始了……” 这话一说顿时这些个士绅商贾们就明白了,原来根子在这儿啊! 士绅商贾们其实算下来亦都是读书人,这个时代不是读书人生意都不好做。 假假你都得是个秀才的身份,没挂上功名的话随便来个衙役就把你收拾了。 能够混起来的不是祖上有武勋传家,便是父祖辈儿出过进士举人。 而他们很多自己本身便是举人老爷,最次的也是个秀才身份。 于是他们自然是清楚,这考课的情况。 大汉时荀仲豫作《汉纪·哀帝纪上》上曰: “于是建诸侯之贤者以为牧,故以考绩黜陟,不统其政,不御其民。” 考课这事儿最惨的是要面临罢黜,这种是做的极差的了。 大明朝这会儿除非是犯下了大错又极为得罪人,否则很少会出现罢黜的情况。 而第二多的便是“告老制仕”,算是给你个体面退休的机会。 一般出现这个情况多数是年纪差不多了,政绩方面又算是中平甚至中下。 那就别赖在位置上了,赶紧回家啃老米饭拉倒。 第三种是平调,这种是年纪不算大、政绩也不算是优秀只能算是中平。 最好的那部分中上的则是稳中带升,或许是职务调整或许是调往其他布政使、两京任职。 当然,最厉害的那种必然是“擢”。 成化二十年进士张恒山当时那就是“擢”了,直接奔上二品大员。 但人家这是举国考课第一啊,吏部都说要举国效仿的。 “此码头兴造自然是可归入考课中,然田亩……” 却见小周管家抚着额头,叹气道:“之前陛下将我家小公爷寻去宫里大发脾气……” “天下田亩由洪武年间迄今未曾增长不说,居然损失泰半……” 这话一出口,顿时士绅商贾们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侵占田亩这事儿他们可谁都犯过,说起来这身上可没一个干净的。 更重要的是,大明这年代里谁都把土地看的是极重的啊! 即便是他们这些跑海发家的海商们,挣到了银子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买地!大量的买地,拼命的给自己家里买地、置办宅院。 便是连他们这些做生意起家的都这么干,可想而知其他人会怎么干。 于是在整个大明朝,甚至可以说延伸到后来的清、民国时期,对土地的渴望、渴求是几乎刻在骨子里的。 见得他们都不再殷勤反而是面露犹豫,小周管家亦不甚在意。 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诸位倒是不必忧心,生意还是可以做的嘛……” “诸位想要了解这码头规划,可随在下看看沙盘……” 说着小周管家回身抬手,命人将一个制作好的巨大沙盘给抬了上来。 看着这沙盘,顿时这些个粤北土鳖们“咕嘟~”的咽下一口口水。 这西洋景儿,他们可是真没见过啊! 这沙盘长约六尺、宽三尺,呈长柜形。 须前后六人以四角、中段支撑之脚小心抬起,才可运至这场中放下。 看着上面制作的那栩栩如生的码头、江面、宅院、街道……等等,这些个粤北土鳖们皆尽目瞪口呆! 尽管这沙盘若是后世来人得看的是简陋,但架不住这些粤北土鳖们没见过啊! “诸位且来看看……” 小周管家熟门熟路的从台子下拿出指挥棒,点着码头虚画了一圈。 “按照设计规划,码头全数用水泥新料为主、辅以军械营造局铸造司所制之精钢为骨……” 这水泥他们倒是知道的,毕竟知道潮白河码头的话自然是知道水泥的。 但这水泥他们是用不上的,因为京师自己的营造都特么不够用了。 几乎是水泥还没出厂就被订下来用哪儿了,津门炮台上呼啦啦的大面积倾倒。 还有从潮白河修筑往京师的那条直道、京师新移民们的住宅、沿码头至京师的铺子街道…… 一桩桩、一件件,那砸进去的水泥可谓是山海一般多啊! 铸造司的精钢也是,虽然粤北亦产出好钢、好铁。 可若是说要拿来修筑码头这就可太奢侈了,毕竟一口铁锅得好几钱银子呢! “这……这耗糜太大了罢?!” 即便是童商童成春这样的羊城豪商魁首,见此亦不由得目瞪口呆。 小周管家心里撇嘴:呸!一群土鳖,要不是我家小公爷吩咐谁想跟你们在这儿瞎耗啊! 我周瑾山那也是一刻钟几十万两上下的人、是帝国第一俊男子文武双全玉螭虎麾下第一狗腿王! 你们这群土鳖算个毛线,麻溜的点儿! 我,狗腿之王周瑾山!你,二愣土鳖快掏钱! “码头预设,一次可停泊千料大船三十……” “此处为货栈,预建仓储占地五十亩。后续可扩至百亩……” “这里预设为码头直道,水泥铺设、青砖为底。可并行四辆马车……” “沿街百一十丈,筑商铺六十八间、楼二十又三……” 一众粤北土鳖们这下真是傻掉了,若是这里修造起来了还有羊城啥事儿?! 尤其是人家这大道、这铺子、这码头的便利,卧槽尼玛!这明显就是未来的黄金地段啊!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不喜搭理士绅商,赴会工匠周瑾山 “前后街六街二十巷,且介时‘庠序教谕部’新教谕抵达后将于此开设教谕学堂授课……” 唔……此教谕区域也,哪怕是不在此置业亦须在此租赁宅院罢?! 毕竟到时候若是从羊城中带着孩子赶来此就学,那孩子得多早起来啊?! 至于名师……开玩笑啊,没看人家说了这是“帝国庠序教谕部”的新教谕么?! 一时间这些个士绅商贾们心下琢磨开了,不断的开始计算得失。 甚至小周管家都介绍完毕了他们居然都还不肯走,饭都不吃了直接围着那沙盘小声嘀咕着。 还吃个鸡毛的饭啊,没吃过饭么?! 这可是关乎到大家未来生财之道,甚至可能是十数年、数十年发展的路数啊! 这一顿饭直接吃到了月上柳梢,更准确的说是聊到了月上柳梢。 然后才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去,好在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告诉他们明日可以继续来看。 但这登记的时间可不长啊,最多五日码头就截止了。 到时候码头会开始募工,交由军械营造局营造司的大匠们培训后开始根据规划干活儿。 在上车之前,各家士绅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 不必专门约定他们也清楚,明日大家必然是要聚上一聚的…… 小周管家确实没有时间搭理他们,因为他明天一大早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羊城郊外蕃隅的莲花山,乃羊城古之采石场。 始于西汉传承至今,甚至当年南越武王尉佗之陵寝用石亦是采集于此。 是以这里历代以来都是官方的采石场,只是到了这大明朝…… 崛起的士绅豪族们开始瓜分这里的采石场,好在因为利润不大倒是采石的人也不多。 谢玉田负责调查这些个士绅豪商们,小周管家就负责考察采石场的位置。 布政使、按察使那边全都订立了契约,仅仅是买地这两项就让粤北布政使司吃的肥饱。 小周管家现在去看的是采石场的碎石、搅拌、烘烤……等等设备的安装情况,这些都是铸造司打造的。 在现场这里管事儿的除了户部的官员,还有一位隶属皇宫内库的中官。 毕竟这帝国矿业可是皇家内库、户部,和张家一并联合入股的。 看得一切项目都在进行中、了解了一下进程,小周管家掉转马头便往“季华忠义乡”去了。 季华忠义乡,近称之为“佛山”。 冶炼铸艺始于秦末西汉尉佗时期,晋代隋唐时铁艺兴盛。 至宋代甚至已为主要出埠之物产,至大明此时“佛山铁锅”乃是当世名品。 后岭南三大家屈莱圃作《粤北新语》载曰:“诸炉之铁既成,皆输佛山之埠”。 莫要小看佛山取得的铸造成就,景泰年间佛山祖庙北帝神像重逾五千斤,就是一次浇铸成型。 史载宣德四年起,佛山祖庙一带铸铁的私坊甚多! 其时诸炉并冶、火光冲天,堪称天下盛景。 而最大者为宣德年迁居佛山李广成者,广成于里水习铸冶后传于子孙,世代执业。 除李氏外,还有鹤园冼氏、东头冼氏、佛山霍氏、石头霍氏和石湾霍氏……等家族有从事冶铁业。 到了成化及如今的弘治年,佛山的居民大部分从事冶铁业为生。 之所以如此多人从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利润肥厚、需求庞大! 甚至为此走私都在所不惜,一只佛山铁锅三钱银起。 然而到了扶桑,竟是直接能卖到一两银子之多! 甚至到了十九世纪工业铸锅之前,佛山铁锅依旧是出口的拳头产品。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天黑前抵达了这大镇。 只是此时的佛山还没有完全的兴旺起来,它兴旺得到清中后期了。 其时佛山与朱仙、汉口、景德,并称为“天下四镇”、“天下四聚”。 “老丈莫要多礼,在下受不起啊……” 祖庙上,李广成后裔李家族长为主,领身后一群人在恭迎小周管家。 老者身后的,包括了鹤园冼氏、东头冼氏、佛山霍氏……等八家佛山最大冶作坊。 “先生远道而来,老朽等顿感蓬荜生辉啊……” 别怪这老李战战兢兢,毕竟这来人可是布政使、按察使大人家的。 这县令都跟着一块儿来,说这是朝廷上赫赫有名的玉螭虎公子家的管家要来。 即便是老李他们这群人远在粤北,那玉螭虎的名字还是听过的。 佛山距离羊城并不远,此处也算是大商镇了。 是以自然是会衍生说书、读报人这个职业,随着《帝国时报》的传播玉螭虎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 “坐坐坐……诸位贤德还请先坐。” 小周管家现在的气度,可比随同他一起来的知县牛批多了。 当然,小周管家也不是那种见人家官小就摆架子的豪门悍仆。 所以在主位的问题上他他先谦让了这位受宠若惊的知县,被再三推辞后才肯坐下。 “今日召集主位贤德来此,乃是为陛下、朝堂及我家小公爷的建议。” 小周管家微笑着先摆手,让人将京师运来的上好燃煤拿来。 再有一个手摇的涡轮状态小型鼓风机,把几块蜂窝煤放在了黄泥小炉子里再摆上燃煤。 上面则是架上了坩埚,里面放着小块儿的铜。 “首先给诸位贤德,亦是这南国冶造行家瞧瞧帝国军械营造局铸造司最新的手艺……” 老李等人也是冶炼老手了,都是世代冶铁的自然一看就知道这黄泥炉、坩埚可都是好东西。 但冶炼效果怎么样,大家还是心存疑惑。 甚至好几位都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觉着哪怕是再厉害自己也是有长处的。 “呜呜呜~~”的手摇涡轮状风扇吸风声响起的时候,这些个老冶匠们的神色就不一样了。 他们可是多年围在冶炼炉子边上的人,深知风箱进气对于炉温提高的重要性。 只是他们不知道如何陈述这件事情,只是把自己的经验一点点的传给子孙。 却见随着“呜呜~”的风声呼啸着响起,那黄泥炉子内迅速一片亮红! 肉眼可见的那坩埚竟是整个飞快的开始变红,顿时这现场的老铁匠们倒吸一口凉气! 升温快、炉温高!!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声巨响震祖庙,广纳众匠入新司 操作着坩埚的铸造司大匠一边吩咐着身边的工匠拿出砂泥来,一边继续往坩埚里投一些块状物。 这八位佛山冶炼的头面人物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皆叹气。 人家这分明就是不在乎给他们看,要知道他们家若是冶炼的话投料必然是要藏着掖着做的。 却见那些辅料很快的在铜水中缓缓融化了,两个工匠亦是提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打横放下。 同时小声的要求大家都距离那箱子远一些,不要太过靠近。 那铸造司的大匠用不知道什么材料打造的杆子,在坩埚里面搅拌均匀后用套钳缓缓的拎起坩埚。 对着那箱子上的一个看起来似乎是预留的大孔洞,缓缓的将坩埚里面融化的铜汁倒入…… “滋滋滋~~”烈红炽目的铜汁顺着那孔洞被倒了进去,箱子边上的小孔不断的喷溢出热气。 看着那大匠拿起坩埚的手法、那倒铜汁的节奏,佛山的老铁匠们便心里有数了。 人家不仅是此道中的老手而且还是好手,尽管看不明白他为何会节奏性的倒铜汁。 但他们肯定这里面是有缘故的,而且是跟材料和铸造要求有关系。 便是此时有辅匠将一个敞开的箱子抬过来,却见里面底下铺着粗盐。 似乎渗了一些黄澄澄的油脂,亦是此时那箱子上的扣锁“咔咔咔……”的被打开了。 几个老铁匠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铸造司大匠将那铸件用钳子扣死,拎出来放进那箱子里。 而他身边的工匠、辅匠似乎早已配合稔熟。 却见他们将一桶桶沾饱了油脂的粗盐粒“哗啦啦”的倒在了铸件上,很快的便将整个铸件覆盖。 油脂和盐粒的摩擦中,铸件不断的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那大匠似乎掐准了时间,一挥手便有辅匠将盐粒敲开拿出这铸件来。 而这时候那边黄泥炉子的风机“呜呜呜……”的,再次响起。 这大匠钳住铸件便隔着那烈焰不断的炙灼这铸件,手稳、均匀! 辅匠们拎过一桶油脂来,便见得这大匠将炙灼一回的铸件直接放进了油脂中。 “滋~~~”微弱的烟气冒起,这些个佛山的老铁匠们已经看的忘了神…… 这个时候铸件再次被提起来,燃煤被加进了黄泥炉子中! 风机再次“呜呜呜……”的轰鸣了起来…… 尽管是数个时辰过去了,但这些个老铁匠们居然两眼冒着精光。 没有一个人感到疲惫、没有一个人感到不耐烦,他们如饥似渴的盯着每一个步骤。 只是丝毫不敢打搅到这位铸造司大匠的工作,小周管家早已经笑吟吟的请那知县到一旁饮茶。 那让人拿出随身的糕点、果脯、肉脯、蜜饯……等,与这知县坐而论道。 “神技也……神器也!!” 几个老家伙激动的差点儿脸都在发红,嘴皮子都在哆嗦着。 铸造司的大匠终于收工了,端着这一柄小臂粗细的铜铸火炮走到了小周管家的面前。 “瑾山先生,完成了。” 那知县也好奇的望去,一见此炮亦不由得赞叹果真是神技也! 却见炮身上浮雕着真武大帝像,其型威武嗔目如电! 整只火炮虽然不大却极为精巧,且炮身上虽有纹雕却极为光洁。 在火光下整只呈亮铜色的火炮,映着亮光。 见得这大匠居然是对小周管家不亢不卑,顿时这些个老铁匠们有些诧异。 更叫他们诧异的事情是,小周管家居然起身对这大匠施礼道谢连说辛苦。 这大匠的态度却丝毫不扭捏说没费什么事儿,两人看起来似乎很熟悉。 说着大匠还招呼了一位甲士前来,让他去试炮。 一众人顿时激动的跟了出去,却见这门炮被安装在了一处炮架上。 老李赶紧喊自家的几个在门外的棒小伙儿,去扛了个废门板过来在远处摆开。 这门新铸火炮被摆在了两百步外,便见得甲士按照流程装炮完毕。 行云流水一般,甚至几个老铁匠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瞄准射击。 “轰!!” 炮声轰隆下,那面四条汉子才能抬起的旧门板轰然炸开! 整个门板瞬间粉碎“噼里啪啦~”的飞溅的到处都是,甚至滚烫的砂子将边的树木都打的一阵乱响。 树枝树叶掉落一地。 这些个老铁匠们看着这门炮,那心尖儿都在发颤。 这是当着他们的面儿给铸造出来的啊,这手艺……绝了! “在下亦不瞒诸位贤德,我家小公爷的意思是将在此开设帝国军械营造局铸造司的分司。” 在这些个老铁匠们都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周管家笑吟吟的道。 “此分司预计用地五百亩起,筑坝蓄水,以水力鼓风炼铁……” “募大匠五百、工匠两千,辅匠、学徒六千人以上……” 老李他们八人听得这话不由得猛然脸色一白,竟然是咚咚咚倒退了几步“普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要是这铸造司分司开起来了,他们这些个作坊还有活路么?! “嗯……如是铸造司的用具运来,那三万斤巨炮亦是造得的。” 三……三万斤巨炮!! 这些个老铁匠们听得这话先是一个哆嗦,随后便是满心的向往。 三万斤的巨炮啊,那得多大、多宏伟啊! 但随即想到这铸造司若是进驻后,自己等人所面临的情况…… “当然,我家小公爷的意思不是要为难诸位贤德。”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上前,将那老李扶起来温言道:“粤北……终究是要发展起来的。” “诸位贤德一身本领遗失荒野,却是可惜……” 说着,小周管家对着那大匠施了一礼恭请他上前来。 “老汉现忝为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铸造司大匠,月银五钱、有专属院子……” 那大匠笑呵呵的站出来,开始给老李他们讲自己的的情况。 听得居然有夜校能识字、家里的孩子也能识字,若是提出新炼钢法子还能有赏银派下。 多了五十两、少也十两,顿时老李他们几个眼珠子都红了。 再听得他们不仅识字还能有古籍参考,考核积分到了便能换大宅院、月银哪个不心动?! 尤其是考虑到以后儿孙,世世代代做这冶炼就能旱涝保收么?! 这军械营造局不一样啊,要是识字了、能考学、能看古籍……便是这营造局倒了。 儿孙们那手艺又识字,怎么会愁吃不上饭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编收冶匠周管家,勇担其责伏羌伯 那大匠给他们说了一通后,这些个老铁匠们到底是手艺人。 没那些个广府的士绅商贾们如此多的花花肠子,当下就告罪要求商议一番。 小周管家倒也不以为杵,笑吟吟的让他们自便是了。 说是商议其实就是大家互相安心罢了,人那三丈长的砍刀都架脖子上了…… 还商议个屁的商议啊! 没多会儿果然他们出来了,见到了小周管家就说了这么一句。 “小老儿等人倒是愿意为国朝效力,可家中杂物甚多又且可用荒废了甚是可惜……” 小舟管家哈哈一笑,摆手道:“一并按市价收了罢,算是给诸位贤德的安家。” 这些老铁匠们听得此言不由得感恩戴德,连声道谢。 亦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感觉自己腹中饥饿,竟然是肚子咕咕响起。 不由得老脸一红,小周管家先笑着说自己也是饿了好久了! 大家先吃些东西,有什么咱们酒席上谈罢! 边上作陪的知县亦是感叹,三大学士赞之玉螭虎乃“天下风云麒麟儿”。 初时自己还有些许不服,后来见人家文物解元皆拿下又做得那诗词终究是不得不服气。 后见《帝国时报》、《肥堆叙话集》,事实上这知县已是心下佩服愿多加相助。 然而,他现在才彻彻底底的看清楚自己跟人家的差距在哪里。 这佛山冶炼始于西汉南越武王时,迄今千年有余、名传宇内外。 甚至每年都大把铁锅飘洋过海至扶桑,卖的高价。 火筛当年屡屡犯边,其中要求之一便是要售于其佛山铁锅。 由此可见这佛山铁锅之声名之盛。 这些个佛山的手艺人虽然地位不高,可若是真闹将起来恐怕那玉螭虎也得头疼一番。 这知县之前对于玉螭虎居然不亲至,派一管家前来颇有腹议。 然而事实证明人家这确实不用来啊,他来做甚?! 的确是这小周管家一人,便可将此事抵定矣。 没有什么威逼利诱、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就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就是光明正大的展示。 就是这么很直接的告诉你:可以不入我这铸造司,但你能否经营可就看你本事了。 然而,不入铸造司的话这些作坊如何跟铸造司竞争啊?! 虽然大匠的手艺知县看不懂,但不妨碍他从那些老铁匠们的脸上看出端倪。 人家……这就是本事啊,妥妥的真本事! 妥妥真本事的张小公爷玉螭虎,望着面前的这位虬髯豹眼年近五十的大汉很是感慨。 “小公爷,算下来末将亦曾是国公爷麾下的老人儿了!您要做啥吩咐一声便是了。” 这位年纪甚大的老将乃是原湖广总兵、现在的两广总兵毛锐。 的确如他所说,两家的话算是有些许往来。 这位毛锐是袭承于祖上毛忠伏羌伯的爵位,而他祖上那当年确实厉害。 毛锐祖上哈喇歹在洪武初年归附明朝,从一名士卒升到千户,后战死。 子拜都从征哈密时,亦战死。 哈喇歹孙时候,改汉名毛宝因骁勇而充任总旗,官至永昌百户。 而这位毛宝之子便是毛锐的祖父,从永乐年就巡边一直到宪宗朝年逾七十还亲自领兵作战。 以至于当时理学名臣、被呼为“有明一代文臣之宗”丘文庄作《挽伏羌伯》哀叹: 一代知名将,三边屡建功。 帝怜何力义,人比侯忠。 异鸟鸣牙上,盘蛇堕镜中。 九原终不作,大树起悲风。 “末将知道您是好意,不愿末将淌这浑水……” 这毛锐对着张小公爷便是一个肃然的抱拳,无比坚定的道:“但末将身负此职,怎可置身事外?!” “又怎能让您来为末将身担此危?!” 张小公爷最初没有找这位两广总兵确实也是存了这个心思,主要是这位伏羌伯历史上实在太苦逼了。 一如他那位苦逼的祖父一样,好些次被冤枉、被文臣们嚷嚷着要砍了、罢免。 最终还是皇帝脑子没抽筋儿,保他下来了。 这位伏羌伯还是很有祖父之风的,继承爵位以来屡有战功、多次平乱也得刘大夏赏识。 可倒霉催的是,刘大夏要刚刘瑾没刚过啊! 于是这位伏羌伯被算作是刘大夏一党,惨遭OK丢进了诏狱。 没奈何之下拿钱使了银子,总算是脱了身还被启用做了漕运总督。 安稳日子没过上几天那刘瑾就被收拾了,刘瑾这一被收拾他又被算作刘瑾一党惨遭KO。 你说这两回也就罢了,刘六刘七叛乱老家伙又被朝廷想起来让他去平乱。 这回更倒霉,那一并出征的狗犊子中官张忠跟特么刘六刘七的大哥大盗张茂是把兄弟啊! 这尼玛身边蹲个通风报信的,还打个屁的打。 直接被人埋伏暗算怼了一波,将印都给丢了。 好在那会儿正德脑子没发晕,言官们弹劾了一波也只是将他召回没治罪。 到了嘉靖那会儿他才又被启用回湖广镇守,估计真是熬的太辛苦才三年就嗝屁着凉了。 这伏羌伯的情况说起来那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泪啊,着实太过悲惨了。 所以张小公爷开始就没想为难他,这粤北广府的情况他能不清楚么?! 可这里面原因错综复杂,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搞定的。 非要把他拖下水的话,万一有事儿他肯定是被拉出来顶缸的。 他脑袋不够大啊,张小公爷自认为脑袋还是比较大的。 只是让张小公爷没有想到的是,这位两广总兵居然不管不顾的要跑来必须掺和。 “国朝忠勇之士啊!” 张小公爷感慨着站起来,对着这伏羌伯深深的施了一礼:“伏羌伯既有如此担当,本将怎敢不从?!” “末将受不得如此大礼……” 毛锐见状赶紧回礼,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将他扶起:“既是来了,那边好好谋划一番……” 听得此言,毛锐亦是点了点头:“粤府卫所多不可用,逃卒甚广牵连甚多……” “尤其士绅豪商多私造大船出海与外国‘番船’私贸,卫所将校与其多有勾结……” 还有一句话这毛锐没有说,就是这些士绅们多数在朝堂都有自己人的。 同门、同窗、同年……等等,他毛锐不过是一介伏羌伯哪里能深查啊! 第三百七十七章 毛锐玉田相照应,海商亦非一条心 “末将还有三千兵丁可用,多为桂西狼兵可堪一用!” 对于这点张小公爷倒是不怀疑的,毕竟毛锐先是在湖广经营多年了。 而且之前就有平乱之举,后来琼岛发生叛乱也是他去剿灭的。 也是因着这一系列的叛乱将卫所的无能暴露无遗,于是大明不得不开启募兵、调兵制。 狼兵的调配逐渐的走向了大明历史的舞台,募兵方面最为突出者乃戚武毅的浙江兵了。 “此事不急,既然来了顺便看看国防军新训之项、训练之点。”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这毛锐轻声道:“此番作战只需好好行事,有了功勋亦好至京师就读……” 他这等总兵之职,到了京师还能就读什么?! 必然是那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啊,一想到自己去读完便能够混得一个“天子门生”之身…… 毛锐这激动的肝尖儿都在发颤,这可是大大滴靠山啊! 却见张小公爷命姬武将樱子去把谢玉田喊来,随后让毛锐与谢玉田配合行事互相拾补照应。 “诸位说话啊!那沙盘看也看了,该打听的也都打听了……” 童商手中的龙头杖在地面上顿了一顿,望着这些在他家中客厅里闷头不语的各家族长们道。 “明日此事便要截至了,这股子是参还是不参?!” 童商可不愧是这粤北首屈一指的大海商,这从他家中客厅内那几株六尺余的红珊瑚树便可见一斑。 还有那道屏风,怕是有八尺余长。 上面尽数以玳瑁、巴掌大红珊瑚雕件、黑珍珠镶嵌于整块的紫檀木上,竟然是一副万里山河图俯瞰图! 这份气势磅礴、豪遮奢靡,怕是皇宫之中亦都未有啊! “成春公,此事哪儿还有我等回旋余地啊!” 却见一黝黑的矮胖子慢腾腾的嘟囔道:“那玉螭虎可是好惹的?!人家这使的还是阳谋啊……” “若是咱们不从他事,恐怕先要给咱们找茬儿的便是布政使、按察使二位大人罢?!” 这话说的是啊,那位漂亮的玉螭虎一开始就说了。 他弄这码头就是为了给这两位捞政绩,让他们得以升官的。 包括了让他们这些士绅豪商们退还田亩,也明着说了亦是为此罢了。 若是他们不肯,那玉螭虎估计还没吱声…… 章玄应、赵栗夫二人,就先咬牙切齿的要把他们全嫩死了罢?! 你都要妨碍某家升官了,那可不是生死大敌么?! 这些时候谁敢当道儿毫无疑问的,那就得是死敌啊! 管他是谁,先嫩死了再问嫩死的是谁! “伯章所言老夫亦知,可老夫……不甘心啊!!” 却见童商目光阴骘,狠狠的将手中的那龙头杖“砰~!”的砸在了地上。 在宴席上敦厚老者的形象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面目阴狠的老鬼。 在场的这些个士绅豪商们尽皆叹息,谁能甘心?!谁肯甘心啊?! 都是祖辈、父辈占下来的田亩,都划拉到自己家中传家了。 现在全都要从牙缝里面抠出来,这谁能甘心啊?! 若说跟那位玉螭虎玩花活儿,只抠出一点儿?! 呵呵~没听那小周管家周瑾山说了么,要“考核资质”! 什么是“考核资质”?!就是你出血多少才合适。 玩花活儿的结果就是“考核资质”不过关呗,这谁敢赌啊?! “投效罢!他玉螭虎总不可能在这粤北呆一辈子,只要他走了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么?!” 却见坐在左上首的那位清瘦老者原本双手拢在袖子里,一直都在闭目养神。 直至这个时候才开口,声音沙哑的道:“恐怕此事朝堂上也在看着呢……” “别忘了,之前多少言官御史甚至侍郎们……” “现下,可都在潮白河上挖砂泥啊!” 这话说的顿时让这些个士绅豪商们打了一个哆嗦,却见这老者低着头轻声道。 “那《肥堆叙话集》想必诸位亦都看过,陈神义……倒下才几日?!忘了?!” 提到陈神义顿时这些士绅豪商们面色愈加惊恐,甚至都有人不由得颤栗了一下。 他们亦是曾往京师行商的,那陈神义是什么人他们比谁都清楚。 人家那真是手眼通天啊,毕竟能够在京师如此地方站稳脚跟一度压服勋贵的。 这能是一般人么?!然而,一个《肥堆叙话集》将他打落在地、驳斥的体无完肤。 当然,他们所看到的《肥堆叙话集》还是删减版的。 完整版的除了大内弘治皇帝、太子可以看之外,禁止其他人看。 还能够看到完整版《肥堆叙话集》的,亦只有张小公爷的几个弟子了。 至少暂时这《肥堆叙话集》,是不会对外发行的。 “走吧!听说那周瑾山已经从佛山回来了……” 却见左上首的那名老者缓缓起身,这个时候才看清他的面容。 这老者面色蜡黄如尸,双眼无神如死鱼。 尽管穿着一身华丽的绸缎子袍服,却整个人看着更像是一具从棺材里蹦出来的妖尸。 童商似乎也很忌惮这老者,皱着眉头不自觉的让身子后撤了些许。 “洪公,需要那么着急么?!不如老夫等再议……” 那被叫“洪公”的老者转过头来,那双死鱼眼睛就这么无神的望着童商。 童商居然直接将想说的话全都吞回去了,呐呐不复再言。 “尔等欲谈则继续,老夫回去命孙儿将此事办妥便是……” 说完,竟是直接起身背着手便要走。 哪怕是童商站起来连呼了好几句洪公,这老者都没有停下脚步。 “啐~!他们七家一直都是自命清高,这洪老鬼从来跟咱们就不是一条心的!” 那叫伯章的黑胖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直至那叫“洪公”的老者身影不见了才敢站起来如此说。 然而,便是在他面对着童商准备夸夸其谈的时候身后一个沙哑而冰冷的声音传来。 “老夫这老鬼既然是代表七家,自然是要考虑七家的利益……” 那叫伯章的黑胖子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哆哆嗦嗦的转过身来。 却见那蜡黄脸色死鱼眼的老者,用着那无神的双眼望着他。 “阔且……尔等何时与我七家一条心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洪家家风堪豪迈,蝇营狗苟士绅商 “洪舟同!虽你七家与老夫等即便是平日有所龌龊,此时亦应团结一致!” 那童商狠狠的将龙头杖“咚咚咚~”的在地上顿着,瞪着眼珠声竭力嘶的道。 “我等粤商若不抱团,怎可存续?!” 那洪舟同死鱼一般的眼睛无神的扫过童商,又扫过那叫伯章的黑胖子。 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好像是在笑。 但实际上不知道是笑还是抽搐的表情,让现场这些个粤商们心尖儿抽搐了一下。 “老夫洪坤,乃家祖取《易·坤·象》之‘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之意……” “字‘舟同’,为家父取于《孙子·九地》之语……” 童商他们也是进过学的,当然知道洪舟同这名字的出处。 《孙子·九地》有曰“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 “不讳言,我洪家祖上便是闯海盗匪干的是杀头的买卖……” 其他羊城士绅商家为何忌惮这七家?! 因为他们都是当年从海盗起家的,永乐帝时便已经创出诺大名号来。 其时他们祖上在那当年悬赏足足七百五十万两白银,由洪武时期便活跃的海盗王陈祖义一并讨生活。 双方其实互不隶属只是合作,但出海多挂陈祖义名义就是了。 后来大家有了分歧,七家祖上想落叶归根随三宝太监回来。 陈祖义则是见了三宝太监的舰队心头火热,想要夺下来再闯世界。 陈祖义忌惮七家抱团不敢下手,七家也忌惮陈祖义发狠鱼死网破。 最终陈祖义发动了对三宝太监的袭击,七家站在的是三宝太监一边。 事毕后不求官职只求带上家财、亲眷落叶归根,于是七家与和粤北本地士绅商贾其实不相合的。 只是他们早年闯海有根基,手里又有着一水儿当年一并闯海的亡命徒。 逼急了,这票人说不准真能一个“盗匪”灭他们满门啊! “我洪家吃的是刀头舔血的饭,官屯二田占过、违禁下海通番买卖干过……” “甚至海上杀伐砍的人头滚滚,手也不干净多少……” 却见洪舟同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珠子扫过这些个粤北士绅商贾们,竟是无人敢与之对视。 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洪舟同继续道:“但我洪家……” “占地,不曾占这粤北邻里乡亲半分宅基田亩!” “买卖,未有向这粤北诸商贩作坊巧取豪夺、强买强卖!” “便是杀伐,也不曾勾结倭贼番寇害人取利!!” 即便是话语如此锋利、即便是语气如斯切齿,洪舟同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任何一丝的表情。 “这……是我七家的家风!!” 只是那双不断扫过众人的死鱼眼,让这些个粤北商贾们冰寒彻骨。 “弘治六年,佛朗机番寇侵岑子澳、东莞守御千所千户袁光战死一事……” 洪舟同说到这件事情,顿时这在场的粤北商贾们尽皆色变。 那童商更是浑身颤栗的站起来声音尖利:“洪老鬼,莫非你要去告发老夫等不成?!” “老夫告发尔等作甚?!” 却见洪舟同那蜡黄的脸上依旧是古井无波:“老夫只是告知诸位……” “老夫来,已是不负祖上‘厚德’、不负家父‘同舟相济’之期望……” 却听得洪舟同那声音,如同冰棱摩擦一般咔嚓出声。 “若让老夫与尔等这般为苟私利,丧尽天良!老夫……自问做不出来的。”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在场的粤北诸商们面皮涨红的如同那猴腚。 洪舟同则是一如以往一般,那双死鱼眼甚至眉头都不带抬一下:“老夫告辞了!” 说完亦不看这些个嘴皮子哆嗦,一脸狠厉冰冷的粤北商贾们径直离去。 粤北商贾们勾结洋番入侵,这历史上不是没有过的。 粤北鹏城后来的“小南山公园”赤湾烟墩处“小南山烽火台”,便有遗迹于此。 此碑文有载: 嘉靖三十年秋,东莞南头人何亚八入海为盗,竟是勾结西洋番寇商船进攻东莞守御千户所。 其时守烽火台之万千户,于南山烟墩阻击海盗死战不退。 终因寡不敌众阵亡烽火台,指挥使李茂材闻讯紧急率兵增援。 匆忙抵达后激战数日,方将此西洋番寇驱逐下海。 没有人知道的是,洪舟同在走出了童商家的大门后望着门前巨大的石狮子、那朱漆大门。 望向那隐隐从门外可以看到的亭台楼阁,嘴角抽动了一下。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永乐陛下到现今,不过是数十年光景罢?! 这些蠢物居然真的以为自己在这粤北可以呼风唤雨、可以一言而决了?! 洪舟同身边数十号膘壮的汉子,按着腰间的砍刀警惕的看着四周。 驾车的是洪家的老把式,数代跟着洪家吃饭、跑海。 见得洪舟同转身要上车,赶紧将车门打开、拉开了踏板。 “阿聪,去军营。” 还未上车的洪舟同将手里的一张名帖递给了这叫“阿聪”的年轻人,道:“请拜那位周瑾山先生。” “知道了,老太爷……” 这阿聪躬身应是,将洪舟同伺候上车关上车门后。 这才对着边上的那些个汉子们点了点头,随即便有几辆马车驶来。 这前面的一辆是拆掉了顶棚的,两个汉子坐在上面警惕观察。 后面的一辆马车则可以看出来是进宝禄甲型,只是外挂了很多板子看起来似乎是为了防止弩箭的。 在那童商家的阁楼上,一众粤北商贾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这里。 “成春公,在下早说了!这洪家的老鬼跟咱们就不是一条道儿上的!” 那叫伯章的黑胖子一脸怨毒,死死的盯着那洪舟同离开的车马声音嘶嘶作响。 “您还邀他来给咱们难堪,何必呢?!要在下说,这七家当找个时机彻底灭了才是!” 黑胖子的这话,让童商身边的一的老头儿“噗哧~!”一下笑出来了。 却见这老头儿留着老鼠须面白绸衫年约六十上下,捻着那老鼠须鄙夷的看着这黑胖子。 “以洪家为首的七家,散落在海外的家族子弟可不少!尤其扶桑、爪哇!” “动他们七家?!咱们的船还下不下海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伯章黑胖动歪心,洪坤亲赴见瑾山 那叫“伯章”的黑胖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脸上挂出了一丝狞笑。 “咱们动不得,那张家玉螭虎难道还动不得么……” 那童商闻言脸色猛然数变,直接一耳光“啪~!”的抽在了这伯章的脸上:“噤声!!” “你若找死可自去,莫拖累老夫等人!!”话出口时,这童商面目阴骘如厉鬼。 竟是吓的黑胖子捂着脸连连点头不复再言,只有他低下头的眼神中才闪过了一丝的怨毒。 童商脸色阴骘的望着窗外洪舟同渐行渐远的马车,声音冷厉:“此话以后不可再提!” 一众粤北士绅商贾们皆点头应是,却是有几人脸上虽是笑眯眯的点头应是。 那双眼睛却在不住的闪烁着,在想着什么大约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洪舟同默默的看着这处如同巨兽蛰伏山峦一般,在夕阳中灯火渐明的军营心下暗叹。 这位“风云麒麟儿,张家玉螭虎”果真是走到哪里,便是一片腥风血雨啊! 初出茅庐下江南便遇倭寇袭扰,若是一般勋贵家子弟恐怕早跑了。 这位倒好,带着家中老亲兵斩杀不说还杀出海去。 竟是生生的在扶桑,杀出一片天地来! 那些个粤北士绅豪商们不知道,洪家这样海上根基人家又怎能不知道?! 这位玉螭虎可不是不知道海上情况的勋贵子弟,人家手下还有一支佛朗机人在效力呢! 爪哇那边的子弟后来回报,乘风离去的佛朗机人沿途打的可都是大明水师的旗帜。 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位佛朗机人和他的属下,已经全数拜服于这位玉螭虎麾下了。 洪家跑海亦与漕运有些许关系,怎么能不知道那郭彦和与英国公家的关联?! 斩倭寇、杀扶桑,回到苏州两两则《夜梦金陵》直接干掉的是半数金陵国子监贡生。 甚至还有七八位御史,甚至祸延至京师!这手笔…… 回到京师那经筵辩后,凄惨倒霉的数十御史给事中、侍郎。 晋阳那被连根拔起的十余家,外带九边刚刚从邸报上传来凄惨的数十指挥使、千户百户…… 更有那《肥堆叙话集》后言官、翰林、侍郎……等等一大票人,可说整个朝堂的清流几乎被洗了一遍。 尽管直接被杀者实际上并不多,然而如此多曾经雄踞一方的狠角色轰然倒地…… “哈哈哈……舟同先生大驾光临,瑾山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从营盘中走出,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 似乎丝毫不在乎洪舟同那张蜡黄脸、死鱼眼,声若海潮爽朗如昔。 洪舟同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笑脸比肃脸还吓人,居然没有笑而是长揖到底。 “老夫冒昧前来,倒是叨扰瑾山先生了……” 两人在这营门前互相寒暄了一阵子,说了些许没营养的恭维话。 然后小周管家这才笑吟吟的邀请洪舟同入营,但他的那些个家丁马夫们是不能进去的。 洪舟同亦不以为杵,径直进入了营区内。 看着营区内几处用“忠武河间王乙型”搭建的阵地,心下不由得一凝。 忠武河间王乙型是营造局均输司,根据后来武进士们在晋阳之战中的情况再次改进的。 这一款战车增加的是钢架底盘,再铺设板子。 减轻的重量则是添加到了两侧,同时还有替换的车板防止炮击后车板被轰开无法抵御。 穿过车阵车板组成的营门,洪舟同跟着小周管家来到了营地里属于小周管家的那处组合车房。 “舟同先生此番前来,是有事欲教瑾山么?!” 小周管家礼敬洪舟同坐下来,奉上茶后笑吟吟的对着他道。 洪舟同倒是没有想到小周管家居然会这么的直接,上来就直接开始谈核心了。 其实小周管家确实是没有太多时间跟他周旋这些有的没的,一句话的事儿。 我小周管家还得收拾码头上的筹备、准备铸造司进驻,又得准备开矿山…… 小周很忙,别麻烦了!不爽就一起上呗! “老夫此番前来,只是求瑾山先生通报一声……” 却见洪舟同那死鱼眼睛缓缓抬起,无神的扫过小周管家的面庞。 随即袖子轻轻抖了一下,便见得桌面上“咣当~”一声多了仨物件儿。 一件是巴掌大小,篆刻着“节节高升”青苍竹林图红珊瑚雕把件。 一件儿是三指大小,纯金镶莹莹绿翡翠“马上蜂猴”挂件儿。 还有一件儿才是让小周管家微微有些侧目,甚至眼神都有些变化的物件儿。 那是一串儿珍珠,每一颗都是指肚儿粗细。 但最重要的是:这珍珠的颜色,是金色的! 这种珍珠是小周管家完全没有见过的,而洪舟同则是绷着那张脸轻声道。 “此珍珠谓之‘金珠’,产于南洋。然而产量极少,千百贝中未必可见一颗。” 小周管家吐出一口气,竟是站起来对着洪舟同躬身作揖:“感谢舟同先生教我……” 洪舟同有些诧异的站起来,那张古井无波的脸色流露出一丝疑惑。 “瑾山从前自诩见多识广,但这金珠却为第一次听闻!” 却见小周管家认真的望着他道: “舟同先生以此金珠提醒了瑾山,天外有天人、人外有人。莫可自满,总有未可知也!” 洪舟同这才真的是有些愣住了,然而小周管家却沉吟了会儿道。 “舟同先生,若是可以这珍珠请备下两份。” 两份?!洪舟同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不高兴只是点了点头。 小周管家似乎也诧异他的表现,随即笑着解释道。 “我家小公爷身边的妙安姑娘、足利鹤公主殿下二女,极是受宠的……” “若是瑾山如此去求见,恐怕我家小公爷未必会见你。” 说着,小周管家望着洪舟同笑着道:“若是有此珠两副,小公爷恐怕为了她们也会见你一见。” “这些……是在下予瑾山先生的,小公爷那边已有准备。” 听得洪舟同的话,小周管家哈哈一笑:“瑾山就不必了!先生且把予我家小公爷之礼送来便是。” 第三百七十九章 厚礼得见玉螭虎,叩首求活洪舟同 当小周管家捧着两串金珍珠恭敬的送到张小公爷面前的时候,就连张小公爷也惊讶了。 莫说是这生产力、捕捞能力低下的大明朝,便是后世这金珍珠的身价亦是不菲的。 能被称之为“珍珠之王”的它,自然是有着它的独特之处。 首先是产地就有着极大的限制,最初它的产地只是南洋地区而已。 后来澳洲有进行一定的扩大养殖,可即便是有了养殖产量依旧极为低下。 每年全球的产量能够达到一百公斤,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以至于这种珍珠之王的出售方式,多数是按颗来算的。 根据金珠颜色、直径、圆度、光泽度……等方面,香岛在九十年代初一颗的价格是3~500刀。 这个价格还是直径在9~10mm左右的金珠,随着其直径越大价格则越高甚至翻倍。 若是15mm直径的金珠,还能够达到现在小周管家手上这种金珠“走盘珠”的级别…… 那一粒的价格起步都是一万二三千刀,这还是起步!! 若是做成现在小周管家这样拿出来的一串十六颗都大拇指肚儿一般大小,还都是走盘珠…… 估计得二十万刀起步,毕竟这是成串儿的啊! 张小公爷甚至都不比回头看,就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侧妙安、足利鹤二女那灼灼如火的目光。 女人啊……终究是见着漂亮的珠宝,就挪不动道儿了。 “便让他来一见罢。” 张小公爷笑着对小周管家轻声道:“回礼方面你也费费心,莫要显得咱们占了人家便宜。” 小周管家自然笑着恭声应是,望着他张小公爷则是叹气道。 “他给你的那份,你也收下了罢!回礼的时候,把你的那份也回过去便是了。” “周叔年纪也大了,这次出来回去给他带些许物件儿尽点孝心。” 听得自家小公爷的这话,周瑾山眼眶红了红赶紧点头。 留下了珍珠链子便躬身告退下去,妙安和足利鹤见小周管家出了屋子瞬间欢呼的就扑过去。 两女叽叽喳喳的拿起这金珠啧啧称奇,妙安嘴里说着要给老太后带一条回去。 足利鹤则是说要给张皇后带上一条,张小公爷则是苦笑。 他不喜欢去占人家便宜,没这习惯。 但大明朝这个时代讲究一个人情礼法,所以就只能是在回礼上做足。 譬如收下了人家这南洋金珠,那么回礼给人家就得把上等东珠回过去。 上等东珠的身价丝毫不比这金珠差多少,尤其是在生产力低下的现在。 据清《内务府奏案》载: 乾隆二十五年,打牲乌拉共捕得东珠二千一百一十九颗,头等东珠仅二十三颗。 乾隆二十六年,捕得东珠二千颗,头等东珠仅十八颗。 其珍贵程度到和绅被赐死时,其罪状其中一条就是“私藏东珠”。 而东珠在整个清朝,佩戴是有品级要求的。 但这方面基本不用他操心,小周管家会知道如何处理。 “笃笃~”敲门声响起,便听得小周管家的声音传来:“少爷,舟同先生到了。” 妙安和足利鹤听得敲门声,这才把珍珠收起来赶紧站到了张小公爷身后。 “进来罢!” 张小公爷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她们都站好了这才命小周管家把人领进来。 看得那洪舟同长的模样张小公爷虽然有些好奇,却也不至于不喜。 他见过长相凶残古怪的人实在太多了,只是黄蜡脸、死鱼眼还没法吓到他。 “噗通~!”叫张小公爷、周瑾山等人全都没有想到的是,这洪舟同进来直接就双膝跪下了。 却见这洪舟同居然是“砰砰砰……”的张小公爷直接磕上头了! 弄的张小公爷一脸懵批,这特么啥情况?! “舟同先生快快请起,您这是做什么啊……” 小周管家这下也回过神来了,赶紧要去搀扶这洪舟同。 却见洪舟同抵死不起,再次磕头声音发颤:“老朽愿为国朝指引海路、清扫粤北之碍、清除其贼……” “只求小公爷给老朽等七家,留下一条活路!!” 听得这洪舟同的话,张小公爷哭笑不得:“舟同先生言重了,大军是要去黔东南平叛的……” “小公爷莫要诳老夫了,那津门炮台恐怕只是第一批炮台罢?!” 却见洪舟同哆嗦着在小周管家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 “三大船厂新下水两艘宝船,又募水军四千……” “朝廷水师怕是正在日夜操练,随时入海清剿罢?!” “您与这数千大军皆属精锐,现下又先开矿山再置码头、更是聚佛山铁匠开铸造分司具铸炮之能……” 洪舟同的声音都在发颤:“恐怕老夫等粤北商贾,已是您案板上的肉糜了罢……”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心里暗叹。 这七家能够游离于粤北士绅商贾圈外,又不被那些人收拾并非只是靠祖上余泽啊! 自己只是稍微动作了一番,人家就已经看出端倪来了。 的确这一番的做派根本就不像是临时要办的事儿,结合一下水师的动态、津门的情况。 瞬间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这特么的不是人才什么才是人才?! “在下这码头不是已经言道让诸位贤德入股了么?!怎么能说是要下手呢?!”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洪舟同,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洪舟同则是脸色发苦,那蜡黄的脸抽搐了几下。 这才叹气道:“就是看出您不曾有必杀之心,老朽才敢冒险来见您求一条活路……” “若是您有必杀之心,老朽现在早已经带着七家连夜出海了……” 听得这洪舟同的话,张小公爷淡淡的笑了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天数借有余,在下又怎敢绝人之路?!”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望着洪舟同轻声道:“洪氏七家虽有劣迹,却罪不至死……” “此番你既是来求,我便给你个机会……” 说着,张小公爷望向了小周管家:“且领舟同先生,去寻谢玉田他们罢!” 第三百八十章 带头纳捐洪舟同,塌如雪崩众商绅 次日,羊城洪家等七家宣布将历年耕作的官、军“弃田”共计六千余亩全数归还。 这一手直接让整个羊城士绅商贾圈子目瞪口呆,没有人想到这洪坤洪舟同居然有如此大魄力! 想都不想直接把数代人占下来的官屯二田,全数交还回去了。 粤北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在府衙大门前,接下田亩册子并称赞了洪舟同先生如此义行。 随后那块“忠孝传家千古颂”的匾额,就这么被人抬出来赠与了千恩万谢的洪舟同。 亦是在现场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宣布将筹建新港口码头。 而筹备事宜将会由京师来的、曾成功的筹建了潮白河码头坊市的周瑾山先生负责。 洪舟同则是同时宣布,以洪家为首的七家将入股六十万两一并筹建新码头。 这消息一传出顿时童商等人,差点儿气的当场就嗝屁了。 那伯章黑胖子直接砸了家里仨宋代官窑的花瓶,童商听到这个消息现场就背过气儿去。 瓦仆娘姆啊!洪舟同你个狗批玩意儿太特么不讲究了罢?! 昨儿才给我等说完,特么今儿你丫就献田去了! 这特么不是把我等架在火上烤么?! 所有的堡垒最怕从内部被攻破,一旦有了第一个人这么干其他人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会被裹挟进去。 譬如那童商童成春,在十六岁的新纳小妾怀里刚刚醒来就哆嗦着命人准备车马。 声竭力嘶的嚎叫让管家把家里田亩全部清出来,不用太清楚、哪怕多给点儿也无所谓。 必须要在今日之内把这田亩给送过去、把这银子给人送过去! 童商童成春这老家伙心里都在滴血啊,这可都是童家祖祖辈辈、辛辛苦苦一点点儿……吞占下来的。 就特么这么送出去了,自己这是对不起祖宗啊! 然而现在他们不这么干的话,那么很快他们就连想送都找不着门儿了。 等老童商赶到了府衙的时候,顿时心里又是一顿卧槽尼玛! 狗批崽子黑胖子刘伯章居然跑的比特么劳资都快,现在哈巴狗儿似的在布政使章玄应跟前一脸谄媚。 再定睛一看,老童商那心里直接飞奔过百万匹草泥马! 昨儿在自己家里说好要抻一抻的这些个王八犊子们,现在全特么在现场啊! 一个二个居然跑的比特么自己都快,要说他们是刚刚才准备好的鬼才信! 这票狗批犊子肯定是昨儿回去就准备了,所以今儿得了信儿马不停蹄的就赶来。 马勒隔壁啊!老童商一边心里骂着,一边那老脸笑成了一朵雏菊:“布政使大人……” “哎呀~!成春公来了啊?!来来来……就等您了,我们这启动仪式就差您了呐!” 却见那章玄应亦是笑眯眯的扶住了童商,轻叹道:“成春公居然一次捐出十五万亩,大手笔啊!” “不愧是我粤北贤德魁首,本官代帝国拜谢成春公之高义啊!!” 童商听得这话不由得一脸:??? What do you FK?!我特么啥时候说要捐十五万亩了?!我…… 但看着章玄应那绿油油的眼神,再看着边上按察使赵栗夫那蠢蠢欲动的表情。 童商很快的露出了一个比被人用窜天猴炸了菊更加难看的笑脸:“老朽……老朽……” “老朽这是感念帝国照拂,心生感慨啊!” 现在童商那何止是心在滴血,简直就是被人把心挖出来扔地上再拿着油锤当面“吧唧~”给砸碎了。 全身上下那是哇凉哇凉滴啊,差点儿就当场给晕过去了。 但老家伙死撑着不敢晕啊,这会儿若是晕过去甭管真假那就是跟这两位结死仇了! 更别说边上还有两千余玉螭虎带来的京师精锐,他童家全身上下就没一块儿干净的地儿。 若是这按察使赵栗夫真的开始深挖,再有那玉螭虎率军给他撑腰…… 童家上下那绝对是瞬间土崩瓦解,前后左右没一个能跑的全都得挂批进去。 这特么日子没法过了,童商第一次深切的体会到什么叫: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那就是人家真的要炼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让你腾挪躲闪的余地。 “据说成春公这次要入股二百万银子?!大手笔啊!” 这个时候,那周瑾山亦是站过来笑眯眯的道:“在下倒是可以做主,码头上给成春公一成的股子如何?!” 二……二百万两?!老童商一个哆嗦,那差点儿脚底一软整个人就瘫下去了。 好在那死黑胖子刘伯章此时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手疾眼快的将他扶住这才没摔地上。 “老朽……老朽是打算投二百万两的……” 童商定了定神,那面皮不住的抽搐着顿时炸菊笑容再现人间:“只是还需要一些时日筹措……” “无事~!无事~!若是银子不趁手您可以说话,京师那边倒是有现银的。” “码头要开工,三日内需凑齐啊!” 小周管家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轻声道:“铺子押出去,还是能淘换些许银子的。” 铺……铺子压出去,童商眼前一黑顿感天旋地转。 卧槽尼玛!这是要挖了我童家的所有根基啊…… “宅院亦是可以的,所以您不必忧心银钱……” 那小周管家的笑容,此时在童商童成春看来如同那阴曹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 “听说您宅邸乃粤北第一豪遮,大块儿海黄所雕屏风、六尺有余的红珊瑚树便是宫中也没有啊……” 童商听得这话不由得浑身冰凉,整个人如坠冰窟…… 什么叫宫里也没有,他童家却有?!这不是寻死之道么?! 若是平日里还没有什么事儿,可这种时候提出来…… 童商童成春隐蔽的扫了一眼边上的那些个同行们,见他们眼底里闪过一丝喜色。 顿时心若死灰,这些人恐怕是等着他童家彻底败落好趴在他童家的尸骨上发财罢?! “瑾山先生倒是不必担心,二百万两银子老朽还是能凑得出来的。” 却见童商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三日之内,必定结清!” 第三百八十一章 士绅豪商真有钱,气的肝疼童成春 “有钱啊……”老戴义因为上次跟张小公爷配合默契,这次又被派来了。 随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军械营造局从营造司、均输司、铸造司,三司百五十大匠、四百工匠。 辅匠八百,可谓是阵容豪华、信心十足。 盖因张小公爷在让谢玉田把粤北这票人的情况摸清楚后,给弘治皇帝去的一份密奏。 里面说的清楚明白:皇帝世叔,咱们发财的机会来了! 选个内库中官把军械营造局三司的好手们组织一批来,此处人傻、钱多,速来!! 弘治皇帝二话没说直接下旨让停泊在津门整训的帝国水师,组织起来护送这批工匠前来粤北。 好在三大造船厂现在被注入了资金,又被严厉监督起来。 还把造船的图纸给拿出来了,然而工匠们实在太久没有造过巨型宝船了。 现在只能是一点点的根据图纸、《永乐大典》还有很多古籍内的记载,进行试制。 这次送他们来的,便是新编入的船队。 “真……有钱啊!!”粤北布政使章玄应看着最终汇总上来的数额、田亩,嘴皮子都在哆嗦。 仅仅羊城士绅豪商们归还的官、屯二田,就高达四十余万亩!! 而他们最终在新造码头上出银居然近乎高达四百万两,这什么概念?! 户部太仓银库一年的岁入最高峰时,亦仅是四百万两啊! 卧槽尼玛!这粤北羊城士绅豪商们,直接拿出来的现银就是四百万两了! 这如何能不叫章玄应嘴皮子哆嗦?! 还有那些个田亩,从前是知道他们吞下了大量的官屯二田。 甚至历代布政使、按察使乃至都御史,都没有太过干涉此事。 即便是刘大夏巡至粤北也只是剿匪、审案,完全没有去触碰侵占官屯二田这件事情。 直至现在被直接掀开了一看,所有人才倒吸一口凉气! 四十余万亩,这是什么概念?! 据顾炎武《日知录》中引洪熙已年周干曰: “如吴江昆山等田,亩旧税五升,小民佃租富室田,亩出私租一石。” 什伍之租,亩收应是2石。 这些可都是官田、屯田啊,亦就是说这四十余万亩的田所产几乎都是属于国库的! 即便是中间损耗些,以每亩缴纳国库一石算这可就是四十余万石粮食了! “这却仅仅是羊城一地,还不知道这粤北、甚至这整个帝国上下有多少‘帝国根基’在上下其手!” 张小公爷对此丝毫不意外,这批士绅商家读书人就是这个帝国最大的毒瘤。 大明是华夏历史上资本给所有人上的,展露自己狰狞和贪婪最重要的一课。 这些个“读书人”、“文化人”利用自己掌握的话语权、免税权,不断的从帝国身上吸血。 甚至一个二个争先恐怕的去挖这个帝国的墙角,恨不得把整个帝国都敲碎了往自己家里搬。 终于这个帝国被他们敲碎了,如他们所愿的被他们搬回了家里。 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这种贪婪带来的反噬。 闯王可不是大明皇帝,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举起刀从这些读书人口袋里把银子掏出来。 亦是这个时候,关外的大清来了。 一部分的读书人还期望能继续存在让他们爽利吞钱、控制朝堂的大明,然而却无可奈何花落去。 新兴的大清很清楚这些读书人到底是什么根底、什么德行,在税收方面根本丝毫不手软。 抗税者无一例外的结局:杀! 曾经在大明朝时期可以擅杀皇帝税吏,甚至打死派去收税中官而得意洋洋的读书子们…… 第一次知道了,其实自己的骨头没有想象中的硬。 同时他们也清楚了,大清可不是那纵容他们的大明。 一万余读书子直接被剥除了功名,直接打落尘埃。 这让他们低下头了,老老实实的给大清缴税。 而大明时候帝国稍微收点儿税,就嚷嚷活不下去的江南居然在比大明收税更狠的大清活的还不错。 再也没有读书子们,敢在收税这件事情上叫嚷了…… “乓啷~!”童商嘴皮子都在哆嗦,整个人坐在椅子上不住的颤抖。 两百万两,两百万两啊!! 童家巧取豪夺、杀人放火、违禁下海……捞了好几代人,这才捞到了这些银子。 还有那十五万亩的良田,只要想到那十五万亩的良田童商的心就不断的抽抽。 “成春公,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最要紧的,是这码头的股子啊!” 刘伯章这黑胖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他们一票人就是晚到了点儿、没第一个缴纳。 结果就是他们缴纳的银子比洪舟同那老鬼还多,但分得的股子却更少! 洪舟同七家出资六十万两,后来追加至七十万两占码头一成股子。 童商童成春整整掏了十五万亩的田,还掏了两百万两银子这才占了一成股子! 刘伯章他们这些人自不必说了,各自出资十万两到五十万两不等。 然而他们全数加起来亦仅仅是占码头股份的三成,这谁能服气?! “老夫就不信这天下没地方论理了,那玉螭虎不给老夫个说法……老夫就上京师敲那登闻鼓去!” 童成春听得这话,眼珠子缓缓的转向了这说话的老翁。 冷哼道:“你以为这还是数年前的国朝?!御史、给事中都能为我等张目?!” 这话说的老翁不由得一滞,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朝堂上的御史、给事中似乎全都挂逼了。 不是在河道上挖淤泥,就是在矿山里挖矿。 据说津门炮台居然死了不少,那翰林院现在都空寥寥的、督察院内小猫两三只。 内阁诸部及弘治皇帝,对于所有提请增加翰林、御史、给事中……这类奏折一律留中不发。 因为他们发现……没了这票鸟人,居然朝政处理起来还快了不少啊! 花在大家嘴炮扯皮上的时间,近乎全没了。 既然是这样,大家没事儿干嘛还得给自己找不痛快的把这批人补充回来?! 而且现在各部都缺人啊,大大的缺人啊! 司律部、庠序教谕部、户部……哪儿都缺人啊,还补充到那几个扯皮部门不是白痴么?! 第三百八十二章 粤北士商心皆碎,歃血为盟驱螭虎 现在话语权最重的是哪位?!细细算来,还真只能是算这位玉螭虎。 凭借着骂天下士子、骂礼部那几战,他麾下的《帝国时报》算是彻底在这大明站稳了脚跟。 虽然他现在不怎么刊发社论了,但这并不妨碍《帝国时报》的权威性与庞大的需求量。 《帝国时报》现在增加了副刊,其名曰《帝国旬刊》。 这《帝国旬刊》乃每月三刊,一旬一刊。 虽然周期较长但其深入性却比《帝国时报》更高,而且收纳大量普通士子来稿。 被刊载的稿件还能获得润笔,一文十五两起、最高则五十两。 这些士子们虽然看重,但大家更看重的是能刊载在《帝国周刊》上还能被钱福钱与谦等名家点评啊! 这于仕林而言那可是倍儿有面子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据说陛下内阁及诸部尚书们也看《周刊》。 而且时而会有点评传出,刊于周刊上。 这特么换谁都得面儿暴涨啊! 现在谁敢说《帝国时报》、《帝国周刊》半句坏话,那先要炸刺儿的不是旁人,先是仕林众人啊! 尼玛!你丫这是要砸劳资的名声饭碗啊,断劳资财路、毁劳资名利你还想活?! 嫩不死你丫的! 这《帝国时报》跟玉螭虎啥关系那自不必多说了,谁特么能在舆论方面找玉螭虎的茬儿啊?! “那怎么办?!我等难道就认下此着么?!” 又边上一名儒士模样,头顶着网巾发冠年约五十上下长髯飘飘儒雅十足的老者冷哼道。 此时这名老者完全没有儒生应该有的仁雅,脸上更多的是阴骘与暴戾。 “各家损失田亩恐怕不下四十万亩罢?!都是我等祖产啊!!” 他们绝口不提这些祖产是怎么来的,我占官屯二田那是我本事。 你来索回那就是“与民争利”、那就是“欺压良善”,恨不得把这国朝所有的田亩都划拉到自己家去。 这才是这些个士绅商贾们真正的用意想法,而此时失去了四十万亩良田的他们已经是怒不可遏了。 “眼下大军在侧,布政使、按察使又站在他那一边恐怕不好弄啊……” 却见那黑胖子刘伯章一脸阴骘,嘴角挂着冷笑:“我等都掏出四十万田亩来了……” “我可不信那些卫所指挥使、千户百户们,会一无所觉、全无挂碍!” 这黑胖子的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在场的商贾们眼睛一亮! 是啊,咱们的田亩都吐出来了。 难道那些指挥使、千户百户们就能不吐了么?!他们底子恐怕更不干净罢?! “怕是他们也不敢动弹罢……” 童商终究是老成持重,深深一叹:“他们顶多是家中二三十亲兵可用,而且与那玉螭虎的精锐相比……” 那能比么?!简直就是菜鸡跟猛虎的差别啊! 卫所那些指挥使、千户百户的亲兵,他们亦是见过的。 好点儿的还算是有些许军容军纪,看着也是条汉子。 但这得看跟谁比啊,跟卫所里面那些逃不掉的老弱比、跟占山为王的那些盗匪比。 这些个指挥使、千户百户们的亲兵,的确是挺不错的。 可若要是拿去跟玉螭虎的那些兵丁比,就完全没法比了。 怎么比啊?!他们入营的时候,那黑压压的气势、一身重铠。 如山岳一般的就这么站在他们的前后左右,一度将这些个商贾们压的喘不过气来。 “仅仅是他们肯定是不敢的,若是在有盗匪呢?!” 刘伯章嘿嘿的阴笑这,那小眼睛闪过丝丝精光扫过这在场的众人:“还有我等家生子呢?!” 童商听得这话脸上狂变,猛然便是要抬手欲打。 但刘伯章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颓然的放下了手,默然无语。 “成春公,到了此时我等已是退无可退了!莫非到等人家尽起大军,方才还手么?!” 又有一士绅站出来低声道:“那玉螭虎内有陛下太子、两宫隆宠,更得豪门勋戚支撑……” “且仕林声势极其浩大,若说要弄垮他……怎么可能?!” 刚才说话的那文士儒生这个时候亦是开口了:“若只求迫其入滇平乱,而后回京倒是可行……” 这倒是个好主意,那米鲁一旦闹将起来比如攻伐下一座城池。 他玉螭虎坐得住朝堂也坐不住啊,必然是要催他立即去平叛的。 “可……我们与那米鲁也没有联系啊,恐怕现下就是派人去联系上也得数月之后了……”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这些个商贾们又沉默了,确实是这个理儿啊! 哪儿有那么容易就联系上了,尤其现在滇南兵荒马乱的。 而且万一此事泄露了,那他们可全都得挂上“勾结叛匪”的名号一个没跑。 “我童家跟云浮西山许悦礼、顺兴锤头笠、三江王吴柴头……那都是有往来的!” 童商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这些字句,一边说着眼神一边阴毒的扫视着在场诸人。 “还有那莞城、鹏城、雷市……等等诸卫所,老夫……亦能说的上话!” 听得童商这老家伙嘴里咬牙切齿的蹦出这些字句,刘伯章他们都知道今儿不出个结果他们是走不出这门了。 然而一时半会儿的,这些个士绅商贾们虽然都在互相瞅着却没有人表态。 “便如伯章所言,此时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了!尔等还在犹豫?!” 却见此时门外人影憧憧不断闪过,这屋子里的诸人不由得脸色猛然数变。 “童商!!尔敢!!” 刚才慷慨激昂的文士儒生此时那脸色惨白,声音凄厉的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的母鸡。 “老夫家底都爆出来了还有何不敢的!!” 却见这童商手中的龙头杖“嗵~!”的砸了一把地砖,双目猩红如恶鬼:“今日歃血为盟!” “否则……诸位就陪我这老东西葬身于此罢!!” 却见这童商居然是颤颤巍巍的起身,走到了那条案几边上摊开了宣纸…… “英国公府玉螭虎恶贼张仑,欺压粤北诸良善……” 那脸色惨白的儒生文士看着老家伙一边口述,那伺候他的管家一边奋笔疾书不由得目眦欲裂! “成春公,三思啊!!!” 第三百八十三章 狂风掀浪卷云起,怒海孤舟战碧涛(上) “老夫就是三思太多,以至于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却见颤颤巍巍的童商童成春那布满了老人斑的脸上,完全没有老人所应有的慈和。 有的只是满面的狰狞,在那猩红色双瞳的衬托下显得诡异而可怖。 一如那死而不僵依然还出来害人的恶鬼,在那昏黄的灯火下若隐若现…… “哈哈哈……成春公!他们不敢,我刘伯章敢!!” 那黑胖子刘伯章竟然是跳出来,面目狰狞的一把抢过管家手上的笔龙飞凤舞的填上大名。 随后呲牙裂嘴的接过两眼放光的童商递来的匕首,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刀。 狠狠的按在了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上:“与其等死,不如一搏!!” 空气中充满着沉默,良久之后才有第一个人缓缓的站出来。 默默的走到了桌子边上签下名字,并划破手掌按上了血手印。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所有在场的商贾们都默默的在上面签了名字,按上了血手印。 那屋子外的憧憧人影不知道何时,已然散去。 “如今吾等都是一条船的人了,老夫也就不跟大家客气了!” 却见童商此时似乎鼓起了自己这具已然逐渐朽坏的身体里最后的一丝血气,沙哑着嗓音道。 “各家都动起来,那些平日里没少卡要钱财的崽子们现在也该动弹一下了!!” 大同肥龙,九边军伍上都知道是条好汉子。 绿林中也都清楚,他是如何落草的。 所以他多次惨遭九边的卫所围杀,却总能带着人逃出生天。 绿林中人没有想对他下狠手的,那些个卫所中人虽然不敢通风报信。 但打起来有意无意的放水示意他快跑,这个是能做到的。 那会儿为何他见张家的老亲兵们杀来,毫不犹豫的便立马报上自己的名号?! 因为他很清楚这样活下来的几率大,若是打杀起来那可就啥都不好说了。 对于张小公爷梁超是极为感激的,尤其是张小公爷专门来信给他赐了“宁宇”二字。 这“宁宇”二字可牛批了,梁超梁宁宇在专门问过那些被逮去的御史啥意思之后无比激动。 “宁宇”乃是出自于《国语·周语中》,上载曰: “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其馀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宁宇,以顺及天地,无逢其灾害。” 又有晋代太康之英陆平原作《吴大司马陆公诔》,其曰: “位表百辟,名茂群后,因是荆人,造我宁宇。” 这前后的意思就很直接了,让他多立功勋啊! 尤其是前面的那段儿“其馀以均分公侯伯子男,使各有宁宇”,这就是告诉梁宁宇: 你啊,啥也别多想。好好给国朝办事“使各有宁宇”,我好为你向陛下请功! 到时候“均分公侯伯子男”岂非一句话的事儿么?! “小公爷,此事标下绝无问题!!” 是以,现在单膝拜在张小公爷面前的梁宁宇怒目圆瞪的下保证:“此事也仅有标下可办!” “是啊!我思来想去,大约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张小公爷在梁宁宇面前是很放松的,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一摆手。 便见得妙安小姐姐出得门去,将谢玉田、毛锐二人叫了过来。 给三人互相引荐了一番后,张小公爷才轻声道:“大方略,我已告知你们了……” “具体操办我不会插手,而且这次请功也只有你们的名字。” 却见张小公爷望着他们,轻声道:“伏羌伯,您也是知道‘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 “高级军事指挥系里面,吾愿可见君之名录!” 毛锐听得这话不由得激动的浑身都在打颤,卧槽!卧槽!!天子门生啊,还是高级的!! “谢玉田,前番计然之战你大功在册本有封赏……” 张小公爷笑着转过头,望着谢玉田轻声道:“但我压下来了……” “帝国刑部正在改制,司律部已然建起来但‘督捕缉事部’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听得张小公爷的这话,谢玉田的呼吸不由得沉重了几分。 “‘督捕缉事部’现在只是由刑部侍郎督管,还需有专事‘督捕缉事’之人协助……” 这话就很明显了,他谢玉田就是那个人啊! 张小公爷亦是不等谢玉田道谢,便让梁宁宇先起来。 “帝国军事学院即将开第二期,此期除武举子可考入外还有凭军功可入者……” 听得这话,梁超梁宁宇不由得“咕嘟~!”咽下一口口水。 开玩笑啊,这可是天子门生的名号啊! 自己又有军功、又有军伍经历,以后那前程可不是大大滴有么?! “此功勋,你三人更需于我……”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轻声道:“所以,此事需以你们操办为主。” “戴公公会全程随同,到时候给你们记下功勋好给陛下报上去。” “让你们搏一个前程出来!” 这三人听得此语不由得激动的“哗啦啦~”一下轰然拜下:“标下必效死力!!” 戴义呢?!此时的戴义却出现在了羊城中,羊城依旧如往昔一般的热闹。 今夜戴义所着乃是一身的道袍,看着如同一个普通文弱儒生一般笑眯眯的混在人群中。 却见他左右闲晃了一下,转入了一间书坊里对着那招呼过来的伙计笑着道。 “与你家掌柜的说一声,就说故人竹楼公来访……” 那伙计闻言先是一愣,再看这戴义的穿着赶紧请他坐下奉茶。 然后回屋里去,没一会儿便出来恭敬的请戴义进去。 戴义似乎早料到有此一着,笑眯眯的随着伙计进了内屋。 屋内是一个穿着儒衫年纪四十上下的文士,那文士笑着将伙计打发走后。 颤抖的对着戴义直接跪下行了个大礼。 “东缉事厂粤北役头百户单争,见过老祖宗……” 戴义笑眯眯的将这单争扶起来,叹气道:“咱家上回见你,还是十年前罢?!”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干事如今也是役头了啊!” 这单争似乎对戴义极为恭敬,即便是被扶起依旧是垂首而立。 “全赖陛下厚恩,老祖宗庇护……属下愧领罢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狂风掀浪卷云起,怒海孤舟战碧涛(中) “你到这粤北来,也好些年了罢……” 戴义端起桌上的香茗,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即眉头皱起。 但很快的又缓缓舒展开来:“这茶不错。” “回老祖宗的话,属下到这粤北来已三年有余……” 却见这单争依旧是垂首而立,无比恭敬的道:“此茶为‘凤凰单枞’,为乡间野茶……” “属下知老祖宗喜苦口清茶,是以备下准备回京孝敬您的……” 戴义笑着说了句有心了,随后放下茶杯轻声道:“咱家到这粤北来,是奉了陛下之命而来的。” 这单争闻言后退两步大礼拜下:“还请老祖宗吩咐!!” “咱们东缉事厂啊,噤声太久了……” 戴义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有些飘渺:“陛下先前不喜咱们太过干犯朝政,那咱们亦便歇了罢……” “可惜……咱们才没歇多久,某些人就把咱们给忘了啊!” 说着,戴义缓缓的站起来身来望着这单争幽幽的道:“让崽子们都动起来!” “从今儿起,这粤北哪个山寨的头领穿没穿亵裤、那些个士绅商贾们睡了哪个小妾……” “咱家都需要知道的一清二楚,明白么?!” 单争猛然将脑袋“砰砰砰~”的砸在地上,声音激动的颤抖:“属下领命!!” 粤北都司卫所大约算得上是大明有数的,毕竟从洪武年间开始这里就设置了大量的卫所。 仅仅是羊城首府便设置了前后左右四卫,而其余各地方沿海地带几乎全数设置了卫所。 甚至一部分粤北内陆区域,亦是设置了千户所镇守。 明初的环境实在不甚友好,尤其是在海疆方面的问题更是层出不穷。 陈祖义一度袭边、烧杀抢掠,而粤北海防线太长很多时候根本就顾不过来。 那会儿的倭寇也闹的很厉害,因为缺乏足够的海上威慑力量又有元朝远征失败的前车之鉴。 于是朱家的那位老祖宗对于海洋极为忌惮,总体是以防御为主。 这件事儿还得是到永乐陛下那会儿才解决了,三宝太监的宝船舰队直接杀到扶桑。 足利鹤的那位老祖宗一瞅这模样不好惹,赶紧国书奉上认怂。 还把那些个倭寇头子全都捆了交上去,永乐帝让他们自行处置也没含糊。 全都给砍了表忠心。 陈祖义自不必说了,这作死大神直接被三宝太监把队伍全歼了不说。 自己还被拎回来,当着所有来朝贡的南洋使节的面儿现场给砍了。 或许是当年永乐陛下凶名太盛、三宝太监宝船舰队威名在外,于是很多年以来海晏清平。 即便是倭寇也极少闹到粤北来,顶多是去江南、闽江一代转转。 承平日久带来的是松懈,同时也是卫所不断的腐蚀衰败。 到了此时这些卫所青壮几乎全数逃空,屯田多数被千户、百户所占。 那些跑不掉的基本都是等死的老弱,大家但凡有一丁点儿机会那也是照跑不误。 为何琼岛符南蛇作乱一呼百应,开始还声势浩大?! 就是因为卫所兵丁皆尽不可用了,能打的青壮基本都跑完了。 剩下的饭都不让吃饱还当奴隶一样役使,怎能指望他们在作战的时候出力气?! “大家伙儿都说说,童成春那老狗说的可是实话?!” 羊城卫所的这些个千户们猫在了一起,最近这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多的让他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甚至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屯田居然就多出了十多万亩! 屯田多了是好事儿吗?!若是从前他们肯定乐疯了,可现在他们更多的是惊恐! 连那些士绅、豪商们都被迫吐出数代人占下的官田、屯田,那他们这些卫所千户呢?! “兄弟瞧来,这恐怕得是真的了!” 右上首的那看着身体虚弱的不行,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年纪在三十上下的瘦高竹竿男子叹气道。 “兄弟虽然不是读书人,可这《帝国时报》亦是每日都请人来读的……” “那玉螭虎可不是什么轻与之辈,杀倭寇、攻扶桑……” 这瘦竹竿叹道:“甚至在晋阳还跟鞑靼做过一场,京师粮商行会魁首们被他制成了《肥堆叙话集》……” “这样的人物,咱啊……惹不起!” 在他下首的一胖子听得这话急了:“不是咱们想惹他啊,是人家现在要收拾咱们呢!” “没听童老狗说么?!他那些叫啥‘国防军’的新军,就是来收拾咱们的!” 却见这胖子恼怒的望向了另外几人,恶声恶气的道:“咱们这儿谁敢说自己干净的?!” “卫所里满员么?!军械都在么?!操练如何?!屯田有多少?!” 这胖子掰着手指头给他们数道:“若是从前,还可将所占屯田推到童老狗他们身上……” “现在他们把占下的屯田都还回来了,再对不上怎么办?!” 还有那些兵员,他们心里都清楚营盘里是个啥德行。 操练?!操练个屁的操练,那些老东西干活儿都干不动了。 要不是怕死了麻烦、还得靠他们名头占屯田,他们甚至都不想养着那些老弱病卒了。 “就算是人家要收拾咱们,凭着咱们手上的这点儿亲兵又能怎样?!” 左上首的那长着一张马脸,脸色煞白挂着一副巨大黑眼圈夜里见着直接能把人吓瘫的家伙张口道。 “别跟爷爷说童老狗他们安了啥好心,那群老狗就没一个好东西!” 那右下首的胖子听了这话亦嘿嘿的笑开了:“兄弟我也觉着那群老狗没安啥好心!” “只是吧……他们这回说是要把那些寨子的人全放出来,闹一波大的!” 这胖子说着,双目中闪过一丝狠厉:“还有他们的那些家丁,尤其是跑海的那些。” 那左下首穿着一身道袍,但看着跟痞子似的长着个大痦子在脸上的圆脸汉子不由得惊讶出声。 “哟~!这票老狗这回是真砸了家底儿了啊!” 那胖子听得这话,才嘿嘿的笑开了:“他们有张良计,咱爷们有过墙梯!” “干脆趁着这次机会把这群老狗一并都给干了!” 那右上首的高瘦竹竿听得这话不由得满脸惊恐:“我说黎胖子,你可别乱来!” 那黎胖子听得这话翻了个白眼:“竹子,瞧你吓的!还没咋样呢,你怕个逑!” “废话!咱们现在日子安稳着呢,家里那票亲兵在城里威风会儿还行……” 这叫竹子的还没说话,黑眼圈虚弱男就开口了:“要跟那玉螭虎比?!咱嫌命长了么?!” “老黑!送死他们去,好处咱们收啊!” 黎胖子哈哈一笑,低声道:“其他卫所的叔伯兄弟恐怕也安稳不了,不如大家一并闹上一通!” “到时候借这玉螭虎的手把这些老狗全铲了!他们全都死逑了,这粤北还不得是咱们的么?!” 左下首那道袍痦子两眼发直,呐呐的道:“可人手从哪儿来啊……” “大头,你这是不是傻啊!他们不是把那些寨子的人都给咱们补上了么?!” 黎胖子嘿嘿一笑,满眼得意:“到时候咱直接报个战死失踪,这缺额不就全补上了么?!” 这话听得其他三人不由得是目瞪口呆,这……还能这么玩?! 屯田的缺额倒是好办,反正到时候自己一撤咬着牙拿出来也就是了。 主要是这兵员啊,兵员怎么对得上数是最严重的问题。 可若是按照黎胖子这么一说,啥都给补上了。 “砍下来的脑袋全都算作功勋,咱们到时候还能缺啥?!” 黎胖子那声音带着无尽的蛊惑,对着另外几人低声道:“死了的,全都割了脑袋回来报功!” “其他人带着回来,反正都是咱说了算!到时候折腾几次,就说全都战死跑散了拉倒!” 却见黎胖子撇了撇嘴,道:“本来那些狗东西也都跟着童老狗他们混在山寨里呢,也不算是冤枉了他们!” 其他三人听得这话亦是点头,这是事实。 逃走的卫所兵丁户籍就落的是军籍,他们没法直接在外面干活儿的。 所以他们生存的法子来来去去就那么几项,要么投靠士绅豪族大户人家让他们给赐下个空白告身。 要么就是凭着本事武艺拉杆子撤旗,占个山间水寨落草为寇。 可即便是落草为寇也不得不跟很多大户牵扯上关系,偶尔他们还得帮大户办些许事情。 大户则是负责在一定程度上养着他们,从官面儿上护着他们。 甚至给他们弄些许空白告身,让他们可以出入城关。 卫所的逃卒们遍布在了这粤北一地上,大大小小星罗密布以至于匪患四起。 在宪宗朝的桂西大乱后来能够蔓延至粤北地区,实际上跟这些逃卒们组成的山寨、水寨有很大的关系。 而这批人亦是大户们,依仗为要挟布政使、按察使的另一种实力。 你敢折腾我一个试试?马上就让你闹匪患,闹到烽烟四起国朝问罪!看看咱们谁倒霉。 先前为何章玄应、赵栗夫二人,对于这些士绅多家礼让?! 除了人家的确是身负功名之外,也跟他们能够鼓噪起匪患有关…… 第三百八十五章 狂风掀浪卷云起,怒海孤舟战碧涛(下) “那童老狗、那些个聚在山寨、水寨里的狗崽子们没一个好东西!干脆趁着此次机会,一并收拾了!” 其余三人听得此言,亦是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 站在他们的立场上,那些士绅、商贾、逃卒……自然没一个好人。 劳资们才是卫所的千户,凭啥尔等要来占我的屯田?! 不就是仗着兵部一定程度上拿了原属都督府的权限,以此要挟我等?! 还有那些个逃卒,尼玛!不给你们千户大人我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居然还逃走?! 闹的兵部下来查验,本大人还得花银子雇人来充数! 这尼玛全都是该死的,最好都洒掉! 这玉螭虎现在是折腾那些士绅豪商去了,可谁能保证他回头不折腾咱们?! 津门的消息可是传来了,就是这小子带队把津门的几个卫所全给抄了个底儿朝天啊! 现在这玉螭虎杀奔到粤北来了,说不担心那才是假话。 “干了!明儿我便让人去寻其他卫所的叔伯们,咱先把这事儿议定下来做个章程!” 却见那老黑一咬牙,双目中尽是狠厉阴骘的扫向其余三人:“同生死,共进退!” “同生死,共进退!!”另外三人心下一凝,亦是沉声应和。 云浮西山,西江南岸。 地势复杂,山高林密。 西江之下有江鬼,西山之上有山魈。 江鬼顺兴锤头笠,山魈云浮许悦礼。 跑在西江、西山周边的百姓们提到这两个名字,无不战战兢兢。 老百姓不希望见到他们,其实他们两位也从来不曾相见。 一个是混江龙,一个是山涧虎。 本着王不见王的默契,他们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而今日西山山魈下了山,他穿着一身的粗土黄布染短打衣裳随意扎上敞着壮硕的胸口。 头发扎的有些凌乱,脚上沾满了泥的草鞋看起来穿了许久。 一脸乱糟糟的虬髯身材魁梧,尽管魁梧壮实但却看着更像是乡里憨厚的老耕作。 身边跟着几个也拿着耕具的汉子,自己扛着新靶犁笑呵呵的在路边茶摊子上饮茶。 任谁也不敢相信,那看着憨厚豪爽老耕作一般的汉子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西山山魈! 亦是同日西江江鬼上了岸,他穿着短打挽起裤脚戴着斗笠踏着草鞋挎着鱼篓。 和魁梧的那位西山山魈不一样,这位西江水鬼身材更显修长。 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虽然因为常年跑水皮肤古铜却显得极为健康。 身边跟着几个渔民模样的汉子,踏着水淋淋的草鞋拿着鱼叉一脸淡然的亦是坐在这茶棚里。 当他们远远的看到那乱糟虬髯魁梧的西山山魈时,身体微不可觉的顿挫了一下。 但很快的恢复如常,甚至脸上那和煦的笑容都不减半分就这么踏入了茶棚中。 “江上铁脊猪婆龙上岸,爪牙撕咬可都不过下山虎啊……” 那原本茶棚里喝茶憨厚的笑着如同老耕作一般的汉子,声若擂鼓般隆隆作响。 这话一出口,那西江水鬼身边的几条汉子身子不由得僵了一下。 倒是那西江之鬼依旧是带着和煦的笑容,一点儿也没有停顿的坐在了椅子上让伙计上茶。 “下山的猛虎若是入了江,利爪亦软却是撕咬不过猪婆龙的……” 两人似乎都在自言自语,说完了这没头没脑的话便各自让身边沉默下来的汉子们坐下饮茶。 一个依旧是憨厚的笑着,另一个则是一如既往的和煦。 茶棚里的气氛显得古怪而诡异,更古怪诡异的是那伙计、掌柜的居然对此视而不见。 该上茶的上茶,该添水的添水。 这一处茶棚远远的看起来似乎与其他的茶棚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正好在路边。 远远可见西山,顺路可至西江。前面那条大直道,则是可以直通至羊城府。 “隆隆隆……”亦是这个时候,大道上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茶棚里的两方人马顿时停止了说话,抬首向着那大道上望去。 却见通往羊城府的那一条直道上,一标数十号人隆隆打马而来。 为首的那名汉子阔脸虬髯,身材高大。 奔驰在这大道上居然是敢穿着半身的甲胄,尽管这是藤布甲。 而他身后的那些个汉子们全然是跨刀鲜衣,昂首视物。 “果然是大海商童家的人呢,当真是威风凛凛、煞气十足。” 那魁梧的汉子依旧是笑的那么憨厚,只有熟悉他的才会从他的笑容中看到一丝的冷厉。 隔壁桌的那挎着鱼篓的汉子亦是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人家毕竟有数代功名在身,祖上又出过仕自是与山野猛虎、江中猪婆龙不一样的……” 两人说罢,那着甲汉子的马队已然是缓缓的勒住了缰绳停在了茶棚外。 却见那些汉子们哗啦啦的片腿下马,按着刀柄隆隆一下就将这茶棚挤满了。 “许山魈、锤头笠,别说哥哥不关照你们!” 这穿着藤甲按着刀的汉子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了茶棚里,冷声道。 “这次是五万两银子、三万石粮食,能拿多少看你们本事了!” 那魁梧憨厚的汉子听得这话,不由得笑了:“还真是笔大买卖啊!” “自然是!” 那汉子冷笑的看着许山魈,眯着眼睛按住了刀柄:“哥哥也不瞒你们……” “粤北大小所有卫所都联系上了,大小一百三十三水路寨堂口全都要办事!” 听得这汉子的话,那原本带着和煦笑容的的锤头笠脸上稍微僵硬了一下。 但随即恢复了笑脸:“看来,你们这可真是急了啊……” “聪明人就不要问太多,收银子办事咱两清就是了!” 这汉子似乎不愿意多谈,呵呵一笑对着两人道:“订金都给你们拿来了!” 说着,一摆手便见得几个汉子将背着的沉重包袱“吧嗒~”一下丢在了桌子上。 “哥哥也不怕告诉你们,这次整个粤北都要动起来!无一例外!!” 这汉子说着,那双眯起的眼睛里尽然是狠厉:“这个时候,你们最好选对位置……” “不然,是会死人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釜底抽薪拔孽根,章赵皆立军令状 张小公爷说不管这些事情,他就真的没有去管了。 他现在正在监督的是铁矿、煤矿的开掘,这对于整个铸造分司乃至粤北的发展都是极为关键的。 为何佛山铁锅能够在当时称雄于世,甚至远销海外?!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的功劳,就是粤北所产的铁矿、煤矿。 正德十一年进士张净峰在粤北为官时撰《粤北通志初稿》上,有载曰: “粤北之为铁冶,于利固肥,而于害亦烈。凡韶、惠等处,系无主官山,产出铁矿……” “先年节被本土无籍流徒,每年于秋收之际,纠集凶徒,百千成群,越境前来,分布各处山铜……” “创察住札,每山起炉,少则五六座,多一二十座,每炉聚二三百人……” “在山掘矿,煽铁取利。山主矿主利其租税;地鬼、总小甲利其常例;土脚小民利其雇募……” 这说明粤北的矿是极其之多的,甚至因为不让采矿而多次爆发了民变。 来这里开矿的可都不是什么良善人,几乎都是本地的士绅豪强。 譬如在鄂北麻地坡招工开采铁矿的汪革,史载他:“邑有酤方在仑步白云,革讼而擅其利……” “革在淮仍以武断称,如居严时出佩刀剑,盛骑从……” 于是“纠合无籍之徒因山作炭,卖炭买铁,就起个铁冶,铸成铁器出市发卖……” “所用之人各有职掌、恩威并著、无不钦服,数年间发起个大家事来……” 简单说就是这些铁矿、煤矿,已经成为了这些士绅豪强们中饱私囊的钱袋子。 官方哪怕稍微靠近他们就敢举旗造反,而且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是都是有功名的! 这批人在清朝还打算这么干,以为大清还跟大明似的惯着他们这些个有功名的读书人。 然而大清根本就不跟你玩什么招抚,直接该砍脑袋砍脑袋、该流徒流徒。 被大清砍掉了一大堆脑袋、流徒了一大堆人后,他们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原来不是我多厉害,是当年大待我好啊! 可惜,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大明已经被他们折腾死了。 张小公爷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如何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答案是:官办的大规模开采企业。 那些个豪强肯定要死搂钱,而且那些矿工多是“无籍之徒”。 就是说,他们是没有被登记户籍的人。 即便是被豪强们打杀了,官府也都不会管。 所以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很多钱?!自然是能抠则抠。 张小公爷开官办自然是不一样的,银子肯定给的足足的。 再有根据古籍及军械营造局制造的器械协助,开采量、安全系数直接就高出一大截。 开采出来的铁矿送至铸造司那边大批量的冶炼、锻造,然后再出售。 成本上就直接把这些小矿山给碾压了,他们根本就竞争不了。 “雇工这边倒是有些许熟手,就是还需要熟悉章程、工具……” 小周管家小心翼翼地跟在张小公爷身后,数百国防军精锐就散布在四周警戒。 还有姬武将、妙安足利鹤,全都身着甲胄警惕的看着四周。 自从前段时间开始招募码头工人以来,他们就一直都是如此。 没辙啊,张小公爷那个户籍登记实在是杀伤力太大了。 户部的官员们杀到粤北来做什么?!那肯定不是来旅游的啊! 抽调的都是顺天府有登记灾民、计然之战中,登记京师百姓户籍经验的那一批人。 他们来这里就是登记户籍的,汇总之后这粤北羊城留一份、另一份则是送回京师备案。 然而这一手拿出来顿时整个羊城地区的士绅豪商们,就蛋疼了。 而且这特么不仅是蛋疼,那简直就是蛋碎啊! 因为张小公爷有钱了,直接把这月银开到了包吃住整个工期一两银子! 卧槽尼玛!这可是绝对的高薪啊! 毕竟此时在粤北民匠除了“月粮四斗”之外,每年主家给下的补贴也才一钱银子。 这里可不是京师啊,京师这个价钱估计请不着人了。 可在粤北这里,这个价钱那可就得是绝对高薪了! 矿山的工价更牛批了,长期的!包吃住一个月一钱银子,一年下来基本纯挣差不多一两啊! 据说矿山上还得考核,若是有本事考核过的最高可以拿到月银五钱! 这消息传出去顿时无数“无籍之徒”们眼珠子都红了,心里无数的卧槽! 原本还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登记户籍的流民们知道这工价月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打听怎么登记了。 没户籍其实很凄惨啊,最重要的是“黑户”哪怕死了报官几乎都是不受理的。 他们也不敢轻易进城,很多时候自己辛苦做出来的物件儿只能是在城外便宜卖了。 可他们也不敢登记户籍啊,为啥?! 因为登记了就得面临着“徭役”这个很神经病的规定,这真是自带干粮白干活儿的事儿。 长期的话可能还有些米粮,但基本也都是搜刮了好几层到他们这里根本就吃不饱。 被征发一次徭役就意味着家里失去了一个壮劳力,这哪怕是对小康之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可这白花花的银子谁能不爱啊,修造码头、开挖矿山那都是吃死力气的。 大家一琢磨、再一算这笔帐,顿时觉着无比划算。 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他们早就摩拳擦掌了,一见这事儿公布了二话不说便找来各州府开会。 会议上传达的精神很直接,羊城新码头、矿山、水泥厂、铸造分司……等等事宜! 《帝国时报》特别刊载了此事,其曰: “章布政使大人特别强调的京师投资目标远大、内涵丰富,与粤北互利互惠,是粤北发展之百年大计!” “……必须坚持以布政使司总责、州府抓落实,各县一起抓,层层传导压力、层层压实责任!不得懈怠!” “会议上章布政使大人、赵按察使不惜立下军令状!” “谁敢耽误粤北发展一阵子,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就耽误他一辈子!!” 第三百八十七章 鲜花着锦繁华至,烈火油烹釜欲穿 各州府知州、知府慨然承诺,将严格按照布政使司的规划全力保障这次任务的协调运行…… 此次会议后各州府瞬间迎来了第一波户籍登记的大潮,无数的“无籍之徒”们疯狂的向着家乡涌去。 好在户部来这里就是为了处置这个问题,在京师登记百姓、灾民又有经验了。 于是在他们的指挥下,一切登记都还算是稳妥。 其实这也和大明这个时代的情况有关系,毕竟不是士绅豪商们领头闹的话大家都还是很老实的。 仅仅是五日的统计,汇总上来的户籍瞬间暴增了六万余人! 布政使章玄应这激动的是嘴皮子都在哆嗦,按察使赵栗夫那也没好哪儿去。 俩老家伙第一次翻这户籍册子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在发抖的。 这简直太恐怖了,才五天啊!居然一下子多了五万多的人口! 那整个粤北到底有多少逃户、隐户?!还有那些不敢登记的呢?! 逃户、隐户们跑去官府登记了,这带来的问题就是士绅豪商们猛然发现自己可以随意控制的人少了! 也不知道哪儿传来的消息,说是粤北将取消徭役。 这条消息传出去后顿时跑去登记的人就更多了,后几日甚至一度每天州府汇报上来的人数就高达万余! 士绅豪商们气急败坏,想要让布政使大人出来做个说明没有取消徭役。 然而章玄应又不是傻子,这事儿哼哼唧唧说本官也不清楚糊弄过去了。 但私下里却在“视察民情”的时候,给一些小商贩、来登记的“无籍之徒”暗示有这个事儿。 下面的知州、知府、知县……也都在竭尽全力的配合,为啥啊?! 因为尼玛的吏部功考要来了啊,这可是大功绩啊! 没听会议上布政使、按察使大人都说了么,这次干好了大家打底都能官升一级啊! 这话说的大家心头一片火热,那些来帮忙的户部同僚们也有意无意说起这事儿。 大家寒窗苦读、去那考场里苦熬,为的是啥啊?! 说到底其实哪个进士及第的,没有想过在宦海官途上一展抱负?! 可现实情况却让他们狠狠的栽了好些个跟头,毕竟这治理天下真的不是靠读圣贤书就行的。 真正的到了州府县下面,感受了一番当地“士绅豪商”们的热情招呼以后他们就明白了。 这官儿啊,他其实不好当啊! 甚至可以说但凡能够做出一丁点儿政绩官声的,那绝对都是翘楚中的翘楚。 大多数的愣头青们才下去就被士绅豪族们收拾一顿,他们这才明白这大明的天下实际上是谁的。 然而现在有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给他们撑腰,顿时这些压抑了多年的知州、知府、知县……集体爆发了! 是以这票人不辞辛苦的亲自在衙门里温言抚慰,还有意无意的在免除徭役这件事情上推波助澜。 闹的当地的士绅豪族们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这导致的是士绅豪族们对张小公爷恨的牙痒痒,戴义某次出去回来后就让张小公爷加强戒备。 也是从那天起妙安小姐姐开始全身披挂甲胄,足利鹤也是刀不离身。 “挖矿已募集三万青壮,大匠们正在遴选……” 小周管家低声的给张小公爷汇报着情况:“马车还需要采购,忠义乡铸造分司的水坝也需修建……” “新建铸造分司所需锻锤、坩埚、模具……已分批运抵,正在转运忠义乡。” “水路河沙淤积还需人手清淤,此项工程若要在月余内完成需至少投入两万人……” 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烧钱的活儿啊,不过么…… 粤北士绅豪商们都是好人啊,小周管家心里感慨着。 那几百万两可有大用处了,甚至京师那边儿各家来人所带的银子还没用上呢。 “您上次吩咐的让铸造分司打造的农具、锅,都已经让水师发出了……” 小公爷从来不白使唤人,所以哪怕是水师也不例外。 水师帮忙来去拉运人手粮秣,张小公爷都是按市价给他们记账的。 但这个不会给钱,而是让他们折算成物品。 运的都是军械营造局的人手、家伙什,所以这笔钱自然是记在了军械营造司上面。 抵扣的则是铸造分司的拳头产品——铁锅! 毕竟这佛山铁锅那可是能出口的好玩意儿啊,现在所有的工匠全都在铸造分司里。 若是不把这项好事业发扬光大,张小公爷那会直接抽死小周管家的。 铸造分司现在首先就是把锅的分类做好,然后拿出方子来一起打磨工艺。 原本各家都有秘方、各自有所长处,但在铸造分司这些个大匠的面前藏这点儿小玩意儿就没意思了。 不得不说佛山铁锅能搞起来那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些个老铁匠们没一个是轻与之辈。 有着铸造分司的大匠们的参与,大家的秘方一拎出来再试上几手。 很快的,新法子铸造出来的铁锅可比他们原本的都强出不止一筹啊! 更重要的是成本还降低了一大截,原本是五钱银子左右铸十口锅。 如今三钱左右的钢料就能够铸起来了,甚至比从前的更好! 接着他们就开始规划锅的种类:印锅、驮锅、耳锅……等等不一而足,每种还有甲乙丙丁四个型号。 所有工匠们统一工艺,所有的锅上都打着“军械局粤北铸造分司弘治十四年造”字样。 锅造的更加的精巧、更加的美观耐用,价钱却因为成本打下来了。 原本十口锅七钱五分银子,现在六钱就能买。 水师的各级千户、百户,及下面的士卒们都是第一批受益者。 但挣的最多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作为京师总代理的勋贵们、作为江南地区代理的东缉事厂。 新锅现在在各地大受欢迎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仅仅是京师第一批三万口锅不过五日就售罄…… 佛山的各家发现,这居然挣的比自己从前多太多了! 因为他们每打造一口合格的锅,就能够获得相应比例的“铸件银”。 每一口锅都有着自己的编号,若是不合格是要扣银子的。 拢共算下来大家多的每月能拿到近十两,即便是学徒也能分得二三两。 顿时所有人干劲儿十足啊,咬牙切齿、摩拳擦掌的期待着铸造分司建起来好挣大钱! 同时还有作为夷州总代理的钱能钱公公,钱公公还定制了一大批耕具到夷州去。 在京师的军械营造局大匠们,也被派遣了一批到夷州去。 实地考察之后根据情况画下图纸,让京师那边给打造更多的采矿工具送往夷州…… 整个粤北看起来热火朝天,似乎即将一跃冲天了。 然而在这火热之下却是粤北各地士绅们的家生子、家仆,不断的趁夜离开家中。 有些消失长达数日之久,有些甚至直接人间蒸发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去做什么,与之相对的是各地的山寨最近似乎都在收缩。 过路的小商贩们对此最为敏感,从前大家都是抱团走。 路上总会遇到几个剪径恶贼、山匪流寇,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拿出家伙准备着。 如果对方只是稍微要点儿银钱,给了便是了。 如是对方打算谋财害命,那就说不得要拼杀一番了。 但最近这些个恶贼山匪们似乎一夜之间全数消失了,再不曾遇到过。 卫所中的军械报损开始增加,好些千户上禀说军械已经老旧不堪日常操练无用。 请求拨付新的军械,不然日常操练都做不到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望江楼上望江流,诸家士绅弄潮游 羊城府,新建望江楼。 据说这望江楼楼主乃是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能拿下这江边最好的地段。 不仅从本京师搞到就紧巴使用新式水泥、砸大价钱运使军械营造局营造司大匠督工以砖石造楼。 更是开业时有最近归粤的弘治十二年状元伦迂冈道贺,更有“状元及第粥”为招牌滋味好、价实惠。 门前更不知是谁人手笔,左侧挂着楹联曰: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店内掌柜的笑吟吟与来客道,楼主曾言这副联谁若对出奉金百两、十年内其在望江楼内用度全免。 此联一出顿时无数粤北士子文儒尽皆好奇前来,然而时至今日亦无人对出。 粤北此时文风之盛实则不下闽浙,由洪武迄今亦是出了大量的进士举子的。 然而这些自诩文采风流者见之此联亦是抓耳挠腮好半响,只能叹气入门消费。 倒是有不少人打听这望江楼楼主到底是何方神圣,然而掌柜对此从来只是笑而不语。 同时因着这粤北行商风气极盛,于是发家后从商者不在少数。 这望江楼除了这副楹联之外,内进布有亭台望江院、三四楼则分望江、望城小阁。 当然,若要进这望江院、望江望城小阁价钱可不低。 莫说那仅有三处的望江院、顶楼的全层“江城阑珊阁”了,便是二楼的望城阁坐下去便须二两银子。 前厅及两处偏厅则是多与百姓实惠,八文可得一海碗用料十足。 虽多以下水,却鲜香可口足以饱腹。若是加料,则十二文起。 其余菜式丰简由人,囊括了粤北闽浙各系名菜,更有十数位庖膳大家在此操持…… “他张家子要平乱就赶紧去黔东南平乱去,在这粤北捣什么乱啊!!” 望江楼三楼,“江流千古阁”内。 满满当当的坐着近二十人,细数下来居然皆尽是这粤北地面儿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唔……没头没脸的,那是海参…… “谁说不是啊!如今市面工价被他推上天去了,布政使司还要廉租官田!” 一长髯飘飘的儒生文士咬牙切齿的发狠:“些许刁民居然借此压迫田租,当真无耻之尤!!” 其余些许士绅们都在唉声叹气,不断的吐苦水。 “还有些许刁蛮,当初来投时求着收留。如今听闻徭役免了,顿时跑了泰半……” 不得不说张小公爷的这几手着实厉害,极为精确的一棍子就打在了他们的七寸上。 免徭役、高薪大量招募人手,官府又配合拿出二十万收回来的官田以户籍、家中丁口为准实施廉租。 这一下子就把原本依附士绅豪商们的“无籍之徒”们挖走了泰半,剩下是签了奴契的走不了。 即便是那些人也在蠢蠢欲动,已经有人将自己子女送去其他亲眷家中登记为丁口。 一方面可从此后不再为奴了,其次亲眷家里也能因着丁口而多分些许田亩。 手下的“无籍之徒”逃了泰半,顿时这些个士绅们就都不好了。而且是大大滴不好了。 “若非那张家子如此挖我等根基,老夫又何必将让大家辛苦这一趟前来议事?!” 却见那童商童成春便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身着蜀锦松柏飞鹤延年袍手按龙头杖。 那颌下长髯飘飘一如仁儒名士,端的是一派正人君子、地方贤德之相。 “这张家子一日不走,粤北便一日不得安宁啊!” 老者的话让在场这些原本都在大吐苦水的士绅们皆尽沉默了,一众人都望着他不说话。 大家吐苦水归吐苦水,可要说真跟这张家子掐起来…… 谁敢啊!人家那是京师陛下身边的红人儿,本身又是国朝勋贵第一家英国公府的小公爷。 就算是今儿把他掐跑了,可别忘了他还是太子的教习。 据说太子与他亲厚无比,人前都唤他“虎哥儿”的。 若是在此吃罪了他,哪怕这会儿陛下没下手收拾咱们。 可陛下百年之后呢?!太子登基了,那咱们折腾过他老师人家能罢休么?! 阔且说,这码头可是有户部、京师诸家勋贵的股子啊! 同时这玉螭虎现在操持的一桩桩、一件件,那可都没一件是小事儿。 没看章玄应、赵栗夫二人带着整个粤北州府,上窜下跳蹦达着支持么? 这是关乎到大半个粤北从布政使司到下面州府,近乎所有官员的吏部考课问题啊! 连“谁耽误粤北一阵子,我就耽误他一辈子”这话都说出来了,那就是挡道儿的就是死仇啊! 所以这一票士绅们抱怨了半天,也没人敢说出头要跟这玉螭虎刚一刚。 惹不起啊!这位是祖宗,懂么?!活生生的小祖宗,自己等人若是把他惹了…… 那都不需他自己吭气儿,这粤北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再到各级州府绝对一拥而上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更别说他从京师带来的那两千余国防军,操练的呼喝声一里开外都能听到。 那都是跟鞑靼做过一场的狠人啊,杀人跟砍瓜切菜似的……谁敢惹啊! 所以这士绅们满心的敲里吗、奔腾着草泥马,蓝而却没人敢捻一捻张小祖宗的虎须。 “查了我等的官屯田,现下最着急的可不是我等啊……” 童商童成春嘿嘿一笑,那双浑浊的眼珠扫过众士绅:“卫所那些千户、百户,他们才是最着急的!” 听得童商的这话,在场的士绅们嘿嘿的笑开了。 “待得他们闹开了,我等再卖好于那玉螭虎平息此乱、顺势接下码头……” 童商的话让这些个士绅们不住的点头:“吏部功考亦不过是一回罢了,粤北……还是我等之粤北!” “不管这玉螭虎、布政使还是按察使,他们都得走的……” 却见那黑胖子刘伯章这个时候蹦出来,嘿嘿的笑着道:“那铸造分司却是门好营生啊!” “只要他玉螭虎走了,这些可都不都是咱们的么!” 听得这话士绅们不由得呼吸沉重了好几分,童商则是笑着摆了摆手。 “如今当务之急,是让那些卫所赶紧动起来!还有那些好汉们,也都莫闲着了!” “动作越大,我等才越好说话!” 第三百八十九章 状元及第伦文叙,轻挑思绪玉螭虎 伦文叙望着面前的这位一直都是传说中的人物,亦不由得感叹:当真是一副绝世好颜色! 眼见其貌柔身长、音容兼美,风姿开爽,器彩韶澈。 远观之其若玉璧莹莹鹤立于群卓尔不凡,近前之风姿卓越神采飞扬如若漆黑夜空北辰闪耀。 吹弹可破鹅蛋脸上凝脂如玉淡荧光晕,一双丹凤桃花勾魂夺魄欲诉还休。 站之于其身前,恐怕任谁都生出骠骑王武子见卫叔宝那句感叹罢! “珠玉在侧,觉我形秽”啊! “迂冈公,且饮茶。” 见得这伦文叙居然是傻愣愣的看着自己不说话,张小公爷倒是见怪不怪了。 许多人若是第一次见他,尤其是单独近距离见他的时候都会如此。 在这点上即便是从前见过他,相隔一段时间没有见他的亦会如此。 京师的官宦贵戚家女子们经常有意无意的会路过桃林,即便是绕路也会路过一下。 期盼的便是能够看到张家玉螭虎出桃林,哪怕是稍微看一眼也行! 然而玉螭虎极少出来,即便是出来为了避免麻烦也都换乘马车。 “老夫失礼、失礼了……” 伦文叙老脸一红,有些窘迫的拱手笑的略显尴尬。 玉螭虎倒是安慰的笑了笑,眨巴着那双甚是勾人的眼睛轻声道:“无妨,已习惯了。” 对于这位跟自己弟子唐伯虎一批考科举,而且是当科状元的伦文叙小公爷还是很钦佩的。 这位状元公出身贫寒堪称神童,幼时家贫苦读出身。 之所以对这位状元公印象深刻,除了因为他而在粤北闻名传至后世的“状元及第粥”之外。 就是他的仨儿子,老伦自己考了状元他的儿子也不差。 五个儿子中有三人高中进士,长子以谅正德十一年乡试解元、十六年进士及第。 次子以训,正德八年中举、十二年会试会元、殿试一甲榜眼。 三子以诜,正德十四年中举、嘉靖十七年进士及第。 一门四进士,这可是非常牛批的事情啊! 其师兄弘治十八年榜眼湛甘泉作《湛甘泉集》赞曰: “迂冈公两魁天下,名重内翰。宾客填门,具享精洁……” 伦文叙的这位师兄甘泉公也是位神人,他不是没有底子考科举是自己“不乐仕途”。 弘治五年就曾乡试夺魁,六年赴京不第。 回乡后拜江门学派创始人、白沙先生陈石斋为师,此后更名“若水”言道不再科举专心致学。 更是直接烧了科举路引,确实如其所言没再赴考。 如此一直持续到陈石斋逝世,其母及当时羊城府佥事徐弦多次规劝。 他亦为其师守孝三年,这才奉母命续考。 其进士及第之文章颇受当时主考张廷祥,杨文忠公之赞,呈上后被钦点榜眼以一甲第二夺进士魁。 “些许卷宗想必迂冈公亦全数看过了罢……” 听得张小公爷的话,伦文叙脸色一下子肃然了起来。 却见他神情肃穆中带着些许愤怒,缓缓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若非督抚告知,下官无从得知粤北士绅商贾竟贪婪至斯、无耻至斯!!” 伦文叙是真的很愤怒,他是从底层出身又师从陈白沙。 他们这一学派极为提倡节俭,大概做的最狠的当属他那位湛甘泉师兄。 那点儿俸禄花销自己拼命抠搜,几乎半生茹素。 但捐赠书院却极为舍得,尽管在大明朝那样的俸禄下他也没几个银子能捐的…… “此事就劳迂冈公多费心了。” 张小公爷微笑着点头,轻声道:“此次让迂冈公前来,帮个忙……” 说着,边上的妙安小姐姐拿过来了一个竹藤箱子。 在伦文叙好奇的目光下,张小公爷将这藤条箱子打开来。 却见里面放着一叠叠的书。 看着除了《弘治常用字典》、《弘治大词典》及《弘治新音韵》外,还有一本《标点注解》。 及二本书,《标点注解范本·玉螭虎弘治十四年诗集》、《标点注解范本·幽都夜梦集》。 “劳烦将这些交予甘泉先生,且问他读了如此多圣贤书却不知是否真愿意实践大道、为国为民。” 原本只是好奇的翻阅这些书籍,尤其是那《标点注解》的伦文叙听得这话不由得手上一抖。 这话可说的非常重、杀伤力非常大了,读书子哪个不是自诩读的是圣贤书?! 更何况他们可是大名鼎鼎、粤北唯一从祀孔庙,仕林号为“圣代真儒”陈白沙的弟子啊! 伦文叙他师兄湛甘泉,那更是直接被恩师陈白沙公指为衣钵继承的。 这句话说来,湛甘泉怎么可能敢不扛?! “‘庠序教谕部’已立,而随之者便为规范帝国全数教谕、教材……” 却见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伦文叙,轻声道:“后续……则需注解书经典籍,立为范本举国刊*******文叙听得这话猛的脸色就变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些范本肯定将成为教材,这相当于学派道统啊! 若是没有参与其中那恐怕以后讲学去听的人都不多了,毕竟大部分士子可都得考科举的。 所以到时候谁家的注解在范本中存在的最多,那么自然是就是传播最广的学派! 毕竟有举国之力的加持,谁能抵挡啊?! 而伦文叙也清楚,张小公爷这是要让他那位湛甘泉师兄出来做事。 你不做事,怎么可能给你权限?! 非要蹲在山里当野人也行,那以后你研究的学问能不能传播出去可就不好说了。 “督抚且宽心,我兄甘泉素有报国为民之志!此番盛举,怎敢不从!” 西山下,西江边。 依旧是茶棚里,百无聊赖的掌柜闷头在柜里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直响。 店小二拿着粗布擦拭了一圈桌子后,便打开一张条凳靠在柱子上打盹。 西山虎,西江龙。 此二人居然相对而坐,若是让认识他们的人瞧着了定要眼珠子都瞪掉了。 远远的,便有两人打马踏尘而来。 左侧者一身豹头环眼虬髯飞扬壮硕高大!其身穿皂色粗布摆衫,腰间挎着雁翎刀端的是条好汉。 右侧者光着脑袋满脸横肉目若海鲨身形胖大,身穿着一条土黄色粗布袍子,马上挂着一柄重刀。 见此两人,一虎一龙皆缓缓站起竟是迎了上去…… 第三百九十章 棚内肥龙户必裂,山魈水鬼拜求活 若有人在此,一定认出那虬髯大汉是谁:大同肥龙梁超! 那虬髯大汉一个片腿下马,按着刀笑着对那两人迎了上去。 “龙半城哥哥!好久不见了!” 那西山山魈许悦礼哈哈大笑着:“哥哥,你可是稀客啊!” 那虬髯大汉亦是一把抱住了这西山山魈,感慨着道:“哥哥是没想到,还有咱们相见的一天。” 另一头那胖大的横肉汉子则是哈哈一笑,一把抓住了水鬼锤头笠。 “混得不错啊!都成这‘西江之鬼’了,比当年哥哥见你时候厉害多了啊!” 眼见着泰山崩于前皆不变色的铁脊猪婆龙,西江之鬼锤头笠居然面皮有些发红拱手道。 “哥哥莫要取笑了,小弟这点儿本事家当连当年您双峰岛上的一个管事都不如啊……” 这胖大汉子,赫然是曾经的双峰岛岛主——欧阳烈! 却见他摩挲着自己的那大光头一瞪眼:“那当初哥哥要留你,为何执意要走啊?!” 锤头笠听得这话苦笑的望了山魈许悦礼一眼,叹气道:“大兄在家,怎能不回来?!” “兄弟俩在一起,他有啥好歹有个照应……” 若是有旁人在此定得惊掉了下巴!这西山山魈、西江之鬼,居然是兄弟二人! 却见梁超梁宁宇拍着许悦礼的肩膀,叹气道:“进去说罢!” “我说,咋没听说过你‘龙半城’的名号啊?!” 梁宁宇笑着摆了摆手,叹气道:“不是啥好名号,当年杀伐过盛留下的……” 边上的那西山山魈则是低声给这胖大头陀一般的户必裂解释道,当年肥龙哥哥杀出重围。 后来又多次被围剿,每次都是杀人盈野闯出的血路。 最可怖的是,几乎每次死伤最惨重的都是那些百户、千户的亲兵! 于是“杀人盈野达半城”这“肥龙龙半城”的名号,也就叫起来了。 但知道龙半城这个名号的人却不多,毕竟这是绰号又衍生出来的绰号。 “没看出来啊,当年你忒狠了!” 户必裂倒是有些惊讶,众人此时已经走进了这茶棚里坐定。 掌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算账,伙计则是笑吟吟的奉上茶水。 “三百四十八弟兄随我落草,现在活着的不到五十、只有十七个全须全尾的跟着我……” 沉默了一会儿,肥龙摆了摆手:“不是啥好名号,都是弟兄们用命把我护下来的。” 户必裂听得这话亦是一声叹气,双峰岛他初上岛时候不到一千人。 后来闯杀出名号人也多了,但那些跟在他身的老弟兄又剩下几个?! 他数都能数的过来来,每一次战绩甭管是赢是输那都是人命堆起来的。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往今来皆如是。 “不说这些了,两位哥哥让茶棚传话召我兄弟二人相见恐怕不是简单的叙旧罢?!” 那小二和掌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已经消失在了这茶棚里。 好似鬼魅一般全无声息,这四人似乎也见怪不怪了。 “不止你兄弟二人,粤北绿林道能叫得出名号的哥哥都见了一遍。” 肥龙望着两人,神情肃穆声音低沉:“明着说罢!粤北那些豪商们是不是找你们了?!” 这兄弟俩似乎对于肥龙的问话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承认了此事。 没啥不好承认的,童家为首的那票人如此张扬而且是大面积的串联。 若是说肥龙、户必裂这样曾经的绿林大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那才是假话。 “做哥哥的也不瞒你们,哥哥我现在是英国公府玉螭虎张小公爷那边的人!” 肥龙的这话一出口,山魈水鬼兄弟二人先是眼皮抽搐了一下。 还没等他俩做出反应来,那胖大头陀户必裂哈哈一笑接着道:“哥哥我现在亦是!” 然后,让这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这兄弟俩先是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猛然起身退后两步…… 却不是抽出兵器或戒备,而是“扑通~”就给跪下了! “求两位哥哥救命啊!!” 肥龙、户必裂二人顿时傻眼,他们想到过无数中可能。 甚至这兄弟俩下黑手、捅黑刀,都可能发生。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直接跪在地上,俩汉子居然呜呜的哭出来了。 “小弟看着是风光无限,实际上寨子里粮食都快要吃空了……” 肥龙、户必裂赶紧将他俩搀扶起来,让他们说说啥情况。 这俩这才抹着眼角叹气,把自己山寨、水寨的情况都说了一下。 很多人以为山贼水匪那就是大块儿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银过着潇洒日子。 其实狗屁啊,那真真是求活都难的一批。 真刀真枪的次次劫道儿,那是收益小、损失可能很大然后招来官府围剿的傻事儿。 大多数情况就是跟许悦礼、锤头笠他们这样,一方面收着过路费。 另一方面也跟大户有些许往来,通过他们的手高价把种子粮秣军械药材买回来。 山贼水匪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官方,也不是大户人家而是来自于同行。 这同行之间是冤家啊,其他行当的同行至多是打一架。 可山贼水匪这块儿那必须是脑袋砍成血葫芦,猪脑子打出狗脑子来。 按说西山山魈、西江水鬼,他们俩的名号能够震慑住很多人了。 然而这一次情况有些麻烦,因为这一次童家他们把很多从前不显山不露水的山寨拎起来了。 那些都是他们扶持的,或者跟他们有着很深瓜葛的。 那些山寨、水寨拿到了大批的军械兵刃,看的是许悦礼、锤头笠心惊胆战。 与此同时却是这粤北诸家对他们的供应减少,很明显:他们若是不动或者不打头阵…… 那么,他们将会成为第一批被搞掉的。 各家山寨、水寨得到的消息,大多亦是如此。 那些卫所兵虽然很烂,但他们的亲兵们却厉害的紧。 自己兄弟二人若是遂了他们的意思,必然是要被拿去当炮灰牺牲的。 说不准还得砍了自己二人,给卫所算功绩去。 可不去?!不去自己二人说不准就被人围攻祭刀了…… “两位哥哥啊,可得救命啊!!” 第三百九十一章 泼天富贵摆身前,欲取功勋不惜命 “我们这次来,就是要给你们一条活路。” 肥龙、户必裂将这两人搀扶起来,笑了笑。 “哥哥亦不瞒你们,哥哥当年遇上张小公爷在海上、扶桑大举杀伐才拿了免罪告身。” 边上的户必裂亦颔首:“某家亦是,小公爷说话算话的!” “这次……我俩则是要联络诸位弟兄,给大家一个开罪的机会。” 肥龙让他们坐下来,然后很坦然的给他们说了张小公爷到底给了他们一个怎样的机会。 首先他们得立下战功,有战功才有有第一步:免罪告身。 现在按察使赵栗夫站在小公爷这边,小公爷自己又是督抚自然可以开出免罪告身来。 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不愿继续从军的,粤北布政使司这边会厘定田亩让他们按照丁口、发放良种资助租种官田为生。 若是愿意继续从军伍的则是要重新考核、操练,合格者方可入伍。 这听得许悦礼、锤头笠很是疑惑,按说自己这票人虽然是流寇但也比卫所兵能打啊。 肥龙和户必裂见他俩这模样不由得嗤之以鼻,在山沟沟里呆久了人得傻掉。 你可知张小公爷现在麾下,那两千余新军国防军如何操练的么?! 每日皆操练,不时得行军演练作战! 所有士卒皆装备新式铠甲、刀盾、小弩……等军械,那是厉害无比! 新军的一伍中有十人,分属: 大盾二人、刀盾三人、长枪二人,并火枪三人。 那操演配合的,大盾手前冲火枪手放枪、刀盾手上前弩箭再射一轮。 靠过来就得吃长枪手的长枪,再靠近刀盾手就上前斩杀了。 他们演练的时候哥哥见过,那是真厉害! 比起九边的悍卒丝毫不差甚至更强,而且他们那些可都是真跟鞑靼见过生死的人物啊! 这话听得许悦礼兄弟俩心肝儿直颤,好家伙!那杀上门来的话,哪儿还有他们活路啊! 然后再说到这待遇,新军军伍里是包吃住的。 而是是吃三顿,每顿皆有荤腥只是不许饮酒。 许家兄弟这一听就知道刚才这龙半城哥哥所言非虚了,他们也是从卫所里出来的。 卫所一日两餐皆不饱腹,那练兵还练个锤子。 人家一日三餐全有荤腥,难怪能操持大盾每日操练了。 然后再说月银的事儿,这许家兄弟俩顿时眼珠子就红了。 小卒最高能拿到三钱银子,还能有五斗糙米! 军士最高能拿到六钱,还有五斗的梗米!! 卧槽尼玛!这特么精锐中的精锐才能有这待遇啊!要当年有这待遇,咱兄弟俩还跑个屁啊! 你拎大棒子来抽劳资都不走,打死那都不走! 肥龙一脸云淡风轻的给他们说,这算个屁啊!没点儿眼力价儿! 小公爷的意思是咱们立下功勋、操练考核过了,便随队伍到黔东南去平乱。 还会派人来教,让咱们多识字、多读军策。 到时候多砍些许脑袋换功勋,回头陛下要建“帝国皇家军官学校”。 咱们有了功勋就能入读,出来那就能往尉官上走了。 上尉那月银直接就二两啊,若是咱再卖把子力气、卖几次命。 多读些许军策,考入“帝国皇家军事学院”那可就是天子门生了! 那学院是陛下担任院长的,咱若是考进去了出来还能差了?! 这听得许家兄弟俩面皮涨红,嘴皮子都在哆嗦。 肥龙则是更加直接,拿出一块令牌“咣当~!”的就丢在桌子上。 许家兄弟定睛望去,却见上面一圈儿雕纹他们不认识。 但“水师”二字,他们还是能看到的。上面还有大战船、巨锚。 “哥哥我现在现在已经是帝国水师的人了,小公爷说了让某这次立下功勋好考学院去做天子门生!” 户必裂摩挲着自己的光头,嘿嘿的笑着道:“某家的告身还未下来,之前是替小公爷守着扶桑事物……” “最近才回来,小公爷意思是让我这次立下功勋好与龙半城哥哥一并考学院搏前程。” 哎哟~卧槽!这俩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榜样啊,是自己兄弟俩奋斗的人生目标啊! 简直特么是泼天大富贵啊,要没抓住许家列祖列宗得气的从坟里爬出来掐死他俩! “两位哥哥有何吩咐直说便是,入娘贼!小公爷说让砍谁就砍谁!!” 许悦礼现在那激动的腿肚子都在打哆嗦,面红耳赤咬牙切齿。 若是现在肥龙给他说砍了谁就能入国防军,这哥们估计二话不说拎刀直接就砍上去了。 那锤头笠面皮涨红双目皆赤,鼻孔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如同怒牛一般。 “莫说是这粤北,便是要砍了京师朝堂上那些阁老咱皱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锤头笠恶狠狠的一巴掌“砰~!”的拍在桌子上,抬首抱拳。 “两位哥哥大恩,我兄弟二人没齿难忘!” “只求两位哥哥回去上禀小公爷,我兄弟二人唯小公爷马首是瞻!!” 开玩笑啊,他们现在是啥身份?! 说白了就是一群“无籍之徒”啊,朝不保夕、今日不知明日事的。 而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便是泼天富贵,虽然都是要拿命来搏。 可有这样的富贵谁会惜命不去搏啊?! 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个刀头舔血的悍匪来说,若是他们是甘于平淡的人也不至于反出卫所。 还拉杆子竖大旗,招兵买马置办山寨、水寨了。 “你们啊~!莫着急,得荣立功勋小公爷才能给你们好好安排。” 却见肥龙哈哈一笑,收起来腰牌:“按部就班,莫要惜命!” “小公爷可以给咱们机会,可富贵还得咱们自己去搏杀出来。” 事实上这一点也是许家兄弟放心的原因,若是一上来就给他们开各种好条件那反而不可信了。 就如童家上来就掏银子,那能是好事儿么?! 人家那是要诳他们去做炮灰呢,那银子都是要拿自己的血、命去换的。 说不准事后他们一刀剁了你,再把这银子拿回来你又能奈何?! 张小公爷这就实在多了,你们立下功勋我给你们先开个无罪告身。 愿意搏杀功名富贵的,那便拿着刀枪随我走。 第三百九十二章 粤北绿林风云涌,结庐尽孝湛甘泉 而且人家那还不是他们想来就要的,那得考核合格了才能要。 一步步的细节,全都给你掰开了说不存在什么隐瞒。 实打实的功勋才能换富贵,这就非常的实在了! 其实大多数占山为王、称霸江河的山贼水匪们既盼着招安,又怕着招安。 招安当然是盼着啊,做流寇的日子真心不好过。 出门都得提心吊胆的,生怕钻出来个人趁着你喝醉睡着一刀结果拿你脑袋换赏钱。 但招安很多时候又非常可能是那些坏包读书人的骗局,诳你过去捆扎起来一刀砍了。 哪怕是好点儿的顶多留下为首的几个人,其余全给砍了。 然而没有了那些弟兄们的帮衬,他们又能走多远?! 干的是山贼水匪杀人越货的买卖,哪个不是漫山遍野的仇家啊?! 说不准刚放出去就得被那些仇家围住,直接砍死当场。 最好的那种像许家兄弟这是基本碰不上,那种是至少万人的山寨、闹的地方压不住了。 这才会出现京师派兵平乱剿抚,比如米鲁这种类型的。 但这种同时也是在赌,赌的是来的统帅愿意招安、真招安。 若是来个虎头老国公那样的…… 那特么招个屁的安啊,直接一顿就给你砍了!全挂起来风干了过年。 为何许家兄弟二人听说肥龙户必裂,是英国公府张小公爷那边的人立马倒头便拜?! 他二人可比许家兄弟闹的厉害多了,手上人命无算啊! 户必裂因着粤北多闯海,所以在这粤北那是诺大名声在手。 谁家闯海的,远远看到双峰岛的旗那便老老实实的靠过去罢。 不少海商亦都要跟双峰岛打交道,不时前去补给什么的。 肥龙自不必说了,被打的满世界逃窜杀的人头滚滚。 尽管是各地方都压下来没有上报,然而绿林中却都是知道这茬儿的。 若是肥龙户必裂上来就说要给官给银子,这兄弟俩也是不敢信的。 他们俩要是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的话,早特么被人剁了下酒不知道多少回了。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儿,他们也就在这西山、西江蹦达一下。 哪怕是粤北这地儿他们兄弟俩的名号,也顶多挤进前二十。 人家上来说要给官给银子,那能是好事儿?! 但实实在在的说,你们干了就给你们开免罪告身。 这他们就放心多了,再说想博取前程富贵就得拿命去拼。 这就更实在了。 “知道你兄弟二人也不容易,随后有人会押一百石粮秣过来。” 肥龙这个时候哈哈一笑站起来,给他们二人拱手:“哥哥还需要找找其他老兄弟,就不久留了!” “你们兄弟二人得自己小心,寨子里多留个心眼儿莫要叫人算计了。” 户必裂这个时候亦是起身,拍了拍欲起身送他的锤头笠道:“车上有两副铠甲,是你兄弟二人的。” “哥哥……” 许家兄弟听得这话顿时心下感动了,这甲胄可是保命的好玩意儿啊! 肥龙摆了摆手:“莫做女子模样,好好收拾寨子!” “都是带把儿的汉子,此间事了便随我与你户必裂哥哥上战场搏杀个富贵前程出来才是正理儿!” 说完两人一个抱拳,道了声走了! 随后出了茶棚牵过战马,隆隆的打马很快的消失在茶棚外的烟尘中。 他们离开了约半个时辰,真有车马队驾着这许家兄弟都没见过的马车赶来。 卸下来的粮食果然是一百石,领队的那虬髯豹眼跨刀汉子亦拿出两副铠甲交予这许家兄弟。 这让许家兄弟又是好一番的感动,抹着眼角回身让茶棚把寨子里的人喊来搬粮。 肥龙、户必裂自然也不是莽夫,他们的行动都是有目的性的。 随着他们一并走的竟然是单争,只是此时的单争早已不复书坊老板的儒雅。 却见他一身泛白的粗土布劲装,脚上踏着薄底快靴、腰间则是挎着一柄类于倭刀的长刀。 骑在这战马上鹰狼环顾,一身煞气让人不敢轻近。 “李锦标、梁猛熊那边就不用去了,他们都是童家的死忠。” 一边打着马走着,单争一边低声道:“李锦标是童家的家生子。” “梁猛熊哥哥考上了秀才,又是童家三房的女婿……” “咱们的动作得再快点儿,卫所那边已经串联了。” 单争说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阴郁:“不出意外,顶多一旬他们就得发动起来!” “那咱们就别歇了,赶紧把事儿办妥罢!” 肥龙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率先催动了战马隆隆的向前奔驰着…… 伦文叙默默的跪倒在恩师的墓前,一步步认认真真的将大礼行完。 随后撒上了几杯水酒,燃上了叠叠的纸钱。 最后一行礼,这才随着师兄湛甘泉缓步走到了墓边上的草庐里。 湛若水,原名雨,后更若水。字元明、号甘泉。 生则异相,颡中双髁隆起,耳旁黑子左七右六,类二斗。 资性端凝,无妄动,无妄言。 少聪颖,十四入学十六入庠。 弘治五年举于乡,师陈白沙学,焚路引、更名若水,谓求学问、不仕进。 十一年,去书白沙得赞覆曰: “来书甚好,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著此一鞭,何患不到古人佳处也”。 次年,白沙公传“江门钓台”作衣钵与若水执。 又作《赠江门钓台诗》跋: “达摩西来、传衣为信。江门钓台,病夫之衣钵也!” “今与民泽收管,将有无穷之祝。珍重!珍重!” 十三年,白沙公殆。若水执弟子礼,结庐尽孝。 草庐简陋,师兄弟二人相见唏嘘甚多。 “迂冈今次回来当须多加进学,仕途漫漫损心磨志易使人迷啊……” 伦文叙听得自己这位师兄的话,不由得拱手苦笑:“唉……俗务繁琐,红尘脱不得……” 说着,伦文叙便吃力的将自己身边的那个箱子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打开。 “张家玉螭虎闻我欲回乡祭拜恩师,便托我将这些带与师兄……” “哦?!却是甚书?!”湛甘泉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张家玉螭虎那好大名头他也是听过的。 甚至那《肥堆叙话集》他也是看过的,当时就对这“肥堆”二字拍案击节夸赞不已。 未曾想这玉螭虎居然亦知道他,还让师弟给自己带书回来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士绅豪商害甚大,祸国殃民须铲除 “师弟且稍待,为兄先净手……” 这湛甘泉居然是抬手阻止了伦文叙,径自起身到边上的木桶大水净手。 看得伦文叙一阵苦笑,自己这师兄吃穿住宿皆无甚要求。 唯独对于读书很大的要求,而且对自己、对欲与他从学者亦是很严的要求。 哪怕是听他讲课,都须“先习礼,明学规,净手澄心,肃穆静坐凝神”方才肯授课。 净手一遍吐纳几口气后,湛甘泉这才回身到了草庐里细细的打开这些书籍。 他首先看的《标点注解》,因为《弘治常用字典》、《弘治大词典》他都看过了。 当时对于这字、词二典湛甘泉是极为称赞的,于他而言这对于阅读古籍、读懂很多古籍上的字非常有用。 只要是能精进于学问的都是好东西,尤其它还能更好的传播学问。 方志方信之不是那种独占功劳的人,玉螭虎张小公爷位列编撰者头名出现。 等张小公爷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字、词二典都已经印发万份有余修改不得了。 其实这也是那会儿方信之被仕林中人攻讦的原因之一,他们可不敢闹痴虎儿。 从给事中到翰林院,再到御史、甚至国朝侍郎都栽倒了一大片。 谁还敢去闹他啊?!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儿。 闹不得痴虎儿,他们就只好闹一闹方信之。 岂知方信之这反手一耳光打的深得痴虎儿三味,直接就把他们抽翻在地上拿脚底踏着脸摩擦了一顿。 “此《标点注解》甚好,甚好啊!!” 湛甘泉看着这《标点注解》顿时便有些激动了,他是做儒学学术的。 自然是很清楚因为断句的问题,儒学上很多时候争论极大、各家互不相让。 于是这就形成了诸多对经典不同解读的学派,甚至有些学派观点还是相左的。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湛甘泉迫不及待的翻开了另外两本他没有读过的书。 《标点注解范本·玉螭虎弘治十四年诗集》、《标点注解范本·幽都夜梦集》,见得这两本湛甘泉点了点头。 这位玉螭虎做事果然是四平八稳,注解的范本是拿自己的小说和诗集。 而他这样做就极大的避免了争议,这可是他的书啊! 怎么解释可不就他说了算么?! 为了方便解读,每一首诗词下面都还有注释。 哪一个词是什么典故、出自何处,用于此作何解释。 但总体的诗词却没有完全做解释,只是解释名词寓意。 这相当于是增加学识,却没有加入自己个人太多主观的东西。 当然,查阅典籍、典故这种事情张小公爷自然是不会亲自去做的。 要是这事儿还得亲自去做,那收徒弟做什么?! 内什么,徵伯、衡父、伯虎……你们几个别闲着!给为师把这事儿办了! 那《标点注解范本·幽都夜梦集》则是更进一步,将文章的标点符号进行了全面的规范。 几乎将整篇文看一遍下来,大致就知道这些标点符号是如何使用的了。 再不懂的,对照一下《标点注解》也能很快理解。 “真真是利国利民之大事啊!甚好!甚好!!” 未曾将书籍看完,湛甘泉就放下了书本激动的对着伦文叙道:“此举大善,大善也!!” 说的这话的时候湛甘泉很快的发现了自己师弟脸色有些犹豫,不由得笑着道。 “迂冈有话旦说无妨,为兄又非那迂腐之人。” 湛甘泉笑着对自己的这位师弟轻声道:“那玉螭虎虽才学无双,却也非无的放矢之人哪!” “让师弟将这些书籍带与我,必然有所图矣。” 却见他的眼神缓缓的停留在了那部《论语》上,轻叹道:“恐怕……为兄避仕不得了罢!” “师兄……” 伦文叙长叹了一声却是无言以对,他自然是清楚湛甘泉的心思的。 这位湛甘泉那是真的无意仕途,他只对教书、传播学问感兴趣。 和他的老师陈白沙一样,他认为功名利禄很容易迷了心窍对学问是无益处的。 明初的那一批儒学学者们还是很较有风骨的,比如湛甘泉这一脉。 上溯崇仁学派创立者、作《日录》的吴康斋,他就是真的不应科举、多次拒绝入仕。 “为兄不应科举乃是不喜阿谀奉承、蝇营狗苟,若是为学问一道怎可不仕乎?!” 湛甘泉笑着对伦文叙道:“迂冈呀!太过迂腐了,不出仕是谓自省。” “为学问出仕,何尝又不是验证学问之法乎?!” 却就按湛甘泉顿了顿,对着恩师的墓拱手轻声道:“只是,为兄还需为恩师守墓……” “恐怕这几年是不能出仕的了,便请迂冈如此回覆罢!” 伦文叙听得这话,叹气轻声道:“恐玉螭虎请师兄一见,不止于出仕此事……” “哦?!”湛甘泉听得这话,不由得有些好奇了。 伦文叙也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的就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全都给湛甘泉说了一遍。 听得那些个粤北士绅豪商们居然不顾廉耻,勾结各路匪类杀人越货、违禁下海…… 湛甘泉不由得气的面皮涨红,嘴皮子都在不住的哆嗦。 从前他亦是知道那些人腚眼不干净的,只是他从来未曾想到这些居然恶毒至斯! 遥想自己初读玉螭虎《肥堆叙话集》时,还觉着玉螭虎便宜了那些混帐子。 京师一地的商贾、官宦着实无耻,粤北这边哪怕腚眼不干净也不至于如此罢! 然而现实却结结实实的打了他的脸,粤北的这些士绅豪商们比之京师那批怕是只重不轻啊! “国蠹!尽数皆为国蠹!!” 湛甘泉气的须发皆张,竟是“呼啦~!”一下站起来肃然的对着伦文叙道。 “迂冈且稍带,为兄准备一番便与你去见那玉螭虎!” 却见得湛甘泉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的声音寒如刀锋:“玉螭虎所言,着实无分差!” “其心不正、其行自邪,心行歪斜者读书愈多则为害愈大!” 伦文叙低着头,将那句话接过去:“害之大者……祸国殃民!!” 第三百九十四章 热火朝天心皆定,暗流汹涌怒潮来 “轰!轰~!!……”爆炸声不断的响起,却见那山石“隆隆隆……”的大片滚落下来。 待得它们落定了,才有一批批穿着粗土布衣衫的汉子们戴着粗布手套呼啦啦的围过去。 大块的落石被“叮叮当当~”的敲砸开来,再被用铁索捆扎结实吊上骡马板车运走。 其余的碎石则是被“哗啦啦~”的收集起来,然后用大推车运送到前面是碎石场。 碎石场是在筑起的河坝边上,大块儿由水力驱动的钢轮碾子“咔咔咔……”的将这些碎石碾碎。 下面有巨大的竹筛不断“哗哗哗……”的筛着,筛完了会再送去更细的水力碾那边再细化。 如此工序需要重复五遍,这才能够达到要求。 然后一批批的送往备料处混合、灼烧,最终形成土法制做的水泥。 每一批还得抽出部分来试验硬度,这会儿没啥测试仪。 老工匠们就把一部分水泥拿出来制作成饼状,待干透后放进大锅沸水里面煮两个时辰。 没裂、没崩,拿出来没变形那就合格。 水坝下游还有水坝,那是铸造分司冶炼厂的。 叮叮当当的水锤轰鸣声不断的从中传来,大型的铸件、铸件模具不断的被输送出来…… 码头上,数万人呼喝着在军械营造局营造司大匠、工匠们的指导下呼喝干活儿。 看着工地热火朝天的,童商他们既兴奋又心痛。 兴奋的是看这规模若是码头修建起来,那绝对是兴旺发达啊! 心痛的是,那特么都是他们的银子啊!每天哗哗流水一样的泼洒出去,他们能不心痛么?! 以童商为首的粤北商贾们在工地上转了一圈,随后便登上马车隆隆离去。 望江楼内望江阁,刘伯章面皮涨红的在童商等人面前窜跳着。 “每日消耗都是咱们的银子!咱们的银子啊!!” 刘伯章面红耳赤,那双目赤红的蹦跳着:“些许刁民居然给如此之高的月银,以后我等如何雇请人手?!” 提到了这件事情,边上的那些个其他粤北士绅们脸色也都黑了下来。 被迫交还了官屯二田后,拿到了官田的布政使章玄应立即拨付出去三万亩“廉租田”。 而且这些都是给新登记户籍的那些“无籍之徒”的,甚至订立的租约是十年的。 租子的缴纳是照着每年田里产量的两成交租,最高二斗。 多于二斗的租子全免,这一下子就稳住了这些个原“无籍之徒”的心。 一瞬间这羊城上下无数原“无籍之徒”们都在高喊青天大老爷,然后抹着眼角登记户籍。 章玄应自然也不可能独吞功劳,告示早早贴出去了。 言道这是督抚张小公爷玉螭虎的建议,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商讨后再实行的。 而下面的官员也因此赢得了不少“青天大老爷”的名号,这使得这些个官宦们热泪盈眶啊! 谁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书,不盼着自己有一天被人真心实意喊上“青天大老爷”?! 这种巨大的心理满足,还有那即将到来的吏部功考都让他们信心满满。 税赋那足足多了一大截,丁口登记上最少的也多了三成。 退回的官田前后最低的县,也增长了近五千亩。 再怎么算,吏部都得给自己的功考加分一大截啊! 这廉租田搞起来瞬间士绅商贾们的田亩就租子就不得不下调了,原本一石一年的。 现在一石哪里还租的出去?! 尤其是布政使这边又开告示,新开田亩可以提交布政使司请奏国朝减免税赋。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直砸向士绅商贾们的基本盘啊! 现在又大幅度的提高工价,这直接让所有的商贾们感到了切肤之痛。 “那又如何我等还能杀到那玉螭虎的营地里去么?!” 童商亦是气的直哆嗦,但却无可奈何。 这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太尼玛坑爹了。 而且,他们这打不过人家啊! 然而这损失是实实在在的,且不断的在扩大中。 “不如折腾一波粮价……”一位商贾开口说了一句,随后自己就闭嘴了。 废话!《肥堆叙话集》陈神义可才死逑不久呢,你想做下一家咱可不想啊! “让卫所那批人赶紧动起来罢,再拖下去等他们动手什么都晚了!” 童商的脸色阴晴不定,终究是一顿手中的龙头杖沉声道:“各家山寨、水寨都准备好了?!” “成春公放心,我刘家在香樟岛上的四百号人马随时都能动起来!” 却见得刘伯章这黑胖子恶狠狠的瞪着那三角眼,咬牙切齿的道:“赶紧驱走这玉螭虎罢!” “否则,咱们这真没法活了!” 亦是此时,一个不轻不重的消息突然传来。 粤北考出去的状元伦文叙回乡祭拜恩师,与师兄甘泉先生湛若水相谈一番。 而后力邀湛若水甘泉先生到羊城来,准备要开办《粤府时报》。 一则广传学问、点评时事,二则降低纸本广传帝国时政于地方。 若是平日里这个消息绝对是炸开了锅的,羊城府的士绅们绝对要往拜会一番。 可现在大家谁都没有了这个心思,你特么甘泉先生牛批又咋样啊! 跟劳资有特么一个永乐通宝关系么?! 现在那玉螭虎结连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一个劲儿的登记户籍、派租官田还拉高工价。 那是往咱口袋里面抠银子啊,这心哇凉哇凉的。 谁还有心思管你什么甘泉先生啊! 于是除了少数的举子、贫困士子,还有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来迎接湛甘泉之外。 那些原本粤北的士绅商贾们居然是一个都看不到,湛甘泉倒是不以为意。 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吃了顿席面,随后便带着门生挽起袖子开始准备《粤府时报》事宜。 各州府再次被召集到了布政使司开会,回去后都带着甘泉先生的书信。 州府县内那些个贫困秀才们都被召集到了一起,随后县老爷们给他们传阅了甘泉先生的书信。 书信里所说的不多,一方面是勉励他们多读书。 另一事,则是与他们言道心知他们日用不足之苦。 是以在与玉螭虎多番交流后,自己将成立《粤府时报》。 一方面传播学问,让他们可以不必出门便能看到学问。 另一方面则是玉螭虎提议、布政使司及各州府县协助,予他们“宣谕使”的身份。 月俸由布政使司开,每月三钱银、二斗梗米。 这“宣谕使”乃是出自于北宋,只是不常置。 《宋史·职官志七》有载:“遣各路宣谕使,掌宣谕德意,奏报各地弊政”。 穷书生们何尝得过这好处啊?! 顿时那感激的不行,连连给羊城府作揖拜谢。 有些甚至不住的抹眼角,到底是甘泉先生知道我等贫寒士子的苦楚啊! 那玉螭虎亦不愧为阁老们夸赞的“天下风云麒麟儿”,当真关照我等贫寒士子哉! 加之上回科举那首《赠弘治十四年惜别诸学兄》,早已随着归乡举子们传遍了天下。 那句“一事伤心君落魄,两鬓飘萧未遇”,道尽多少士子辛酸泪。 铸造分司很快的给他们打出一叠叠的钢牌字,上书曰“大明帝国粤北承宣布政使司X州X府X县宣谕使”。 这使得贫寒秀才们荣誉感爆棚,这尼玛可是官宣的身份啊! 劳资苦读多年,假假的也算是混到了一个位置了。 还有月银、梗米可领,可以说又将他们的身份给拔高了一大截。 一时间这些新任的“宣谕使”们对于布政使司、玉螭虎,及甘泉先生的好感度直接涨满! 是以,第一批《粤北时报》印刷出来后从州府县领到了《时报》的贫寒举子们马不停蹄的赶回乡里。 认认真真的别上自己那枚钢章,然后神气无比的召集乡邻开始宣读《时报》。 为了增加他们的权威性,各州府县官长不辞辛苦的与他们把各地跑了一遍。 而这一切士绅豪商们一无所觉,或者说他们知道了也觉着无所谓。 些许穷酸而已,他们能怎么样?! 即便是那甘泉先生,给个面子拜他一句“甘泉先生”。 就算是给他个冷脸,他又能奈何?! 他是举人老夫亦是举人,家里还出了进士可不差他半分! 他们现在紧锣密鼓在做的,是让整个粤北动起来。 “桀桀桀……”阴影中的戴义笑的就像是那荒坟野地里的夜枭,声音凄厉而让人心底发寒。 单争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沉默的等待着这位老祖宗的吩咐。 “好啊~!真真是好的很呐!!” 书坊的后院那处隐蔽的地窖中,戴义眯着眼睛翻阅着面前的这一条条的消息轻声道。 “周瑾山那小子还给咱家抱怨说开销太大了,人手又不够……” 却见老戴义笑眯眯的阖上了这些个消息,轻叹道:“这回,人手应该是够了的。” “单家小子,吩咐下去!让下面的崽子们到时候别把人弄死了!” 单争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抖,头更低了。 “整饬河道、铺设水泥直道、挖矿开山……哪儿都需要人手啊!死了,就可惜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粤北风雷齐涌动,十万怒涛拍岸来(上) 羊城郊外,羊城右卫的营盘里。 那些被认为“碍眼”的老弱卫所军卒早被赶跑了,若不是怕他们瞧着太眼熟会被人出来。 说不准他们的脑袋都会被砍下来,拿去换功勋。 黎胖子、老黑、竹子、大头,此那日在羊城中端坐的四人为首。 下面黑压压的近五百号亲兵,在这火光通明的营地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这些汉子们全身披挂,瞧着亦像是猛汉子一般。 “废话咱也不多说,此番卖命安家十五两都送到你们家里了!户籍也给消了!” 那黎胖子恶狠狠的站出来,对着这些个汉子们大声道:“你们只管砍杀!” “出了事儿,家里劳资照应着必然饿不着!” “开干!!” 西山深处,绕过了几道山隘、穿过两座山口便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山脚下的寨子。 若是白天是看不清晰的,且进来要通过的几个山隘口上都有守着哨卡。 西山山魈许悦礼身着一件看起来破旧的布甲,挎着一柄刀鞘都脱漆了的雁翎刀站在“聚义厅”门前。 在他面前的是黑压压一大片的手下们,拢共青壮有千余人之多。 而他身边站着的则是这西山寨的二当家、三当家的,还有吃罪了举人不得不躲上山来的军师秀才蒋坤。 “我许悦礼拿好处,从来不瞒着弟兄们!” 站在高台上的许悦礼望着台下的这些个下属们,脸上的憨厚全然不见。 剩下的只有肃杀凌然:“童家说给五万两银子、三万石粮食,订金给了五千两。” “按照寨子里的规矩,安家都发下去了……” 却见的许悦礼猛然怒目圆瞪,大声咆哮:“剩下的老规矩,能拿多少按本事算!” “大当家的,啥也甭说了!兄弟们都知道您仁义,不然咱也不会聚在这儿了!” 下面一阵阵的呼喝声响起,顿时这山寨里乱糟糟的。 “是啊!要剁谁您说话,咱寨子里没怂的!!” 许悦礼在高台上哈哈一笑,摆手道:“那哥哥也不废话了!” “现在……开拔!!” 下面的山匪们听的这话呼啦一下竟是都散开了去,哇哇怪叫的拉着相熟的便往寨子外奔去。 许悦礼说着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过身笑眯眯的望着身后的蒋坤。 这蒋坤即便是身在山寨里、被那举人剥除了功名通缉,却依旧穿着一身浆洗的发白的儒衫。 他生的可就比许悦礼等人俊秀多了,打理的干干净净的长髯面貌端庄。 至少在大明的标准看来,不算是美男子亦可算是风流士。 “光清先生最近操劳不少啊,却是辛苦了……” 蒋坤,字光清。 这货原本在乡里教私塾,日子也还算过得下去。 怎知这货晕了头,管不住自己的鸟儿竟是跟同乡举人家的小妾勾搭上了。 那举人上省城办事,回家就在路边撞上这俩居然衣衫不整的在嬉闹。 好在举人本就体弱楞是让蒋坤给跑了,那小妾就可怜了。 直接被抓去浸了猪笼,蒋坤这更是二话不说把妻儿都抛下直奔西山入伙来了。 许悦礼那会儿也需要一个能写写画画的人,收下了他并让人放出话去不许那举人动他家人。 还着人送去了十五两的安家,这才算是保下了这小子。 “此为光清本分,哪里敢说辛苦。” 这蒋光清笑眯眯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对着许悦礼拱手道:“只是此番童家好大的手笔啊!” “谁说不是呢,手笔大的……” 许悦礼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着蒋光清:“我都有些害怕了,是不是啊?!二当家的?!” 那二当家江龙听的这话不由得一个哆嗦,目光有些惊慌手不由自主的按住了刀柄。 “是啊!童家抠门儿可是出了名的,这次必然风险极大啊……” 那蒋光清不等二当家江龙回话,便直接接口拱手道:“大当家的,时辰到了……” 江龙似乎松了口气,眼神有些复杂的低下头:“哥哥,咱得开拔了。” “是啊,时辰到了……”许悦礼笑眯眯的扫视了两人一眼,意味深长:“咱们……开拔了!” 远远的,一丛丛的火把映衬着西山山崖道路。 无数的人影隆隆而过,熙熙攘攘的叫骂声、马蹄声不断的响起。 当目光往高空拔高、再拔高,高至可以看到整个粤北区域的时候就会发现。 全粤北一百余处山寨、各处卫所似乎一下子全都亮了起来,一道道的光线正在不断的汇聚。 羊城附近甚至汇聚的最多,那一道道的光线汇聚起来形成了一条条的火蛇。 在粤北的直道上飞旋狂舞肆意展露着狰狞,盘旋的顺着直道向着州府扑去。 那几处靠着海岸的点亦燃起了火蛇,他们看着更井然有序。 隆隆的顺着直道,便是直扑羊城府而去! 羊城府外的国防军军营似乎一无所觉,整个营地尽皆漆黑一片。 而那远远的羊城府亦似乎是没有任何的察觉,更夫的呼喊声不断的响起。 若是有人注意到的话,便会发现羊城诸大户家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打开了后门。 一队队的黑衣夜行人手持利刃,从那门口窜出顺着屋檐的黑影行进着…… 童家宅院里,那处巨大的屏风下。 童商童成春、刘伯章等人尽然在此,除了洪舟同之外粤北羊城数得上号的士绅商贾尽皆在此。 黑胖子刘伯章喊的时候是激动万分,可真到了这份上他却脸色发白浑身不住的打抖。 那身上的衣裳都被汗湿透了,这玩意儿成则罢了。 若是事败他们被揪出来的话,那真真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了! “事已至此着急亦是无用,坐下来等消息罢!” 童商微微的眯起眼睛,对着急得团团转的黑胖子刘伯章沉声道。 “大家都在一条船上,咱谁也走不脱!” 书坊内,地窖里戴义点着脑袋在打盹儿。 单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 “开始了?那边开始罢……” 戴义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轻声道:“记着,咱还得要人手干活儿……” “尽量别弄死弄残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粤北风雷齐涌动,十万怒涛拍岸来(中) “来了~!来了!!” 黎胖子兴奋的看着隆隆赶来的大队人马,为首的那人他认得。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西山山魈许悦礼,堪称是这粤北地面儿上的绿林魁首之一。 却见他为首骑着战马穿着一副布甲得胜勾上挂着长枪,身后则是如潮水一般的兵马。 虽然阵势凌乱无比,本来就是山贼的汉子们瞧着便穷凶恶极。 但好歹这批人看着都比卫所兵能打多了,许悦礼身边的那个几个看着比他们的亲兵还厉害些。 “哈哈哈……许大当家的,你可算是来了啊!” 黎胖子等四人哈哈大笑着便要迎接上去,那许悦礼亦是笑吟吟的勒住了马头片腿下马。 他身边跟着的是二当家的江龙、寨子军师蒋光清,然后便是几个壮硕彪悍亲随。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黑压压的一大群彪悍的山寨匪贼们,穿的都是粗土布衣裳、脚上踏着草鞋。 手里拎着的家伙不一而足,叉子、锤子、砍刀,还有些许拿着粗糙的铁枪头短枪。 “某家答应好的事情,自然是要来的!” 许悦礼笑眯眯的抱拳走过来,黎胖子哈哈一笑亦是抱拳行来。 在他身侧的则是竹子、大头及老黑三人,这三人看到如此多人手亦是满面喜色。 却见那许悦礼笑容不变瞬间手上一道寒光乍闪,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 黎胖子笑容还不曾散开,那匕首便已经直挺挺的对准了他的咽喉。 便是在许悦礼动起来的一瞬间,他身边的三个亲随亦是如炮弹出膛一般整个人扑上去! 腰间的钢刀“啷呛~”出鞘,一下子抵住了那三人的颈项,却听得许悦礼的声音悄然响起。 “黎胖子,让你们的亲卫都别动哈……” 许悦礼的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掌中的匕首却直抵黎胖子咽喉。 那冰冷的刀锋甚至让黎胖子的咽喉,乍起丝丝的鸡皮。 “都别动!都别动!!” 黎胖子声竭力嘶的嚎叫着,眼珠子一片赤红:“姓许的,你想作甚?!” 那些愕然而见黎胖子等人被挟持住,便是要动手的亲兵们见状顿时停住了脚步。 “嘿嘿嘿……不过是借尔等身家性命一用,换我兄弟们的免罪告身!” 这话一出口,那些原本在后面的西山山寨的匪贼们顿时“嗡嗡嗡……”的炸开了。 说实话,这里哪个不是没了办法才落草为寇的?! “无籍之徒”的身份哪里有那么好求活啊,即便是发生了大灾官府救助也是先救有户籍的啊! 他们哪怕是全死逑了,也不在官府计量的序列中。 那竹竿儿听的这话,不由得红着面皮高声喊道:“你是拿你兄弟们的性命换自己的官袍罢!!” 亦是此时,那原本愕然的二当家江龙、军师蒋光清已然从震惊中醒来。 这二人互看了一眼,那二当家江龙的手缓缓的按在了刀柄上。 蒋光清也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衣襟中,口中却喊着:“大当家莫怕,我二人定当唯大当家马首是瞻!” “是吗……” 许悦礼那飘忽的声音再次传来,蒋光清猛然感觉自己的腰间似乎被什么凉凉的利器顶住了。 瞬间他便不敢再有动作,扭头望去看那江龙。 却见江龙脸色苍白手已离开了刀柄摊开可见,因为两支长枪已经刺破了他的衣襟抵住了他的腰腹。 “某给你二人机会了,从你们私通童家、刘家开始……” 许悦礼那飘忽的声音在这个时候缓缓响起:“然而……你二人真当某是傻子么!!” 亦是这个“么”字音刚落,便听的“噼里啪啦”的棍棒砸击声响起。 无数的棍影将二当家江龙、蒋光清的亲信们砸翻在地上扎捆起来。 随即便是一阵的惨叫痛呼,许悦礼抬手“咔嚓~!”一下卸下了黎胖子的肩头。 在他“啊~”的惨叫声中,一把拧住他的脑袋揪过来。 “扔下武器、除去甲胄,你们都能活!” 却见许悦礼盯着他们冷声道:“某现在有一千多弟兄在此,你们若动手只有死路!” 说话间,竟然是将匕首开始缓缓的划过黎胖子的颈项:“来~说说话……” “放下刀枪!放下刀枪!!卧槽尼玛!聋了吗?!快放下!!” 黎胖子惊恐的嚎叫声不断的响起,那些个亲兵们还在犹豫间便有棍棒“呼~”的扫来! 将他们“咔咔咔……”的全然砸倒在地,摘去了佩刀剥下铠甲扎捆起来。 “蠢狗!若是某家连山寨里有甚事皆不知,脑袋早被人摘去了!” 许悦礼松开了黎胖子,便有亲随过来将黎胖子的佩刀铠甲摘去。 冷然的望着脸色苍白被扎捆起来的江龙、蒋光清二人,许悦礼冷声道。 “且宽心,你们罪不至死!顶多挖矿十年罢……” 西江水鬼锤头笠现在则是笑吟吟的从自己的小舢板上,带着几个亲随跃上了岸边。 在他的身后人影憧憧,少说亦有六七百人举着火把上岸汇合。 “你来晚了!!” 岸上亦是站着一群人,人数虽然不多看起来只有二三百人。 但明显比锤头笠的人彪悍多了,从火光下可以看到这些汉子膘肥体壮身着简易布甲。 手上都拎着朴刀,一些胸口还挂着护心镜黑压压的站做一群鸦雀无声。 那领头者便是那日将童家定金银子送到了许家兄弟手上的汉子,却见他皱着眉头沉声道。 “收了银子就该做事,你西江鬼这点规矩都不知道?!” 锤头笠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脸,叹气笑着拱手道:“唉……没辙,路上有些许挂碍……” 那汉子似乎极为不耐,摆了摆手道:“走罢!走罢!时辰已误了,别……” 话没说完,眼见锤头笠突然一个侧身。 从他身后窜出来几个汉子手里竟然是拿着扁簸箕,突然向着他们扬来! 这汉子反应亦是极快,瞬间抬手便挡住了抛洒来之粉状物品。 然而他身边的那些个其他汉子反应就没有这么快了,却听得凄厉的惨叫声不断的响起。 “仆娘姆!”这汉子挡住后想也不想,红着眼珠子便要抽刀意图砍杀出去! 但猛然间便感觉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钩住了,突然一拉整个人“轰隆~!”一下翻倒在地上。 随后更是一张渔网“哗啦~”撒来,竟是将他当头罩住! “噼里啪啦~”的一阵闷棍便朝着他身上招呼,手上的刀根本就握不住便被打掉了。 西江鬼锤头笠笑眯眯的看着凄厉惨叫的这些个汉子们,轻叹道:“若不是准备家伙什……” “某家又怎会耽搁呢……” 三江王吴柴头,乃与双峰岛岛主户必裂其名。 他们一个乃是在这粤北近海处堪称翘楚,另一个则是掐住了往来扶桑的咽喉水道。 然而真正见过三江王的人其实并不多,大多数人以为这样的狠人必然是虬髯满面豹头环眼。 只有少数真正见过他的人才知道,三江王吴柴头其实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甚至他的名字就根本就不叫吴柴头,他姓吴名虞字侪仝。 虞,乃是取自于《说文》。 其曰:虞,驺虞,白虎黑文,尾长于身,仁兽,食自死之肉。 《故训传》又言:驺虞,义兽也,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 简单说在古籍里这是仁兽、义兽,它连青草都不忍心践踏、不吃活物。 只会吃自己死去的动物,古人以为“有至信之德应之”。 “侪”《列子·汤问》、《三国志·魏书·武帝纪》都有载,意思是同类、同辈之意。 仝则是同的古字,意思也是一样。 简单的说就是这位吴柴头其实名和字,都是相对应的。 希望的是他心存、心向仁义,以仁义为基。 可惜的是,人们更愿意相信“三江王”叫“吴柴头”这样听起来很傻的名字。 而不愿意相信他居然叫“吴虞吴侪仝”,这样有着如此之深寓意的名字。 “吴柴头!劳资可是刘家的人!你可想清楚了!!” 那些被鱼叉叉翻在地上的汉子们红着眼珠子,声竭力嘶的嚎叫着! “黎想冚家富贵咩!!(你想全家死绝么)” 舢板上,一位穿着浆洗的发白的粗布儒衫头上随意的扎着简陋木藤盘住头发。 看起来年纪在三十上下,瘦高孱弱面白无须的男子轻咳了一下。 “咳咳咳……你们童家现在就要被灭门了,还是先想想怎么活下来罢。” 却见那吴侪仝怜悯的看着这汉子,轻叹道:“得有多蠢,才会去招惹那玉螭虎啊!” 在他身后的海潮“哗啦啦~”的响起,前浪被拍打在礁石上粉身碎骨…… 而后浪却有前赴后继的继续拍打着礁石,亘古不变。 是啊,得有多蠢才会去招惹那玉螭虎啊! 现在发出这样感叹的,还有洪舟同。 童家保持的非常的完好,东缉事厂的番子们“吱呀呀~”的用勾锁进屋。 那些个院子里的家丁被弩箭“噗噗噗……”的击倒在地,箭头上抹了麻药。 被击倒的家丁仅仅来得及呼喊一声,便被直接麻翻了动弹不得…… 身着甲胄的卫士们“隆隆隆……”的杀入童家,四周围墙边早已有无数的番子跃入。 瞬间将整个童家大宅给控制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粤北风雷齐涌动,十万怒涛拍岸来(下) 那在厅堂内的童商、刘伯章等人,早已听得院内的呼喝喊叫声。 然而他们才刚刚慌忙起身欲出逃此处时,这厅堂前后“哗啦啦”的窜出了数十番子。 “啷呛”的抽出寒光四溢的雁翎刀,目光冷冽的扫过这些个士绅商贾跃步向前。 手中的钢刀直挺挺的,便架在了部分士绅商贾们的颈项上! “别杀我!饶命!!” 刘伯章牙齿上下“咯咯咯……”的作响,那双腿不住的打颤肥胖的脸上汗如浆出…… 他双眼惊恐的望着那举着利刃横向他颈项的番子,被对方“吧嗒”一下按坐下来。 “呼啪!” 一名士绅试图想跑,却被一刀鞘直接狠狠的抽在了脸上! 再一脚狠狠的踹在胸口,顿时这士绅整个人“哗啦”一下横摔出去。 “乓啷”的将几张桌椅撞翻,摔在了地上。 却见他“哇”的一口,竟是合着腥血喷出几颗碎牙来。 有几名商贾自持与家中护院练过几下把式,试图还手却被“啪啪啪”的刀鞘直接抽翻在地上。 还被这些个番子们“扑扑扑……”的狠踹了好多脚,一时间这厅堂里惨叫声、闷哼声不断响起。 直至踹的他们惨叫声都喊不出来,这些全程没有表情的番子才像拎小鸡崽儿似的拎起来。 提溜到了厅堂里,“吧嗒”一下丢在了椅子上。 : : 童商从头到尾就没有动,当声音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哪怕钢刀架在了他的颈项间,亦是一言不发保持着闭眼。 院子里到处都是呼喝声、哭泣声、哀嚎声、惨叫声,番子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院。 一批批的男丁女眷们被按着跪在地上,拖到了院子中央集中起来。 女眷还好些只是让她们跪着,男丁全部被扎捆起来稍有反抗直接“啪啪”的几刀鞘扫过去。 这些个东厂番子们井然有序不断的点名,同时他们似乎比这些家丁、女眷更熟悉大宅。 那些个犄角旮旯全都被横扫了无数遍,甚至茅房的粪坑都被拿棍子搅了几遍确认无人。 “吱呀呀”童家的大门被番子们恭敬的打开来,无数的番子从童家的正大门涌入。 却见他们先是警惕的观察了一遍四周,随后垂首按刀肃立于两旁。 随后便见得一个身影踏月而来,那是个双鬓斑白的老者脸上有着点点的老人斑。 一双寿眉微微垂下,面白无须却看着很是刚毅。 他身披一件黑厚纱双纺金银错丝绣猛虎下山图,内穿御赐大红直径纱地盘金彩绣柿蒂过肩斗牛袍。 腰悬猪婆龙五福寿喜和田暖玉带,脚上踏着牛皮薄底登云靴。 手按着腰间明晃晃的御赐绣春刀,双目微眯精光如电不时闪过。 龙行虎步间就这么昂然踏入童家宅院内,无数的番子见得此老者皆单膝下拜。 “见过老祖宗……” 那老者的声音幽幽的响起:“都起来罢!莫弄死弄残喽,工地上还要人手呢……” “喏!” 童商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因为他听到了踢踏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一众耷拉着脑袋的士绅商贾们无力的抬首望去,却见那厅堂的大门“吱呀呀”的被打开来。 那位老者缓缓的步入这厅堂内,身后便有番子将一个折叠的黄花梨椅子打开恭敬的摆在他身后。 老者甩开披风缓缓坐下,笑眯眯的望着童商他们这些个士绅商贾们轻声道。 “咱家认识诸位,但诸位大约不认识咱家……” 却见这老者声音轻柔的自我介绍着:“咱家戴义,蒙陛下恩宠忝为司礼监秉笔……” “嘶嘶”听得这话,童商等人即便是已猜到他是内官身份、并不简单。 却还是倒吸一口凉气,英宗朝时候这内监太监的地位就开始提升起来了。 明英宗幼冲,批红遂成了司礼监主掌。 正统后,举凡镇守太监、同三法司录囚、提督京营,东厂等大权皆归司礼监。 再看这位身上穿的那件,这些个粤北士绅商贾们脸色“刷”的就白了。 那是斗牛袍啊!内官能穿上这间御赐衣袍,那绝对是受到极大的恩宠的。 “未知贵人远来有失远迎,却是老夫的错处啊……” 终于,这个时候童商那沙哑而颓唐的声音缓缓的响起:“贵人盈门,刀枪相随?!” 电脑端::/ “老夫等人说到底亦是有功名在身者,贵人就不怕天下非议、当朝弹劾么!!” 戴义笑眯眯的望着这几乎声竭力嘶,眼珠子都赤红了的童商。 目光却越过了他望向了他身后的那张屏风,叹气道:“都说粤北童家好大排场……” “家中豪遮皇宫亦不如,咱家原觉着不过大言尔……” 说着,便见得戴义缓缓起身叹气道:“倒是这粤北士绅多豪杰,如见一见不过如此啊……” “贵人且莫得意,老夫等人身陷于此自当认栽!而国朝海疆,难有宁日!!” 却见一身着儒服士绅脸色苍白径直咬着牙狠声道:“吾等将在阴曹地府……” “不不不……诸位不要误会了,咱家没想要杀诸位啊!” 却见戴义笑眯眯的打断了这位儒生的话,叹气道:“粤北那么些道路码头需修缮,人手紧缺啊……” “陛下让咱家到粤北来,其实意思是还要修造个炮台……” 听得这话瞬间这些个士绅商贾们汗毛都竖起来了,他们很快的想到了这位戴公公是谁了! 他可不就是修造津门炮台,直接嫩死了一大溜前国朝官宦的戴义戴公公么?! “至于诸位的那些海外亲眷,则不必担心……” 戴义戴公公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轻声道:“很快,诸位将不再有分离之苦……” “一家人啊!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帝国水师现在,正在为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而努力着。 郭鋐郭彦和现在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啊,两千料新造战船一水儿五艘。 其中一艘为战座船、四艘战巡船,余下十艘一千五百料战巡船。 只需看看对面那小舢板上的狗崽子们惊恐的眼神,就知道这战舰的压迫力有多大了! “缴械不杀!!” 一声声怒吼从战船上响起,郭鋐似乎觉着还不够。 抓了一把自己的长髯摆手让自己战座船上的主炮,开始“咔咔咔……”缓缓的调整位置。 这是为帝国水师新造的“弘治十四年五寸战座船主炮”,基座用的都是纯钢的。 目前也只有两千料战座船上能够装备它,其他船估计轰一下伤敌情况不好说。 自己的船那就得散架啊! “打旗语,所有战舰不要开炮!” 老郭其实就是想在退休前发个利是,他当了这么多年水师统帅那都没打沉过一艘敌舰这咋成啊! 回头自己咋跟孙子吹牛批啊?! 不成,必须得打沉一艘! 让上了舰船的炮兵们赶紧调校好,老郭就迫不及待的拿起长长的火杆“兹”的把火绳点上了。 “轰!!” 猛然一声巨响,这门巨炮狠狠的向后砸中了摆在后面的沙袋。 巨大的后坐力将沙袋撞的“咚咚咚”散落一地,但好歹没有让舰船受损。 老郭耳塞都没有摘,就穿过硝烟冲到前面去看情况。 却见远处的海面上“轰!!”的,炸开了一条冲天的水柱! 那些个五百料、一千料的走私船,命中一艘但掀翻了两艘。 倒不是老郭或者炮兵们瞄的多准,完全是对方的船靠的太近了。 甚至都不用怎么瞄准,蒙都能蒙到一艘。 “报!都督,对方打白旗了!” 郭鋐听得这话不由得叹了口气,出来前钱能钱公公就千叮万嘱让自己多带些许活口回去。 夷州开矿不嫌人多啊、夷州开荒不嫌人多啊,老郭你可不能由着性子随意打杀啊! 这些可都是能走路的银子啊,你这是在砸帝国的银库啊! 趁着对方没投降轰几炮还行,对方都打白旗了自然不好再轰了。 说起来东西方发展不同但却在“白旗投降”此事上,不谋而合。 东方的白旗投降大约是源自于秦末,秦尚水玄。 是以刘邦兵锋直逼咸阳时,秦子婴率国众投则以反白色出降。 “让他们弃械!否则格杀勿论!!” 郭鋐气恼的丢下了这么一句,叹气回到了自己的主将舱内。 此时的天色已然亮起,粤北大地再次熙熙攘攘起来。 码头的工人们如往日般开始追进度忙碌,矿山的工人们亦是在工头的催促下赶紧扒拉两口早饭。 然后结伴开始进入矿场,该开山的开山、该凿矿的凿矿。 一队队看着如同山贼般的人马,押送着似乎是另一批山贼开始从各路赶往省城。 各州府县许多百姓亦见得那些平日里待他们如狼似虎,见得举人老人便点头哈腰的衙役们尽皆杀出。 直接奔赴各士绅、豪商们的家中,他们身后则是跟着一群汉子。 这些汉子们领头的穿着的铠甲极为特别,显然是一个小队。 而他们的身后则是跟着一群看似山贼一般的人物,甚至有些还被认出来似乎真是山贼。 这些汉子“轰隆”的,踹开了一家家士绅豪商的大门。 将那些意图还手的家丁“啪啪啪……”一顿乱打,直接砸翻到了地上再由衙役扎捆起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静待礁石抬眼望,惊涛拍岸碎波殇 一切纷乱中带着独特而古怪的秩序,山贼土匪们带路、衙役开路。 硬茬儿国防军分派下去的各哨炮兵什,就兴奋的奔袭上去亮爪子了。 一门弘治十四年二寸轻型后膛装速射炮、一门二寸轻型野战炮,基本没哪家士绅能扛得住的。 “轰!!” 山贼们哆哆嗦嗦的看着这铁家伙,直接将平日里他们攻不破的院墙大门轰的粉碎。 瞬间明白了为啥大当家的要投靠了,这特么不投靠得死啊! “还不赶紧去捞些许功勋,好回头换免罪告身?!” 看着那些被吓成傻子的山贼土匪们,穿着国防军铠甲的哨正不屑的撇撇嘴。 “记着,军纪不许干犯女眷、私藏财物!否则军法从事!!” 一水儿的山贼土匪一个哆嗦,赶紧应是随后拎着刀子哇呀呀的便杀入了宅院中。 这哨正见他们进去了,这才一挥手让三个什正带着下属的各伍展开包围。 然后才是对里面的山贼进行支援,混合伍的队正指挥队副大盾手在前面挡着。 火枪手则是跟随于大盾后,长枪手紧随、队正则与刀盾护住左右两翼。 这些个粤北的士绅豪族们,自然也是絭养了不少背着海捕文书的大盗的。 而这些大盗必然没有逃过各路山贼们的探知,毕竟他们也是地头蛇啊! “吼~!!”骆三咆哮着,将面前的一个西山山寨的汉子“咔嚓~”斩开。 背后就猛的“扑~”吃了一刀,他吃力的回过身去甩刀“当啷~”撞开另外几把刀。 整个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血红的眼珠子恶鬼似的扫视着这些西山贼。 一时间这些个西山贼竟是被他吓住了,哆嗦着不敢上前。 骆三,桂西大盗。 人号“矮脚大虫”,身材矮墩壮实黝黑。 国字脸、双臂长,擅使一柄钢刀。 曾为桂西土司寨内狼兵队首,遇异人习得刀法十三路。 后贪钱财潜至城内,一月时间杀三家四十余口,围捕中闯县衙、杀官差。 就此背上了海捕文书,在桂西呆不下去躲到了粤北来。 “砰砰砰……”一阵火枪的声音炸响,随即便见得这骆三身上炸开了一团团的血雾。 看着自己的胸口、腹部竟是炸开团团的血洞,骆三不敢置信的愕然望去。 却见远远的一位身材高大,穿着他从未见过样式铠甲的汉子冷声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割了他脑袋?!” 这点儿功勋队正他们看不上眼,几个盗匪而已。 即便是背了海捕文书也不值几个功勋,让与这些个山贼让他们换条活路也没啥。 这些个山贼们见状感恩戴德的对着队正等人抱拳感谢,随后几个长枪手“扑扑扑……”的将骆三刺倒。 在骆三绝望的眼神中挥起刀“咔嚓~!”将他的脑袋,剁吧了下来拎起。 “记着!能别打死打残,就别打死打残!他们留着还有用呢!!” 生怕这些个崽子们杀红了眼,见人就剁那可就亏大发了啊! 咱张小公爷督抚大人可是下令了,现在粤北要大开发!哪儿都缺人、缺苦力。 你们这回出来别把人都给我嫩死了,特么嫩死了你们就给我开矿、修路去! 所以大家现在很怂逼的决定,尽量能不打死就不打死。 也别打残废或者太伤了,顺便还得让那些山贼们给他们喊上一嗓子: 你们罪不至死啊!弃械投降,顶多苦力不要命。 这么一喊肯抵抗的人就更少了,毕竟如果能不死大家还是琢磨赖活着的嘛。 当然,他们若是知道自己活下来将面临的是啥估计会后悔的选择去死…… 张小公爷打着哈欠懒洋洋的起来,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在校场上呼哧呼哧的练个一个多时辰。 便见得老戴义、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三人居然联袂前来。 让侍大将樱子给他们准备一下茶水茶点,小周管家边上作陪。 张小公爷回身去洗漱了一番这才回来,与他们一并坐下。 “跑了一些,虽然为数不多却亦是隐患……” 赵栗夫首先开口,却见他叹气道:“人手还是不足啊,国朝于粤北掌握甚低……” 这其实不仅仅是粤北的问题,而是整个大明朝除去京畿之外几乎所有地方都面临的问题。 国朝初创时地方乡绅不盛,尚可掌控一二。 随着这百五十年的养士下来,官绅阶层已经逐步的出现了。 由官绅又进展到了官绅商,互相勾连起来庞杂无比。 发展迄今他们甚至形成了能够影响到朝堂,巨大、庞杂而繁复的关系网。 座师、同乡、同年、同窗……等等各种关系,互相牵连近乎囊括了整个仕林。 即便是李东阳、刘健他们这样的内阁大佬,都无法避免这种关系的影响。 “跑了一些也好,他们能去的地方有限正好一并收拾了。”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各项目所需人手,应是充足了……” 提到这事儿章玄应、赵栗夫那就满面红光啊,那何止充足!简直是太充足了! 现在押送来的就有三万余人,这些人只需供给饭食就能干活儿。 妥妥免费劳力啊,大大滴好人啊! “各士绅、商家家里搜出来的存粮、财资亦足够支应所需了,这方面两位需奏报一番。” 听得张小公爷的话,这两位赶紧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干脆趁着这次机会,各部也都练练兵……”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笑眯眯的道:“帝国军事学院毕业生可以请派一些……” “还有到帝国政务学院进修的那些今岁进士们,也都别闲着了。” 这话一出口章玄应、赵栗夫脸色虽未变,但心下却叹气。 恐怕这以后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掌控各布政行省的岁月将要过去了。 不过……这特么跟劳资们有个屁的关系啊,劳资们这次考核后就要晋朝堂诸部了。 司律部现在缺一个尚书、两个侍郎,尚书咱们是不敢想了。 但侍郎还是能考虑一下的,还有庠序教谕部也缺侍郎啊! 咱的资历摆上去杠杠的,再有这吏部功考亮出来…… 那位置不是咱们坐,还能给谁做啊?! 所以……这三司改成什么样子,咱在乎么?! 第三百九十九章 大审挖根皆惊恐,海商豪遮镇诸官 粤北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混乱,或者说内阁诸部一直担心出现的那种混乱。 一批批的士绅商家们凄凄惶惶的举家被擒,送往省城宣判。 东厂、锦衣卫早已经将他们的罪证摸清楚,再有那些原山贼的证词证据提交。 司律部很快的就根据《大明律》,提请大理寺公开当众审理这些案件。 首先就是羊城诸家,凄凄惶惶的被押送上了高台。 下面的百姓则是早已经被羊城府的衙役们通知,前来观看这次大审判。 “……童家诸贼,枉读圣贤!违禁下海、勾结匪类、意图乱粤、其行可恨、其心可诛!!” 童商两眼无神的望着在他面前,那双眼怒火中烧的大理寺卿王轼王用敬。 老王这也是老资历了,天顺八年进士、初授大理右寺右评事。 后迁右寺正,再擢四川副使。 弘治初,擢四川按察使。三年迁南京右佥都御史,提督操江。 八年进右副都御史,总理南京粮储。 因为张小公爷自己要求,内阁也觉着需要一老成持重的老臣助阵。 于是这位老大理寺官宦则被擢为大理寺卿,并调往粤北主持这次大审判。 司律部呈上来的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是斑斑血泪。 童家粤北各州府七十三家商铺超过六成,是靠着各种巧取豪夺的手段拿到的。 有人是被山贼土匪绑票了,即便是给足了银子依旧被撕票家道中落。 其他人想购入却被童家派人恐吓,最终不得不低价卖于童家远走他乡避祸。 有人是跟童家抢购蚕丝大米,回来的路上便遭了水匪连人带船一起失踪。 随后家中又遭遇盗匪,被烧杀一空不复再存…… 比如童家隔壁那三十亩上好的水田,就是这么来的。 童家欲以低于市价收其三十亩水田被那家人拒绝,不过一旬那家人就遭遇了盗匪。 满门十四口无一存活,童家再从州府手里低价将此三十亩田买来…… 当这些事情被一件件的掀开后,在场的羊城百姓们气的面皮涨红浑身都在颤抖。 “畜生!畜生!!杀了这个畜生啊!!” 湛甘泉在高台侧边听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亦是气的浑身都在颤抖,他虽然已经看过些许证据。 但哪里有这一桩一件,当众掀开来的更加直接、更加让人气愤?! “……本官已奏请内阁礼部,剥除尔等功名!抄没家产、尽数服苦役!以此身,为粤北赎罪!!” 台上的老王在慷慨激昂的宣判,台下的老章在慷慨激昂的算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老章看着户部这边不断的核算从粤北诸家抬出来的各式物件儿。 再看着封存起来的田亩地契、铺子契约,顿时嘴皮子都在哆嗦。 卧槽尼玛啊!现银直接查抄出来的就四百多万两了!! 此外还有七千多两金子、八尺高珊瑚树两株、五尺以上二十余株、五尺以下近百株! 拇指肚儿大小的走盘珠那是按箱算的,一个个梳妆小箱算下来有二百三十余箱。 各色宝石、龙延香、琥珀、翡翠、玉雕……等等,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还有成株大颗的海黄料子、造船的杉木、柏木、柚木……等等,全都在庄子里藏的严严实实。 尽管是割出了大部分的田亩,可实际上他们手上拿着的更多!! 仅童家的地契搜出来彻底清查后,便还有三十万亩之多! 只是这些田产极为隐蔽而分散,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耕作的田亩是童家的。 还有商铺,大量在各地的商铺…… 更别说各家粮铺里面的存粮、修在庄子里藏着的粮库,统计下来近两百万石的粮食啊! 有钱啊!真尼玛的有钱啊!! 老章、老赵俩老头儿就差抱头痛哭了,我俩这特么就是在这粤北往死里铲地皮都铲不到这么多啊! 户部那批人也被吓了一跳,他们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个海商们竟然会豪遮如斯! 细查下去就更恐怖了,这些海上还没少勾结山贼土匪开挖矿山。 冶铁、炼钢,还有大量的煤、石料、木料……等等。 甚至金矿、银矿他们都找到了好几处,偷偷的组织人手在开挖。 更可怖的、让章玄应、赵栗夫感到恐惧的是他们发现的铠甲军械! 铁甲足足搜出来近千副,强弩五百余、上等钢刀三千余把…… 甚至还有二十余门重器碗口铳,若是让他们真用起来那后果…… 章玄应、赵栗夫等人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九边失踪的碗口铳算是找回来了一些。 而剩下的流向何方,迄今都是未知数。 “帝国百五十年,国穷民穷最终肥起来的,便是这么些恶臭畜蠹!” 张小公爷将这些统计摆在了戴义、王轼、湛甘泉……等人面前,叹气道。 “若是他们不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国朝挖空、挖垮才会罢休!!” 看着那些个挂靠到他们家中丁口的隐户,这几位老宦海、老学究相对无言。 他们从前也曾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这个问题,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居然会如此严重! 这都已经超越“国蠹”二字了,大约唯独能用的便是张小公爷所说的“恶臭畜蠹”罢! “帝国水师缴获走私千料大船就有二十艘,由原漕运中‘飘没’的四百料战座船十五艘……” “战巡船二十三艘,还有各式私造的民船从八百料到二百料近百艘!!”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轻声道:“本督抚是该夸他们能干,还是骂他们畜蠹呢……” 章玄应他们几个呐呐无言,好在张小公爷也没有纠缠这茬儿。 “其实还是应该谢谢他们,永乐年流散的很多手艺总算是没有彻底断绝。” “这大约能算作是他们无意中为帝国做的好事罢!” 却见张小公爷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走到了这座望江楼顶层巨大的栏杆边上看着窗外江边。 那江上灯火通明,即便是夜晚也有无数的人在呼喝干活儿抢工期。 “上奏罢!想必,内阁与陛下亦等着急了……” 第四百章 总督粤北大开发,安抚黎民百姓事(上) 第一波的清剿结束后,粤北暂时进入了平静期。 该查没的查没、该审判的审判,判完了也不等圣旨下来先把人全都丢矿场去干活儿。 尼玛!缺人啊!这些个膘肥体壮的狗犊子,不丢过去干活儿难道每天派银子?! 钱公公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把夷州上那些正在服刑的全都送转送到粤北这边干活儿。 而粤北这些青壮们则是被分拆了一部分,送往夷州服刑。 这也是张小公爷的主意,这帮人若是都聚集在一起时间长了万一生出事端就麻烦了。 夷州那帮人在夷州呆的太久了,也是时候该换换地方了。 顺便粤北这批人被送上了夷州后,没了根基他们闹也闹不起来什么。 金陵的那些个御史、贡生们看着上船直接都要哭了,还以为看到曙光了。 然而被拉猪仔似的运到了粤北的他们,面临的还是继续干活儿…… 奏章已经送上去了,现在就等着弘治皇帝和内阁的批复。 还需要等弘治皇帝、军部把一部分国防军派过来,接手粤北的防务、担任基层军官。 看着这些个盗匪们乱糟糟的张小公爷很是闹心,干脆除了炮兵营、一个营的国防军留守之外。 其余全部拆了,再将这些原本山贼流寇的大小头目们分开,先行操练一番。 那些卫所将校们基本都被扫空了,大量的原卫所军服、甲胄、军械……等等被缴获。 于是这批人被先命令换上这些,然后分开操练。 操练这些个原山贼流寇们倒是不反对的,毕竟他们是亲眼到了国防军作战的。 那阵形……啧啧啧,一水儿的各种海捕文书盗匪直接就给干没了。 哥们都是吃着刀头舔血这碗饭的,尤其是这些山贼流寇们。 他们可比谁都清楚,多几分本事打起来就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那些不愿意再过刀头舔血日子的流寇山贼们,在拿到了告罪文书后就等州府来领人了。 查没了那么多的田亩,会按丁口给他们派下来耕作。 战死、伤残的家里也拿到了烧埋遣散银子,虽然只有十两、一石梗米不多。 但好歹是比啥都没有强,这年月的人命便是这般的不值钱。 他们原本就是山贼流寇,说实话死了山寨里能让人送去三五两银子就算是不错了。 而那些自愿离开的,则是按每人三两、两斗糙米给他们遣散费。 由州府、县将人领回安置,户部巡查从旁监督、大理寺则是不时巡查。 为了让他们的家人好过点儿,张小公爷还请布政使司召集下面的州府县开会。 战死的、安置回乡的,都由县里敲锣打鼓送回去给块“义士”的牌匾。 再让“宣谕使”那边多多关照宣讲,坐实他们义士的身份。 好歹是官方承认的杀贼,不再是山贼的身份。 各州府县那都是落了不少实惠好处的,又有政绩、又添丁口。 脑子抽抽了,才要在这事儿上跟布政使司对着干。 赶紧没口子答应下来,回去后肯定好好安置。 再说了,这些人可都是见过血的。 安置不好万一他们再闹腾起来,倒霉的不还是自己么。 《粤北时报》这边一边刊发时评,把那些士绅商贾的恶行给披露了一遍。 另一方面也是协助安置,多多的提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这类。 还让那些个“义士”们需感念布政使司、州府县的恩德,好好做人莫再犯事。 “小公爷啊!您让咱去剿匪罢!这识字咱是真不会啊!!” 许悦礼、锤头笠兄弟俩这就要哭出来了,你让他俩砍人那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但你让他俩识字,这就真真是要了亲命了。 对于这些都已经证明了自己一心向国,想要建功立业的汉子张小公爷自然不介意跟他们见一见。 “你就想一辈子当个小兵辣子?!你就想一辈子呆在这粤北?!” 张小公爷穿着的这身军装整个人不仅英武且依旧俊俏如璧人,却见他气的俊脸都红了。 “你就不想杀敌获勋?!就不想到京师去就读那‘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当个天子门生?!” “就不想将来统帅千军万马,为帝国鏖战边疆扬名千古光宗耀祖?!” 一番话说的,不止这许家兄弟。 而是在场的这些个原山贼水匪海盗头领们,那面皮“蹭蹭蹭~”的涨红了去。 谁不想啊,谁特么不想那是傻子白痴! “你们现在只是拿了免罪告身,但想要成为国防军、穿上我这身军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张小公爷背着手,望着他们一字一句的道。 “此时勤学,乃为尔等将来为将、为帅而备!!” “此刻苦练,乃为尔等即将面临之恶战,活下来而备!!” “尔等竟还怨怼?!竟还躲懒?!拿自己性命做伐么?!” 一番话骂的下面的这些个西山山魈、西江水鬼、三江王们,尽皆不敢吱声。 “若是如此,不如我派二十两银子给你们发一面‘粤北义士’的匾额让你们回乡逍遥去算了!” 张小公爷越骂越生气:“不会文识字,你们拼上功勋亦难当大任!这都不明白么?!” “没有苦练,推尔等入沙场不过是推尔等去送死!这都不知道么?!” 尽管是挨着张小公爷的骂,但这些下面曾经的各路绿林魁首们却没有一个不心存感激的。 人家是胡乱骂你么?!人家这是为你好啊! 想想人家的身份,英国公家嫡孙小公爷、陛下内阁最看重的“天下风云麒麟儿”。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缔造人,南北文武双解元、帝国武进士们的总教习! 人家不仅身份尊贵而且做人做事,那更是让人无可诟病。 秦地地龙翻身灾民遍地、哀鸿遍野,是谁带人去接回京师安置的?! 路途上鞑靼来袭,又是谁在阵前厮杀不退一步的?! 是这位张小公爷玉螭虎!! 国防军中,可是有不少可都是秦地出来的军卒。 他们是一步步看着张小公爷如何救济他们、如何安顿他们,如何给他们寻了差事安置。 现在他们作为这些个粤北绿林魁首们的教官,自然也把这件事给这些绿林人士说了。 得~!人家做下的这些事情、人家这身本事那自己还有啥说的。 这样的人物那是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啊,人家现在能痛心疾首的让自己勤学苦练这是害自己么?! 好些低着脑袋眼眶有些泛红,说起来他们的身份同情他们的就没多少。 又何曾有人如此痛心疾首的对他们耳提面命,让他们勤学苦练搏杀前程?! 还给他们说要是躲懒,与其让他们去沙场送死不如给他们银子安置让他们回乡厮混去。 莫看他们这些绿林汉子瞧着好像粗豪,实际上心思比谁都细腻。 若是真粗豪的傻大个儿,早特么不知道被人把脑袋摸去多少回了。 同时他们也非常的敏感,谁对自己虚情假意、谁又真心相待其实心里都有杆秤。 张小公爷给他们说的这番话,那绝对是推心置腹、肺腑之言。 “你们或许亦知晓,晋阳城外我与鞑靼一战几乎身死沙场……”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松开了眉头。 “此一役,追随我张家世代的数十老亲兵皆战死沙场!” “我……是抬着他们回去的……” 提到这事儿,张小公爷心里就很难受。 那些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老家伙们,很多连遗言都没有留下。 打扫战场的时候,有些甚至尸骨都被马蹄的不成样子…… “粤北仅仅是剿匪,还未有达到最残酷的时候……” 张小公爷定定的望着他们,一字一句的道。 “尽管知道走上沙场,不可避免的会面临伤亡……” “但……某依旧希望,你们能多活下来几个、多回来几个……”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似乎有些意兴阑珊了。 却见他摆了摆手,叹气道:“考核不合格的,就不要从军伍了……” “某宁愿你们恨我,也不愿你们去送死。” 山贼头目们,是许泰、周子江等人在训练。 下面的二三当家、小头目们则是少尉、军士们在训练。 山贼们交给普通国防军低阶军士们在训练,一切都层次分明。 而除了矿山、码头的建设之外,现在大部分的罪囚首先被拉去做的是清理河道。 张小公爷为何选择忠义乡,作为铸造分司的所在地?! 除了那里原本就存在的大量铸造、冶炼工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水运。 熟读《明史》的张小公爷很清楚,忠义乡在明清时代可是“天下四镇”、“天下四聚”的! 而造就了忠义乡成为天下四聚经久不衰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的水运! 当其余的天下四镇、天下四聚都在时代中落幕,甚至逐渐被遗忘的时候。 忠义乡却默默的将自己的gdp,提升到了近万亿的地步! 虽然人口稍低却后起之秀的莞城,足足高出了千亿之多。 忠义乡古镇处,有着汾江古渡。 在清道光年间就因着这条古渡,整个忠义乡一度拥有着两百余种手工行业、十万各业余工匠。 此处不仅承载南来北往之商贸,更能自产数千不同种类的商品! 而水道……能够大量、方便的运输各种原材料,还有成品! 南下,可抵达羊城转出海码头外运。 北上,则可直入桂西! 第四百零一章 总督粤北大开发,安抚黎民百姓事(中) 张小公爷要整饬河道的另一个原因,则是为了即将铸造的重型火炮。 上次津门的火炮他就想要利用水运,无奈的是时间太匆忙了。 弘治皇帝急迫的想要把火炮装到炮台上去,可没试过谁敢把三万斤的重炮架在船上运啊?! 最终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最稳妥的陆运,耗费巨大。 后来时间没有那么紧迫了,铸造司、均输司的大匠们才配合起来打造了一款巨大的承重运输船。 当然,这与其说叫运输船不如说叫“巨型牛皮筏子”。 以皮为筏渡江渡河,此事古尝有之。 《后汉书》载,护羌校尉在青海贵德领兵士渡黄河时“缝革囊为船”。 《水经注·叶榆水篇》亦载“汉建武二十三年,王遣兵乘革船南下”。 唐白香山作《长庆集·蛮于朝》亦言“泛皮船兮渡绳桥,来自鄂州道路遥”。 在研究怎么将巨炮通过水路运往津门的时候,大匠们就开始翻阅古籍看看有没有相应记载。 木筏、木船首先就被淘汰了,三万斤一大截的火炮难保不压坏了去。 研究了半天之后,觉着这牛皮筏子大约是最适合的。 羊皮筏子太薄,若是近途倒是合适的。 但要从潮白河运到津门这就比较危险了,牛批筏子则稳妥多了。 而且牛皮筏子的载重更大、面积更小,运载时候亦高出水面数寸不至于让水溅上来染湿。 试制成功后还专门打造了四万斤的铁料模拟炮,往津门来回拉拽试验了数次。 又在津门修筑了一处水泥钢吊塔,用于将牛皮筏子上的巨炮吊装运离。 这才算是完成了完成了水运的工程。 水运可以支持起大量的物料、成品运输,张小公爷自然是考虑在大河边上建铸造分司的。 “诸位不要紧张,这次本督抚请诸位前来是让诸位发财的……” 下面的粤北商贾们唯唯诺诺,其实心里都快要哭出来了。 上回您找童家他们这些大商贾的时候,也只这么说的。 现在……他们都在挖河道,还有被送往夷州据说要去开矿的。 您说谁发财,谁就得去帮您发财…… “本督抚是真的让诸位来发财的啊……”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显得很是诚恳。 咱一百来斤就撂这儿了,是蒸是煮您看着办吧! 粤北的商贾们现在已经满心绝望了,童家他们都被抄家干挺了。 自己这等杂鱼虾米,咋能跟这帝国掰手腕子啊?! “首先呢,就是查没的宅院、生丝、锦缎……等等这些杂物的扑买。” 张小公爷就是为了处理这个问题,才把他们找来的。 当然,直接让厂卫或者布政使司去找人的话…… 估计这票人就得连夜搬家跑路了,毕竟最近的抓捕太吓人了。 几乎整个粤北六成的士绅商贾都被波及,一堆堆大佬直接被抄家抓捕。 所以张小公爷并没有让布政使司去找人,这个时候洪舟同他们七家就派上用场了。 一瞅这七家没事儿,而且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来找自己说开会。 至少这些个商贾们会来看看到底咋回事儿,若非实在不行谁又愿意丢下产业跑路啊! 听说要拍卖童家等的抄没家产,顿时这些个商贾们升起来兔死狐悲之感。 然而接下来张小公爷的话,却让他们瞬间把这啥兔死狐悲丢脑后去了。 “诸位亦知,铸造分司之铁锅声名赫赫乃是上品。” 却见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对着他们轻声道:“如今只是两京之地,铸造分司放出了代理权……” “而帝国余下十二省之销售,本督抚则打算惠及我粤北的诸位。” 听得这话顿时这些个商贾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满心卧槽! 谁特么不知道这佛山铁锅乃是拳头产品啊,无论放哪儿那都是不愁卖的! 英宗当年跟火筛也先掐那一架,也先提出的理由之一就是铁锅卖的太贵啊! 而那铁锅指的便是这佛山所产的铁锅,还有那些扶桑及其他沿海来朝贡者。 卖这佛山铁锅那都是一连、一连的买啊,哪怕是违禁闯海的童家也没少卖这铁锅咧! 这销售权要是放出来,那无异于给自己等人送银子啊! “为保障诸位都挣钱,代理权是一行省一家。”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道:“且将由诸位牵头,成立‘帝国粤北货殖总会馆’……” “一则外出行商可有个依靠,二则亦是规范货殖、行会,沟通三司……” 成立总会馆这件事情粤北的商贾们倒是没有太大的抵触,毕竟行会此事古已有之。 此时从商大致可分作“行商”、“坐贾”二者,行商则是行脚无固定停留、无商铺。 坐贾,则是于当地有商铺身份名位者。 唐时大行商货通天下大于坐贾,而至宋时坐贾势力逐步大于行商。 两者最终形成妥协,这便是最初的“行会”来源。 宋代行会巅峰时期,逐步形成了配合官方的“行役”、“行用”。 并有选举“行老”、“行首”、“会首”……等等章程制度,至大明此事已臻于完善。 张小公爷现在做的只是将它扩大、全数规范起来,这于粤北商贾们而言其实是好事儿。 于粤北布政使司而言亦是好事儿,比如现在“总会馆”的章程中就有一条。 总会馆及下属行会,有义务将市场可能形成的波动告知布政使司商议应对方略。 粤北布政使司如今下属多了三个分司:司律部分司、大理寺粤北分司及户部银库粤北分司。 此三分司既对布政使司负责,同时又对各上级部属负责。 如同他们意见与布政使司相左的时候,就会各自陈情上奏至内阁诸部定夺。 “另一事,乃是户部银库与陛下将成立‘帝国皇家均输总局’……” 张小公爷眨巴着眼睛,轻声道:“粤北将会有一个分局,掌海路、内河两运……” 一众商贾们还沉浸在代理铸造分司铁锅,在各行省发大财的畅想中。 听到这个消息有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却听得张小公爷继续道。 “总会馆诸位可以一并出资,购入两成股子分润一二……” 第四百零二章 总督粤北大开发,安抚黎民百姓事(下) “咕嘟~!”一众商贾们不由得口干舌燥,有些狠狠的咽下口口水傻呵呵的望着张小公爷。 内河、海路的运输利润有多大,白痴都能想到。 有着户部银库、皇家的加持,那水师必然会沿途清理掉可能出现的祸害。 这年月闯海、跑内河最怕遇到什么?!除了疾风骤雨滔天巨浪,就是水匪海盗! 有着帝国水师的横扫,哪里还有水匪海盗?! 水匪海盗他也是人啊,他们出来抢劫也是为了求活不是为了送死啊。 最近押送缴获童家、刘家的海船回来,靠在岸边的那几艘帝国水师战舰他们是看到的。 两千料战座船,舰首上狰狞的撞角、巨大泛着光晕的火炮。 据说差不多两里外一炮就把童家那艘最大的两千料海船,直接打的粉碎去。 这尼玛谁能扛得住啊,非要跟帝国水师死磕那不是去做送肉强么?! 若是海河清明之下做这运输,谁又能比户部银库、皇家的优势更大?! 三大造船厂、铸造司、营造司……全都在皇家下面,他们可以造出最大、载重最高的海河船。 用来跑运输这简直不要太炸裂,其他人基本是不可能竞争得过他们的。 “‘帝国皇家均输总局粤北分司’两成股子,一成作价一百五十万罢!” 张家玉螭虎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当然,这些仅仅是给诸位的……” “之后加入总会馆的,可就没有这份好处了。” 送银子!又见送银子!! 一成一百五十万不算多,尤其是海路内河双运输的情况下兴许一年就能挣回来。 粤北多少海商跑海啊,最大的童家一年下来二三十万随便落下。 可童家的船队怎么能跟这“均输总局”比啊,人家是和官方的、用最好最大的! 而且还是占据了海路、内河两项,只要不是煞笔去经营再蠢都能躺着看银子进账。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这“帝国粤北货殖总会馆”与户部银库、皇家的关系啊! 很显然这是要做利益共同体的,帝国粤北货殖总会馆的他们在这均输分司里有股份。 那一旦需要海路内河水运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会是谁?! 有着他们的加持、再有户部银库、皇家的背景,这均输分司他想不成大拿都难啊! 打一巴掌当然得给个甜枣吃吃,张小公爷的目的是清扫掉那些为祸的士绅商贾。 但并非是把粤北的商贾全数清扫掉,现在剩下的这些基本都是身家相对干净的。 把他们统合起来再由户部、皇家强势介入,不是不让他们挣钱。 是让他们知道必须得在帝国允许的范围内挣钱,给他们一个合理提出要求的渠道。 但不许他们如同那些士绅商贾一样,居然自囤势力甚至祸国殃民。 最终成为帝国毒瘤、损国肥私,这样的必须得清扫掉。 粤北发生的事情想必很快的就会传遍大明,如果这里的商贾处理不当的话很可能会引发连锁反应。 不能把人逼上绝路啊,否则的话舍得一身剐这谁也受不住呐。 为何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就是给条活路。 为何《孙子兵法·军争篇》亦载“归师勿遏,围师遗阙,穷寇勿迫”?! 这实际上也是在说要留有余地,不要将对方逼迫成“哀师”。 粤北一地的商贾情况将会成为其他地方商贾们观察的对象,若是这些士绅商贾们真的被全剿了。 那么必然引起的就是大面积的震动,其他地方士绅商贾们为求活必然串联拼死反击。 但如果这里只是清扫了部分为恶过甚的,大部分不仅没事儿还大挣银子兴旺发达。 甚至还能正儿八经的跟帝国递上话儿,跟户部皇家拉上关系呢?! 那大家就得琢磨了,毕竟造反这事儿闹腾起来说不好就得抄家灭族的啊! 真的有活路没几个脑子抽抽,要跑去做反作死的。 这就是张小公爷现在做此事的根底,杀威棒和胡萝卜并行。 手脚不干净这事儿可以一定程度上接受,毕竟《大明律》就那样且地方掌控力低。 于是这些人动上些许手脚,行商坐贾的时候不甚规矩这都是避免不了的。 但已经发展到勾结匪类,甚至杀人放火、蛮霸地方这种触犯到底线的就不能忍了。 小公爷出来说话已经是给他们很大的面子了,说完这些就丢给了小周管家及洪舟同。 自己则是笑吟吟的说了一句还有要事,便起身告辞了。 洪舟同会替自己说服他们的,张小公爷要做的就是露个面儿、给他们撑撑场子说些许话。 毕竟有些话洪舟同他们说出来人家也不信啊,张小公爷说出来哪怕是假话他们也得信了。 送走了张小公爷及小周管家之后,这些个商贾们就迫不及待的拉住了留下的洪舟同问话。 这张小公爷玉螭虎到底是个啥意思啊,他这是要折腾咱们还是真的给咱挣银子的机会啊?! 银子好啊,大家都是商贾说不想挣银子那是假话、傻话、白痴话。 可这银子要是得拿自己的狗命去换,甚至一大家子的命去换这就不值当了啊! “诸位,有些话老夫就不绕着弯子说了。” 洪舟同背着手望着这些个粤北商贾们,幽幽的道:“童家等人如何蛮霸,想必诸位比老夫清楚。” 说起这个事情,在座的诸位商贾那也是心有戚戚啊。 童家真不是啥好玩意儿,在座的基本都吃过童家的亏。 甭管粮食、生丝、铁锅、矿产……总之有好处,童家那批人必须吃第一口。 他们敢吃第一口妨碍了童家挣银子,那说不准就得连人带货一并没了。 “童家他们没了,于咱们而言亦是好事儿。” 洪舟同那张蜡黄脸依旧如昔,望着他们道:“张小公爷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守规矩的挣银子没问题,但不守规矩的……” 以童家为首的诸家,那就是下场! 这话说开了大家心里就得有底儿了,张小公爷是收拾童家那些个“邪岔子”。 而他们这些个还算是“正路子”的,则是要给机会发达啊! 第四百零三章 国朝整改粤北始,西涯远赴督抚之 弘治皇帝的御书房里,现在长期摆着一张张的案几。 早朝的奏报渐少而御书房里面的办公却随之增多,早朝后内阁将会同与此。 弘治皇帝在御座上,下面的案几则是内阁三大学士。 有时候会有其他诸部尚书,一块儿会同办公。 “这个痴虎儿啊……” 弘治皇帝苦笑着将张小公爷的密奏,拿给萧敬交给大学士们传阅。 密奏里面首先说了关于粤北没收的情况,其次便是让派遣新军过去接收新建部队。 训练他已经命两千余国防军抓起来了,其余国防军过去后主要是担任基层军官。 其次便是率领这些人进行剿匪实战,先彻底把粤北的匪患全数清剿了再说。 这一方面是为了有足够的人手来进行炮台、码头、直道修造,其次也是清理匪患清宁地方。 还可以锻炼队伍从中选拔兵员充入“帝国皇家军官学院”就学,出来后充任军伍军官。 于是军部的功考司就必然是要跟去的,他们将负责记录、评定功勋。 战后这些人就算是正式的成为国防军了,相应的军服、铠甲、军械……等等则需配置到位。 粤北如今投效的“义士”总数三万六千余人,预计剿匪考核后至少有三万人可以留下。 同时各卫所的屯田也都统计出来了,那些千户、百户虽然收刮卫所屯田自己却也没有闲着。 这些年除去原本卫所屯田之外,他们实际上又开出了新田近二十万亩。 当然,现在这些都归了帝国军部了。 张小公爷的意思是军部打理起来很麻烦,不如按照田亩数量尽数放租与户部。 户部则是按每年每亩五斗付于军部,由陛下内库接收并统一分派军费。 因为基层兵丁很大部分都是要领一定糙米、梗米的,所以这也对军部的派月银有好处。 并可以丰富陛下内库,若是遇上灾荒之年还可调配军粮用于赈灾救助。 同时还需要加派一员将军、两位副将,及军部各分司至粤北接管新军。 这些是军部方面的事宜,接着便是粤北政务的问题。 按照张小公爷的意思,现在粤北这边非常适合整改的试验。 首先各级官吏基本都沟通好了,直白的说就是都盼着吏部功考的政绩上去好升官。 所以配合起来,绝对是支持最大的。 其次是大部分的士绅商贾基本都扫空了,剩下的正在被捏合在一起。 司律部分司、大理寺分司、户部银库分司,现在都在粤北立住了脚跟。 现在需要国朝派遣一内阁大学士前来主持,自己提些许意见、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再配合。 粤北本就清扫完毕适宜国朝整改之试,即便有所出格亦有新军老将弹压…… 奏报里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要分成好几本才能看完。 弘治皇帝看的是头昏脑胀才勉强明白了一二,心里琢磨这痴虎儿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下面的大学士们也看的是目瞪口呆,这种类型的企划案他们是完全没接触过的啊! 李东阳还好些,他家儿子李兆先在痴虎儿那边受教。 不时的会有些作业需要找他请教,所以这方面的文案他亦是接触了一些。 上面的一桩桩、一件件基本都是在交接权利,而且是全面的交接权利。 比如财政权交给的是户部,军权交给的是军部。 行政权、决定权交给的是国朝,让国朝派出一名大学士下去督办此事。 细数下来这位张小公爷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下太多权利,顶多是建议权。 这种“砍山栽树我去干,施肥收果你来办”的精神,着实让三大学士感叹。 弘治皇帝也很感叹啊,啥叫忠义无双、啥中忠贞不二啊?! 这特么不是那还有啥是?! 再往下看,张小公爷的意思是国朝这边对于整改问题要“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 国朝可以用“粤北纷乱,斥责督抚。另派大学士代陛下、内阁前往督抚。”这名义。 先将大学士派下来处理这件事情,顺便把官吏都培养起来。 同时将整改时期的问题、处置方式、各州府情况……等等做全面的记录,一些经验以后用的上。 这些施政经验将来可以放置于“帝国皇家政务学院”内,一则作为教材二则作为案例。 “此事,还是老臣跑一趟罢……” 李东阳是最后看到密奏的,在把密奏看了一遍后苦笑着主动请缨。 内阁三大学士里面他的年纪不是最小但是最合适,谢迁机变火候不太够。 刘健这都是老家伙了,总不能让他跑罢?! 刘健这老家伙是宣德八年生人,谢迁是正统十四年。这就小很多了。 而李东阳则是正统十二年生人,算下来也就比谢迁大两岁。 “只可惜唐寅、徐经等人,现下皆回江南备考了……” 弘治皇帝琢磨了一下,也觉着李东阳去比较合适。 刘健年纪大了自然不是适宜跑这么远,谢迁现在是内阁里面年纪最小的、精力最好的。 得留下来帮忙处理政务,也是须弥离开不得。 李东阳过去的话谢迁顶多辛苦点儿,还能扛下来。 可谢迁要是过去的话,估计老李、老刘就有点儿吃力了。 唐寅、徐经二人确实可惜了,此二人的才学已今非昔比。 尤其是随着张小公爷执行了不少实务之后,无论是计然之学抑或是抚民本事。 甚至是武举子,他二人都考上了。 这些方面弘治皇帝都是看到的,但剥除了功名就是剥除了。 允许他们重考一遍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想必这次他们二人必然高中。 到时候再行安排他们的职务罢! 军部那边商议了之后,倒是也给出了人选来。 调去的是原津门炮台守将、少将许宁,而接替他的则是弘治十一年被言官搞的召回闲住的神英。 这神英说起来也是实打实的功勋上来的,算得上是国朝老将了。 史载其“天顺初,袭父职……从都督张钦等征讨有功”、“以从征满四功……屡败癿加思兰兵……”等。 也算是个有本事的,让他去守炮台弘治皇帝也很放心。 第四百零四章 粤北好事接连至,羡煞无数商宦家 《粤北时报》之前的消息,让粤北及粤北之外的无数士绅商贾们瞬间陷入了惊慌忐忑。 但很快的《粤北时报》、《帝国时报》的新消息,让大家再次放下心来。 《粤北时报》这边是宣布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及张小公爷已上奏国朝,官方成立“帝国粤北货殖总会馆”。 而帝国粤北货殖总会馆首批入驻,将共同出资三百万两购得“帝国皇家均输总局粤北分司”二成股子。 新建“帝国皇家均输总局粤北分司”,则将收购帝国水师缴获自违禁下海童家等海商贼赃民船。 然后承担粤北至江浙、至京师、至金陵……等,外海内河所有水运。 这消息一出顿时满大明的商贾们一顿卧槽,这简直就是下金蛋的鹅啊! 莫说一成股子一百五十万两,便是一成股子三百万两、四百万两那也值啊! 为啥?!因为之前是违禁下海,人家现在是按律下海啊! 违禁下海首先你就得偷偷摸摸凡事小心,此时仅仅是弘治时期可不是嘉靖那会儿。 士绅商贾们的势力还没有到布满整个朝堂的地步,所以行事亦以谨慎为主。 就是在这谨慎中都挣到了大笔的银子,他们才能够推动大量的同乡入朝为官。 再于乡党的互相帮衬拉扯下,最终占满大半个国朝发展至为私利不惜害国的地步。 现在人家能明目张胆的利用海运了,海运的优势谁不知道?! 从前小家跑不起海运,那是因为海运风险太大、沿途海盗、卫所缉拿都不是开玩笑的。 类似童家那种大族,在海上行商其实也经常客串一下海盗。 这也是他们家能够养的住彪悍的家生子的原因,不然那些人野性怎么养起来?! 现在则不一样了,帝国皇家均输总局粤北分司啊! 谁特么敢打劫?!帝国水师能追杀你到天涯海角去,要不要混了?! 当然,之前这片海域基本也都被帝国水师直接清扫了一遍了。 那三江王吴侪仝为何会选择投靠?说到底,就是混不下去了啊! 从前水师不盛的时候,他也只是跟双峰岛户必裂其名而已。 现在的水师两千料战座船、战巡船,再有户必裂他们这帮海盗带路党。 直接就掀了吴侪仝的老巢,打死打伤一大片。 吴侪仝这是没了办法,只能选择老老实实的缴纳投名状跟户必裂他们一块儿混了。 否则继续扫荡下去的话,谁知道哪天一炮就把他也给轰下海喂海龙王去了。 大明朝目前最会算账的是哪些人?! 毫无疑问的是这些个商贾们,只需要算算这海运、河运全吃下来的利润他们顿时眼珠子都红了。 卧槽尼玛!粤北这帮狗犊子,那真真是发达了啊! 再看《帝国时报》的消息,那是说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大人将带队前往粤北进行整改。 粤北违禁下海、勾结盗匪的情况居然严重至此,国朝表示震惊及愤怒。 是以准了张小公爷玉螭虎所请,同时将李东阳大学士派去核查一番。 以保未有枉纵,并安抚士绅商贾之民心…… 同去的还有原津门炮台守将许宁许志道少将,加封为中将并晋粤北都指挥使。 率国防军少尉、军士六百五十余人,往粤北接管一切防务。 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粤北时报》又刊发了一条消息。 粤北布政使司已经得到帝国皇帝陛下、内阁及户部同意,将会扑买部分抄没所得。 当然,这仅限于在帝国粤北货殖总会馆登记在册之店东可以参与。 再细看下面列表的扑买价格,顿时其他地方的商贾们满心卧槽! 因为上面的布匹、生丝、绸缎……等等价格,全部皆为粤北市价三成而已! 三成啊,哪怕转手一卖那也挣大发了啊! 可惜人家限制了只有粤北货殖总会馆登记在册的店东,方可参与。 也是这个时候《帝国时报》上,又轰出了一个让大明诸多商贾们眼冒金星的消息。 粤北货殖总会馆下面诸多家商铺,承接了“帝国军械营造局铸造司粤北分司”铁锅十二省代售权。 现招募各行省有实力的大商贾前来一并合作,开发各行省市场! 这消息一出顿时无数人坐不住了,谁特么不知道佛山铁锅究竟有多畅销啊! 现在铸造分司过去后这铁锅的技艺更胜一筹,自己若是跟粤北方面合作那就是抱住了下金蛋的鹅啊! 至于童家、刘家……劳资特么管他去死啊,他们死活跟劳资有一个永乐通宝关系么?! 这铁锅代售权他得有啊,这妥妥就是拉回来挣钱的好玩意儿啊! 一时间大明这天下自问有些实力的商贾,开始拼了命的往粤北跑。 一些小商贾们也心动了起来,看起来这粤北要起飞啊! 于是他们也跟着动身打算过去看看有没有啥机会,若是在家里等消息那特么都猴年马月去了。 而此时的粤北又迎来了一波户籍登记的高峰期,因为《粤北时报》刊发了一则消息。 粤北原卫所的所有老卒全部转为平民籍贯,由当地州府县厘定登入户籍册中。 然后据其丁口派发官田、良种予以耕作,为酬其数代服役特免税五年。 这条一出曾经的卫所逃丁、隐户们一瞬间跟忍者似的冒出来了,纷纷跑去所在州府县登记。 一瞬间整个粤北人口直接炸起,那增长甚至让赶到粤北的李东阳都目瞪口呆。 据《地理志》载:弘治四年粤北拢计为467390户,丁口734人。 而现今直接增加的户数就让户数达到了五百八十万有奇,丁口更是达到了两千四百万有奇! 不过最激动的却还不是李东阳,而是粤北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 这俩看着各州府县汇总上来的户籍、丁口,那激动的差点儿一翻白眼儿就幸福的晕过去了! 这份政绩那硬邦邦的啊,阁老都特么挑不出来劳资的毛病啊! 其他行省的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们,则是羡慕的眼珠子都要炸了。 卧槽尼玛啊!章玄应、赵栗夫这俩是特么都不是祖坟冒青烟了、这是喷青烟啊!! 这玉螭虎咋不来老夫这里啊,老夫也特么想进步升官发达啊!! 第四百零五章 扑买行里血脉涨,粤北皆爱玉螭虎 “各色纱,每疋一百贯!每次叫价五贯起!” “各色绢,每疋三十贯!每次叫价二贯起!” “青绒氁子,每疋三百贯。每次叫价十贯起!” “驼褐氁子,每疋三百贯。每次叫价十贯起!” “……” 尽管无法参与拍卖,但围观总是允许的。 现下这些个来自于豫南、赣西、金陵……等等,这些地区的豪商们。 在望江楼顶层里,听得这些个报价不由得“嘶嘶嘶~”的抽着凉气。 好家伙,这直接砍了一半有余啊! 这十五两的门票可真是值了,至少自己是亲眼看着是谁拍下这些个家伙什的。 回头直接从他们手上买就是了,生丝未必会卖。 但那些成品他们运过去还有风险,排除掉这份风险的话就地卖出也是挣钱的。 那“帝国皇家均输总局粤北分司”已经成立了,看着一个个巨大的牛皮筏子大家目瞪口呆。 尤其是看着那些个筏子将一箱箱的铁料、木料,就这么通过整饬好的河道运至忠义乡。 随这些筏子走一趟大家也就服气了,人家这筏子距离水面还有好几寸呢。 载货量又大,行走起来方便还不需多人操控。 羊城新码头也开始启用了,外海上还有个巨大的码头可供大货船进出。 两千料的海船进来跟玩似的,一次性就能发大量的货物直奔江浙、津门。 “一百五十贯!!我通利商行出一百五十贯!!” 场面已经开始火爆起来,但那扑买台上的扑买博士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却见他笑吟吟的开口道:“好~!通利商行陈掌柜的出到了一百五十贯!一百五十贯!还有没有更高的?!” “诸位!这是市价三百贯的上等纱,诸位!请记住:这是市价三百贯的上等纱!还有没有更高的?!” 却见一穿着松鹤延年寿桃图锦缎的老者“呼啦~”一下站起,举起手中的牌子猛的喝了一声。 “欧记商行!一百六十贯!!” 那主持人听得这话双眼精光四溢,手上、嘴上却一点儿也不慢。 “好!欧记商行欧掌柜的出到了一百六十贯,一百六十贯!!” “诸位,请允许我再次提醒:这是市价三百贯的上等纱!如今一百六十贯!诸位!一百六十贯!!” 这扑买博士的话音未落,便又有人站起来举牌了。 “我粤海商行,两百贯!!” 这话一出口顿时这现场就“哗~!”的一下炸开了,直接把价钱拉到两百贯了! 的确是够狠啊!但想想却又不无道理,与其一点点的加价不如一次到位逼退其他竞争者。 “粤海商行两百贯!两百贯!!” 扑买博士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魔力,却见他在那主台上声音无比清晰而急促。 “诸位!这是三百贯一疋的上等纱,如今两百贯!!……” “诸位,上等纱只有五十疋!市价三百贯一疋,现在两百贯!!” 又有人出价了,却听得一个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举起牌子爆出价格。 “我隆福号商行出二百六十贯!!” 这下直接无数人要惊掉了下巴,二百六十贯! 卧槽尼玛,这位更狠啊!直接把价格拉高了六十贯,这是要逼着其他人退场啊! “隆福号向掌柜的二百六十贯!!” 那扑买博士声竭力嘶的咆哮着:“二百六十贯!有没有更高的!” “这是三百贯一疋的上等纱,二百六十贯!!” 终究是没有人在出手了,那扑买博士似乎也平静了一些:“二百六十贯!还有没有?!” “二百六十贯第一次!” “二百六十贯……二百六十贯第二次!二百六十贯第三次!!” 却见这扑买博士直接将手中的小木槌“当~!”的一下,敲在了桌子上:“二百六十贯成交!” “恭喜隆福号向掌柜的,二百六十贯每疋拍的共计五十疋上等纱!” 这些个大明土鳖们哪儿经历过这阵仗啊,顿时无数商贾们看的是目瞪口呆浑身冒汗。 激烈的竞价如此的赤果果,让他们不由得心跳加速、血脉喷张。 接下来的各种扑买品竞价则更加的激烈了,不时有人爆发出欢呼。 亦有人无奈的发出悲叹哀嚎,有人欢喜有人忧…… “好手段啊!老夫都看的热血沸腾,恨不得亲自下场叫上一价呐!” 在顶楼隔开的内二层里间扑买室里,李东阳捻着长髯叹气道:“痴虎儿,你这脑子如何长的……” 当然是天然生长的呗,不然能有这么帅么?! 张小公爷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轻声道:“不出意外,这扑买银子收上来的可不少。” “但这银子啊……它得游动起来,那才是银子。” “若是一直放着,那它就不是银子而是一坨死物。” 李东阳笑眯眯的望着这痴虎儿,笑道:“痴虎儿又打算动什么坏心眼了?!” 呸!什么叫动坏心眼啊,小爷这是给他们挣钱的机会呢! “小子可是良善人呐,别看您贵为阁老大学士咱又这么熟……”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娇俏的丹凤桃花,轻声道:“这随意诽谤,小子可照样得告您的哩!” “……”这话直接把李东阳堵的,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都说这小子嘴毒的很,自己这是咋想不开要去招惹他啊?! “再说了,您出门打听打听~!这粤北上下,谁不说小子乃是心慈仁善好少年啊!” 废话,不说你好的现在不是在挖矿山就是在清理河道。 剩下的全沾了你的好处,从那些个隐户再到商贾们谁不沾你便宜好处?! 就连那些个官宦们也捞了政绩,现在就等着吏部考课好升职呢! 他们能不说你好么?!那必须说你好啊! 李东阳呆在这粤北的这段时间里算是看明白了,这粤北上下几乎全得了这位小公爷的好处。 走哪儿都夸,从百姓到商贾再到官宦士绅。 现在这张小公爷玉螭虎于粤北,那是活财神爷+升官大圣+贫寒士子体己人…… 敢在街面儿上说张小公爷的坏话,那扑过来俩闲汉就得揍你。 旁人若是听说是为这揍你,说不准还得叫好呐! 第四百零六章 欲展神策重塑事,一派宗师张螭虎 “好罢~!好罢~!痴虎儿又有甚主意,可说与老夫听听……” 李东阳算是彻底的放弃挣扎了,他不得不承认在嘴毒方面他跟张小公爷差了不止一筹。 毕竟这臭小子那是曾把天下士子、国朝礼部都给骂的狗血淋头的家伙,骂完还一堆人喊好。 惹不起啊!这是着实惹不起啊! 如今这大明朝上下仕林都公认的一件事情,那就是玉螭虎张小公爷是惹不起的。 论文他能骂死你,论武他也能砍死你…… “您忘了小子之前说,不需国朝一文钱就把米鲁叛乱给平了么?!” 叫张小公爷这么一说李东阳这才想起来,这小子特么不是来发展粤北的啊! 他只是路过,他现在的身份主要是为了平黔东南米鲁之乱的啊! 想起来这点李东阳才懊恼,被这臭小子一搅和顿时大家都忘了他是干嘛来的了。 估计若无人提醒的话,哪怕是陛下都把这茬儿给忘了罢?! 谁叫这痴虎儿在粤北闹的事情太大了,以至于大家一瞬间思考到的都是他、粤北。 完全忽略了他就是路过而已,主要目的是去平乱的…… “那你打算怎么不使国帑,而能平乱?!” 李东阳对此也很好奇,他完全看不出来如何能不使国帑却能开战。 汉武帝其时武功彪炳光耀千古,但李东阳他们从史书上看到的情况则更多。 在那彪炳武功之下的是无数人凄惨的哀嚎,是穷尽国帑搜刮百姓的用度。 文、景二帝时轻徭役、税赋,大量鼓励生育生产以至于有繁荣景象。 武帝即位不过二十余年便连年征战耗空国库,于是不得已开始将主意算计到所有国民上。 例如文景时丁口税七至十四孩童年二十钱,武帝直接将其降至三岁、增至二十三钱。 且十四岁上,每年丁口需纳一百二十钱丁口税。 以至于丰年方得温饱,若是灾年则只得乞讨甚至生子辄杀求活。 小民尚且如此搜刮可想而知富裕者自然也难逃其手,算缗令、告缗令、舟船车马……等等。 总而言之拢共算下来至少七八成被其刮去,一旦灾年至他们也难保不受其害。 小民富民都倒霉了,王公贵族也没好哪儿去。 比如他创造性的搞出了“白鹿皮币”,规定诸侯必须进贡只有他养殖的白鹿皮制作的白鹿币。 然后再以每一块儿白鹿币四十万钱,把这白鹿币卖给诸侯们。 一水儿大汉诸侯们满心嘛卖批,但还是没辙捏着鼻子、给钱认栽了。 可以说这位武帝时期的赫赫功勋之下,是无数人的尸骨、哀嚎和哭泣。 从王侯贵族们再到富商,甚至到普通百姓没有一个好过的。 “不使国帑而平乱,这件事情可得着落在他们身上……” 张小公爷意味深长的望向了下面的这些个商贾们,让粤北商贾们发合作信息可不仅仅是为了寻求合作商。 这同时也是筛选合适的商贾,这些人将会成为第一批战争发财商。 “痴虎儿,你可不能行那‘算缗、告缗’二令啊!!” 李东阳显然误会了,张小公爷听得他的话不由得愕然转身。 随后便“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甚至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开玩笑啊! 小爷没穿越那也是一方大佬啊,且熟读经典无数岂能重蹈汉武之覆辙?! 米塞斯的《人的行为》《货币与信用原理》,小爷那是做过笔记滴! 艾莉诺的《公共事务的治理之道》,咱也是拜读了的。 马克斯·韦伯的《经济,诸社会领域及权力》,咱也是品读过的。 若是这样都还重蹈覆辙,那干脆剖腹自杀以谢天下算逑了。 “您的心可就放在肚子里好了,小子所行绝非逼迫。” 张小公爷看着李东阳脸都要垮下来了,只好憋着笑解释了一下。 “到时候您便在一旁看着罢,这些商贾们只会哭着、喊着求出钱……” 李东阳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就像是看地主家傻儿子似的看着张小公爷。 看得李东阳这副样子张小公爷也很无奈啊,这事情说是说不通的。 只有到时候摆出章程来,才能看得明白。 大明朝的这些个官宦们不能说他们愚笨,真的只是他们从来未曾考虑过经济发展的问题。 名教的烙印实在太深了,甚至渗透进入了他们的骨髓中。 毕竟十数年、数十年都只读那几本书,或者只读那几个类型的书。 再凭借那些书籍获得了荣誉、地位和富裕,那么谁又能不受其深刻影响呢?!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是没错的,但这“书”不能只限于名教儒家。 李东阳似乎也觉着自己有些过分了,面皮有些涨红的摆手道。 “也罢,便让老夫见识见识玉螭虎究竟如何无中生有罢!” 说罢,李东阳笑着站了起来:“若是此事可成……” 李东阳本想说此事若可成,你玉螭虎将名垂千古。 可想想人家现在即便是没做这件事情,那凭借之前的功绩也是名垂千古啊! 古往今来有几人,能获十万百姓所制的万民万福衣?! 这绝对是空前的,甚至后世恐怕也无人能及的。 仅仅是这点他玉螭虎已经是名垂千古了,更别说那些话本、诗词。 还有他的《肥堆叙话集》、《计然策》,以及如今的帝国皇家军事学院。 这一桩桩、一件件,一般人哪怕做成一件都名垂千古了。 以他的这些功绩累加起来,数十年后被供奉为一派祖师李东阳都觉着不意外。 事实上现在他的几位弟子,从自己的儿子李兆先再到唐寅、徐经、江潮……甚至太子朱厚照。 他们所学、他们所行,已经完全脱离了此时名教儒学之基。 “那么……您便看着好了。” 张小公爷矜持的笑了笑,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微微的眯起如同天边的月牙儿一般的可人娇俏。 “小子,便给您演上一场大戏!” 李东阳听得这话不由得也笑了:“好~!国朝律法之内,老夫皆遂你意!” 第四百零七章 黔路之难胜蜀道,张小公爷催人忙(上)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心里“呸”了一口,奸诈的老家伙! 老李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国朝律法之内他可以乐呵呵的支持。 国朝律法之外么……嗯……哈哈哈哈…… 莫得事儿,回去我就揍你儿子! 张小公爷脸上笑眯眯,心里麻卖批。 你家李兆先可还在我门下求学呢,等着!回去小爷就收拾他! 粤北羊城的扑买共分三日,第一日是生丝、绢、绸……等等的专场。 第二日则是杂项,童、陈、王……等诸家收集的珍宝中有精品自然也有不甚珍贵的。 精品毫无疑问的得收归国库,进献给弘治皇帝陛下。 但一些不甚珍贵的就可以拿出来拍卖,用作粤北税赋抵偿了。 比如前朝的海黄椅子,用料不算好、工艺不算高。 别说皇宫里,便是富贵人家、勋贵家都一大把比这个好的。 所以拿出来扑买,便宜点儿卖了总比放在仓库里长霉强呗。 第三日扑买的则是各家的宅院,田产粤北这边查没后重新划分还行。 但这宅子他们攥手里也没啥用啊,大家都是盼着要升职的人啊! 不如干脆卖了换成银子,张小公爷可说了还有大用呢! 铺子那是不卖的,都留着放租归入布政使司银库。 扑买还没结束,各家就开始商量关于铁锅代售的问题了。 “呃……你叫陈观鱼?!” 张小公爷眨巴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位看起来还算是周正,穿着一身大匠衣裳的中年人。 除了名字之外,他实在没法将面前这位老实憨厚的匠人与那被自己斩了的陈观鱼联系到一起。 “小的……小的是叫陈观鱼……” 陈观鱼现在有些害怕,自从这位温润的小公爷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后似乎表情就怪怪的。 看着他略有些许紧张的样子,张小公爷不由得哑然失笑。 这位陈观鱼能够从众多学徒之中脱颖而出,被忠义乡诸多师傅及铸造司大匠推崇。 并举荐为铸造司粤北分司的主理大匠,若是没点儿本事是办不到的。 “以后该自称下官了。” 张小公爷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关于黔东南事宜,勘探如何了?!” 这陈观鱼本来听得居然能自称“下官”了,不由得一阵激动。 他可是这忠义乡中从学徒做到辅匠,再晋工匠直至现在大匠、主理大匠的第一人啊! 然而张小公爷的问话让他马上回过神来,平复了一下恭声道。 “两处古道多可用,若是整饬、扩路怕是要不少人手和时日……” 陈观鱼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道:“些许区域需大量水泥,投入甚大……”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笑着摆了摆手轻声道。 “若是一年之内抵定,此需多少人手、投入多少?!” 这话听得陈观鱼吓了一跳,按照他们之前不完全的算下来哪怕是整饬、稍微扩大至少也得五年。 然而张小公爷开口就是要一年之内抵定,这……这怎么可能?! 好一会儿了,陈观鱼才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此事小人不曾算过,实在无法回答大人……” 看着他紧张无比的样子,张小公爷笑着将他搀扶起来:“不必紧张,本督抚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我能不紧张么,那些跟您闹腾的现在可都在挖矿、清河呢! 陈观鱼都快要哭出来了,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被选来见这位小祖宗啊。 “就按照你们先前所计而言便是罢,顺便记得自称‘下官’。” 听得张小公爷的这句话,陈观鱼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先前下官等人所计,为一万五千青壮日夜劳作、五至八年内耗工料至少八十万两方可粗成。” 五年到八年?!张小公爷皱着眉头,自己肯定是等不了那么久了。 “五万人青壮,三百万两银子!如此投入,需用几年?!” 五……五万青壮?!陈观鱼直接吓了一跳,五万青壮可是不少人啊! 三百万两银子,陈观鱼觉着自己做梦也梦不到那么多的银子…… “下官只敢保证可在三年内完工,具体时间实不敢做保!” 陈观鱼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咬着牙说了实话:“黔东南地势山涧、水复居多,即便是开拓古道亦是艰难。” “此非人多物力可能及也,是以即便是大人如此投入下官也仅敢言三年内可成。” 这位陈观鱼倒是实在人啊!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感叹着,随后轻声道:“你亦不必慌张,且回去准备一番罢!” “想必很快,你的新任命就下来了。” 挥手让小周管家将这陈观鱼送出去,随后沉吟了一下让妙安小姐姐铺开宣纸开始口述。 而妙安小姐姐则是习惯性的开始帮自家少爷记录,除了平日练字他是懒的动笔的。 粤北羊城此时亦算是暂时平静下来了,逃亡的士绅商贾们现在不知道躲在哪个山寨里瑟瑟发抖。 恨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冒头,毕竟许宁已经带着国防军数百尉官、军士抵达。 随后投入整训,核对人数后奏请李东阳令铸造分司按照人数打造军械。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李东阳来粤北的重要性了,若是此事上奏京师再等回复那得差不多半个月了。 再算上打造的时间这就更坑爹了,所以得需一重臣在此坐镇。 李东阳现在还是有些莫名其妙,他实在看不出张小公爷会如何完成不费国帑便完成征伐的壮举。 同时,现在张小公爷却如同隐居一般人都见不着。 倒是粤北的新货殖总会馆近来十分的活跃,一笔笔的交易在他们的手中完成。 新建码头上一辆辆崭新的马车被他们抬着银子直接买下,尤其是货车极受欢迎。 大家对于张小公爷那是感恩戴德啊,毕竟诸家拿出来扑买的一水儿生丝、绢、布、绸……等等。 直接让他们吃的是满嘴飙油,再有那铁锅代售权与各行省豪商们商议一番。 下的订金就拿到了数十万两之多,各家多的近十万两、少的也有几千两。 活财神啊! 所以,今日活财神招呼他们开会没一个人打磕巴的全数提前到场恭迎张财神小祖宗。 第四百零八章 黔路之难胜蜀道,张小公爷催人忙(中) 张小公爷抵达望江楼顶层的会场时,确实给吓了一跳。 粤北货殖总会馆的这些个瘪犊子们现在都抖起来了,有人看着国防军的制服也琢磨做一套制服。 京师大野猪的成衣铺子亦是开到了码头上来,生意火爆的不行。 货殖总会馆的洪舟同带着人一琢磨,干脆就让他们出钱给做一套专门的制服。 大家假假的都是靠得了秀才身份的,所以这衣裳自然是按照儒衫的样式做的。 只是专门定做了一枚银牌子,上面只是一行字“大明帝国粤北货殖总会馆”字样。 还真别说,几十号人全穿着一个样式的衣衫、别着一样的徽章确实看着挺有范儿的。 咱张小公爷今儿也很有范儿,一身的双排扣挺拔若松柏的国防军军装。 腰间一条猪婆龙腰带,腹部的腰带扣头乃是鎏金睚眦吞剑浮雕。 腰侧为一枚鎏金丝缠精钢饕餮雕纹剑钩,上面足利小姐姐镶嵌得无比华丽的三日月宗近。 脚上踏着高筒牛皮登云靴,被妙安小姐姐养护的乌亮如黑绸一般的长发披至身后。 用一支和田籽玉鎏金雕螭虎纹玉篦归束着,整个人看着便油然而生一股俊秀峰峦矗立当面之感! 不过让这些粤北商贾们感到诧异的,是与他一同前来的几人。 帝国内阁大学士钦差李东阳、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都指挥使许宁…… 甚至还有几个穿着铸造分司大匠衣裳的汉子,胳膊下夹着长条盒子。 却见那几个大匠的身后还跟着辅匠,一行人进来后那些辅匠便开始在主讲位置装上了一个架子。 与这些个粤北的商贾们寒暄了一会儿,李东阳他们亦是笑着给他们打完招呼后。 张小公爷才缓缓的走上了之前的那个拍卖台,以铜扩音简易喇叭对着下面的商贾们道。 “诸位……这些日子,都挣了不少罢?!” 这话一出口下面的商贾们顿时都笑了,异口同声的说托您的福啊! 那何止是挣了,简直是特么挣大发了啊! 生丝他们基本是不卖的,即便是要卖也是在粤北商会自己人之间过手。 但绢、绸、布……等等成品却是卖的,这些个商贾哪里有笨蛋?! 早在扑买前他们就商量好了,大家统一价格卖! 甭管多少银子扑买下来的,大家统一价格一起出手以免被外乡人钻了空子。 铁锅的代售亦是,好些行省是数家、十数家的股子。 大家议定了价格,统一在外发售。 “今日让诸位前来,一方面是与诸位相见庆贺一番。”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轻声道:“其次,则是还有一桩大买卖……” “只是看看诸位,要不要来参上一股。” 说着,张小公爷微笑的走下高台。 辅匠们将一副巨大的堪舆图挂载在了架子上,先上台的是陈观鱼。 “粤北至黔东南古道共计为二条,此古道贯通于粤北、滇南、蜀中……” 下面的商贾们听的莫名其妙,这是要修筑道路?! 亦是这个时候,小周管家笑吟吟的给他们派发了一份份的卷宗。 这是小周管家做出来的企划案,这段时间小周管家可没闲着。 黔东南如果想要让这些商贾们掏银子,那就必须要让他们看到利润所在。 “……综之所述,若修筑黔东南古道将其修缮至车马多可行、扩张其道需大量青壮及物本投入……” “若以五万青壮、三百万两银子物本计,约需三年……” 下面的商贾们仔细的听着,手上也不断的翻阅着卷宗里的小本子。 却见小本子上记载着一堆数据古籍摘录,其曰: 《茶经·茶之出》:黔中出恩州、播州、费州、夷州。 《太平寰宇记》思州土产,元贡朱砂、水银、茶,务川县有白茶水 播州元贡蜡、生黄、茶;夷州土产茶、朱砂、水银、蜡烛。 《答从圣使君》载:此邦茶乃可饮。但去城或数日,土人不善制度,焙多带烟耳,不然亦殊佳。 今往黔州,都濡月兔两饼,施州入香六饼,试将焙碾尝……真好事者耳。 陈观鱼讲完了,小周管家开始笑吟吟的上台对着下面的商贾们轻声道。 “人力方面现有大量罪囚,并‘粤北义士’业已操练完毕……” 下面的商贾们听得这话不由得伸长了脖子,台上的周瑾山轻声道。 “粤北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报请钦差、督抚对纷乱的粤北局面进行整治……” 周瑾山笑吟吟的看着诸商贾们,轻声道:“帝国内阁钦差西涯公、督抚张小公爷已同意执行。” “议定为‘粤北第一次严厉打击山贼盗匪路霸水匪专项综合治理行动’!” 周瑾山先生的发言中指出,帝国内阁大学士李西崖老先生有着丰富的严厉打击综合治理行动经验。 将由李大学士牵头,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及司律部分司……等多部门联合行动! 随后,李大学士代表帝国内阁上台发言。 表示要认真总结前一段粤北士绅商贾勾结山贼盗匪作恶情况分析,认真总结。 要不断增强认识的深刻性、部署的衔接性、推进的平衡性……掀起新一波严厉打击综合治理行动风潮! 山贼土匪路霸水贼……是帝国、是粤北肌体上的毒瘤,一日不除,则百姓不安、一日不除则粤北不安! 新任粤北都指挥使许宁随后发言,许宁中将表示: 他认真履职尽责、扎实推进相关工作,坚决打赢粤北山贼土匪路霸水贼专项斗争治理攻坚战! 下面的商贾们听得两眼放光,寻思了一下:人手有了!绝对够啊!少说都几万人! 布政使司章玄应随后上台发言,他表示粤北的发展离不开大家的支持、离不开大家的努力。 在经过多方考虑,提请内阁李大学士、督抚张小公爷同意后。 粤北布政使司做出两个决定: 第一、古道修缮财资将以参股形式,在粤北货殖总会馆内流通认购。 第二、古道修缮完毕后将采取收费制,以百里为一计量设置驿站综合收费管理、维护。 具体参股、修筑、收费……等等事宜,将会在细节讨论中公布。 第四百零九章 黔路之难胜蜀道,张小公爷催人忙(下) “诸位亦知道,张督抚到粤北实则为黔东南平乱事宜而至……” 听得小周管家的这话大家才想起来,卧槽!您不说大家都忘了这茬儿了啊! 张小公爷他其实就是路过粤北的啊,他本来要做的事儿其实是要去黔东南平乱的啊! 那咋就演变成了清扫粤北了?! 不过也无所谓啦,童家他们不倒霉哪儿有咱们发达啊! 一众粤北商贾们决定忽略这茬儿,事实已经证明很多次了。 跟着张小公爷玉螭虎的那就兴旺发达,对着干的那就…… “冚家拎起挖矿山,整整齐齐捞河忙” 看着情况估计还得加上“修返一条发财路,吔屎啦你梁非凡”。 却听得小周管家轻声叹气道:“米鲁蛊惑人数颇多,从众青壮竟达数万……” 唔……又多了好几万人修路,好事儿啊! “牂柯江逆流而上,可至黔东南汉阳、平夷。更可接滇南汾关山……” 这是一整条的道啊,牂柯江便是广义上的珠江。 一江通四省,可将滇南、黔东南、桂西、粤北连成一片。 黔东南汉阳则是赫章、六枝一带,平夷乃属毕节一带。 “河道整饬、道路修缮后内河船运、陆路运输可大增……” 说完这段,小周管家就微笑着躬身撤下了主位。 张小公爷这才微笑着粉墨登场,望着下面的这些个商贾们轻声道。 “黔东南之乱,延续迄今裹挟青壮数万之多……” “贼妇米鲁屡屡得手,不外乎因黔东南一地交通不便、民困饥贫……” 却见张小公爷悲天悯人的叹气着:“可叹黔东南空有宝山,却无力运出!” “思州土产,元贡朱砂、水银、茶,务川县有白茶……” “播州元贡蜡、生黄、茶……夷州土产茶、朱砂、水银、蜡烛……” 每说一句下面的粤北商贾们那眼睛都亮上一分,这路途若是搞通了谁最先挣钱啊?! 那必然是他们啊,路通至汉阳顺牂柯江而下至羊城。 甭管是在此出手抑或是出海外售至江浙、京师,那妥妥是挣大钱的好玩意儿啊! 再有这路可不是白修的,咱们修完还能收过路费啊! 这一批的大销售之后外海内河的货船运输,经历了一个极大的增长。 尤其是大量的原童家、刘家等海商挂批之后,官方运输队几乎独占鳌头。 张小公爷自然不可能让那批王八犊子们把价钱抬的太高了,小周管家就提前去训练了一番。 价格首先厘定就按照以往惯例走,其次招待得和气、说话得让人舒坦。 运输项目直接明码标价挂牌出来,可以包船亦可按一个个的格子锁箱租赁。 一水儿的金陵江浙商贾们算了一下,居然比之前还低廉了好些。 而且这还有帝国水师清扫沿途海盗水匪,那自然是大大滴好啊! 运输增加的好处就是大家投进去的银子在账面上已经收回了一大笔,且不断在增加。 内河外海经历这次运输后,再从江浙金陵跑一趟回来又能挣一笔。 江海贸易逐渐繁忙,一众商贾们看到的是银子正在“哗哗哗~”的进账啊!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现在张小公爷提出要修路,收着过路钱、再通路贩货黔东南又贩货回来…… 这特么不是给咱们送银子是什么?!张小财神爷啊!您真是咱们粤北商贾的活祖宗啊!! “黔东南贫困苦楚,本督抚却是于心不忍啊……” 张小公爷接着轻声道:“思虑再三,本督抚决定届时于黔东南亦组‘黔东南货殖总会馆’一处。” “些许部族首领,先请他们来粤北观摩一番、体会一番……” 听得这话下面的粤北商贾们有些莫名其妙,那些部族首领哪儿会这个啊?! “要使其知晓繁华,才肯用心采收物产、自发与帝国剿灭沿途盗匪维护商路……”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轻声道。 “些许头人不善经营,所以销售自归‘货殖总会馆’打理。他们有些许股子查账、分成即可……” 听得这话顿时粤北商贾们心里一顿卧槽!这尼玛厉害啊! 这些可都是挣钱的好玩意儿,黔东南那地儿啥情况啊?! 莫说是现在大明朝了,便是到了清朝甚至民国那真心是苦啊! 康熙五十年黔东南举人包存斋作《饬黔督教民防止疏》里,是怎么说的?! “黔素称土瘠民贫,山多田少,地皆刀耕,民多卉服……” 这“卉服”什么意思?!直白的说就是拿草编衣服穿啊! 《尚书?禹贡》原句为“岛夷卉服”,意思就是小岛蛮夷没衣服穿用草编衣服穿。 “卉服”者,即草编的衣裳。 而这都已经是到了康熙年间了啊,可想而知在更远的大明朝会是啥状况。 别说是在清康熙年间了,便是到了清末道光时候那情况也没改善。 那会儿的黔东南粮道郎宝辰作诗怎么说的?! “奉檄千山万壑中,闲来比户验民风。所到无非成瘠土,此间不合有贪官。” 这尼玛贪官都没法贪啊,可见当时的凄楚程度…… “其部族民亦是我大明子民啊,需劝其下山、派发良种、指导耕作、兴修水利……”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望着这些个粤北商贾们轻声道。 “至于些许部族头人,则需诸位多加招待劝解……” 这下粤北商贾们就恍然了,张小公爷让他们做什么啊?! 是让他们带那些个土鳖部族头人们去花天酒地、去潇洒、去爽歪歪,让他们乐不思蜀。 这玩意儿玩开了,谁还愿耐在深山里做个吃糠咽菜的土霸王啊?! 那“黔东南货殖总会馆”成立起来,给他们股子分红让他们潇洒。 那谁在半途上打劫、谁在做反,可就是断了他们的财路啊! 这些部族头人们会怎么干?!那肯定是谁挡我财路,我砍他全家啊! 到时候让他们把族人都迁徙下山,而他们拿着分红银子则是到这粤北来潇洒潇洒。 族人们得了实惠能吃饱饭,国朝能更好的管理起来这些族民。 而他们又能从货殖总会馆那边分红挣钱,若有盗匪做反…… 恐怕第一批嗷嗷叫着要剿灭的,就得是他们罢?! 商路顺畅走的人多了,这过路费能少收么?! 那黔东南的物产都收集起来了,自己等人收购出来再贩入食盐、铁锅、耕具…… 如此前后一算,那尼玛银子滚滚来啊!! “若是部族首领们肯为国朝出力,那国朝亦非白使唤人的呐……”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笑的眯起,吹弹可破的鹅蛋面儿无比俊秀:“据闻那贼妇米鲁,奇珍不少……” “且些许从贼罪过不重,若判苦役则过重。” 粤北商贾们听得这话不由得一阵好奇,那一些从贼不判苦役怎么处理?! “些许妇孺、未犯重罪者不若判作仆役,有粤北货殖总会馆做保者替其缴纳‘罚罪银’。” “各按其情,三五两即可领回为仆役三至五年……” 卧槽!这可就是人牙行子的活儿了啊,但再琢磨这也是个挣钱的路数啊! 方才大家从卷宗里亦是瞧着了,这黔东南可是个宝地啊。 奇珍异点儿也不少,只是缺了路途给往外运出来。 那米鲁既然是能够做大想必手上的好玩意儿不少呢,而且这些粤北商贾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米鲁为何能做大啊?!非是国朝将校全然不能打,实在是不少人收其好处了。 能派发好处至那些个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等人,都坐视其壮大可见其使出的好处不少啊! 张小公爷说着,轻叹道:“所以啊,除这筑路股子外便是这黔东南部族头人、使其为国朝征战的银子……” “此等于国朝大事、关乎天下安危,我等读书种子、名教子弟怎能坐视!!” 最先蹦达出来的是洪舟同,这一嗓子吼的边上的粤北商贾们直接吓了一跳! 却见洪舟同一脸的慷慨激昂,看着似乎就要去英勇就义一般。 “我七家愿出筑路银子认购一百万两,再出五十万两助国朝平乱!!” 这话一出口粤北诸商贾便愤怒了,卧槽尼玛! 洪舟同你个狗东西,平日里都是一张蜡黄脸、一双死鱼眼。 今儿一瞅这银子泼天就要撒下来了,这特么死鱼眼也不见了、死人脸也没有了。 瞅瞅那张狗批脸儿啊,给张小财神谄媚的那狗腿样儿啊! 张小财神爷,您可别中了这狗贼的计啊!我等才是国朝忠心耿耿的臣民啊! “我向家隆福号认购筑路股子六十万两!再出二十万两助国朝平乱!!” 那向光珍完全看不出其如此肥胖的身躯,居然能灵活至斯! 却见这已经奔六十的大胖子此刻蹦达的如同大马猴儿,面皮涨红怒目圆瞪。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向家世受国恩,此番报国怎敢落于人后!!” 呸你个臭不要脸的向胖子,劳资们可没忘了上回让你归还官屯二田的时候你那德行。 那模样简直特么的跟被驴给怼了腚眼儿似的,就是不敢骂咱们张小财神爷罢了! “张小财神……咳咳!张督抚大人!我汤家四海商号愿购八十万两筑路银子、平乱银子四十万!!” 第四百一十章 天下熙熙为利来,天下壤壤为利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李东阳这老家伙激动的嘴皮子都在哆嗦,两眼呆滞的看着那最终总结出来的账簿。 看着账簿上各家按照比例出的筑路认购股子,足足高达五百万两! 老李嘴里叨念着太史公的话,那心脏病都要发了。 还有那平乱银子,拢共加起来也要三百万两了! 谁特么再与老夫言说民困,老夫纵犬且其娼娘之!! 洪舟同七家、四海商号汤家、隆福号向家,这算得上是比较大的三家了。 其余都是小商号,多的出二三十万两、少的十万多点儿。 老学士,您别激动啊!基本操作、基本操作! 小周管家比较云淡风轻,咱小周那可是小公爷座下第一狗腿。 啥大风大浪没见识过?!撕撕碎~撕撕碎 当然,这些个银子都不是一次性交割完毕的。 筑路方面分为三期,根据进度每年、每季各家以比例缴纳。 算下来每季他们仅是纳二十五万两,每年一百万两。 而且这还是总数,分摊到各家那边的时候按照比例来算则更低了。 此次拍卖各家前后转手卖出的布、绢、绸……等,少则挣了二三万两多则十余万。 再有铁锅专售方面各行省下的订金银子,货殖总会商定为二十万两、签订契约。 之前认购投入到帝国皇家均输总局粤北分司里面的股子,账面上年底便可分红了。 算下来自己投入的股本直接一气儿就能回来了,以后的基本就是纯挣的。 “西涯公~西涯公!” 张小公爷无奈的看着李西涯这老家伙直愣愣的在发呆,只能是呼唤几声。 可怜的老家伙已经被这么多的银子给震撼到了,若只是在京师也就罢了。 这是粤北啊,老家伙完全没有想到粤北一地居然能够抽出如此多的银子来! 再想到每年国朝在粤北课上来的税,顿时老家伙就心里一阵麻卖批! “啊~!老夫失礼,失礼了……” 李东阳总算是被呼唤了好几声后,回过神来了。 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李大学士接着便道:“这军饷已然筹足,那么大军何时平叛?!” “我大军训练不易,黔东南又山高地险、部族寨子混杂而居岂是如此容易的?!” 张小公爷眨巴着眼睛,笑眯眯的轻声道:“小子在会上所言,西涯公不是也听到了么……” 李西涯这才恍然,瞬间面皮一下子“噌~”的就红了。 张小公爷的确是在会议上说过了,首先就是粤北这里会展开大规模的剿匪行动。 而关于黔东南的战事则是没有那么快展开,先要把黔东南的部族头领们请来粤北。 让他们玩个乐不思蜀,然后再给他们指点那条挣钱明路。 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些部族的头人们,可不得嗷嗷叫着自行带人去平乱么?! 有谁比他们更熟悉整个黔东南的情况的?!又有谁比他们更清楚,贼妇米鲁藏在哪里的?! 若他们全都一心要平乱的话,那贼妇米鲁又能逃窜到哪儿去?! 至于缴获后的卖出情况,李东阳其实一点儿也不在意。 国朝平乱那么些年缴获其实也不少,可每次都无法抵偿国朝开支。 若是将这些个缴获换做军费,于李东阳而言并无不可。 李东阳的性情与刘健等人是完全不同的,若是刘健等人在此未必能够同意。 这也是弘治皇帝将李东阳派来的原因,他的灵活性和接受程度比刘健等人大多了。 痴虎儿这是驱虎吞狼、以夷制夷之策啊! 李东阳心里感叹着,细致的分析一下会发现痴虎儿把各方的利益全然照顾到了。 那些部族民众下山后谁会去管理?!必然是国朝的官员啊! 这样就将本不可控的山民,纳入了帝国管辖范围内了。 开田亩、派良种、兴水利……一旦做起来,数代之下岂能不归心国朝?! 部族的首领们也没有亏待,那“帝国黔东南货殖总会馆”的股子可以让他们世世代代吃下去了。 且没有人比李东阳更清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个道理。 若是让那些个部族首领们享受了一番粤北的豪遮,回去再让他们吃糠咽菜谁又愿意?! 粤北一地的商贾们为了多从黔东南地区挣钱,怎么也会帮国朝将这些个部族首领们安抚好。 毕竟这条道他们可是投了三百万两银子啊,若是有事儿亏了银子那比杀了他们还痛苦。 “现今之事,是先让粤北这些‘义士’们练练兵、拣选猛士并入国防军。” 张小公爷微笑着轻声道:“之后以黔东南各部族为主,粤北国防军为辅平乱以练兵。” “再遴选其中立下功勋者,送往京师之‘帝国皇家军官学院’、‘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就学……” 李东阳听得这话,不由得“嘶嘶嘶~”的吸着凉气。 这显然是要向这些个功勋军官、将校们灌输帝国皇家至上的理念,富贵军职皆出皇家手! 然而张小公爷接下来的话,则是让他只能长叹了。 “新科武进士、九边拣选之军官将校毕业后,分配至粤北服役。”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轻声道:“而粤北及南地所选送之尉、校,则毕业后往北地服役……” “每年一功考、三年一大考调衔、四年一总考而调职或提职……” “军士提尉官、尉官提将校,皆须往帝国皇家军事、军官学院就学并毕业方可任职。” 李东阳吐出一口气,这算是让皇家彻彻底底的把军权握在手里了。 整个“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如此进行下去,用不了多少年将会被彻底换洗一遍。 从高层到底层、从将校到军士,全数为两学院之门生矣! “粤北官吏、官属调整,可就全赖西涯公操持了……” 张小公爷的话,让李东阳回过神来。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李东阳知道张小公爷是用这种方式给他指明未来帝国的路径。 “老夫……必定尽力!” 第四百一十一章 义士出征车马行,粤北大地剿匪记(上) 校场上,炽日下。 烈风将战旗扬起,一行行、一列列身着老式大明卫所甲胄的汉子黑压压数万人矗立着如同山岳…… 搭起的高台上,身着新式铠甲的许宁虬髯皆张鹰狼环顾。 “都是吃着刀头上舔血这口饭的,老夫也不与你们说甚虚话!” 老将手按御赐绣春刀,声若洪钟擂鼓咚咚作响。 “这身国防军军装,不是谁都能穿上的!要穿上它,得拿功勋来换!!” “虎狼行天下吃肉,吠犬走天下吃屎!陛下要的是虎狼,不是吠犬!” “帝国要养的是虎狼,不是吠犬!!” 说着,老将怒目圆瞪“咔咔~”的敲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铠甲。 “此一身甲胄,打造就得近十两银子!能是给吠犬穿的么?!” “我国防军最低的列卒亦一月银子就能拿一钱,给米二斗!这是给吠犬的么?!” 这话说的,下面的这些个暂时归类为“义士”的军卒们眼珠子赤红。 那厚重呼吸声“呼哧~呼哧~”的响彻,肯留下来还能训练至今的那可都是带血性的汉子。 “此次清剿,就是你们证明自己是虎狼还是吠犬的机会!!” “虎狼,随劳资战沙场、夺功勋!受陛下爵位,封妻荫子!!” “吠犬……那就回家好好耕田去,莫要碍着劳资们跃马沙场!!” 说着,许宁按着刀柄哈哈一下:“记着!粤北现在缺人劳作呢,莫打死了!” “活的比死的值钱!!” “是虎狼、是吠犬,拿功勋来见!开拔!!” 一声令下,高台下的军伍沉默的开始列队“哗哗哗……”的上车了。 三大车行早已经进驻到了码头上,勋贵们的马车在这边销售的那叫一个厉害。 尤其是前段时间各地商贾汇聚羊城,扑买盛会的加持下销量“噌噌噌~”的暴增一大截。 军部为了粤北国防军,又从均输司新采购了两百辆改进的“忠武河间王乙型”战车。 即便是批量生产、大量的使用了新工艺,并以成本价出售给军部。 依旧让价格停留在了每辆四十五两,这一下就近一万两银子出去了。 好在均输司本来供应三大车行各型号订购车,利润就非常大。 不然弘治皇帝能心疼的晕过去,现在嘛……九千两而已~!撕撕碎! “隆隆隆……”的马蹄轰鸣声响起,采购这数千匹战马才是真叫弘治皇帝肉疼的事儿。 三千匹战马采购回来,直接四万多两银子就没了。 两千五百匹驮马、挽马,这又是两万两银子没了。 还得分派人手去喂养,战马养起来还不能跟挽马、驮马似的随便喂养就完了。 战马还得精料喂养,哪怕是挽马、驮马偶尔也得精料养着。 看着一队队的骑兵、炮兵,还有车马队伍行出许宁踌躇满志啊! 自己现在就中将了,将来上将乃至于进入帝国统帅部都并非不可能啊! 虎头老国公张懋公是正统五年生人,如今都六十了。 而许宁则是景泰元年生人,算下来比张老国公小了九岁。 老国公到时候晋元老院任职,那自己努力一把、再有老国公、小公爷帮衬可不得入统帅部么?! 看着下面隆隆出动的军马,许宁很清楚这些人就是自己起家立足的根本。 至于调到粤北来这件事情,许宁很清楚弘治皇帝的意思。 他有着操练新军的经验,又是靠得住的老将所以才衔加一级调至粤北。 许宁也很清楚,这些个军马一旦加入国防军那将会成为其他地区国防军的根底。 陛下为何急于训练新军?! 就是因为卫所的糜烂速度,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江南地区则还罢了,九边的卫所也在不断的糜烂中。 如此下去不需几年蒙元即将再次威胁到帝国,而此时还有海防之虞、化外蛮夷蠢蠢欲动! 帝国之内黔东南又生动乱,士绅豪商不断侵蚀帝国官屯二田、“无籍之徒”泛滥…… 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要了亲命的事儿啊,每一件都急需处理。 所以,弘治皇帝能不着急么?! 许泰刚才也在高台之下,看着自家老爹威风凛凛的下达号令。 一声令下之后他便回身跨上战马,按着自己的那柄御赐战刀红着眼珠子低吼道。 “月余操练,劳资该教你们的全都教了!剩下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是成虎狼随劳资征战沙场立功勋,还是回家耕田奶孩子便看这一把!” “开拔!!” 西江之鬼、西山山魈,这兄弟俩如今眼珠子都红了。 但他们却没有如同从前一般的嚎叫,只是红着眼珠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一挥手便带着自己的弟兄们出发,他们这次征伐的那处山寨是梁公泽、黄积才的连山寨。 梁公泽,绿林号“雷公”。 据说声大如雷,某次与卫所兵丁混战时怒吼一声居然吓死了一个。 黄积才,粤北绿林道上号“杀才”。 自称考上过秀才,家中曾也算是薄又家财。但他不会营生,一顿糟蹋后几乎败光。 后来不知怎的与当地富户结怨,竟一夜杀尽其一家八口。 在官府的围剿下居然逃出,至连山的连山寨落了草。 “雷公!杀才!你们俩别挣扎了!赶紧出来吧!我西山山魈保你不死!!” 虽然西山山魈许悦礼跟他们其实不熟,双方还算是有些仇怨。 比如上次雷公以为自己满牛批的,要带队去西山那边劫个道儿。 踩过界了,自然遭到了来自于许悦礼山贼规矩一般残酷的殴打。 被砍死了十来个小弟,脑袋也被打破了的雷公终于发现自己不是开无敌的。 于是灰溜溜的跑回来,没再敢提去西山的事儿。 “狗屁!别以为劳资不知道你们投靠了官府做了鹰犬!” 那雷公的嗓门果然很大,这点许悦礼很早就确定了。 尤其是上次他一飞石砸这货脑门上,这货爆发出那凄厉的惨叫比濒死的肥猪都厉害。 “我雷公乃是……” 锤头笠哪里耐得这么多废话,直接一挥手:“马勒隔壁!炮兵!炮兵!给劳资轰!!” 第四百一十二章 义士出征车马行,粤北大地剿匪记(中) “嗵嗵嗵……轰!轰!轰!!” 那雷公梁公泽话都还没说完,直接那山寨木门就被轰的粉碎。 那寨门木墙上的土匪们凄厉的惨叫着,稀里哗啦从木墙上甩落一地。 原本还喳喳呼呼的连山寨土匪们一片哀嚎,然而火炮还没有停止轰鸣。 “轰!轰!轰!!” 虽然只是二寸的后膛装速射炮,但轰这山寨是足够的了。 这一番炮击中直接有一发,居然打中了寨子里那根旗杆。 却见那挂着“连山聚义”大字的旗杆“咔咔~”的,从那基座上轰隆折断翻倒下来…… 一群连山寨的土匪们哭嚎着心里破口大骂,这尼玛不讲道义啊! 这尼玛不按剧本走啊! 大家说好你得劝降一下,我们再假假意思意思小小抗拒一下。 然后你再给我们晓以大义,我们昂首下山被招安…… 可……可尼玛你上来就开炮,这嘛意思啊!嘛意思啊!! 雷公也很想哭,咱特么真的就是嚷两嗓子而已啊!真的,咱真没不投降的打算啊! 可您好歹多劝一会儿啊,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白旗!白旗!!快把白旗升起来!!” 杀才黄积才面皮涨红声竭力嘶的嚎叫着,那老鼠须在猥琐的脸上飘荡。 刚才的两炮直接把这自号秀才,其实是落第秀才的心从胸口砸回了腚眼儿里。 这尼玛搞个蛋蛋啊!一轮炮,直接整个山寨前门脸儿带寨墙都轰没了。 “所有人一起喊!赶紧喊!就喊投降!!” 雷公也算是看出来了,再不喊那鸟儿都能给他轰没了。 没看第二轮炮都已经轰到寨子里了么,那聚义厅直接轰塌了一半啊! “投降!投降啦!!别轰啊!!” 一声声发自于内心灵魂深处的惨叫声,在这山寨里响起。 锤头笠撇了撇嘴,乜了自己的哥哥一眼:“给他们废话那么多干嘛!” “我这不是琢磨多弄些活口么……” 许悦礼有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锤头笠则是不屑的笑了笑。 “大兄,你这可就不懂咧!让他们给带路去剿其他山寨那不是更快?!” 听得自家弟弟的这句话,许悦礼不由得目瞪口呆。 却见锤头笠撇了撇嘴:“这山里头可有不少‘无籍隐户’,不敢出去是犯了事儿的。” “咱一并把他们都剿了,还能缺了人手?!” 看着雷公他们这些家伙凄凄惨惨的从连山寨里出来,锤头笠直接迎了上去。 二话不说直接铁链子“咔咔咔~”全给锁了:“雷公、杀才,别怪兄弟没先说哈!” “你二人这是要去清河道,还是去挖矿山我与我大兄山魈可是有建议权的。” 说着,锤头笠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道:“第一、你寨子里有多少好玩意儿最好都实话实说。” “第二,若是附近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寨子、贼户你检举有功,我们能给你报功!” “所以……你俩瞧着办呗!” 雷公、杀才二人眼神隐蔽了交流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 可没等他们琢磨好怎么开口,后边儿听到这个消息的山匪就喊叫起来了。 “我检举!哥哥,我们寨子有两处藏宝库里面有好些金银!” 却见这崽子急不可耐的瞪着眼珠大声道:“寨子往后十二里地儿山头后面有个白家寨……” 雷公、杀才这回是真着急了,回头便要嚷嚷。 但锤头笠“啷呛~”一声,长刀就架在了雷公的脖子上。 杀才的脖子上,也被笑眯眯的许悦礼直接架上了刀子。 “我带你们去罢……” 冰冷的刀锋让想要耍小心眼儿的雷公很快的认清了形式,这刀子可不给你讲理。 连山寨不算是大寨子,这里没有什么妇孺直接全都是青壮。 上下五百来号人马在这粤北亦能算兵强马壮了,这些年雷公、杀才二人也累积下不少好玩意儿。 两处藏宝库,一处主要是粮食、兵器。 铠甲有二十来副,这算是很不错的了。 打着徽号的钢刀有一百余把,弓弩二三十具。 粮食倒是囤了不少,居然有四五万石之多。 另一处宝库里面则是摆放着金银、首饰,布匹、绢、绸、帛……等等。 布匹这类不多,毕竟不易储存都是最近巧取豪夺拿下又因为国防军扫荡而没法出手的。 包括了首饰也是,只有那么些许看起来不甚值钱的。 倒是金银放了不少,光银子就几大箱子估摸得有万把两。 铜钱洞里都没存,估计是分发下去给崽子们了。 金子也不多,就几个小箱子装着估摸有个二三百两的样子。 “雷公、杀才,别给兄弟打埋伏……” 锤头笠笑眯眯的道:“兄弟也是别忘了,兄弟也是绿林道上出身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雷公、杀才二人唉声叹气的把锤头笠等人领到了一个小山洞。 这会儿藏着掖着也没啥用了,这俩倒是很痛快的就把自己的私人小金库给撂了。 大笔的金银是用来安抚人心的,那些真正值钱的好玩意儿肯定得自己藏起来。 为匪也得有为匪的规矩,比如这金银玩意儿该摆出来给大家看就得摆。 都你做大哥的自己收着,大家肯定不满意啊。 下山做私商的时候给你背后来一道冷箭,那就啥都没有了。 从这雷公和杀才二人的藏品,又能够看出两人的不同来了。 雷公这毕竟就是土鳖山贼头子,私藏的就是金锭子、镶嵌着红蓝宝石的金饰。 随着当年三宝太监下西洋,粤北又有为数不少的海商于是这宝石是较多的。 而且多以红蓝宝石为主,多来自于真腊、暹罗、锡兰山、古里……等地。 与雷公相较起来杀才好歹是进过学的,收集的玩意儿就复杂多了。 用油纸和蜡给细细封好的古画、寿山田黄雕件儿,和田或蓝田暖玉。 还有些许精致镶嵌着红珊瑚、绿松石,抑或镶嵌着宝石充满异域风情的金饰。 “两位哥哥,莫怪兄弟没提醒你们哈!” 锤头笠这个时候再次笑眯眯的拍着这二人的肩膀道:“这检举的越多,才能功勋越高……” “一则减少苦刑不说,二则兴许还能落得个管事当当不必亲自下河里掏河泥呀!” “二位哥哥……可得想清楚喽!” 第四百一十三章 义士出征车马行,粤北大地剿匪记(下) 那还有啥好想的,只能卖了拉倒啊! 劳资们都倒霉了凭啥你们就舒坦啊,必须大家一块儿倒霉才行啊! 秉承如此思想,雷公、杀才二人卖起同行来一点儿有没有磕巴。 为了保证同行们的狗命和银子能换得自己更舒坦点儿,他们不介意把自己所知的全都倒出来。 而在剿匪进行的第二天他们便将自己的这个法子汇总以后,写成军策递出去。 从前未曾如此大面积剿匪过的许宁拿到此军策大喜,研究了一番后先谨慎的让人转给小公爷。 小公爷的回信很快,一方面肯定了他们的做法。 另一方面把这个法子再做加强,比如有家室的、品行没那么不端的那群。 让他们把家室迁到羊城来,布政使司方面着粤北货殖总会馆给寻个生计活路。 然后让他们跟家人见个面儿,告诉他们好好改造、检举争取宽大处理。 再让他们作为表率去劝降,冥顽不灵该洒掉滴就洒掉。 提出的新口号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积极检举,宽大处理!” 许宁一瞅这军策不由得叹气,人家为啥是“天下风云麒麟儿”自己临老才混个中将。 还得是在玉螭虎家那位虎头老国公的提携下,才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由这军策就可见一斑了,西江之鬼、西山山魈提出的只是小范围可用的。 但这小祖宗可好,直接扒了人家的根儿了。 那土匪也不是都天生土匪或五保户,上没老、下没小的啊。 不少其实都是原来有家业的,只是各种原因犯事儿落草的。 他们对家里人咋样只需要打听一下有没有回过家,有没有给家里送过银子。 这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在乎自己家里人了,在乎自己家里人的就好办了。 把人迁徙到羊城一方面那是给了活路了,毕竟做土匪可不是啥好名声。 到了羊城只要不说,谁特么知道他们家里人是土匪了?! 安排了生计再给他们互相见个面儿,大部分在乎家里的都得感恩戴德啊。 而且这还能将他们家里人至于眼皮子底下,有个风吹草动随着军伍行动的他们都得掂量一二。 “黑虎寨的弟兄,哥哥现在是给你们一条活路!莫不识抬举了!!” 喊了俩嗓子,下面的“义士”们就不耐烦了。 “吊佢老姆!开炮!轰死个仆街!!” 一阵嚷嚷直接随队的炮兵,就把弘治十四年造二寸野战炮“呼啦啦”的推出来。 校准了一会儿后,对着简陋的破山寨便是“嗵嗵嗵……”的一顿打! “轰!轰!轰!!” 本来就看着不咋地的山寨直接土崩瓦解,第二轮速射炮“嗵嗵嗵……”的又轰开了。 “轰!轰!轰!!……”的爆炸声,不断的传出来。 那暴露在炮火下的山寨内木屋、石屋,随着爆炸声的传来直接被轰的破碎炸开。 经历了训练、多次作战早有默契的“义士”们,由大盾手开路后面的火枪队跟上。 里面些许残存的土匪们无力的弩箭,“咄咄咄”的钉在大盾上。 暴露的他们则是被“砰砰砰……”的集火干掉,队伍没有丝毫阻滞的前进。 很快的杀入山寨的他们开始分成一个个的小队,区域搜索、清扫残敌。 些许自持勇力的土匪哇呀呀的怪叫着,从隐蔽处跃出却一刀“哚~!”的砍在了大盾上。 没等他们抽刀再砍,长枪手已经“扑扑扑……”的刺入了他们的肋下、腹部。 刀盾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跃出“咔嚓~”一刀,便将其持刀的手臂斩断。 不等他们发出惨叫,已有其他的刀盾手冰冷的挥动刀锋“咔嚓”的将其头颅剁下。 这段时间他们也算是练出来了,特别是产生一些损失之后。 愿意主动投降按照规矩做的,那大多数还是可用的。 那些非要顽抗的肯定是犯了重案的,他们只会死拼不可能投降。 对于这种直接剁了脑袋就好,稍微犹豫就会被其所伤。 没丢下刀被绑起来的都是敌人,敌人而言死了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仗打老了兵也就活了,他们几乎都不用指引就能够搜出这山寨里藏着的藏宝洞。 能够从那些土匪们自以为隐蔽的地方,将他们搜出来扎捆或者砍死。 一批批用百来财甲型货运马车临时改装的运囚车,呼啦啦的在大道上奔忙着。 每天多则数千、少则数百的土匪们被送到羊城,然后被分配出去开始劳作。 那些曾被粤北士绅豪商们占据的矿山,如今也被户部督造开始采挖。 从历次扳倒士绅豪商中挣了不少家当的粤北布政使司,则是从铸造分司开始大量订制农具。 这些农具被下发至已经拥有田亩的隐户手里,同时派发的还有良种。 有钱了,布政使司自然不吝惜烧钱啊! 毕竟这可是政绩啊,大家能升官的好玩意儿。 仅仅是一旬的时间,整个粤北那些盘踞了多年的山寨基本清扫一空。 随着被一并清扫的还有很多整个氏族隐藏在山里的“无籍之徒”,这帮很多都是底子不干净的。 甚至有跟弥勒妖人勾结的,这次一并被清扫了个干净。 求活之下这帮人交代出来的情况更多,李东阳看着戴义他们审讯出来的情况脸都白了。 因为户籍的漏洞,无数的大盗、山贼甚至弥勒妖人得以洗白。 他们现在很多的面目还是粤北的士绅,不少在乡间邻里还有好名声。 “抓!!” 李东阳的这一声令下,那些原本就对粤北的风声鹤唳、底子不干净的士绅们几乎无一漏网。 坏消息是有几家早早的看着势头不对,就举家扬帆出海不知去处。 好消息是现在的粤北又多了十数万亩的良田、大笔的金银入账,同时又多了近三万的劳力。 这对于粤北货殖总会馆来说可是个极为利好的消息,这意味着又多了几万人可以修路。 这些人的工钱可都便宜的要死,而且用死了也没有人会诟病半句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四大土司访羊城,各怀心思主意多(上) “毛大人,督抚大人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俊俏如璧人一般么?!” 说话的,乃是一穿着黔东南土族无领滚边右衽开襟衣衫,年纪看起来约十五六上下俏生生的女子。 这女子生的是一张标准的三庭五眼瓜子面儿,白皙细嫩吹弹可破的面儿上生着一双汪若清波的葡萄眼。 其瞳甚大似墨着明珠,熠熠生辉而清澈如泉。 身上虽是穿着土族样式的衣裳,却用着金银丝错镶绣着精致的国色牡丹。 相较起一般土家简朴的衣裳,这娇俏少女身上的衣裳更显尊荣华贵。 “哈哈哈……田姑娘,我家督抚大人何止生则璧人!寻常人若初见之,无有不自惭形秽者也!” 这话说的,边上的另外三人不由得诧异且好奇的望来。 毛锐微微一笑,对着这四人轻声道:“莫要不信,若说唐时李太白公为谪仙……” “我家督抚大人,则必属嫡仙也!!” 这话毛锐说的是无比肯定,口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着实让这四人吓了一跳。 李太白公那“谪仙人”的评价,已经是极高的了。 《说文》曰:“谪”,罚也。 《通俗文》载:罚罪者曰谪。 太白公“谪仙人”的意思,就是说他本是仙人只是“谪”落凡间。 然而毛锐的这个“嫡”,却比“谪”要强出一大截! 嫡,正也! 区别于“庶”,为正脉。 《列子·力命》曰:齐公族多宠,嫡庶并行。 也就是说,毛锐这话的意思是:太白公只是“谪仙人”,那都被“谪”了。 我家督抚大人那是“嫡仙人”,不是被“谪”了而是如得仙人嫡传一般的。 “莫要不信,太白公作得诗词我家督抚大人所作亦是不少。” 见得这四人一脸不信的样子,毛锐哈哈一笑。 “那首‘滚滚长江东逝水’便是我家督抚大人十四岁所作,不过去岁而已。” 那俏丽的女子听得此言居然点了点头:“小女子身在边疆,亦是听过此词的!却是豪迈霸气!” “还曾以为乃是堪破世事红尘煌煌大儒所作,未曾想竟是督抚大人十四岁所作……” 毛锐淡淡一笑,身边这四人必须以文、以武彻底压服。 黔东南四大土司,水东宋氏、水西安氏、思州田氏、播州杨氏。 思州田氏虽永乐陛下时因田氏两家互争朱砂矿井,以至引发内乱最终遭永乐帝镇压斩首。 然而这思州田氏可不简单,祖上田辉先公乃出自于春秋战国时齐国王族田氏。 汉初始世代从伍,辉先公则出于长安田氏紫荆堂。 隋文帝时由邳国公苏仆射举荐为黔州刺史,此为思州田氏之始。 其家隋末至永乐始终掌控于思州,传承千年不倒。 辉先公更被追为湘南、黔东南、蜀中……等多地田氏先祖。 即便是永乐帝时遭惨重打击依旧势力庞大不容小觑,此次毛锐入黔东南让田氏族老看到了一丝希望! 于是,这位族中嫡传血脉最佳的小姑娘田蕾便被派来出来因为听说那位小公爷身边有好些俏丽女子。 而在边上没有吱声,身着儒袍长髯消瘦看着文士模样的中年人则是播州杨氏第十九世家主杨爱。 播州杨氏始祖杨端,出于弘农杨氏越公房。 唐僖宗乾符三年车骑将军杨端率军经泸州、合江,沿赤水河而上,径入播州败据播州之南诏。 得诏授为播州侯,命“世袭播地,永镇边陲”。 历唐、五代、宋、元、明五朝,宋景佑初年金刀令公杨业六子延昭长子充广奉诏持节出桂西。 与播州主杨端之六世裔孙昭见并叙谱论祖,方知同为“越公房杨氏”始祖杨钧之后。 因杨昭无子,充广便将其长子贵迁过继杨昭为子。 明初开国文臣之首宋潜溪序《杨氏家传》称“自是,守播者皆业之子孙也”。 这播州杨家说起来当年确实很刚来着,一度南宋都要撑不下去他们还拼死在扛。 栈道南口之役阻元军入蜀,胜。 与孟珙合战元军于三峡口,胜。 蜀中陷落,播州四面皆敌其时家主杨邦宪亦未曾降元。 直至至元十二年南宋亡,元世祖遣使持宋恭帝、太后诏,命邦宪内附。 邦宪捧诏三日哭,遂捧表以播州、珍州,南平军三州之地附元。 在文士身边的那位则是身材略壮硕相貌粗豪,生着国字脸、鹰目隼视面黑无须男子。 这男子年约四十有余,竟是穿着一身的皮甲、腰胯一柄彝刀。 听得毛锐的话脸上露出了些许好奇,又带着丝丝的不屑。 这位可谓是黔东南四大土司中,真正的本地所出土司水西安氏当代家主安贵荣。 水西安氏追溯上去,可至三国时。 蜀汉建兴三年,诸葛武侯南征。 安氏先祖济火献粮道迎师,并佐武侯平西南、擒孟获。 得表封“罗甸国王“,授予“丹书铁卷“、令治理慕胯。 后又受蜀后主诏,讨平普里叛乱。 时济火年岁已高,后主赐银鸠杖以表恩宠。 此为水西安氏之祖,传至唐宋时几乎自成一国称“罗氏鬼国”。 元代时上表归顺,对外称“宣抚使、宣慰使”对内实则依旧自成一国。 至元末又随水东宋氏商议后,一并上表降明获赐姓“安”。 于是方得“水西安氏”之名。 祖上的奢香夫人那也是位厉害人物,洪武年审时度势献粮道支持于颖国公、西平侯征伐滇南。 随后又“刊山凿险、开置驿道”、“汉家孔孟文化,能修德润身……布泽万民”。 这两手可牛批了,老朱家本来有所忌惮见她果然诚心规划还开凿道路这也就放心了。 随后安家又给老朱家平了好几次事儿,也都是出工出力又出钱。 有巡抚奏曰“家自馈饷,口不言功,宜加旌擢”。 于是特赐“黔东南宣慰使安观正三品服、加授昭勇将军,子孙享袭”。 这安荣贵是奢香夫人八世孙,自小习武多次随军征讨可谓自持勇力。 “老宋,你这等文生某家最是瞧不上!” 却见这安荣贵对着身边不远处那一样是身着儒衫,看起来一脸淡然消瘦长髯的老者哼道。 “我宋家是诗文传家,与你这莽夫可不同!!” 这乃是水东宋家当代家主宋然,宋家是五代时期迁入黔东南的。 同时他家,也是少数主动支持于大明改土归流的土司。 “我家督抚大人可不止是做诗而已……” 却见毛锐淡淡的一笑,背着手望着船头前的潮水轻声道。 “十四岁,我家督抚大人已率亲兵剿灭沿海倭寇、更受扶桑国王邀往扶桑平叛!” “前后不过数月灭其国数十、阵斩十数万,平其国乱荣归大明!” 这话说的,那俏丽的少女田蕾听得毛锐的话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双清澈动人晶莹的葡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我家督抚身边的‘姬武将’,便是那扶桑诸将家贵女。” 这件事情当时毛锐听说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后来足利鹤笑着解释了一番他才明白。 “还有督抚身边的足利公主殿下,那便是仰慕于督抚从扶桑亲随而来的。” 毛锐的这话一说,那原本黑脸上有些许不屑的安荣贵很快的收起了不屑。 虽然这听着有些大言,然而能说得出来也毕竟是有些本事在。 “今岁初,我家督抚大人还曾在晋阳与鞑靼一战!” 却见毛锐望着那安荣贵,微微一笑:“阵斩……三十余级!” “嘶”这话直接让几人不敢接口了,这打的是鞑靼啊! 哪怕是他们远在黔东南,亦是知道这九边鞑靼的厉害的。 借助于地利他们还能周旋一二,若是在平原上…… 他们自问可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然而那位据说年少俊俏文武全才的督抚大人居然能阵斩三十余级?! “若非我家督抚大人取此成就,内阁三大学士又怎会赞为‘天下风云麒麟儿’?!” 毛锐的声音,幽幽的传来:“陛下……又怎会当着满朝文武当面,为他取字‘螭虎’……” “赞为‘与国同休、拱卫大宝、文武双全玉螭虎’呢……” 这话说的三大土司、田家的那位小姑娘都沉默了,一时间各人的心思皆不在此。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阴晴不定。 有人兴奋的面儿潮红,有着心驰神往只盼一见。 毛锐却没有再继续说,而是拿出了一份份《帝国时报》的剪报合集。 然后便是《肥堆叙话集》、《玉螭虎诗集》三本,交予他们每人一份。 欲使这些土司们实在归心,就得胡萝卜和大棒一起拿出来。 欲使他们相信自己能使胡萝卜亦用得大棒,那就得先让他们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顺于我大明帝国者,赐予昌。 逆于我大明帝国者,赐予筑路、整河、挖矿山…… 包你一日三餐、一家十几口、几十口整整齐齐! 一家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齐齐…… 对于张小公爷的这个观点,毛锐表示非常的认同。 谁若是想不认同,那他不介意带上兵马让他认同一下…… 第四百一十五章 四大土司访羊城,各怀心思主意多(中) 四大土司现在虽然只有三家得其名,田家虽是已无其名但毕竟百足之虫僵。 千年经营之下支脉甚多、势力极大,只是声势不如从前了。 二田被诛后其余分支四散,直至洪熙元年才敢慢慢的聚在一起。 借由从前田家多年藏下的支脉、钱财与势力,即便是另外三家亦不敢小觑于他。 好在田家吃了此大亏也低调了许多,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 也不跟其他三家土司有什么冲突,只是默默的收束那些曾经属于田家的力量。 “阿爷,这玉螭虎看起来很厉害啊!” 田蕾嘴里说的,表情却完全不是这样子。 豆蔻及笄年华时,哪个少女不怀春?! 文韬武略玉螭虎,谁家女子不倾心?! 看着这孙女儿一脸花痴模样,假扮做管家的如今田家长房老太爷田浩不由得一脸无奈。 四大土司其实都熟读汉学,本就是汉家血脉又多年与不同王朝打交道。 这汉家学问、汉话自然都是学的极好的,田蕾出身于田家这方面自然从小接受教育。 “蕾丫头,这玉螭虎……” 一脸风霜的田浩满腹话语,终究是化作一声长叹:“难办呐……” 田浩,字知明。 其字取自于《道德经·第三十三》,曰: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 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他既盼着自己“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亦盼着田家“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为何要将田蕾带来,而且还让她代表田家?! 那是因为本来就苟着猥琐发育的田家,实际上对于玉螭虎的信息收集的更多。 早在玉螭虎被定为黔东南平叛主将之后,田家便开始大面积的收集玉螭虎的信息。 那位扶桑公主为何会一直呆在这位玉螭虎的身边,他也是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给老家伙开启了一条新路径,田家能拿得出手、让人看得上眼的是啥?! 除了留下一条血脉在这黔东南之外,田浩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田家还有女儿能拿得出手,水西安家的安荣贵就比较牙疼了。 这玉螭虎分明是很不好惹啊,而水东宋家的宋然对此倒是看的比较淡。 反正要做什么宋然都打算配合,当年最初改土归流的时候划分了宋家一大块的地盘。 宋家依旧是支持者,所以这次他是完全没有任何负担的。 “我说老宋,这玉螭虎来势汹汹你就丝毫不担心么?!” 看着这宋然悠哉悠哉的,安荣贵便气不打一处来。 宋家与安家亦敌亦友,曾经宋家入主水东的时候跟安家冲突过。 但面临着王朝更迭两家更多的时候需要携手共进,这才能求活。 奢香夫人当年就跟刘家做主的那位明德夫人刘淑贞私交甚笃,当时并称“黔东南双姝”。 “老夫有甚担忧?!” 宋然笑呵呵的捻着长髯,对着安荣贵道:“倒是荣贵兄想法甚多啊!” “这玉螭虎瞧来不好相与,老夫劝荣贵兄还是熄了心火莫抗大流罢!” 安荣贵听得这话不由得勃然色变,但不等他开口宋然便轻声道。 “老夫亦算是看得明白,天下大势变则通、不变则死……” “土司之制以保我等诸家千年,怎有一成不变之理?!” 安荣贵尽管嘴里说着看不上宋然,但实际上对于宋然的学识和本事还是承认的。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来这里与宋然商讨,宋然的这一番话说完安荣贵也沉默了。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 宋然望着安荣贵,轻声道出《史记·太史公自序》的这句自序。 “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 相较起诸人最紧张的其实还是播州土司杨爱。 为何?!因为他家的资产是最大的啊! 据宪宗成化年,右副都御史何椒丘所著《勘处播州事情疏》所载杨爱他爹二十四世土司杨辉名下资产有: 田庄一百四十五处、茶园二十六处、出产黄白蜡的蜡崖二十八处、猎场十一处、渔潭十三处。 此外杨氏还在播州地区开挖银铅矿,每年出产白银一万余两、黑铅万余担。 同时还设有铁冶二十四处,开采铁矿、冶炼生熟铁。 《勘处播州事情疏》更载曰: “杨辉者估产有:金五千两、银十五万两、红珊瑚十株、珍珠帘四幅、玉圭二笏……” “大走盘珠二枚、宝石三斗、珍珠四斗;其一百余处庄田每年可收子粒六万余石……” “有马五百余匹、牛二千余头,猎场、茶园、漆林、杉山、猪羊等项不计其数……” 而播州因为是最早归顺于大明的,为表优待每年只需纳两千五百石粮的税赋。 要知道,隔壁的水西安氏可得纳三万石啊! 而更严重的问题是,杨爱的腚眼可不甚干净啊。 “私自使用火者、内使,擅自将民人一百余户编为匠户,令其在机织院造龙凤蟒袍……” “强捉民女百余人充彩女、乐户,诈传圣旨擅立‘金龙门’、私铸‘上轻车都尉’金印……” “私造旗纛、金瓜、斧钺等……” 这一桩桩、一件件已经形同谋反了,从前之所以没动他是因为现在已经尾大不掉了。 杨家在播州经营千年、拥兵近十万,且播州地方险峻瘴气横行,难以用兵。 而这一次,看起来与往日着实不一样啊! 若是这玉螭虎不好搞定,杨爱一念至此脸色不由得阴郁了几分。 毛锐来找到他的时候,杨爱其实是想要推脱不来的。 但又担心明廷借此机会以谋反之名发兵,战事若真起来胜负难料。 此时的杨爱还没有到二十九世土司杨应龙那样二哈,非要装一把犊子跟大明搞搞震。 结果就是身死族灭,被彻底的改土归流。 他这次来最主要是亲自接触这玉螭虎,看看他是何态度、有无回旋余地。 然而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杨爱一点儿也不觉得乐观啊! 第四百一十六章 四大土司访羊城,各怀心思主意多(下) 船队已经缓缓的向着羊城靠近,随着越来越靠近羊城一众土司们发现往来的船只越来越多。 尤其是那种牛皮筏子,上面载着的一个个箱子让他们看着心惊胆战。 然而在前方船只的拖拽下居然平稳顺流而下,甚至那河水距离船上的货物还有好几寸的距离。 当他们靠近了新码头的时候,那深水区处一艘艘巨大的舰船让他们看的胆战心惊。 两千料、两千五百料的巨舰就这么停泊在远处的深水港区,牛皮筏子则是不断的往来运货。 三位土司和田家的田蕾见状,表面上一声不吭实际上背地里交换了好几次眼神。 互相之间都看到了眼底里的震惊,他们可不是完全没有出过黔东南的真·土鳖啊。 好歹也是混迹了千年的大族,偶尔偷偷的跑出来晃悠一圈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是有的。 但即便是出来最多的老田浩,见得这超乎他想象的码头亦是震惊的愣神了好一会儿。 码头不仅仅是巨大绵长,而且码头上熙熙攘攘涌动的人群、一排排的运载马车都说明了它的利用率。 “呜”毛锐命人吹起了号角,随后船上的旗杆挂起了督抚的大旗。 顿时码头上开始缓缓的清开一条通道,船队得以毫无阻碍的优先靠上码头。 而随着号角的吹响,码头上也被清空出了一片巨大的空地。 几辆四轮的华丽马车“隆隆隆……”的停在了码头上,那马车上车夫都穿着一身的青缎衣裳。 船只缓缓的靠在码头落锚后,却见一辆巨大的木车被“隆隆隆……”的用牛拖来。 那木车上则是钢架配着木质,用齿轮箱子调整方向上下类似现代上下船的旋梯。 四大土鳖……呸!土司们傻呵呵的看着这旋梯缓缓的搭在船上,然后在毛锐哈哈一笑中回过神来。 面红耳赤的带着随从,一并离开了这艘船。 码头上停留着五辆双人双仆爪黄飞电顶配尊享版马车,那马车上篆刻的一道道华丽的雕纹。 在那华丽马车的两侧,还停留着十辆来百财甲型货运马车、十辆进宝禄甲型客运车。 “瑾山先生久候了……” 带着四大土鳖土司们踏上了码头后,毛锐就率先向着那站在马车前笑吟吟的青年儒士快步行去。 “伏羌伯客气了,此乃在下份内之事……” 这青年儒士看起来年纪在三十以下,一脸的和煦笑意即便是口称“伏羌伯”微微躬身。 但身上那股不亢不卑的气势却体现的淋漓尽致,若不是接着毛锐介绍。 这四大土司甚至不敢相信,这位看着如同风流名士一般风采照人的年轻儒士居然是管家! 即便是连身边的管家都有如此风采,却不知道那位玉螭虎之风采将会如何光耀啊! “近来粤北公务较多,我家公子又随钦差大学生西崖先生去督抚几处新开矿场暂时未在羊城……” 却见这位风采似儒家名士一般的瑾山管家笑容和煦的对着极为土司,轻声道。 “但已知会粤北布政使章玄应大人、按察使赵栗夫大人,及粤北货殖总会馆理事长洪舟同先生……” “他们都很开心诸位的到来,听闻伏羌伯传讯后已是安排了接风酒宴……” 说着,这位瑾山先生微微欠身抬手笑着道。 “这是诸位在粤北羊城这段时间的座驾,有些简陋倒是委屈诸位了……” 这……这特么能叫委屈?!安荣贵、杨爱等人看到这马车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上面的那些个丝线雕工恐怕都是大匠手笔罢?! 还有那料子,他们也是久居深山的人一瞅就知道这可是上好的檀木料子啊! “诸位还有两辆客运马车可安排随从,并有两辆货车可运随身物件儿……” 一众黔东南土鳖们在马车车夫笑吟吟的介绍下,一脸懵逼的把行李啥的开始搬上货车。 管家、近侍则是被安排上马车,两个侍卫在华丽的马车上当车夫。 剩下的侍卫、近侍们则是被分别安排上另外两辆马车,随着毛锐微微一笑在前面骑马领路。 而坐在马车里面的黔东南土鳖们,已经是被这爪黄飞电顶配尊享版马车的内饰给震撼了! 作为升级版的“尊享版”自然是要提高档次的,比如这带着纹理的细羊皮棉填垫子。 整个沙发呈一圈可以靠躺,坐着那真是舒坦无比。 车顶虽然不是双歇山宝顶,但好歹也是歇山顶。 还加了半圈的琉璃采光圈儿,让车里看起来光亮了许多。 进入车内的管家和近侍很醒目的就发现了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的在仆人位上坐下。 而坐在主位上的黔东南土鳖们心里就只有各种感慨:豪遮!舒坦!享受!! 看着面前的小桌子上还摆着茶具杯子,甚至放着时令鲜果的果盘。 手所触、眼所及,那马车上的装饰匠心独到。 比如松鹤延年雕纹,不仅用了彩漆那松桃还是用红珊瑚雕的。 百子千孙葡萄图用的却是玛瑙雕成,内饰其他地方还错落的嵌有珍珠、些许金箔、金丝。 马车隆隆隆的在街道上行驶,这些个黔东南土鳖们感慨了一阵儿则是听得外面人潮熙熙攘攘。 忍不住打开车窗往外看,却见得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似乎无法阻挡这羊城的热情。 街道两旁的铺子华灯初上,整个街面上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大声谈笑。 宽大的石板马路两侧各家店铺都在卖力的吆喝着,还可以见到皂衣的衙役结队巡街。 他们的马车前面是毛锐骑着战马在带路,而他们身后和侧边则是其他的马车不断的来来去去。 这羊城的繁华已然是让这些个黔东南土鳖们艳羡的咽下了口口水,恨不得现在就窜下马车去。 好去四周围的店铺里都看看,比如刚才那个摆着饰品、架着衣裳的“释褐肆”。 那些衣裳在花灯下都靓丽无比,只是还没细看马车就驶远了…… “镇得住、吓的住,让他们知道差距这才好谈……” 第四百一十七章 富贵豪遮望江楼,粤北老狐皆出手(上)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对着面前穿着道袍的李东阳,轻声道。 “化外野人,难免夜郎自大。” “若是直接详谈恐怕会摆不正自身位置,让他们先见识一番再谈会好很多。” 熟读《明史》的张小公爷自然知道,明初的时候播州杨家可没那么嚣张。 居然敢发展到私自称王,甚至违制的程度。 发展至二十九世土司杨应龙的时候,更是直接造反了。 杨应龙敢造反的原因之一,就是他看破了明廷在蜀中、黔东南的卫所全烂透了。 而且明廷的文官们都是一群想招抚的蠢货,他判断的确实也没有错。 卫所糜烂且文官首鼠两端,屡次收他好处、被他诈降惨败甚至全军覆没。 巡抚江东之等率兵三千进剿,结果却是被打的灰飞烟灭、俘虏都被斩首示众。 然而杨应龙到底不过是土鳖,他完全没有想过大明这么大怎么可能就蜀中、黔东南有兵力?! 他的这种猖狂最终导致的神宗直接疯了一样必须要干了他,当神宗下了这个决心时杨应龙就死定了。 整整调集了八省足足二十万大军,曾督抚辽东、,击破把兔儿的兵部尚书李霖寰手持尚方宝剑亲临战阵。 直接将杨应龙引以为傲的娄山关被“晚明第一猛将”黑虎将军刘大刀攻破,随后再破天险海龙囤。 杨应龙这才明白自己到底不过是个菜逼,哪怕明廷再烂那三斤钉还能砸的死他这土鳖的。 “也好,化外野人日久天长未必服王化……” 李东阳的皱着没眉头缓缓松开了,四大土司在黔东南根深蒂固。 若说那些做反之事他们一点儿风声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 而米鲁却能闹的这么大,他们即便是没有掺和进入也必然有推波助澜的默许。 “水西安氏,虽有不服之心但总归算是克制未有举动应可慑服。”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对着李东阳轻声道:“水东宋氏本就是大明忠臣,都肯自削领地以助建府了……” “小子就不明白,如此忠臣怎的朝廷不多加扶持?!” 这话说的李东阳老脸一红,国朝内多关注九边事宜。 总认为这些个蛮荒之地不宜投入太多精力,哪怕出事儿也是以抚为主。 “思州田氏经先帝永乐陛下之扫,亦是十不存一、急需国朝支持自然是好谈的。”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的脸色有些阴郁。 “播州杨氏,这才是最麻烦的……” “国朝对其优待太甚、多番纵容,以至于轻慢国朝多有逾制之举而未曾征伐!”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面色一肃望着李东阳轻声道:“此番重点……这着落在杨爱身上!” “若是其不服王化……” 李东阳其实也知道播州杨氏的情况,只是碍于若是征伐损失甚大。 于是一直以来对于杨氏都是保持安抚状态,未曾有过多惩戒。 “其余三家想必垂涎杨氏已久了,他们也需拿些许功勋回来换得国朝有待。”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淡淡的道:“西涯公以为,小子最近尽起大军清剿各山寨为的是什么……” 练兵!李东阳心里直接冒出这个念头,再想到这黔东南虽比粤北更加险峻。 但若是有其余三家打头阵带路,再有国防军助阵播州杨氏怎能不破?! 杨爱自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成为了张小公爷重点关注对象,他现在只是被面前的这栋楼给震撼了! 从前杨爱觉着自己的那处“宫殿”也算是不错了,但如今跟这座“望江楼”比起来…… 那简直就不是个儿啊,差的那不是一星半点儿。 四层高、占地至少三亩以上,门前巨大的卷毛醒狮威严肃穆。 整栋楼从内到外都点着无数的烛火、挂着巨大的灯笼,将整个楼宇上下甚至周边数里照的有若白昼。 拾阶而上便能够看到巨大而宽阔的正门,门内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巨大的假山。 假山上竟然还有流水缓出,下面的池内养着肥硕的锦鲤欢快的游动着。 绕过了假山,便能瞧着细细的流水、各处的花草、亭台楼阁甚至水车、石桥、木桥。 四大土鳖土司看着这楼宇内的装潢腿肚子都在哆嗦,他们是打死也想不到这楼内竟是如此装饰的。 这相当于是将江南庭院、岭南风情,直接整个装入了这楼中大厅啊! 这是何等气魄、何等手笔,只需瞧瞧便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他们却没有在一楼停留,而是随着毛锐走上了一座亭子内。 便见得他们坐稳后,下面壮硕的力士便“咔咔咔……”的搅动轮盘。 然后这个亭子居然是由八条铁索包裹着的,随着力士们的动作缓缓而平稳的升起。 此更让四位土鳖土司们口干舌燥,随着亭子缓缓升起他们甚至能够将一楼厅堂景色尽收眼底。 从高处看这厅堂则更显壮观,四家土鳖被这手笔直接是吓住了。 这西洋景儿其实莫说是他们,便是羊城的这些个商贾们在此楼修好之初亦是初次见到啊! 随着亭子缓缓的升上了顶层,他们则再不见这厅堂的情形了。 升至四楼亭子缓缓打开,四家土鳖不由得有些畏缩的走出来。 这四楼的布置比之楼下更显奢华,大块的海黄雕件屏风、全套的紫檀木桌椅。 一株株的红珊瑚树、成片的珍珠串帘子、一只只巨大的精美木质仕女图宫灯…… 甚至还能从这楼内打开的巨大窗户,望见灯火通明的成片城景、大片的江景。 “啊呀~!黔东南四氏,老夫可是久仰大名了啊!来来来……莫站着都先坐下罢!” 却见一群穿着道袍、锦袍、儒袍……等等的老者,笑吟吟的在这楼内对着他们迎了过来。 毛锐见状则是笑着对四大土鳖做了一个介绍。 “这位乃我粤北布政使章大人,那位则是按察使赵大人……” 四土鳖的随从自然是带不上来的,他们都被安置在一楼大厅吃饭去了。 这楼上除了他们四土鳖之外,便是这些粤北的官宦大豪们。 这群老狐狸一脸笑的真诚,心里实际上琢磨着怎么把这些个土鳖吓住好玩成张小公爷的交代。 第四百一十八章 富贵豪遮望江楼,粤北老狐皆出手(中) 当上菜的时候顿时这四位黔东南土鳖们,更加束手束脚了。 身穿着锦缎得体绣衫的俏丽婢女们,一碟碟的将各种订制的瓷盘儿、银盘儿流水一般端上来。 “此道膳为百凤朝阳,主料为‘赣西百选雪绒乌骨鸡’、‘黄鹌还阳草’,辅以当归、黄芪、黄精……” 每一道菜端上来,边上伺奉身着绣袍、戴着金步摇的女子都会微笑着用大家刚好听得到的声音介绍着。 “此道膳为鸿运当头,主料采精选之岁一月一旬细豚秘制蜜料烤汁……” “……色同琥珀,又类真金,入口则消,壮若凌雪,含浆膏润……” 整四十六道热菜、二十二道凉菜,更兼时令鲜果居然是以刀工篆刻摆盘成松鹤延年、福寿安康……等字样。 在那灯火通明的宫灯下,一只只的瓷盘、银盘与这精致摆盘的菜肴相映成辉尽是耀眼。 菜肴的品类除了粤式外,还有江浙、蜀中、京师……等等菜系之名厨之作。 坐在足足可坐下三十人的巨大案桌上,这案桌居然是紫檀木雕造。 而他们面前略高一截的盘子却是自动旋转的,桌子的圆心摆放着细白石假山粗陶景。 微缩的景观中可见田野、水车、卧牛、山峦、松柏……,叫人目不暇接。 囊括了各种山珍海味,甚至很多这四个黔东南土鳖都闻所未闻的菜式。 还有这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桌盘设置,直叫他们看的目瞪口呆无从下筷。 好在身边侍奉的小厮、婢女温言小声的与他们介绍,并在不断转动的桌盘上给他们夹下些许菜肴。 太……太豪遮了!太有逼格了!太炸裂了!! 杨爱看着这餐厅、看着这餐桌,再有那身边侍奉的小厮、边上的婢女。 顿时觉着自己在黔东南折腾的那点儿玩意儿,实在特么算个屁啊! 现在想想真是土鳖又俗气,看看人家这个!这才是低调奢华有内涵啊! 看着杨爱好奇的望着墙上的那副巨大的画作,身边的小厮便低头微笑着轻声告知。 这乃是大唐是画圣吴道玄所作《八十七神仙卷》,那边那副则是宋时龙眠居士李伯时公的《五马图》。 那副字,则是晋代书圣王右军之《快雪时晴帖》…… 杨爱听得这小厮的介绍差点儿手一抖,那筷子就要往下掉。 那小厮惊愕的赶紧双手捧在他筷子下,低声让贵人回神。 这是鎏金嵌玉赤金精雕双复镂空富贵蟠桃象牙筷,配着象牙红珊瑚金纹牡丹富贵盒。 还有海黄浮雕山峦纹口青玉刀是一套的,这可阵阵是摔不得啊! 卧槽!光听这名字杨爱就差点儿要尿了,尼玛!这简直豪遮的每边儿了啊! 边上的另外仨土鳖耳朵也尖的很,听得这话差点儿手上的筷子就要掉下去了。 握又不敢使力,生怕这给人刮花了、弄坏了可就真的要了亲命了。 便是喝酒的盏都熠熠生辉,边上的小厮轻声言道这乃是京师御器堂所制“多宝团狮嬉戏七彩琉璃盏”。 一副三十二盏,每套皆属订制世间仅此一套。 这下他们连酒都不敢多喝了,筷子放回了架子上再一瞧那用来架着筷子的架子似乎不太对。 小厮轻声解释,这是蓝田暖玉的小架子倒是不值几个钱…… 一边介绍着小厮们还不忘了一边给他们夹菜,殷勤的小声与他们说这些膳食出处、功效。 比如那“百鸟朝凤”乃是益气补血,滋阴生津的。 饭桌上章玄应、赵栗夫等人又殷勤劝酒,多让尝菜看着很是融洽。 只是四土鳖哪怕是自诩见多识广的杨爱在此情形下,亦显得畏畏缩缩尬笑应和。 其余三人更是不敢吱声,全场几乎都只是露出呆头鹅一般的傻笑。 没辙啊,这豪遮已经是超乎他们的想象对他们那都不是震撼而是震慑了。 他们也都是从小有学汉学的,亦算得上是黔东南见过些许世面、了解些许外界的。 所以那墙上一幅幅的字画、这饭厅内一个个的物件儿,如此集合在一起再有这景色…… 一顿饭笑语吟吟引经据典,大家也算是相谈甚欢。 酒足饭饱后除了布政使章玄应、按察使赵栗夫、总会长洪舟同外其他人都告辞而去。 撤去饭局后便有身穿道袍的俏丽女子上前,开始在巨大的茶桌前与他们泡茶。 那行云流水的斟、冲、洗、泡……让四大土鳖更感自己土鳖味儿十足,好在身边的小厮未曾撤走。 笑语吟吟的笑声在他们身边解释动作手法,并为他们奉茶。 “此番督抚大人请诸位黔东南贤德前来,主要是商议黔东南开发事宜的。” 布政使章玄应笑眯眯的对着四人,轻声道:“粤北事物即将进入尾声,黔东南事宜即将提上日程……” “这……督抚大人不是应对米鲁之乱而来的么?!” 安荣贵有些目瞪口呆,不是说要平乱么?!怎么就转到黔东南开发上去了?! “些许乱匪不过尔尔,大军一至便灰飞烟灭。” 按察使赵栗夫笑着摆了摆手,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般。 “督抚大人已在回程,这些时日便请四位先与‘粤北货殖总会馆’舟同先生在羊城走走……” 却见洪舟同那蜡黄的死人脸、死鱼眼难得挤出一个还算是能看的笑容,声音也带了些许温度。 “黔东南多年贫困实属不易,督抚大人心慈欲将黔东南开发出来以惠百姓……” 洪舟同说着顿了顿,继续道:“老朽有幸引四位贤德走走,也算是让四位了解一番。” “尤其是粤北诸多商贾店铺、工匠产业、司造营运……等等,将来亦好合作一番呐!” 这他们四人倒是不反对的,毕竟他们也想将自己的东西卖出来。 都知道在黔东南很多东西卖不起价钱,唯有运出来才能卖上价钱啊! 只是他们现在有些闹不清那位张小公爷玉螭虎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众人随后又天南海北的聊上了一番,这才堪堪各自告辞而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富贵豪遮望江楼,粤北老狐皆出手(下) 让笑吟吟的望江楼管事将他们领到了住处,已经被震撼的麻木的四大土鳖们再次无语了。 “望江清风”、“江天一色”、“闻潮起落”、“万古长流”,这就是四间别院的名字。 他们好歹也是读过些许汉学的,自然知道这些名字的出处。 “望江清风”乃取自于宋林随庵的《括酹江月》“江上清风,山间明月,与子欢无极”。 “江天一色”则是出自于唐代张若虚之《春江花月夜》,“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闻潮起落”亦是出于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而最后一则“万古长流”则是取自唐朝诗圣杜工部之《戏为六绝句·其二》。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推开院门,便见得这处院落内是结合了京师四合院、江南园林景致精巧而不失大气的院落。 入得院内首先见得的便是影壁,下有潺潺流水。 绕则过影壁后边见得静瑟流水过石桥,左右厢房分两侧。 石桥侧边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亭子,铺设着蒲团、茶几、香炉……等物件儿。 早有领路的几位小厮打着灯笼进了院落,将这四周围的木雕蒙纱灯笼点上。 顿时这院落内宛若仙境,顺着石桥走到了主楼首见着便是待客厅堂。 右侧有茶室书房,左侧则是有旋梯可至二楼、更有一间仆役小间。 穿过厅堂屏风后边儿,更是有观景楼可将这江景尽收眼底。 上得二楼是首先便是个小厅堂,看着更加的温馨、文雅适宜接待亲密的客人。 小厅堂往里走则是一道门,推开来是近侍的外间。 再往里才是主人的房间,主人间内自然自带着浴室、茅房。 甚至还有个巨大的观景露台,有厚重的窗帘、木门隔开。 杨爱背着手沉默的在在院子里逛了好几圈,终究是叹了口气上楼休息去了。 第二日开始他们便随着洪舟同逛起了羊城新码头,尽管是第二次见到他们依旧是极为震撼。 千舟百舸,江上竞风流! 熙熙攘攘的人群呼喝着不断扯动铁索,从运送带上“咔咔咔咔……”的往下送货。 从码头出来沿可由四辆马车并行的石砌主道上行走,沿街数十大商铺林立、高楼竖起。 所用之材料皆属砖石,还有些他们看不出来是什么。 据说是京师那著名的潮白河码头坊市修筑时,帝国军械营造局营造司的大匠们发现的新材料。 四大土鳖虽然是土鳖,但这不妨碍经受了多年汉学教育、又有家学渊源的他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互相之间默默的看了一眼,甚至连那田蕾都收起了闲逛之心。 各处商铺内琳琅满目的都是源自于粤北、江浙、闽江,甚至京师、北地关外的货物。 贵至羊绒、驼绒、各式皮货,亦有布匹、帛、绸……等等江南闽粤面料。 唯一的一家“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铸造司粤北分司铁镬专营铺”,四人好奇的走进去。 逛了一圈出来后他们从互相的脸上,看到了无比的惊愕! 尤其是安荣贵,他脸色忽青忽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田蕾身后的田浩悄然命人买了几个铁镬,随后便继续逛街。 主道延伸进去还有街道,即便是这些街道也是可以两台马车并行而过的。 街道的两旁各类型的商铺林立,有卖手工金银的、有做木雕的、有卖水泥的……等等不一而足。 在走过三大车马行的时候,他们也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奢华。 御驾堂里面摆放的订制马车价格,让他们无比乍舌。 然而那些雕工用料却又让他们不得不承认,这马车的确值这个价钱。 杨爱哆嗦了半天嘴皮子,左右看了好一会儿一咬牙订了一辆四千八百两的马车。 没有想到的是安荣贵也订了一台,因为那台马车有加厚钢板可抵御流矢刀剑。 到了那御织绣造司这几人更是扛不住了,尤其是田蕾直接看的两眼放光。 昨夜她就在那些个绸锦侍女们的衬托下,显得土气无比。 这让身为田家小公主的她怎么受得了?! 但她这一受不了,身后的田浩就更加受不了了。 一套衣衫下来五百两起,还特么得三套起订!这谁受得了啊! 莫说现在田家只是刚刚从破落户走出来,便是当年田家最兴旺的时候也扛不住这么造啊! 可看着孙女儿那双葡萄眼中泪涟汪汪的样子,老家伙终究是无奈的一声长叹。 随后低头认命去埋单了,只是心里骂着这店铺吸血鬼啊、宰人贼啊!太尼玛无耻了! 但很快的老家伙就心理平衡了,因为另外三家那花的比他孙女儿多了去了。 杨爱哆嗦了半天左右选料竟是要做五套,算上玉佩、吊坠、腰带、戒指……等等。 拢共下来直接砸了五千多两,看着他结帐的时候手指头都在哆嗦老田就感觉孙女儿好歹没那么造。 安荣贵虽是粗豪但好歹也是受过汉家礼仪的,那几件金丝团绣猛虎盘山图很是得他心意。 再有一条金镶玉鲨鱼皮金虎头腰带,配着一条挂刀剑的玉钩他二话不说掏钱就买了。 他这一折腾也出去了近四千两,算下来的时候老田就看他眼皮子不住的抽抽。 宋然看上了那那副“临江山水放舟图”水墨丹青儒衫,呲牙裂嘴的挣扎了半天还是掏了近三千两。 掏完这一行人赶紧落荒而逃,他们觉着自己再呆下去估计最后一文钱都得花在这里面了…… 他们一直从早上逛到了华灯初上依旧是意犹未尽,这坊市实在是太大了! 繁华盛景程度远超他们的想象,甚至晚饭他们都没有回去吃宴席而是就近在坊市随便吃了点儿。 而且都没有在包间里面吃,就在大厅里吃。 听着来吃饭的商贾们互相聊起这坊市的情况、他们的经营,今日挣了多少、有什么消息……等等。 洪舟同似乎对此亦并不阻止,笑吟吟的陪着他们在坊市的一间小酒楼厅堂里吃着。 “津门据说又要运一批良马过来?!哎哟喂,这坊市的马价儿又得跌了。” 杨爱等人表面笑嘻嘻实则竖起了耳朵不断的收集听到的消息,这对他们的判断无比重要。 “谁说不是呢,九边外的鞑靼上次被老国公斩了达延汗之后现在乱作一团互相打的狗脑子都出来了。” 另一人似乎消息很灵通,哈哈的笑着道:“打起来不得消耗么,据说这是他们卖出的良马呢!” “哈哈哈……” 似乎鞑靼人的坏消息让所有人都很开心,甚至好几人还多喝了几盏酒。 “听说钱公公又得过来采购?!” 这个时候又听人有人说起了消息,很快便有人回应了。 “据说是啊,钱公公好人呐!这次来说是给夷州采购耕具的,然后帮着夷州部族卖些许土特产……” “说是钱公公要带夷州的头人们一并过来,瞧瞧咱们羊城盛景呢……” 一点一滴的消息对于这四家人来说,都无比的重要。 甚至那玉螭虎的消息他们都听了一耳朵,似乎真的是在矿场未曾归来。 倒是这些个羊城商贾们提到玉螭虎会不由自主的带着恭敬,那是种发自于内心的尊敬完全不予作伪。 饭点后人群也渐渐散去了,几人这才随着洪舟同回到了望江楼。 并在二层的观景台处饮茶谈天,洪舟同则是笑吟吟的将粤北货殖总会馆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这回四家人听的就非常的仔细了,一点儿也不敢遗漏。 甚至他们还不断的问出各种问题,还让身边的人把谈话记录一下。 “老夫不讳言,货殖总会馆成立以来各家迄今至少比往日的利润翻了两倍以上。” 洪舟同笑眯眯的望着四家人,轻声道:“张小公爷在这粤北最大的名声,其实是‘财神’。” “不少人家直接将张小公爷塑像放家里供做财神了,莫说旁人老夫家里也供了一尊啊!” 这话直接将这四家人震的目瞪口呆,却见洪舟同哈哈一笑。 “张小公爷的武勋卓著、曾考得顺天府武解元、对战鞑靼而胜,文韬更是考得应天解元、又多有佳作……” 说到这里洪舟同顿了顿,眨巴着自己现在稍微有些灵动的死鱼眼轻叹道。 “然而,张小公爷那计然之策或许才是他最厉害的本事!” “老夫甚至都以为,张小公爷或许真是财神降世也说不定啊!” 四家人听得这话竟是有些不敢置信,洪舟同却也不分辨笑着道:“明日诸位可与老夫继续。” “张小公爷言道‘道通则人兴;路通则财剩’!粤北羊城,如今重中之重便是水陆二路。” 洪舟同笑吟吟的道:“后日上午则是瑾山先生领诸位参观铸造分司,并即将入黔的帝国皇家国防军。” 说到此,洪舟同笑的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诸位可是好福气啊,老夫迄今都没有资格去参观铸造分司呢!” 第四百二十章 筑路河道见故人,大匠笑谈皆飞灭 当第二日的太阳升起的时候,四家人没有一个躲懒的。 他们全都早早的起来,和赶到的洪舟同用过早点便坐着马车隆隆的向着工地驶去。 首先抵达的便是正在修筑的新码头至羊城直道,无数的熟手工人在烈日在劳作着。 营造司的大匠、工匠们则是在边上指挥,而那些罪囚和他们负责的路段是分开的。 看着边上有人不断的将砂石、水泥按照比例放好,再添入水搅和好一段段的铺筑一行人目瞪口呆。 这直道是按照四辆马车并行的大小筑造的,前方则是不断的有手持罗盘的大匠在校正、标记。 改装的马车隆隆的将一车车混合好的水泥浆倒入,再由工匠们铺平。 这些路不是直接修筑的,前方有人在不断的挖掘路基。 然后分段工人夯实、平整,再铺设青砖、倒入第一层水泥。 平整完毕后他们便往下一处,接着便有人再铺设青砖并平整。 这个时候便有人将两侧的板子竖起来,水泥浆倒入后再被平整。 所有人都是分工合作,每个人负责完成自己的部分。 配合之默契让四家人看的目瞪口呆,他们从来未曾看过、也未曾想过有这样的筑路方式。 “那边是前日筑好的路,诸位可随老夫去试试。” 却见洪舟同笑着抬手请他们几人过去,不远处则是有人在用烧滚的开水浇在路面上然后观察着。 几位大匠见得洪舟同过来笑着拱手寒暄了一下,然后继续观察这路面。 “舟同公可是要试路?!且试便是了,老头子还得忙乎就不陪你了哈!” 几个老大匠用四家人看不懂的手法检查了一遍,笑着与洪舟同拱手告辞。 洪舟同赶紧回礼言道不敢,请这些老大匠们先自忙去便是了。 然后带着这四家人一并在这水泥直道上噼里啪啦的一阵踩踏,甚至在侧边踹上几脚。 还命马车载上工地的砖块顺着修好的直道,隆隆的跑上了一阵。 看着那马车上载着的砖头,四家人那是心惊胆战的。 可马车来来回回隆隆的好几辆跑了半天,这直道除了沾上些许泥水完全没有任何变化。 “咕嘟~!”看着这被水冲刷后干净无比的直道,四家人不由得咽下口口水。 亦是此时,他们发现边上“隆隆隆……”的驶来了数十辆囚车。 那囚车上装着一大票半死不活,看着模样凶悍的汉子们。 田浩甚至眼皮子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几个他跑行商的时候熟悉的大盗。 另外的杨爱、安荣贵两人脸色也很不自然,因为里面好几个他们也认识。 那都是粤北羊城曾经的大商贾士绅,大家平日里算是有些往来的。 他们还奇怪这次怎么粤北的货殖总会馆宴席上,没有见到这些人呢。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居然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情形见面了。 “舟同先生,他们这是……” 看着那囚车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杨爱小心翼翼的对着洪舟同问道。 却见洪舟同那张蜡黄死人脸上硬扯出一个让人惊悚的笑意,幽幽的道。 “却没没甚不能说的,这些都是罪囚……” 这话从洪舟同口中说出了,顿时四家人低眉顺眼不再言语。 “诸位却是不必担心,他们呐……自寻死路罢了。” 却见洪舟同笑眯眯的轻声道:“妄图挑衅国朝大军,自然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 “现在他们只不过是在赎罪,毕竟直接斩了颇为浪费啊……” 这话说的四家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似乎这炎热的天气一下子温度降了下来…… 接下的直道大家都没有了继续看的心思,尤其是在看罪囚修筑的那段。 他们又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甚至好些曾经在他们眼里算是声威赫赫的人物。 如今却凄凄惨惨的在这里,如同野狗一样耷拉着脑袋干活儿。 参观匆匆结束,一行人各怀心思很快的回到了望江楼。 用过午膳休息了一阵子,小周管家便笑吟吟的来到了望江楼。 带着他们到码头然后乘船顺江直上,又转道忠义乡那边去。 沿途的河道上还看到了不少的罪囚们在整饬、拓宽河道,一些熟悉的面孔也在其中…… “隆隆隆……”铸造分司里面的大匠们对于小周管家的到来,只是稍微打个招呼意思一下。 然后就各自匆匆的忙碌去了,毕竟他们的活儿实在太多、太重了。 倒是这成批成批的打造,直接让四个有资格进入铸造分司的土鳖们吓的心尖儿都在发颤。 “叮当~叮当~!”巨大的水锤不断的敲击,还有水压“咔咔咔~”的锻造板甲。 一把把的战刀被锻造出来,甚至还有一门门被铸造好狰狞的火炮。 整个铸造分司的模式是他们从来不曾见过、亦想象不到的,这里的一切井井有条、整洁而有序。 但却极为忙碌,所有人几乎都是面带肃容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这是弘治十四年造二寸速射炮,用于攻城效果不错!射程约二里,可破二尺砖石城墙……” 边上的大匠被找来有些不耐烦,他最近正在做新工艺。 琢磨着赶紧把新工艺研究出来,好多挣积分。 若不是小周管家说这是张小公爷的吩咐,又说给他补上积分才不肯来呢。 “这是弘治十四年五寸野战炮,略重了一些。本官正在带人调整……” “射程可达近三里,城门基本可破。就是城墙略微麻烦,二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四家人听得一份份的数据这腿肚子都在哆嗦,尤其是老杨、老安。 他俩的腚眼儿也一点儿也不干净啊,难怪那些个自己熟悉的名宿们如今全在劳作。 这特么换自己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啊! “还有八寸、十五寸重炮,现在改进运输下次他们进山剿匪带去试试炮。” 这大匠一脸无所谓的道:“便是甚子天险,本官也能叫他灰飞烟灭!!” “咕嘟~!”老杨、老安猛然背脊,在微微的发凉…… 第四百二十一章 诸家军营见许宁,枪炮齐鸣肝胆颤 “这是耕具铸造间,此处是专门铸造耕具供应于粤北、闽浙地区的……” 既然是来参观自然不可能只是参观这一小部分的,其他车间也是要看看的嘛! 不然不是显得太过刻意了么?! 耕具这四家也是有兴趣的,毕竟他们明显的田产、田庄可不少。 看着那些个精钢耕具熠熠生辉,心道难怪那钱公公要来粤北采购了。 巨大的铸造分司他们一个下午怎么能参观的完,很多地方只是走马观花的看一下。 但四家人都找到了各自的关注点,比如安荣贵、杨爱就对于铠甲、刀剑、火炮……很有兴趣。 宋然则是对耕具比较感兴趣,甚至问能不能采购一批回去黔东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宋然很高兴,对于刀剑铠甲宋然只是好奇但并不关心。 而小姑娘田蕾却对各型号铁镬非常的有兴趣,小周管家笑着表示黔东南的销售权似乎还在粤北货殖总会手上。 如果田家对此有兴趣的话,可以前往商议一番。 直至傍晚他们的参观才算是勉强结束了,回去的路上四家再次陷入了沉默。 田蕾默默的将自己在铸造分司内看到的一切,复述给爷爷田浩。 “明日……大约便是重头戏了!” 听完孙女儿的复述后,田浩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这位玉螭虎对黔东南,是志在必得啊!” 这个结论在第二天从判断,变成了肯定。 毛锐并没有直接带领他们进入国防军的军营,而是将他们带到了军营前方交接给了许宁。 “哈哈哈……是在抱歉!近来督抚大人下令清剿粤北匪患,本将事物过多未曾拜访诸位却是失礼啊!”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许宁,但安荣贵、杨爱却是知道的。 这位老将可谓是声名赫赫,束发从军迄今在九边真是杀的人头滚滚。 前次与鞑靼作战中亦是老当益壮不遑多让,直接阵斩三十余级啊! 一行人赶紧道哪里哪里,而这一次的行程田浩却默默的站了出来。 许宁似乎也不意外,笑吟吟的邀请田浩与田蕾一并乘坐专门的马车进入营区。 另外三家人此时也没有心思关心这老管家,为什么能被允许进入营区。 他们现在只是看着这营区,心尖儿都在发颤。 军营寨墙是用战车相连围起来的,大门前摆放着拒马。 两队穿着他们没有见过样式铠甲的什伍跨刀背枪,不断的在巡逻着。 而在营区外没多远的地方,马车便停住只允许步行了。 几位穿着国防军笔挺军装的汉子在前面领路,穿着铠甲腰胯制式战刀、背着火枪的汉子则是肃穆的行军礼。 许宁等人也肃然回礼,然后才带着他们踏入营区。 军营内所有路过的军官战士皆身着统一的笔挺军装,行走亦是三人成行、两人成列。 互相行以军礼,许宁等人则是逐一回礼。 穿过营区很快的进入了校场,远远的便能够听到哨声、呼喝声、怒吼撞击声……传来。 “吼~!!” 当他们走近的时候远远便看得校场上无数的汉子穿着防护衣,手持木枪、木刀盾在格杀。 杨爱、宋然、田蕾看不懂,但安荣贵、田浩却看的怒目圆瞪! 小阵型配合的极为有章法,互相之间无比默契。 大盾手抵御、长枪手刺杀,刀盾手后续补刀、补位阻击。 “哔~集合!!” 校场上操演的少校对着许宁行了一个军礼,听得许宁下令则是吹响哨子让众人集合。 却见刚才还是厮杀正酣的这些个汉子们呼啦啦的很快排成队伍,整个过程无人发问、无人出声。 “报数!!” “一二三四……” “报告~!三哨十二什六伍,应到十人、实到十人!伍正赵青,请令!” “报告~!……” 安荣贵见得这一声声的暴喝、整齐的军容军姿,那脸色微微生变。 精锐!绝对的精锐!! 与他们这些虎狼之士比起来,那些安荣贵看不起的卫所将校兵卒们简直就是赖皮野狗! “督抚大人有令,给这诸位客人演练一番!去准备吧!” “是!!” 许宁微微一笑,轻声道:“一刻钟,本将会在靶场!明白么?!” “是!!” 听得这话许宁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那位少校回礼。 “各伍带回!换装,一刻钟内靶场集合!解散!!” 除了命令、除了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除了肃穆、除了专注,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安荣贵突然觉着自己曾经以为自己的强大,在人家面前是那么的可笑。 而实际上杨爱受到的震撼却更大,这一瞬间他就做出了决定:回去了立马销毁所有逾制的用具! 卧槽尼玛!还以为大明的部队,多数就是黔东南、滇南、蜀中那样的卫所兵卒。 可特么那些根本就是最不堪使用的秃尾巴癞皮狗啊,这些才特么是人家的根底精锐啊! “走罢!到靶场瞧瞧……” 许宁笑吟吟的对着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四家人勉强的笑了笑跟了上去。 他们现在连寒暄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看看这国防军除了悍卒以外的依仗。 校场不远,然而便是在他们沉默的步行过去期间身后便传来了“隆隆隆……”的踢踏声。 还有“一、二、三、四……”的呼喝声,由远至近。 他们愕然回首,确实见得方才的那些军伍居然已经全数换上了铠甲! 口中呼喝着号子,竟是踢踏着一样的步伐隆隆向着他们赶来。 中间并没有停留,只是对着许宁行了注目礼。 许宁则是停下来,对他们以军礼回礼。 很快的,一行人便赶到了靶场。 一门门狰狞的火炮、一队队着甲跨刀背枪的战士。 一辆辆的战车被竖起来充做盾阵,还有战马上的骑兵们默默的准备着。 远处模拟的城墙巍峨矗立,许宁笑吟吟的请他们上前去查验一番。 此时四家人已经顾不得其他,甚至推辞都没有的直接骑马冲过去查验了一番。 厚实!虽然没有用水泥,却也用了糯米、泥浆和青砖。 这甚至比他们在黔东南的城墙,都还要好上好些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枪炮轰鸣震土鳖,透心凉且心飞扬 虽然不知道城墙前的那些木桩是做什么的,但他们还是在观察了一阵子城墙后便撤回。 等他们撤回的时候,便见得队伍将一只只披挂着明军旧式铠甲的羊牵到了阵地前。 或是拴在城墙上,又或是栓在了城墙前。 同时木桩上还被架上了一个个的稻草人,全数披挂着旧式明军铠甲。 “准备!!” 一声令下,眼见得几支队伍“咔咔咔~”的飞快排列成阵型。 “哔~!” 一声哨响第一排火枪手直接从大盾手后“砰砰砰……”的,打出第一轮射击。 却见那些披挂的铠甲的羊群“啪啪啪~”的,身上炸出团团血花! “咩”凄厉的惨叫声在这阵地前响彻,但攻击却还没有结束。 “砰砰砰……”的第二轮射击声很快再次响起,那些在木桩前挣扎着想要逃离的羊发出无力而凄然的惨叫。 随即披挂着铠甲的躯干上“啪啪啪~”的炸出一团团的血花,哀嚎挣扎着翻倒在地上…… 安荣贵的脸色略显苍白,杨爱直接嘴皮子都在打哆嗦。 相比之下宋然好了很多,尽管他脸色也有些发白但眼神中却都是兴奋。 只有老田浩的神情很是复杂,既有些兴奋又带着丝丝的恐惧。 “火炮准备!!”没有理会他们,演示继续在进行。 却见火炮队听得命令已经开始“咔咔咔~”的准备了起来,速射炮很快的装好了子铳。 而野战炮则是飞快的将纸包弹药、弹丸,整个塞到了炮膛里。 “开炮!!” 便听得“嗵!嗵!嗵!!……”,剧烈炮击轰鸣声猛然炸响! 根本就没经历过的这四家土鳖们,瞬间面无人色! 那杨爱甚至“扑通~”一下子吓的,竟是瘫坐在了地上。 远远的便见得刚才他们检查过的城墙,在“轰!轰!轰!!”的爆炸声中整片、整片的砖石飞溅! 那凄厉的羊叫声都已经被剧烈的炮火轰鸣声直接吞没,硝烟中一片惨雾弥漫…… “准备!!” 听得炮击居然还没有结束,已经是被吓的近乎呆住的安荣贵艰难的将脖子拧过来。 却见得炮兵们飞快的用炮膛塞沾抹一桶油脂,清洗炮膛、擦拭炮身。 随后炮兵再次调整,再将子铳塞了进去。 “准备完毕!!” “放!!” “嗵!嗵!嗵!!……” 第二轮火炮轰鸣声炸响的时候,这些黔东南土鳖们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然而“轰!轰!轰!!……”的爆炸声后依稀可见散去的硝烟,再次弥漫在了那城墙处。 “准备!” “……” 安荣贵他们已经麻木了,他们甚至都不需要通过硝烟都能够注意到那片城墙不断的坍塌。 然而炮击还是在坚定的进行着,第三轮炮击的时候又是全部火炮一起轰鸣发射。 那门野战炮发射了三轮,而速射炮则是发射了五轮。 当炮击结束后他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然而却是车阵挪开了一条通道。 “哔~!!”的一声尖锐的哨声下,骑兵咆哮着催动战马“隆隆隆……”的杀出车阵! 那在木桩上的一个个身着铠甲的稻草人,被直接斩翻、刺穿挑飞、金瓜锤砸飞…… “诸位可以去看看效果!” 许宁笑着对这四家土鳖们说道,然而这四家土鳖们耳朵不断的在“嗡嗡嗡……”作响。 脑子则是跟被人一把插进了一根长枪,不断的搅和一般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诸位!诸位!!” 许宁无奈的只能大声怒吼了两句,这些个土鳖们才回过神来露出了傻子一般纯洁的微笑。 “都过去看看罢!” 老许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虽然当年他在大秦级钺式二十五寸重型岸防炮轰鸣下比他们还傻。 甚至差点儿就特么尿了,可毕竟咱老许现在也是经历过的人不是?! 一行人木然的骑着战马隆隆的很快抵达了城墙前,现在那城墙都几乎要被轰平了。 砖石四下飞散,最远的甚至飞出数丈之外。 那些穿着铠甲的羊群尽数倒在血泊中,身上的甲胄千疮百孔稀烂无比。 而那些挂着铠甲的稻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那挂上去的甲胄被敲、斩、劈砍下几乎就没有完整的。 四家土鳖们默默的扫视着这一切,甚至安荣贵、杨爱还迫不及待的开始翻看那些羊身上的铠甲。 稻草人身上的铠甲也被他们翻开来,仔仔细细的、手都在打抖的看了一遍。 这二人从脑门儿直接凉到了腚眼儿,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与大明的差距。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差距居然这么大,甚至已经大到让人绝望的地步了。 他们手上能动用的那些个头人们,能有这么好的铠甲么?! 他们所依仗的那些天险,能有如此防御力么?! “可惜啊!帝国的辅国级戟式八寸重型战防炮没运来,不然效果更好!” 许宁背着手看了一眼,叹气道:“这炮也就能打打小城,三尺的城墙就不成了。” 边上的少校听得此言,行了一个军礼肃然道。 “报告将军!铸造分司已经在制造运载车具,不久后应可运载‘骠骑级戟式十寸重型战防炮’!” “相信到时候即便是四尺的城墙,亦可破之!” 听得这话许宁笑着点了点头,对着这少校道。 “京师铸造司也在做威力更大的炮弹,到时候破城更容易了……” 四家土鳖们听得这话脸色苍白,背后的冷汗“刷刷刷”的将衣衫几乎浸透。 许宁则是笑眯眯的转过头来,对着这四家人笑着道:“此番是要给诸位一些信心!” “米鲁贼妇不过小事尔,督抚大人都不需大军只派一支偏师便可灭之!” 却见许宁说着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若其识相,留她与一众贼寇苟延残喘筑路求活……” “敢不识相者……” 许宁说到这里,那双豹眼猛然瞪起萝卜粗细的手指直接指向了那城墙、那些血泊中的羊群、稻草人。 “帝国火炮,定叫她灰飞烟灭!!” 第二百四十三章 诸家土司皆心塞,终究须见玉螭虎 米鲁那婆娘会灰飞烟灭还是筑路求活,他们都不知道、也不在乎。 但是这等力量足以让他们灰飞烟灭或者筑路求活,这他们就非常、非常的在乎了。 尤其是腚眼儿下面无数翔,那是拿高压水枪都未必能冲的干净的杨爱最紧张。 这特么滇南、黔东南、蜀中卫所害死人啊,这群魂淡为何辣么肉脚?! 以至于劳资还以为国朝哪怕是九边的军伍,也顶多比他们强点儿。 若是知道这国朝军伍强悍如斯,劳资疯了才特么逾制啊! 安荣贵此时何尝不是如此啊,在出来之前他才嫌弃宋家太特么废柴了。 居然给大明朝舔成那样,人家都要割他们肉了还老老实实的崇敬着! 这不是傻么! 然而现在看来宋家那是何其聪明啊,简直特么聪明绝顶了! 有着之前的底子现在那位玉螭虎如果要扶持人的话,那么宋家肯定是摘去最大的果子啊! 再想想自己那些看起来“聪明”的作为,实际上就像是个傻子。 一如个三岁孩子拿着牙签,对着个身高九尺、全身重铠手持刀枪的巨汉蹦达觉着自己好能打一般…… 但想想安荣贵又觉着自己至少比田氏、杨爱这俩好多了,杨爱的腚眼儿绝逼干净不了。 而田家一个破落户虽然有三斤钉,但终究没有自己手上的筹码多啊! 演示完毕了作战,许宁笑吟吟的将他们送出了军营。 毛锐则是带着他们回到了望江楼,然后让他们休息一下晚饭可让楼内做好送到屋子里。 “明日李大学士和我家督抚大人就回来了,到时候会请诸位相见。” 毛锐笑吟吟的对着他们轻声道:“还请诸位准备一番……” 说完毛锐便告辞而去,午后也没有任何人来打搅他们。 倒是四家人自行凑到了一块儿,便是在杨氏的那座宅院里闷头喝茶。 大家全都没有说话,田浩甚至破天荒的干脆挑明了身份直接坐在了主位上闷头喝茶。 “田公,您也算是我们黔东南的老前辈了!倒是说个章程啊?!” 杨爱首先就沉不住气了,这件事情里面他是最着急的。 但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只有他杨家那屁都不是。 他们家依仗的娄山关、海龙囤在人家这火炮面前,那能扛多久可真不好说啊! 没听那许宁说么,还有更强的重炮啊! “老夫田家不过是黔东南的破落户,这些年都在苟延残喘能说什么?!” 田浩可是老狐狸了,才不上杨爱的恶当。 却见老家伙捻须冷笑着道:“倒是杨氏兴旺发达,如今堪称黔东南魁首啊!” “可不敢当~!可不敢当!!” 杨爱若是平日里听得这话肯定无比得意,可现在是啥时候啊! 魁首?!特么第一个被推出去斩首就对了。 “哼~!你杨氏海龙囤里,恐怕金龙柱子都修起来了罢?!” 安荣贵抱着胳膊冷笑着道:“莫以为就你聪明旁人都是傻子,我等四家中如今最害怕便是你杨爱罢?!” “你……!安荣贵你个莽夫,老夫不与你计较!” 杨爱面皮涨红的想要分辨几句,见得其余三家皆嘲讽的望着他。 终于是憋着气冷哼了一声坐下来:“诸位既然如此大才,便说说我黔东南此次当如何应对?!” 这下所有人又都不说话了,没人希望先当出头鸟。 都指着看看其他人的意思如何,再根据自己的利益调整方向。 若是那些个一般的黔东南头人在此,说不准就得被捧上几句飘忽忽的做了主意了。 回头万一有事儿,那他们就是被推出去砍头的那批二傻子。 其他人则是能捞好处的时候捞好处,要是真的国朝大军来围剿就把他们丢出去。 自己招安投降,即捞了好处里子又有了国朝册封的面子。 “老夫就不考虑什么了,一直以来我宋家都是随着国朝的路子走。” 宋然笑着掸了掸袖子站起来,笑着道:“这回亦不例外。” “督抚大人如何安排,老夫便如何做罢!” 说完竟是径直起身便要往外走,安荣贵等人见状气的直哆嗦却无言以对。 宋家确实当时连割肉给黔东南首府这样的事情都做了,那还有啥不顺从国朝的?! “老夫田家已然成了黔东南破落户,仅有那么一亩三分地给族中子弟求活而已。” 却见田浩亦是站了起来,一摆手领着孙女儿就往外走。 “蒙督抚大人看得起,还让老夫来粤北见识一番天地已是大幸!何干再有所求耶?!” 说完便是领着自家孙女儿招呼也不打的,直接离开。 剩下的只有安、杨两家了,可就他们两家还能成个啥事儿啊! 安荣贵、杨爱虽然是黔东南两大土司,可说到底杨氏的影响力仅限于播州而已。 安荣贵也只是在水西比较牛批,出了水西哪怕到水东买账的都没几个。 他俩就算是并肩子上,那顶多也就是加盘菜的结局还能咋地。 “唉……” 次日一早,诸人默默起身洗漱后开始用早点。 约辰时三刻有车马至,周瑾山公笑意吟吟则请四位往督抚帅帐一行。 众人登则车马再入军营,拐过几个弯入得车营内便见得一队队的少女仪仗着甲跨枪巡视着。 这些女子面容俏丽却眉眼带着煞气,一个个身材高佻看着身手矫健。 车营内还有火炮架设,整个营地虽人不多却颇有章法。 远远的众人便看到了今日他们所要见的那位传说中的人物张家痴虎玉螭虎! 即便是远远的瞧着这传说中的玉螭虎,这些心怀忐忑的土司们亦不由得心下赞叹。 这少年郎如此璧人,那传闻中于他颜色之述甚至不达其风仪容貌之万一啊! 即便是安荣贵、杨爱这样的粗豪荒野山民,远远见之亦是神情恍惚了一番。 心下不由得生出自惭形秽之感,甚至不由自主的走路都畏缩了几分。 那田蕾则是一脸傻样,居然是瞪着那双葡萄般晶莹的眼珠子傻愣愣的看着张小公爷。 脑子里全是一片空白,甚至连脚步都不懂迈就这么傻呵呵的盯着远处的张小公爷在看…… 第二百四十四章 草庐之内通牒至,道友贫道择其一 边上的妙安小姐姐瞪着杏眼很森气,尽管对于自家少爷总是被人“意伤”、“目勾”这件事情她早已清楚。 但这田氏女子也太过分了罢?! 居然就这么傻呵呵的盯着,盯着也就罢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咳咳咳……”足利小姐姐见状只能无奈的出来打圆场,笑着站起来。 对着这些个土鳖们行了一礼:“诸位远道而来,还请且入草庐品品香茗罢……” 一水儿黔东南土鳖们这才反应过来,却见他们尽皆面皮涨红呐呐无言。 倒是宋然叹气拱手道“坊间皆言督抚大人姿容如璧、风仪无双,如今一见更盛所言……” “却是老夫失礼、失礼了啊……” 张小公爷自己倒是习惯被人如此瞧着了,反正几乎第一次见他的人多数都会如此。 尤其是在他被妙安小姐姐精心梳理了一遍,再推出来的时候。 “哈哈哈……宋公客气,省斋公、宜庵公‘黔东南二宋’之名本督远在京师亦是如雷贯耳呢!” 听得张小公爷提到这事儿宋然脸上不由得颇有得色,但还是谦然拱手道。 “有闻督抚大人博闻强记,如今一见果不其然呐……” 宋昂字从俯、号省斋,是宋然他老爹。 宋昱字如晦、号宜庵,宋昂之弟。是宋然他小叔,为庶出。 二者受教于闽人疆恕先生廖驹,皆以诗闻名。 “据闻二位诗作颇多,可惜未整理成集……”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对着宋然轻声道:“不若此番事毕,宋公辛苦些整理一番……” “国朝内阁大学士西涯公亦是在此,另晦庵公、木斋公本都亦是相熟可请做序、跋、评……” 听得这话那宋然面皮顿时“蹭蹭蹭~”的就涨红了,满心皆是“卧槽!卧槽!再卧槽!!” 三大学士给他老爹和小叔的诗文做序跋评啊,这特么面儿直接涨到炸了啊! 这流传后世那宋家子孙哪个不荣耀满身啊,这特么可是当朝大学士、大儒士的序跋评啊! 莫说黔东南,便是整个大明又能有几人有此荣耀乎?! 张小公爷心里则是感慨,哪怕是一张厕纸都是有他的用处的啊! 这仨老家伙没事儿尽特么坑自己干活儿,也该他们出把子力气了。 用一套序跋评换得黔东南一土司家族给国朝卖死命,这特么不划算么?! 恐怕只要自己提出,他们仨那是一百个愿意啊! 不愿意?!估计弘治老世叔就得拎着刀子找上门去了。 “督抚大人如此厚待我宋家,老夫……老夫……” 宋然真是激动的嘴皮子都在哆嗦,有这三大学士挂上的名号的诗集…… 他宋家子子孙孙都可享此荣耀啊,这乃是旁人求都求不得的好事儿啊! “督抚大人但有所命,老夫何敢不效死力耶!!” 安荣贵、杨爱及田浩见状不由得暗叹,宋家祖上果真是好眼光。 看看如今便知道了,这诗集序跋评还没什么。 主要是这位玉螭虎表现出来的态度,分明这就是要扶持他宋家啊! “诸位且先请坐罢,本督抚这次请诸位贤德前来主要是商议黔东南发展事宜的……” 这是一处临江搭建的巨大草庐,采光透彻风景宜人。 草庐一隅,服部千姬、服部胜姬二女则是俏生生的在煮山泉泡茶。 “这几日想必粤北态势,诸位已是了解……”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请他们坐下,然后轻声道:“那么,本督抚也就不多废话了。” 接下来张小公爷果然没有说什么废话,因为这种时候啥都不必多说了。 第一、黔东南货殖总会馆是要成立的,其后黔东南所有物资销售皆须过总会馆。 所有店东都需登记,照总会馆章程所行。 第二、成立“帝国皇家黔东南商贸行”及“水陆均属司”。 股子的分配,则是户部两成、皇家两成。 余下六成中宋家可得一成八,其余四成二则三家来分。 田浩对此倒是没有表示,安荣贵、杨爱听得这话顿时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使不得……这使不得啊……” 宋然有些忐忑,张小公爷却笑眯眯的摆手:“国朝置府,宋家支持颇多!理当如此!” 第三、粤北至黔东南的水陆要道重新修缮已经被提上日程,而且做好了规划。 “银钱、人手方面不必担心。” 张小公爷一摆手,便见得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将一份份卷宗派发给了他们。 “粤北方面已经认购了筑路银五百万两、平乱银三百万两!” 听得这话,几个黔东南土司不由得“嘶嘶嘶~”的抽着凉气。 好家伙,这可是近千万两白银啊! 莫瞧他们是数百、上千年累积,若说固定田产、铺子、矿山矿井……可能可凑齐千万两之巨。 但要拿出这么多现银来,那四家凑一块儿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呐。 “人手么,粤北最近正在清理山贼流流寇、水陆匪患、恶霸乡贼……” 张小公爷似乎全不在意的飘然道:“迄今有六万余人判罚苦役,整饬完毕河道后便可筑路。” “还有米鲁贼妇,尽量莫要打死打残……” 听得这话安荣贵、杨爱两人不由得背上寒毛乍起,卧槽!那是要拿随同她的部族一并去筑路啊! “黔东南沿途官道、各驿间山贼流寇颇多,这次粤北整饬山间亦是挖出不少劣迹斑斑之徒……” 所以,一并都给开矿山、筑路、修整河道去了…… 杨爱、安荣贵听得这话不由得手指头哆嗦了一下,那票人他们可都是认识的啊! 要在黔东南那边做私商不给他们孝敬,能做的下去么?! 不少人可都是由他们纵容出去的,现在这些人可都成了要命的刀子了!! “……些许贼寇颇喜攀咬良善贤德,不清除惩戒怎显帝国威严?!” 张小公爷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们在想什么,笑眯眯的道:“所以啊,这次黔东南开发首先需整饬。” “本督抚亲率大军压阵,诸位国朝贤德当为国建勋!” 安荣贵、杨爱等土鳖们背上冷汗淋漓,这意思很明显了。 就是你们捉米鲁他们去开山筑路,那就你们去开山筑路罢…… 第二百四十五章 煮茶分见轻言叹,慑服黔州四豪强(上) 再然后,便是张小公爷笑吟吟的请他们稍待。 却见张小公爷背着手走到了草庐边上的屋子内,小周管家则是笑吟吟的一摆手。 便见得几位姬武将们抬着一个沙盘进来了,上面是根据地理志和一些描述补充制作的沙盘。 看着这精致的沙盘土鳖们还没来得及目瞪口呆,小周管家就开始介绍了。 “这条路的投资肯定已经够了,人手也足够只是时间较长……”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对着几人轻声道:“当然,既然是让诸位投资了必然是有所收益的……” “国朝驿站传承多年,每年耗费国帑甚巨、各地负担亦极大……” 望着这些个土鳖们,小周管家笑吟吟的道:“我家小公爷的意思是,将其归入货殖总会馆下经营……” “且开放于行商、官宦,军部使用则凭条结算……” 安荣贵、杨爱还没有反应过来,田浩那俩眼珠子就瞪的巨大心里一顿卧槽! 他可不是安荣贵、杨爱这俩没有跑过行商的世家子,更不是宋然这等只在家里蹲的儒生。 田氏自从被永乐帝收拾了之后,靠着那点儿藏起来的钱财是根本养不活一大家子人的。 在本地经营行当他们又不敢,生怕惹上了祸端。 于是从那些感念他们照拂的部族头人手里收购物产,然后再以家生子为护卫。 贩运行商到外地就成了必然选择,永乐帝迄今已经行商数代人的田氏算是有所累积。 再用银子一点点的打通关隘、尽量的避免与另外三家的冲突,也算是在黔东南立住了跟脚。 而数代人行商之下田浩自然比谁都明白,一旦路上没有了盗匪、又可以投宿驿站那行商的规模将扩大多少。 沿途的那些驿站一旦接受普通人的投宿,那么盈利又会产生多少。 那简直堪称是暴利啊! 很多驿站几乎就是独家生意,官方驿站自然又比野外安全多了。 经营这样的驿站,而且军部还是照消费买单……那特么简直挣大发了好不好! “这些卷宗诸位可以看看……” 却见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又将一袋的卷宗发给了他们,然后对着宋然轻声道。 “宋公还请随我来……” 宋然听得这话楞了一下,下意识的望向了其他家的人。 见他们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自翻阅着手里的卷宗,便笑着站起来随小周管家到了马车的屋子中。 屋子内装饰的富丽堂皇,妙安小姐姐在边上奉茶。 足利鹤则是笑着在边上记录,服部家的两个小姐姐在煮水。 “宋公,宋家在黔东南已是多代人了罢……” 尽管张小公爷是笑吟吟的对着宋然说话,然而宋然还是有着一种临考学子之感。 “唐初祖上获封蛮州刺史迄今,数百年有余了……”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请茶!” 妙安小姐姐将茶盏摆在了宋然面前,宋然点头致意却不敢抬首。 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便听得张小公爷又开口了。 “本督欲谏陛下复子、男二爵之位,并此次平米鲁贼妇后再往滇南一行……” 却见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望着宋然,轻声道:“若得以军功,则为宋家请一份子爵世袭……” 宋然听得这话差点儿手指头一个哆嗦,那茶盏就要掉下来了。 好在他手疾眼快赶紧握住,便见这宋然激动的站起来后退两步匍匐给张小公爷大礼拜下。 “督抚大人如此厚待我宋家,宋某……便是肝脑涂地亦无以为报啊!!”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一摆手,小周管家自然是将这宋然搀扶起来。 “莫嫌那一成八的股子少了,本都估算一年下来二十万两总是有的。” 一年二十万啊,宋然想想就哆嗦的厉害! 宋家便是有些许收入也没有这么多钱啊,而张小公爷接下来的话更让他激动了。 “本督还欲与陛下请之,宋家届时每代可有一个名额入京师国子监就学……” 预先取之必先与之,咱张小公爷可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呢。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吟吟的道:“黔东南啊,实在太苦……” “山高林密很多寨子又在深山,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宋然躬身轻声道:“督抚大人宅心仁厚,宋家田亩虽不甚多却也有八十余处田庄……” “户部那边你可去谈谈……”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望着老宋,上道啊!盆友! 老宋心里也在感慨,好在之前洪舟同有意无意的说起粤北现在的情况。 这粤北商贾士绅的田亩,多数皆以每年五斗之价交由户部打理。 听得这话老宋当时就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了,而且这宋家确实不善打理田亩。 至于劝服那些部族头人放权下山么…… 他们若是不服的话,想必国朝的大军会让他们服一下。 或者他们一大家子全都给黔东南修路去,这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宣抚司同知职宋家总觉力有不逮……” 宋然的意思其实是宋家想要走文宦的路子,考科举出出去为官。 这是宋家的老祖们一早就看到的出路,可比当什么“宣抚司指挥同知”强多了。 宣抚司指挥同知其实说白了,就是给你个地方头领的意思。 宋家一直想要摆脱的就是这个印象,诗书传家才能维持家业啊! “本督亦觉‘宣抚司指挥同知’此名当逐渐停之,倒是‘黔东南贤德协抚会’可立之……”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宋然,觉着这老家伙实在太聪明了。 “督抚大人言之有理啊!国朝百姓自需由国朝管束之,我等乡贤协抚便是……” 宋然现在知道张小公爷想要做什么了,赶紧躬身拱手道:“此事宋某责无旁贷!” “来~还请宋公满饮此杯!”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宋然举起了茶杯,后者不敢怠慢拿起茶盏便一口饮尽。 当宋然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想知道他跟张小公爷说了什么。 然而宋然只是笑眯眯的坐下来开始看卷宗,一言不发。 “知明公,还请随我来……” 这次小周管家叫的是田浩田知明,听得人家把自己的字都叫出来了田浩亦不意外。 只是长叹一声便豁然起身,随着小周管家进入了那车厢内。 安荣贵的眼皮抽搐了几下,抬眼望向了宋然似乎想说什么。 但宋然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告诉他少安毋躁。 杨爱此时是最忐忑的,没滋没味的看着卷宗里的介绍眼神不住的往车厢那边瞟去…… “田氏这么些年确实不好过啊……” 张小公爷感叹的看着田浩,对于这老家伙能够支撑起田氏还是很佩服的。 毕竟要在三家的夹缝中生存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提三家庞大的势力和田氏本就是破落户。 真要是有什么事儿闹起来了,国朝肯定认定田氏那是反贼要剿灭的。 “先祖余殃,子孙何怨?!” 田浩低着头,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只求督抚大人给予条活路,田氏不敢奢求其他……” “本督欲请陛下立‘黔东南贤德协抚会’,可请乡间贤德任职以助布政、按察使司治理地方……” 张小公爷的话音落下,田浩便躬身低头轻声道。 “田氏多年行商,黔东南沿途水陆贼匪六十三寨皆熟……” 唔……灰常好,很识相啊! 张小公爷很满意,他要的就是这个。 田氏没有其他的依靠也没有其他的筹码,能拿出来的大概也就这个了。 彻彻底底的把跟安荣贵、杨爱他们有勾连牵扯的山贼水匪,都给卖出来求条活路。 “田氏这些年亦是与不少寨子有行商往来,届时可出具堪舆名册与督抚大人……” 卧槽!卖的真是彻底啊! 张小公爷倒是很意外这老家伙居然想都不想,直接把人全给卖了。 “老朽别无他求……” 却见田浩这老家伙缓缓的站起来后退两步,望着张小公爷居然躬身大礼要拜下。 边上的小周管家见状顿时将他搀扶住,但老头儿居然倔犟的跪倒。 “老朽孙女仰慕督抚大人久矣,只求督抚大人容留身边随时侍奉!此乃老朽唯一心愿!” 却见老头儿居然硬是拜倒:“老朽百年之后,她可继我田氏半数家资!” 这话一出口顿时张小公爷就满心卧槽了,这老家伙还真是够决绝啊! 二话不说就把安、杨二家所有根底给卖了不说,还搭上自己孙女儿和田氏半数家财。 然而张小公爷刚想说自己可不是那见了漂亮女子,便要扒拉回家的人。 却被足利小姐姐笑着站起来,接口打断了。 “田氏家女必定家学渊源不低,跟在督抚大人身边常听训导亦是好事……” 却见足利鹤小姐姐走到老头儿身边,轻声道:“若老丈真有此心,可先请贵女与本宫相见一番……” 张小公爷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听得足利鹤小姐姐自称“本宫”。 同时又给他隐蔽的打了一个眼色顿时明白了,这田老头儿没谈判的资本啊! 他也怕田氏啥都交出来后,就被张小公爷卸磨杀驴了。 把孙女儿交出来,又明着说孙女儿以后会继承田氏半数家产这意思就很明白了。 老家伙是在用这种方式求活啊,若是张小公爷不答应那肯定是不成的。 张小公爷虽然是商场辣手,但毕竟不是政坛老鸟啊! 足利鹤碧眼儿猫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从小在将军府长大的独女。 即便是耳濡目染之下这方面的嗅觉也比张小公爷高杆了一大截,当下见张小公爷要拒绝就接话了。 “那就拜托公主殿下了……” 田浩是什么人?!这可是带着破落户田家在夹缝中求生存,还能活下来的老狐狸。 老家伙一瞅张小公爷没有吱声,甚至还一脸笑意就知道了。 这事儿上,恐怕这扶桑公主说的是算数的。 一位戴着家族求活成功的老狐狸,和一个从小在将军府长大耳濡目染的贵女碧眼儿猫互相打了一会儿机锋。 这才堪堪告辞而去,小周管家倒是对此不意外。 足利公主殿下有着七窍玲珑心,否则为何两宫有事总喜欢召她入大内商议?! 尤其张皇后,那赐下来的各种首饰、绣袍一大箩筐啊! 若是没那七窍玲珑心,怎能得两宫如此厚爱?! 这足利鹤公主殿下一颗心全扑在自己小公爷身上,他也是知道的。 “夫君,妾身擅越了……” 刚刚送走了田浩,足利碧眼儿猫就赶紧向张小公爷请罪。 “姐姐哪里话,倒是我思虑不周好在姐姐补救呢!” 张小公爷笑着将足利鹤搀扶起来,心中感慨自己到底不是万能啊! “这田氏之女来了后,还是姐姐安排一番罢!” 走出了车厢的田浩显然没有宋然那样的乐观淡然,他付出的更多、筹码更少。 “安宣慰使,还请随我来……”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对着安荣贵轻声道,当听得小周管家对安荣贵的称呼后田浩的脸色便松弛了些。 叫宋然的时候是叫“宋公”,这是体现的尊敬。 叫他的时候是叫了字“知明公”,这虽然不够尊重却也算是亲切。 到了安荣贵这里,直接叫官职“宣慰使”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跟你生分啊,大家公事公办别谈其他的。 这与周老太后见足利碧眼儿猫时候的称呼转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大明朝这个时代仅仅是一个称呼的不同,都会体现出相互之间的远近亲疏。 “安宣慰使家,驻黔东南亦是许久了罢……” 张小公爷的脸色很是淡然,完全没有刚才见宋然、田浩时候的那种亲切的笑容。 安荣贵背后的冷汗不住的冒出,这粗人尽管不识称呼的远近亲疏。 但从见面的顺序他就能看出,张小公爷对他们四家之间的重视程度。 “三国时济火先祖迄今,千余年了……” 望着姿态很低的安荣贵,张小公爷笑了笑:“黔东南巡抚曾奏‘家自馈饷,口不言功,宜加旌擢’……” “可见安家亦是国朝忠臣呐……” 安荣贵听得这话不由得松了口气,连道不敢。 然而张小公爷接着的话,便让这安荣贵差点儿就给跪下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煮茶分见轻言叹,慑服黔州四豪强(下) “国朝封爵,洪武太祖时斩子、男二爵虽为适应其时如今却略显可惜……”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望着安荣贵,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本督欲请复子、男二爵……” “此番平米鲁贼妇、黔州沿途水路盗匪,安宣慰使还需用命为子孙挣一张诰券呐!” 卧槽!子爵诰券,那不得世袭的么?! 伯爵诰券不好搞啊,肯定得九边多次大功才能获封。 朱家老祖当年取消子、男二爵的封赏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战功封爵。 若是还保留子、男二爵的话平乱那得封赏多少人啊,若是世袭国朝又得养多少人啊。 但这弊端也很明显,子男二爵没有了底层的官兵实际上很多时候作战动力就不足。 卫所逐渐的荒废与此事也有一定的关系,怎么打拼也很难拿到伯爵啊。 别说他们了,便是百户、千户甚至指挥使都不是说拿就能拿到的。 而总旗、百户、千户、指挥使……几乎都是世袭的,下面的士卒怎么能有动力?! 世袭的这些军官们再凭借身份奴使卫所军卒、吞占屯田,这不跑才是见鬼了。 “‘帝国皇家军官学校’很快会成立,其后将与‘武进士’并举。” 张小公爷继续笑吟吟的对着安荣贵道:“择其优着就学于陛下担任院长之‘帝国皇家军事学院’。” “安家忠心国朝,每代可送族中优异子弟一人往京师‘帝国皇家军官学校’就学……” 安荣贵听得这话不由得嘴皮子一个哆嗦,张小公爷却继续笑吟吟的道。 “毕业后入帝国皇家国防军以校尉职服役,表现突出可报送‘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录为天子门生!” 若是之前张小公爷提出这个事儿,安荣贵未必会觉着这名额有多重要。 可如今眼瞅着国防军那作战方式,若是安荣贵还不知道这个名额的重要性他完全可以去死一死了。 若是能立下功勋再得入那“帝国皇家军事学院”,那安家可就得出个天子门生了啊! 这身份,只要不犯事儿他安家在贵州一亩三分地儿说话的分量都不一样了! 即便是没有了宣慰使的身份,就凭着这“天子门生”的身份布政使、按察使都得让他三分! “宣慰使这等职存亦无用,国朝之民自当由国朝三司打理……” 好处给你了,接着自然是你要付出的。 “粤北可谓模范,黔州亦可学之……” 安荣贵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一片惨白,粤北是什么情况洪舟同之间介绍过了。 大量的田产几乎都交给了户部打理,他们只是按低租收取而已。 那些隐户、逃户,基本都被登记在册、分配田产。 可以说如果黔州如此做的话,那么安家的控制力将会降到冰点。 “黔州可立‘黔东南贤德协抚会’,由诸家贤德助布政、按察二司协抚黔州……” 听到这里安荣贵松了口气,好歹是没有全面的剥夺只是限制了一部分。 “些许山贼水匪颇喜攀咬,安宣慰使此番剿贼须多加注意啊……” 张小公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安荣贵听得这话不由得站起来躬身道:“卑职一定注意!一定!” “好好为国任事,帝国自然不会亏待忠良!” 安荣贵脸上扯出了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脸,躬身道:“一定,一定!……” 杨爱的余光已经瞟到了安荣贵脸色复杂的从马车上下来了,心中叹气知道这得轮到自己了。 果然,小周管家笑吟吟的走到了他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杨爱勉强的笑了笑,然后起身随着小周管家走向了那座神秘的车厢。 车门打开,杨爱缓步踏入。 张小公爷轻轻的抿着手里茶盏里的茶,只是说了一个字:“坐。” 杨爱有些不是滋味的忐忑坐下,妙安小姐姐则是将一只茶盏放在了他的面前。 “迄今唤你,乃因本督多有踌躇。” 张小公爷望着杨爱,一字一句的道:“凭心而论,杨氏如今一桩桩、一件件几乎全是死罪!!” 杨爱听得这话脸色一白,居然是“扑通~!”一下就给张小公爷跪倒了。 那脑袋在马车上“砰砰砰……”的磕着,嘴里哆嗦着轻唤:“督抚大人饶命!督抚大人饶命啊!!” 若是在黔东南时杨爱必不至此,甚至张小公爷去了给个下马威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河道上、筑路地那一车车拉去的熟悉面孔,国防军营地那炸响的火炮。 都让杨爱瞬间明白了,自己特么就是人家嘴边的一盘菜啊! “你杨氏太祖洪武朝第一批投向于国朝,又曾有抗元之举亦算是忠良之后。” 张小公爷冷冷的望着杨爱,声音有若冰寒刀锋:“怎的沦落至此?!” “卑职有负皇恩、有负国恩!请督抚大人饶命啊!!” 杨爱这下是真的怂了,为啥?!门外那三家显然都妥协站在张小公爷这一边了。 这意味着什么?!以为着他若是稍微装一下犊子,那就是那三家人的投名状啊! 尤其安荣贵那瘪犊子,绝对毫不犹豫的提兵杀往播州拿杨氏的血染红他的官袍! 这种情况下,他杨爱哪儿敢装一丝一毫的犊子啊?! “杨氏的田亩交予户部,以年每亩五斗收租……” 张小公爷冷冷的望着杨爱,声音不带一丝的感情:“各部族民须全数录入户籍,交由布政使司辖之。” “宣慰使之职交出罢,另设‘黔东南贤德协抚会’你且带些许头人任职其中。”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继续道:“此番平米鲁、剿水路盗匪,本督须见功勋!” “功勋足,则请功必不少你的!” 杨爱匍匐在地上不住的点头称是不敢不说话,而张小公爷只是冷声道:“行了!且去吧!” “本督如今需囚徒筑路,或者米鲁盗匪们去……” “或者,你们杨氏一族皆去!” 张小公爷看着地上身体微微发颤的杨爱,轻声道:“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 第二百四十七章 满朝文武傻眼下,走位轰搔玉螭虎 几日后,《粤北时报》头版刊载巨幅标题《帝国内阁钦差李大学士接见黔州贤德来访》。 昨日,大明帝国直内阁文渊阁大学士李西崖公在望江楼,接见了来访的黔州代表一行人。 李大学士高度评价了黔州宣慰司各宣慰使、及诸贤德,在黔州发展和教育等方面所做的工作。 并向黔州代表一行介绍了帝国国防军、粤北诸义士,在粤北剿匪领域、建设领域所取得的进展。 尤其是官屯二田的整合、道路修筑等方面,取得的突破性进展。 李大学士指出这些成就不仅会造福于粤北百姓,也将对黔州乃至大明的发展做出贡献。 李大学士同时代表帝国皇帝陛下、内阁对于黔州如今的局势、贼妇米鲁的情况,表示严重关切。 强烈敦促黔州方面要切实保障帝国在黔的权益,高度重视帝国关切、采取切实有效措施严厉打击。 并敦促黔州方面要充分认米鲁问题的高度敏感性和严重危害性,慎重妥善从严、从速处理。 黔州宣慰司宣慰使宋然、安荣贵、杨爱,及黔州贤德代表田浩感谢李大学士对黔州的支持与肯定。 并积极的回应了李大学士的关切,黔州宣慰使宋然作为代表表示黔州将一如既往的支持帝国的一切行动。 坚决打击以贼妇米鲁为首的一伙匪徒乱贼,黔州将完全配合帝国将贼妇米鲁一伙绳之以法!…… 当弘治皇帝和内阁诸部见到李东阳送回来的报告时,一堆人直接傻眼了。 一群人对脸懵逼,脑子里都回荡着一句话:这特么神马操作??? 整个朝堂居然没有人能看得懂,张小公爷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怎么就让粤北商贾们掏钱了?! 筑路掏钱也就算了,特么剿匪这帮人居然还主动掏钱了! 刚开始吧,大家伙儿琢磨这新军能打不能打啊?!得拉出去打一下才知道。 正好这米鲁在闹,干脆就让新军过去收拾一下罢。 结果张小公爷倒好了,要了权限、到了粤北先二话不说稀里哗啦的打了一通。 打也就打了罢,毕竟打完一算:哟!从陛下到户部,那都是挣了大钱啊! 几百万亩的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收回来了,还查抄了一大批的金银填充国库。 佀钟那老家伙是乐的见牙不见眼的,刑部白昂也很乐呵:他刑部能分钱啊! 然后这本来是安排去黔州平乱的张小公爷,他不按剧本走啊! 他居然在粤北直接停驻下来了,还让国朝把一堆人派过去接手各种项目。 从军队、土地、户籍、刑律……等等一大片,整个朝堂还没看懂发生了啥事儿就发现…… 卧槽!这粤北居然已经在他们掌控之中了,甚至都产生盈利了啊! 从弘治皇帝到一众朝臣:???喵喵喵???发生了什么事儿?! 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儿总之大家都占便宜挣好处了啊,谁特么跟银子、田亩+官职有仇啊?! 除了二傻子,哪个皇帝会跟增加地方掌控力、增加自己内库存银有仇啊?! 大家一琢磨都捞好处了,自然没有人觉着张小公爷停驻在粤北有啥不对了。 结果这还没等他们把粤北的事儿琢磨出味儿来,粤北就开始全面大剿匪了。 呼啦啦的一大圈人,就哭爹喊娘(挨揍被抓的时候)、呼朋唤友(出卖同伙同行的时候)…… 挂锁带镣(抓起来送去工地的时候)、情绪稳定(脖子上架着刀,不敢不稳定)……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工地上感恩戴德(好歹没死啊)的…… 为粤北的基础建设,做出应有的贡献(尽管不情不愿)。 这弘治皇帝+国朝诸臣们一瞅,卧槽!又挣了?!这银子、田亩咋来的那么容易啊?! 勋贵们也开心啊,卧槽!那刑部的贼囚他工价便宜啊!往死里用嫩死都不必负责的啊! 两宫那更开森了,本来家里那几头不省心、不争气的大野猪现在都成才了啊! 居然杀到了粤北凭本事挣钱了,而且还给宫里直接省了一大笔银子啊! 好评!必须好评!大大滴好评啊! 一时间皇帝后宫+满朝文武勋贵,大家不由自主的齐声高唱: 张小公爷好嘢~!张小公爷劲啊~!你系活财神~!你系真牛批~! 没等他们乐呵一阵子这粤北又来新消息了,那黔州四大土司家族过去溜达了一圈。 还没回去就宣布要加紧评判,甚至激动的联袂上书朝堂言辞激烈恳切的主动要求出兵平乱。 而且信誓旦旦的表示自己必将剿匪,所有不服国朝蛮部都需食我大雕! 弘治皇帝+满朝文武勋贵这才想起来,好像……张小公爷出门这是要去黔州平叛的罢?! 呃……大家都注意到他在粤北挣钱发达了,直接把他本职做啥给忘了。 当然,主要是他这左右手各种倒腾动作实在太拉轰、太轰骚…… 大家还没看明白咋回事儿就直接被快进到下一项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开始播大结局了。 完全不按你的剧本走啊,那走位简直轰骚到骨子里去了。 而且这次的走位那简直太特么轰骚了,这四大土司家族的意思国朝都不必出兵了。 他们剿了国朝过去接手就完了,还说要让黔州布政使司、户部负责登记一下他们的田产、部族户籍。 这特么让弘治皇帝+满朝文武勋贵们摸不着头脑,他们这是脑子抽抽了?! 直接要把自己的根底给全掀给国朝?! 但甭管为啥这肯定是好事儿啊,相当于国朝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吧黔州掌握了 这特么谁拒绝啊?!要是有朝臣说要拒绝,弘治皇帝能现场不沾酱就把丫活吞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整个朝堂上下都没看明白咋回事儿事情就已经有结果了。 皇帝后宫+满朝文武勋贵们一毛没出,就全都挣了一大笔银子、田亩、户籍丁口……等等入账。 弘治皇帝现在手上,还多了一个铸造分司、一支三万人的国防军部队。 而且……特么一文钱不用出、一兵卒不用派,那米鲁基本可以断定没活路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临行之前平隐忧,粤北商贾挣一筹(上) 许宁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剿匪陆陆续续归来的三万四千余人颇为满意。 这段时间的剿匪战死的不足五百,伤病残不得不退出的近千。 这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数字了,许宁最早的预计能剩下三万人就不错了。 然而这些个山贼水匪们最终还是证明了自己,他们的确比其他的山贼土匪们要强。 不过比他们更强的是原属国防军的那些军伍,作战过程中这些人除了几个伤残没有阵亡的。 即便是伤残亦是不到五十人,这算是个非常之低的比例了。 而他们取得的战果是剿灭了整个粤北水陆三十余寨,揪出了藏匿、更名的大盗千余人。 连根拔起数十家乡绅,拢共抓捕近六万人、阵斩四千有余。 这些……足以说明了他们的实力,足以让他们配的起这身戎装。 “铠甲、戎装、刀枪……全都给你们发下去了!” 许宁望着下面重新洗牌分队后的三万余人,沉声道:“此番远征,自愿报名!” “前往者名额不多,一师之数!” 一师之数不多,总计近五千人。 这其中包括了伙头军、医官、辎重车队……等等人马,然而这都是职业军人。 他们的战斗力莫说是些许卫所,许宁甚至觉着哪怕是去九边跟鞑靼、火筛硬碰硬也不是没有胜算。 “尔等有五日准备,五日后开启选拔赛!只有最强的师,才有资格随督抚大人出征!” 这里三万四千人,原随张小公爷前来的国防军军伍在打散后重新编入了这些队伍。 铸造分司这些日子也陆陆续续的得到了来自于京师的模具,自己更是打造了一些模具。 在苦逼的粤北士绅、豪商们拿狗命开采出来的矿石的供应下,他们很快的将枪炮补足。 同时从京师运来的大批弹药,也开始列装、储备。 挣了银子的弘治皇帝看到了这种洗劫的好处,于是在发展军备上堪称不遗余力。 甚至现在从东厂、锦衣卫再到军事谍报司最为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四处搜罗工匠。 尤其是铸造、冶炼的工匠,弘治皇帝品尝到了甜头之后恨不得掘地三尺都要把人挖出来。 “陛下的皇粮没少给你们、月银更是一文不少,以后要官职、要爵位那就拿功勋来换!!” 下面的汉子们怒目圆瞪,以拳击胸那咆哮声似乎能撕破苍穹! “喏!!” 张小公爷此时却在望江楼最顶层的那一间圆厅里,与洪舟同为首的粤北货殖总会馆诸人聊天。 “来,请茶!” 洪舟同等人这段时间也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守规矩张小公爷其实很好说话。 但不要试图跟张小公爷玩不守规矩,不然他会告诉你其实他就是规矩…… 唔……直白点儿说,就是:跟张小公爷走,发达有肉吃。 于是这票老家伙们现在总算不那么忐忑了,笑着谢过妙安小姐姐的茶这才端起了茶盏。 “黔东南的路已经可以开始修筑了,沿途站点想必你们也清楚。” 张小公爷笑着轻声道:“黔州那边本督打算先试手一番,若是事成可移至粤北执之。” 洪舟同他们知道张小公爷说的是什么,其实就是那个“贤德协抚会”。 这自然是好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多了一个与官方沟通的渠道。 “罪囚方面司律部那边已经在调配了,河道整饬也在继续。” 望着洪舟同他们,张小公爷笑吟吟的道:“银子你们可得准备好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洪舟同等人那老脸都要笑成一朵雏菊了,银子嘛!撕撕碎! 张财神爷出手啥时候落空过?!大家伙儿现在哪个不是挣的满盆钵?! 再说了,这次只是大家每个阶段出一部分银子不是一次性拿出来。 铁锅的销售现在虽然从火爆期进入了平缓期,但每日发出的货、收回来的银子也不是小数啊! 这还是没有出海的情况下,若是到时候张小公爷忙完把海禁彻底解一下…… 那销售绝对是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蹭~”的往上涨啊! “黔州诸位土司到时候的‘黔州货殖总会馆’,会与诸位谈合作事宜。”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带着丝丝的笑意,轻声道:“毕竟他们多数都系原矿、原木、原茶……” “所以本督建议诸位合力建起大型匠造坊,保证将其做的精细再与出售。” 洪舟同听得这话,那双死鱼眼睛居然灵动的转了转:“督抚大人还请教老夫等人一番呐!” 其余人听得这话顿时恍然,张小公爷提出那肯定是他有腹稿了。 人家的资源、脑子和能量,可比自己等人不知道高杆到哪里去。 与其自己瞎琢磨不如老老实实的跟张小公爷请教,放着这位财神爷不请教却自己瞎琢磨那不是傻子么! “北地一直对于茶需求巨大,这方面国朝则限制甚严……”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轻声道:“不过这次随我前来的叔伯们,也算是有些路数……” 大家都是明白人,只需点那么一点就全都恍然了。 这茶要销往的地方、利润最大的地方是哪儿,毫无疑问的是北地啊。 可自己等人在粤北要北上却不是容易的事儿,便是要顺海路到江浙地区也是一桩麻烦。 “制茶工艺诸位可以现在开始注意了,回头有个章程便与户部商谈一番。” 张小公爷继续笑吟吟的道:“毕竟这茶盐,说到底亦是户部下辖的。” “那些叔伯回头本督订个席面,尔等见上一见互相亲近亲近……” 洪舟同等人听得这话笑的有些勉强,啥叫亲近啊!自己等人哪儿有资格跟人家亲近啊! “不必担心,制茶一项毕竟粤北此地更为合适。” 张小公爷淡淡的道:“朝中诸位至多有路子可往北地,制茶却是麻烦……” “所以,诸位的股子不会低的!” 有了张小公爷的这个保证,洪舟同等人这才松了口气。 若非如此他们哪儿有胆子跟户部、勋贵们谈合作啊?!兔子个狮子谈合作么?! 莫非要做送肉强?! 第四百四十九章 粤北海潮渐平息,黔州风云将迭起 其实,张小公爷在拿到黔州堪舆图的时候心里是一顿叹气的。 终大明一朝满朝文武们叽里呱啦的在扑腾,但这黔州事宜从来就没个定数。 大明时期的黔州,可没有后来的黔州那么大。 几个宣慰使直接拿掉了泰半名义上属于黔州的土地,而周边大量区域实际控制人是土司。 甚至可以说除了沿途车马驿站算是安全的,剩下全是生苗所掌。 此外黔东的玉屏,镇原一部分,天柱属于湘南,黔南的荔波、黔西南的安龙县属于桂西。 黔东南的剑河、台江、雷山、从江、榕江……以及黔南的三都,还属于三不管的“化外苗疆之地”。 在如今黔南的长顺,平塘,罗甸……直到桂西边境的布族为主地区,亦属于三不管之“生界”。 这些“生界”开辟并设州县,已是清雍正年的事儿了。 黔州版图不仅小,且支离破碎。 四处皆为蛮荒飞地、国朝户籍丁口稀少,每年赋税甚至不比大明一个中等府。 少缴税便也罢了,还特么要从杨氏播州、湘桂等地运粮“协济”…… 这就很尼玛了,而且是简直草泥马了。 所以到了万历年为了废立黔州布政使司行省的问题,朝堂爆发了激烈的争论。 关于黔州事宜张小公爷自然是有着自己的一整套方案,这个是从他接到了命令开始就筹划的了。 黔州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成的,即便是平乱完毕后需首尾也不少。 播州全数划入黔州这是必然要做的,永宁卫划于蜀中。 镇远、偏桥二卫划给黔州,又把属于湘、桂的平溪、清浪、五开、铜鼓……等卫划去。 玉屏、清溪,锦屏,再把湘南的靖州管辖的天柱划与黔州。 南部边界把原属桂西的安龙、荔波、册亨……等划与黔州。 在西北部除把永宁卫划与蜀中之外,再把威宁的一部分划给滇南。 这亦是后来整个黔州的大致面积,如此划分的核心条件则是由布政使司金筑城所在处于中心。 无论往任何一个行省内的节点,距离都极为相当。 当然,张小公爷只管把这份方案丢给了老脸都要垮掉的李东阳。 完全不管李大学士看着这卷宗,那脸皮都要皱成一坨干菜了的模样。 不能啥都要小爷全给做了啊,你们这票老家伙该干活儿的时候还得干活儿啊! 可怜的李大学士拿着这份卷宗不住的唉声叹气,这玩意儿涉及到的是周边的数个行省啊! 别说是他李东阳了,便是内阁想要让各行省布政、按察、都指挥三司都配合办事…… 那也不容易啊,没给足好处谁肯啊?! 张小公爷提出的方案不好么?!那必须好啊! 再配合即将开始、四大土司家族配合的黔州行动,那简直就是相辅相成啊! 米鲁叛乱这个问题李东阳从来就没有担心过,现在有四大土司家族出手他就更不必担心了。 其实说白了,米鲁顶多就算是个黔州小字号的土司婆娘。 跟四大土司家族这种数百上千年的庞然大物,根本没法比。 而四大土司家族这种黔州土鳖,要跟大明这样的庞然大物再比那亦根本提不上嘴。 当年奢香夫人、明德夫人为何死死抱住大明的大腿,丝毫不敢有反心?! 那是因为她们都很清楚的看到,只要她们敢稍微有所动作那绝对要遭遇雷霆打击。 田氏当年就是看不清形势,以至于被永乐帝直接碾压成渣渣了。 当年永乐帝那一通砍杀造成的是直至现在,哪怕安荣贵、杨爱等人瞧不上卫所。 却也不敢正面以国朝为敌,毕竟田家斩下的脑袋可还没过几年呢。 张小公爷把这份卷宗丢出来舒坦了,李大学士脑子可就要炸了。 再看着现在自己面前这些个粤北货殖总会馆的诸人,李大学士还是强打精神笑了笑。 “老夫在此只是做中人调停,诸位可以放心相谈!” 户部这次来的是成化十一年进士、前户部尚书周松露公的女婿,前浙江左参政曹元曹以贞。 朝堂被洗刷刷了好几遍之后,造成的结果就是地方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需要抽调大量的人入朝补充。 周松露其实如今身子骨还很硬朗,只是年纪大了操劳政务过多精力不济致仕了。 曹以贞历史上被补充到朝堂后就跟刘瑾玩的很好,还因此让正德启用了他岳父为南京户部尚书。 这样的人自然圆滑无比,还没到粤北就摸清了谁不能得罪、谁能抱大腿。 毫不犹豫的抱住了佀钟老儿的大腿,然后得以派差到粤北负责接收如此重要的事宜。 “诸位亦不必紧张,章程本官已烂熟于心只是还需诸位贤德多加相助……” 曹以贞笑吟吟的对着洪舟同等人道,心里则是感慨这张小公爷确实牛批啊! 自己这到粤北来前后接收的田亩就高达数百万亩,户部直接握着股子的项目一大溜。 都是不需户部投钱直接等收益的好玩意儿啊,这位小财神爷的脑袋那是怎么长的啊! 现在曹以贞当然会勤力办事,因为上次面见张小公爷的时候就得了信儿。 张小公爷觉着户部负责事物庞杂实在不宜单独一部,所以这以后拆分是必然的。 想到礼部、刑部的拆分,顿时这曹以贞心下恍然啊! 张小公爷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不该伸手的别伸手。 这次老佀让你来那就是看重你,以后这户部拆成多部你自然有一份分润。 混成一部尚书,将来指不定就得入阁为辅呢! 有了这奔头曹以贞必然要用心办事啊,眼下这点儿银子哪里有自己前程来的重要?! 再说了,张小公爷话里话外意思是陛下已经注意到国朝诸臣俸禄过低的问题。 如今正在与内阁诸部商量,兴许到时候官宦俸禄问题就得从粤北开始修正了。 听得这话曹以贞若还琢磨伸手那才是大傻子了,老老实实给国朝内阁、张小公爷办事。 回头这面子、里子、官职……啥都能有啊,还伸特么个屁的手啊! “不敢~不敢~!粤北发展还需靠大人之力……” 花花轿子众人抬,您好我好大家好! 洪舟同等人自然是不敢和官方起争执的,曹以贞又盼着这些商贾们促成大事给自己挣功绩。 还有李东阳在边上笑吟吟的协调,边上作为勋贵们代表的某伯爷笑眯眯的一言不发。 这段时间羊城新码头上运输队的收入,还有潮白河坊市的收入让所有勋贵们满意了。 大家决定将继续团结在弘治皇帝、张小财神爷身边,为大明帝国做出更大的贡献! 所以嘛……这位伯爷作为诸勋贵组建的“簪缨商行”的代表,自然不会对张小公爷的方案废话半句。 粤北笑语吟吟,黔州却风云迭起! 四大土司家族回到了黔州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自己麾下的所有部族头人开会。 “大人,怕个鸟甚!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一个疤……” 一个头人对于就这么缴械了显然极为不满,激动的满脸通红要跳起来。 但看着杨爱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顿时不敢再说呐呐的被身边的人拉回去。 “你们懂个锤子!那火炮、火枪,一炮打来海龙囤的城墙都得垮!!” 杨爱那也是泪流满面啊,你特么以为劳资想认怂么?! 那火炮您顶一个试试,您试试去呗! 铜皮铁骨都能给你炸没了,劳资特么脑子抽抽了才去扛啊! “别不服气,回去备齐人手、算好丁口到时候交出去!” 杨爱望着下面的头人们,冷哼道:“到时候大军来了,打米鲁那婆娘的时候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张小公爷的威慑是极为有效果的,若非如此杨爱等人肯定不愿意好好谈的。 毕竟他们可都是这黔州一方土皇帝啊,要让把这一切交出来哪儿有那么容易?! 这就跟农村里的村霸拎着几把破刀子、挂着一杆火药枪,就觉着自己老牛批了。 赶脚这天下那大可去得,谁可堪自己一战?! 蓝而一旦官方发力哪怕是来几个正职衙役,直接一顿五四黑星、七九冲给丫扫了。 这帮瘪犊子才会明白,自己其实就特么山沟沟里一坨翔。 杨爱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只是他相对比村霸们略牛批点儿。 “你们以为劳资就愿意什么都交出去么?!那是不交出去就得死啊!蠢货!!” 安荣贵在自己的水西府邸里大发光火,下面的头人们瑟瑟发抖不敢再言。 “到过水西的粤北‘大佬黎’、‘飞天鹞子’、‘钻山豹’……你们可记得么?!” 见得他们还是不甚服气,安荣贵冷笑着道:“现在全都在挖矿、筑路、挖河泥!!” “整个粤北八十余山寨,还有很多早更名换姓的老匪们基本都没跑!” 安荣贵说到这里,悠悠的叹气道:“近十万人啊!抓了近十万人!!” “别说我们水西,便是播州杨氏有海龙囤的依仗照样认怂了!” 听得安荣贵这么说,顿时这些个头人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 安荣贵冷笑着道:“回去整理户籍、准备人手,到时剿灭米鲁让你们开开眼!!” 第四百五十章 脱靴阵下离粤北,扬帆直上入黔州 张小公爷可不知道现在安荣贵、杨爱他们拿着国防军,来吓唬自家的部族头人们。 他甚至都没有去管现在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的选拔,只能有一个师前往黔州。 去黔州就功勋到手,能留在国防军内的哪个不是想挣功勋搏杀前程的?! 入军伍的时候应承好的,他们凭功勋分作了列卒、战卒、悍卒。 还有些凭战功都升做军士,甚至尉官了。 最高的便是现在的锤头笠兄弟二人,都已经升到了中尉了。 许悦礼是中尉哨正,下辖三个什管着一百四十人。 弟弟锤头笠比他哥哥厉害,现在都是师属火器营哨正的职务了。 带队厮杀的户必裂现在调到了粤北都指挥使司,任上尉营长。 下辖三哨五百二十污人,可谓是威风凛凛。 肥龙梁超则是因为有在九边服役的经历,担任新编骑兵营上尉营长。 下辖缴获、由北地提供的战马六百、挽马一百。 并有骑兵、各协同官佐兵员,总计五百人。 尽管他们嗷嗷叫着在争夺名额,但张小公爷却没有去在意这个事情。 他只是把黔州的堪舆图重新画了一遍后,交给了身边唉声叹气的李东阳。 “老夫来粤北,便是为你收拾烂摊子的罢……” 李东阳笑的很无奈,尤其是看着这幅堪舆图、图卷下的标注。 “原额旗军一十四万五千二百七十六名,以守则坚固,以调则勾用……” “所以七八十年间,军民安堵,边境以宁……“ “景泰三年,黔州各卫军士见在,多者不过五七百名,少者仅有二四百名……” “虽是类型各处清勾,见今到卫数少……” “城屯站铺官军洪武时兵额为九千八百有奇,现仅存八百九十七户、丁口二千一百八十有四……” 这……足足少了泰半啊,黔州怎能不乱?! 而且洪武时国朝派驻屯军皆强兵悍卒,而今近乎荒废且逃卒甚多。 “趁此机会彻底整改罢,请军部派人接手、吏部则派布政使立布政使司……” 张小公爷俏脸上满是无奈,这大明朝看着光鲜亮丽实则千疮百孔。 就跟一个看着庞大的公司其实现金流都要断了,项目一堆尾款收不回来。 还有每年大笔的开支,养着一堆煞笔玩意儿。 养也就算了,这帮被养的还拼死了挖公司的跟脚往自己家搬。 “黔州情况其实比粤北更好做国朝新司铺设,那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张小公爷望着李东阳,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笑眯眯的道:“就是西崖公需辛苦些……” 李东阳也在苦笑,自己这把老骨头还得到处跑。 想想其实好像挺惨的,可这件事情是必然要有一名内阁大员坐镇才行。 毕竟革新这种事情牵涉实在是太大了,张小公爷即便是现在在粤北也不敢全面推开。 现在引入粤北的刑部、户部,是把升官许愿放给了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以及诸多官员。 这才获得了他们的支持和默许,且朝堂上可能产生的反对声音基本被横扫一空。 否则的话想要推行革新,那必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当然,现在其实腥风血雨也没少…… 那票人基本不是在京师工地,就是在夷州矿场。抑或是在粤北筑路…… “老夫便与你联名上奏罢,这一趟看来是免不了的了……” 李东阳还能说什么,张小公爷都把这摆到自己面前了那还咋说?! 上奏是还在粤北的戴义负责的,老家伙二话没说直接动用了东厂的渠道连夜送进京师。 当粤北都指挥使司的选拔完毕后,朝堂上的争执也已经平息下来了。 刘健等内阁老家伙们果然行事老辣,他们并没有一步到位的同意张小公爷的要求。 首先是将播州划归了黔州,并按照第一条将永宁卫划于蜀中。 其余的确没有立即执行,张小公爷的职衔倒是增加了。 新职衔为“钦差粤、滇、黔三省总督抚”,便宜调“粤、桂、湘、鄂、蜀……等地卫所兵卒”。 同时还有两道圣旨被下达,一则为调天顺八年进士、金陵右副都御史王轼王用敬代职黔州布政使司。 二则用毛锐兼代黔州指挥使司,协助张小公爷执行平叛事宜。 对于这个安排张小公爷自己倒是不反对的,人家伏羌伯领兵征战多年。 又有多次平叛经验,有他在前线盯着、大家再配合一下问题不大。 张小公爷哪怕是到现在也只是纸上谈兵,真正的战阵也只有晋阳那么一回。 要说突然一下子成长为一个成熟、合格的将领,自然是没有那么快的。 这个时候有个老将在身边帮衬着,自然是好事儿。 毛锐是什么情况张小公爷很清楚,这老家伙分明就是一个武将胚子。 且灰常的从心、灰常的倒霉,要不是皇帝一直都搂着这老家伙估计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国朝的旨意既然下来了,国防军一个师也选拔完毕自然是到了开拔进入黔州的时候。 要说这洪舟同虽然长着一张蜡黄脸、一双死鱼眼,但人家这眼色是真的到位啊! 张小公爷要开拔的那一日,直接领着粤北货殖总会馆上下、带着数百宣谕使呼啦啦的给张小公爷跪了一地。 万民伞那是必须奉上的,不过既然是文人自然得有文人的那一套。 这“脱靴阵”是得上滴,一群老汉连哭带泣的给张小公爷脱靴子。 足利小姐姐虽然是七窍玲珑心却也被吓了一跳,好在小周管家在边上笑吟吟的解释了一番。 这脱靴阵啊,是当地士绅们的送行仪式。 但这不是每个人都有的,“脱靴阵”就是表示希望张小公爷继续留在粤北。 他造福一方、舍不得他走,于是用这种“脱其靴子”的方式。 张小公爷那也是场面人啊,当年与处男哥啥场面没经历过?! 唱念作打的功夫堪称一流,配合着这些个老家伙们痛哭流涕依依惜别。 只是张小公爷心里在感慨,好在小爷这没脚气啊!不然熏死你们一票老东西! 一票老东西们则是泪流满面,小杀才可总算走了啊! 财神爷挣钱的本事厉害咱们都承认,可这拿人的本事他更厉害啊! 粤北现在上下近十万人在修筑道路、整饬河道,开山挖矿…… 再不走的话,我们这群老骨头都不知道会不会被抄家一并丢过去啊…… 第四百五十一章 黔州之径难于蜀,杀鸡儆猴取一寨(上) 行军的路线规划的极好,不得不说老将就是老将。 毛锐从赶赴至粤北时就开始准备作战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张小公爷制定的国防军军伍配比中,居然还有辎重车马队。 在小周管家的协助、帝国皇家均属司粤北分司的全力配合下,大量的内河船队被调集起来。 这个时候李东阳马上发现了帝国皇家均输总司的另一项好处,就是可以加大、加速运输。 平日里不仅可以自行盈利,而且在有需要的时候它还可以投入运兵、运粮、救灾……等等事宜中。 在国防军剿匪期间,缴获的粮秣就按量被运抵沿途路线各驿站中登记存放。 行船的时候大量的粮秣又被用货船运载送去,抵达码头就重新装车。 国防军军伍的辎重车马队甚至到了哨级,每哨都有自己的车马辎重及伙夫。 分配下去的粮秣、草料,基本足够他们一旬之用。 行船中的李东阳感慨,粤北士绅商贾们真是好人啊!大大滴好人啊! 这河道整饬的确实不错,回头刑期要增加一下!不然他们刑满了谁来整饬河道?! 再踏上黔州的驿站路途后,李东阳又感慨了。 这黔州要开发啊,这路得修起来啊! 唔……米鲁那帮人可不能都打死了,回头得给伏羌伯他们说一下。 打死了这路特么谁来修啊?!不能死,那是绝对不能死滴! 要死也得死在筑路上,不然岂非白耗国帑么?! 唔……虽然也都是粤北货殖总会掏的银子,可那毕竟都是银子啊! 出征的师接近五千人,算上张小公爷自己的亲卫就超过五千人了。 前有探马前哨开路,队伍分段行进一切都井然有序。 在有车马的情况下队伍行进的极快,当年的驿道现今可用的区域还是不少。 而且在出兵之前毛锐便请戴义找人查探过了,粤北的商贾们也表示这个道路可用。 只是没有说能够达到车马并行如此宽广,但行车是没有问题的。 可毕竟黔州的路况比之粤北和其他区域更悲壮,于是扑腾了一个多月才堪堪抵达。 沿途张小公爷这咬牙切齿的下定决心必须修路,这尼玛的破交通环境根本发展不起啊! 这已经算是极快的了,需知北宋曾公亮、丁度所著《武经总要前集·卷五·军行次第》曰: “凡军行在道,十里齐整休息,三十里会乾粮,六十里食宿”。 (古法:三十里为一舍。倍道兼行,一日再舍。今六十里为食宿,亦量军士急缓为节) 但从有灰机、高铁、汽车+高速时代过来的张小公爷,对此还是很不满意。 就算达不到后世的程度,好歹这路给他扩开了进出也方便许多啊! 张小公爷没有进城里住,而是城外直接开辟了一片营地驻扎下来。 五千人的军伍本就有工匠随同,再有宋然提供的匠人三两下的就把营盘修造起来了。 “见他们做什么?!看着他们面服心不服?!” 张小公爷对着面前的宋然笑吟吟的道,宋然则是呐呐不言。 四大土司回来后没少发动下面部族的头人们准备,但这些头人们可不是见识过国防军的他们。 自然是对于这个命令比较抗拒的,在这种情况下阳奉阴违就成为了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宋然这里的情况更严重,宋家本来就转型书香世家自然武力值就不如从前了。 “堪舆图呢?!哪几家寨子不服于你?!” 张小公爷既然是要扶持听话的宋家立一个标杆,那么自然是要给他立一个威的。 宋然亦知道这点,感激的对着张小公爷长揖到底。 随后让人拿来堪舆图,铺在了桌面上轻声道。 “乖西司生苗阿贾、阿扎、阿麻……等,有寨六百三十营、丁口两万五千余……” 张小公爷找来毛锐一并看着堪舆图,随手点了最近的一个山寨。 “就阿扎这里吧,六千人的寨子不错!可以先把这金筑城的路给筑起来。” 说完,对着毛锐点了点头:“伏羌伯,此役便交予你罢!” “还请督抚大人放心,末将定打出国防军之威震慑些许不臣!!” 金筑城内,安荣贵的宅院中无数的部族头人们吃着酒低头抱怨着。 安荣贵虽然没有杨爱这么有钱,但好歹是累世水西土司家族用度还算是可以的。 “这鸟厮大官儿听说就是个孩子?!架子还真大,见都不见一面呐!” 一包着头巾的黑衣头人,不满的抱怨道:“勾则大人,何须听他的?!” 勾则,是君长的意思。 安荣贵的眼神冷冷的扫过这些抱怨的头人,却见他们的声音立马就小了。 “若还当某是‘勾则’,些许鸟话便莫再提了!” 还有头人低着脑袋有些不服气:“勾则怎的如此丧气,他便是翻江蛟龙可这里是黔州。” 安荣贵还待再言,便见得家里老家头匆匆进来与他耳语了几句。 皱着眉头安荣贵放下了酒碗,望着这些个头人们道:“去开会,记住:都不许张口!” “勾则大人,是那厮小子要见我等么?!” 听得这话,安荣贵不由得笑了:“瞎想罢!是宋家找来的。” “宋家?!那群只知道死读书,靠向……” “慎言!!”安荣贵话都不给他说完,便瞪着眼珠直接喝断:“若寻死自去,莫拖累某家!!” 这头人吃了一喝,低下头却不甚服气的撇了撇嘴。 杨爱那边亦是,十来位头人不住的抱怨着张小公爷架子大。 但君长让他们去,却是不敢不去的。 磨磨蹭蹭下几队人很快的在宋府门前碰面了,田家倒是只有自己来。 毕竟他们现在都是破落户了,肯跟着他们的部族也没几个。 进得宋家一瞅,顿时杨、安两家的头人们就想笑。 宋家这也便是要破落的模样了,肯听他们的头人就那么小猫两三只。 乖西司那些个势力庞大的生苗,一个都没有到场。 “督抚大人有令,明日讨伐乖西司不法生苗阿扎!命我等前去观摩,好以后配合平叛!” 第四百五十二章 黔州之径难于蜀,杀鸡儆猴取一寨(中) 所有人听得这话不由得直接楞了一下,随即心里明白人家这是要杀鸡给猴儿看啊! 显然那位张小公爷是毫不掩饰这这一点,于是一众头人们愤愤不平。 有些当场抱着胳膊就在冷笑,那生苗阿扎岂是那么好打的?! 小六千多号人的寨子,青壮近三千还有八百带甲。 且寨子经营三四百年,寨墙都是用巨石为基、巨木为墙搭起来的。 想要打进去没有五六千带甲,那是想都别想的。 这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么?!一众的头人们抱着胳膊在冷笑,看看你咋打。 “宴席,就等胜利后回来再开设罢!” 宋然亦是看出这些个头人们的不屑,甚至他还看到了安荣贵、杨爱微微的在推动此事。 他们难道就真的没法压住这些个头人么?! 显然不是的,他们只是在抛出这些人去试探。 一方面是试探国防军对营寨的作战能力,演习归演习、实战是实战。 打的漂亮不代表打的厉害,推这些个头人们去试探一番并非坏事。 所以他们对于国防军的重炮火枪和战车这些军械,讳莫如深。 给这些个头人们说起的时候,都是莫名其妙的说到一半就停住。 某可未曾说国防军不成,一直都说他们悍勇。 头人们不信这是头人们的事情嘛,你总得让他们服气不是?! 这些头人们若是能在此类方面跟安荣贵、杨爱他们这些人比,也就不至于只是混个部族头人了。 “明日辰时一刻开拔,军营外集合!过时不候!” 说完这句,宋然便摆手道:“都散了罢!” 杨爱等人开口欲问什么,但宋然的表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问也白问。 于是脸色复杂的杨爱、安荣贵两人,便一挥手带着自家的部族头人们离开。 “不要喝酒了,明日卯时三刻便起来!” 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杨爱便对着下面的家支部族头人们冷声道。 这些个部族头人们见杨爱脸色不好,不由得拼命点头不敢反驳。 亦是同时,国防军的军营里户必裂那狰狞的虬髯光头蹭亮如卤蛋。 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直接甩开了膀子:“旁的不说这一仗诸位哥哥们相让一番!” “回头兄弟必请哥哥们到那金筑城消金窟里乐呵一番,所有花销小弟包了!!” 边上的几个营长则是抱着胳膊冷笑,便见右边那关中汉子模样的站出来哼道。 “额不四瞧不起户必裂哥哥,可这功勋哥哥想要咱麾下的兄弟们也想要啊!” 被叫出来“户必裂”这个名字,便见得欧阳烈那脑门“蹭蹭蹭~”的青筋就涨起来了。 另一营长亦是点头,用着一口京师腔哼哼道。 “户必裂哥哥大人大量,到时候小弟寻几个好姑娘给您伺候着呗……” 户必裂见状一脸冷笑:“这就是诸位哥哥不肯相让了,是罢?!” “咱出来进了国防军,那都拼的是一口刀头舔血、吃的就是功勋封妻荫子!” 那京腔的营长亦是丝毫不让,站出来瞪着眼珠子便道:“某若让了,怎回去跟兄弟们交代?!” “额若是让了,回去得让兄弟们唾沫星子淹死!” 那关中汉子亦是抱着胳膊点头,顿时这三人就对峙住了。 “那莫说别的,出去练练!站着回来的给大人领令!!” 户必裂见这情况也火了,马勒隔壁啊!好话不好说,那就拳头上见真章! “额可先说好咧,额胜了下次活儿亦不抢你滴!” 那关中汉子咧嘴一笑,把刀“咵擦~”塞给了自己身边的亲兵。 “都是爷们汉子,也不玩虚的!你拳头能叫额服气,额就让咧!” 那京腔汉子亦是冷哼一声,将跨刀卸下丢给自己身边的亲兵:“来!爷们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毛锐笑吟吟的抓着自己的虬髯,看着他们争执却不说话。 这种情形毛锐从来没有遇到过,或许真的是只有国防军才能见到。 为何?!因为所有人来到这里,都是为了挣功勋啊! 既然是来挣功勋的,那就必须得老老实实的上阵砍人哪! 不上阵砍人哪儿来的功勋啊?! 下面的各级军卒、军士得要功勋,户必裂他们这些军官也得要功勋啊! 便见得户必裂他们哥仨把刀丢给了身边的亲兵,直接哗啦啦的便冲出了军帐。 外面的数千将士听说整个师里最狠犊子的仨营长要互殴,一下子就全围过来了。 直接哗啦啦的把全身的甲胄脱下来,就穿着一条长裤子户必裂摩挲着自己的大光头咧嘴一笑。 却见他抖着那一身的横肉,大笑着:“别说兄弟欺负人,你俩一起上!” 这倒是实话,户必裂旁的不敢说这身手全师都是认可的。 每每冲锋这位哨正便身着两层重甲,直接挥舞着重刀就杀上前去。 很多时候直接被他撞开的人群就一大溜,跟着他的兄弟直接捡人头就完了。 “得嘞~!兄弟也不矫情,都知道您户必裂哥哥全师第一狠人呐!” 那京师口音的汉子哈哈一笑,抖着一身的健子肉给身边那关中汉子打了个眼色。 那关中汉子显然有些挣扎,毕竟和二对一不合道义啊! “哈哈哈……都上便是罢!兄弟皱一下眉头那就不是人养的!” 那关中汉子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摆开了架势:“额可就不客气咧,来嘞!!” 话音一落,这关中汉子便从右侧直接扑杀过去。 而那京师口音的哥们则是转从左侧扑过去,一左一右钳杀户必裂! 户必裂见此不仅不惧反是朗声大笑,居然一探手便是横直一个摆拳便向着那关中汉子砸去! 那关中汉子像是配合好似的,居然是在这个时候起腿飞踹堪堪与他手臂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这关中汉子立足不稳被砸的竟是“蹬蹬蹬~”的退后三步。 而那从另一侧扑来的京师汉子亦不见得多好,户必裂摆拳砸出的同时一个虎尾摆腿直接踹出! 那京师汉子大吃一惊,立马双手封门“砰~!”的硬吃了这一摆腿。 “吼~!”却见得户必裂虬髯皆张怒目圆瞪,一声怒吼下整个人如炮弹一般砸出! 那关中汉子情急之下只能双手封住自己身前,试图挡住这一击。 然而户必裂那巨大的体积、体重,甚至那不符合常理的速度与灵活让他根本扛不住这撞击。 “嗵~!”的一声,便见得这关中汉子整个人一下子横飞了出去! 居然是“咣当~”一下的撞进了人群,但很快的他垂头丧气的站起叹气道:“额认输咧!” 那京师汉子一见此二话不说赶紧探手:“得~!这回您上罢!咱也算是发扬风格了!” “下回哥哥可不能跟兄弟们抢活儿了啊,咱的弟兄都指着功勋过活呢!” 户必裂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哥哥们给小弟这个面子,小弟也不是那没了心肺的!” “这回小弟承诸位哥哥的情,下回必让与诸位哥哥!” 边上毛锐这才笑眯眯的站出来,对着户必裂大声道:“好!!” “便由你哨进攻,明日卯时一刻起身、辰时一刻出发!急行军午间必须抵达,尽快清剿午后撤回!” 户必裂一个激灵,双腿并拢用着暴烈的声音吼道:“是!!” 天色还擦黑,仅仅是见得些许光亮时杨爱便从床上起来了。 昨夜他没有照例去与自己最宠爱的小妾一并共枕,而是沉默的在自己的主卧里休息。 清咳一声,便有侍女从外间进来伺候杨爱更衣着甲。 并将他的头发梳好,打来温水让杨爱洗漱。 很快的一切收拾停当穿过厅堂走到了院子外面,便见得部族头人们全都在列了。 杨爱呼出一口气,沉声道:“出发!!” 一行人隆隆的骑着战马,缓缓的离开了宅邸向着军营奔去。 户必裂此时则是在逐个的检查,从下面什正的腰刀、火枪手的撚子、炮手的火镰子、火石、火折子…… 毛锐看着时香,微微的眯起眼睛。 远远的已经可见那些个土司带着头人们打马赶来,毛锐缓缓的站起一挥手。 “集合!立正!!” 户必裂见状一个激灵,猛然咆哮一声。 便见得整个哨所有的士卒尽数归队,呼啦啦恭敬、整齐的按军伍站好。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望着毛锐。 “此战机会,是你们哨正用拳头打下来的!” 毛锐望着下面的一群群汉子,沉声道:“对不对得起你们哨正的这份本事就看你们的了!” “爷们的功勋都是沙场上取的,虎狼还是吠犬你们今日证明给本将看!!” “杀!杀!杀!!” 下面的汉子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眼珠子瞪的跟牛犊子似的。 一路走到现在稍微弱点儿的早特么被淘汰了,剩下的这些都是一心要搏杀功勋的。 再由国防军整训了一番、粤北剿匪一番,这帮汉子那无一不是杀才中的杀才。 那奔至营门前方的土司及头人们骑着的战马,居然被这透营而出的杀气震慑的不敢上前。 居然是马头不住的扭动,若不是缰绳控制着它们似乎转头就要跑了。 亦是这个时候,营门“隆隆隆……”的打开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黔州之径难于蜀,杀鸡儆猴取一寨(下) 一队队的车马“隆隆隆……”的从营门处驶出,前哨探马从他们的身边飞驰而过。 那些探马显然已开始都在警戒,发现是他们才“哔”的吹响了哨子。 后面的战马轰隆踏出,天边的鱼肚白微光飘洒在他们的铠甲上交相辉映。 这些身影全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任何的一丝喧哗声响,整个队伍整齐列装无一丝的凌乱。 隆隆的马蹄声中,如同那怒潮一般的向着这些个土司、头人们涌来。 安荣贵、杨爱等人看着那怒潮一般涌来的骑兵,一瞬间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他们身边那些原本呱噪的头人们这一刻也不吱声了,这种气势、这种压迫感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 战马队伍渐渐近了,从头盔面甲下隐隐透出的双瞳望向他们的眼神只有冰冷。 马上的骑士腰腹笔挺随着战马产生一种奇异的律动,在战马队伍的后面则是跟着一辆辆马车。 由挽马、驮马拖拽着,马车上端坐着一排排身着铠甲的汉子。 他们一样保持着沉默,所有透出的目光都是冰冷如同刀刃。 安荣贵、杨爱和这些个部族头人们,顿时有着被虎豹盯住的感觉。 那些军卒望向他们的眼神,就如同在看着猎物、看着靶子。 而当你被数百身着重甲、骑着战马,浑身杀气四溢的老杀才们这么看着的时候…… 若是一般人恐怕当场就得尿了,即便是现在他们没尿也丝毫不敢动弹。 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些个国防军的军卒们一队队隆隆而过,还有那拖拽着火炮的队伍。 不知道什么时候,毛锐已经带着亲兵打马到了他们的身边。 “走吧!早去早回,还赶得及晚上开个庆功宴。” 毛锐扫了一眼这些个土司、头人们,若是从前他或许觉着这批人还不错。 然而现在有国防军珠玉在前,再瞅他们顿生“乌合之众”的观感。 有这样的观感,自然态度不会好到哪儿去。 一群辣鸡,若不是张小公爷看你们为国朝戍边多年早特么把你们全清了! 一家大大小小、老老实实,整整齐齐的去筑路开山。 于是这一句说完毛锐根本就练继续打招呼的兴趣都没有,直接带着亲兵打马离开。 杨爱、安荣贵等人一脸阴郁,但却一言不发的低着头打马跟上。 倒是他们身后还是有几个头人略有不满的低声嘀咕:“狗官!威风个甚子!”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眼珠子却滴溜溜的乱转生怕被国防军的人听到了。 队伍没有一点生息,隆隆的马队开始向着阿扎的山寨杀去。 能数代人累积下来六千余人的山寨,这生苗阿扎祖上也算是有些许眼光的人物。 当年阿扎家的老祖亦是随着宋家的老祖,到金陵见识过的。 是以回来后就深感寨子要起来,修路是必须做的。 坚持了两代人终究是陆陆续续的把这条路修起来了,这让阿扎现在享受到了寨子的兴旺。 然而他们只是修筑好了道路,却没有告诉子孙们兴旺是道路带来的。 要出去见识才能明白这世间的道理,不知道这点的阿扎开始飘了。 阿扎的先祖修筑的道路给寨子带来了兴旺,给阿扎带来了财富。 但现在……却给他们带来了,灭亡…… “隆隆隆……”的马队惊飞了道路两旁的飞鸟,那寨子的牛角号“嘟嘟”凄厉的响起。 无数的惊慌的叫骂声在城寨响起,寨门被一群生苗汉子“嘎嘎嘎~”的拉动关上。 毛锐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直接整个队伍就开赴到了寨子前方。 亦是这个时候杨爱、安荣贵等人才愕然的发现,毛锐他们似乎只有几百人而已! 但这几百人,居然在沿途上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甚至直至抵达了营寨门前一字排开,自己等人才发现人家其实不过是这数百人而已。 毛锐眯着眼睛一摆手,户必裂呼喝一声随即便听得“咔咔咔……”的战靴声响起。 无数身着重铠的军卒从马车上迅速下车,火炮也被卸下来。 那些个马车开始“隆隆隆~”的被组合成一个小型的营寨,刚才的马队则是将驮马拴好。 然后换上了战马,开始整理、检查自己的战刀。 “宋大人,还请告诉他们……” 毛锐淡淡的对着身边的宋然轻声道:“开城投降,缴械不杀。” 宋然点了点头,然而他打马上前还未开口寨墙上就站着一壮硕的生苗汉子开始叫骂了。 “哈哈哈……宋狗!不过是未去听你废话,你便带人来剿某山寨了么?!” 宋然听得这话,不由得面皮涨红! 这么多人啊,这阿扎可曾经还是他的下属啊! “好个宋狗啊!你以为某便是好欺辱的么?!既是你逼我,那便反了又如何!!” 却见那寨墙上的生苗汉子哈哈的张狂大笑:“不过是带了这么几百人,便以为能破某山寨么?!” “等着吧!待某杀往金筑城灭你宋家满门!!” 毛锐极为平静,听得那生苗这么说便让传令兵将宋然喊回来。 随后一摆手,用着轻飘飘的声音道:“哦,既然做反便按反贼处理罢!” 那传令兵听得这话肃然行礼,随即立即冲下去开始大声传令。 “将主有令,生苗寨已反!以反贼论处!以反贼论处!!” 杨爱等人疑惑上前,轻声问道“将军,这反贼的意思是……” “死活不论,伤残按死算。” 毛锐淡淡的道,边上的那些个头人们听得这话则是心下冷笑。 有些人之前没见过阿扎的寨子,被国防军军伍的整齐煞气夺了心魄战战兢兢。 但见的阿扎那山寨巨大的寨墙,又听阿扎那番豪言亦不由得豪气顿生! 亦是此时,便见得一门门的火炮开始被调整角度、方向瞄准了寨门、寨墙。 一群人们抱着胳膊冷笑,毛锐百无聊赖的用马鞭抽打着自己的马靴。 “报告!准备完毕!!” 毛锐扫了一眼,这才道:“开始罢!” “是!!” 那传令兵行礼转身跑去,对着那些火炮旁边的炮兵们低吼一声:“开炮!” “嗵嗵嗵……” 猛然惊雷一般的炸响,这些个已经下马的头人们好几个居然双腿一软“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有几个胆大的亦是脸色苍白,目瞪口呆! “轰!轰!轰!!……” 那看则坚固的寨门、寨墙,直接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升起团团硝烟! 无数的木屑、碎块、石块……随着爆炸声,四处飞溅! “放!!” 火炮却根本就没有停止的迹象,这些个近乎呆滞的头人们艰难的拧头去。 便见得那些个国防军军卒们云淡风轻的开始清理炮膛、装弹、装子铳,一声令下后再次集火! “轰!轰!轰!!……” 弥漫的硝烟中城寨传来了轰隆的崩塌声,爆炸掀起的木屑、碎石凄惨的飞上上空又无力的跌落…… “放!!” “轰!轰!轰!!……” 那些个头人们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看着这些火炮一门门不断的在轰击。 现在甚至那寨子寨门、寨墙的木屑都不飞了,原本还能从硝烟中依稀看到了寨墙也不见了。 那似乎无穷无尽的硝烟中,惨叫声都没有。 “放!!” “轰!轰!轰!!……” 当第五轮炮击轰完之后,却见那些早已经准备好的步兵队“咵咵咵~”的踏着步伐杀往城寨。 硝烟终于散去,眼前所见让这些头人们那心从胸口直接凉到腚眼儿! 整个城寨从寨门到寨墙全部支离破碎,烂的是一塌糊涂。 残岩断壁下依稀能够看到城寨内部被轰烂的吊脚楼、石片屋子,硝烟散尽后还能看到更凄惨的画面。 那些个被炸的支离破碎、残破的尸块,飞溅的到处都是。 抱着大腿、一截断掉手臂的汉子,凄厉的惨叫哀嚎。 透过残破的寨墙还能够看到里面一大片人瑟瑟发抖的躲在墙角,无数人躺在血泊中不知死活。 “吩咐下去,赶紧清理掉。” 毛锐的声音再次淡淡的传来,那声音中带着一如方才一般的平淡。 “手脚健全的留着修路、没用的就杀了罢,莫要留着浪费粮食。” 传令兵以拳击胸:“喏!!” 随后匆匆的下去,那些头人们已经回过神来了。 但他们没有一个站得稳的,他们都伸长了脖子颤颤巍巍的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远远的看着由大盾手开道,一支支的小队呈箭形杀入了寨子中。 “@##”寨子里只有生苗们的喊叫声,却没有听到任何国防军将士的呼喝声。 毛锐似乎觉着不过瘾,摆了摆手道:“走,都过去看看罢!” 说着,起身打马便向着那寨子“哒哒哒……”的跑去。 杨爱、安荣贵和这些头人们连滚带爬的上马,哆哆嗦嗦的跟了上去。 走进了,他们才发现那寨子里原本被他们所看重的八百甲士其实是那么的无力…… “砰砰砰……”火枪一排排响起,那些甲士们凄厉的惨叫着翻倒。 长枪兵面无表情的“扑扑扑……”将他们的身体刺穿,看着那腥血喷溅出来再抽出长枪。 而那些个刀盾手们亦是在长枪刺出的同时,一跃而出沉默了架住斩来到刀剑、弩箭。 便见得那些伍正抽出腰后的小弩,对着最近的甲士便是“嗡~!”的一箭。 然后抵盾扑上去,三人为小阵型便“叮叮当当~”的打起来。 生苗们哪里有什么阵型可言,即便是有很多也早被打散了。 左边一刀砍在军卒的盾牌上,右边就被配合的军卒一刀“咔嚓~”的斩在了腰腹。 躲过了这一刀长枪卒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上来,直接一枪“扑~”的刺向腹部…… 这……这完全不是在打仗,这简直就是在屠杀!! 完完全全的、碾压式的,教科书式的阵型屠杀!! “砰砰砰……”一阵阵的枪响,每次枪响都有无数的甲士惨叫着翻倒。 随后被跟上的长枪卒“扑扑扑……”的刺破腹藏,在血泊里哀嚎惨叫…… “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宋然看着这军伍,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嘴里不住的呢喃着。 安荣贵、杨爱他们也是读过书、进过学的,知道他说的这是《孙子·军争》上的话。 而如今这些国防军军卒的表现,不就是兵法上最好的体现么?! 静,则不动如山。 动,则侵掠如火! 进,则疾风骤雨。 攻,则展如密林! 这些生苗们已然崩溃了,无数人丢下了刀子便往后狂奔。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开始有无数个…… 几乎是在一瞬间这些生苗们“哇~”的发出凄厉的惨叫,那刀子“咣当~咣当~”丢了一地飞快向后狂奔! “弃械跪地者活!” 猛然间,却见那身着数层重铠被腥血喷溅的一身的胖大身影咆哮出一声怒吼。 “弃械跪地者活!!” 他一声喊出,那些个国防军军卒们随即齐声暴喝。 便听得这声若炸雷轰然响起,竟是一时间整个寨子连惨叫声都压了下去。 那些个生苗汉子们似乎被这巨大的怒吼声吓住了,好在有人识得官话赶紧叽里呱啦的喊了一顿。 这些个生苗们本来就不少人扔了刀剑,听说跪地能活二话不说“噗通~”就给跪下了。 果然,跪地双手举起的没有被击杀。 便有国防军的军卒们上前,后面的军卒递上绳子将这些人扎捆起来。 无数刚才还凶神恶煞如狼似虎的生苗们,现在凄凄惶惶如同路边的野狗。 整个寨子里没有一个敢站着的,尽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被捆起丢到一边。 杨爱、安荣贵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了天际,他们抵达开战迄今…… 这……不到半个时辰罢?! 才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一个六千余人、近三千青壮、八百带甲在黔州也算是大寨的生苗阿扎…… 就这么没了?!就这么的……在他们的眼前,没了?! 那些头人们身抖如破筛,他们之中没有几个能有阿扎这样大的寨子的啊! 除了少数的三五家之外,其他家的寨子也就是个三两千人、六七百青壮。 有些甚至连甲胄、钢刀都没有的,只是藤甲和木枪顶多有个铁枪头。 然而便是在他们看来没有个万把人打不下来的山寨,人家仅仅是五百余人就打下来了。 现场只有几个国防军倒霉中了箭正在治伤,他们甚至连战死的都没有一个!! 那些个被俘的生苗们男女老幼耷拉着脑袋,被串成一溜押送如同猪狗一般拖进囚车。 杨爱、安荣贵和那些个头人们,看的是背后不住冒冷汗…… 他们亦是现在才发现国防军居然准备了很多的囚车,一轱辘人就往车里塞。 而国防军的军卒们已经开始挨家挨户的搜查了,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听话的被拎起来带路。 不一会儿又有无数的男女老少们被揪出来,哭喊着被扎捆起来丢到囚车上。 同时还有无数被缴获的各种物资,从粮食、药材、腊肉……甚至还有一些小袋的金银。 亦是这个时候毛锐听得一声欢呼声传来,杨爱和安荣贵等人抬眼望去。 便见得方才在寨墙上威风凛凛、给他们提气儿的阿扎,现在凄惶的如同野狗一般。 被人捆住了双手、衣衫破烂浑身是血,一瘸一拐走两步就摔一趟的滚到了毛锐的马前。 如今的阿扎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八面,更没有了方才的气势如虹。 现在的他就跟一条被打瘸了腿的野狗似的,脑袋“砰砰砰~”的磕在地上。 嘴里凄厉的嚎叫着:“化外野人不知死活!求饶命啊!饶命啊!!” 毛锐甚至战马都没有下,只是百无聊赖的用马鞭抽着自己的军靴“啪啪~”作响。 “他还能干活儿么?!没残废?!” 那阿扎听得这话不由得疯了一样赶紧站起来:“我能干活儿!我能干活儿!” “我说他瘸了,不能干活了。” 毛锐却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而他话音刚落站在这阿扎身后的那个胖大身影直接一刀鞘砸向阿扎的膝盖! 便是听得“咔嚓~!”的一声脆响,这阿扎嘴里发出了凄厉的嚎叫整个“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那左腿已经是扭曲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软趴趴的不住才颤抖着。 “将主说的是,他已经瘸了不能干活儿了。” 杨爱、安荣贵及这一众的头人们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背后寒毛都立了起来! 是的,人家就是杀鸡给猴看!怎么地吧,你能怎么地吧! “老实把粮食、银子全都交出来,你家人能有条活路。” 却见的毛锐望向阿扎的眼神,如同在看着一条废狗:“若是隐匿被查出来……” “那就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做肥料罢!” 那阿扎显然还不甘心:“求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再行呱噪就斩你满门!”毛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摆手道:“你死定了!” “做反者,必须死!你亲眷能否活,就看你交代的能不能换他们活路!” 第四百五十四章 恩威并施平黔州,诸家头人尽入彀 “大人!大人!小的有秘情交代!小的有秘情交代啊!!” 那跪倒在地上的阿扎脑袋“砰砰砰~”的磕着,大声道:“小的是被人蒙蔽!并非对抗大明啊!!” 这话一出口顿时杨爱和安荣贵的脸色狂变,卧槽尼玛!这狗犊子分明是要咬人出来垫背求活啊! “阿祖~宋阿祖,救救我啊!救救我啊!!” 宋然则是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叫老夫‘阿祖’了?!刚才你可是叫老夫‘老狗’的!!” “欧阳烈,先提到他一边审讯。” 那胖大的汉子轰然应道:“喏!!” 随后拎着这阿扎便嘿嘿的笑着走到了一边去,而这个时候国防军军卒们又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没一会儿便有军卒抱着账本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冲到了毛锐马前行了了一个军礼。 “报告!将主,某找到了那生苗的账簿!请过目!” 毛锐哈哈一笑一个片腿下马,先是回了一礼然后拍着这小伙的肩膀笑着道。 “好后生!记你一功,回去让你们哨正把你名字报上来!” 这后生激动的大声应道:“是!!” “让弟兄们别把人弄死、弄残了,这黔州筑路还得要人呢!” 毛锐看他们一顿踹打,赶紧让人下令:“他们要死也只能死在工地上,不然白瞎了!” 这话听得杨爱、安荣贵和诸多头人们一顿寒毛竖起,大爷啊!您这比黑心包工头都厉害啊! 抄没行动进行的迅速而彻底,杨爱和安荣贵浑身冰凉的看着这些个国防军军卒如同积年老匪一般。 三两下的就从地窖里面拽出来藏着的男女,一顿抽打扎捆起来送上囚车。 又或者是查抄出一个个大袋子装着的粮食、金银、朱砂……等等物资,咧嘴笑着让登记好放车上。 毕竟这是六千多人的寨子,查抄出来的好东西还真是不少。 仗只是打了不到一个时辰,查抄却花了两个时辰才堪堪完成。 至于这寨子,毛锐倒是没有让人直接毁掉而是就这么丢在这里。 只是命人回头勒石为功摆在这里,上曰:“弘治十四年总兵官毛锐灭叛匪生苗阿扎于此”。 随后便一挥手,带着人隆隆收队回军营了。 诸头人们现在不厉害了、不牛批了,一个个夹着腚眼儿屁都不敢多放一个。 生怕一个表情不对就把这位毛大人给招惹了,那是破六千多人城寨半个时辰都不用的啊! 看看那生苗阿扎,好歹也是这黔州的一方人物啊! 如今一大家子全跟丢死狗似的塞车里,凄凄惨惨的要被拉去筑路。 早有骑兵隆隆的打马回营准备庆功宴了,来的时候算是轻车回程却拉了一大堆人和东西。 甚至还得留下一部分人看着剩下的东西,大车都拉不完了。 天色全黑下来,打着火把众人才堪堪的回到了军营。 营地里早已经准备好了庆功宴,杨爱、安荣贵等人则是带着比哭都难看的笑容被邀请到了庆功宴上。 张小公爷却没有去什么庆功宴,而是在和新任的贵州布政使王轼王用敬饮茶。 “督抚大人的意思是,司律部、户部将会全面的登记丁口田亩?!” 王用敬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张小公爷,呐呐的道:“那些土官,怎肯愿意啊!” 马车里,小周管家秉承了张小公爷的意志没有如同以往一般刻意的奢华。 但这种奢华是更显低调的,比如这具烧炭的厚黑陶离火纹烧炉。 看着它就是个黑陶炉子而已,实际上这可是北宋年的古物。 本藏于粤北那死鬼童商童成春家里的玩意儿,他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烧用。 小周管家当时一见这玩意儿便寻来户部的人,然后让人估价。 估是七百五十两,小周管家直接掏了一千两——咱张家不缺这点儿银子不占便宜。 “他们会愿意的……”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王用敬,轻声道:“明日大人可与本督一并与他们吃个饭……” “本督相信,他们都是深明大义的人呐!” 必须深明大义,必然深明大义! 杨爱现在就深明大义的拉着路过的小周管家不松手,痛哭涕零的要把自己的田亩交予国朝。 边上的头人们感动的直颤抖,都说我家大人深明大义我们也不能怠慢啊! 回头就把寨子里迁出来让国朝登记丁口,必须登记啊!不然对不住我们拳拳忠心呐!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跟这些黔州赤胆忠心的国朝土官们表示,他们的意见自己一定带到的。 安荣贵可不是杨爱这样没有路子的,这家伙别看他粗豪实际上还是蛮有心思的。 虽然安荣贵看不上宋然,但两家毕竟联系比较多于是安荣贵自然是找到了宋然。 “旁的不说了,从前都是某的不是!某与你赔不是了……” 安荣贵艰难的低下了头颅,叹气道:“看在你我两家世交的份上,便救安家一救罢!” 今天对于安荣贵来说是他这辈子活到现在最漫长的一天,阿扎寨前的那半个时辰…… 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过的最漫长的半个时辰。 宋然看着安荣贵亦是默然,其实从刘淑贞之后两家的交往就逐渐的变少了。 主要是安家主打的是武力,一直琢磨着扩张自己的武力。 在这方面宋家却走的是相反的路线,他们一直在强调文治、致力拓展文治。 理念的不同导致的是两家不同的结果,之前安家似乎是走对了。 但如今看来他们才是真正的走岔了,宋家如今却得到了最大的实惠。 “其实不必这么紧张,如果张小公爷打算下手的话根本就不会做这出‘杀鸡儆猴’。” 宋然到底是读的书比安荣贵要多,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张小公爷的用心。 “这几日你只需要记住,无论有任何事小周管家找你都要照做!” 望着安荣贵,宋然一脸严肃一字一句的道:“千万、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安荣贵现在哪儿还敢自作主张啊?!赶紧点头称是…… 军营内没有给杨爱他们留宿,很直白的在吃的差不多后就让他们滚蛋了。 但这对杨爱他们来说如蒙大赦啊,要真留在军营里他们睡得着才怪呢! 尽管回去了,他们其实照样睡不着。 尤其是临走前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将他们送到了寨门前,告诉他们明日张小公爷请他们饮茶这事儿。 一水儿的头人们就开始满心忐忑了,这真是泪流满面啊。 傻子也能猜到了,明日那是茶无好茶要狗命啊! 想到数百年祖宗的基业到自己手上,可就得拱手送出去他们能睡得着才怪。 但甭管睡得着、睡不着,这早上是还得起来的。 一水儿的头人们看着杨爱、安荣贵也是顶着黑眼圈便知道,昨晚其实谁都没睡着。 唉声叹气的互相打了个招呼,众人沉默的顺着城门往外走。 城外的工匠们已经开始丈量规划路线了,首先就是军营往金筑城的路线。 由金筑城门前开始一堆堆昨天刚刚抓回来的生苗们,凄凄惶惶的啃完了饼子开始干活儿。 挖地的在挖地、夯土的在夯土,打马出城的头人们甚至看到了好几个是阿扎的家人。 那从前也是黔州的贵人啊,如今披着罪囚麻服凄凄惶惶的在工地上干活儿…… 一路打马前去,再由小周管家引领黔州一众人很快的到了张小公爷招待他们的地方。 张小公爷住的地方是营地的最里边儿,姬武将们将这里规划好由工匠筑成小阵营。 小周管家按照自家小公爷的习惯给夯实了一处校场,建出了一支小亭。 “都来了?!坐罢……” 杨爱、安荣贵和这些头人们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一脸谄媚的笑着只敢半拉坐在椅子上。 “这位是昨日刚刚抵达的黔州新任布政使王用敬大人,大家熟悉一下……” 王用敬毕竟是从金陵赶来,而且这沿途可没张小公爷他们行军快。 尽管是接到了命令就立即动身,可抵达却是昨日才抵达。 偏生还赶上了张小公爷杀鸡儆告这一出,于是一个黔州大佬都没见着。 “诸位都是这黔州贤德,以后老夫当多与亲近呐……” 王用敬用着那笑吟吟的表情,给这些个土司头人们打招呼。 黔州这些个土司头人们可不敢拿大,连声道不敢。 王用敬这也是从底层一路打拼上来的,还混过蜀中按察使自然察言观色这一套做的不差。 这帮土鳖一进门,王用敬就知道张小公爷昨晚的话并非虚言了。 一个二个那怂的就差给张小公爷摇尾巴了,却不知道这位张小公爷用了什么手段。 “诸位都是国朝老臣了,为国朝镇守黔州多年艰辛之至啊……”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一抬手,樱子便带着姬武将们给这些个部族头人们奉茶。 尽管姬武将们都生的俏丽非常、皮肤白皙,这些个部族头人们却不敢多看一眼。 连茶都是双手捧着的,连声道不敢。 “本督也不与大家说甚虚话了,布政使大人既然到了……”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么,田亩、丁口登记便开始罢!” “让部族里的青壮们都准备一下,抽调出一部分人带路、协助作战就是了。” 来了!终于还是来了,一众的头人们现在那心一抽一抽的…… 嘴上还得笑着说,我等都乃国朝忠良啊!如此盛事怎能不共襄之?! 张小公爷亦是猜到了杨爱、安荣贵他们的心思,必然是没有给这些头人说情况。 毕竟这是要把他们的基业全都交出来啊,这怎么能心甘情愿?! 大动作他们是绝对不敢的,但瞒下来一些情况让头人们闹一下看看能不能分好处这还是敢的。 这些个头人们毕竟不是他们经受过家里的教育,若不是大明在此多年他们连官话都不会。 让他们识字这就更加困难了,事实上这也是安、杨两家刻意为之。 他们什么都懂了,那还怎么控制部族?! 这种事情张小公爷不可能亲自跟他们解释,给他们的土司解释都是跌份儿了。 而若没有张小公爷在旁做保的话,恐怕谁来说他们都不信罢?! “诸位,请看这里……” 这个时候小周管家就笑吟吟的站出来了,沙盘端上来、堪舆图挂起来。 一点点的给他们解释自家小公爷想要做什么,人群中听的最认真的不是旁人反而是王用敬。 他亦是第一次全面的了解张小公爷的这些规划,而在此之前他对自己要做什么完全不知道。 “粤北货殖总会馆已经承诺出资三百万两白银,将黔州至粤北所有驿道、河道整饬一番……” 刚开始他们还听的有些漫不经心,但随着小周管家讲解的深入所有头人们都不由自主的站起来了。 杨爱、安荣贵心里叹气,知道大势不再了。 事实上他们这也是最后的一丝挣扎,因为一旦张小公爷铺开的话这些头人们会怎么选择?! 是继续听自己的,还是听张小公爷的?! 毫无疑问那必须是听财神爷的啊,听自己的那能挣几个银子?! “……黔州货殖总会馆、黔州贤德协抚会,都会成立起来!”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诸位将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这些个头人们听得小周管家的解释顿时心里一阵卧槽,这尼玛差点儿叫杨、安这俩给害死了啊! 他们即便是再没见识也知道一旦道路通畅了之后,这将会给黔州带来什么变化。 阿扎的那六千余人山寨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还不就是他祖上咬着牙,哪怕穷死都在修路给打下根基么?! 其他人为啥不这么修路?!那尼玛都在山沟沟里,成本太高了啊。 阿扎他们的山寨算是比较近的了,这都修了两代人才算是勉强完工。 他们要修的话估计全寨子吃糠咽菜四五代人,都未必能够修的起来。 说不准路还没修好寨子里的人就不堪重负,全都得跑路了。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就这么个模样,你让他们出劳力那家里就得少一个劳力。 莫说是这黔州本来就产粮不高的地方,便是国朝富庶的中等之家若是被抽走了一个劳力也蛋碎啊! 徭役很多时候要命就是如此,抽调一个徭役出去很多时候就垮掉一个家庭的。 “……首先这得诸位的协助,贼妇米鲁叛乱、筑路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啊……” 小周管家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这些个头人们见状顿时面皮涨红! 却见得一个头人猛然蹦达起来拍着前胸对着小周管家便道:“您和布政使大人可放心!” “某樊家寨子必上真汉子为国朝平乱!!” 那些个头人见这樊龙居然拔了头筹,不由得心里气急败坏! 卧槽尼玛!樊龙你个狗东西,表忠心好歹叫上大家啊! 却见这些个头人们纷纷蹦达起来,一个二个拍着胸脯表示誓将米鲁抓来为督抚大人献舞! “献舞就不必了,倒是与那贼妇勾结之反贼当一并平之!” 张小公爷安然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道:“咱们筑路、开矿、修新宅子……可都需要人手啊!” 对咧!哪儿有这么好、这么多的人手啊! 一众头人们是激动无比,国防军今儿的战斗情况他们是看到的了。 有这样的大佬在身后坐镇,那自己等人还怕个鸟儿! 一顿火炮轰过去,咱们进寨子里拿人就是了! 抓来给咱筑路、整饬河道、修宅子,开山、开田、做牛做马…… 对于让那些人给他们做牛做马这件事情,他们可没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 黔州土族本来就有将战败者当作奴隶对待的事情,这也算是他们的传统之一。 只是从前他们的人数就这么多、寨子就这么大,打起来毕竟输赢有风险不是。 即便是俘虏,也俘虏不了几个。 现在则不一样了,有国防军给他们做后盾啥鸟寨子一顿炮就给你轰了! 这特么稳赚不赔的买卖啊,不干才是真傻子了! “既然是登记丁口,自然是不会让诸位吃亏的……” 有些话小周管家的身份是不能说的,只能是张小公爷来说。 这就是给他们去帝国军官学校的名额,只是这名额只有他们拿战功来换。 剿灭米鲁、跟米鲁勾结的那些山寨,还有沿途驿站、水陆两处贼窝、寨子可以换取。 只有这一次而已,张小公爷顺便也让小周管家把毛锐找来了。 毛锐这边把在国防军中服役的待遇一说,顿时这些个头人们满心卧槽! 从军伍还能有银子挣?! 最低都一钱银子、二斗糙米啊,这特么比自己的亲兵待遇都高了! 而且还特么的包吃住,还有军服、铠甲能发…… 顿时这些个头人们泪流满面啊,这样富裕的队伍难怪他们死拼了。 这换谁去都得死拼啊,哪怕是他们这些头人。 要知道这黔州可是自古就穷困的地方,人谚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 三分银子都没有,那最低级的列卒都能月银一钱…… 卧槽尼玛!必须干啊!要砍谁张小公爷您说话,比如杨爱、安荣贵这俩咋样?! 某家现在就剁了给您当投名状如何?! 第四百五十五章 黔州乾坤尽在手,改土归流平尽时(上) “本督也不瞒诸位……” 张小公爷眯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这次粤北贤德凑了剿匪银子三百多万两!” 三……三百多万两?!顿时这些个头人们听到腿肚子都一软,人就要翻地上去了! 一众土鳖们顿时脑子转过不过弯来了,不少人嘴皮子都在哆嗦脑子算不清这到底得值多少。 他们平日寨子里有个三五百两,那都是了不得顶天的事儿了。 更多时候他们这些个头人手里顶天了,也就是个三五十两就不错了。 这尼玛突然蹦达出一个三百万两,这于他们而言那就是个可望不可及的天文数字啊! 这就好比后世你在黔州普通人一年下来,顶多手上二三千块剩余。 村里最富裕的一年下来,手里落五六万你都羡慕的不行了。 那县里你认识、见过的大老板,一年五六十万你简直想都不敢想。 然而这会儿却有京师高官大佬亲自来拍着你的肩膀说,我这里有几十个亿准备让兄弟你办个事儿。 那估计你也嘴皮子哆嗦,腿肚子打颤啊! “国朝用兵从来不白使唤人,诸位也知道这黔州发展要修路啊!”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这些人可不能死啊!得帮咱们修路呢!” 一众头人们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的点头,对对对!财神爷您说的都对! 他们可不能死啊,哪怕死也得特么给劳资死在工地上啊! 以后咱们黔州兴旺发达,咱爷们挣银子、过好日子可都指望他们那条狗命修出来的路呢! “所以呢,这逮回来能干活儿的活口一个能领五斗糙米、部族头领能拿一斗。” “死的就不值钱了,毕竟咱们要干活儿的人嘛!一个首级就淘换一斗罢,当是个奖励。” 张小公爷望着这些个头人们,轻叹道:“诸位亦别嫌弃这一斗少啊……” “想想回头这路修好了,你们可都是在货殖总会馆有股份的人啊!那才是大钱!” 原本头人们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琢磨从部族里那些个狗崽子手里再抠点儿出来。 张小公爷这句话顿如醍醐灌顶,让这些个老土鳖们一下子脑子就灵醒了过来! 可不是么,这玩意儿路修好了某家不得更挣钱嘛! 为了避免这些个土司们,有意或无意的干扰到各自部族的搬迁、兵卒训练作战。 张小公爷又宣布了一个新决定,就是组织这些土司们到粤北考察一番。 “那粤北羊城繁花似锦,郁水江面阔近两百丈!来往巨舟成百上千,更有店铺数千间……”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让人挂上羊城新码头的地图,点着上面的一栋栋建筑解释。 “这儿是京师菜最好的菜馆,可以吃到从西北来的羊羔肉、骆驼、乃皮子……” “这儿是正宗的粤北菜馆,烧鸡、蒸鹅、扎蹄、烧肠、烧排骨……” “这家则是浙菜,龙井虾仁、东坡肉、西湖醋鱼……” 说就算了,小周管家还着人把画好的图挂出来这就很过分了! 这些个常年呆在黔州的土鳖哪儿见过这阵势啊,顿时眼冒金星肚子里的馋虫不住翻滚。 但小周管家的本事只有这样吗?!显然那是不可能滴! “这些是布庄、绸缎庄,这里是全大明最好的成衣铺子‘御织绣造司’……” “这一块儿是饰品的,还有一些胭脂水粉、珍珠宝贝……” 听到这里一众的头人们不由得有些畏缩了,好家伙!这些可都不便宜啊! “还有粤北最好的铁锅‘粤北铸造分司造’,大小几十个样式可供挑选……” 小周管家继续笑吟吟的道:“介时再与诸位一并去铸造分司瞅瞅,看看国朝如何造刀、造炮……” 卧槽!这必须得去瞅瞅,一众头人们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 国防军的那些铠甲、刀剑,还有那些火炮他们可都是羡慕的紧啊。 肯定想知道这些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张小公爷当然知道这些人的想法。 但张小公爷却不介意给他们瞅瞅,毕竟铸造分司的铸造体系那是他们不可能拥有的。 他们也只能是看着羡慕完全没法模仿,这就是所谓的“核心竞争力”。 你知道我是怎么做的,但你就是做不到。 “在下先给诸位头人们发个二千两安家、五百两路上花用,到了粤北可以从货殖总会馆支上一万两花用……”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回来的时候,再与诸位两千五百两花用……” “嘶”听得小周管家的这句,顿时这些个头人们面皮都涨红了! 卧槽尼玛!劳资们拼死拼活一年下来能囤个几十两,这就算是很不错了啊! 然而现在人家一抬手就给安家二千两、路费五百两,到了粤北还能支个一万两的花用。 这啥概念啊?!这特么就相当于你一年就挣那么三五万,人家一抬手就给你几百万花花。 让你去“考察”一番,到了地方还能送你个几千万玩玩…… 卧槽!那你估计也得喊上一嗓子财神爷、亲祖宗啊! 现在他们望向边上笑吟吟不说话的张小公爷,那眼神里全是崇敬!发自内心的崇敬! 您是咱活财神、是咱祖宗啊,杨爱、安荣贵他俩就是个屁!而且还特么是喷稀的狗屁! 这俩麻卖批的狗犊子玩意儿,每年从俺们手上薅去一水儿的朱砂、水银、上好木料…… 就特么丢给俺们个三五十石糙米,丢个二三十两银子拉倒。 相比之下人家张小公爷这可是真良心啊,大大滴好人啊! 小周管家则是笑吟吟的对他们道,这钱虽不是白给大家的但亦非要大家马上还上。 回头这米鲁给平了,再剿了沿途的水路盗匪凭抓的活口、剿灭的山寨数量和战利品给大家算功抵扣。 若是不足也没有关系,可暂挂在黔州货殖总会馆的账上。 每年大家分红的时候就扣那么些许还上,就凭借这道路顺畅顶多二三年就能还上了。 这话更是让头人们激动的不行了,为啥啊?! 他们现下一年才几十、几百两银子的入账,人家给他们发财路子不说而且还掏了上万两给他们。 且人家还说了,这可以从账上盈利抵扣。 这相当于啥啊?!相当于你每年就挣那么五六万,有个大佬来找你。 大佬给你说只需卖力干,一年下来打底你能分几百万。 而且说完还掏了一千万丢你手里,给你说不用你直接还! 就每年从咱们生意上的分红里扣,你拿着去花就是了…… 那你估摸也得满心卧槽尼玛,妥妥要给这大佬跪一个、喊一嗓子大佬敞亮啊! “督抚大人可放心,某家等不是那没心没肺的!” 当下便有那头人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却见这头人那激动的面皮都涨红了。 手舞足蹈噼里啪啦的拍着胸口,就差给张小公爷切根手指表忠心了。 “寨子里一并事宜您瞧着安排,回头咱就吩咐下去全听您的!” 其他的头人们亦是面皮涨红,这还有啥好说的?! 从前还觉着那杨爱、安荣贵他俩是跟咱们一条心的,结果现在一瞅:卧槽尼玛!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张小公爷财神爷!张小公爷大佬敞亮,您以后说啥就是啥! 谁特么敢说张小公爷一句不好,爷们拎刀子就剁吧了丫的不蘸料都给吞了! 动劳资的财神爷啊,那尼玛是要掐了某的财路啊! 这特么生死大仇不共戴天啊,比特么杀父之仇都要恨啊! 一阵疯狂的表忠心就此上演,边上的杨爱、安荣贵二人那神色复杂无比。 这二人既有些谄媚的想要一起上前表忠心,又似乎觉着这有些跌份儿啊! 这俩犊子背地里给张小公爷上眼药,张小公爷自然也不会给他们什么好脸色。 当然,也不至于现在就收拾他们俩。 只是笑吟吟让小周管家招待一番,然后让新任黔州布政使王用敬接手。 司律部已经进驻黔州摩拳擦掌的准备挣银子……咳咳咳!错了,是给国朝办案子! 户部的崽子们更是狼一样盯着这些个头人们,他们拿出来的田亩、丁口可都是政绩啊! 国朝为何在黔州入不敷出?!还不是特么的丁口田亩太少了么?! 黔州即便是比较穷,也不至于到说收不上税赋的程度。 主要是那些丁口、田亩,还有大量的矿产真正的掌握者是土司们啊。 杨爱、安荣贵自然是没有资格继续跟张小公爷打交道了,跟他们打交道的现在换成了宋然。 而张小公爷现在见的,确实田浩这老家伙。 田家还算是沉得住气的,即便是现在宋然隐隐成为了黔州魁首他们还是能沉得住气。 “过几日,宋公将会带黔州诸土司、头人往粤北勘察一番……” 张小公爷拨弄着手里的茶碗,他的身后则是站在俏生生的田蕾。 看着田蕾的装束便知道,她并没有被当作侍女来对待。 而且看起来过的似乎还很不错,非常的不错…… 因为田浩望向自己孙女儿看了四五次,这葡萄眼儿的孙女居然只看着鹅蛋脸红扑扑的张小公爷。 差点儿没给老田气死,女大不中留啊!! 第四百五十六章 黔州乾坤尽在手,改土归流平尽时(下) 你好歹矜持点儿啊,老夫知道张小公爷哪怕是老夫见之都惊若天人。 可你个死丫头,老夫可是你爷爷啊! 养你二十多年到现在,居然还不抵你跟这张小公爷数十日…… 田蕾这是充分的体现了什么叫“颜值即正义”,守着颜值爆表炸裂的玉螭虎。 现在田大小姐对于回田家或者嫁其他人这个选项,早从选择页面上划掉了。 莫说黔州,便是粤北、桂西、闽浙……乃至整个大明天下。 可有如玉公子张痴虎小公爷一般,如此俊俏璧人、才华横溢文武双全功勋卓著……这般的人物么?! 本姑娘可不傻呢,守着这样的好夫君还要往外跑?! 回去嫁给那些粗俗无礼、肥头大耳,守着黔州一亩三分地就觉着自己风生水起的土鳖么?! 其实刚开始田蕾知道爷爷把自己留给了张小公爷,心里虽是愿意却有些别扭。 好在她也不是那种痴呆文妇,觉着这辱没了自己便寻死觅活。 倒是足利鹤小姐姐笑吟吟的给她说,你若愿走我家夫君不留人的。 只是你田家如今还需借张小公爷之名,你且留下与我学礼罢。 待得黔州事定你想回田家抑或自住一方,都是无碍的。 足利鹤小姐姐那是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两宫她往来多次赞誉甚佳。 于是两宫便请了弘治皇帝御笔题匾曰“恪谨遵礼”,萧敬亲往宣旨赠之。 此匾额可不一般,上还有三朝元老、理学大家、武英殿大学士刘晦庵公题跋。 有弘治皇帝御笔,再有理学大家刘晦庵公给背书…… 足利鹤小姐姐那即便不是“恪谨遵礼”,那也必然是了。 田家小姑娘怎么可能走?!自然是留下来了的。 再与这姬武将们打成一片,很快的从她们口中得知了更多小公爷的事情。 比如晋阳大战十万百姓的百衲万福衣,一首首的诗词、各式话本、文武双解元…… 那京师的女子们不少都喜过张家新庄桃林前,盼的便是与张小公爷不期而遇。 小公爷每每出行皆是掷花如雨、掷果盈车,大街小巷皆占满了来瞧他的人颇有看杀卫阶之势呢! 我们家公子这是不募人而已,若是说家里招人伺候小公爷恐怕国公府的门槛都得踏破了。 “黔州诸土司、头人究竟田亩几何、丁口多少,还需田公与户部、布政使大人核实一番。” 听得张小公爷的话,田浩心里轻叹。 这位玉螭虎笑语盈盈俊俏若那嫡仙璧人,然而行事却滴水不漏杀伐狠厉。 让他田家去出这个头,就是让他们那投名状、站在黔州诸土司、头人的对立面啊! 宋家到时候主安抚,田家则是主督促。 督抚二职拆之分制,田家又得背上清查诸土司、头人田亩丁口之名…… 如此之下田家除了一门心思投靠国朝、投向张小公爷之外,还能如何?! 田家又是没有根基的破落户,若无国朝、张小公爷的照拂恐怕此仇头人们必报啊! “也莫想太多,只需好好任事该有则有……” 田浩能说什么,只能是躬身应是。 张小公爷笑着让田蕾过去,送一下老家伙出去便是。 再摆手让小周管家将宋然、杨爱、安荣贵三人,领到自己的草亭来。 走在了路上,田浩想要跟自己的孙女儿说什么。 但张开口却一时顿住,终究是停住了脚步长叹一声:“蕾儿,莫怪大父……” 田蕾听得这话不由得浑身一震,但很快的回过身来轻声道。 “大父过虑了,蕾儿从不曾责怪大父……” 却见田蕾笑着走到了老田身边,搀扶着他轻声道:“蕾儿知道大父担心甚……” “这些日子,蕾儿与足利姐姐亦是问过……” 田老头儿听得这话,不由得两眼放光:“哦?!”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 却见田蕾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对着自己的爷爷轻声道。 “姐姐说,太史公此自序……颇有禅理……” 老田浩听得这话脚步一顿,随后沉重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宋然、杨爱、安荣贵三人则是像被训导的小学生一般,双手恭敬的下垂低着脑袋站着。 “过几日,都安顿好你们便带头人们到粤北见识一番罢……” 张小公爷轻声道,声音不需大然而他们全都得听。 “回来后便开始平米鲁、剿水路匪盗,顺便这次拿我的手令去运一批农具回来……” 三人躬身应是皆不敢多话,张小公爷也没有要奉茶的意思:“这次……宋公带队罢!” “还劳烦二位多多协助,沿途安抚诸头人。” 这话说的……杨爱、安荣贵都要哭了,还需要安抚么?! 估计沿途那帮狗崽子特么抢着给宋然献殷勤罢?!我俩现在就是边缘人啊! 其实从茶会结束后他们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区别,那些头人们嘿嘿的笑着各自离去。 甚至很多人招呼都不打,直接从他们的宅子里搬了出去。 这些头人们只是土鳖但不是傻子,他们也算是看出来现在杨、安二家怕是要废了。 这两艘破船特么薅自己等人羊毛那么多年,说感情?!说个特么个卵子的感情啊! 不是没辙要抱团求活,谁特么有心思跟这两家人打交道啊。 “此番粤北之行,做的好的自然有功论赏。”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轻声道:“如今大事初始,立功机会颇多!需多加用心,好为子孙搏个前程。” “‘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黔州古前有诸家引入变化方有今日……” 望着他们几人,张小公爷缓缓的站起来那身姿挺拔若松柏:“千载数百年,也是到了要变的时候了。” 几人赶紧躬身应是,他们自然知道这是出自于《周易-系辞》下。其曰: “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张小公爷缓步行出,走到了三人面前淡淡的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今汝三家亦受泽多年,当斩不斩必受其害!” 三人躬身,却不再吱声。 这是出自于《孟子·离娄章句下》二十二节: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 “当予不取,当取不弃……” 张小公爷望着这三人,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本督给你们,才是你们的……” “不给的,你们不能抢!!” 历史上平灭米鲁的王用敬现在用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黔州的改建工作中。 也是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叹,这米鲁作乱也并非坏事啊! 好歹这贼婆娘把一水儿的黔州官员,该砍的砍了、该杀的杀了。 那帮废柴全挂逼了,国朝这才好进入重新打整呐! 不然国朝要将黔州改制,还不知道需等到何年何月去了。 凡事欲行,尤其是这种大事必然是需要一个契机的。 当年国朝第一次入黔,是为了借道往滇南剿灭前朝余孽。 永乐朝两田相争,亦是给了国朝逐渐入驻黔州的契机。 然而那两次的都没有这一次米鲁来的直接,张小公爷是借此彻彻底底的拔除了土司之制。 甚至连带头人制都一并拔除了,只需看着这些个头人们现在把亲族都一并领来就知道了。 王用敬看着边上的田家人亦是同时感叹,这张小公爷比传说中的更厉害啊! 用上田家这破落户,顿时变废为宝! 有谁比破落后不得不四处行商求活的田家,更清楚各家土司头人家底的么?! 田家的人往边上一站,这些土司头人们即便是想要藏些许丁口田亩顿时变得不可能了。 除了土司们的田亩之外,王用敬还需要着人开垦大量的田亩。 原各军屯都被召集了起来,一方面是告知他们现在军籍转民籍了。 顺便让那些逃籍的军卒回来,他们就是想从军也不可能再接收的。 但登记丁口后可以从布政使司凭丁口领取田亩,只需要一亩每年六斗的租子就能耕作。 一堆之前的逃卒听得这个小心满心卧槽,呼啦啦的便往山下跑。 毕竟这能上户籍谁特么愿意做野人啊,靠近城心里都发慌啊! 另一方面则是让他们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农,负责带这些打散的部族开荒、耕作。 这当然不是免费的,每月月银一分、糙米五升就是给他们的工钱。 这价钱莫说在京师便是在粤北,那鬼都请不来。 可在黔州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工价了,一群老农们自然屁颠屁颠的跑来帮忙干活儿。 土司头人们并在没黔州呆的太久,仅仅是数日时间将丁口田亩登记完毕后他们就启程了。 带着他们的些许亲兵,交代家里人好好配合布政使司后边匆匆上路…… 而随着他们的离开,大量在山涧中的寨民几乎都被迁了出来。 并将其打乱后重新分配,有着部族头人的吩咐、亲族的安抚亦没出啥事儿。 而且到了地方还有良种、田亩派下来,那些老农数代居住于此语言不是问题。 官话的推广亦被提上日程,老农们还得身兼教授官话事宜…… 王用敬看着这如火如荼的场面,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黔州,如今才能真正的算是入国朝掌中了! 第四百五十七章 黔州土鳖皆服气,归来却觉换人间 船只渐渐的接近于粤北的时候,那船上的头人们便开始激动了。 因为往来的船只已经开始渐渐的增多了,甚至那些大船吃水甚深满载货物。 沿途所见都让他们无比惊奇,很多时候目瞪口呆。 其实他们黔州的时候就被吓了一哆嗦,小周管家给他们准备的是乌云踏雪舒适豪华版马车。 虽然是并坐六人的,但这马车的豪遮还是让这些头人们畏缩的不敢上前。 其他名贵的材料他们只能看出名贵,然而那车板的几根紫檀木他们还是看出来了的。 听说这车就得五百两一辆,这些个土鳖们差点儿裤子都尿了。 好家伙,一辆车就得他们好几年的全年收入才买得起啊! 这群土鳖们可真的是第一次到出门啊,而且一来就到了大明最为繁华新区域之一的羊城码头。 看着那码头上人山人海呼喝着不断通过栈桥,将一箱箱的货物往船下运载着。 这些个头人们看着码头上的人山人海腿脚直哆嗦,这码头上的人看着恐怕比金筑城都多罢?! 头人们畏畏缩缩的从栈桥上下来,而早有望江楼的人过来给他们准备了车马。 拉着他们就往望江楼走,沿途那看着层层叠叠的商铺、各式各样的货物摆设。 这些个头人们简直那口水都要哈喇下来了,到了地方看到那望江楼更是腿肚子一哆嗦差点儿就给跪了。 要知道哪怕是比他们见多识广的土司们,第一次见到望江楼的时候也是差点儿就给跪了。 宏伟无比的望江楼内,哆哆嗦嗦的走进去一水儿土鳖们又傻眼了。 这楼内的陈设那简直超乎他们所有的想象啊,要知道他们连江南水乡都没见识过的。 这几辈子祖上带他们,全都蹲黔州大山沟沟里头傻呵呵的住吊脚楼的。 猛然到了这粤北,见到了这哪怕是连粤北商贾们都甚感奢华的望江楼里不傻才怪了。 再听着小周管家给他们笑吟吟一点点的介绍这楼内的情况,一众头人们更加畏首畏尾了。 生怕自己不小心触碰到啥贵重玩意儿,那砸了一个几百上千两银子的…… 头人们想想就觉着自己腚眼儿都在抽搐,这尼玛豪遮无度啊!豪遮无度啊!! 再上了顶层那餐厅,看着江城水天一色之景…… 哪怕是这些个土鳖们亦生出人活一世当如是之感,晕晕乎乎的被殷勤劝酒劝菜。 迷迷瞪瞪的吃了一大通胀肚子,再饮些许茶水被送到了楼下的江景客房里休息。 一觉起来,已经是傍晚了。 洪舟同他们这些粤北货殖总会馆的人,也是晚宴上才与他们一同吃饭。 笑吟吟的给他们大致介绍了一番,然后又是一顿酒。 喝的五迷三道的这些个头人们,看着琳琅满目的各式菜肴。 再看着奢华无比的整间餐厅,回首望去见那江城夜色中灯火通明…… 顿时感慨,自己特么上半辈子那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简直特么猪狗不如的日子啊! 瞅瞅人家、瞅瞅人家,这特么的才叫过日子啊! 晕晕乎乎的喝完滚蛋去睡觉了,第二天一早就起来换上了一身衣袍。 便有粤北货殖总会馆的人找来,给他们带来了五百两现银。 又给了一块牌牌,说不够可以随时到柜上支取。 就是每次得签名入账,这倒是难不倒这些头人们。 虽然不是啥读书人,但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 哪怕是歪七扭八的写上,然后再按上手指膜画押一个。 那粤北新码头上的商铺自不必说了,直接把这些个黔州土鳖们看的是眼花缭乱。 上次土司们来去匆匆也没有细看,这回总算是可以仔仔细细的逛上一遍了。 好些上次遗漏的地方这次都看全了,这看了就捂不住荷包了…… 这胭脂水粉好啊,先折腾几件回去给自家的虎逼娘们让她们乐呵一下。 再看那订制衣裳也好啊,就特么的价钱简直…… 算了~算了~到释褐肆瞅了瞅,撮着牙花儿掏了几百两置办了好几身衣裳。 再掏了几百两买了些许手势,走出来这群土鳖们眼角都在抽抽。 东西是好啊,都是好东西啊! 可这银子也特么不经花销啊,就这一间铺子前后一抬手近千两就没了。 再到米粮铺子,这米粮倒是比黔州便宜多了。 但小周管家笑吟吟的给他们说,不必购买米粮了。 到时候他们回程会买上一大批,随船一并运回黔州去。 于是一众头人们又钻到了其他铺子、巷子、街市上瞅瞅,四周围全都看了一遍后不由得感叹。 哪怕是黔州最繁华、最热闹的金筑城,跟人家这码头比那都不是个儿。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张小公爷毕竟是从新世纪过来的大好青年啊! 虽然当年鸟事儿没少干,但正事也没少干呐! 至少这街道的规划问题上肯定是要比大明强上不止一筹的,营造之初就已经考虑到市场内的规划问题了。 下水道、运货通道、柜台摆设、防火、防潮……等等一大溜,再有大匠们补充上去。 建造出来的若是连黔州金筑城都比不过,那小公爷赶紧抹脖子拉倒了。 这在码头的铺子,上头人们就足足逛了三天还意犹未尽。 心里感慨: 不读圣贤真可怕,一句卧槽走天下。 若是曾读圣贤书,好歹会加句尼玛。 直至小周管家提醒他们要去参观铸造分司这事儿,他们这才恍然想起这事儿来。 在小周管家的带领下直接乘船,再转马车半日抵达了铸造分司。 从戒备森严的高墙城门处进入了铸造分司,看着那巨大的冶炼车间、铸造车间。 还有一位位的大匠们,不断的在铸造各型号的火炮、马车配件。 即便是这些头人们一水儿土鳖,此时也知道为啥人家愿意带他们来看了。 原因很简单啊,他们根本就不可能自行铸造出火炮来。 这就是人家愿意给他们看的原因。 如此巨大的车间、数千大匠工匠辅匠学徒同时运作,再有那巨大的水力锻锤…… 这些他们怎么造?! 走出车间到外面的水坝上,可以看到那高耸水泥浇灌的水坝。 看到他们都绝望了,这特么怎么造?! 张小公爷没有做什么花俏的行动,就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他们一个道理。 这国朝你们扛不起,老老实实的跟着国朝走该有都有。 若是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那说不得就得一家人整整齐齐…… 铸造司足足参观了一天,这都算是囫囵吞枣的粗略看看了。 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这些个黔州土鳖们震撼的腿肚子都在哆嗦了。 到了第二天小周管家则是笑吟吟的,带着他们去拜访了如今的粤北都指挥使许宁。 许宁也没客气,哈哈一笑便带着他们进入了演武场。 三大土司们算是见识过人家怎么打的了,这些个头人们虽然见过但这数千人一起演武还是第一次见。 看着自己检查过跟金筑城一样结实的城墙,在新铸辅国级戟式八寸重型战防炮下轰然倒塌…… 这些个头人们知道,自己在人家哪儿就是一盘儿菜。 这下他们是真的彻底认怂了,刚不过啊! 真要硬着头皮上,那就是送菊受肛的结果…… 一边带着他们参观各地,小周管家却也没有闲着。 一方面待这些个土鳖们全都心服口服,彻底认怂后就开始运作“帝国黔州货殖总会馆”事宜。 让这些个土鳖们屁都不敢放的就加入进来,三家土司每人一成股子、黔州布政使司二成。 国朝户部那边拿了一成、再有军部一成,剩下三成则是给了头人们分。 这都不用他们出银子,只需到平米鲁、剿水陆盗匪的时候用俘虏数量决定就完了。 小周管家的话一说,顿时这些个头人们眼珠子都红了! 卧槽尼玛!必须杀回去啊,那特么狗崽子们可别给某家把人打死了!那都是股子啊!是银子啊! 小周管家可没管他们咋想的,狗腿王周瑾山阁下只对自家主子张小公爷负责。 于是接着宣布的,便是要成立黔州货殖总会馆下属的“帝国皇家均输司黔州分司”。 照样是不用他们出一分银子,只需要等分红就是了。 这块儿搞完了接着便是按照清单,开始大面积的采购各种物资准备随船运回黔州去。 首先就是来百财甲型货运马车,啥也不说直接先来五百辆。 三万多两,打完折扣也就三万多点儿。 小意思、撕撕碎,反正这些个土司、头人和他们的随从都会赶马车。 再跟粤北布政使司商谈一番,以黔州布政使司的名义从粤北布政使司购粮五十万石。 因为数额巨大,所以粤北布政使司将每石的价格降了二钱银子。 在钦差、户部的见证下双方签字画押,由黔州货殖总会馆采买、交由均属总司粤北分司负责运至黔州。 电脑端::/ 然后交付给新成立的“帝国皇家均输司黔州分司”负责押运,送往黔州首府金筑城。 这一块儿算上给粤北均输分司的运费,拢共亦就一两银子一石了。 五十万石粮食算上送到了黔州的运费,也就五十万两~! 小意思,撕撕碎! 再有的便是采买了三万多两的农具,以黔州货殖总会馆的名义拿下铸造分司黔州铁锅代理权。 由粤北布政使司、粤北货殖总会馆负责,招募了一堆老农往黔州指导堆肥、种田。 忙乎着这一切的小周管家他们,还没有准备好回黔州。 京师勋贵们组建的“大明帝国国勋簪缨货殖会”,便跟诸土司们代表的黔州货殖总会馆签署了协议。 随后呼啦啦的先租赁了一大票的货船,拉上水泥便往黔州赶。 沿途还派出快马,让黔州方面赶紧把那些个罪囚给送来清理河道、修筑码头。 当然,还有要建上大批的商铺、酒楼、街巷…… 潮白河码头坊市现在是日进斗金啊,这粤北新码头也差不到哪儿去。 黔州的虽然估算稍微差点儿,但总是挣钱的。 只要挣钱大家就都很开森的去做,只要想到挣银子大家就美滋滋的。 终于清单、人手都招募完毕了,那些个头人们却多多少少都超出预算的支取了一大笔银子。 原本他们觉着这一万两是足够花的了,可到了粤北才发现够特么的够啊! 完全不够花啊!! 去一趟成衣坊出来小一千多两就没了,再买几件首饰、些许水粉。 自己等人又瞧上了精制五百炼的战刀,凭借他们头人的身份可以担保购买。 一瞅标价直接腚眼儿凉了半截,那尼玛一把战刀就得两百多两银子啊! 再配个檀木铜镶红珊瑚青金石鲨鱼皮包刀鞘,一下子三百多两就没了。 这银子……真特么不经花啊,一众头人们泪流满面。 其实比头人们更泪流满脸的是杨爱、安荣贵他俩,这俩土司原本那也是威风八面啊! 在黔州这些个瘪犊子当年谁被捧着他们啊,现在呢?! 卧槽尼玛!全都给宋然那狗东西呵卵子去了,恨不得就跪地上舔着。 气归气,这两人也知道这是大势已去无可奈何。 待得他们启程再随着沉重的一溜溜货船,跑了半个多月总算是回到了黔州的时候不由得目瞪口呆。 那位他们几乎都被忘掉的阿扎,带着他寨子里一千余青壮基本挂逼了半数在码头上。 总算是将这码头勉强的修筑了起来,跟粤北那码头肯定是不能比的。 然而却比从前那可是强出太多了,边上的仓库都修筑好了。 还有一溜溜的码头工人们,在这码头上呼喝着开始不断的运载、卸货。 不等晕乎乎的他们反应过来,车队就开始顺着驿道隆隆的向着金筑城赶去。 看到了阔别已久的金筑城这些个头人们顿时感觉恍若隔世啊,可他们似乎才仅仅出去月余而已。 小周管家去向张小公爷缴令,而黔州布政使王用敬则是笑吟吟的将头人们带到了城内。 布政使司边上已经给“黔州货殖总会馆”修造了门楼,而布政使司内亦有“贤德协抚会”办公点。 这算是彻底的安抚了这些个头人们的心,但紧接着他们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摩拳擦掌启平叛,各路头人忙挣钱(上) 部族的族人被拆散分配,他们这个已经有了预感并不意外。 田亩这个事情三大土司们都老老实实的交出来了,自己还能硬扛是咋地?! 拿脖子抵过去跟那位漂亮的小公爷说,咱脖子很硬您试试?! 这试试,说不准就得现场逝世啊! 但……卧槽尼玛!某家私藏的那些矿山矿井、一些亲族兵卫咋一并没了啊! 再一琢磨那会儿蹲布政使司、户部身边的田家人,这些头人们顿时气的直哆嗦。 好家伙!好你个田家啊,这尼玛就把咱全给卖了个彻底啊! 田家一时间在这黔州举世皆敌,以至于有苦说不出。 好在这些人可都不敢动他们,毕竟那玉螭虎大爷可就站在田家身后呢。 田家的那位小祖姑姐还在玉螭虎的营地里,说是跟扶桑的那位公主殿下学礼仪去了。 再往下他们心里就更加的麻卖批了,因为土官卫所撤销了! 寨子里原本所有的铠甲、刀剑,都被收走了。 黔州水汽重、日照少,铁甲根本就很难存放。 即便是布甲也不好收拾,这里最为适宜的只有是藤甲。 藤甲,最为著名的莫过于《三国》中诸葛武侯火烧藤甲兵的那一幕。 而藤甲历史上也是确实存在的,甚至后世还还原过藤甲。 还原藤甲的地方恰好便是现在的黔州,是布族的寨子进行了一次还原。 当时还有节目组为此专门做了一期节目,并将藤甲带至后世的京师军事博物馆。 馆内馆员、李斌博士还专门用古连弩进行了测试,发现确实无法击穿。 而后世的藤甲亦是经过改良的,其极大的提高了防火能力解决了原本藤甲面临的易燃缺点。 黔州虽然藤甲好用却制作不易,首先工序就是个巨大的问题。 一套藤甲要选藤、砍藤,回来后还得沸水杀青,再进行晾晒让其复干。 然后就是桐油的浸泡,浸泡后还得进行阴干。 这才能用藤去编织藤甲,编织完毕、札紧后还得压实。 最后还需进行两次桐油浸泡、阴干的流程,这才能是一副可用的藤甲。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三国》中孟获的藤甲,会易燃的原因。 而写《三国演义》的湖海散人是元末明初生人,又曾入张士诚府内为幕僚。 是以应该是接触过相关的事宜,知道藤甲的情况。 也是因为制作困难于是他们除了亲卫,囤积的藤甲并不多。 哪怕是三大土司中亲卫最多的杨、安二家,也仅仅是囤积了不到万副藤甲。 当然,现在这些连带头人们的藤甲全都归了小公爷。 再经过石灰水浸泡、桐油浸泡,再刷以黔州毕城所产大漆藤甲易燃缺点顿解。 头人们都感叹,这位玉螭虎人家厉害并非是浪得虚名啊! 这才出去一个多月,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人间。 原本扣扣索索意图私藏下来的亲族,几乎全部被登记了户籍丁口。 而且还全部打散重新组织起来,分散到各地派了官员管理、给田亩种地。 头人们是不知道,这一个多月王用敬那是遭了多大的罪啊,这日子过的那简直了…… 权利是拿回来了,而且没有了土司头人的肘制王用敬可以随意发挥。 可尼玛这黔州缺官员、缺文教、缺社学……几乎什么都缺啊! 且还是全大明十三省中,唯一没有乡试的行省。 王用敬哪怕是到现在都忙的脚不沾地,这黔州现在能用的人几乎都被他拎起来用了。 还好各军屯本身人也不少还基本都能用上,调配一些、按照张小公爷的要求培训一下。 派下去暂时能够顶上,但国朝肯定需要将官员派来管理的。 黔州虽然没有乡试,但县、府二试还是有的。 从宋代开始亦考出不少读书人来,但总体来说和其他区域完全没法比。 最惨的是现在他们都没有乡试,要考乡试还只能是去滇南考。 但现在可用的人手不多啊,这些本地识字的秀才们当时就被召集到了一起开会。 整个金筑城布政使司里,秀才们互相道礼熙熙攘攘。 王用敬却没有太多时间给他们解释这那,直接分派了每人一个卷宗。 然后让他们愿意的就去接受培训,回头就开始到新切割的乡村里任职。 这些秀才们拿到卷宗看完就懵逼了,这特么神马情况?! 瞧着卷宗里的意思他们这是要去暂代很多土司、头人、土官们原本的位置,只是切割的更细。 同时他们还得负责教谕之职务,当然只是暂代。 既然让他们办事自然是不可能亏待他们的,月银一钱、糙米三斗这就是工资。 还能得一块儿布政使司颁发的,“黔州布政使司宣谕使”的牌牌。 布政使司每月一次小考他们的功考进度,三月一次大考、一年一总考。 若是评级能达“上上”,那么就奏请国朝为他们的科举加分。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狠的,最狠的是王用敬宣布如果诸位庠生做的好…… 张小公爷说了,会与他一并联名奏请国朝在黔州开乡试! 这重磅炸弹就很尼玛了,一堆的黔州士子们都满心“且尔娘之”! 提到这乡试一众黔州士子们就泪流满面啊,那尼玛简直就特么不是人能扛的事儿。 黔州这驿站、驿道本来就坑的要死,他们还得准备盘缠、冒着沿途被各种山贼流寇山寨做掉的危险…… 一路跑到滇南去考个乡试! 这帮子士子虽然没有跟黔州外的士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可要说他们多能打,那就真不至于了。 这年月哪怕是黔州外的很多区域,出了村寨就相当于踏入吃鸡战场。 你不知道啥时候蹦达出来一逃卒、山民,或者狮子老虎毒蛇……让你死的不明不白。 更何况这黔州之地,那比黔州外可风险高多了去了。 于是从宋末迄今黔州能考出来的举人没几个,秀才虽然有不少。 王用敬这个时候又说了,这次国朝将玉螭虎张小公爷派来一则为平米鲁之乱。 二则亦是清扫这黔州的牛鬼蛇神,最近这驿站、驿道都要修筑起来。 张小公爷分身乏术,也是考虑到读书子生活不易不当废弃一身所学于是请本官寻来诸位说项此事。 让你们去安抚那些原属于土司、头人、土官们的领民,就是要调拨人手去剿灭水陆两匪的。 而且到时这驿站亦对我等读书人开放,可凭条投宿! 介时黔州水陆两路皆畅,天下之大诸位又哪里去不得?! 你们得好好做啊、出功绩啊,老夫这才与张小公爷向国朝请奏给咱们黔州开乡试啊! 这几项一摆出来,黔州的士子们哪儿还有啥废话啊! 要面子,布政使司宣谕使的牌牌、布政使亲自接见还不够有面子的?! 要里子,每月一钱银子、糙米三斗这实打实收下的啊! 要前程,到时候这乡试要是在黔州开设,自己等人不必远行又能借驿站投宿…… 这特么还说个卵子的说啊,哗啦啦一大片士子赶紧站起来。 就差给王用敬切手指表忠心了,一个二个面皮涨红誓言必然安抚好各领民。 头人们自是不知道,王用敬这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多用张小公爷仕林中的大名镇场子。 而且是奔忙的几乎脚不沾地,一天都不知道有没有睡到两个时辰…… 这才勉强的赶在土司、土官和头人们回来之前,安置好了所有的一切。 然后就是剿匪队伍的组建问题,这方面是由毛锐亲自来办的。 由田家的名单甄选,各家土司、土官和头人们的部属里直接被遴选出来了五万余人。 土司们回来一瞅这情况就知道,得~啥也别说赶紧干活儿罢! 一顿壮行酒下,熟悉这黔州各水陆山寨、知道谁跟米鲁勾结的土司、头人大军兵分五路直接进剿。 国防军的部队这是要来立功的,于是除了全火器营留守之外其余全部出动平米鲁去了。 张小公爷到是不怕米鲁知道这里的动静,这个时代哪怕九边出乱子沿途快马也得七八天京师才能知道。 更何况这黔州的山峦叠嶂、各寨不通,她米鲁除非能掐会算不然怎么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开炮轰了这寨子罢!” 户必裂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这些个头人们哇呀呀的喊着冲阵,但他的话刚出口就被身边的头人打断了。 却见那头人摆着手道:“别别别……兄弟,某能打下来!那俘虏可都是银子啊!” “你这一炮下去得打死不少,打死某可就亏了!死的一个才一斗粮啊!” 户必裂一头黑线,这尼玛全掉钱眼里去了! “可……哥们,你的那些人伤亡也不少啊!” 这头人不在乎的撇嘴道:“回去一人给三分银子就成了,但抓了人一个能值五斗糙米呢!” “么事儿!么事儿!” 亦是此时,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欢呼! “轰隆!”那城寨的大门直接轰然倒塌,嗷嗷鬼叫的土司兵们直接冲入了城寨中…… 那几个头人见状赶紧往下跑:“别打死了!死的不值钱!要活口!要活口筑路!!” 第四百五十九章 摩拳擦掌启平叛,各路头人忙挣钱(中) “……”户必裂不知道自己该说啥好,叹气一挥手让弟兄们上去搭把手。 可他们要上去人家还不愿意啊,这特么都是功绩啊! 一个活口可得值好几斗粮食呢,您别跟我们抢啊! 户必裂这一琢磨,不对啊! 哥们,你们要立功我们也得要啊! 不能你们给挣钱、挣粮食了,我们就干看着罢?! 双方这一商量很快的做出了决定,由头人们先去喊话。 对方不投降就开两炮吓唬一下,要再死犟一炮给丫把城寨轰了。 死的不值钱就给户必裂他们算功绩,活的户必裂他们功绩一成剩余都给头人们。 大家配合作战,打完后算账。 于是,平叛的画面就变成了这样: “兄弟!开门呐!哥们包你不死!(就是要筑路)” “狗东西!谁是你兄弟,是你把官军引来的罢?!叛徒!@#@##@……” “别做无谓的牺牲,布政使大人说了投降不杀!” “叛徒!@#@#……” “马勒隔壁!老欧!老欧!给他开几炮!” “嗵嗵嗵……轰!轰!轰!!” 一片山崖崩塌,巨石迸裂飞溅的四处都是。 “马勒隔壁!还嘴硬,老欧肛他!!” “得嘞~!” “嗵嗵嗵……轰!轰!轰!!……” “崽子们,杀……呸!是抓!抓抓抓!要活口,死的不值钱啊!记得别打死打残!!” 而这个经验很快的在五支大军中飞快的流传开了去,然后很快的获得了一致的好评。 从头人再到国防军纷纷对这个经验分享点赞,此举极大的促进了大家的平叛热情和配合。 此时黔州的山寨可谓是星罗密布,大的数千人、少的也许百余人。 《明史》就曾载历史上王轼平米鲁时候,战果是: “用兵凡五月,破贼寨千余、斩首四千八百有奇、俘获一千二百”。 破城寨千余但斩首、俘虏却只有六千余人,这特么一个寨子平均下来就二百人。 这还是历史上只打首要刻意放过了很多跟米鲁有牵涉的山寨,毕竟要是追溯下可了不得。 然而这次的情况不一样了,那些人可都是头人们的功勋啊! 那尼玛没关系都打算让他们有点儿关系,你特么没关系某家如何拿你去换粮食筑路?! 再然后大家为了多抓人那流程就更加的简化了,直接成为这样: “投降不?!” “叛徒!!@##……” “开炮!” 分叉一:投降,入内抓人。 分叉二:不投降,一顿炮轰了寨门进去抓人。 火炮轰多了国防军们也有经验了,把火炮放低对着寨门、寨墙下半部轰。 这样寨墙、寨门就会顺势倒下,而且里面的伤亡会较低。 方便大家多抓点儿活口,好送回去筑路。 五路大军齐头并进,虽然没有历史上所载那样: “调桂、湘粤、滇南、蜀中官军、土兵八万人,合贵州兵,分八道进”,如此宏伟。 但实际上这次的进攻却是更为有力的,甚至比历史上的队伍更强! 那尼玛都是下面头人们的功勋、都是下面部族兵卒的粮食啊,大家都士气如虹、战心十足啊! 一个二个那都俩眼珠子透着绿光的,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在剿平上。 等米鲁等人终于发现自己正在被清剿的时候,周边的数百个寨子几乎都被拔除光了…… “怎么办!你说说怎么怎么办!!” 益州土官宣慰使安民气的直哆嗦,自己这个女儿到底有多么不懂事儿他已是知晓了。 益州安氏土司的设立,要追溯到宣威安氏土司的先辈安宗举。 当年安宗举因助元平定滇东北有功,被授予“曲靖宣慰使”。 传承至大明朝,安氏的权利一直承袭了下来。 “怎么办?!这大明的官员能怎么办?!” 不得不说米鲁能够起家还是有些本事的,虽然她不至有多漂亮却十分之绰约妖娆。 一双媚眼轻眨着,甚至她老爹身边的几个侍卫都不敢抬眼望去。 “阿爹也莫着急,这大明朝的官儿女儿亦不是没打过交道~!” 身上挂着无数银饰的米鲁站起来,那挂着薄纱妖娆的身子上银环、银铃不住的叮当作响。 安民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声音不住的发颤:“老头子最大的错,就是生了你!生了你!!” “现在后悔了?!来不及了……” 却见米鲁“咯咯咯”的笑开了,那浑身的银铃“铃铃铃”的不住响起。 “阿爹,你逼女儿嫁与隆畅那老东西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 米鲁的一双媚眼中尽然是怒火,那贝齿咬的“咯咯~”作响:“怎么?!现在就后悔了?!” 安民张开嘴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最终却化作一声叹息。 “阿爹也莫要担心,左右不过是去了土狗来条秃尾巴狼而已……” 却见米鲁的那双媚眼中满是轻蔑,嘴角勾勒起一丝冷笑:“钱越、杨友、刘福、阎正……” “李雄、许焘、郭仁……” 安民听得自己的女儿一个个的点出这些名字,不由得呼吸更加沉重了! “还四千明军,又有何用?!女儿不过抬手之间,便尽数灭矣!” 黔州按察使刘福、右副都御史阎正,还有都指挥李雄、许焘、郭仁…… 都死在这次奇袭里,连带的还有四千明军…… 黔州镇守太监杨友被生擒,最严重的是明军依仗的火器和一部分弹药亦被缴获! 明军战败的多米诺骨牌倒下第一枚后,紧接着便是大量的周边土官、山寨投靠过来。 一时间甚至米鲁手上的兵马近乎十万,这也是她敢自号“无敌天王”的根源。 以至于现在哪怕是作为她的父亲,安民都不敢轻易动她半分。 在这近十万人马中,她已经是近乎于神一般的存在了。 哪怕是偷袭、用了各种阴谋,但她实实在在的歼灭了四千明军、斩杀了大明在此镇守的一众官员。 然而这是实实在在的打破了大明军队,在黔州威望。 “新来了秃尾巴狼,也不过是换了个稍微凶点儿土狗罢了……” 安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抬起头声音沙哑的道:“我老矣……”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恨……怎么生下的是你!!” 说完这句,安民居然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在身边甲士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出去。 米鲁却似乎被父亲的这句话刺的浑身微微颤栗,待得父亲走到了门口才撕去了自己的媚态。 “若不是你逼着我嫁给那个老不死的,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吗!会吗!!” 安民听得这话浑身一颤,头也未曾回直接“蹬蹬蹬……”的走下了阁楼。 《列传第二百四贵州土司》载: “弘治十一年,普安州土判官隆畅妻米鲁反。米鲁者,沾益州土知州安民女也,适畅被出,居其父家……” “畅老,前妻子礼袭,父子不相能。米鲁与营长阿保通,因令阿保讽礼迎己,礼与阿保同烝之……” “畅闻怒,立杀礼,毁阿保寨。阿保挟鲁与其子阿鲊等攻畅,畅走滇南……” 《明实录》则载: “畅有妾曰米鲁,乃沾益州土官安民女,尝以罪见逐后乃依礼同居,礼及阿保皆通焉……” “阿保见礼既死欲助米鲁攘窃其柄,乃与其子阿鲊莫阿歹儿等率兵攻畅破其寨百余,杀掠人畜甚众……” “畅惧逃之滇南亦佐县,黔州巡抚钱钺劝归。米鲁迎,则归途毒杀聚反……” 直白的说,就是益州土知州安民将自己的女儿米鲁嫁给了年迈的普安州土判官隆畅。 然而米鲁却“尝以罪见逐”、“适畅被出”,总之就是被赶回娘家了。 隆畅告老后儿子“礼”继承了他的位置,米鲁跟隆畅手下阿保私通于是通过阿保让礼迎自己回去。 礼还真做了,回去后的米鲁随即周旋在礼和阿保之间。 隆畅知道这个事情顿时就炸了,二话不说就把儿子礼给杀了还摧毁了阿保的城寨。 阿保也不是省油的灯,立马反手就带着儿子手下千余人、米鲁从父亲那边借来的五百兵干了隆畅。 隆畅没打过他俩被干的逃出条狗命,到了滇南躲避。 巡抚钱钺劝他回来,又劝米鲁不得继续伤人。 米鲁倒是表面答应了,隆畅也回来了。 结果米鲁的真实想法是隆畅必须死,于是走到了半路隆畅直接被毒死。 而米鲁正式开始了造反大业…… “这就是米鲁藏身的地方?!”张小公爷望着远远可见的城寨,轻声问道。 田浩这老头子躬身上前,轻声道:“是,米鲁谨慎非常、疑兵甚多!” “常有似其者出没于各寨,令人不清其行踪……”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笑着道:“那先生如何断定她就在此寨中?!” “米鲁所好不多,唯喜扬州戴家胭脂……” 却见田浩躬身轻声道:“她且多疑,常换侍女……” “数日前,有苗女买扬州戴家胭脂。言语间自称来自于‘马尾笼寨’……” 张小公爷拍着额头叹气,好吧!这米鲁的行踪暴露,完全是因为化妆品啊! 果然这爱美之心害死人啊! 比如现在,夜色中隆隆的大军已经缓缓的开始将这马尾笼寨合围了起来…… 第四百六十章 摩拳擦掌启平叛,各路头人忙挣钱(下) 再厉害的人终究是人,不是神。 只要是人就会有缺点、有缺陷,有漏洞、有突出! 处男第一次带着当年还是初哥的张小公爷到欢场的时候,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要抓牢对方的重点、堵死对方的漏洞,那将无往而不利! (处男哥:麻卖批,劳资好歹是这小子的领路人!要求出场!!)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看着户必裂摩挲着自己的大光头指挥人把火炮推上来。 边上的田浩看着这火炮,眼皮子直抽抽。 这是小周管家专门从粤北托运回来的,弘治十四年五寸重型战防炮! 炮重近两千斤,由钢架车两匹驮马拖拽。 如果不是这马尾笼寨位置合适根本就运不过来,看来是合该这米鲁要倒霉啊! 十五门弘治十四年二寸后膛装速射炮、十五门弘治十四年二寸野战炮,全都布满了阵地。 营寨内却一无所觉,除了城寨上偶尔闪过的人影再没见到一个人。 “报告!全军准备完毕!” 张小公爷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轻声道:“开始罢!” 其实于张小公爷而言这种战斗完全没有任何的意义,他只是好奇那位米鲁是个怎样的人。 即便是在女性可以掌权的黔州,一个被丈夫赶回家的女人居然能闹腾的这么大。 甚至可以聚起近十万丁口做反,这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事情了。 这甚至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后来安荣贵乃至杨应龙他们的反心,因为大明第一次居然惨败了。 足足损失了四千军卒,这让黔州的土司们看到了大明的虚弱。 “嗵嗵嗵……” 没有任何警告,火炮的凄厉轰鸣声直接划破了这夜空的宁静。 一枚枚的炮弹在夜色中飞旋而出,猛然撞击在了毫无防备的城寨上!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整个营寨的寨门竟然被五寸的战防炮轰的粉碎! 却见数块碎裂的寨门直接飞上了半空,却又“哗啦啦~”无力的落下…… “嗵嗵嗵……轰!轰!轰!!……” 火炮继续发力,直接朝着城寨里轰了进去。 爆炸声中凄厉的惨叫声、哀嚎声开始响起,爆炸带起的烈火开始在城寨中熊熊燃起。 张小公爷突然觉着有些无趣,但看着身边全身披挂的妙安小姐姐似乎跃跃欲试。 不由得笑着道:“妙安姐姐要去便去,注意安全就是了……” “公子……” 边上的樱子嘟起了嘴,她们可好久没有上阵了。 看着这表情,还有边上美奈、小百合……等几个俏丽姬武将的眼神张小公爷不由得抚着额头。 “都去罢,注意安全!铠甲一定要穿好!” 却见得张小公爷无奈的笑着摆手道:“不许第一批进去,得等户必裂他们先冲。” 炮击进行了两轮就停止了,因为这炮实在太密集了。 打完第一轮到第二轮的时候,甚至那里面惨叫声都没有了。 “嘿嘿嘿……小公爷您请好喽~!米鲁那贼婆娘末将这就给您擒回来洗脚!!” 却见户必裂哇哈哈的一笑把头盔一把扣上,便带着人朝着寨子里杀去! 田浩回报发现了米鲁行踪的时候,张小公爷立即把毛锐找来了。 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两人在商议之后,让田浩再次确认一番米鲁是否在这个寨子里。 米鲁很警惕,但她身边的人却没有她那么警惕了。 比如她爹安民,那就几乎是大摇大摆的在这城寨内外晃悠。 还有她的侍女、几个亲信将领,进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遮掩。 都不需要进入城寨只需要在外面观察,就能够确定她肯定在这山寨里蹲着。 既然确定了那么接下的事情就是如何避免消息的走漏,而将军卒调配到这里来。 土司、头人们的军卒,张小公爷是绝对不用的。 万一风声走漏了,这米鲁绝对跑了。 户必裂等人被抽调了回来,甚至根据他们的表现又抽调了一个哨回来。 两个哨配合火器营全营,在田家的掩护下昼伏夜出赶了足足四天的路才抵达这里。 米鲁选择的这个马尾笼寨极为精妙,这里首先水陆皆宜。 寨子沿江而建,距离驿道不过是三五里随时可以出入。 寨子后面便是苍莽山林,寨子右侧则是江水川流。 然而适宜她随时撤离或转移,自然也适宜张小公爷将火炮、军伍运抵。 换上了田家商帮的衣裳,借由大船一点点的通过一处小码头把家伙什全都运到。 然后沿途车马不停几乎都是是露宿野外,在白天的时候总算抵达了。 修整了一个白天才对这里发起了进攻,现在这些个国防军的崽子们可谓是如狼似虎。 “嗡嗡嗡……”无数的弩箭在黑夜中飞旋刺出,好在走在最前面的是大盾手。 那些弩箭“咄咄咄……”的钉在了大盾上,火枪手立即据枪“砰砰砰……”的一个齐射还击! 却听得黑暗中传来了声声的惨叫,亦是这个时候对面闪过一丝火光! 户必裂猛然心头一寒,声竭力嘶咆哮:“立盾!虎蹲炮!!” “轰!轰!轰!!……” 却见得那黑暗中火光乍现,一团团的气浪猛然向着大盾手撞来! 好在大盾手听得了户必裂的怒吼,早已将大盾立住! 而跟在大盾手后面的长枪、刀盾手则是顺势抵住自己的队友以免他们被炸飞! “噼里啪啦”无数的铁籽将大盾的不住作响,若非这些大盾都包裹着钢皮子又被锢住那说不准真裂了。 火炮声轰的众人的耳朵“嗡嗡嗡……”的作响,亦是这个时候黑暗中无数的人影杀奔出来。 却见他们脸上的抹着浓厚的颜料,嘴里哇呀呀的怪叫着冲来。 他们身着的是明军的铠甲,手上拿着的亦是卫所军卒的刀枪。 若是他们的对手是其他卫所军卒的话,说不准这一冲击就得展开追杀、掩杀了。 然而……他们对阵的是张小公爷训练出来的,在粤北经过多次厮杀的老杀才们! “砰砰砰……”老杀才们在刚才就没有闲着,直接装填了第二波弹药! 却见得他们在大盾手身后“砰砰砰……”的打出了一轮齐射,随后毫不犹豫的后撤。 这次他们没有三轮射,因为距离已经不足以执行三轮射了。 他们只是集中打出了一轮齐射,给大盾手争取了恢复的时间。 “嗡嗡嗡……”一阵强弩弓弦声响起,不止是这些城寨的兵丁有弩箭而已。 户必裂他们的小队中,作为刀盾手的伍正也是有一把小型强弩的。 直接一波的齐射,那些黑暗中的身影还没有来得及结束在火枪下的惨叫则又被打了一波。 “杀!!”户必裂赤红着眼珠子,一声令下大盾手挣扎着顶着巨盾上前。 对方此时被削了两波,火枪的一轮齐射对他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 直接冲锋的箭头躺下了大片,弩箭近距离的射击威力堪比手枪子弹! “扑扑扑……”长枪如毒蛇一般,从大盾手的缝隙中刺出。 那些即将靠近大盾手的身影凄厉的嚎叫着,被捅翻到了地上。 “吼~!!” 户必裂怒目圆瞪怒吼一声,猛然扑出了盾阵“轰隆~”的直接撞进了对方的人群中。 作为箭头的存在,手中的大刀转若风雷“咔嚓~!”便是将两名苗兵轰然斩开! 那腥血喷溅,惨叫声凄厉…… 张小公爷的脸色却有些阴郁,他猜到了这米鲁不好对付。 毕竟这女人能搅动黔州风云,甚至埋伏袭杀了如此多官员、灭掉了四千卫所兵卒。 要知道,那些卫所兵卒哪怕都是渣渣。 可跟着都指挥使们一起去的,却都是亲兵啊! 居然没有一个逃出来的,可见这女人的谋算之深、下手之狠。 那群猪脑子被她算计也就罢了,主要是丢失了一大堆的军械甚至包括了火器。 这才是张小公爷一直都担心的,果然他的担心成为了现实…… “杀!!”妙安小姐姐见得此,不由得按耐不住直接擎枪扑了上去。 樱子她们则是对着服部姐妹点了点头,随后也上去了。 “砰砰砰……”一阵枪声响起,樱子她们手上的火枪可比国防军的精致多了。 而且不止是精致,精度也高了许多。 枪声响起顿时对面又倒下了一大片,刀盾手们趁机咆哮着杀入人群。 这些苗兵到底没有经受过完备的军事训练,打一下卫所兵、暗算都指挥使的亲兵还行。 对上这些个张小公爷和老将们训练出来,又多经战阵、有着强烈战心的国防军就不成了。 亦是这个时候双方的巨大差距开始显露出来,这些苗兵接连不断的被砍倒。 而国防军这边却有着铠甲保护,还有着阵型、大盾和长枪手配合。 即便是有人摔倒了,也会立即被救走不会被围杀。 “呼呼呼”妙安双目含煞,掌中长枪如游龙“啪啪啪……”的直接将几个苗兵击飞开去! 在她身后的姬武将们娇喝一声,抽出制式砍刀借阵上前! 厮杀,正酣! 第四百六十一章 隔空交手终得见,苗女米鲁智计全(上) “哈哈哈……够味儿!!” 户必裂猖狂的笑声响彻在这寨子里,此时的他杀的浑身浴血将那铠甲尽数染红! 腥血喷溅在他的面甲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恶鬼一般。 面甲下是那双在熊熊烈焰下,赤红的如同邪魔一般暴戾的双眸。 那些个苗家汉子们已然开始缓缓的退缩,这根本就不是在与对方作战! 这完完全全的就是在被对方屠杀! “呼~扑!”妙安小姐姐的长枪直接将一人扎穿,那汉子嘴里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然而妙安却杏眼冰冷,直接将长枪抽出请甩了一把“青龙探爪”。 却听得“噗~!”的一声轻响,这汉子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的脖子上破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腥血不断从中喷涌出来…… “器械跪地,高举双手!否则格杀勿论!!” 户必裂那暴戾的声音猛然如同惊雷一般炸响,那些个国防军的战士们亦是怒目圆瞪! “跪地举手!否则格杀!!” 怒吼咆哮声直接震慑的这些个苗兵们愣愣的居然连逃都忘了,却见几个苗兵试探着“当啷~”抛下了刀。 这似乎一下子按下了开关,开始有无数的苗兵们“当啷~”的随之将刀抛下。 “捆起来~!!” 户必裂怒吼一声,便见得无数的国防军汉子们扑了上去开始将人扎捆起来。 随后便是整个国防军全面大索山寨,张小公爷亦在田浩的带领下进入了山寨。 服部姐妹、足利鹤小姐姐则是跟在他的身边,警惕的看着四周。 妙安这回总算是开了利是,脸蛋儿红扑扑的兴奋的跑回来咯咯的笑着给自家少爷炫耀战利品。 “少爷~!少爷~!这块牌子有点儿怪哩!料子婢子都没见过。” 张小公爷看着妙安小姐姐手里递过来的一块雕件牌子,笑了笑。 “是呢!这块牌的料子外间没有,只有这黔州印江梵净山有产叫‘紫袍玉’。” “姐姐自是没有见过的。” 妙安小姐姐听得这话不由得眨巴着杏眼点头,将手里的牌子塞到了张小公爷手里。 “果然公子博学呢!这都知道呀!” 那是因为咱当年也操持过这生意,张小公爷笑着刮了刮妙安的鼻子让她在身边莫乱跑。 拿过牌子看了几眼,料子是好料子就是雕工略显粗糙。 不过这亦显得古朴了许多,且看其手法大约不是这大明的产物。 城寨里的烈焰也逐渐的被扑灭,同时一丛丛的火把被点燃。 张小公爷被迎到了搜索过的吊脚楼处,在这里他见到了满脸沧桑的安民。 安民没有受伤,他身边的几个侍卫都被按倒了。 这吊脚楼里并没有想象的奢华,反而整个屋子里透着简陋、颓唐。 安民须髯垂下,耷拉着脑袋在听得张小公爷踏进门内的声音后才微微昂首。 当田浩让出身形张小公爷登场的时候,这老家伙不由得眼前一亮。 却见他好一会儿了才喃喃的道:“难怪田氏将其孙女赠与您,那田氏女都无怨尤啊……” 这话说的张小公爷脸色一红,只能是无奈的笑了笑:“你便是安民。” “您便是国朝来的上使罢……” 却见安民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躬身大礼拜下:“化外野人安民,见过上使……” 张小公爷没有说话,身后的樱子迅速的拿出一张折叠太师椅摆上。 而田浩则是看着那张折叠太师椅,眼皮子不由得抽搐了几下。 这是一张金丝楠阴沉木全雕金镶碧玉翡翠,螺钿象牙红珊瑚……等百宝嵌而成的。 仅仅是这上面的名贵用料,田浩看到的就多达二十余种。 更别提这色泽上等流光四溢的金丝楠阴沉木了,仅仅是刨出这主料那价格都已经上天了! 而且能做出椅子的只有苏工中的大匠方可,就田浩所知能百宝嵌出这样椅子者即便是苏工亦不过二三人。 更重要的是,看那叫“樱子”的侍大匠将椅子拿出十分随意。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玩意儿在人家眼里,就是个物件儿。 算不得值钱…… “米鲁怎的不带你一并离开?!” 安民听得这话低着头轻叹道:“是老头子不愿走,若老头子走了这寨中亲眷恐怕尽数需死……” 那不至于,小爷还需要人手来筑路怎么舍得杀人啊! “便是留下来又有何用?!其实你真不如一并走罢。” 安民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张小公爷那张俊俏如璧生出莹莹之光的鹅蛋脸叹气道。 “小老儿留下还是有些许用处的,比如小女让小老儿转告督抚大人……” 可惜张小公爷似乎没有兴趣听他说什么,一摆手让人将他们押下去:“擒到她,她亲自与我说罢!” 说着便摆手让人将安民给押送下去,却见安民在被押走之前说了一句。 “五日后,她会亲自来找您!”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笑着道:“本督……等着她!!” 安民没有再说话,而是垂首恭敬的让人将自己扣起来押送下楼。 张小公爷亦是这个时候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他竖起耳朵倾听了一番猛然色变。 却见他“呼啦~”一下长身而起,一个窜身就扑到了边上一根柱子前猛的一脚踹出! “轰隆~”一声,却见得这根柱子一下子炸开了一个洞! 边上的妙安、足利鹤等人顿时色变,却见张小公爷想也不想直接跃下这坑洞。 其余人等亦是飞快的跟了上来,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这个秘道只是通到楼下而已。 尽管这座吊脚楼没有如同其他吊脚楼一样,在楼下养着牲口。 但却依旧可以看到杂物,后方面对着楼梯、路面的那块儿是用木板隔开的。 地面上铺着软软的沙子,人走上前根本就不会发出声音来。 “追!”张小公爷俊脸很是难看,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个字。 姬武将们还没开始动作,已经是臊的满脸通红的户必裂便一摆手率先冲了出去。 “笨蛋!不是那边,是这边!!” 张小公爷似乎知道对方是怎么跑的一般,直接挥手让户必裂追另一条路线。 这条通道显然就是为撤离准备的,沿途并没有什么陷阱尖刺。 甚至道路都非常的好走,一行人气喘吁吁的冲在前面绕过了几道隘口居然看到了河流。 见到河流户必裂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知道这就没法追了! 果然,远远的便见到江面上飘着一只竹筏。 上面两个身影在划动着竹筏,而一个看不清面容但身材极为妖娆的身影打着灯笼。 “咯咯咯……对面可是平叛之将么?!” 却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咯咯笑声远远的从那竹筏上传来。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但官话说的极为标准不带任何一丝的口音。 尽管是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户必裂也不得不说仅仅是凭借这把声音此女就很难让人有恶感。 这是一把听起来有些慵懒带着些许媚意,却又有着些江南女子温婉的声线。 “贼妇!本将劝你尽早跪降还可保条性命,继续顽抗不过死路一条!!” 户必裂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满心的麻卖批在这声音都后都压了下去尽量文绉绉的说话。 “咯咯咯……那大胖秃子,恐怕你非主将罢?!怎敢说保妾身不死?!” 那声音再次从竹筏上传来,却听得那灯笼下身材妖娆的女子叹息道。 “妾身已是杀了诸多明官、明将,甚至袭杀了四千明军呢!” 这话说的,户必裂瞬间面皮就涨红了。 那女子则是继续笑着道:“将军莫诳妾身,如此劣迹妾室亦是必死怎能续活?!” 亦是这个时候,张小公爷才缓缓的抵达了这里。 望着那江面上的竹筏笑了笑,对着身边面皮涨红的户必裂道。 “你呀~!莫觉得黔州蛮荒便无能人,这下吃亏了么?!” 户必裂面皮涨的更红了,这房间可是他检查的。 然而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居然不知道,甚至还得张小公爷来揭破才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你……你……你可敢将火把映的亮一些么!!” 那江面上的女子居然又开口了,只是这次开口她居然有些结巴。 张小公爷有些莫名其妙,但妙安小姐姐却撇嘴道:“怎的?!想要谋算我家公子么?!” 说着还将火把挪的开了些许,那女子似乎很是失望。 “瞧你身形,却是个俊俏人儿。可惜却见之不清,好生遗憾……”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却不生气,笑眯眯的道:“那你记住了……” “若本督下属围住你,莫要反抗径自投降。本督答应,可见你一面。” 那女子似乎并没有被这话激怒,而是反笑着道。 “方才切身可是在柱子里被你们围住了好一会儿呢,可你们未曾擒我呀!”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亦不生气,只是笑着环左右道:“看到没?本督就是大意了呐!现在落话柄喽!” 户必裂这面皮“蹭蹭蹭~”红的更厉害了,张小公爷这是把责任都扛到自己身上去了。 可这本来是他的责任啊! “那位俏小哥哥,你是如何发现妾身藏身与柱子中的?!” 第四百六十二章 隔空交手终得见,苗女米鲁智计全(中) “等你被擒见到本督时,本督再告诉你。”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江上的那苗家女子,轻叹道:“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那江上的苗家女子却突然失语,只是竹筏逆江而上却是速度不慢。 便是在张小公爷望着那竹筏便是要消失前,才听的那苗女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公子当真不肯一见么?!妾身若见之公子,便请降了呢!” 张小公爷撇撇嘴,你当小爷三岁孩子呢?!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是没错。 但咱真没认为自己已经是帅到能让对方投降的地步,忠武王高孝瓘都只是面具遮颜出战而已。 “您若真降,自可一见!” 张小公爷说着,一摆手让人回寨子里开始清理战后首尾。 看着户必裂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模样,张小公爷便是一番宽慰。 这苗女智计百出却不是你的错,毕竟那会儿黔州从布政使、按察使到都指挥使都被她坑了。 直接带着四千人都被她连锅端掉,以一己之力搅动这黔州风云。 在她手上吃了点儿亏,这不算什么。 然后又说这事儿也得怪本督,之前也有些太顺利了以至于忽略了这苗女的狡诈…… 总之就是让功考把放跑了苗女的事情,记在自己头上。 户必裂这边只记功绩,不记错处。 这感激的户必裂要给小公爷磕头,这真真是从来没遇过的上司啊! 明明是自己的错他却扛黑锅,功绩全是你们的、过错全是他自己的。 在这样的督抚手下办事那还不卖命干活儿,等什么?! 回到了寨子里户必裂咬牙切齿的带着人几乎把整个山寨都掀了一遍,恨不得每一寸都挖开瞅瞅。 还真叫他挖出来来了一些好东西,比如米鲁藏在这里的些许粮秣、金银。 还有一些藏起来瑟瑟发抖的妇幼,这些人全都被抓起来一并押送回去。 这一战大约能够算是国防军入黔州以来打的最艰苦的一场,虽然没有阵亡的却受伤甚众。 战后一点算居然轻重伤员有近两百人,好在铠甲得力重伤致残的没有多少。 又带有医官处置了一下,整个作战来说除了米鲁跑掉之外算是完胜。 但这一战对方也算是硬茬儿,前后挨了好些炮弹居然没有溃散还在死拼。 一般的山寨被打了两轮就怂了,即便是不怂杀进去后砍上一阵子也就投降了。 唯独这山寨竟是足足抵挡了有半个多时辰,中途还数次试图突围逃窜。 但脖子终究是没有钢刀硬,藤甲还是挡不住火枪。 对方近两千的壮丁被炮轰、火枪横扫,再砍杀了一番足足躺下了六百余人后终究是投降了。 此一役很快的疯传整个黔州,四大土司家族全数默默的开始散播这个消息。 米鲁藏身山寨被彻底剿灭,阵斩首级六百四十七、俘四千三百有奇。 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就是要告诉那些其他的山寨,别想着收留米鲁! 谁敢收留就是找死,直接破寨灭门! 一边宣传此事,另一边他们却都没有闲着不断的在清扫那些跟米鲁有牵涉的山寨。 你说你跟米鲁没牵涉?!我特么觉着你有,那你就有! 你没有劳资怎么有人手开山筑路、整饬河道啊?! 所以你们必须有,没有也得有! 张小公爷对此灰常的满意,哪怕是一张厕纸也是有他的用处的啊! 这些个黔州狗犊子们虽然都是一群老狗批,但好歹还能管点儿用。 至少现在前前后后破掉了两千余山寨,历史上斩、俘虏六千余人估计跑掉的不少。 那些土司们瞒报的肯定也不少,毕竟他们深耕这黔州多年关系复杂。 指不定就有这亲眷、那故旧,大军杀完人能扯呼他们还得在这地儿呆下去呢。 所以自然是不能做的太过分,宋家为何有苗、土二族敢不服?! 这也是有历史缘由的,宋家原本做主的可不是现在这支。 元初有宋隆济任雍真葛蛮土司,领军起义抗元聚众数十万并多次获胜声威赫赫。 结果《元史》载:“宋阿重,生获其叔隆济来献,升其官,赐衣一袭”,这就很尼玛了。 被自己亲侄儿给怼了,老宋估计被砍头的时候也很草泥马。 从黔州到滇南,甚至到桂西都无数部族支持自己。 结果自己最终却惨死在了自己的族侄手里,这怎么能不让老宋唏嘘。 宋阿重虽然后来继承了族叔的位置,可水东这边只是被他武力慑服而已。 实际上宋阿重的名头算是彻底坏了,这导致的是哪怕是安家跟他们关系好的时候都防着一手。 大明也不曾真正的信任过他们,老祖上毕竟出了一个连自己族叔都斩了换官职的啊! 有宋家这个前车之鉴,其他家自然是不敢做的太过分的。 而张小公爷之所以敢启用宋家,是因为他熟读《明史》知道宋家哪怕到完犊子也没背叛大明。 被安家胁迫着造反过一回,但一直想投奔回来的。 而且宋家知道自己立身不正,迫切的想要给自己正名于是他们多数选择是站在大明这一边。 “……破寨二千四百有奇,俘四万七千五百有奇,缴金二千三百两、银八万两……” 张小公爷看着这份汇报不由得苦笑,这可真是“人无三分银”啊! 破寨二千四百多,抓了四万多俘虏结果缴获的金银就这么点儿。 粤北几个最大的山寨都比他们拢共加起来的金银,要多很多啊! “……滇南来报,贼妇米鲁逃窜至其境内。本欲缉拿,然贼妇狡猾竟逃窜之……”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分明是滇南的土司们看着黔州这平乱的模样被吓着了。 根本就不敢收留米鲁,又怕擒了她落下骂名干脆就赶她走得了。 张小公爷为何不在乎米鲁逃窜的事情?! 因为根本就不必在乎啊! 小诡计在真实力面前或许能讨得一时的便宜,但比拼下去终究得败亡。 现在黔州四大土司、下属数十大山寨头人,尽数被张小公爷临以威、诱以利捆住了。 米鲁即便是满脑子是计却又能如何?! 她逃得一时而已,等整个黔州所有支持她的山寨全数被剿灭、一堆人扔去筑路、整河了。 她又能逃窜到哪儿去?!又能怎么躲藏?! 历史上米鲁亦是占得一时便宜,但王用敬直接命八万人兵分八路进剿后她终究还不是败亡了么?! 这便是以小博大的结果。 整体的力量根本就没法相提并论,大明朝逼急了还能调集其他行省的兵卒进剿。 大明能承受多次的失败,但米鲁只要败一次则亡。 张小公爷翻看着各处的汇报,军营外却传来了阵阵的呼喝声。 边上的妙安小姐姐见状顿时起身,足利鹤则是一摆手让侍大将樱子出去看看。 没一会儿便见得生得一双大长腿的樱子蹬蹬蹬的跑回来,俏生生的道:“公子,擒了个人!” “说是给那米鲁送信来的,说明日要见您投降呢!” 张小公爷笑了,这婆娘到底是藏不住了罢! 却见张小公爷摆了摆手,笑着道:“把那人放了罢!” “信就不必了,让他告诉米鲁两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她。” 两个时辰?!樱子有些疑惑,但这个时代扶桑姑娘的顺从让她不会问为什么。 反正公子的话就是对的,直接这么告诉他就完了。 张小公爷则是笑着继续看手里的汇报,边上的妙安有些莫名其妙。 而足利鹤则是若有所思。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左右,便听得樱子在屋子外报来:“公子,米鲁已到。” 张小公爷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卷宗,笑着让樱子将人领进来。 那夜米鲁在竹筏上打着灯笼只是看得风姿绰约,面容是看不清的。 但这次在灯火通明之下,顿时她的容颜便显现出来了。 即便是张小公爷上辈子由处男哥领路纵横天下,一度是“五洲走肾不走心,四海留套不留情”…… (处男哥:哇哈哈哈……没错!某家便是带坏他的人!) 但见之这米鲁亦不由得赞叹,果然是媚姿充盈绰约妖娆。 却见这米鲁生着一张略显婴儿肥的瓜子脸,有着白皙娇嫩的肌肤充充盈盈。 身姿妖娆无比,前翘后凸几近达到后世胸扩臀凸美女的那种程度。 是让人一见之,便不由得顾盼生怜心下悸动的那种。 尽管她身穿着的是一身简单的扎染,甚至头发都只是随意的梳起。 但那种不时流露出来的媚态,足以让无数的男子趋之若鹜。 无怪乎那阿保居然肯为她不惜造反,甚至那隆礼不顾后果的愿意跟阿保一起共享她。 这女子的妖娆分明就不是他们这些个黔州土鳖们,能够抵挡得住的。 恐怕那隆畅也是看出这点来了,才将她赶回了娘家罢! 张小公爷在打量这米鲁,米鲁也在打量着张小公爷。 好一会儿了,才见得米鲁轻叹了一句:“若您早来三年,妾身何必造反……” “为何……为何您现在,才到了这黔州来?!为何……妾身现在才得见于您呐……” 第四百六十三章 隔空交手终得见,苗女米鲁智计全(下) 当然,咱张小公爷是啥人啊?! 那是纵横五洲四洋、走肾不走心、留套不留情,堂堂肾骑士大保健军团成员是也! 米鲁在他看来,大约也就是个风姿绰约的女子罢。还不至于让他掉魂儿的。 他扫了一眼米鲁便收回了眼神,但米鲁却那双媚眼直愣愣的望着他须弥不离。 直直的把张小公爷望的是很无奈,只能是放下了书卷轻叹道。 “你来见我,不是光来看的罢?!” 米鲁这才回过神来,却见这搅动了黔州风云的苗家女子“呀~”的一声脸色瞬间“蹭~”的就红了! 妙安带着小得意望着足利鹤,足利鹤则是无奈的抚着额头一脸苦笑。 刚才米鲁没进来之前她俩私下里打赌,妙安坚信自家公子容貌那近乎无双的震慑力足以让那米鲁失神。 足利鹤则是对于自己这位俊俏夫君的杀伤力估计不足,觉着米鲁好歹是搅动黔州风云者。 不至于直接看到自己的夫君,就傻呵呵的回不过神来罢?! “妾身……确实只是来见一见您的,若不亲眼一见妾身抱憾终生……” 米鲁略有些痴痴的望着张小公爷,神情中带着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终究是最后化作了一声苦笑。 “不见螭虎终身误,但见螭虎误终身……” 这夸的张小公爷都很不好意思了,顿时有些呐呐不言。 小张上辈子与处男哥商海搏杀、周游五洲,赞他智计百出的有、赞他毅力惊人的有。 掏了银子的姑娘们赞他帅,那是因为他的银子不是因为他真帅。 然而突然被人发自内心的赞自己帅,甚至还给夸成“不见终身误,一见误终身”…… 小张瞬间感觉这特么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啊!哥们这不是靠脸吃饭啊! 你怎么能因为我的容颜,忽略了我的才华!! “咳咳咳……”张小公爷无奈的清咳了几声,转过了话题:“你不是好奇本督如何发现你的么?!” 这个时候米鲁总算是平静了一下,躬身微微一福:“现在,妾身知道了……” “哦?!知道了?!”张小公爷笑了笑,倒是对此不意外。 因为事情说穿了,其实一文不值。 “妾身所嗜不多,唯胭脂一项恐怕黔州无他人可有了……” 米鲁说到此不由得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恐怕妾身所在被探知,亦是因为胭脂罢?!” 果然是个聪明人呐,张小公爷摆手笑着道:“还请坐罢!” “本督虽然认为你说五日来见我不可能,但却没有想到你居然投降的这么快……” 的确挺快的,虽然张小公爷从未信过这米鲁会在五日内来见他。 但也确实没有想到,这米鲁居然会真的过来投降。 毕竟历史上米鲁可是一直到被剿灭阵斩了,都没有投降的主儿。 “那是因为妾身去过粤北了……” 却见米鲁面带苦笑,微微一福:“胜机不曾见,苟活则看天命。” “想必奏报皆言,妾身杀了四千官军罢?!” 听得米鲁这话张小公爷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妾身这都成了妖魔了……” 米鲁那张妩媚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其实人没死几个,只是那些个官员和他们的亲兵死了。” 这话张小公爷是信的,说实话直接全歼四千人一个都没跑掉这难度很大。 而且当时米鲁是出于弱势,她能袭杀那票按察使、都指挥使肯定是在阵前骗过去的。 还得是在对方距离后方有一定距离的地方,那群按察使、都指挥使哪怕都是猪…… 也肯定不会离开后方阵营的视线,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被击杀后方会看不到?! 当然看得到,看到了却救援不到那怎么办?! 跑啊!主将都死了,不跑难道回去扛罪责么?! 人都跑了没一个敢回去的,这特么自然是被认为全歼了啊。 “妾身倒是抓住了一些,主要是缴获了部分火器、甲胄、刀剑和弓弩……” 米鲁望着张小公爷,那双妩媚的眼神中竟是有些许迷离。 “若是阿爹将妾身赠与的是您,哪怕是为婢恐怕妾身也不做反了罢!” 呃……本公子有这么……厉害么?! 张小公爷对于这个事情其实是抱着怀疑的态度,于是用眼神求证妙安、足利鹤。 这有什么,只要在夫君身边那将军之位妾身都不耐做呢! 足利鹤撇了撇嘴,若非生活所迫谁不愿意有个可依靠的港湾不必自己拼搏?! 妙安小姐姐直接翻了一下自己的杏眼,给奴奴个公主都不走!就在您身边了! 两宫里去多了,妙安小姐姐自然也没少见识到皇家变态的礼仪要求。 皇家的女人无论是生于斯,抑或是嫁进来的想快活都难。 莫说日常无法自主,便是夫婿都得看皇家挑选。 锦衣玉食?!妙安小姐姐撇撇嘴,锦衣奴奴可不缺。 而茶饭……那光禄寺的茶饭,可真算了。 “妾身既是敢来,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张小公爷对此倒是有些兴趣:“哦?!本督很好奇,你打算怎么活下来?!” 却见得米鲁似乎信心十足,对着张小公爷嫣然一笑。 “督抚大人玉螭虎张小公爷,出身英国公故忠烈定兴王文弼公嫡脉……” 米鲁说着,顿了顿望着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难度,您就不想收回安南么?!” “如今滇南外,东吁、木邦、孟养、孟密……互相攻伐征战不休。” 米鲁说着,顿了顿轻声道:“若是有其得势者,大明边境怎可宁乎?!” 这话一说出口首先震惊的实际上不是张小公爷,而是足利鹤。 却见她死死的盯着米鲁,呼吸逐渐的沉重了起来。 “此多处征伐,恐难成行……” 足利小姐姐望着米鲁,目光冷冽声音放缓道:“若以此求活,恐怕不易罢?!” 张小公爷却没有说话,而是稍有兴致的望着这米鲁。 显然她与这黔州诸多的土司们不一样,不似安荣贵那般仅依仗自己的武力。 更不是宋然那样一心只读自己的书,想要凭此获得大明认可。 亦不似杨爱那般井底之蛙,以为自己这黔州就是天下无知无畏。 在滇南外的问题上,她所分析的并没错。 包括了大越、滇南外的土司们,实际上他们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尤其是东吁,没有人能够想到他们居然能够逼迫到大明放弃大量边土。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那些个脑子里装猪大肠的文臣们给折腾的。 东吁多次征伐原本当地土司还很积极抗击,可巡抚们“惧兵兴祸速”啊! 比如东吁大举进攻孟养,孟养土司思个都把东吁打到求和了。 只是兵力不足无法歼灭,急请明朝出兵相助。 结果呢?!其时大明滇南巡抚王凝曰“防边将喜事,遂一切以镇静待之”。 金腾屯田副使罗汝芳欲率兵相助,直接被王凝所阻。 以至于“汝芳接檄愤恨,投债于地,大骂而罢”,思个见状大失所望。 虽然这次思个“率兵追之,且追且杀,缅兵大败,生还者什不一二”…… 然而大明不支援的实情被试探出来了,王凝的做法导致的是“一时士民以为大失机会”。 不过王凝没有他的继任更蠢,王凝的继任陈文燧向国朝上奏提请为孟养土司思个加官进爵! 意思是“国朝多抚,则其为国朝效命安边也”,这居然还被内阁相信了。 随后内阁更是做了一件,堪称为比猪都蠢的事情: 内阁遣使到达孟养,命思个将所俘获的东吁士兵和战象归还! 这都不止还赠送东吁金帛,对人家好言慰谕。 这下更没有土司愿意再打了,不止不愿意而且几乎多数都投靠了东吁。 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东吁彻底击败思个并将他擒杀! 而搞笑的是,滇南巡抚饶仁侃居然还以为自己能派使招抚东吁。 可在人家眼里,他们就是一群蠢狗。 甚至在东吁的眼中,取下大明都只是时间问题。 亦是至此,洪武、永乐数代大明帝王在滇南打下的泰半基业生生被读书人们败光。 大明在滇南的实际控制区域极度收缩,原本纳贡、纳捐的一并不见。 甚至象征大明统治的“信符、金字红牌制”,彻底崩坏。 论及败家玩意儿,没人能堪比大明官吏。 “妾身敢来,自是知其难处的……” 却见米鲁轻声道:“宝藏之富,生齿之繁,莫如孟密……” “孟密东产宝石、产金,南产银、北产铁,西产催生文石……” “巡西产唬拍、产金、铁……” 张小公爷当然知道这些地方有着各种宝藏,甚至南北朝千字文都著曰: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这说的就是滇金的情况,为何会这么说?! 因为有大量的文献支持啊,譬如《后汉书·西南夷传》载:“滇有金银畜产之富。” 《华阳国志》则曰:“汉益州金银畜产之富。” 近之《元史·食货志》更有书: “岁课产金之所,滇南曰威楚、丽江、大理、金齿、临安、曲靖、元江、东川、乌蒙……” 金沙江为何从“泸水”被改唤做“金沙江”?! 那是因为人家真的沿江都产金沙啊,宋代开始就发现了这事儿所以才叫“金沙江”啊! “滇南至其外,甚至安南山形颇为险峻、道路崎岖……” 米鲁望着张小公爷,轻声道:“然而,若是您推以黔州之法先定滇南再谋此二者呢?!” 张小公爷照旧没说话,其实这也是之前他隐隐透着的打算。 只是现在黔州都未定若说图谋滇南之变,就步子迈的太大了。 好歹需要黔州为根基,逐步发展稳定起来再图谋滇南。 至于安南、东吁等地那就得看机会了,毕竟这出兵也得需要准备、需要理由不是。 黔州为何在张小公爷的搬弄之下,米鲁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便一举而定?! 那是因为张小公爷在粤北就打下了大量的基础啊,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一举而定?! “黔州土司逃亡数人,秘连滇南土司逃至外东吁等宣慰司举兵做反……” 米鲁说着,笑的很是妩媚:“不知督抚大人觉着,如此国朝可愿发兵么?!” 足利鹤听得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长长吁出一口气望着米鲁好一会儿。 这才轻叹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那侃侃而谈的米鲁居然楞了一下,随即那媚眼中升起丝丝雾气。 “若是能有二位甚至屋外那些女子般命数,妾身又何必甘冒此险?!” 一直没有说话的妙安听得这话,不由得道:“你有何难处?!” “可说来我家公子听听,若真是身不由己亦未必不能请条活路给你。” 嗯……反正到时候活路就是去挖矿,或者筑路。 公子可舍不得随便杀人,现在这人命值钱着呢! 米鲁倒是没有扭捏,轻声的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话一说起来米鲁的情况倒是让人同情了几分,她那是真的不容易。 因为从小敬仰奢香、明德二位夫人,于是米鲁从小父亲安民就请人教授她汉学。 但滇南的这读书人么,既然是考学困难无望自然是寄情山水杂书比较多。 于是米鲁正二八经的四书五经没有读多少,倒是很多杂学读了一肚子。 转眼间这米鲁也到了待嫁的年纪,然而她居然看上了自己的新任西席费侪。 俩虽然是未曾逾越,但安民这也不能忍啊! 毫不犹豫的棒打鸳鸯不说,还强行将米鲁许给了老畅隆。 然而米鲁显然不是省油的灯,老畅隆老老实实的让她回家对外则说“逐出”。 米鲁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费尽心思的回来,那与她花前月下、让她敬仰爱慕的费侪先生…… 居然为了一百两银子,二话不说出奔山寨连夜举家迁走了。 不死心的米鲁甚至曾经追至金筑城,那费侪早已经成为了“费员外”。 拿着那一百两银子不仅给自己捐了个官儿,还娶了按察使家的族侄女为妻…… 张小公爷听到这里不由得满背冷汗,卧槽!这果然绝望的女人最可怕啊! 尤其这聪明的女人,那更加欺负不得啊! 好在俺们大保健军团都是有原则的人,大家坚持的就是处男哥的“三不”原则: 不恋爱、不结婚、不约啪! 大家都是纯洁的交易关系,而按照这个原则的建立者处男哥的人生哲学是这么论断的: 与其花费诸多的时间精力和无法预估的代价,走进不知未来的婚姻。 不如花费一些各人能够承受的代价,换取一份不需要负责的温柔。 张小公爷当时就觉着很卧槽!处男哥这特么大保健都闹出哲学来了?! 当然,处男哥能发出这份感慨大约跟他的人生经历有关。 而他的人生经历嘛,则是跟他的这个“处男哥”称号有关。 处男哥不是处男,之所以叫处男哥原因有二: 其一,穷困潦倒到处跑买卖时,在举国多个省市被联防多次扫簧处理过的男人…… 其二,年轻人心怀对美好爱情的憧憬,结果被多个渣女多次处理过的男人…… 于是得此大号“处男哥”。 大约是这份难得的人生经历,让处男哥订下了自己的“三不”原则与军团誓词: 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入坑,至死方休! 我将不恋爱、不结婚、不约啪。 ……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大宝剑,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妙安小姐姐早已是听的泪眼婆娑,嘟着嘴在一旁不说话。 足利小姐姐则是不住的叹息,她想到的是自己。 她老爹也是差点儿就拿她去换兵马了,若非她从小就知道这武家女子的命运苦练武艺…… 恐怕现在人在扶桑不知已成哪个瓜皮脑袋的妻妾,甚至孩子都生了一大坨了罢! “你之计策恐怕不止于次罢?!”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看着米鲁,轻声道:“你的后手,是什么?!” 米鲁亦不意外,望着张小公爷轻声道:“您大约收到消息,妾身曾出现于滇南罢?!” 听得这话张小公爷眉头一皱,随后不由得“嘶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却见张小公爷的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你已经备下后手,欲使滇南、东吁做反?!” “督抚大人目光如炬……” 米鲁那双妩媚的眼睛赞赏的望着张小公爷,轻声道:“妾身的确本意如此,只是现在改了……” “恐怕土司、头人中,亦有人投靠于你了罢?!还有滇南、东吁诸土司恐怕也有不少不臣者罢?!”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中闪过一丝寒光,轻声道:“果然,有些人还是去筑路比较好。” 这事儿说穿了就一文不值了,张小公爷在这里“改土归流”大大的削弱了土司的权利。 如此做法自然是会引起土司们的警惕与不满的,但黔州这边一片风平浪静滇南也不敢动作啊! 可若是黔州这边的土司、头人有人表示做反,又将黔州“改土归流”的情况散播出去…… 米鲁没有再说话,而是缓缓的起身对着张小公爷福了一个。 “妾身只求二事:一则释之妾身亲族,命他们阵前作战以封官职。” 这个要求不算是过分,只是囚徒的身份改变了。 于是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轻声道:“可!” 说完了第一个 “二则,妾身欲留于公子身边!乞公子可容之!” 却见米鲁那玲珑有致的身材福在桌边上,轻声道:“妾身亦知几处金矿可采……” 呃……张小公爷一脸懵逼:喵喵喵??这神马情况?! 张小公爷没反应过来,足利鹤可是反应的极快的! 却见她笑着起身走上前去将这米鲁搀起来,轻叹道:“姐姐愿留自然是好的……” “见姐姐周旋于诸虎狼间,却守宫未失却是好女子呐……” 这话说的让米鲁居然俏脸微红,呐呐无语。 只是不断的用媚眼偷偷的瞧着张小公爷,等着他的回话。 这“守宫”乃是指她还是处子之身,足利鹤这是特意点出来给张小公爷听的呢。 扶桑之将军也是有“内家”的,而他们自然有一套分辨女性是否处子的方式。 张小公爷亦是莫名其妙,这特么怎么非要凑我这会儿来啊?! 但足利鹤却是看的很明白,米鲁即便是守宫未失又如何?! 如今这名声在黔州可是彻底坏透了,且有如此杀伐之相谁人敢娶?! 她行此招看则必杀,实亦是风险极大。 万一张小公爷恼羞成怒,非要动用国防军杀个血流成河怎么办?! 这个时候抵一个够分量的质子,而且得是决定性人物示弱于张小公爷自是最好的。 她手上的筹码可不多啊,张小公爷的筹码却不少。 以小博大还想全赢人家,这怎么可能?! 当然,米鲁肯这么做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因素: 咱们张小公爷玉螭虎,那是真的很帅! 若是要把自己嫁给杨爱那个灰头土脸的鳖孙,估计米鲁宁愿自杀都不肯。 但若是把自己赠与张小公爷做侍妾,她觉着这是自己的幸运。 从黔州出发往粤北,她满耳朵听到的都是张小公爷的消息。 这几年她忙着造反消息隔绝的太久了,以至于张小公爷声名鹊起她却不曾闻之。 直至这次拿到了张小公爷的诗集、看到了《肥堆叙话集》、《幽都夜梦》……等等。 米鲁才恍然,自己败的是不冤啊! 再把粤北前后查探了一遍,尤其是国防军驻地附近跑了几趟。 米鲁很快的就确定,自己不可能赢下来。 再翻阅之前的《帝国时报》、《粤北时报》后,她便很清楚“改土归流”这是大势所趋了。 仅仅是数千国防军,便已经让自己在黔州被扫荡的无所遁形。 若是这数万国防军一并进入,那又会是个什么场景?! 莫说是黔州的土司,即便是她的谋划顺利滇南、东吁等土司全数发动起来…… 那却又能抵挡多久?! 火炮、火枪的威力她是见识过的,她很清楚一旦这支队伍开拔进去会发生什么。 所以,米鲁和算是无奈之举啊!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那个……你若肯,便留下罢……” 第四百六十四章 平叛之役初阶定,再遣土兵粤北行 王用敬看着面前的米鲁一脸呆滞,倒不是老王被米鲁的妩媚所吸引。 而是王用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黔州爆发了数年的叛乱居然以这种可笑的方式结束了。 这……这算什么?!此事已经完全的超出了王用敬的认知了。 造反头子跑平叛督抚这里做婢女,还兴致勃勃的把一众从属全卖了?! 王用敬:喵喵喵??? 田家虽然是做买卖但毕竟他们家不再是土司头领,很多时候收集情报也得旁敲侧击。 米鲁这就不同了,她是直接跟这些部族头人们打交道的。 谁可用、谁可信,谁反复无常、谁包藏祸心…… 她都一清二楚,这都不止大部分的山寨她都实地去过。 哪个山寨在什么位置、地利如何、从哪里可以攻破,可以说米鲁都清楚的很。 名单直接开具出来再附上亲笔信,再绘出一份份堪舆图。 甚至每个寨子头人跟下属的情况关系、刀剑弓弩几何,都罗列了长长的一份清单。 毛锐傻呵呵的拿着这份清单,觉着这特么都打不赢自己干脆抹脖子算了。 手握较之黔州土司们强出无数倍的国防军重兵,再有这堪舆近乎详细到那山寨内有几棵树了。 山寨内的情况更是一清二楚,就差头人亵裤啥颜色都罗列出来了。 除非是其蠢如猪,否则怎么可能打不赢?! 粤北的事情基本已经上轨道自行运转了,至少到目前也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 但可怜的李东阳回不去京师,因为张小公爷这黔州平叛实在太尼玛快了! 三两下就传来消息,米鲁都特么投降到小公爷身边做婢女去了。 还没等一脸懵逼的李东阳反应过来,张小公爷又来信催他过黔州督促这改制事宜。 这特么可是大事儿啊,李东阳哪儿敢怠慢?! 国朝对于西南边疆的控制多数时候都是半真空状态的,大量依靠宣慰司土司在打理。 如今张小公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居然把这国朝阁老们都头疼回避的问题给搞定了?! 老李头晕乎乎的随队来到黔州,看着这里热火朝天的大开发脑子都发懵。 待得到了金筑城里王轼、户部的官员,乐呵呵的把田亩、丁口登记表拿上来一筹。 老李头哆嗦了半天总算是回过神来了,这事儿……真特么搞定了啊! 而平叛事宜则更简单了,领头的都投降了还叛个鸡毛啊! 名单上可以收服的那些接到了米鲁信二话不说就投降了,整个山寨迁徙下来接受安排。 然后这批人被打散重新安置,分配田亩开始干活儿。 他们中能打的青壮则是华丽的变身带路党,披上甲胄就开始带路平叛。 剩下那些就简单多了,一句不投降直接开炮轰! 而且这特么都还是定点殴打,一大溜的山寨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啥事儿就被全逮起来。 各种抄家后,呼啦啦全送去修驿道去了。 大家的对话已经转变为: 老乡~都指挥使司……呸!是布政使司、宣慰司让我们来给你送温暖! 不接受?! 马勒隔壁!开炮!开炮! 第一阶段的平叛已经结束了,汇报上来破寨六千有余。 阵斩却堪堪只有四千三百有奇,不过俘虏极多。 足足俘虏了超过七万人,整个“义士”军急速扩张到五万四千余人。 但第一阶段主要参与叛乱的城寨不是被攻破了,就是直接投降拆除了。 黔州布政使司户籍丁口簿上,足足多了五十余万人。 不过最让李东阳哭笑不得的是,那上奏“战死”的四千明军居然冒出来了三千六百余人。 加上寨子里找到的近二百人,也就是说那场米鲁的埋伏战真正的伤亡其实可能就百余人。 甚至可能更少,因为有些人是跑着跑到了山林里死的不明不白。 真正死在阵地上的,大约就那些个都指挥使和他们的亲兵。 可这黔州穷啊,这里的都指挥使能有几个银子养亲兵的?! 他们这类都指挥使的亲兵,能有十来人就不错了。 清查出来的官、屯二田没有粤北多,但亦有数十万亩。 各土司们交上来的田亩帐簿本来还有藏着的,被田家掀一遍、再被米鲁掀一遍。 得~毛都没留下,全给抄底了。 杨爱满心麻卖批还得脸上笑嘻嘻的,把家里数百处庄田全交上去。 安荣贵在这次倒是得分不少,得了宋然的信儿他没磕巴就把所有的庄田都交出去了。 这换来的是“黔州贤德协抚会”副会长的职务,同时还兼“黔州货殖总会”副会长。 头人们亦凭借这次突出的贡献,获得了“帝国均输总局黔州分局”的股子。 但张小公爷却没有直接进行第二阶段清扫沿途山寨的计划,反而请来了毛锐、李东阳、王轼。 “挑选一千功勋土兵去粤北?!” 李东阳对于张小公爷的这个奇思妙想感到很奇怪,让他们去粤北做什么?! “最早去的是土司,土司们现在归附了。”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李东阳,轻声道:“后来去的是头人们,回来后就卖力平叛了……” 这么一说,顿时李东阳、毛锐、王轼三人恍然! “欲使其归心,当予其所望。” 边上的妙安小姐姐低着头,不断的在记录着。 “以武慑其心、以利足其欲,以律束其行,再以前程牵之……”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请笑着道:“怎能不予心服?!” 这玩意儿其实说白了一文不值,就是带着这些个黔州土鳖们去粤北瞧瞧。 一则当他们领略黔州之外的繁华,了解这黔州之外的大明天地更广阔! 二则让他们见识见识那数万国防军,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告诉他们:跟帝国得瑟鸡儿都打断你的。 第三么,则是明确的告诉他们一个事实: 帝国从来不亏待任何人,回来后好好剿匪、立功勋。 然后全部编入国防军内,战绩优异、功勋卓著者可推荐往京师帝国军官学院就读。 读完出来那也得是个尉官,到时候可就银粮不缺、光宗耀祖,跳出这黔州大山了啊! 李东阳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拍大腿,那心道果然好手段啊! 这手段一上去哪怕是那些人是土司头人们的心腹,可还愿意继续呆在这里屈居人下么?! 即便是他肯,也得为自己的子孙后代做想罢?! 光明大道给他们铺就,就摆在他们的面前…… 即便是他们不肯走,家里人也会推着他们走啊! 尤其是一千余人去走了一圈回来,这事儿还能瞒得住么?! “回来后,再让他们开会予‘义士’军中宣讲此事……”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毛锐,轻声道:“您觉着,下面的土兵们将会如何?!” 会如何?!那必须下死力气打仗啊! 毛锐想想自己的嘴皮子都哆嗦,有这前程、再有这去过的一千多人宣讲。 那些土兵们不心动才是见鬼了,到时候恐怕嗷嗷叫着找仗打啊! “国多财,则远者来,地辟举,则民留处;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 张小公爷轻声吟诵着这段话,李东阳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蹭~”的一红。 这是出自于《管子·牧民》,但孔圣人对于这位敬仲观感参半。 即曾在《论语·八佾篇》里面,说“管仲之器小哉!”。 又说他“焉得俭?”、“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但在此同时又很推崇敬仲公,比如在《论语·宪问篇》里则曰: “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这是说,齐国扛把子齐桓召春秋时各路帮派开大会皆不用武力杀伐,这都是靠管仲的本事呐! 这就是管仲的仁德,而且是大仁德啊! 在《论语·宪问篇》又说: “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这则是说,管仲帮着桓公称霸天下,大家不必总是打仗死人世人受他恩惠不少。 如果不是管仲,咱们恐怕得沦为披头散发衣襟在左边开的蛮夷了。 这样的牛批大佬岂能因为煞笔青年的评断,就跑小山沟里自我挂批而不是做一番大事业?! 简单说老孔就是佩服管仲的本事,承认管仲老牛批了! 但同时又诟病管仲,觉着他不重礼仪、太豪遮、器量小。 这导致的是身为儒家弟子的老李这票后世子孙们,对于管仲的学说并不看重。 但张小公爷的这番做法,再结合之《管子·牧民》里的话却实实在在的打脸了。 “这次去要精选些许秦地灾民出身的、盗匪出身的陪同……” 毛锐听得这话不住的点头,这主要是告诉这些土兵们:俺们如今都混的牛批了呐! 你们也有机会,到时候好好立功要啥有啥! 实实在在的看到了好处、实实在在的看到了力量,又真真切切的听得这些人的边鼓。 再给他们回来黔州给自己的同袍们讲上一番,那特么咋还能不买死力气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黔州土兵初出山,粤北繁华震心胆 阿卡哆哆嗦嗦的看着这大船,目瞪口呆不敢上前。 “走啊!你怕个甚!” 身后的户必裂哈哈一笑,摩挲一把自己的大光头竟是将阿卡拎起咚咚咚几步上船。 将哆嗦着的阿卡一把摆在了甲板上:“这才到哪儿?!马车上你也束手束脚的,没个爷们样!” “大人,阿卡打山寨的时候可没后跑过!” 被户必裂这一说,阿卡顿时涨红了脸:“阿卡也是好汉!” “哈哈哈……必然是好汉子,若不是好汉某怎肯亲自带你出黔州去粤北?!” 阿卡的肩膀被户必裂那肥胖的手掌重重的拍了几下,却见户必裂感慨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 “莫要把眼睛就放在黔州这小地方,黔州算个甚子!” 却见户必裂意气风发的道:“这天下大的很呐,哥哥这便带你们去见识一番!!”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无数的黔州土兵代表们,两眼放光带着畏缩又好奇的登上大船。 他们中有人曾是土司、头人的亲随,有人曾只是寨子里的梁柱。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会说官话,而且官话都说的不错。 他们统一穿着便民坊订制出来的粗麻衣裳,只是衣裳上刺绣着大字“黔州义士团勇”。 这衣衫每人有三身,除了身上的这一身还有两身装在他们身后的大背包里。 既然他们是立下了功勋的,自然是每人分派到了赏银。 虽然不多,每人都只是十两但已经让他们无比惊喜了。 给家里留下了几两,咬着牙揣上剩下的银子便随船到粤北去了。 好在黔州的码头现在来往的船只也是较多的了,有小周管家提前安排倒是没有问题。 粤北方面洪舟同也得到了吩咐,甚至提前给许宁打了招呼。 随着船队的逐渐出发,阿卡等人开始人生第一次看到了黔州之外的千山万水。 事实上当他们第一次坐上进宝禄甲型客运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晕晕乎乎的看着那些被他们俘虏的青壮,凄凄惨惨的在整理驿道然后来到了码头。 当顺着江流缓缓的离开了黔州的时候,他们总算是真正的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 这些长了这么大都没有出过黔州的土兵们,激动无比的看着两岸的船只、小舟。 看着那沿江的码头、水道、亭台楼阁……等等,这一瞬间他们才感觉到黔州外面之大! 随着船队缓缓的来到了羊城新码头,一众土兵们顿时都傻眼了。 那数十丈的江面上无数的船只来来往往,码头上人声鼎沸呼喝不断。 一箱箱沉重的货物不断的被送上船,又或是抬下码头运载到货栈去。 他们的船队缓缓的靠上了码头,随后开始在那些国防军军卒的指挥下顺着栈桥下船。 他们自然是没有资格住进望江楼去的,因为人实在太多所以给安排的是军营。 随着国防军的车队隆隆的进入了军营内,刚过营门这些个土鳖们就被震撼了! “一、二、三、四!!” 一声声的呼喝声中,身穿国防军制式铠甲的汉子们不断的在呼喝操演。 看着那些个汉子们操演的军阵,默契的配合、整齐划一的队形。 顿时这些个平日里还觉着自己算得上一号人物的土兵们,感觉自己就像是杂兵一般。 户必裂他们的厉害,这帮土兵们是领教过的了。 然而他们却从来没有看过户必裂他们操演,毕竟在黔州都是打仗啊。 如今得见这军营内多达数千人的操演,顿时那种军律肃杀扑面而来。 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脑袋,好在很快的就有人来交接将他们迎去了准备好的营房。 放下大背包后便是所有人统一沐浴,随后先被带去了望江楼。 虽然不能让他们住在那边,但带他们去吃一顿还是可以的。 今日的望江楼包场,这些个土鳖们看着那巍峨的望江楼哆嗦着差点儿就给跪了。 毕竟这楼别说他们头人,哪怕是他们的四大土司那会儿见之都差点儿要跪啊! 晕乎乎的被迎接了进去看着那一张张桌子上摆满的各色菜肴,一水儿的八凉八热时令瓜果。 这些个黔州土鳖们差点儿位置都不敢坐,好在身边的国防军老卒们早已习惯。 哈哈一笑领着他们坐下,随后开始吩咐今儿喝酒不得喝醉! 随意饮点儿酒便罢了,明日还要带大家见识见识这羊城风光! 说话间分批带着这些个土鳖们,往二三楼去转了一圈。 二楼的时候告诉他们,这是你们头人来的时候住的地方。 到了三楼则是告诉他们,这是黔州四大土司们来的时候吃饭的地方。 那画是什么宝贝,虽然市价五千多两但实际上有银子也买不到。 那翡翠雕件光雕工就得多少两银子,那帘子是珍珠的。 一粒拿出去就能当二三十两银子使唤,那一帘子下来……嘿嘿嘿…… 这一桩桩、一件件,惊的这些个黔州土鳖们差点儿脚都不敢迈了。 带着他们粗略的转了一圈,下得一楼便开始吃饭。 这鱼是什么鱼,用了什么料、怎么做的。 这道鱼亦是不贵,三钱银子一份。 还有这道八宝烧鸭,料子用的组、鸭子肥美都是好玩意儿。 一道……五钱银子,这酒则是塞外的烈酒。 一口兹溜下去,那嗓子火辣辣跟刀割似的。 和黔州此时多数山寨里自酿的低度酒,那就没法比啊! 好在有吩咐他们也不敢多喝,差不多就只是吃饭。 那饭可都是上好的新米,一粒粒的颗粒分明洁白如玉。 吭哧吭哧的陪着菜肴吃了几碗,这些个土鳖们就眼珠子都在泛光啊! 这好米若是在黔州恐怕是土司家,都未必能顿顿吃的上罢?! 一顿饭吃下来居然添了好几次菜,这些个土鳖们那是敞开了肚子可劲儿造。 好几个差点儿都要吃到吐了,这才无奈放下了碗筷。 进来的时候那都直挺挺的,吃完走出去好些都得互相搀扶弓着身子唧唧哼哼的挪动。 户必裂一瞅他们这模样,只能叹气带他们到后面的院子走走。 给他们介绍这院子是他们之前的土司们来了后,居住的地方。 望江楼的管事给他们点亮了所有人的灯火,这群土鳖们傻呵呵的望着这江上灯火连天一色…… 顿时觉着,自己这上半辈子那活的地方都不能叫人间了。 看看这景色、看看这景象,一群土鳖们喉头不住的滚动。 等他们把各个院子都转了一圈回来后,肚子也消化下去了。 但肚子消化下去脑子却不停的在转,只是一晚而已但对他们的冲击那简直不要太大啊! 这就好像是一个生长在贫困乡村,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认识的小伙儿。 突然间被人邀请到了北上广深,带他去洲际、四季、希尔顿、凯宾斯基……那也得把他震撼一大顿啊! 尤其是带着他们进去里面吃一顿,甭管菜色味道好不好罢。 便是在里面看着那富丽堂皇的装修,再有那山间难得一见的宏伟建筑…… 然后带着他们参观酒店的总统包厢,再去总统套房。 如此一圈转下来,那换做是谁都难以平静啊! “这些,他们能享受你们也能!” 看着这些个土鳖们被震撼的无比激动,户必裂这些人自然是开始干活儿了。 “哥哥们也是盗匪出身,都不是甚好人!” “能走到一这步全凭着能打敢杀,弟兄们想出头就得拿出本事来!” 毫无疑问的,必须要加入国防军!立下功勋,到时候莫说是来这望江楼吃饭了。 便是举家搬迁到这粤北码头来,带着娘老子媳妇孩子一并享受这繁华都并非不可啊! 这些个土鳖们听得此言不由得满心卧槽,然而更让他们“卧槽”的是第二天。 他们全都去观摩国防军的演习作战,看着那一门门的火炮之下、轰隆声中城寨灰飞烟灭…… 还有那一门门比他们在黔州见到的更巨大的火炮,这群土鳖们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卧槽尼玛!这玩意儿挨一下,那还有活路么?! 简直就是要了亲命啊! 再看那些个国防军们集体演练阵容互相对战,还有战马飞驰斩杀稻草目标。 一水儿的土鳖们如同三九天被人一盆冰水浇脑门上,从胸口凉到了腚眼儿。 所有人都夹紧了腚眼儿,缩着脑袋生怕自己被抓去剁了。 想想不过数千人就在黔州杀伐无算,若是这些个大军开拔进去…… “你们也能如此,只要成为了帝国皇家国防军那就是陛下的军卒!” 户必裂等人自然是要在这个时候开始干活儿的,却见他们一点点的给这些土兵们解释着。 “我们会着最好的铠甲、用最好的刀剑,有最坚固的盾牌!还有最强的火炮、火枪!” “只要成为帝国皇家国防军,要甚不过是凭命去挣!” 户必裂等人呵呵的笑着,拍着这些个土兵们的肩头道:“你们有功勋,所以机会更大!” “黔州很快要剿匪了,弟兄们想要发家就得好好表现一番!!” 第四百六十六章 黔州轻抚风波定,上下无人不慑服 接下来的流程差不离,畅游了一番码头各大商铺。 在街巷里撮着牙花儿给自家婆娘买些许首饰,又给家里的娃买了几个布偶啥的。 有国防军的老卒们在,这些土兵到不会吃亏。 且洪舟同他们之前就为了避免土兵和商家的冲突,提前早早就给传了话。 这些可都是张小公爷的客人,布政使司章大人可是说话了哈…… 谁让张小公爷一时不痛快,那粤北布政使司、货殖总会馆就让他一辈子都不痛快。 做买卖得好声气,该几分银子就几分银子别琢磨下黑刀。 于是这些个土兵们倒是没遭遇宰客啥的,只是胭脂水粉这确实买不起。 回头后又被领着参观了一圈儿铸造分司,看着那巨大的水锤叮叮当当的锻刀剑盔甲、铸火炮。 这群土鳖们那腚眼儿都紧巴的死死缩着,有这刀剑铠甲火炮。 再有那军营里一堆膘肥体壮呼喝杀伐的汉子,这特么天下谁能挡?! 逛上了几天再有户必裂等人在身边耳提面命,这些个土兵们每日都跟打了鸡血似的。 那面儿都涨的通红,一个二个嚷嚷着要回黔州赶紧开始剿匪! 为啥啊?!这还不是被刺激的么。 若是从贫困山村里出来从来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被人先带去北上广深各种享受一番。 然后再告诉你好好干,将来这些享受对你不过小事尔…… 那估计大部分的人也得撮着牙,往死里卖力气求发达啊! 而这些人又是经过数遍筛选的,首先就得是能打敢杀、肯死拼的。 这样的人不缺胆魄、不缺拼死之力,他们只需要被稍稍推动、让他们看到希望便嗷嗷叫着扑上去了。 粤北十日游很快的结束了,带着不舍最后在望江楼大吃大喝一顿践行。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便乘坐着均属局的船缓缓离开。 这帮人马不停蹄的回到了黔州后,就被同在义勇团的土兵们围住了。 听着他们昂着脑袋讲那粤北的繁华,看着他们从粤北带回来的各种好玩意儿啧啧称奇。 那一个二个羡慕的口水哈喇的,拿回来的好玩意儿很多他们见都没见过啊。 然而没有等他们多想,这五万多人就被再次重新打散重组了。 随后便是一个月的强训,那些前往过粤北的土兵们再次被打散放至一线为军士使用。 卫所虽然废弛了,但军屯能够在群狼环伺中生存下来必然有一群好手。 田家在这方面自然也有留意,甚至不少时候他们还雇请那些好手帮忙护送货物。 再将一个营的国防军分配下去,集训了一个多月总算有些模样了。 至少在毛锐看来张小公爷这练兵法,还是做的很不错的。 这些个原土兵们,愿意来给国防军当“义勇”么?! 那特么自然是千百个愿意啊,没选上的还就得哭闹着要进来啊。 为啥?!不提前程那每人一个月也是糙米五斗,这是起步啊! 而且家里还能多分田亩,且自己给国防军做“义勇”期间是全免租的。 领队的官老爷说了,好好训练、好好练官话,到时候拿着好刀、穿着铠甲去打仗! 只要抓了活口、立下功勋了,回来就能正式加入官军。 没看那些立下功勋去了粤北回来的,哪怕从前只是普通土兵现在都是头领了么?! 而且这正式官军好啊,正式官军最低月银一钱、糙米二斗啊!! 这尼玛哪个土司头人、土官将佐肯给啊?! 那些个原本还琢磨自己家数代人给土司头人们效命,这么干是不是不好的小头目们…… 瞬间就坚定了信心:去尼玛的狗批土司头人! 按劳资的本事算下来,那特么也得四钱银子、五斗糙米啊! 这还包吃住的,打下来功勋还有赏赐、还能送到京师去上学。 那可是京师啊,莫说头人便是土司大人都没去过罢?! 要是功勋立下了再从那边读书出来,月银直接跳到一两三钱啊! 如此一想,顿时这些个大小头目们心里只有一句话: 呸~!去尼玛个狗批的土司头人,那功勋才是爷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数日后,黔州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帝国司律部黔州分司、户部黔州分司、黔州协抚总会……等等。 在黔州金筑城布政使司新建布政使司官衙议会室,召开重要会议。 帝国内阁大学士李东阳列席会议,并代表皇帝陛下、帝国内阁发表重要讲话。 李东阳大学士表示,黔州第一阶段平叛攻坚战已经圆满完成。 米鲁深明大义检举揭发、积极认罪并缴纳全部财产,因其良好表现帝国不予追究。 其余从者多数拨乱反正协助平叛,立功赎罪亦不予判罚。 剩余顽固不化、冥顽不灵,死不悔改的叛乱城寨均已剿灭。 所以第二阶段关于水陆盗匪山贼猖獗问题,将成为黔州目前主要问题。 李东阳大学士表示,多年来黔州发展迟缓、百姓困苦无不与沿途驿道盗匪路霸有着深切的关系。 多年来,在黔州部分地区驿道、官路、水路……等沿线,“盗匪路霸”无比猖獗、勾结成团伙山寨。 从盗窃到公然拦路抢劫,从抢劫财物到严重伤害车马货运和过往百姓! 他们无恶不作、为非作歹、横行不法,气焰极为嚣张! 其行径严重危害黔州发展、百姓安危,和黔州正常的均输秩序! 对帝国、黔州的发展、黔州及过往百姓生命资财的安全,构成极大威胁。 针对此李东阳大学士提出,将对整个黔州展开“黔州严厉打击整治水陆盗匪山贼专项行动”! 布政使司布政使王轼、都指挥使司暂代指挥使毛锐,及黔州协抚总会会首宋然等积极响应…… 张小公爷在会议上笑眯眯的看着李大学士慷慨激昂的发表讲话,下面的杨爱、安荣贵面皮不住抽搐。 两家下属的头人甚至亲卫们,经此两役几乎全数离心离德了。 毕竟他们哪怕是土司能给的好处就这么多,跟大明朝这庞然大物能比么?! 头人们的田亩如今交出了大半,但这些都是每年可以从户部领租子的。 再有均输分局的股子,大家算算这银子那尼玛可是大挣啊! 平叛现在结束他们也拿到了各自的功勋,张小公爷大手一挥让他们准备去帝国军官学校就学。 虽然不是天子门生,可好歹也是军部直属呐! 读完后出来若再立功勋,便可申请就读“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了。 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出来,那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天子门生啊! 这前途,可不比在黔州当个土头人强么?! 土司们现在收拾了一番,便是要到粤北去接受初步的国防军训练。 以免到了“帝国皇家军官学校”里,闹笑话出来。 四大土司家族,宋家彻彻底底归顺、田家在监督。 剩下的安、杨两家则是捏着鼻子,老老实实的认怂。 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兵、土官们,开始作为“义勇”去剿匪争取国防军的位置。 筑路的人手是足够了,但那些土司们交出来的矿井、矿山还得人手开采啊! 尤其是田家交代出来那些个土司们占有的矿山,王轼想到就满心卧槽尼玛! 仅仅是杨氏报上来的铁冶便有二十四处,田家告知上来的三十七处! 出产黄白蜡的蜡崖自报二十八处,田家及米鲁上报的直接就四十一处! 还有多处的银、铅、朱砂……等等矿产,查实每年产银三万余两、黑铅两万余石。 朱砂二千余斤,其余猎场等山珍无尽。 杨爱这是泪流满面啊,特么我杨氏祖宗基业传到我手上这说没就没了…… 安荣贵又何尝不是如此?! 然而他俩满心麻卖批,脸上还得笑嘻嘻。 没辙啊,形式比人强。 他们这也算是看出来了,张小公爷其实从一开始就打算全面卸除他们的兵权。 看着一手眼花缭乱的操作,前面又说让自己在平叛剿匪的时候出力…… 特么其实都是烟雾弹啊,张小公爷真正的狠手是到了黔州后才发动的。 先搞定那些头人然后再搞定他们的亲卫、土兵,现在头人们基本都要去粤北了。 眼瞅他们算是第一批跳出黔州的人士,说不准将来就不回来了。 土兵们为了银子和前程,基本又都入国防军了。 自己麾下的部族领民,现在几乎都被打散重新规划安置。 管理他们的一水儿都是这黔州的秀才们,秀才们直属的又是布政使司。 那这黔州,可不就是尽归国朝了么?! 他们这几个土司除了从户部领租子、从货殖总会领分子,守着自己家里一亩三分地儿还能有啥?! 黔州的事宜都交付给了李东阳、王轼,还有毛锐他们。 张小公爷自己却带着立下了诸多功勋的头人们离开,头人们将往粤北接受许宁的训练。 而张小公爷自己则是需要亲自回京师,将黔州的情况、米鲁的谋划一并上报。 黔州,会成为帝国改制的一个延伸区域。 随之延伸扩散的,则是囊括至滇南、桂西、粤北……等一大片!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作别粤北黔州路,挥手北归京师去 户必裂、肥龙梁超,这次亦随同张小公爷一并回去。 他们的功勋足以让他们进入“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就读了,而许悦礼兄弟他们则是继续在粤北训练。 等“帝国皇家军官学校”成立后,他们才会随同那些头人们一并前往就读。 将头人们都安置好后,张小公爷便扬帆起航踏上了规程…… “这黔州……就解决了?!” 弘治皇帝一脸懵逼,军部从他在到张老国公、保国公、成国公……甚至汪直都一脸懵逼。 虽然他们也觉着张小公爷那肯定能搞定黔州米鲁之变,但这么迅速、这么直接、这么彻底…… 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啊,在他们看来能把米鲁剿灭就算达标了。 可张小公爷这……感觉他平乱这是顺带的,过去收拾黔州那些土司们才是主要的。 而且收拾的那简直不要太漂亮,五万余精锐土兵现在一心要给帝国扫平驿站、驿道沿途匪患。 土司们老老实实的交出自己手里的土地,还有大量的矿山矿井。 这个……啥情况这是?! 然后那米鲁,那米鲁又是个什么情况?! 不是说厉害的很么,居然都把镇守中官给活捉了、阵斩了一大溜的布政使、按察使、指挥使…… 上奏还全歼了四千官军,端的是厉害啊! 这特么居然吱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连锅全端了?! 至于张小公爷直接接受了米鲁投降这事儿,他和戴义的密奏都抵达了。 意思都一致,米鲁布置的后手太麻烦了。 如果直接杀了她的话,恐怕滇南及滇南外的东吁等宣慰司将起乱。 : : 这于国朝目前来说并非好事,而且纳降一事于国朝也并非坏事。 四大土司家族在黔州根深蒂固,哪怕是田家那样永乐朝被打击了一波亦僵而不死。 为防他们后续再有勾连成祸,那么多几家不掌控军卒的势力亦势在必行。 田家的话不能全信,需要多几个消息渠道的来源。 而曾经声名赫赫的米鲁就是一块招牌,有她的存在可以一定程度上制衡于田家。 这二者同时又增加了其他三家的违制成本,形成了一个多方制衡…… 军部方面在多方讨论后亦觉着此意甚好,主要是弘治皇帝觉着灰常好。 至于弘治皇帝为啥会觉着灰常好呢,那是因为最近内库的资产又增加了。 粤北铸造分司的铁锅那挣钱比特么开闸的水龙头都猛啊,尤其是在彻底控制了冶炼一块儿后。 各家都拿出自己的秘方来,以至于铁锅铸造技术不止提高了一筹。 同时也因为大批量的采购、冶炼、铸造,于是成本实际上下降了一倍有余。 中间一来一往顿时这就在利润表上体现出来了,再有两京十三省各代理的提货量。 这粤北铸造分司妥妥就是下金蛋的鹅啊,只要被瞎掺和插手让它自行发展。 那么每月给内库里带来的银子都是十数万计的,这还不算大量平价卖出的农具。 国朝莫名其妙的就把粤北控制铸造了,又莫名其妙的收回了整个黔州的各项权利。 两地莫名其妙的就让国朝户部的账簿上,多了数百万亩的田地、一堆的矿山还有大量的产业。 户部佀钟这老家伙翻账簿的时候据说差点儿没摔地上,老家伙成为这户部尚书以来就没这么富余过啊! 比较头疼的是倪岳倪舜咨,这特么满朝官员本来就人手紧张的要死。 结果现在还得考虑往黔州派人,不派还不成了。 张小公爷不贪权这是好事儿,可这家伙把事情办完丢下就走人…… 这就尼玛很坑爹了啊! 之前这玉螭虎在京师那稀里哗啦的一大溜人,全特么开山筑路整饬河道去了。 以至于督察院、翰林院,在到兵部、六科、各部照磨……等等尽数缺人啊! 好容易算是让大家适应了下来,国朝六部调整了一番勉强运作起来。 然而弘治皇帝似乎对于兵部完全不上心,督察院、翰林院也没有要补充的意思。 六科自不必说了,马文升、刘大夏提起来几次都被留中了。 这俩老家伙也算是彻底死心了,知道这些部门的人算是彻底把弘治皇帝得罪死了。 其实这都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各地的御史们似乎也嗅到了国朝风向的改变。 纷纷开始致信自己的座师、同窗、同年,一部分则是琢磨是不是要调到其他部门去。 明显这督察院不好待了啊,眼瞅似乎陛下这意思就是要撤销还是咋地…… “这……大约,亦算平息了?!” 王越也有些不确定,这玩意儿实在太尼玛神奇了。 神奇到打了半辈子仗的老家伙,看着这战报、密奏只能表示看不懂。 里面一桩桩、一件件,分开来看王越都看得懂。 可全部组合在一起,怎么这粤北黔州就被抵定了?! “闻所未闻……千古奇闻啊……” 弘治皇帝看着一份份的密奏、战报,摇头苦笑。 “痴虎儿言道不费国帑便可平叛之事,朕还道是大言……” 可如今事实证明人家那何止没花国朝一文钱银子啊,那还给国朝挣了一大笔银子啊! 挣都算了,还能拿回地方的控制权、兵权甚至田亩、丁口。 “若论及计然之道,恐怕便是计然复生都未必及痴虎儿罢!” 军部内众将们听得弘治皇帝此言,不由得一惊! 这可是极高的评价了,但若是再想想却又觉着理所当然。 计然是用计然之策使越国富强、使陶朱公三散家财亦能聚得天下财富,这的确很厉害。 甚至奉他为财神亦无不可,然而凡事怕对比啊! 计然便是再强也不能说打仗不花钱,还反而能挣钱罢?! 也没说去平叛就让国库、内库,直接充盈进来数百万田亩、数十万两银子罢?! 这份操作已经是超出这些朝臣们的认知范畴了,以至于整个国朝重臣们研究了不止一次。 却没有人能够拿出一个结论,来给弘治皇帝参考。 看不明白,但好处确实实实在在。 “只能等痴虎儿回来自己再解释了……” 弘治皇帝揉着脑门,这几天他可是真没睡好。 倒不是忧心国事,而是痴虎儿这操作他完全看不懂啊! 当然,相较于和军部诸人弘治皇帝实际上能够稍微明白其中的道理。 而能够稍微明白这道理还不是因为他自己的缘故,而是借由张小公爷的《肥堆叙话集》。 以及之前太子朱厚照所作的那些家庭作业,借由那些才算稍微理解了点儿。 “关于‘帝国皇家军官学校’的筹建事宜,军部讨论的如何?!” 弘治皇帝索性撇去此着,此事唯有待痴虎儿归来再谈罢! 提及了“帝国皇家军官学校”一事,王越倒是松了口气。 却见他起身行了一个军礼,对着弘治皇帝沉声道:“学校章程已有,请总帅过目。” 说着,便让会议记录将手上的卷宗交了上去。 弘治皇帝打开扫了几眼,亦不由得点头。 选拔是面向于大明举国的,卫所可以通过比拼推送人选至京师考取。 然,若是卫所多次举荐之人皆不第…… 那国朝可得派出军律司,对其卫所勘验查访了。 此外,立有功勋军卒、于国朝有功忠烈之后可免试入读。 只是入读后能否毕业,可就得看能否熬下来了。 由军官学校毕业后则分配入各级国防军军伍中,比如现在的粤北都指挥使司、黔州都指挥使司。 但初次分配则不得归入本属司,按照军部的规划这些军士级是要配备到各级卫所去的。 然后通过他们再逐步淘汰卫所军籍制度,屯田则是全数交予户部。 裁减、筛选士卒,同时内库将保证在军部下辖各都指挥使司所在地皆有产业。 其产出最低要求可维持当地都指挥使司粮秣、月银支付,每年除押送回京之外。 各地皆须建内库分司之粮库、银库,以支应当地都指挥使司所需。 以后都指挥使司直辖于军部,各级将校尉官调配期为三年。 每年一考课、三年一大考,由军部监督、考核,各指挥使司配合。 考评后则是以文官的方式进行调配,或降职、或平调,抑或升调。 军官学院毕业就职满三年,可申请考取帝国皇家军事学院。 每都指挥使司按军卒总数多寡分配名额,但并非免试。 至京师后依旧需要通过考核,方可入读军事学院。 军官学校的另一部分生源则是来自于武举子们,各布政使司武举子可直接入读军官学校。 顺利毕业后亦可分配入军旅,也可不入读继续考取试考武进士。 第一批的武举子人数实在是太少了,这完全没辙。 但随着这批武进士们现在逐渐的担任国防军主官,又得了“天子门生”的名分。 那自然报考的人将会增多…… 张小公爷并不知道,自己在粤北、黔州的手笔居然会将大明国朝上下的土鳖们震的不行。 手机端:: 不过即便是他知道了也会觉着无所谓,走出船舱看着远远的津门港他眯起了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 京师啊……出去了数月,总算是回来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归至京师二三事,稳妥司机玉螭虎 潮白河码头上熙熙攘攘,张小公爷玉螭虎要回来的消息早在津门的时候便已经有人快马传到京师来了。 黔粤督抚的大旗挂在船桅桅杆上烈烈作响,让人想不看到都难。 而京师的玉螭虎簇拥们,在互相交流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广泛小团体。 她们倒是没有名字,只是想要加入进来就必须要熟读玉螭虎的诗词。 还得看过《肥堆叙话集》、《幽都夜梦》、《金陵夜梦》……等等,张小公爷的大作。 莫小瞧这些个女子们,她们中有的是勋贵家贵女、有外戚家的宝贝。 有大商贾家的女儿,亦有大儒家的女子。 而她们集合起来的能量那是极为可怕的,甚至朝堂上早上有人说了玉螭虎的坏话。 不需到正午,她们就能够知晓。 玉螭虎的行踪虽然没有办法完全打听到,但玉螭虎回来的舰船特征、大约什么时候到。 她们却完完全全可以打听的出来,甚至早早的就开始在潮白河码头上找好最佳位置。 但她们却没有泄露这个消息,如今她们的相处更像是一个闺蜜团。 叽叽喳喳的分享着属于她们的秘密,而她们秘密的核心便是玉螭虎。 “少爷,津门港和两岸都站了好多军卒、军士!” 原本张小公爷在船舱里,只是在妙安小姐姐的陪伴下看着书。 但樱子进来的报告,却让他的神色为之一凛。 “他们都穿着军装,在两岸对咱们的船行礼!” 张小公爷默默的放下了书卷,沉声道:“更衣,军装!!” 妙安小姐姐瞬间整个人窜出去,飞快的取来熨好的黑色军装并开始帮张小公爷换上。 足利鹤则是摒退了非贴身侍女的田蕾、米鲁二人,然后才帮着妙安一起给张小公爷更衣。 待得她俩收拾停当后,张小公爷才缓步走出了舱门。 映入他眼中的是两岸边上那无尽的黑潮,那是一位位的国防军军卒、军士! “立正~!敬礼!!” 见得张小公爷走出来,不知谁人怒吼声中一声令下! 这些个军卒、军士们“轰隆~!”一声尽皆以拳击胸、双目炽热,身子笔直如标枪昂首而立! 如同那千万年一直都扎根在这两岸边上,一颗颗不屈的青松一般。 张小公爷的心跳突然“扑通~扑通~”不住的加快,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自己的军容、军姿。 却听得他那双丹凤桃花猛然瞪大,顿时一股威严肃杀之气弥漫! “啪~!”马靴猛的撞击立正,张小公爷无比肃穆的昂首以拳击胸:“敬礼!!” 见得玉螭虎走出来,而且肃穆的对着他们还礼。 这些个军卒们更加的激动了,他们拼命的调整自己的军姿让自己站的更加的笔直! “咚咚咚……” 两岸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战鼓,着甲的雄壮国防军力士敲响战鼓隆隆声中矗立两岸! 一声声战鼓声中,无数身着甲胄的国防军军卒、军士们成行、成列默默的对着舰船肃穆而立。 “恭迎大人功勋荣立,载誉归京!!” 猛然间,一声炸雷般的呼喝声响起。 随即便是一声声的怒吼,在岸边炸响:“津门卫,恭迎大人功勋荣立归京!!” 这些军卒们激动的望着张小公爷,他们中有的是曾随张小公爷去接灾民的。 有的曾是灾民中青壮的,还有不少是学院的毕业生。 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看着他们肃穆而激动的对着自己行礼。 张小公爷突然明白了为何那只老乌鸦,在提到他的“豺狗”的时候会是那样的神情。 同袍,这个词汇没有经历过是完全不懂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不知怎的,这首出自《诗经·秦风·无衣》的词句就这么从张小公爷的嗓子中迸发出来。 这一刻他似乎又看到了晋阳外战场上的那一幕,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汉子。 那些怒吼咆哮拼死护持在他身边的张家老亲兵们……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变声期的张小公爷嗓音略微有些沙哑,但那股腔中迸发出的血勇却让此词更显悲壮。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而这最后一句,却是整个站在了岸边对着张小公爷行礼的军卒、军士们迸发出来的怒吼。 这吼声更近于嘶吼,是与那战鼓擂动声相合而不散之曲调…… 那些个两岸上的军卒、军士们,更是激动的对着张小公爷行注目礼。 默默的目送他的战船从渡口通过,向着京师的潮白河码头缓缓驶去。 默默的站在张小公爷身后略远处的田蕾、米鲁二人,则是第一次面对如此震撼的场面。 她们二人都是来自于黔州,所以自然较为抱团的。 但这场景之下,二人的心思却全然不同。 田蕾显得较为激动,没有一个女子不希望自己所喜欢的那个人是一个大英雄。 张小公爷平日尽管是俊美,尽管是雍容华贵、是温文儒雅。 但却没有对任何人表现出他激昂铁血的那一面,所以田蕾自是看不到的。 然而这一次她哪怕是远远的站在了身后,亦是能够从那些岸边战士们的神情中看得出来。 他们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张小公爷的崇敬,是那种发自于内心的崇敬。 整洁的军容,标枪一般笔挺的军姿。 那种死战中厮杀出来的狠厉,和望向张小公爷那发自于他们内心的崇敬…… 站在岸边的国防军军卒人数大约达数千,数千统一肃穆军装、默然行礼以待的雄壮汉子。 这给予田蕾、米鲁的震撼,是极大的。 米鲁那双媚眼痴痴的望着张小公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低下头。 心中则是庆幸自己的选择,幸好!幸好投降,也幸好投降顺利。 经过这一遭张小公爷却没有了再读书的兴致,索性便在船头上好好的看看这运河。 自从那群御史、给事中、翰林们,被丢过来整饬河道后张小公爷还真没仔细看过。 如今这潮白河上可谓是繁忙异常,还好有大量的羊皮筏子、牛皮筏子。 否则的话这运力恐怕都还是不够的,毕竟潮白河坊市每日的吞吐量实在太大。 近乎整个京师到九边,大量的物资皆须经由此发散至南方。 而从包括了蜀中、黔州、滇南……等地的物资,亦是经水陆至江浙、粤北再北上京师。 之后发送到京师周边,及各北地区域。 当张小公爷的船缓缓的驶入潮白河码头附近的时候,便听得牛角号“呜呜呜~”的响起。 那些个船只则是开始避让,给张小公爷船让出了一条巨大的通道。 见得这模样张小公爷不由得苦笑,对着身边的小周管家道。 “回来低调些,这都折腾成净街虎了……” 小周管家则是躬身苦着脸,低声解释道:“真不是咱们安排的……” “不知谁家嘴碎的,非说您是天上仙人财神爷挡不得……”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愕然,小周管家则是继续道:“说挡您道的,那都发不得财还得遭灾……” 听得这话玉螭虎不由得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远远的临近了潮白河码头上,却见得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喧闹了起来。 无数人凑在前面激动的看着这传说中的玉螭虎,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 这颇有后世各路大咖明星们被粉丝接机爱豆的气势,可张小公爷不想要这种气势啊! 就是因为不喜欢总被人围观,所以张小公爷才不爱出门。 “看到了!看到了!螭虎公子居然没有在船舱!他站在船头呢!啊啊啊啊啊……” 那高高的阁楼上,一众的俏丽的女子们捂着自己的胸口。 好些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着,捂着自己的嘴居然是说不出话来。 便见那眼眶中泪水不住的打转,但亦是凑在栏杆上目不转睛的望着那船头上的张小公爷。 “奴奴要死了,姐姐……奴奴要死了!他怎能生的如此俊俏……” 京师的些许名妓们亦是在另一栋的茶楼顶层上,看着那船头上的玉螭虎不住的颤抖。 那人谓之“北直隶玉琴第一”的赵妍儿赵大家,更是那玉指捏的发白。 望着那江潮船头浪尖上的人儿,喃喃自语:“若是为他,尽覆千金为婢亦甘愿呐……” “姐姐可莫说傻话,那英国公府不募人呢……” 却见一年纪约十四五生着一双乌黑玉珠儿似的眼眸,长着一张细嫩白皙银盘面儿的小女子趴在栏杆上。 痴痴的望着远远那张小公爷的身影俊美鹅蛋面儿,嘴里轻叹呢喃着。 “若是能去,奴奴一早儿便去了……” 赵妍儿咬着双唇,痴痴的望着那玉螭虎的身形娇嗔道。 “回头再问问!便是见一面、演一回琴,千金也值!!” 张小公爷玉螭虎哪里知道自己现在引得人议论纷纷,他昂着头望着天际心中轻叹。 这大明……好像被自己甩了几把方向盘以后,不知道开到啥路上去…… 第四百六十九章 桃花林前拜大父,钱福促狭套螭虎 挡张小公爷下了船登上马车后,那码头边上留下了无数的叹息。 下一次张小公爷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这样俊美的人儿怎么就不爱出门呢。 码头距离张家新庄子其实不甚远,这也是张小公爷为何会选在潮白河码头下船的原因。 当距离庄子越来越近的时候,张小公爷就愈来愈激动了。 他干脆下车让小周管家牵过来一批战马,直接催动战马先往庄子那边赶去。 妙安足利鹤、苗类米鲁姬武将们见状,则是一并下车打马跟在了后面。 远远的,张小公爷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如上次自己从江南回来的时候那样,那个壮硕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就这么站在了庄子门前,身后跟着一位老仆。 老者高大壮硕、虎目环首,虬髯飞扬下身着黑色的肃穆军装端的是威赫如战神再世。 然而那双虎目中此时却尽是期盼,不断的掂起脚向着大路张望着、似乎期盼着什么…… 张小公爷猛的便感觉眼睛好酸,却见他急急的勒住了马头滚下马来。 随后竟是不管不顾的向着那身影跑去,那身影亦是动起来。 “大父!!” 远远的只需一眼张小公爷便看出,这是自家的大父。 他冲到了前面便推山倒柱的拜倒在地上,对着那露出了面容的老国公“砰砰砰~”的便是磕了仨响头。 老国公甚至伸手都没有来得及拉,直至张小公爷磕完了才满眼心疼的一把扯起他。 “孙儿不孝,叫大父担忧了!” 心疼的擦了一把孙儿额头的红印子,这虎头国公竟是虎目微红声音有些发颤。 “傻虎儿,傻虎儿呐……” 远远的,田蕾看到了这幅情形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爷爷田浩。 转过身去,田蕾擦了擦眼角。 米鲁却是低着头,她亦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大父。 “来来来……别站着了,回家了!都回来罢!” 虎头老国公看着又多了两个女子跟着回来,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在密奏里面孙儿也说的清楚了,只是那麻卖批的陈州同居然诳老夫乖孙儿练内丹功! 这尼玛就坑了,好好身边一堆姑娘现在连个蛋都木有啊! “伯虎和徵伯他们都挺争气的,考下解元。” 虎头老国公亦是在这个时候,才会表现出自己年纪渐长的一面。 对于孙儿的几个徒弟他虽然平日里不甚言语,却从未少过关心。 而且虎头国公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唐伯虎喜欢春娘、张嫣然二女。 虎头国公便先把张嫣然划拉到了张家支脉里面去,算是给了个身份亦不算低。 春娘这边则是先将其赎身,而后又寻一命妇将其认做女儿。 如此一来二人的身份就不再是问题了,毕竟大明朝这官员妻妾的身份此时还是要求的较严的。 “家里的情况都还好,伯虎这次也没出去会友多在桃林里读书……” 领着孙儿穿过桃林,却见那规划好的张家庄子宛若世外桃源一般。 静瑟的潺潺流水穿过浅浅的池塘,洋洋洒洒的月光飘落在清澈的池塘上。 透过清澈的流水还能看着下面洁白的鹅卵石,以及那些调皮嬉戏在水中的游鱼。 一盏盏灯笼在这庄子中被挂起来,从路边一直到一家家的宅院。 规划的平整而顺畅的庄子里,顺着月光、灯火可见错落有致的宅院。 每一栋的宅院中都有着小牌楼,田蕾和米鲁两人见着这山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她们从未想过一个山庄居然能这么建,一个村庄居然能够这么规划! 穿过那桃林远远往来,这山庄便宛如仙境一般掩面而上。 灯火月光映衬之下,走在这庄中的水泥道上让人不由得流连忘返。 “很美罢?!这是公子亲自设计的呢!” 看着二女痴痴的看着这庄子中的夜景,樱子笑着走上来:“走罢!公子还要见好多人呢!” 二女被樱子这么一呼唤才回过神来,赶紧道谢随后跟上了队伍。 顺着大道走到了祠堂边上,那里是村庄中大摆宴席、举行重要活动的地方。 此时这里已经摆了一百余张桌子,整个张家庄子的人全都来了。 自家小公爷又立下功勋回来了,这谁都高兴啊! 张家的根基是啥?!就是这张家庄子,庄子里的庄户们。 而张家庄子依靠的是什么,亦是英国公张家的赫赫声威与辉煌! 只有英国公家好,张家庄子才会兴旺。 也只有张家庄子兴旺、不断的有汉子可以练出来,护持张家子弟上沙场搏杀功勋。 这张家才能够凭借功勋,继续在国朝辉煌下去。 “恩师……”唐伯虎这声恩师,那是真叫的情深意切啊! 这从去岁大案开始迄今,唐伯虎走出阴影跟在这恩师身边那是实实在在的学了不少本事。 就说这计然之策,唐伯虎就敢说全大明他在了解程度上绝对能排在前五。 在行伍一途,咱老唐那也是跟恩师在晋阳外与鞑靼见过生死的人啊! 而且这武举子咱也是考下来了的,咋算都比现在很多老行伍要强出一大截了。 还有那抚民一途,咱也是沿途安抚、安置过灾民的。 这点上咱亦不比哪个知县甚至知府差,可能还比他们强出更多。 “莫做儿女姿态,这次希哲、徵明可有信心了?!” 来迎接的还包括了文徵明、祝允明二人,甚至还有如今“帝国第一喷王”、《帝国时报》主编钱福。 徐经见状赶紧上前躬身作揖:“回恩师的话,都来了!且成竹在胸,此科必中!” “是!有螭虎先生、钱公悉心传授,学生茅塞顿开怎敢不中!!” 却见这二人感激的对张小公爷躬身作揖,他二人对于科举一事可上心多了。 这二人中文徵明那真是考运凄惨,弘治十年到正德十一年七次乡试不第啊! 到底是连举人,都没混到一个! 说起来,这真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啊! 历史上这哥们直至嘉靖二年才被以贡生身份,举荐到了京师任职。 不过当时吏部还挺看得起他的,给的是翰林院待诏。 而老祝比文徵明大好些,提起这科举路来亦是坎坷不已。 这哥们十九岁中的秀才,但考了五次乡试在弘治五年才考上举人。 随后凄惨的日子开始了,考了足足七次会试、甚至他儿子都比他前一科考上进士了。 他还是在举人的路上徘徊,你说这悲剧不悲剧?! “好!但酒不可多饮,此时更当多温习功课不可懈怠。” 张小公爷笑着对徐经等人道:“待高中之日,再行庆贺!” “哈哈哈……莫言道些许功名利禄俗人事,今夜尽兴且饮胜!!” 这话说的唐伯虎他们几个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能这么堵人的还有谁?! 自然是目前这大明第一喷王钱福钱与谦了。 “功名利禄俗人事,柴米油盐日复日。 释褐华殿笑作赋,布衣陋巷潦倒词。” 张小公爷的这首打油诗前后意思可有些不好听了,前两句意思是: 你说功名利禄不过是俗事,那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是不是俗事?! 可你还不是每日都用着么?! “释褐”二字则是指褪去平民身份,有了官身。 用在这里便是说你钱福钱与谦,都是考上状元的人了。 可以入“华殿”面圣作诗的,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而人家伯虎他们几个跟您比就是“布衣”而已,作不得什么“华殿赋”只能弄点儿“潦倒词”。 钱福钱与谦这老家伙听得张小公爷的这首打油歪诗,不由得脸色一红但又很快撇嘴。 “平仄不对,生搬硬凑!” 张小公爷则是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道: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这首诗一出张小公爷从前作过,但老钱没想到又被拎出来抽他用了。 顿时这鼻子都要歪了,人家歪诗不错但能圆回来啊! 而且这句“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可不就是说的人家张小公爷自己么?! 唐伯虎等人见状赶紧劝着上桌,钱与谦这时才似乎恍然马上借坡下驴! 祝允明他们几个则是一边感激着张小公爷解围,一边则是叹气。 别看您钱福钱与谦是状元郎出身,可论及骂人一途您还真没法跟小公爷比啊! 特么这张小公爷是能骂人骂到出话本、骂到出《肥堆叙话集》的狠犊子呢! 您这是脑子抽抽了,没事儿刺我等功名利禄的事儿干甚啊! 都知道这张小公爷脾气可不好,而且跟他家大父一个死德行护犊子。 “得得得……老夫与你赔不是了,你不饮酒便老夫自己饮罢!” 钱与谦看样子似乎认怂了,却见他哈哈一笑。 似乎是责怪自己口不择言一般,端起了被子自罚一杯。 张小公爷本来也不是那种计较的人,就是瞅这老家伙开口就爱刺人。 终究是没忍住,让他也尝尝这被刺一下滋味。 “老夫的酒可是喝了,玉螭虎今日回来有酒却无赋这可不对啊!” 却见钱与谦这酒杯放下,便促狭的对着张小公爷挤了挤眼睛:“来一首呗!” “啊?!啊?!”这下轮到张小公爷傻眼了,怎么又要作诗啊! 却见这钱福钱与谦瞬间不好说话了:“老夫可是挨了你一刺,不来首诗词怎熄心火?!” “钱公啊!你好歹也是文坛前辈,形象!形象啊!” 张小公爷见此不由得哭笑不得,这老家伙还没到七十呢! 但只要两杯马尿下肚了,顿时有“从心所欲不逾矩”之态。 “形象个鸟儿!”却见这钱与谦的袖子直接撸起来了,瞪着眼珠子便道。 “老夫吃了你一刺,要求不高做首词总得有罢!” 好罢!好罢!这老家伙是要找回场子的意思,这其实也是他好文的表现。 “好好好……小子这便作、这便作!总得给小子想想罢!” 张小公爷苦笑,难怪这老家伙这么好说话就认怂了。 根子在这儿啊! 老家伙可知道,张小公爷其实平素不爱做诗词。 尤其是出了《肥堆叙话集》之后,那诗词几乎就没做过了。 他又熟知张小公爷护短的脾性,甚至玉螭虎怀疑这老家伙特么是不是故意的!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却忽觉两股目光望来。 抬首望去,却是田蕾、米鲁二女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而与自己的目光对上时,这二女又忽的低下头去顿时微微一笑。 “得矣!” 第四百七十章 人生只若初见赋,三百年间无双词 张小公爷一句“得矣”那钱福钱与谦,瞬间不知从何处摸出笔墨纸砚来。 两眼放光的便蹦达到一边的石桌上,大声道:“速速道来!速速道来!!” 卧槽!个老王八犊子,还说你不是故意的!! 特么的笔墨纸砚你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说不是故意套我作诗?! 张小公爷气鼓鼓的想揍人,然而这都应承下来还说“已得”哪儿好再反悔啊?! 于是只能是瞪着那双勾人的丹凤桃花,气鼓鼓的剜了钱与谦一眼。 可惜老家伙明显脸皮厚度很高,完全不在乎。 当然,最主要的是张小公爷这丹凤桃花除非是怒极,否则根本没啥杀伤力。 即便是生气的看着人家,也如那“似嗔却笑”一般。 “快快道来!莫要作那般姿态!!” 老家伙诡计得逞那笑的叫一个得意啊,这臭小子自从不在《帝国时报》那边呆着后就很难逮住人了。 钱与谦也知道他不是在瞎玩,而是在操持帝国大事于是亦未曾打搅。 然而总觉着能做出如此诗词的玉螭虎,便就此封笔甚是可惜。 于是逮住了今儿这个机会,堵着张小公爷给做诗词。 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张小公爷调整了一番情绪踱着步昂首往月。 便见得那月色下晚风微微扬起他飘逸的青丝,银色的月光在他那双丹凤桃花中映衬。 他的那双眼眸飘然扫过田蕾、米鲁二女,又扫过自己的姬武将们轻叹了一丝横。 灯火下黑色的军装让他看着肃穆,配以之那略显忧郁的情绪吟诵声飘然传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词吟至此那奋笔疾书正在誊抄的钱与谦笔锋为止一顿,竟是心尖被这吟诵、被这词句带起些许黯然。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轻轻的将此词吟诵毕,张小公爷轻叹一声不由得承认这楞伽山人的《木兰花令》端的是哀婉凄绝。 无怪乎能得那“北宋以来,一人而已”之赞誉,纳兰词下再无纳兰。 那“人生只若初见”之下,再无人可超越之。即便是纳兰自己。 “嘤咛”听得一声哀婉的泣声,张小公爷愕然的抬首望去。 却见田蕾、米鲁和樱子……些许女子们,竟是面带哀戚泪珠轻垂。 这首《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本就是纳兰以女子角度,道出的是凄然婉泣。 “此词一出,恐三百年再难出对词矣……” 良久,钱与谦似乎才从这词句中的境域中走出。 却见他悠悠的轻叹,望着张小公爷苦笑着道:“老夫实难明了,你一少年人如何能作此哀婉之词?” 玉螭虎只是矜持的笑了笑,却没有对此作出任何的解释。 倒是钱与谦只能是脑补一番,这玉螭虎都说是千百世轮回护国佛子嫡仙人。 虽多时觉着此鬼神论断当敬而远之,然如此瞧来…… 钱与谦不由得苦笑,便是有人说他不是恐怕自己也不信罢! 张小公爷也是挺懊恼的,本来好好的接风宴结果这一首词出来顿时变得哀哀怨怨。 一众人亦是没了吃饭的心思,满脑子都是飘荡着这首词。 张小公爷则是小声的跟自家大父说着话儿,随后更是给诸桌的庄子老人们敬酒。 只是他现在真的还不能喝酒啊,毕竟这乙醇伤脑。 张小公爷还不想脑子没长好就装犊子给自己灌酒,将来六十没到就手指头哆嗦。 一顿酒饭匆匆吃完,钱福钱与谦这次居然没喝多。 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与张小公爷坐了会儿,便匆匆告辞了。 这让张小公爷很是莫名其妙,但此时张小公爷更怀念自己桃林草庐里的那张踱步床。 那可是小周管家倾力打造、兼具了奢华与舒适,堪称是这个时代顶尖儿舒适的大床啊! 还按照张小公爷的吩咐,床板上方采材乃用弹性软木。 电脑端::/ 再有鹅绒、羊绒垫子,夏日里则是采丝绸湘妃竹象牙顺滑席。 可谓是冬暖夏凉,整张大床舒坦无比。 张小公爷溜达到粤北、黔州去那是去平叛的,自然没法带上这张大床的。 在那段时间里他最怀念的便是京师桃林草庐里,自己的这张舒适大床。 酒饭吃完作别了大父,回到了自己的桃林草庐张小公爷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随意的披上了薄纱睡衣,张小公爷慵懒的被妙安小姐姐伺候着。 足利鹤则是笑吟吟的在一边帮衬,为他褪衣、抱着他入那铜包浴池中。 看着他在浴池里睡着了,小心翼翼的再将他抱出来为他着好薄衫睡衣。 拥着他沉沉睡去…… 张小公爷所不知道的是,第二天随着《帝国时报》上刊发顿时整个京师深闺中生出无数凄婉声。 这玉螭虎怎能将女儿家的心思,写的如此深切?! 他怎能将这《木兰花·拟古决绝词》,写的如此哀怨婉凄?! 这词句中的般般典故,近乎说尽了女儿家的凄泣心历…… 上阙一二句,乃采汉班婕妤被弃之典故又借班婕妤之《怨歌行》团扇之寓。 次之则取南北朝时南朝梁孝绰公之《班婕妤怨》诗,乃取其“妾身似秋扇”之哀句。 三四句则取南朝齐玄晖公之《同王主簿怨情》,其句“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 而《木兰辞》中则才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兹显哀婉更切。 再之如取那醉吟先生那《长恨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句。 樊南生生公《马嵬》中,“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之寓…… 一词之下情伤意切,无一不哀、无词不凄。 便是那勋贵、官宦家正堂大妇见得此词,亦是感同身受轻声微叹将词誊录垂泪不已。 然而便是做出此赚得京师乃至帝国上下女子们眼泪的玉螭虎,却连一个好觉都没法睡。 一大早还没起来萧敬那老家伙就带着队伍杀上门来了,那狗皇帝连个好觉都不让人睡。 萧敬这老东西更狠,洗澡就在一旁盯着说陛下说下朝必须见到小公爷! 小公爷不必在意咱家,陛下与皇后敦伦时咱家亦是在旁的! 这听得张小公爷一顿麻卖批,再三保证自己尽快才把这老家伙轰出去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三言两语怎道尽,不著华章难理清 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带着捂嘴偷笑的妙安、足利鹤小姐姐一并往皇宫里赶。 她们二人是去见两宫的,现在京师诸勋贵、外戚们对此见怪不怪了。 都知道这两位玉螭虎身边的扶桑公主和婢女,那极得两宫宠爱。 周老太后唤那玉螭虎的婢女妙安,都唤做是“小福宝”的。 而那扶桑公主更不必说了,前前后后张皇后懿旨赏赐都超过十回了。 赐血红玉丹凤六宝点翠簪、金镶红珊瑚双鸾点翠步摇、银丝绣百蝶穿花双鱼比目玫瑰配大红云锦缎儿窄裉袄……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家勋贵大房若是得之一件,足以震慑后宅啊! 可人家扶桑公主拿着跟玩似的,前前后后几大箱子泼天似的撒下去。 这恩宠……那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呐,足足是叫诸勋贵大房们艳羡的都快要眼珠子滴血了。 弘治皇帝带着两位大学士、各部尚书们来到御书房的时候,就看到了气鼓鼓的张小公爷。 “怎么?!谁招惹痴虎儿了?!” 看着张小公爷这难得的孩子气,弘治皇帝不由得莞尔。 这孩子多数时候表现的根本就不像是个孩子,也只有卸下心防的时候才会有那么一丝的孩子气。 “都是内臣的错,小公爷还没起身内臣就到桃林了……” 萧敬没等张小公爷说话,便苦笑的站出来了:“而且还催着小公爷赶紧洗漱入宫……” 弘治皇帝听得萧敬的话不由得哈哈一笑,摆手对着小公爷道。 “痴虎儿莫怪萧伴伴,都是朕着急要见你!他也是奉命行事而已。”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叹气道。 “梅东公小子自是不会怪的,对陛下是不敢怪……” 却见张小公爷气呼呼的道:“小子也只能是怪内阁、各部大人了!” 原本笑眯眯在一旁看戏的刘健、谢迁,还有诸部尚书们顿时傻眼了! “这……这与老夫等人何干啊?!” 却见张小公爷气嘟嘟涨牙舞爪,恶狠狠的道。 “陛下找小子如此之急,必然是有不解之事!而陛下不解,诸位国朝重臣却解答不得……” “还要把小子从床上拎起来,诸位大人说说小子要不要怪诸位?!” 这话一说顿时这些个国朝重臣们都面皮涨红,这事儿确实他们得有错啊。 张小公爷气呼呼的对着这些个朝臣们大声道:“小子才从粤北回来啊,觉都睡不得!” 我还在长身体呢,要是便极乐童子你们负责得起么!! 当然,张小公爷现在的身高已经突破一米七近乎一米七五左右。 倒是不会有极乐童子之虞,可谁被从睡梦中吵醒逮着跑十余里那都必然生气啊! “哈哈哈……莫气!莫气!都是朕着急了!” 弘治皇帝心下感慨,这能不着急么?! 张小公爷在粤北、黔州做的极为漂亮,而且非常痛快的让内阁李东阳直接接手。 政务分交于王轼主掌,兵事则交予毛锐主掌。 户部、司律部同时进驻,国朝对于黔州的掌控此时更甚于粤北。 而黔州方面的士子们心气儿更盛,毕竟这可是涉及到国朝愿意在黔州开乡试事宜啊! 这对于他们来说那可是前程大事,哪个敢不上心啊?! 是以国朝现在对于黔州的控制力度是最大的,也是最深的。 而促成这一切的张小公爷却急流勇退,没有丝毫要邀功之举。 反而是将一切交托于国朝,在功成之前悄然回到了京师。 无论从何人、何种角度看来,张小公爷的这一举动都堪称圣贤典范! 吃苦开疆得罪人的事儿我都办了,最后即将拿到功勋我撤了。 这种精神那简直是感动天地啊,这样的人谁不愿意跟他一起办事儿?! “小子来都来了,还能如何说?!” 张小公爷唉声叹气的对着弘治皇帝一个长揖到底:“您且问罢!” 弘治皇帝定了定神,很快的把自己和朝臣们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的确,这从古迄今王朝国度只有“国虽大,好战必亡”。 又言“兵者,不详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便是秦皇汉武兵峰强如斯乎,却依旧不得不面临着战争之耗损而国力日衰之相。 计然之策弘治皇帝现在倒是摸出了个大概,好歹这个概念是有了。 就是因为有了概念,才惊觉张小公爷之策比之历史上的计然更加的高杆啊! 计然只是富国而后强兵,依旧是损耗国力方可征伐。 张小公爷所作的呢?! 那是不仅国帑未损且愈战愈强,国朝则愈战愈盛、国力皇室掌控更强! “若是这件事情的话,小子很难在一两句话中给陛下及诸位大人解释啊……” 看着弘治皇帝和两位大学士、内阁诸尚书的模样,张小公爷苦笑。 这确实没法解释啊! 安托万的《献给国王和王后的政治经济学》,一大溜的字儿怎么能是三言两语就说的清楚的?! 张小公爷的很多思想中还涉及到了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庇古的《战争经济学》……等等。 这些又怎能是一时半会儿,一句两句能够说的清楚的,必然是需要一定时间的整理。 “痴虎儿……这是要立书作传?!” 刘健听得这话不由得惊讶的望着他,张小公爷这实在是太年轻了。 他才多大?!还未至及冠罢?! 谢迁也是不敢置信的望着张小公爷,倒是弘治皇帝笑呵呵的道。 “痴虎儿的《肥堆叙话集》就作的不错,朕读之亦感受益匪浅啊!” 弘治皇帝这偏架就拉的很明显了,他都这么说其他人还好说什么?! “唉……小子也想躲清闲,可若是陛下与诸位大人啥都不懂……” 这不是没事儿就得拉我到皇宫里来么,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啊! 上辈子张小公爷功成名就后,就开始跟处男哥低调的享受高品质人生。 这跑大明朝来了,反而要感受一番当年自己打拼的苦楚…… 张小公爷当然不愿意了啊,而且咱这都是国公爷的位置侯着的人了! 这打拼个毛的打拼啊,当然是有多懒躲多懒了啊! 一众的国朝重臣们听得这话不由得面皮涨红,但这玩意儿确实他们搞不明白啊! 弘治皇帝一问三不知,这怎么弄?! “既然小子来了,那便将小子的一些想法说说罢……” 张小公爷抚着额头无奈的叹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来皇宫的时候张小公爷就把自己需要的东西带上了,那是几封卷宗。 是回来的路上做好的,里面是关于“帝国皇家军官学校”建立的章程。 同时请建的还有“帝国皇家政务学院”,包括了师资的要求。 因为没考虑到各部尚书们都会跟来,所以张小公爷一开始只是准备了四份。 只能是他们之间互相传阅,顿时这御书房内“沙沙沙`~”的翻阅声不断。 张小公爷做方案的模式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这让他们感到很新奇。 尤其是诸部尚书们,这类规划简洁、直接、详细的方案模式他们从未见过。 上面甚至有线条勾勒出上下级所属部门,每个部门的构成。 这使得整个部门的组织架构显示的一清二楚,非常的直观。 “臣亦有本奏上!” 却见方信之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这几个月整理下来他总算是把一部分的教材准备好了。 比如最基层的社学之下再设“蒙学”,蒙学采用的是启蒙教材“三百千”。 即:南宋深宁居士所著《三字经》、成文于北宋初的《百家姓》及南北朝思纂公所著《千字文》…… “臣已将庠序教谕部下辖之国子监、各府学、县学,至社学及新设蒙学之章程、部分教材拟定……” 方信之这是真的早有准备,却见他捧上来一支支的卷宗。 然后分派到了这御书房内皇帝、大学士,及诸部尚书的手里。 甚至连张小公爷那边都派上了,虽然老家伙心知肚明这玩意儿可是他指导自己学生李徵伯协助他弄的。 “弘谋按诗礼之教.圣门首重.岂独童子哉……” “而童子知识方开.志趋未定。天良易动.理义未深……” “歌之以诗.则吟咏之间.抑扬反覆.其言易入……” 弘治皇帝看着卷宗里的《训蒙教约》,轻轻的读出声来。 “每日工夫者,当先考德、次背书诵书……” 马文升、刘大夏二人将这章程一点点读下来,亦不由得感叹人家这方信之是有真本事啊! 也是真下功夫了,这点刘大夏也得承认自己有所不及也。 “蒙童者当学击技,由国防军军士教习……” “制《看图识物本》,以教蒙童者识舟船车马、名山大川、帝国风物……” “制《炎黄千秋忠烈谱》,传古今炎黄俊杰英烈,当教蒙童以忠义仁孝为基……” “蒙童常时则一旬一假,辅以农忙、清明、重阳……” 这一篇篇,每一个提议都是根基所在啊! 第四百七十二章 恢弘大作初面世,拨云见日不轻传 “夫富与贵者,人之所欲也,贫与贱人之所恶也。富而可求也,虽持鞭之士亦为之。” “又曰:凡人肯赴死而不辞者,非为趋利,则以避害也……” “凡人恶死而乐生,好德而归利,能生利者,道也。道之所在,天下归之。” “富贵可谓之利也。利之所在,虽千仞之山无所不上;深源之下无所不入焉……” 张小公爷一边沉吟着念出来,可怜的唐伯虎则是一边在奋笔疾书。 边上的师兄弟们则是躬身旁听,丝毫不敢打断张小公爷的思绪。 短短两句张小公爷就用了四个典故: 《论语.里仁》里的“富与贵、贫与贱”论、《论语.述而》“富可求”论。 汉王节信《潜夫论·劝将》“凡人赴死论”、《管子?禁藏》“利所在论”。 这可谓是极考功底的,知识面不广的话,这是根本不可能知道的。 “故曰:凡有血气,皆有争心。争至极,则必战!” “战而胜者则生,争而败者则亡。物竞天择,优胜劣汰为世之大势也。” 这里用到的又是《左传·昭公十年》“血气争心”之典,唐伯虎奋笔疾书浑身激动的都在颤抖。 这些年跟着张小公爷,实际上唐伯虎已经隐隐感觉到了自己所学的不同。 张小公爷很多典故做法似乎出自于四书五经,但又不同于四书五经。 一切看似天马行空,却又有迹可寻。 但张小公爷所教之法却又更加的直白、更加的显性,更加的血淋淋…… “此事者,可谓之曰:战争!” “战争者,国政之延伸。战争者,乃国政之所属!” “国政,不见刀枪之战争。战争者,刀枪泣血之国政。” 那在一旁的朱厚照听得张小公爷的话,那两只眼珠子如同烛火一般不住的闪光。 夫战者,乃以刀剑枪炮使敌从我意志。 夫战者,乃最大使之刀剑剔除不从者之法。 夫战者,根基于此。 …… 随着张小公爷皱着眉头的陈述,王守仁的喉结不住的滚动着。 这种完全不加掩饰的描述,让他看到一种不同的路径。 这种路径不断的冲刷着,他本来就逐渐开始崩坏的观念。 足足一旬的时间,张小公爷足不出户每日早起晨练后便带着几个弟子著书。 唐伯虎他们随着张小公爷的陈述,人都几乎要疯了。 每天他们不断的重复一遍遍的看着写好的誊抄的宣纸,嘴里不住的呢喃。 他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观念,在此时不断的崩塌、重组。 若是从前他们绝对是无法接受如此剧烈的冲击,然而在经历了张小公爷的铺垫后就好多了。 至少他们现在即便是受到了冲击,却也不会直接下意识的进行反驳。 因为张小公爷用着一项项的事实,不断的证明了他所言的一切。 “商者,计然策行之也。国之财通、国之货通、国之物通,皆须其行,怎可轻慢之?!” “而商者逐利,尝有见利忘义者起邪心、执邪行者出……” “是以当国法束之、以司律惩之,亦当奖担当者、平待执善行者……” 上面的一篇论还这些个崽子们还没有能够理解完毕,张小公爷的第二篇又来了。 但这上面主要涉及到的是计然之策,于是这还好接受一些。 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张小公爷口述、唐伯虎誊录。 最后再全稿交给了张小公爷进行校定,最终定版再交由唐伯虎重新誊录。 但是印刷方面朱厚照却带着刘瑾、张永二人亲自操刀、动用宫内禁卫,不许任何人靠近。 而亲自用活字印刷完毕后,朱厚照还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规整活字。 确保没有任何泄露,这才亲自封箱带着两本书快马赶回了皇宫大内。 张小公爷对于朱厚照的做法只是淡淡的一笑,没有其他任何的表示。 如果这位太子殿下跟自己学了这么久,连这两部著作的价值都看不出来的话…… 那只能说,他是蠢货中的蠢货。 然而小正德不仅不是蠢货,而且他比张小公爷从历史上读到的更加聪慧。 是以仅仅是在张小公爷写这两本著作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了其中的价值。 但朱厚照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弘治皇帝,只是恭敬的递上了这两本书便告辞而去。 《夫战争述》、《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便是这两本书的名字。 洋洋洒洒的数十万字,弘治皇帝甚至花费了足足五日方堪堪品读完毕。 看完后他便知道,自己的儿子为何会如此郑重的亲自送来。 亦明白为何前几日他竟是调动了禁卫,将印房封锁亲自刊印。 弘治皇帝此时亦绝对不希望这两部著作流传出去的,者关系到了帝国最为核心的利益。 很多之前看似不解的难题,结合着两部书刊照疑惑顿解。 这……这都已经不敢说是大才槃槃了,这简直就如天人神授一般啊!! 因为除此之外弘治皇帝真无法形容着两本书,对于自己的震撼! 《夫战争述》这本书弘治皇帝踌躇了良久,终究是咬着牙将此书刊印了五本交给了军部。 但所有人只许在军部内参阅,绝对不许带出。 这直接造成的是军部从王越到汪直,再到保国公、成国公他们几个近乎要魔怔了。 眼珠子几乎陷进了书里根本拔不出来,很多是他们从前隐隐感觉到但形容不出来的。 毕竟他们行伍亦都做了不少,王越甚至还有地方治理经验的。 他们对于张小公爷的形容和描述,有着更为直观的感受。 再结合他们从史书上读到的一切,顿时很多疑惑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陛下,此策决计不可轻传之!!” 这是虎头国公拿到这篇孙儿著出的书,仅仅是看了前面三行便豁然起身怒目圆瞪。 “此策所言关乎国命,关乎帝国之安危!若非帝国忠良,决计不可授之!” 弘治皇帝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王越直至看完了才脸色苍白。 对弘治皇帝苦笑涩声道:“陛下,老臣……服矣!” 玉螭虎在此必然撇嘴,您能不服么?! 这可是多少人的智慧总结,经过了多少次的提炼方才成型的。 别看咱张小公爷只是将其中的些许项目提炼出来,但能够结合古籍将这些嵌入亦是本事啊! 里面不敢说是字字珠玑,但绝对能让这些老将们有拨云见日之感。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东厂锦衣皆须改,咨政元老将出台 战争是什么?!要明白这点非常的重要。 这甚至一定程度上比战争本身,更为重要。 只有对战争有着清晰而透彻的认知,才会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 华夏千年以来多数只研究于战略、战役、战斗,却没有人去研究过战争的本身。 那股重道轻器的思想,然后延伸至重文轻武。 先说“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又说“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 这都还不够,还要说“战胜,以丧礼处之”。 连赢了都得按照丧事来处,那干脆卸甲别干了呗。 文官们因为这个思想对自己有利,而不断的将其广传之。 而张小公爷却不一样,他可是经历过后是各种熏陶的。 他很清楚的知道一点:你不用,别人就用在你头上了。 “国虽大,好战必亡”没错,但别忘了下一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可以说弘治皇帝等人,是第一次从张小公爷的著作里了解到这种思维方向。 战争是国政的延续,国政是不流血的战争。 《夫战争述》中,张小公爷首先陈述的就是战争与国政、国策和国利之间的关系。 完成了这个阐述,才接着阐述战争的目的。 战争的目的决定了战略目标和计划、战役的执行,及每一场相关的战斗…… 这部《夫战争述》还好,那部《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才是最麻烦的事儿啊! 弘治皇帝倒是看的爱不释手看懂了,可这要不要给国朝重臣们看弘治皇帝却非常犹豫。 不给吧,那些老家伙不明白的话估计很多国策得变得偏颇。 可给他们看完了,弘治皇帝又觉着这相当于白白的给他们授予计然之策的核心!大亏啊! 踌躇了半响,弘治皇帝还是让萧敬把张小公爷找来了。 毕竟这玩意儿是张小公爷鼓捣出来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 “这多简单啊!”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道:“分其为上中下三部,为尚书者可学上部。” “入阁则是能学上中二部,唯有入元老院才能学尽上中下三部。”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卧槽!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无辜的眼睛,很确定的用眼神告诉弘治皇帝:就是有这样的操作! “陛下这次即便是不召小子,小子亦想来与陛下聊聊……” 对于东缉事厂、锦衣卫这俩部门,还有后来的西厂其实张小公爷已经是蛋疼很久了。 洪武皇帝不放心文臣武将这个事情,他能理解。 但特么搞个锦衣卫出来,结果权限太大又为了限制锦衣卫搞个东厂出来。 东厂完了权限太大又出个西厂,西厂完犊子了还曾经有个内厂…… 反正张小公爷是觉着这事儿搞的很扯犊子,就不能各自划分一下、各自限制互相制衡一番么?! 锦衣卫和东厂一定程度上是陷于内耗的,职能方面很多时候又重叠着实麻烦。 “锦衣卫,宫内可分‘仪卫’、‘皇家禁卫’,及‘帝国皇家特勤情报局’……” 职能细分、互不隶属、各自统御、统一负责,这就是张小公爷提出的新方案。 仪卫,只是负责仪仗、维持上朝秩序的专门队伍。 他们只是负责这一块儿,其他的不需负责、不留宿宫内。 皇家禁卫则是负责皇宫内的安全,按照张小公爷的意思目前的皇家禁卫将会逐步的替换。 一方面是要从新建国防军中遴选,必须要上过前线、立过战功确认是对国朝、对皇家绝对忠诚方可担当。 另一方面则是有一定限制,年龄、婚配、身家筛查……等等。 帝国皇家特勤情报局那就简单了,首先就是整合锦衣卫及东厂原本在九边及九边之外的力量。 将他们专门组成成为只负责对外一切情报收集、分析的专门机构,他们将全面负责对外的情报分析。 一切边境上帝国的敌人、潜在的敌人,他们都会负责渗透、情报收集、分析。 并将这些情报传回帝国,而他们只对皇帝陛下、内阁负责。 内阁有弹劾权但没有任免权,唯一的任免权只有皇帝有。 他们与汪直负责的“帝国皇家最高军事谍报司”形成互补,军事谍报司负责的是军事情报收集。 而他们负责的是全面的情报收集,双方的情报还可以互相印证一番。 东缉事厂则是同样也需要细化和拆分,首先就是皇宫内的职能拆为“皇家近卫”。 而原属外部的情报机构,在敌境、负责刺探的部分全数切割给“帝国皇家特勤情报局”。 但同时原本隶属于锦衣卫在内部负责监视、缉查的相关人员,亦都全数转交于新机构。 这个新机构的名字,则是叫“帝国皇家特别调查局”! 帝国皇家特别调查局那就相对简单了,基本就是现在锦衣卫的职能。 只是进行了重新的调整,口号是“上查国蠹奸佞,下缉不法盗匪”。 涉及盗匪者报备大理寺、司律部,便可将其传唤、缉拿、审讯。 收集证据后直接提交司律部,向大理寺提起诉讼由大理寺依证据、《大明律》审判。 官员方面五品以下官员,调查局有权传唤、审讯,需报备大理寺、内阁及皇帝陛下。 如若查实者则将由司律部核实起诉,大理寺审理判决。 若不服司律部、大理寺之判决,可申诉至内阁重新审理。 五品及以上、二品以下官员,则需报备内阁、皇帝陛下再行传唤审讯。不必报备大理寺。 涉及二品则是只需要报备帝国皇帝陛下,获得陛下首肯后方可传唤审讯。 但没有起诉及审判权,无论任何一级皆不可严刑逼供…… 弘治皇帝听着张小公爷一点点的陈述,不由得入神了。 不得不说这虽然拆分了两个部门的权限细分了,但实际上职能也清晰了。 同时各自都有了制衡、有了明晰的角度,同时六部、内阁都有了知情权、弹劾权。 这也会让文官系统的反弹,减轻许多。 新设的两个部其职权清晰后,反而安全了许多。 而且在张小公爷的规划中,这两部门的负责人亦是在达到一定年龄后可进入元老院的!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萝卜啊,萧敬初时还担心此事在锦衣卫、东厂会引起反弹。 可张小公爷这最后的一击,直接就是致命绝杀啊! 进元老院,那可是连文官都扛不住的诱惑何况锦衣卫、东厂乎?! 而且这两个部门的负责人看似风光,但很多时候下场可都好不到哪儿去。 这也是他们在位的时候极为疯狂的原因之一,若是能够给一个元老院的名额…… 卧槽尼玛!那必须小心翼翼,又得好好卖死力气啊! 论面子,还有比这“元老院”更好的地儿么?! 论里子,元老院的元老们年俸一千两啊! 弘治皇帝沉吟了好一会儿,便先把老戴义给找来了。 老戴义这可谓是劳苦功高啊,进显忠祠那是妥妥没有任何问题的。 而现在弘治皇帝决定更进一步,到时候老戴义也第一批先进那元老院中负责。 老戴义匆匆赶来,听得弘治皇帝居然准备让自己进筹备中的元老院顿时感激的脑袋磕在地上。 那哇哇哭的跟月子里的娃似的,对于弘治皇帝让自己筹备东厂、锦衣卫改革事宜毫不犹豫的应承了下来。 萧敬虽然现在是负责人,但毕竟他也负责东厂啊。 所以他也需要一定程度上的避嫌,再说老萧现在好歹还得继续混下去呢。 不像是戴义这样半退休的状态,该怼谁都不含糊的那种。 戴义在看完了张小公爷谏于弘治皇帝的卷宗,沉吟了会儿认为牟斌绝对会支持此事。 对于戴义的判断弘治皇帝并没有否定,沉吟了会儿决定让牟斌来看看。 牟斌现在年纪倒是不大,但也五十奔六的人了啊! 顶多再那么些年也就到了差不多可以进元老院的级别了,然而老戴义没看错。 牟斌这家伙居然在听说将来能进元老院后,二话不说直接一脑袋磕地上。 “臣即便是肝脑涂地,亦必为陛下将此事办成!!” 弘治皇帝目瞪口呆的看着牟斌这家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番话啊! 有了这二人如此表态,弘治皇帝现在这才觉着两个部门的改制可行。 亦便是在这场涉及皇家最为重要的两个内部门进行改制的时候,帝国皇家御前咨政元老院已经缓缓成型。 主要是马文升这老家伙都七十五了啊,实在是熬不动几年了。 甚至现在上朝很多时候都是得人搀扶着,才能勉强收拾完。 刘大夏这老家伙也六十有五了,他现在还没入内阁呢! 而内阁那仨狗东西除了刘健可都比自己小,熬不熬的过他们还是两说呢。 自然也是极为着急的,琢磨着赶紧这元老院置办起来自己好有个归宿。 这清流现在早已风吹雨打去,自己总得找个下家不是…… 第四百七十四章 革新进展皆不易,只可徐徐缓图之 不得不说,元老院这件事情直接牵动的是整个帝国所有臣属的心。 毕竟这原本入阁就是所有官宦的终极追求了,但现在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元老院! 这个元老院可比内阁牛批多了,这不仅只需要对皇帝一人负责而且不用被弹劾。 那元老院可是意属“致仕”,但却又接受陛下的返聘。 月俸高不说还影响力大,可以参看内阁的各种批注、向陛下上书。 同时却又不需要负责,因为他们的上书也只有提供给陛下不需要对内阁负责。 是以元老院的一切进展都让所有人无比的关心,因为这还涉及到一个问题。 按照内阁传出来的消息,基本七十岁以后将会进入元老院。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大家将来不会再有那种几十岁,还在内阁、布政使司混的人了啊! 各部的尚书们,基本也都是这个年纪就会滚蛋了。 空出来的位置大把啊,那些老东西不走自己怎么有机会上位?! 他们走了好啊,他们不滚蛋自己特么再苦熬都没法上位啊! 于是,刘健、马文升刚刚提出元老院的章程随即得到的便是一片的称颂。 你们这些个老东西赶紧滚进养老院去吧,这才能给咱们挪位置啊! 所以在养老院……呸!是元老院提出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示了极大的赞赏。 甚至包括了很多朝臣,大家都琢磨致仕后能够有个归宿啊! 这个归宿还不好么?! 面子、里子可全都有了,相当于在宦海仕途上全身而退还能够继续影响陛下、朝政。 文官们现在关注着这块儿,倒是没有注意到皇家两个部门的整合、改革。 比较凄惨的是下面的人,原本大家互相瞧不顺眼。 你骂我番狗,我骂你阉贼。 结果现在混成一家人了,一众原属江湖汉子们的不由得一脸懵逼。 这特么啥情况?! 尤其是在关外的那批人,但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其中的好处。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大家互相配合后,顿时这资源就少用了很多。 从前两方都不遗余力的去刺探同一份情报,然而现在大家沟通一下就会知道。 这份情报互相进展到了什么程度,只需要投入一部分资源即可。 不会无端端的将更多的力量投入。 同时互相之间的配合也造成了新项目的产生,原本只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但是没有太多的力量投入进去,现在完全可以投入深挖。 一部分的工作和谍报局重合,但大家不同部门却可以因为同一个项目立功。 那他们自然是会互相默契的配合办事,至少在出现利益冲突之前。 大明帝国的内部也在出现变化,原本隶属于东厂诸多的监视单位被划分进了新机构。 锦衣卫的亦是,最初大家莫名其妙。 但随着月银直接被提高了,那特么还想个屁啊! 但叫大家惊讶的事情又发生了,很多一线曾经立过大功勋的老人儿被抽调走了。 无论是锦衣卫、是东厂,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 京师,在远离于“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一片空地上。 两个学院悄然的成立,他们甚至都没有进行挂牌。 然而仪式却极为高端,一个是由萧敬亲自宣旨、东厂厂公亲自主持。 另一个则是由锦衣卫牟斌亲自主持,而萧敬宣旨。 但这两个没有挂牌的学院,其总教官都指向了一个人张小公爷玉螭虎。 “诸位能够被选拔过来,说明都是有着过人之处、有着极大的功绩。” 张小公爷今天穿着的是一身纯黑色的制服,但与之前的不同。 这一套是单排扣子的,但保持的是右衽以示华夏正统。 “但……这里的情况完全不同,尔等所接触的、所经受的训练亦完全不同。” 张小公爷望着他们,轻声道:“顺便说一句,这里是有死亡名额的……” “训练中死亡者,以忠烈论!诸位……请想好了。” 虽然这些汉子们过来之前,就已经听闻过这个训练营不一般了。 但张小公爷在他们的面前毫不掩饰的说出这点,亦让他们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为何?! 巨大的付出往往就意味着巨大的功绩,张小公爷是什么人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了。 身份尊贵、帝宠皇宠,乃是这大明头一份儿! 他被任命来说总教官,并有萧敬亲自来宣旨、由他们原属部门大佬讲话。 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极为重视这件事情。 能够被皇帝重视的事情,那距离兴旺发达还远吗?! 这些个汉子们在底层摸爬滚打,若说没有上进的心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鹰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号,若非为了生存谁愿意淌这浑水?! 别看锦衣卫、东厂的档头们混的还可以,百户、千户们搂钱下日子过的不错。 但那些可都是高层啊,底层月银基本也就那么四五钱。 自己敲诈勒索一些,混点儿地皮银子。 还得分给下面的、孝敬上面的,真正落在手里的其实没几个。 也就是比一般官宦过的好点儿而已。 “你们可以有一日的时间考虑,想好了签署两份协议。” 张小公爷定定的望着他们,那双丹凤桃花中尽数是煞气。 “一份,你们死了可以被算作忠烈!” “由个属部门,往家里送匾额、烧埋银子五十两!子嗣考取本部门优先录取” “另一份,则是不许向任何人泄露自己训练内容、考核内容!否则以谋反论处!” 听得张小公爷的这话那些下面的五十余人,不由得心头一紧! 大付出意味着大收获,这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两份协议是什么意思,他们也算是听出来了。 死了帝国给你补偿,不会让你死了白亏了去。 但如是活下来了,却还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最基础的就是不能泄露任何内容,这些恐怕以后还得用的上。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了帝国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能够办下去别说功勋便是封爵亦不是没有机会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两所新院皆遭罪,成者公职败者亡 张小公爷看着下面的五十八人,心里其实也很感慨。 这五十八人都是经过了层层考核,筛选出来的厂卫好手! 他们都曾经在大漠、在九边立下赫赫功勋,只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被晋升。 比如那个看着就像是个老牧民,一脸风霜皱着似乎有六七十佝偻着身形的家伙。 他叫罗雄,冀北人。 师从地躺刀名家学得三十六路地躺刀、地躺拳,绿林里曾人号“窜地八臂奔雷刀”。 本是在沧州护院,怎知吃酒与官宦子弟打起来惹下了事端。 无奈之下出逃投奔京师,又被东厂档头赏识引入东厂里。 先帮他回沧州平了事儿,接着便被派到了九边。 在九边之外又随归化鞑靼人,习得弓马。 以商贾之名混入其中,行走多处鞑靼部族、劫杀鞑靼信使三十余。 向九边示警七十余次,可谓是劳苦功高。 然而赏识他的那位档头战死了,新任档头还没来得及提拔他又被调走了。 接着便是九边的调整混乱,于是一直到现在才被调回来。 能在鞑靼部落里面行走多次,还劫杀过对方的信使、又多次示警九边。 这看着跟老牧民似的佝偻老家伙的本事,那是毋庸置疑的啊! 五十八人,没有一个人走的。 经过了一晚后排队成行,默默的走上来在一份份的书函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 “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 “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 “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这是《孙子兵法·用间篇》,张小公爷命人将这些卷宗收集起来。 背着手对着这五十八人,轻声的吟诵出来。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张小公爷望着这些个下面的厂卫精锐们,沉声道:“本将认为,间……不止为五!” 随着时代的进展间谍自然是更加的细化,影视中詹姆士邦德那种也存在。 但实际上较少,大部分的间谍是什么样呢?! 答案就是:跟普通人一样。 间谍只是他们的工作而已,甚至可能只是工作之一。 甚至九成九的间谍一生都默默无闻,从开始到结束永远的保持着沉默。 能够知道这些是因为那位老友,他叫阿文。 张小公爷那会儿的记忆法,就是阿文提供的。 他也是大宝剑军团的老狗犊子之一,阿文有多大的能量当时的张小公爷很清楚。 那老狗犊子能给他们安排六本木红龙会的桌子,能给让他们在新田飞地扫街。 能带他们去曼谷最好的“大皇宫会”里面,最高级的那间包厢玩耍。 也能带他们到芭提雅体验一把。 能跟曼谷某几位挂着将星的人物打招呼,也能让夷州角头、扶桑稻川会组长过来敬酒。 但阿文的根底是什么、做过什么,张小公爷不敢知道。 张小公爷的教材其实也是零散、简陋的,多数都是拼凑起来的。 顶多是结合了古籍然后推断出来一些法子,再由常年经营东厂、锦衣卫的萧敬、牟斌修改。 但即便是如此的简陋,在这些人看来也是特么的天人之作啊! : : 不说别的,就消息传递一项这就足以让他们五体投地了。 三层暗号、五种方式、八次传递,几乎层层都能切断。 即便是某一层出现了问题,也不会影响到整个团体。 人员培训的规范化也是一种极大的进步,除了武艺之外还有兵刃。 “大人,您的意思是老汉等人以后将成为教习而不需出去拼命了?!” 罗雄激动的嘴皮子都在颤抖,其他人也差不多是这个德行。 只要能够熬过训练,再往九边、各处边疆宣慰司验证一番。 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就会回归,然后开始招募、考核新一批的成员。 在前往各处宣慰司执行公务的过程中,他们也会考察下面可靠的人手。 可以提请将可靠的人手调配到学院里进修,进修结束后将会派驻不同区域。 简单说,他们提请的人将会升官! 但他们提请是需要负责的,相当于是一个担保。 如果他们提请的这些人不合格、出现了问题,他们首当其冲的便要被收拾。 “桀桀桀……诸位想必也是认识咱家的……” 戴义这个老东西现在满面红光,只是下面那些个老家伙们见到他顿时脸色就变得惨白惨白的。 卧槽尼玛!吃厂卫这碗饭的,尤其是到他们这个层次的谁特么不知道老戴义这家伙啊?! 曾经的击技内监首领,一度秘密负责对厂卫的监控甚至清洗。 直接被这老东西给嫩死的没有一千,那也得有八百啊! 为何那会儿津门炮台,老家伙能下得去如此辣手啊?! 因为这老家伙就有过这经验,在这点上即便是萧敬也自愧不如。 “如今咱家就是诸位的教习了,也会负责考核……” 戴义这老家伙想到自己居然能进元老院,那顿时感觉比特么进显忠祠都牛批啊! 咱老戴这辈子算是卖命没卖坑啊,想想以后每年一千两的俸禄。 再有那显忠祠的灵位,还有各处皇家的分红…… 老戴就恶狠狠的扫视着厂卫的这些个刺头们:“咱家,会跟诸位好好亲近亲近……” 电脑端::/ 卧槽尼玛!泥奏凯!! 这群老犊子算是看出来了,陛下把老戴义这等人物都派出来必然是下了狠心了。 要么练出来吃上一口皇家饭食,身后还有香火供奉、家人照拂。 要么就被训个死逑拉倒,给你埋了好过白瞎米粮。 “竹楼公,这里就交给您了……” 下面一群脸色惨白的老狗犊子们,现在恨不得要踹烂张小公爷那张俊脸。 小白脸都不是好玩意儿!越漂亮的小白脸,越特么不是玩意儿!! 漂亮成他这样的,最特么不是玩意儿!! 和他们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另一处学院的那些个老侦缉好手们,他们算下来也是好汉子啊! 不少人曾经侦缉查获过很多大案、要案,抓捕过江洋大盗。 然而他们现在,全都得对着《洗冤集录》、《无冤录》还有《平冤录》发狠。 不仅要增添案例,还得要讲出侦缉手段和思路。 《洗冤录集》都知道是宋代宋慈宋惠父所著,可堪为天下法医首书。 虽然根据后来的出土文物显示,仵作刑名之学实际上早已出现。 比如《睡虎地秦墓竹简》中,就有仵作刑名案例记录。 但这并不影响宋惠父法医首书的地位,而《平冤录》、《无冤录》则较少人知道。 《平冤录》则是元代初期,早于《平怨录》晚于《洗冤录》。 为元代赵逸斋编订,一定程度上补足了《洗冤录》的缺憾。 《无冤录》则是为元代王与王正庵所著,他同时还著有《钦恤集》、《礼防书》、《刑名通义》……等诸书。 其人曰“洗冤、平冤、终不如无冤”,于是作《无冤录》。 第四百七十六章 猫鼠游戏熊孩闹,走投无路东山公 张小公爷是没混过刑侦,但这不妨碍他清楚从案例中学习的重要性。 在这个时代想要有太好的技术突破,这是不现实的。 但在现有经验的基础上,拓展侦缉思路、多从案件卷宗中寻找蛛丝马迹却是可以的。 《永乐大典》和徐经家的万卷楼,再次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 所有跟刑名相关的古籍,几乎全都被搜罗誊录送到了这里。 再由他们互相各自登记自己侦缉的案例,还需附上整个过程。 这么一套下来,厂卫中的侦缉好手们不像死才怪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了,这位漂亮的张小公爷那操作走位不是一般的拉轰…… “卧槽尼玛!周秃子!某家就猜到是你个腌臜玩意儿!!” 这是一个月后,两个没有挂名的学院进行的一次互相训。 被骂做周秃子的那胖大汉子,眼皮子不住的抽搐着。 “赵三儿!别怪某不讲情谊,实在是不逮了你某家就得倒霉啊!” 留下了这么一句唉声叹气,两人手上的却一点儿也没慢噼里啪啦的打做一团。 这是张小公爷新开设的猫鼠游戏,简单说就是这俩队需要互抓、互躲、互杀! 如何最快的获得经验和能力的提升?! 没有捷径,只有实战。 如果不能实战的话,那就只能是进行模拟实战的演习。 两院的老狗犊子们被蒙住眼睛,又给灌了蒙汗药拎到潮白河坊市、通州、津门……等等地方。 到了地方,他们给拍醒来丢个二十文剩下自己解决。 在谍报那边的还得躲着侦缉那边的追捕,侦缉那边的不得惊动百姓和官衙追捕他们。 “且尔娘之!这赵三儿厉害啊!居然硬生生逃过了三轮……” 大明帝国的皇太子、帝国第一熊孩子,朱厚照小盆友躲在远处的草丛里。 举着千里镜一脸乐滋滋的看着周秃子大战赵三儿,这俩已经是第三次交手了。 莫要以为明代便没有太好的玻璃产业,造不出眼镜、望远镜。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玻璃产业可一点儿也不差,而且眼镜的使用普遍化、对光学的研究也不差! 龙眠愚者于其著《物理小识》书中,曰“三保太监郑和曾携西洋烧玻璃人来”。 又曰“外纪曰勿搦祭亚国玻璃极佳。今鲁东益都颜神镇烧琉璃,采诸石以礁化之……” “煮石为浆,重滤而凝即玻璃也。西玻璃镜近亦取此……”。 宋长庚公之《天工开物》亦载,“琉璃石产于西域,因其五彩晶莹,为中原人喜爱而仿造”。 至于眼镜出现则就更早了,皖南元宝村汉墓便出土了两件聚光玻璃,明亮与水晶相同。 董园村一号墓出土聚光玻璃三件,形状为凸透镜聚光镜并装有铜质镜框。 双片眼镜的出现,以记载而论应当是在宋代。 宋赵希鹄公著《洞天清录集》有载:“叆叇,老人不辨细书,以此掩目则明”。 这应该说的就是老花镜,“叆叇”则是当时对老花镜的称谓。 因为后来张芑山公著《正字通》便说,“叆叇即眼镜”。 张靖《方州杂录》记载的就更详细了,其曰: “所得宣庙赐物,如钱大者,形云母,而质甚薄,以金镶轮……” “老人目皆不辨细书,张此物于双目,字大加倍……”。 这是在宣德年间的事情了。 跟唐伯虎同期的好基友、画家仇英仇十洲,他作的《南都繁会景物图卷》中就画有戴眼镜的市井老人。 至于光学研究就更不必说了,《墨子·经下》、《经下说》两篇著作就有载。 其中对于“光线的直线传播凹凸镜成像”以及光的反射,折射……等原理,有着翔实的论述。 北宋梦溪丈的《梦溪笔谈》中,对光学及凹凸镜成像等原理,用自然现象作了很透彻的解释。 也就是说实际上这是有研究累积的,也有技术实现手段。 张小公爷甚至只是提出了点儿想法,再辅以古籍的支持这种简易的单筒千里镜很快就被造了出来。 只是现在这千里镜还不甚稳定,而且单筒在张小公爷看来没有双筒好使。 “这周秃子也是厉害啊,居然就凭着蛛丝马迹把赵三儿撵上了!” 熊孩子朱厚照现在是考核负责人之一,或者说他是主要负责人。 在他的身后陈侗等好手皆跟着,看着那俩乒乒乓乓的打做一团也不制止。 这几日双方的厮杀近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这一场猫鼠大戏看的朱厚照是如痴如醉。 赵三儿这狗犊子醒来后二话不说,先混进最近的一个山寨里。 靠着一口绿林黑话居然让他混成了“四梁八柱”之一,还是“外八柱”的“插千柱”! 然而这也是他倒霉的开始,这家寨子因此暴露了。 正缺人手修路的刑部二话不说,直接申请军部派人去剿灭。 国防军只是去了一个营,就把这不足五百人的山寨给打的灰飞烟灭。 赵三儿这狗犊子在山下也跑的快,好歹没被嫩死或抓住。 但却暴露被周秃子盯上了,沿途这俩躲躲藏藏互相背地里交手了好几次。 赵三儿虽然没被逮住,却也吃亏不少。 “直娘贼!居然用套索!!” 说话间,赵三儿的怒吼声传来。 朱厚照啧啧称奇:“这周秃子够狠的啊,生生吃了一脚就为了换个套索的机会!厉害!” 原来刚才周秃子卖出个破绽,赵三儿逃命心切没多想就扑上去了。 结果这一脚是中了周秃子,却被周秃子趁机以套索扣住了脚直接拖的“扑通~”翻倒。 却见那周秃子哇哈哈的放声狂笑:“你家爷爷早料到你有此着,不下此手怎能拿你?!” 说着周秃子麻溜的如同积年老匪一般,三两下的将唉声叹气的赵三儿扎捆起来。 随后在他身上抓了几把,摸出一个蜡封的小竹筒子来。 这个筒子是特制的,需要捏碎了才能取出里面放着的字条。 这就是为了防止他们偷看自己的目标,和下一步的任务。 得意洋洋的周秃子在捏开了竹子,拿到纸条一瞅顿时嘴里直接冒出了俩字儿: “卧槽!!” 赵三儿一脸懵逼,这啥情况?!你都赢了还卧槽个屁啊! 便见得周秃子哆嗦着把这纸条丢下,唉声叹气的给赵三儿解开了绳索。 莫名其妙的赵三儿拿起地上的纸条看了一眼,顿时也满心卧槽! “周商、赵三儿二人一组,即时开始躲避追杀!” 周秃子这是泪流满面啊,刚刚把人怼了现在就得俩配合求活了?! 这特么神马操作啊! …… 而一手把这事儿办起来的张小公爷,却没心思搭理他们满心飞奔的草泥马。 因为内阁、诸部正在御前无比激烈的讨论着,关于元老院的资格问题。 “额定数必须为单数,即便是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亦好商议。” 张小公爷看着马文升这老家伙,现在精神无比的上窜下跳。 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七十五岁,上朝还得人搀扶的老头儿。 “元老院只有建议权、御前启奏权,但决计不可干涉内阁、诸部行事!” 刘健可不想给自己脑袋上找个婆婆,虽然老家伙将来也是要入元老院的。 但这会儿不是还没入么! 再说了,马文升这老家伙现在都想插手内阁了。 要给他在元老院里开一条缝隙,那说不准这老货就得见缝插针了。 “督察院现在近乎废止状态,各下属御史多数调职或闲散还需补充!” 刘大夏这个时候却转移了话题:“陛下,即便是您再不愿意御史也不能废止啊!” “螭虎子所提‘肃贪廉政总司’,老臣以为可立矣!”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刘老头子这啥意思?! 肃贪廉政总司痴虎儿倒是说起过,但现在各部官员补充困难啊! 连照磨都得补充了,前段时间那成片的薅羊毛薅的倒是很爽。 可薅完了补充就成了大问题,以至于现在不得不又开恩科招纳士子。 甚至粤北、黔州那边,别说举人便是秀才都被启用了一大堆啊! 这特么还不是缺人给闹的么?! 现在各部都缺人,你这会儿提出搞“肃贪廉政总司”做什么?! 弘治皇帝哪里知道老刘的苦逼啊,这手下人再不给点儿希望可就全跑光了! 现在手下的御史们早看出督察院不得人心,又没陛下支持。 这眼瞅就是要裁撤的部门了,寻路子跑掉的那不是一两个。 提学御史们都在走方信之的门路,溜达到现在刚刚新立的“庠序教谕部”任职。 都御史……都御史现在都快要挂逼完毕了,朝上就小猫两三只根本蹦达不起来。 就这,还有好些找路子往外窜的。 正好各部都缺人,倒是也收了几个。 刘大夏这是瞅在眼里,气在心里啊! 人心散了,这队伍不好带了啊! 这群狗犊子都特么跑路了,我老刘以后还有何功绩可进元老院?! 老刘眼瞅这也是六十四的人了,再这么扑腾下去日子可都扑腾没了啊! 所以老家伙一咬牙、一跺脚,干脆赶紧把这“肃贪廉政总司”立起来取代都察院。 第四百七十七章 诸部皆开所属科,广纳天下读书子 刘东山的这话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火力,本来大家还在对元老院的事儿争论不休。 现在刘大夏这么一提要建“肃贪廉政总司”,顿时所有朝臣们都不争了。 “东山公啊!此事当行再议,不可急躁啊!” 刘健现在因为诸部人手的问题,都特么快要疯了。 现在若是刘大夏再建一个新部门,老头儿觉着自己那估计得累死。 没了六科的肘制、没了御史们的唧唧歪歪,的确诸部、内阁办事效率提高了不止一倍。 但随之而来的是成倍的各种事件的汇总,哪儿都得收拾、哪儿都得打理。 比如就黔州吧,要批复他们设立乡试的事情。 这又牵涉到了学官的派遣,还得有督学、考场、试题……等等一系列的事情得安排妥当。 黔州上报来的事物还不止这些,包括了现行因为人手不足大量的动用了秀才。 这些人的功绩得考核罢?! 吏部又得分出人手,去负责登记、考核这些人的功绩、汇总成绩。 还有司律部,大量被扫荡的山寨抓捕了一堆的人手全数判服苦役。 为防止他们凑在一起作乱,又须将一部分打散后分配给粤北、夷州。 同时从夷州、粤北抽调一批原囚徒到黔州,那些人服完苦役后就定居黔州填充国边。 户部那边忙的脚不沾地,好容易登记完毕田亩、分派好了。 这些新的黔州户籍册子又得送往京师,京师这边还得腾挪出地方来保存。 要派提请军部派人押送,还得准备人手进行誊录、保管…… 就仅仅是这黔州的一桩桩、一件件,内阁和诸部都要忙炸了。 更别说现在粤北一大堆的事宜还需要提请人手过去,尤其是吏部的考核。 现在粤北的一堆官宦们可都伸长着脖子,等着吏部来考核呢。 他们的考核这次肯定功绩高啊,功绩高自然得升职啊! 这职务怎么升?!调往何处?!担任何职?! 倪岳这个老家伙现在脑子都要想的抽抽了,整个大明两京十三省就这么大。 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又不是新科进士可以随意安排。 于是这把人放在哪里才妥当,这就成为了吏部现在头疼的问题了。 杨一清也是个不省心的,在九边抓了一堆人倒是爽利了。 可带来的问题就是九边一定程度上的不稳,已经有好几批人出逃鞑靼、火筛了。 鞑靼倒是自己杀的头破血流,可火筛没有啊! 现在虎视眈眈的准备要在九边搞了一搞,厂卫整合后效率果然高了许多。 还有新成立的“军部谍报司”也查到了火筛的动向,不断的向九边示警。 而且放出了大量的消息,这才勉强让火筛暂时处于观望状态…… 刘健这老头儿觉着自己都快要忙崩溃了,你刘大夏能不能消停点儿?! 好歹等老夫等人处理完这些事物,你再闹你的“肃贪廉政总司”可好?! 然而很明显,刘大夏此事的表情告诉刘健:不好! 刘健看着他的表情,很想说一句麻卖批! 可惜毕竟老刘他是内阁首辅啊,不好这么骂出口。 “此事其实倒也并非不可行……”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站出来了,眨巴着他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轻声道。 “比如恩科之外,其实还能再开专门的录科……”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张小公爷则是撇撇嘴。 科举制度不是不好,但特么这么多年也得进行改进啊! 比如这录科,只是单向一科录取这首先官员就不够使唤的。 而且这些录取的进士们还得重新学习一遍,才能够勉强胜任一定的工作。 “痴虎儿的意思是……” 弘治皇帝听得张小公爷的话,不由得若有所思。 如果是从前内阁大学士们或许会不太同意,但现在他们的风格已经转向务实了。 皇帝和内阁的风向,就是诸部的风向。 这种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以算得上是这些日子张小公爷不断挤压下大明产生的新变化罢! “小子的意思是,既然是开科为国取士为何这么多年没有想过开其他科?!” 张小公爷抚着额头,叹气道:“刑名、户部户籍钱粮核算、庠序教谕……” “诸位大人也是在国朝协助陛下处理朝政多年了,岂不知有专人学习更易上手乎?!” 这话说的,弘治皇帝一头黑线。 的确啊!这群老瘪犊子都喊着缺人、缺人、缺人,可特么谁都不琢磨怎么增加人手。 再想到张小公爷说的,国朝百五十年养了这么数万读书人是干啥吃的?! 就特么啃国朝的老米饭么?!而且很多还啃不着啊! 要这么放任下去,迟早得生出祸害来。 “若是开科也并非不可……” 刘健本就是相对较为务实的,于是张小公爷提出这个想法后他就开始琢磨了。 这些个老宦海们,哪儿有笨的?! 只是他们政务庞杂很多时候实在是太忙了,其次他们的惯性思维也让他们从来不往这方面琢磨。 “若是司律部、户部、教谕部……尽皆开科,也并非不可……” 马文升琢磨了一下,觉着这事儿亦是可行的。 大明现在事物不断的在细致化,而这种细致化带来的好处是国朝的掌控力更高。 但随之而来的坏处便是,需要的官宦人手也在不断的增多。 好在张小公爷左右扑腾了一圈,居然给户部挣回来了一大溜的土地。 顺带着查没了一大溜的金银粮食,一下子户部就富余起来了。 接着莫名其妙的左右倒手之下,户部居然成为了许多大商行的股东。 根据现在这些个商行的盈利来计算,户部那是每年都挣不少银子啊! 国库简直不要太充盈了,和也是马文升和刘健敢说尽皆开科的原因。 经济是决定一切上层结构的基础,大至帝国人吃马嚼哪个不得烧钱?! 小至个人吃喝拉撒,什么不都得花钱么?! “这样罢!各部回去后先议定各自所需人手、精通书籍方向。”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道:“这次恩科后,再开各科提举子进考补充各部人手。” 这些个老宦海们一听弘治皇帝话,就知道弘治皇帝的意思了。 现在直接拆掉科举显然是不合适的,但就这么放任着对帝国的发展又是不利。 于是采取的便是两科并举,进士及第入政务学院进学、观政。 而未考得进士则是需要考各部所需之职位学识,合格后放可补充至各部。 “各部照磨、校验等诸官,也可经此考取。” 张小公爷这个时候笑吟吟的站出来,轻声补充道:“照磨、校验,亦可再行考取各部所属科……” “提选可由秀才之身担当,举人者可免试入职。若须升职则再行考取相应属科。” 为啥大明朝中后期,很多照磨、校验拼死了搂钱?! 晋升渠道少这也是主要的原因之一啊,大家都没前路自然琢磨怎么给自己搂银子了。 照磨只是九品、从九品,混来混去在京师、布政使也顶多是个七八品。 这玩意儿怎么有前途啊?! 人家进士老爷上来就七品起步,翰林院、都查院、六科滴干活。 而且这还僧多粥少,大家都抢着要干啊! 照磨?!恐怕得几百年才轮得到你去混七品了。 张小公爷的这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国朝重臣们就明白了。 给他们直接晋升,进士、举子们肯定会不服气。 但他们也是考上来的,这就勉强算是公平了。 这也是个下面的照磨、校验们一个奔头,好好任事并非没有前途。 毕竟他们的活儿可就是管着各部的文书啊,管上几年谁能比他们更清楚这些规条?! 除非是太蠢了,否则到时候考上个职务亦非难事。 虽然起步是比进士、举子老爷们低了很多,可终究这是条出路啊! 人家那也是科举考出来的,自己等人顶多是秀才身份自然是比不得的。 张小公爷的这个做法,就相当于是后世的大学学历和公务考试。 科举就是他们的大学学历,能考上举人那就得985+211顶尖大学。 进入一些基层单位基本可以免试,但想要升职还得考证。 进士那是最好的直接培训后就可以任职,不必还去考证。 秀才他们就相对没那么好了,但好歹也算是一本院校毕业还得考取证照才能任职。 要升职也得再考各部所属科,考过了才能升职。 这算是既兼顾了科举这边进士、举子们的利益,又兼顾了秀才们的利益。 算下来的话,其实他们都没有亏什么。 反而会因为帝国各部的“扩招”赢得更多为官的机会,没有人会因此反对。 “此法甚好!但还需细细勘磨一番,秀才举法可由各地布政使司一并实行……” 谢迁这老家伙到底是状元出身,越是琢磨越是觉着此事大有可为! “但须禁止其于户籍地内任职,以免有亲亲相隐之忧。” 白昂也是做过刑名的,这个时候赶紧站出来踩刹车:“其人须异地任事,以免沾亲难断扰乱治理。” 看着这些个老家伙们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就把这件事情的轮廓定下来了。 张小公爷亦不由得感叹,这些老家伙那是有很本事、真才华啊! 若非是思维的惯性和禁锢,实际上他们脑子转的比谁都快! 第四百七十八章 文武取科皆有改,天下举子入京师 “周兄可曾听说,帝国诸部似乎要新开录科取举子入职啊!” 潮白河上的新贡院内,士子们熙熙攘攘的在各自相聚。 或品读书籍,抑或讨论时政。 如今每五日便有国朝之臣前来,为他们讲习国朝时政、子史经集。 每每开讲士子们皆屏气凝神,听的是如痴如醉。 毕竟这听国朝重臣大儒讲习,一般人上哪儿找去啊! 每旬还有诸部尚书们前来此处讲习,而且会当面回答士子们的提问。 庠序教谕部有官员再次负责讲习课时、风纪,礼部有官员在此负责礼仪、主持。 “贤弟所言为兄亦曾听闻,上回教谕部方大人讲‘词典字汇’可不就提及此事了么?!” 两人的议论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便有前来赶考的举子们凑上来谈论。 “说起来好生羡慕那唐解元啊,有玉螭虎指点约束据说学问大进!现在又能在草庐读书……” 这话说起来顿时举子们皆是艳羡,不由得啧啧有声。 “还有那李徵伯亦是,从前虽是学问不低却科举难进……” 又有人苦笑着道:“拜得玉螭虎为师,不过数月居然能考得顺天府解元!端的是厉害啊!” 这话又叫所有人默然了,从前或许还有人对玉螭虎不甚服气。 毕竟唐伯虎、徐经本身可都是举子,另外两位弟子虽然亦是高中进士。 且那江潮江天信本就是赣州乡试第一,虽然含金量没有唐伯虎高假假亦是个解元啊。 然而李兆先李徵伯这事儿,他们就彻底的服气了。 李徵伯是谁啊?!那可是大学士李东阳的独子,若说家学学问必然是有的。 可就是考不上进士,甚至举人都没考上。 结果到了这张小公爷的手里调教了数月,居然考的乡试第一。 眼瞅这又是一个进士及第的好手了,这说明了什么啊?! 说明人家玉螭虎的确是育人有方啊,到了他手里科举不过小事耳! 文举子们熙熙攘攘的在感慨,武举子们此时也激动的满脸通红。 有着去岁武举子赚得的“天子门生”的身份,再有那陛下亲自祭祀的忠烈陵寝。 今岁武举几乎这大明上下自问有些本事、想搏杀个功名的武行们,呼啦啦全来了。 以至于今岁各行省武举那可比去岁激烈了无数倍,甚至很多卫所世袭子弟们都感到了危机。 国朝目前这模样是正在大变啊,卫所世袭制看着粤北、黔州的情况以后肯定也得变啊! 简单的说,就是将来大家都将会面临着朝不保夕的状态。 面对着逐渐膨胀起来,人数已经近乎二十万的新建帝国皇家国防军。 还有曾经跟鞑靼交过手的武举子,并不断在扩大、顶着“天子门生”牌子的武举子。 更别说只有他们能够装备的各式火炮、火枪,还有制式战刀。 明显现在他们才是陛下的心腹之军,卫所将会被逐渐的边缘化。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能选的路子不多了。 或者不顾一切的拼死一搏,跟引鞑靼入关的晋阳诸家一样闹腾一番。 抑或是老老实实的、悲哀的等待自己被裁撤的来临,或者拼一把也搏个武举子出身。 卫所的世袭千户、百户们感到危机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下面的崽子们控制不住了! 谁都想搏杀个功名出来啊,可从前百户、千户都是世袭的。 大家拼杀半天功勋都被拿去了,谁还有动力继续作战?! 现在则不一样了,拼一个武举子不成哪怕是个武秀才也成啊! 军部的新规中可以考武秀才,武秀才所补充到的是“帝国皇家军官学校”。 顺利通过考核毕业后,就会被分配到国防军中吃皇粮了! “那是‘陕甘多臂人熊千里追风破空刀’李知己罢?!端的是条好汉!” 武举子们被安置在了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外侧,新建的帝国皇家军官学校内。 看着满场刚刚换上了旧式大明军服的汉子们,互相啧啧称奇。 “嘿!还‘多臂人熊’呢,前一场都被‘镇五岳赶浪沧江鬼见愁’夏侯商夏侯大侠给打断了手!” 边上一人嘿嘿的低声道:“若不是校场上几个少校拦着,说不准都给打死了!” “哟~!那可不是‘震东洋闹海云龙一轮明月刀不悔户必裂’欧阳烈么?!” 却又听得有人惊呼:“他怎么也来了?!” “这算啥?!看到那边那位没有?!喏~就那个大个儿!知道他谁么?!” 边上有人嗤之以鼻:“那可是‘马踏黄河两岸、刀斩两京十三省一百单八县,镇晋西北半边天’肥龙梁超!” 这名号顿时让听着的“嘶嘶嘶~”的吸着凉气,这肥龙的名号在绿林可太响亮了。 毕竟户必裂是隔着大海,大家这平日里又不跑海商对他未必恭敬到哪儿去。 可肥龙不一样啊,这货自从落草后多次被剿杀。 流窜两京十三省据说一百单八县,楞是多次逃出生天杀的人头滚滚。 这人可吃罪不得,万一人家恼了说杀全家就杀全家啊! 毕竟他都已经这样了,活多久可都不好说呢。 这种没了根子的狠犊子,那才是所有人最怕的。 肥龙倒是无所谓,但户必裂听到有人开始低声吟诵那首诗的时候他可就绷不住了。 “枪破三关未挑灯, 夜夺八寨罗帐深。 胡女临晨臻首叹, 汉家亦有铁木真!” 这一吟诵出来,户必裂那脑门便“突突突~”的一阵狂跳! 刚要发作却被捂着嘴在笑的肥龙一把拉住了:“别给小公爷惹事儿,回头对练你收拾他们就是了!” “再说了,你当年这去青楼便罢了何必要做什么诗啊!” 户必裂听得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好一会儿了,才唉声叹气的道:“兄弟哪儿知道,那会儿能回来啊!要知道,决计不瞎来了!” “都站好了!!” 猛然间,便听得一声咆哮! 户必裂、肥龙二人听得这个声音不由得一个激灵,赶紧以国防军标准的军姿站的笔挺丝毫不敢动弹! 第四百七十九章 新晋武举下马威,粉丝太多亦难为 这声音他们可熟悉的很,这是自家那位漂亮的小公爷的声音。 而那些个从粤北、黔州过来的,哪个不熟悉张小公爷的声音啊?! 却见他们“呼啦啦~”的一下全都站成了行列,那些个其他的武举子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这些个看似跟他们一般的武举子们,显然比他们更懂得什么是纪律。 却见他们尽数成行成列,浑身肃杀之气沉默如山…… “混帐行子!!” 武举子们定睛望去,却见高台上站着一位少年。 这少年身材高大挺拔,一身黑色国防军军装长发披下双目灼灼如焰! 那眼角的凤尾扬起,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带着无尽的煞气! 还好他面庞娇俏若凝霜璧玉,让这煞气稍稍的冲淡了些许。 “看看尔等身姿,哪里有一点帝国军人的样子!!” 却见高台那少年人脑袋对着肥龙等人点了点,似乎还算是满意。 “也就你们还好些……” 肥龙、户必裂这票人听得这话,那简直是泪流满面啊! 能不好么?!回顾那段是被操练的日子,特么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在军营里整个仪态的要求近乎让人都要疯了,尤其他们这些懒散惯的。 双人成行、两人成列,口杯刷子面巾都得一个模样摆着。 被子枕头还全得按照规矩叠起来,虽然这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但做起来,而且还得每日坚持去做就很要命了啊! 户必裂、肥龙他俩这是宁愿再拎着刀子去砍人,也比这舒坦啊! 然而命令就是命令,没什么价钱可讲。 张小公爷开始的时候甚至张牙舞爪的亲自来抓,边上的妙安足利鹤杀气腾腾。 后来许泰他们接手,一顿收拾所有人都老老实实。 这事儿提起来那真是一把辛酸泪啊,若是这会儿还懒散着…… 估计那**练的时候,得更狠了罢! “许泰!!” 那漂亮的小公子似乎看出下面的那些个武举子们极为不满,低吼了一声。 却见他身侧那一样穿着黑色军装,面容刚毅的汉子站出来大声应道:“到!!” “下去!教教他们什么是规矩!应该怎么做规矩!!” 张小公爷冷哼一声:“一个月时间,本将要见到他们的时候都是合格的兵!” “不合格的,全数淘汰!!” 许泰一个激灵,立正、打直了身子应道:“是!!” “帝国皇家国防军,天子羽翼、帝国剑盾!只需虎狼猛士,不养废物渣滓!!” “是!帝国皇家国防军,只养虎狼!不养废物!!” 张小公爷脸色沉穆,点了点头给许泰敬了一礼。 待得许泰回礼后,便起身离开。 许泰目送张小公爷离开后,便对着下面的武举子们露出了森森的白牙。 “相比诸位都听到了,一个月之内本校需要将尔等操练出个人形来……” 却见许泰将自己的军装缓缓的褪去,冷然的瞪着下面的武举子们。 “都是一路打上来的爷们,啥也别说手上见真章!别说某家以官职压人!” “就是没官职,某家照样收拾你们这群废柴!!” 张小公爷走出了军校就恢复了那副笑吟吟的样子,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远远的,有一群姑娘们分散在四周围偷偷瞧着他。 尽管这些个姑娘们装作是若无其事,但张小公爷是什么人啊! 上辈子多年商海打滚,早混的是火眼金睛了。 这些个姑娘们在偷偷瞧着他,甚至不少还很激动……他怎么能看不出来?! 可张小公爷应付过明枪暗箭、虚情假意,但没应付过粉丝团啊! 在这事儿上张小公爷可就完全抓瞎了,毕竟那会儿他身边那伙就没一个有啥粉丝的。 不是跑去清理五洲四洋各处血山的,就是干各种猥琐黑活儿见不到光的。 要么就是跟处男哥那样,有妹子对他表白都严词拒绝。 一脸坚毅、一身正气的,往烟花路上走的…… 处男哥很坚持他的“三不”原则,哪怕是确实有姑娘不知咋地居然会看上他…… 他也依旧义正言辞的拒绝,咬定“不恋爱、不结婚、不约啪”的三不原则! 只是在五洲四洋各处留下他战斗的足迹,初衷不改、坚持不懈! 保持“五洲走肾不走心,四海留t不留情”的本愿,向元代已斋叟学习! 为五洲四洋各处历久弥新的产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夫君可是在为那些女子们之事物发愁?!” 足利小姐姐看着自己的漂亮小夫君眉头微微皱起,淡然的笑了笑。 其实这些女子们的存在她和妙安早就发现了,只是当时张小公爷没有什么表示。 于是她们亦都装聋作哑,没有太去管这些事情。 足利鹤是很了解自家小夫君的,自家的小夫君划分层次中待他好的人都会受到好处。 虎头老国公对张小公爷无原则的溺爱,于是张小公爷除了回报于亲情之外。 还将张家的体系建立起来,解除了张家在土地上的隐忧。 并交付给家里一大片的产业,保证每一个家族中出色的子弟都能够得到资源发展。 在此同时还大力的拉近了皇家、帝国与张家的关系,除非张家的继承人脑子抽筋儿造反。 否则的话仅仅凭借张家现有的资源,十余世都不必发愁了。 小周管家作为小公爷座下头号狗腿之王,自然也从来不曾亏待。 亲事是张家帮着搞定的,新庄子里有小周管家的宅院。 张家各处产业里还有小周管家的花红,如果他愿意现在站出去那也是妥妥神壕一枚。 然而小周管家是抱定张小公爷的大腿了,那就是抡着棒子都打不走的。 “只是觉着,她们如此待我……” 张小公爷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词句,叹气道:“有些愧疚,似乎无甚回报与她们……” “其实,她们并不缺什么……” 听得足利鹤姐姐的话,张小公爷不由得抬起头:“哦?!姐姐莫非可助我么?!” 足利小姐姐笑吟吟的对着自家的夫君,轻声道。 “不如做本精致的诗集,亲笔签名赠与即可。” 卧槽!这特么不是签名书么?!张小公爷直接傻了,这足利姐姐……莫非也是穿越来的?! 第四百八十章 杂事交予足利鹤,正事交予太子爷 足利鹤当然不是穿越来的,但周老太后对张小公爷的喜欢蔓延到了字上这她是看到的。 随之身价增涨的其实还有小公爷的几个弟子,尤其是唐伯虎。 唐伯虎现在可不是历史上的落魄,传奇的经历让他现在的字画身价倍增。 尤其是在画工方面,从飘渺逍遥派开始转向写实派。 这让他在诸多画家中独树一帜,又多得朱厚照的推崇与内阁学士们的称赞。 于是这导致的是他的画作一时间之间,竟有着洛阳纸贵之态。 可以说哪怕是唐伯虎现在致仕了,有张小公爷给他置办的桃林、各处的分红。 再有那一笔字画,这家伙完全可以逍遥自在的混一辈子。 他妻子春娘更是了不得,有虎头老国公引荐给了戴义做弟子学琴后俨然大明玉琴大家之态。 此时厂卫及内阁知道的是戴义击技内监首领的身份,而在民间戴义出名的却是他的琴技。 曾有秦淮大家号称“凤鸣”的秦虞扇,以玉琴败两京十三省诸多玉琴大家。 直至听闻大内戴竹楼公才是此道第一人,心生不服前来手谈一番。 戴竹楼公亦没有客气,趁着休假抚琴一曲让“凤鸣”秦大家惊如天人潸然泪下。 并自断玉琴言称此生不复弹矣。 亦是由此戴竹楼公玉琴之技冠绝大明,这已经是公认的事实了。 春娘挂着戴公公弟子的招牌,于外则皆知戴公公琴技冠绝大明两京十三省又是内官自是无碍。 而且还好听了很多。 于内,则皆知戴公公那可是击技内监首领招惹不得。 他的弟子那就更加招惹不得,免了许多的闲言碎语。 张嫣然自更不必说了,现在都快成杏林活菩萨了。 莫说是金陵,便是京师的达官贵人欲请其诊治都得恭敬持礼。 谁不知道这是张小公爷都叫“姐姐”的人物啊,上回还随钱公公的船队回来。 更有张小公爷身边的那武婢妙安、扶桑公主亲自相迎,这更加招惹不得啊! 张小公爷知道,足利小姐姐既然是提出来那么自然是有想法根底了。 直接把这件事情丢给了她,张小公爷自己就不管了。 张小公爷现在去的“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朱厚照这小子已经早就在那里等候了。 自从查抄了大量的金银后,弘治皇帝猛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尽管皇家、内阁在禁止金银流通,但实际上民间还是多用金银的。 哪怕是在皇宫内的赏赐,一些金瓜子、金粿子亦是常见之物。 发现了这个事情之后弘治皇帝就开始命厂卫查探,结果让他默然。 帝国北部因为不算太富庶,所以铜钱用的是较多的。 但帝国的南部,包括了江浙、粤北到闽南一带几乎都是银子的天下。 时人不少随身带着银子、绞子和小秤,还有些许银粿子采买。 以宝钞结算的大约也只有官府了,而且还是在税收一项上。 这导致的是帝国发出去的大量宝钞,实际上贬值又收回来的。 在市井采买之中宝钞也仅仅比废纸好一些,这让弘治皇帝极为尴尬。 更尴尬的是宝钞的发行最终损害的,还是帝国本身的利益。 这就不能无视了,事情总得解决啊! 但没等他去解决,这帝国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就压上来了。 倒是熊孩子朱厚照童鞋自从计然一战后,开始觉着仅仅是读书已经索然无味了。 好在弘治皇帝终于允许他去试炮了,那轰隆隆的炮声算是稍微抚慰了熊孩子寂寞的心。 但自从弘治皇帝在他面前哀叹过帝国钱币这件事情后,熊孩子就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张小公爷的草庐从来不禁止他们来去,而草庐的藏品里面有几枚海因里希给张小公爷的钱币。 其中包括了几枚金币、几枚银币,还有些许铜币。 这引起了朱厚照极大的兴趣,张小公爷回来就便缠着他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再然后,这熊娃就一把扯上徐经、唐伯虎投入到他的制钱大业中去了。 “虎哥儿!虎哥儿!你瞅瞅本宫这个图样如何?!” 边上的唐伯虎一头黑线,这尼玛太子抢功绩的本事无师自通啊! 张小公爷火眼金睛,那双丹凤桃花笑眯眯的看着朱厚照不说话。 “其实吧……伯虎大兄也帮本宫不少……” 特么神马叫帮不少啊?!这玩意儿就是我画的,你非得掺和几笔进来好不好! 唐伯虎很悲愤,你还毁了我两篇原稿啊! “好吧!好吧!这都是伯虎大兄画的,本宫只是掺和了几笔……” 见得张小公爷依旧是那笑眯眯的模样,朱厚照无奈的低下了头唉声叹气。 张小公爷继续看着自己手上的图样,点了点头:“还不错!” 的确是画的很不错,金币的正面中间是洪武帝朱元璋的浮雕头像。 外有一圈密密的浮点,洪武帝甚至发梢、冠冕细节都画出来了。 外圈上有篆字“大明帝国弘治年制”,下则楷书“制当十两银”。 外圈边缘更是打着一圈的浮点,这让人更不易仿造。 背面内圈则是一条入祥云飞腾蟠龙,一圈浮点外顶部制字。 上曰“帝国皇家军械营造局制”,下行书“制当金一两”。 左右两侧则是打着“内库”二字,显然这钱币的铸造权要收归内库。 银币的制式亦类似,只是造像换成了永乐帝头像。 铜币则简单了,直接中间用的是弘治皇帝的头像。 而金银币又分作“一两、二两、五两”,铜币则是“一文、二文、五文”。 然后“十文、二十文、五十文”,这基本足够使用了。 “虎哥儿,这模具都造出来了!一会儿咱们就可以打造第一批看看!” 却见熊孩子这次胸膛挺的厉害:“这模具可真是本宫亲自办下来的,真没假人手!” 对于这句话,张小公爷是相信的。 自从迷恋上火炮之后,熊孩子便对于机械无比痴迷。 这段时间几乎都泡在了机械营造局里,这模具他是肯定出力不少的。 第四百八十一章 熊娃铸钱解帝忧,又有敕建新部门(上) 在大明铸造钱币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是私铸。 历朝历代自从出现了铜钱以来私铸钱币的问题,就从来没有彻底的解决过。 大明此时还算是比较好的,虽然也有私铸、盗铸但因为获利不多又打击严厉。 所以并没有完全泛滥开来,只有小部分人在偷偷私铸。 比如私开铜矿的那些大豪们,但他们铸造的铜钱也与市面制式一致。 他们又很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往外流通,是以造成的影响不大。 而之所以私铸会泛滥就是因为铸钱的工艺实在太简单了,简单到甚至开个炉子就能铸造。 终大明一朝还好些,到了清代那私铸、盗铸泛滥成灾了就。 这次哪怕是大清祭出抄家灭族这个大杀器,也没有能够刹住这股风气。 最后搞得连特么官铸造局都搞私铸钱,于是大清最终只能是对此放任自流。 看着朱厚照一脸“夸我啊~夸我啊~”的表情,张小公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太子辛苦了!这次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张小公爷这一句,竟是让这熊娃眼眶有些发红。 莫瞧熊孩子贵为太子,实际上他长到这么大的人生是相当寂寞的。 弘治皇帝对他这个独子的疼爱,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弘治皇帝忙啊,忙的都脚不沾地的哪儿有时间整天陪着儿子?! 至于张皇后那边的疼爱就比较值得权商了,天家的养育中有意无意的隔离母系对皇帝、太子的影响。 这是为了避免外戚趁机做大,影响到皇权。 周太皇太后那边倒是一直待他是极好的,但太皇太后一则是长辈年纪大了。 其次一些礼仪姿态、观念,还是无法与他契合。 从张小公爷这里熊孩子收获到了不一样的感觉,这是他从前不曾体会到的。 张小公爷管束他,纠正他的错误、会收拾他没错。 但待他的好,熊孩子也是切身体会到的。 比如在江浙的时候,运回来的银子就让弘治皇帝分了他一份。 每每出行回来,带回来的好东西都有着他的一份。 管理那些店铺分下来的银子不少,而且将自己所知倾囊相授还仔细过问功课、解答疑惑。 充分的相信他,不惜放手让他去执行数百万银子波动的计然之策。 为何熊孩子会毫无阻滞的,喊张小公爷“虎哥儿”?! 因为在他的心里,张小公爷就如同哥哥一般的照顾他。 不会因为自己身份是太子,就刻意摆清流架子或阿谀奉承。 做错了该揍不手软,做对了该夸从不吝惜。 会呵斥他疯跑时候的仪态,又一边会细心的帮他拉平皱褶的衣裳。 不许他瞎玩枪炮,一边又叹气着让刘瑾他们去与弘治皇帝申请让他试一把手…… 熊孩子只是比较熊,有时候疯起来比较闹腾。 但他不傻也不笨,谁待他好能感觉得到。 “虎哥儿可难得夸本宫来着……” 熊孩子说着,眼眶居然是有些发红。 感慨的给熊孩子平整了一下身上的军装,笑着道:“都多大的人了,哭甚子!” “本宫没哭,虎哥儿瞎说!” 熊孩子梗着脖子昂着头,眼眶还是有些红却硬气的紧。 “好好好……没哭,回去给太子做个汾酒烧肉如何?!再配钱公从夷州运回来的精米。” “嗯嗯嗯!钱公的夷州精米好吃,烧肉要多酱!本宫要泡着饭吃!” …… 铸造车间里,夹具早已换上了铜币的铸造模具。 那雕工可是大匠的手笔,且铜铅比例全都是调配好后铸造出来的。 之前的废铜此时全都被拉过来了,在洗好的焦煤灼烧坩埚中缓缓融化。 在被注入到模具里,捏成一个个的圆柱体。 再被提起来放到了专门的水锤下面,却听得“当当当……”的水锤不断敲击声。 一枚枚的铜币很快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却见朱厚照很是得意。 “有水锤法一日可制钱五万枚,铜币、银币、金币皆可!” 说着,朱厚照一挥手便见得工匠们开始更换模具。 模具都是一整套的,匹配起来铸造的速度完全一致。 一阵“当当当……”的水锤砸击声响过后,各款式的金币、银币、铜币全数铸造了出来。 “哇哈哈哈……有此钱在,以后本宫到要瞧瞧他们如何私铸!” 朱厚照叉着腰哇哈哈笑的很是小人得志的模样,张小公爷看着这小子无奈的抚着额头。 但他也得承认熊孩子这回说的没错,如此精致的钱币要私铸那成本实在太高了。 首先这模具就是最大的问题,现下几乎所有大明最好的铸造、冶炼匠人都在帝国皇家铸造司。 他们想要搜罗匠人、还能够冶炼出合适的材料,再雕琢出这样的模具成本就极高。 有模具还不行,这些钱币全都是用水锤打制出来的。 他们上哪儿筑坝、还造出这么大的水力锤子来,给自己铸币用?! 即便是可以做到这又得投入多少?!铸币多久能够收回?! “本宫计算过了,如此铸造火耗足足少了五成!而且铸炮的很多材料还可以收回重新铸钱用。” 熊孩子说着,手下却不慢。 将那一枚枚的金银铜币全都拿起来,边上的刘瑾赶紧拿过一个个精致的檀木盒子。 盒子里铺着红绸,熊孩子小心翼翼的将这些钱币放进去。 还有很多的银币,则是点好数量用糙纸捆扎在一起糊住。 蜡封后,按照其数量提笔写上“一文五十枚”、“二文五十枚”……等等字样。 再用一个小箱子装着,这才一摆手道:“虎哥儿,随本宫见见父皇给说说呗!” “本宫可这是把他和内阁诸部都头疼的问题,全给解决了啊!哇哈哈哈……” 张小公爷笑着拍了拍这熊孩子的肩膀,轻声道。 “只算是解决了一半,还有一半得是推广!这钱币,得推广开才能算是彻底解决了。” 这话一说,顿时熊孩子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过没事儿,回头我便出个章程给殿下!” 却见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轻声道:“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有三家‘帝国货殖总会在手’呢!” 第四百八十二章 熊娃铸钱解帝忧,又有敕建新部门(下) 对于如何发行,张小公爷自然是早有自己的打算了。 为何要重整货殖总会?!还在各个省份里开设,把那些个不和谐的和谐一下。 已经和谐的就统管起来,这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一方面可以加强帝国、各布政使延伸到下层的管理,另一个则是有利于国朝资政的推广。 比如现在这个钱币的推广,就需要有下面的货殖总会馆来协助才行。 有着京师、黔州、粤北三个地方的货殖总会馆在推广,到时候逐步蔓延开来。 自然而然的就会取代旧的铜钱,全部换做了新钱。 御书房里,弘治皇帝和内阁诸部的大佬们啧啧称奇。 对于铜钱私铸的问题其实他们也很头疼,但这牵涉到了方方面面。 而且帝国铸钱很多时候这是亏损的行为,几乎是铸一批亏一批。 怎么铸怎么不够用,更惨的是现在大明的情况。 因为大明的足够强盛导致的是周边的属国,通用货币全部都是大明铜钱。 这使得本来在大明自己就都不够用的铜钱,还得负责周边属国的交易。 按说这算是好事儿罢,可钱不够用、私铸发达、又收不上税这就要了亲命。 整个大明所有的官员从布政使司到内阁,是没有一人对于大明的经济体量有概念的。 他们顶多是觉着大明好大、大明真大,大明好牛批! 然而整个大明的经济体量有多大…… 他们就没这个概念啊! “太子打算如何推广这新币呢?!” 包括弘治皇帝在内的内阁、诸部大佬们,听完了熊孩子上窜下跳的演讲后对于新币有了一个概念。 这比从前铸币火耗少了五成,而且其他人无法私铸。 都说到这程度了,他们还有啥好说的?! “推广方面,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有着张小公爷的指点,熊孩子此刻信心满满。 “一则先立‘大明帝国皇家银号’,专事回收旧币、统计铸造新币并予以发行!” 便见得熊孩子笑呵呵的道:“各行省货殖总会馆,则负责代理回收旧币、兑换新币之职!” “交易兑换由他们执行,回收后的旧币除去一部分铸炮之外还可再重新铸成新币发行……” 熊孩子的意思很简单,就是铸造权肯定是归“大明帝国皇家银号”的。 但分销推广却可以通过下面的货殖总会馆来进行,有着三个省的货值总会馆在推行。 尤其是粤北那边,他们现在的商贸不可谓不盛啊! 借由他们的渠道直接推出去,由他们来力主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至于他们敢玩猫腻、不卖力……没事儿,帝国还缺很多人修路的。 同时户部还会开始计算,日后各省缴纳税赋可以用新币、粮食抵扣。 这样一来将会极大的提高新币的推广力,而弘治皇帝则是叹气表示宝钞会逐渐废止。 当然,这件事儿要从长计议不可能一蹴而就的。 虽然是内库和皇家主要负责的,但户部佀钟强烈的要求户部也需要进驻挂名。 这点上弘治皇帝倒是也没有反对,接着诸朝臣们则是又开始讨论此科录取后的事宜。 主要就是关于张小公爷提出的,每部各自开科录人的问题。 对于这件事情最积极的莫过于司律部、庠序教谕部,毕竟他们可是新成立的部门啊! 本来手下的人手就不多,还得往下面的布政使司派人就显得愈加人手不足了。 户部的佀钟何尝不是如此?! 眼瞅部里就小猫三两只,还得把人手派去仨布政使司接手其户部之政务。 虽然说这算下来是户部的控制力加强了,是好事儿。 可特么人手不足很要命啊,若非是张小公爷东一榔头西医棒子的打砸出一批银钱物资来。 老佀那现在跳潮白河的心都得有了。 白昂老白也好不到哪儿去,刑部本来人手就那德行。 这次掺和进去的人虽然没有翰林院、都察院多,却也陷进去小半圈人…… 虽然说各部都要开科考核录人,却也不能一窝蜂都上啊! 于是争论了半天后,弘治皇帝和各部议定: 第一、题目将由各部尚书出二十道,内阁取五道。 侍郎各出十五道,取三道。 最终汇总于弘治皇帝手里,考前才会印发下所取题目。 这就极大的避免了泄题的问题,而且也会根据各部的需求着眼出题。 第二、为避免考生多投、多考、多报,导致多部门录取的问题所以都在同一天开科。 别琢磨几个部一起考,只能是考一个部。 凭路引户籍,在报名后可以领取一张牌子作为在京师科考的证明。 但路引是要收回的,避免一人多报。 考完后可凭牌子换回路引,方便回家…… 在这次御书房的御前会议开启数日后,一家“大明帝国皇家银号”悄然挂牌在了潮白河坊市内。 由“京师货殖总会馆”开始向着会员商户们宣布,帝国即将推广新币。 接着还将那些新币拿给了这些个商户们看,并表示旧币会逐步废止。 大家的旧币要及时交由总会,由总会这边与“帝国皇家银号”交涉换取新币。 总会馆的会首、大佬们,都表示将会将家中的金银及旧币全数换成新币。 但这依然无法压下小商户们的忐忑,直至英国公府张小公爷做出了表率。 作为张小公爷的头号狗腿,小周管家昂着脑袋首先就将张家两千余两金、二十万两银子。 还有数十万贯铜钱,呼啦啦的全都拉到了那家“大明帝国皇家银号”当众换成新币。 这一下子就打消了整个京师所有人的顾虑,开玩笑啊! 活财神都这么干了,说明这玩意儿那是肯定可行的、挣钱的! 大家还犹豫个屁啊,赶紧置换了拉到! 万一到时候置换不了了,那些旧币砸自己手里可就全废了。 顿时整个京师商贾们一片热忱,大力投入了新币置换的运动中去。 而负责打理此事的熊孩子顿时乐的见牙不见眼的,每天督促铸造司给赶紧铸币。 不然,这供应不上啊! 第四百八十三章 通行地狱两机构,缓缓矗立露狰狞(上) “呼哧~呼哧~” 周秃子身上的衣上全都破碎了,一瘸一拐的搀扶着新搭档马九俩人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挂旗的地方。 这里是京郊燕山山脉下,周秃子看着身边那些个跟他一样面有菜色的汉子们哀叹。 这特么哪个王八犊子给折腾出来的测试啊,简直是要了亲命了! 但他亦不得不承认,这种法子实在是很锻炼人。 现在筛选淘汰出去的就有近二十人了,要知道他们可都是数万人中选拔出来的、有功勋的狠犊子啊! 哪个说起来,可都不简单的。 然而即便是如此,亦是被淘汰如此之多。 “集合!!” 一声哨响,随着这一声的暴喝这些个汉子们挣扎着爬起来歪歪扭扭的排成了队伍。 心里骂着那在上面的漂亮小公子,脸上还得无比坚毅。 “某知道,尔等都在心里骂着某家!” 站在大旗下的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 “但某亦想告诉诸位,尔等自问此时的本事与尔等从前相同么?!” 所有人默然,他们不得不承认在经历过教学、训练和这次考核之后。 他们实际上已经比从前更强了,甚至他们有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 “恭喜你们!现在,你们正式的成为了‘帝国皇家特勤情报局’的一员!” 却见张小公爷肃然的一个立正,神情肃穆的对着他们行了一个军礼! “陛下无法亲至,然赐下圣旨!以资诸位之壮举!!” 却见萧敬这个时候缓缓地站出来,双手捧着圣旨有着朝礼才有的声线肃穆唱礼。 “陛下亲旨!特口瑜:军礼,肃立接旨!!” 这话一出顿时周秃子们激动的眼珠子都红了,这可是超人一等的待遇啊! 要知道这可是封建皇权时代,接旨除非特敕否则全都得跪着接旨。 为了这些个汉子们,弘治皇帝可谓是煞费苦心。 张小公爷多次在他那里,强调了这些个谍报人员的重要性。 一份情报就可能避免帝国九边数万丁口、数十万粮食,还有大量军械城池的损失。 一份情报,也可以让帝国占据先机甚至取得一场战争的胜利。 甚至强大的谍报专员,可以让帝国不费一兵一卒不战而胜之! “论用间之法,《孙子》所言之五间,精微矣却不详尽……” “秦求晋鄙客间信陵君”、“汉陈平间范增”、“春秋子木间郑国”…… “今卫所糜烂、九边惶恐,朝夕难明、敌情不知。不育精间,如何得保?!” “吝金,间不行则边疆乱、敌侵扰,帝国不知其损更巨……” “兵选锐,则国安、损减,实则国力增矣。间选锐,则军、城损少,实则国力损少矣……” “以精兵增资金”、“以行间抵军力”…… 张小公爷交给弘治皇帝的这篇《间书》,是取材于清末朱逢甲的《间书》。 再经由很多阿文与他说的秘闻例子,结合而成。 这些秘闻中包括了西伯利亚巨熊与太平洋白头鹰,在那段特殊时期的暗战。 飞翔在中东上空的燕子,如何令ia最为精锐的潘多拉队长叛变。 隐藏早kgb中的鼹鼠,又是如何让kgb在非洲的站点近乎损失殆尽后被挖出来。 还有诞生了莫桑比克射击的莫桑比克战争中,那些情报机构无声的较量。 每一次看似不合理的战争背后,实际上都有着他们合理的缘由。 那些年中,包括了后来多次爆发的战争中无不有这些个情报机构的身影若隐若现。 “尔等皆属帝国忠良、朕之股肱,帝国边疆之安宁、帝国百姓之安危,皆系于尔等之身……” 直白的说,就是: 圣旨中,帝国皇帝弘治陛下对谍报人员的工作重要性、特殊性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的肯定。 并同时希望,他们能够恪尽职守、再接再厉! 为帝国边疆安全,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当然,接受了张小公爷不白使唤人的原则弘治皇帝也给出了待遇。 一水儿全数军职,直接少校起步。 除了少校的年俸之外,只要是在外做事皆有“特殊津贴”。 按功勋、险峻程度,每年二十至五十两不等。 而且还有活动经费,并可以申请从帝国购买一些特殊物品用于任务…… 林林总总一大堆,就是告诉他们: 给朕卖命不亏!哪怕挂逼了,家里人也能受恩泽好处。 身后香火不必担心,除了家里人之外所获功勋将录于册中供后辈习之。 且帝国将不惜代价,将他们的身躯运回安葬。 “情报局”中最秘密的位置,所有人宣誓就职之区将会点上永不熄灭之长明灯。 有情报局专员日夜看守,只要帝国不亡香火终年不绝…… 这话都说出来了,那特么还闹个甚子啊?! 这些个汉子们激动的面皮都胀起,脖子下青筋看着就要爆开的样子。 估摸现在萧敬说谁是帝国敌人,这帮汉子直接就能扑上去用嘴都能把人撕碎了…… “陛下该给诸臣的恩赐都给了,现在便是诸位报以国臣之力的时候了!” 帝国皇家特勤情报局首任局长,牟斌同志现在也很激动。 老牟那也是有志青年啊,否则怎么能冲击上位?! 看着自己面前这些个最为精锐的厂卫谍报们,想着自己能够没有肘制的立下功勋。 然后再光荣的加入元老院,成为第一批的元老。 只需要想想老牟都觉着自己这赶上了好时候啊,前辈们可都没这待遇啊! “诸位想必亦知,九边之外鞑靼内乱、火筛蠢蠢欲动!” 却见牟斌双目赤红,面皮涨紫声竭力嘶的咆哮着。 “此时,正是吾等报于君恩、国恩,为国立勋、为子孙百姓搏杀之时!怎可懈怠?!” 下面的汉子们听的这话更激动了,齐齐怒吼:“不敢懈怠!!” “本局第一令:我情报局尽数开拔九边,本局亲自坐镇必当探明鞑靼、火筛内情!” 却见牟斌对着皇城方向肃穆拱手:“陛下……可都在看着我等!” “陛下,可都在等着我等将功勋挣回!!” “休息一夜,明日开拔!!” 第四百八十四章 通行地狱两机构,缓缓矗立露狰狞(下) “立正!!” 和那些个特勤情报局的不同,帝国皇家调查局的仪式是在潮白河上游的院子里举行的。 这处院子无比的隐蔽,甚至从数十里外就开始封锁了。 原东厂、锦衣卫在帝国内的番子们,现在尽数划归调查局。 而调查局的首任局长,则是戴义、萧敬共同举荐的张诚。 张诚这个人可不简单,弘治三年入宫练达非常。 称曰“服属司礼监太监覃公昌、贺公能为名下,莅事慎勤,服劳底豫”。 “差委左顺门,接天下文卷,多出于公手……” “以公练达而鲜愆举升甲字库管事,时出纳尤精,每事详细……” 可以说,这张诚的本事是非常厉害的。 以至于到正德年间赐他“特升本监太监,赐蟒衣、玉带”、“许内府乘马”。 而且“历侍三朝,恭忠一致,履常安顺者矣”,所以才得戴义、萧敬看重举荐。 “咱家是残缺人,受陛下皇家厚恩至此与诸位共事……甚幸之!” 张诚也很激动啊! 为啥?!这特么可是能够直升元老院的职位啊! 现在这内监、宦官,可不是从前那般模样了。 自从钱能钱公公在夷州运回粮食后,这京师上下哪个不称赞?! 这次科举钱公公不辞劳苦,亲自带着夷州士子们往闽南考学。 虽然是没有考上举人,却生生的考出了十余秀才啊! 这可是大功绩,那夷州土司们都哇哇哭着给钱公公塑像了。 原本钱公公是要调回京师的,夷州土司们直接血书求钱公公留任啊! 这简直是牛批大发了,现在这钱公公一跃成为大内太监们的偶像啊! 天下百姓多有称颂,地方百姓血书留任。 夷州开科垦荒圣人,更别说人家还拿皇家的分红。 算下来可都数千两的金子了,而且是能拿出来花销大家还觉着合情合理的。 显忠祠已经建起来了,就等着陛下到时候去参拜呢。 钱公公的像都塑好了,百年之后那必然是要入驻显忠祠的。 还有那元老院,钱公公也必然是第一批进驻的宦官。 这待遇有了、名声有了,面子里子都齐全了,谁能不羡慕啊?! “诸君!记住吾等身份使命,不可懈怠!!” 张诚声竭力嘶吼着,此人竟是颚下生出根根虬须见之不似宦官。 “上查国蠹奸佞,下缉不法盗匪!!” 下面身着黑色装束,形制与军服有着些许区别,但瞧着亦肃穆非常。 “好!!吾等立局第一战通州!” 却见张诚鼻孔“呼哧~呼哧~”的煽动着,面红脖子粗。 “本局将亲自坐镇!与诸君并行!些许国蠹奸佞,不法盗匪必须全数拿获!!” 尽管这两个重要的部门呼啦啦的开拔,一个往九边一个往通州。 但在表面上,却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帝国皇家军官学校内,疯狂的训练依旧在继续。 “还有谁!!” 户必裂昂首怒吼,身边则是翻倒着数十武举子们。 校场上无人再敢与之对视,都知道这户必裂有练着一套筋骨壮法端的是厉害。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竟然厉害至斯! 就算是穿着护甲,木刀斩到还是会疼的啊! 结果这厮直接一顿乱披风,呼啦啦的将七八余号武举子瞬间拿翻。 这份本事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服气了,一时间居然是没有人敢与之对视。 “哦?!欧阳啊,是某拎不动刀还是你飘了……” 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这张狂无比的户必裂居然是一缩脖子。 瞬间那表情从狰狞转向了谄媚,转身猫着要对着那声音处嘿嘿的傻笑。 “没没没……咱哪儿敢啊……” 没辙啊,户必裂可是亲眼见着这声音的主人把诸多好汉给挑翻的。 别说他了,便是周子江、许泰他们俩并肩子上都不是人家对手。 上一届武举子们不知道厉害,居然作死跑去跟这位过手。 那结果就是他们被揍的满地找牙,据说一水儿的武解元们上阵都被揍翻了。 “哈哈哈……别给某装那小样儿,最近你小子蹦达的厉害啊!” 校场上一众武举子们抬眼望去,看得这身影心下叹气。 尽管不是不是第一次见他了,然而再见其面时依旧会恍惚失神。 只要他出现了,似乎自己等人瞬间沦落瓦砾杂鱼。 这位是即便站着不说话,依旧能够成为全场焦点中心的人物。 “见过张总教习!!” 能被叫做张总教习,自然是张小公爷了。 “不错!比从前强多了。” 张小公爷对着所有人回了一个军礼,边上的许泰脸上浮肿未消。 前段时间武举子们刚进来的时候,他上了个下马威玩大发了。 虽然成功的顶住了车轮战,但自己也没少挨揍。 毕竟这一批的武举子跟上一批的可不一样,手上的本事硬了许多。 许泰当时就后悔了,好在他也是实打实见过生死的人物。 不然这一回说栽可就真栽了。 “废话某亦不多说了,从今日起开始进入整训、备战状态!” 张小公爷对着这些武举子们,沉声道:“帝国很快要对外用兵,这亦是诸位的终极考核!” “战死者,忠烈祠内香火供奉!” 这话一说出口,顿时这些个武举子们两眼都在放光。 他们等的可不就是这个机会么,否则来考个甚的武举啊! “时刻准备,为帝国、为陛下效死!!” 许泰亦是激动无比,有战事就意味着有功勋啊! 有功勋就意味着可以升官、可以涨年俸,还能得到陛下的嘉许! 这更意味着自己能够名传千古,百年后立像祭祀啊! “为帝国、为陛下效死!!” 这些个武举子们可都不傻,他们当然知道现在就是他们搏功勋的时刻了。 “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便知。”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对着他们,轻声道:“国防军养的是虎狼,不养废物!” “此时大言无益,用功勋来说话吧!!” 关外,火筛军帐内。 数个穿着皮袍,但面貌如大明人无异的汉子躬身垂首而立。 “你们说,现在九边空虚可是真的?!为何我收到的消息不一样?!” 第四百八十五章 帐幕之内三凶现,果敢决断系火筛 “尊敬的彻库特之火筛、伟大的塔布囊!我们所说的,都是真的!” 却见为首的那名看起来年纪在四十上下,脸上拖着一道长长刀疤面目阴骘的男子低着头沉声道。 “那杨一清在九边擅杀边将,早已引起诸多不满!现下九边乱象已现!” 那汉子说着,竟是躬身跪倒沉声道:“您只需提兵前往,九边破之不过小事尔!!” 那位在上首穿着皮袍、端坐在踱步床上的鞑靼汉子哈哈一笑。 “若是那么容易,你们为何不自己杀进去?!” 却见这鞑靼汉子身着一身皮袍,赤面颀伟。 而他说的这话让那低着头的汉子脸色颇为难看,却见那汉子声音低沉而带着抑制不住的恨意。 “我们只有不足七百人,而且逃出来的时候没有铠甲!” 七百人的确不能做什么,反而入关后恐怕被围剿的几率更大。 那位鞑靼汉子笑了:“那我又为何要与你们一同冒险?!要知道,我现在在河套过的不错!” 他的话音刚落,那低着头的汉子才缓缓的抬起头。 望着这位鞑靼人,声音低沉而阴冷的道:“火筛大人,莫要忘了那位张家子!” 是的,这鞑靼汉子便是现在鞑靼诸部中力量最强的火筛部! 在贯穿于景泰、天顺、成化、弘治年,无数次的袭边、劫掠造了滔天血浪。 而这汉子的一句话直接让这火筛手中的酒碗猛的一滞,随后缓缓的放了下来。 “你可以说的清楚一些!” 却见那原本跪倒的汉子冷笑着缓缓起身,然后低沉的轻吐出自己的话语。 “达延汗死后,鞑靼诸部大乱!大明确没有趁机进攻或收服,您以为这是为什么?!” 当然不可能会是因为无能为力,因为当时九边的精锐丝毫没有动作! “直白的说吧,大明是在准备!准备和鞑靼最后的决战!” 却见那汉子冷笑的看着火筛,声音逐渐的变得阴骘了起来:“那位张家子,就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的名字您大概没有听过罢?!这是目前大明最为精锐的军伍!” 火筛到了此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渐渐的消失了,露出的只有凝重。 “上次达延汗攻不下来,甚至最终身损的那支军伍就是他们!!” 火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沉声道:“不!席三,我听过那支军伍的名字!” 见火筛扫了一眼自己身边的人,席三低头挥手让他们先退出去。 火筛这才“啪啪~”的击了两下掌。 便有着两个汉子从他的帐幕后面转出来,出来的那人脸上笑眯眯的如同一个弥勒佛。 席三的脸色微微一变:“铁佛?!你居然还活着?!” “托您的福,铁佛还算结实没死。” 这胖子赫然便是曾经在板升的铁佛,而他身边的那位却是跟他一并在板升的朱忠。 “呵呵呵……朱忠,上回你下的手可够黑的……” 席三见得铁佛身边的朱忠,脸色微微一变。 朱忠则是毫不介意,淡然一笑:“既然图谋我朱家堡子,自然得知道啃不下牙口得崩掉!” “好了!现在三位都与我是一条船上的,往日恩怨便不要计较了。” 火筛似乎对于他们的这番争论和恩怨了然于心,一摆手道:“皇家国防军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说着一摆手,让铁佛、朱忠二人一并在大帐中坐下。 便有侍女奉上了酒碗、马奶酒,还有奶皮子这类吃食。 却见席三死死的盯着朱忠,声音冰冷:“大人,老夫信不过朱忠!!” 朱忠抱着胳膊只是冷笑,却不说话。 倒是火筛开口了:“但……我信得过他!!” 这话一出口,席三只能是低头沉默了。 “皇家国防军的消息,就是他提供给我的。” 火筛望着席三,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交手过,你也怀疑他的身份。” “我只告诉你,他可信!但你不要问为什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席三还能说什么?! 亦是这个时候,铁佛笑呵呵的站出来打圆场。 “席三儿,要说死仇我铁佛跟他朱忠的仇比你更大罢?!” 却见铁佛那笑容中露出了丝丝的苦涩:“但,咱现在都是要求活啊!” “你还想要报仇的话,那就只能与咱们拧成一股绳!否则……” 否则大家都活不下去,只能一并挂逼。 “既然知道了‘帝国皇家国防军’,那咱也就实话实说了……” 朱忠这个时候,对着席三低声道:“某可以告诉你,现在的国防军已经扩张了!” “在京师的部分,至少十万有余!” 铁佛这个时候,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轻声接口:“这还是三个月前的数字!” “咱在京师的路子基本都被切断了,最近京师一定产生了巨大的变动……” 席三听着铁佛的话不由得脸色猛然数变,他想到的是自己在关内那些关系的变动。 曾经暗助达延汗的那些大族,现在在京师的消息亦基本断绝了。 很显然,这也是发生的变动之一。 “若是要动,则如今动起来最好!” 铁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等下去,国防军日益强大我等更加无力!” “九边空虚一事,席三儿你倒是说了实话。” 朱忠望着席三,一字一句的道:“只是那些大户……恐怕也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罢?!” 说到这点,席三淡淡的一笑。 “他们是不得不跟跟某一条心,流出去的碗口铳过他们手的可不少!” 朱忠听得这话,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黔州米鲁之乱已平,据说查得碗口铳数门……” 这个消息席三显然不知道,不过他倒是一脸无所谓。 “呵呵……流落到了谁的手里都不奇怪,江浙那些海商们手里估摸还有好几门呢!” 铁佛缓缓的抬起头,低声道:“铠甲我们有的不多,但军械还是有些的。” 火筛望着面前的这三人,缓缓的举起了酒碗。 “我已决定了,此掠后率部北撤!这草原……是呆不得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九边乱想初启始,总制石淙职将停 火筛的这话让其余三人不由得一惊,却见火筛苦笑着道。 “这河套虽好,我们却呆不下去了。” 这话使另外三人不由得默然,这玩意儿实在是没辙啊! 即便是这次他们能成功了,那么下一次呢?! 破开九边的防御于他们而言只是出一口恶气,若能杀了杨一清自然最好。 再不济,能够搞垮杨一清也是值得的。 毕竟现在杨一清负责的是九边的事物啊,若是九边大乱他不得负责么?! 但出完了这口恶气呢?! 他们心中其实是一片茫然的,他们已经回不去大明了。 板升肯定也是呆不住的了,甚至草原他们能不能呆得住都是一个问题。 “我亦不瞒诸位,就现在部族的储备无法支撑迁徙之用。” 火筛这个时候又开口了,却见他的眼神中充满着无奈:“那些蠢货还在争夺大汗的位置……” “可……汗位拿到了,又如何?!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有着日渐强大的国防军在侧,这是一件令人绝望的事情。 火筛曾经臣服于达延汗之下,但即便是让他臣服的达延汗亦损命了。 他想不出经过内斗后登上汗位者,究竟拿什么来抵抗比之前更强大的国防军。 大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可以清晰的感知到大明正在日渐强大。 从那些之前频繁往来的商贾减少,大明内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少他就感知到了。 大明对内的控制力越来越强,这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之前火筛、达延汗为何能够多次袭扰九边,还能全身而退?! 就是因为不断的有人给他们卖消息,那些九边大族们算下来没几个干净的。 现在这些人都陷入了沉默了,他们也联系不上这些人。 这已经非常的说明问题了,火筛没有抱着任何的侥幸心理。 他现在只想劫掠一次,凑足撤离的粮秣就跑。 “旁的不敢说,我只说若是我的部族撤离诸位可随我一并北撤!” 却见火筛望着他们,目光灼灼:“杨一清之事……某只说,可协助尔等复仇!” “但这必须要控制在不耽误某北归之事上,否则某将直接撤走!” 这话说出来却见席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的挣扎,火筛见状不由得笑了笑。 “席三兄弟,你觉着那位张家子还可能放过你们么?!” 席三听得此言不由得猛然色变,是啊! 直白的说他们现在面临的危险,比之火筛更甚! 火筛还有个缓冲在九边,而他们直接就身处国朝之内啊! “席三儿,你大概在关外太久不知关内的情况……” 这个时候,铁佛又开口了。 却见他悠悠的道:“粤北、黔州两地,诸多豪族士绅已经被那张家子收拾了……” “整整二十余万人,现在全都在修筑道路、整饬河道。” 朱忠这个时候也说话了,却见他冷冷的道。 “还有黔州那些土司头人,现在不服的尽数被借米鲁之事平灭!尽数修驿道去了。” 席三听得这话不由得“嘶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这事儿他可是真不知道。 事实上,他已经和关内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关内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他是完全不了解的。 “某建议你还是回去一趟罢!” 铁佛拍着他的肩膀,叹气道:“咱们拧成一股绳还不够,还得有他们!” 席三面色阴郁的点了点头,那些大族可不会轻易离开。 但若是那位张家子真的开始收拾他们,那不跑就真的只能等着灭族了。 所谓“民心似铁官法如炉”啊,不灭你的时候那就是看你耍猴戏蹦达而已。 真要动起手来,以大明的国力碾压他们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随便动动手指头,那些世家大族不过就是个笑话。 这会儿可不是秦汉唐时期,世家大族们甚至可以废立皇帝。 现在是皇帝掌握着最大的军权、最强大的军伍,说今儿让他们挂逼那就绝对不会活到明日。 “事不宜迟,某这就先去了!” 席三自己也坐不住了,豁然起身便向着几人拱手:“无论如何,某都将给诸位一个交代!” 这三人亦是缓缓的站起来,却见火筛双目灼灼的望着席三沉声道。 “某等你一个月,一个月内你不回来某便不等你了!” 席三听得这话就知道,火筛的意思是若是一个月内他还没有消息。 那么火筛这件事情就不算他们的份儿了,到时候进攻不进攻九边两说。 但火筛肯定是不会再与席三联系的了。 河套入关的小口子极多,十余人轻装双马快速入关亦不过十日左右。 一个月的时间确实给的很充裕了,一念至此席三抱拳点了点头便起身离去…… 杨一清看着案几上一份份的探报,脸色不由得阴郁了下来。 他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如此大胆!! 原本以为他们即便是掺和到了倒卖军械的事宜中,也不会是主要的责任人。 然而随着调查越来越清晰,这些人才是最主要的力量! 甚至他们还胁迫、威逼那些不从者,可谓是手段阴狠无比。 而现在……他们居然都在秘密连接,晋阳的大族已经被清扫完毕。 辽东、蓟州、宣府、大同、偏头关……一群群的大族,不断的派出子弟互相联系。 这是极为不寻常的事情,然而现在杨一清所掌握的情况却不太多。 因为整个情报部门已经重新组合了,负责人牟斌就在延绥亲自坐镇! 还有军事谍报司的汪直,最近亦是秘密抵达了固原。 很显然,他们都嗅到了什么不同的味道。 只是杨一清没有资格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摆在他面前的是他有资格知道的,但根据条例他没有资格知道更多的事情。 很显然,更多的内情只有内阁、军部和陛下知道。 而他杨一清哪怕是身为如今的三边总制,也仅仅是有资格知道面前的事情。 “看来,老夫这个‘三边总制’恐怕是要当到头儿了……” 杨一清苦笑着,很显然国朝不认为他能解决这件事情。 否则的话何以只是知会他如此一小部分的谍报,却没有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四百八十七章 怵目惊心九边事,御书房内议政忙 京师里,熙熙攘攘的举子们几乎都抵达了。 毕竟是要在明年年初开的科举,必然是要提前报道的。 抵达的举子们在报道之后全数被安置在了新贡院内,听当朝大儒讲学、各自讨论。 往日饮酒、逛青楼,踏青吟诗的情形再不曾见。 那些同乡、座师之间的拜访更是不再见到了,原因很简单啊。 诸部、内阁和陛下都不乐意见到这事儿,还这么折腾不是作死么?! 和文举子们不一样的是,武举子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在“帝国皇家军官学校”里面,这些个崽子们被操练的凄凄惨惨戚戚。 但至少精气神这是已经练出来了,一个二个看着龙精虎猛。 穿着一身没有标识的黑色国防军军装,两百余人皆尽默然矗立的时候那股气势竟比精锐更强。 一切似乎都准备好了,甚至这还包括了皇宫…… “哈哈哈……好啊!真是朕的好子民啊!国朝养士,竟是养出如此祸害来了啊!!” 弘治皇帝抖着手上的卷宗,面皮涨紫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臣等万死!!” 风尘仆仆从黔州归来的李东阳,还没回家就被逮来大内御书房了。 看着新建“大明帝国皇家特别调查局”提交的报告,老李就是满心麻卖批在飞奔。 再结合看了“帝国皇家特勤情报局”的报告,那老李直接从胸口凉到了腚眼儿。 两个互相不隶属的机构,一个对外、一个对内的同时得出结论。 九边诸地上大量的士绅豪族,与关外的鞑靼有着极深的牵涉。 这甚至还涉及到了包括豫南、冀北的一部分大族,细查下去甚至这些家族都出过好些进士。 即便是现在,还有人在国朝的其他布政使司内任职。 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难怪弘治皇帝如此大发雷霆。 “朕还道是鞑靼神机妙算,有着千里眼、顺风耳多次脱离大军包围而去……” 弘治皇帝脸色狰狞的可怕,牙齿咬的是“咯咯咯~”的作响。 “原来日防夜防,家中内鬼最难防啊!!” 李东阳等人匍匐在地上丝毫不敢动弹,口中颤声道:“臣等万死!!” 对于此事,他们完全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 那卷宗报告上一篇篇的记录,还有御书房里面摆着的证据都让他们只能匍匐称死。 “三月初,宣府出碗口铳三门。经由晋阳古家售与江浙赵氏……” “三月初,秦地刘氏商队携食盐二十石、铁镬三十连由延绥出关售予鞑靼火筛部……” “三月中,豫南陈氏商队携精铁三百斤、盐茶各二十石出关,归来时携皮货、东珠、山参……” “……板升内有鲁东李氏、冀北梁氏……总计二十三家,多与各镇总兵有旧……” “弘治八年,,小王子及火筛袭边。有梁、周、陈……等家生子领路前行……” “九边各镇有七卫不出,任其劫掠……” “弘治十一年,鞑靼诸部再袭边,板升各家引路随同劫掠……” 这已经不是让弘治皇帝怵目惊心了,而是直接让他不寒而栗! 算下来这其中牵涉到的各布政使司官员,好几十人啊! 有些甚至还是成化年的举子、进士,有人曾经在翰林院、在都察院内任职。 甚至有人是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的大员,负责的是一方行政、刑罚权。 其余的府级、县级,尤其是那些家族周边的府县。 不是被架空无力对他们构成威胁,就是息事宁人甚至同流合污。 这份报告卷宗现在仅限于两个部门,及内阁、弘治皇帝可以看。 “他们这是在掘国朝的根……是在掘国朝的根啊!!” 弘治皇帝气的嘴皮子都在哆嗦,感慨还好张小公爷把两个部门都调整好了。 否则的话这些根底恐怕即便是厂卫要查,也得查许久罢?! “陛下,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将他们全数缉拿!” 刘健看着这卷宗上一桩桩、一件件,还有那一箱箱送回来的证物。 老头儿的心都凉了半截,紧接着就是浑身不住的哆嗦。 他们不仅仅是敢于倒卖军械,甚至还联合了鞑靼一并袭边! 刘健看则箱内一封封的往来信件,还有百姓们赎买自家亲人的文书…… 老家伙气的几乎要整个人爆炸了! 随即而来的便是彻骨的冰寒,这些人已经跟鞑靼勾结在一块儿了。 甚至都配合鞑靼一并劫掠大明自己的子民了,那么距离他们造反还会远吗?! 刘健这老家伙却是不知道,这批人造反是不会干的。 但蛀空整个大明,配合着他人打开关口摧毁大明、趴在大明尸骨上吃血肉他们却是敢干的。 这群人学的是礼义廉耻、仁义道德,而他们的内心深处只有源自于资本最原始的贪婪。 “晦庵公,现在的问题是:些许国蠹奸佞已然串联!” 谢迁双目中满是怒火,声音无比低沉:“尤其是鞑靼一方,我等不知其究竟勾连了多少部族!” “若是现在动作,怕是有漏网之鱼矣!” 李东阳亦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尤其是关外板升,若是不一次剿灭恐生祸害啊!” 没有剿灭干净的话,这些人不断袭扰边疆怎么办?! “陛下,军部的意见如何?!” 弘治皇帝皱着眉头,沉声道:“军部正在计算进攻所需物资、军伍整备,还需时日。” 三大学士互相看了一眼,刘健沉吟了会儿才道。 “老臣以为,此事应等军部有结论方可再议。”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刘健的这话确实算是老成持重。 李东阳却在此时躬身作揖:“此役并非战便可,事后抚民还需准备……” 这话亦是在理,毕竟剿灭了这些个士绅豪族后必然是要清理地方的。 清理完毕了地方之后,得有官员补上去啊! “政务学院之生源,此时亦是可用了。” 谢迁这个时候躬身轻声道:“此番吏部考核,臣建议可抽调各地考核上上者抽调入院就学。” “结束后再派往各方为官,想必可以补充各地缺额……” 第四百八十八章 九边乌云压城来,家贼难防有熊孩 朱厚照现在跟大马猴儿似的在军部里滴溜溜的转悠着,虎头老国公一脸无奈。 正在看卷宗的弘治皇帝总算反应过来了,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这娃才老实下来。 这是熊孩子第一次参与到如此重要的军机政务当中来,哪怕只是旁观都让他激动无比。 而且这是张小公爷强烈要求,让太子从旁观摩的。 “太子乃是帝国太子、是大明未来,陛下怎能不让太子熟悉军务军机?!” 当时张小公爷斩钉截铁的对着弘治皇帝大礼参拜:“即便是从旁学习,对太子亦有助益!”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太子聪慧,又知礼知孝!陛下应当开始授太子军政之务矣!” 弘治皇帝心里当时还感慨,咱痴虎儿果然是忠义好人啊! 看看!看看!上回几百万两银子的大事,毫不犹豫的就让太子去办了。 为了让太子成才可谓是不惜工本啊,哪个朝臣敢这么让太子去试手、练手的?! 经那一役,莫说朝堂恐怕整个天下能够在计然之策上与太子比肩者寥寥无几罢?! 便是刘健、谢迁、李东阳,甚至户部佀钟等人在牵涉到计然事宜时亦都多让朕喊太子商议。 当然,他们不知道那会儿张小公爷考虑的更多的是: 太子懂了,回头找他多好啊!小爷这不是就可以躲懒了么! 不必总特么进宫去,跟你们这群老狗犊子扯淡了啊! 而且跟他们扯淡还麻烦的要死,啥都得解释的清楚明白。不然他们不懂啊! 弟子要咋用?!就得这么用啊! 夫子在《论语·为政篇》里怎么说的?! “有事,弟子服其劳”啊,不然小爷教这么多弟子干甚?! “父……总帅!火筛正在聚兵,九边各处豪族亦在串联。军部是不是该动手了?!” 熊孩子本来想叫父皇,看着弘治皇帝一瞪眼突然想起在军部得叫总帅于是瞬间改口。 “还够火候!” 弘治皇帝放下了卷宗,龙目中闪过一丝冷意淡淡的道:“朕……要等他们全窜出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非嗜杀之主。总会给他们留条活路的……” 说这话的时候,弘治皇帝捏着的是户部佀钟递交上来的奏折。 上面罗列着九边一片驿道修筑,所需工本、人手及修筑花费时间。 唔……这次抄没下来的家产、抓捕的人手,应该是足够在两年内把九边至京师的驿道修好了罢! 蓟州,九边重镇。 多年来鞑靼肆虐边民苦不堪言,卫所的废弛让这情况变得更加的严重。 然而张家虎头老国公和那位玉螭虎小公爷的威名,却在这里人尽称颂。 老国公的威名是他当年在九边打下来的,小公爷的声名则是他救助灾民。 并与达延汗真刀真枪的做过一场,还清扫掉了晋阳与鞑靼勾结的诸世家大族。 没有人比九边的边民,对兵灾了解更深的了。 蓟州,边城外驿道旁简陋的茶馆内。 掌柜的脑袋都不抬,在柜台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伙计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依在门柱上看着就要睡着了。 两名看着四五十岁,行商模样的汉子在茶馆里相对坐着。 边上则是七八人二三十模样,挎着腰刀护院模样的汉子。 “火筛动起来了,老夫那边的崽子回报至少四个部族营地正在向他的大营迁徙。” 两名老汉中,那名穿着皮袄、一脸虬髯看着身材略微壮硕的先开了口。 而他对面那穿着绸衫身形显瘦,面白无须略显红润看起来富家翁模样的老汉子则是呵呵的笑着道。 “不止呢!咱家的‘桩子’、‘钉子’回话,说鞑靼那边好些征伐都停下来了……” 说着,那面白无须的老汉叹气道:“石淙公虽是霹雳手段,却还是没有铲其根基啊!” 听得这白面老汉的话,虬髯老者眉头一皱。 “这火筛莫非真的如此能耐?!居然能叫鞑靼再次整合起来?!” 若是他真做成了,那可就是真真的厉害人物了。 毕竟早年间能够做成的,也就那么几个汗王而已。 大多数时候鞑靼诸部都是互相不隶属的,老汗王死了争夺汗位打起来是常态。 这一打起来十年八年都平息不了,最终决出胜负他们多数亦都无力南侵了。 “应是不能的,那些鞑靼部族大约是都在观望情况……” 白面老汉微微一笑,轻声道:“‘钉桩’都撒下去了,现在只等他们动作了。” “亦是不易啊,老夫是没有想到些许官绅竟敢如此……” 若是张小公爷在此,必然撇嘴:废话!那是你没读过《资本论》。 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大明后的大清私铸币泛滥,即便是满门抄斩都无数人趋之若鹜屡禁不止。 因着这利润那实实在在的超过了300%啊,这帮人即便是满门抄斩都在所不惜。 “哼~!咱家当年若不是先帝看顾,恐怕也早被他们给害了!” 说到此事,那白面老汉眼中便闪过一丝的狠厉:“都骂着咱家奸佞,可咱家拿过国朝甚好处了?!” “倒是他们,一个二个讲的是仁义道德、看着是道貌岸然,可哪个不是浑身血债男盗女娼?!” 却见这白面老汉常常的吁出一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不清扫了他们,国朝怎能变好?!” 说着,那白面老汉双目微微眯起:“走罢!咱家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扑腾这一回!” 延绥外,三四条壮硕的汉子打马隆隆在官道上飞驰。 这些汉子双目精光四溢,浑身健子肉微微隆起、腰胯长刀、背着黄杨弓。 看便知晓这乃是边关豪强家家丁,飞驰在这无人的官道上马速丝毫不减。 “嗡嗡嗡……” 猛然间,一阵弓弦声响起! 为首的那名汉子瞬间勒住马头,瞳孔一缩便是踹开马镫不管不顾的从马上滚下去。 “扑扑扑……”一声声的闷响之下,那些来不及撤下战马的汉子凄厉的嚎叫着被射下马来。 那官道侧边的灌木丛中一下子扑出来二十余人,手持朴刀便是一阵砸砍。 “咔嚓~咔嚓~”的骨裂碎声炸响,窜出来的汉子三两下便用刀背将他同伴的手脚砸断。 那从战马上滚下来的汉子见状不由得其目睁圆,目眦欲裂! “延绥周家周鹏在此,哪座山头的爷们还请高抬贵手!周家必有重谢!!” 亦是这个时候,便听得一个低沉的笑声响起。 “桀桀桀……咱家可不在乎你周家那点儿玩意儿!” 却见灌木丛中一个身影缓缓的站了起来,那周鹏听得这人自称“咱家”不由得瞳孔一缩。 “内官?!” 却见一个面白无须的汉子,背着手缓缓的站了出来:“还算是有些见识!” “咱家也劝你一句,周家的破船就要沉了!若是聪明人,便别随着陪葬!!” 周鹏听得这话瞬间一股寒意从尾椎骨凉到了头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周家要做什么事儿。 而现在居然内官都出现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国朝对于他们的动向掌握的不要太精准,一切都在人家的眼里摆着呢! “好好想想罢,是要保住家小还是要与周家陪葬!带走!!” 九边之上,即便是普通人也隐隐的感觉到了这股暗流不断的在激涌…… 九边暗流激涌中,京师却是一片的宁静。 宁静的如同暴风雨之前的那看着晴朗无比的净空,甚至连一朵浮云都没有。 那座京师著名的草庐处,无数的士子、仕女们都会不经意的从此路过。 然后不由自主的眺望着那座隐于桃林中,只有屋顶稍稍可见的草庐。 于他们而言那里现在已经成为一片神奇之地,似乎从那座草庐里走出来的都是高德大贤。 此时已经是近九月,然而这座桃林却突然绽放了成片的桃花引的京师无数人惊诧无比。 八月下时桃花绽,桃林草庐隐螭虎。 然而现在玉螭虎很森气,因为臭不要脸的世叔弘治皇帝又特么来蹭吃蹭喝了! 自从弘治皇帝发现光禄寺的茶饭是真特么难吃后,溜达到草庐蹭饭就成了日常操作。 蹭饭就算了,还特么是带着一家来蹭饭的! 现在就连张皇后都跟着过来了,一家人在大内侍卫的护持下轻车简行抵达。 然后这夫妻俩丝毫不讲理的,带着他们家的傻儿子直接坐主位上就开始扒拉饭菜。 腌好的甜水萝卜,唔……不错!明儿朕要用它下粥。 哟~!这小凤酥做的不错啊,打包!打包!给朕来二斤回去! 张小公爷满头黑线,看着这一家三口那臭不要脸的连吃带喝还带打包的。 那满心悲愤,你们可是天潢贵胄啊!能不能要点儿脸皮了?! 熊孩子直接用行动告诉他,咱就臭不要脸了!咋地吧! “父皇、母后!虎哥儿还藏了伯虎大兄给他的状元红,就在他草亭边上第三棵桃树下!” 第四百八十九章 黑心包工弘治帝,九边事宜汝为将 卧槽!日防夜防,这家贼难防啊! 漂亮的张小公爷听得熊孩子这话,差点儿气的眼前一黑就摔地上了! 尼玛个狗崽子!你哥哥放好东西没避讳你,结果你个狗批崽子转身就把你哥哥给卖了啊! 等着!!回头你爹走了,看你哥哥揍不揍死你! 熊孩子哈巴狗儿似的,就差吐着舌头给弘治皇帝、张皇后趴下了。 这娃现在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拍马屁这门技术活儿,而且活学活用。 整个皇宫大内、再到内阁诸部尚书们,被太子这一手马屁拍的是无比的舒坦。 见了谁那都是谦恭有礼,一手皇家训出来的礼仪风范、恰到好处的称赞他们的功勋。 给刘健这老东西,就赞他理学通明精深、敢谏敢当。 碰到了白昂这老货,就夸他平叛功绩、治水能吏。 莫说是内阁诸部尚书了,便是周太皇太后、张皇后,再到弘治皇帝现在可都被这熊孩子拍的甚爽! “陛下,您到草庐来恐怕不止些许事宜罢……” 玉螭虎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中满是无奈,只能是先躬身认怂。 得~小爷知道您这是要逼着我干活儿,不然就带着一家老小把咱的好玩意儿吃空便是罢?! “唔……倒也无甚要事。”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把嘴里的小凤酥吞下去,接过萧敬递来的茶水。 “嗯……这茶不错,一会儿也拿些回宫里。” 呸!你个狗皇帝啊,连吃带喝你还有打包的?!过分了啊!! 张小公爷现在悲愤的想杀人,你可是皇帝啊!能要点儿碧莲么?! “父皇!虎哥儿还有好茶,都妙安小姐姐收着哩!” 哈巴狗儿熊孩子朱厚照和狗崽子,再次毫不犹豫的把张小公爷给卖了! 等着!回头就让妙安揍你一顿!! 张小公爷气的手指头在袖子里直哆嗦,但至少现在拿这熊孩子没辙。 “陛下先谈国事,妾身与小福宝、鹤姬许久未见便去叙话了……” 张皇后笑眯眯恰到好处的告辞,张小公爷见状便知道自己那二斤滇南古树茶要保不住了。 “咳咳咳……”弘治皇帝试图要挽回一点儿皇家的威严,尽量坐直了身子。 无奈的是这内衬着鹅绒的沙发实在是舒适的厉害,弘治皇帝犹豫了没三秒就决定舒服第一。 于是整个人完全没有任何皇家风范,舒服的瘫坐在沙发上。 “唔……痴虎儿啊,你在草庐也许久未出门了罢?!” 这不废话么,我出去做什么?!大马猴儿似的被人围观?! 临近科考了,一堆堆的举子们就在桃林外蹲着。 还有些特么的念一堆狗屁不通的歪诗,那意思要用才华打动小爷?! 可去尼玛的罢!提溜伯虎他们几个丢出去,随便做了几首这票人才滚蛋不敢再呱噪了。 “这次九边事宜,便由你为主将前往罢!” 玉螭虎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中满是懵逼:???喵喵喵??这特么关我啥事儿?! “这个……小子能拒绝么?!” 弘治皇帝微笑着,无比的肯定的告诉他:“不能!” 呸!狗皇帝!! 话都这么说了,张小公爷还能说啥?! 只能是叹气躬身作揖,拜倒下来:“臣张仑,领旨谢恩……” 其实这事儿弘治皇帝和军部、内阁也是琢磨了很久,才确定让张小公爷负责的。 军部的诸老将甚至国朝诸将中,若说最能打的当属虎头老国公张老太爷。 可老太爷要坐镇京师啊,尤其这次是九边串联。 万一有不顾生死的,非要直冲京师怎么办?! 没有虎头老国公坐镇,弘治皇帝睡觉都不安稳啊! 成国公朱辅倒也是好人选之一,但现在金陵亦需要有这样的老将坐镇。 因为这事儿也牵涉到了江南地区,以稳妥为主军部决定让成国公尽快赶往金陵坐镇弹压。 保国公亦是人选之一,但保国公还需要坐镇全局不可能统兵为将。 许泰、周子江等武进士资历不足、威望不够,且没有统领大军的经验。 调毛锐回来时间上又来不及,思来想去弘治皇帝又比较放心的也只有玉螭虎了。 玉螭虎的威望自不必说,那跟鞑靼可是实打实见过生死的。 粤北、黔州的战绩也是摆出来,硬邦邦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此次军部决定国防军出兵二万,以应九边事宜。” 弘治皇帝说到了正事,脸上开始出现了淡淡的肃穆。 “尽量多抓活的,九边到京师的道路还得大量的人手来修筑……” 对于弘治皇帝变身黑心包工头这事儿,张小公爷丝毫不意外。 可以说现在国朝上下,尤其是内阁诸部那眼珠子里现在全是要俘虏的好处。 吃着人血好处这件事情一旦开始泛滥,那么这便是止不住的。 这与人性有关,没有人能够真正的不贪婪。 有人贪名、有人贪利,有人贪权、有人贪色。 有人贪的是心中的自证,为此不惜赔上性命。 七宗罪无关乎其他,说到底其实就是人的自私利己共性而已。 抽除了这个共性,那人也就不叫人得是圣贤了。 曾经横行于香江的那位世纪贼王,事实上已经得手多次完全可以退休了。 为何他还是不曾收手,不断的在作案?! 其实根底的原因之一,就是这种方式来钱实在是太快了。 很多军火贩子为何明明已经无比富裕,却不收手?! 最简单的理由,让你从灰色收入月薪二十万走出来去做一份三千月薪的正行…… 有几个人能够坦然接受?! 事实上现在的大明究竟会走向何方,莫说是张小公爷刹不住、勒不住。 即便是弘治皇帝恐怕也勒不住了,因为改革已经让各方的利益齐头并进。 从朝臣到勋贵,所有人都翘首以盼国朝兴旺发达。 他们好跟着名垂千古、跟着公侯万世,跟着富贵兴旺惠及子孙。 谁在这条路上挡道儿,那特么就是劳资死敌啊! 唔……尤其是不能伤了张小公爷,谁特么要伤劳资财神爷那就是跟劳资过不去! 第四百九十章 帝国爪牙初显露,关外草原风卷云 “具体作战计划,军部已经拟定出来了……” 却见弘治皇帝一摆手,边上的萧敬将一份卷宗递交给了张小公爷。 弘治皇帝现在是彻底的体会到了军部存在的好处,尤其是总军师的好处。 军部初建的时候人手不多,总军师几乎就是一个空职。 可王越是谁啊,好歹可是多次在九边击退鞑靼的猛人啊! 这些年他也在考察帝国各级勋贵、将校,最终宁晋伯刘岳、金陵协守武靖伯赵承庆。 还有会昌侯孙铭……等人尽数被纳入总军师部,这批勋贵几乎都是有一定九边战阵经验的。 在粤北、黔州事宜后,又调配了一批武进士回来填充总军师所部。 现在总军师部已经能够根据谍报司传回的情报,拟定完整的作战计划了。 弘治皇帝第一次看到这份计划的时候,就知道这总军师部的价值了。 随即心下就感慨,这才是大明帝国应该有的军队模样! 谍报司竭尽全力的在鞑靼收集谍报,随后这些消息送回。 整个军部都是老将、老帅,他们会给弘治皇帝具体分析这些谍报背后的意义。 然后给出建议,弘治皇帝拍板做出决定。 之后便是王越为首的总军师部运作起来,开始根据弘治皇帝拍板的要求制定作战计划。 再由副总长、下级军事将领,负责执行整套的作战计划。 此则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作为总帅皇帝有着最终决定权、所有战事的知情权。 各部门之间互相制约又互相配合,以总帅的皇帝位中心形成了一个闭环。 这可不就是弘治皇帝,或者说历代帝王们追求的么?! 张小公爷“刷刷刷……”的把这份作战计划看完,心里不由得叹气。 这些个老狗犊子们哪里傻啊,简直是奸诈成鬼了! 若是按照他们的计划走,火筛连同那些个与鞑靼勾连的诸家族一个都甭想跑! 这计划是一环扣着一环,一步紧随着一步根本就让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 张小公爷看完也只能说一句:丝丝入扣、刀刀见血! 王越这帮子老鬼端的是心黑手狠啊,比小爷这狠多了! “陛下,这份作战计划已经极为完备了……” 张小公爷叹着气放下了手里的卷宗,轻声道:“为何还非要小臣亲往?!” 听得这话,弘治皇帝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因为……他们恨你啊,而且是恨到骨子里了。你如果去了他们拼死都会上钩!” 张小公爷:“……” 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我玉螭虎居然无力反驳…… 的确,若非是张小公爷玉螭虎他们现在可都还潇洒着呢! 怎么会将根底败露,以至于要走到几乎造反的地步?! 可以说玉螭虎就是他们的生死大仇啊,若是他出现在了战场那是必须要嫩死的! “这只是刚刚开始,朕算是看明白了……” 弘治皇帝用手指头点着卷宗,轻声道:“帝国,到了不变则死的地步了!” 张小公爷没有接这话茬儿,只是沉默的低下了头。 “东山公急于立勋,将来还入元老院朕亦觉此可行。”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望着张小公爷轻声道:“大明两京十三省,京师算是清洗干净了……” 电脑端::/ “粤北、黔州被你清洗一番,也算是没了那些腌臜污垢。” “而其余布政使司……便由金陵开始罢!”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才缓缓的抬起头吐出了口气。 国防军尽数在手,弘治皇帝现在心气儿也大了! 若是这次一举将鞑靼击溃,再得人手修筑于驿道国朝之策肯定要大变。 首当其冲的便是对金陵及整个繁华的南部地区下手,这份心气儿不可谓不大啊! “陛下,此举当慎之!” 看得弘治皇帝踌躇满志,张小公爷不由得苦笑。 世叔啊,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着蛋啊! “哈哈哈……痴虎儿且宽心,这只是朕与内阁设想在五年内完成的事宜之一。” 五年计划好啊,五年计划大大滴好啊! 自从开始接受了五年计划的理念后,弘治皇帝猛然发现很多事情其实解决方式变得简单了。 “你且收拾一下,到时候九边事宜处置完毕还有任用!” 还……还要小爷干活儿?! 张小公爷悲愤莫名,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气呼呼的瞪着弘治皇帝。 我张家祖上,可给你老朱家卖了不少命罢?! 两代老祖可都护持你朱家的皇帝,生生战死沙场啊! 能讲点儿良心不?!咋还使唤我干活儿啊?! 到我这一代不是可以躺功劳簿上,吃喝拉撒随我撒欢的么?! 弘治皇帝用眼神回覆张小公爷:是你想太多,我总这样说…… “臣,遵旨谢恩……” 九边之外,火筛正在自己的大帐里看着诸部头人们争的面红耳赤。 “我信得过火筛大人,但我信不过他们!!” 一名秃着脑门、穿着皮裘年纪看起来五十上下的鞑靼人,愤怒的咆哮着。 “老汗王是怎么死的?!就是叫他们骗进关内杀了的!” 好几个头人听得这话亦是唉声叹气:“那一次,我们几个部族损失也不小啊!” 提到这个事情,所有的头人们顿时心有余悸。 “好了!都莫在再吵了!!” 火筛沉喝一声,顿时所有的头人们都不说话了。 却见他们都直愣愣的望着火筛,等着看他要说些什么。 火筛也没有客气,用那低沉的声音将自己所知的几乎都说了一遍。 待他说完的时候,所有的头人们都沉默了。 这怎么弄?!继续在草原上呆着,那就是等死啊! 杀进去?!那是找死好吧?! “火筛大人,您的消息……确切吗?!” 一个头人在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望着火筛一字一句的问道。 “对着长生天起誓,我所说的千真万确!!” 其余几个部族头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目光灼灼的望着火筛。 “那么……大人打算如何应对?!” 火筛望着这些个头人们,声音低沉:“杀入关内,掠一回!立即往草原以北撤离!” 第四百九十一章 蓟州城内风云起,北疆之上诸家集 蓟州城,这里可谓是兵城。 作为九边重镇之一,这里常年驻扎着大量的卫所将校军伍。 洪武时期订下的屯田规矩,让这些卫所又有着屯田军的作用。 边关重镇早就的另一个情况,则是这里的商贸兴盛无比。 城内“燕来楼”,是这城中最繁华的、最好的酒楼。 常年客人往来不断,然而今日却挂上了“满座”的牌子谢绝一切客人。 燕来楼大掌柜的冯奎,在这城内亦算得上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然而此时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伺候着亲自将菜肴、烈酒奉上。 但满桌子的美酒佳肴却没有人有心思动哪怕一筷子,所有人都闷着头不吱声。 若是有常行走九边的行商在此,必然惊诧。 辽东、蓟州、宣府、偏头关……几乎有名有姓的大族,居然都聚坐于此! 甚至可以说这里坐着的诸家一并闹起来,整个九边乃至国朝都得抖三抖。 “席三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最上首的那位老者看起来年约六十上下,略显微胖身着缎子儒衫声音轻柔不算大。 而席三儿如今则是换上了一身的棉布袍子,躬身抱拳。 “不敢欺瞒老祖宗,此言是席三儿亲耳听那火筛所言的!” 那老头儿右下首的一名留着漂亮的须髯,年约四十左右的儒衫男子忍不住站起来道。 “那铁佛他们居然也在?!不是说已经死在板升了么?!” 席三儿见状,躬身对着这男子抱拳低声道:“倪五爷,铁佛确实没死!” “但他们的境况亦不好多少,如今都不敢稍离营寨的……” 那上首的老祖宗听得这话,不由得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悲凉。 “看来,国朝是真的打算对我等下狠手啊!” 这话一出口,在老者左下首的那蓄着虬髯略显壮硕的大汉冷哼一声。 “入娘贼!左右不过是个死,不如反了他罢!” 那老者闻言不由得勃然色变:“噤声!!” “若寻死自去,莫要拖累老夫!!” 老者一声低吼,顿时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 席三儿见状,躬身低声道:“老祖宗,此事还需尽快决断!” “火筛给某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再拖下去他们也许就自行北撤了!” 他的话一出口,那老者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挣扎。 “百余年的家业啊!若是说弃便弃,如何对得起祖宗……” 这话一出口,其余人皆低头哀叹。 有人更是低声咒骂那该死的张家子,没事儿来九边捣什么乱啊! 你在京师享得大名,天下士子称颂这不是挺好的么?! 何必要来九边祸害我们?! “此时说这些已是无用,都说说该如何应对罢!” 那为首的老者“咚咚咚~”的敲了一下桌面,所有人顿时都不敢吱声了。 左首那虬髯汉子耷拉着脑袋,叹气道:“老祖宗,您说还能怎么办?!” “咱们九边诸家,这么些年虽然偶有龌龊但到底互相扶持才走下来的……” 这话说的好几人脸色微微一变,心里直接一个“呸!” 你尤劲松这些年,可没念多少咱们互相扶持之谊啊。 大家伙儿的行商车队,你少下黑手了?! 旁的不说,杜家可不就是没给你纳拜码头的银子结果车队整个没了么?! 说是遭了盗匪,可尼玛那片谁特么不知道都是你养的盗匪啊?! 尤劲松眼中的余光扫过,似乎猜到了这些人在想什么。 但他只是嘿嘿一笑,却没有多说。 直娘贼!尔等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姓章的,你丫不敢过关口那押的是精铁罢?! 茅子云,你个狗杂碎是背着精盐、茶砖还有七八副卫所的铠甲出去的罢?! 还有毕吉、车平安、耿敦……卧槽尼玛,你们做的是正经生意?! 既然是捞着偏门还过爷爷的道儿,那爷爷吃你一道怎的了?! “既是如此,那老夫可就决定了!” 那老者沉吟了会儿,扫了一眼众人这才道。 “既是同心,必立血誓!我等当共进退,同生死!!” 这话一说顿时这些个汉子们猛然色变,卧槽尼玛!这与造反无异啊! 杜林杜成弼,你条老狗还真是够狠毒的啊! 这一下就要把我们全都绑在船上了,再一瞅尤劲松那眼神、倪庆倪五爷那表情…… 还有那燕来楼掌柜的冯奎,居然是拿着一份写好的长文铺设开来! 瞅这阵势狗犊子们都知道,这不签血誓估计是不成的了。 亦是此时便见得那身材高大的尤劲松,狞笑着“呼啦~”一下站起身。 三两步下径直跨到了毕吉身边,那个子不算大、略显肥胖的毕吉无比惊慌。 “尤劲松!你要作甚!!” 那尤劲松哈哈一笑,满脸狰狞的将他拎起按倒了。 “爷们瞅你如此不爽利,给你帮帮忙!” 说着,这尤劲松直接抽出了刀子“刷~!”一刀居然是将那毕吉的手指“咔嚓”斩下! “啊”毕吉脸色猛然惨白,那断指飞出腥血同时喷涌。 尤劲松却哈哈一笑,抓起那断指便合了腥血在文书上按了一把。 “怎的?!诸位还要我老尤给帮帮忙么?!” 那些个诸家前来的代表们满脸苍白,看着在地上杀猪一样惨叫的毕吉。 终于有人跌跌撞撞的站出来,哆嗦着连滚带爬扑到那文书前双手颤抖着签下了名字。 “把印子按上!” 尤劲松狞笑的看着这人,嘿嘿的道:“或者,某家帮你?!” “不!不必……” 那人双腿不住的打颤,裤裆便是一湿哭丧着脸:“印泥……印泥……” “要甚子印泥啊!” 尤劲松似乎极为不耐,直接抓住他的手在他惊恐的尖叫声中把手掌按在了毕吉的腥血上。 “啪~!”的一声,在他的签名侧面按了一个血手印。 其余人沉默的互相看了一眼,只能是低着头缓缓上前一个个的签上了名字。 而且不需要尤劲松再抓着手,就自行哆嗦着按着腥血留下了自己的手印。 “老祖宗好手段,好手段啊!!” 一年纪亦在五十上下的老者,悲愤的对着杜林声音尖细:“杜家老祖宗,您真是好手段啊!!” 第四百九十二章 各方出招风云起,肝尖微颤杨一清 杜林杜成弼耷拉着眼皮,声音充满这萧索和沉暮。 “事已至此,还复何言?!你以为,老夫等人不在,尔等便可苟安?!” 这话说的此老者脸色不由得变了变,满腹言语终究化作一声长叹…… 说起来,他们其实谁比谁干净多少?! 在这酒楼里坐着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是国朝追查下来没一个干净的。 最低的都得全族流徒,好些深查一下跑不掉一个满门抄斩。 他们只是下不得决心要起手罢了,毕竟数代人的累积啊! 多的手里近十万亩好地、占地两亩有余的大院子,少的家里也七八支马队、数十能打敢拼的家丁。 数下来哪个不是地方豪强?!家中祖上可不得出过几个举人进士?! 匾额上的“书香世家”挂着,哪怕是知府来了也得给三分薄面啊。 想到要抛下这些混迹鞑靼,祖宗牌位都没人看管…… 要下这个决心,真没几个能下得了的。 然而诚如那杜林所说,这已经是刀架在脖子上的事儿了…… 从五日前开始,所有军官学校的学员们开始被下派至帝国皇家国防军内任职。 但他们任职的队伍却极为特殊,居然没有任何的名字。 虽然是没有名字,但整个军伍的配比却极为庞大! 伙头、匠作、医官,为队编制各有三十人。 一百五十人的辎重车队、足足五百三十人的警备营,还配备了总军师、作战军师、传令伍……等等。 仅仅是军伍节堂下节制的人手,就高达八百五十一人。 下辖三个作战师、直属火器营、骑兵营……等,足足一万六千五百余人的军伍庞大无比! 户必裂、肥龙这等江湖老夜枭们一瞅就知道,这是要做样板军伍啊! 若是他们在这里立下的功勋,回来恐怕就得被调入“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内作那天子门生了! 这一点可以从他们的少将军长熊烈山身上看得出来,据说他曾是陛下身边的侍卫头领。 一度曾负责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总教习,现在调任成为这支军伍的军长。 张小公爷在高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皆穿着铸造司新造铠甲的军伍心中叹气。 这军伍已经和后世张小公爷所熟悉的军伍差不多了,只是全都穿着铠甲看起来有些怪异。 铸造司在弘治皇帝拼命砸钱之下,已经扩张到了十二万人之多! 足足吞下了潮白河上游一大片的山峦,其中又被分设了冶炼分司、锻造分司、铸造分司……等等。 在铸造司的周边则是隐蔽的存在无数的军营,重重叠叠、到处都是关卡。 甚至那一块儿隐约都成为了一个小城区,与京师、潮白河坊市相隔开来。 “都是刀头上舔血的爷们、军伍上厮杀的汉子,旁的某亦不废话了!” 站在高台上,熊烈山的军装被吹的猎猎作响! 却见他虬髯皆张、鹰目如电,扫视着下面的这一万六千余着甲猛汉们。 “此番出征,吾等当行之事唯有:杀敌!!” “刀枪已备、战马已肥,枪炮皆在手!陛下与帝国军部,都在看着尔等!!” 猛然间,便见得熊烈山“呼啦~”一个立正。 那身上的甲片互相拍打间“咔咔咔~”作响,却见他昂首向天怒吼咆哮:“记住尔等身份!!” “陛下羽翼,帝国虎狼!!” 下面的那些个汉子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声竭力嘶的嚎叫着。 “陛下羽翼!帝国虎狼!!” 熊烈山一挥手,怒吼:“开拔!!” 顿时“隆隆隆……”的甲士们开始沉默的在各自伍长的呼喝带领下,缓缓的开始登车。 这支新军伍全数是采用挽马、驮马拖拽马车运兵的,而这运兵车亦是经过改进的。 不要以为古代就没有避震装置,实际上出土的马车中就存在有避震的装置。 他叫“伏兔”,春秋战国时《考工记》有载:“加轸与樸”。 意思是说,古代造车时需要加轸以及樸。“樸”为何物? 《说文解字》有曰:“樸……伏兔也。”。 兵马俑中出土的铜马车实物中,便有此物。 当时专家们通过对比,发现那便是古书中的“伏兔”,是用于减震的。 姬武将们现在全都罩上了面甲,她们现在身份可不一般了。 两宫之主看过她们演武之后凤颜大悦,特地向弘治皇帝讨了一个“凤仪卫”的号给她们。 弘治皇帝也琢磨,后宫是不是应该建立一支女子组成的军伍把守。 毕竟张小公爷的这支姬武将证明,女子组成的军伍也是可堪一战的啊! 但最近弘治皇帝都在忙活乎着九边的事宜,这事儿也就暂时放下了。 望着长长的队伍,张小公爷玉螭虎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 他手上捏着的是从谍报司、特勤局传来的消息,九边诸家已经开始动作了。 在那次酒楼之后,整个九边的贸易几乎完全断绝。 那些隶属于他们的马队全部收缩了回去,特别调查局亦发现他们控制的贼寇、山寨不在少数! 沿九边一线大大小小一百六十余山寨,几乎全数动了起来! 人多好啊!张小公爷好感慨啊! 都是好人呐,大大滴好人啊! 知道国朝现在缺人手修路呢,都争着、抢着要帮忙啊! 不仅自己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要去修路,还无私的把几代累积的家产捐献出来。 害怕人手不足,还特地把鞑靼火筛他们也请来一并帮忙修路…… 这着实是大大滴好人啊! 张小公爷就快要被他们这种无私的精神感动了! 按照弘治皇帝给张小公爷看的全部作战计划,他不认为那群蠢货能蹦达出去…… 而在九边上忐忑的以为自己要被废掉的杨一清,终于也见到了匆匆赶来的张诚。 看到了这老太监顿时杨一清这是泪流满面啊,陛下到底还是没忘了咱不是…… 然而看着张诚笑吟吟递交上来,让他协办的事宜老家伙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就嗝屁了。 这尼玛是要将九边诸隐患,给彻彻底底的一网打尽啊! “诚公!使不得、使不得啊!!” 第四百九十三章 张诚抬手掀波起,杜林一力欲破之 杨一清当然想要把九边的边患一网打尽,可这也得慢慢来啊! 按照张诚给的那份计划,直接就是引狼入室再麻杆子打狼啊! 这特么能好使么?!别狼没打着,自己就被咬死了。 能够在九边这样的地方生存下来,还兴旺发达的家族哪个是善茬儿啊?! 最低的手里也攒着几十号能打敢杀的家丁呢,不然鞑靼一旦袭扰可不得全家丧命么?! 也就是国朝抑武重文,导致他们不得不用大量的精力去考取功名换得特权。 否则的话,就他们现在的发展那独霸一方也并非是做不到的。 九边军卒说起来有十余万之多,但真正的甲士也就是那些将校百户、千户们的亲兵而已。 其余的一副棉甲流矢都未必能够挡住,而在上次杨一清和谍报司的抓捕行动中这些人被扫荡了半数啊。 现在九边看起来似乎军卒没有少多少,可实际上真正的能战之兵甚至不足五千。 那些个豪族们呢?!他们集合起来的人手,算上卷宗标注的山寨恐怕得有万余青壮罢?! 更别说他们这百余年不知囤积下多少甲胄、刀枪、弩箭……这些玩意儿,恐怕卫所都没他们多啊! 这特么怎么打啊!杨一清简直就想死的心都有了。 张诚给的这份卷宗,在杨一清看来简直就是让他去送死啊! 历史上历任的三边总制,哪怕是王越也不敢轻易动这些九边的豪族啊! 为何?!就是因为这帮人已经根深蒂固了,完全动不得。 稍微一动说不准就得串联起来,勾结鞑靼引贼入关呐! 是以他们很多时候只能是治标不治本,收拾掉那些跟他们勾结的卫所将校暂时压制。 但若说是要收拾这些豪族,没人敢动这个手。 哪怕是知道他们与鞑靼暗通曲款,倒卖了不少的铠甲粮食甚至军械。 但始终没有人敢对这些豪族动手,直至大清入关才把他们彻彻底底的清洗了一遍。 “石淙公莫急,咱家不是那等眼高手低的腌臜蠢物……” 你这不是谁还是啊?!杨一清这老头儿都快要哭了,这特么计划谁想出来的?! 让老夫手上这不足三千甲士,硬控九边强刚一万余各大豪族?! 我尼玛…… “咱家这调查局内情石淙公暂无权知晓,咱家只能告诉石淙公……” 却见张诚的眼睛微微眯起,声音轻柔的道:“锦衣肃敌、东厂猎枭、原西厂擒首……” 随着张诚的一字一句,杨一清的脸色猛然数变,他可不是啥都不知道的小白朝臣。 作为十四岁便乡试中举、宪宗亲自让内阁教导,成化八年进士授中书舍人的神童…… 他杨一清如何能不知道这些外人不曾耳闻,实则如雷贯顶的名号?! 锦衣卫肃敌,最早出自于永乐帝手上。 曾随多次永乐帝北征,负责肃清鞑靼侦骑、前哨探查。 不可谓不厉害! 现任的情报局局长牟斌,据说便是出身于这支锦衣卫肃敌内司。 东厂猎枭,则是最早随永乐帝北征时候的护卫分散出来的。 但成伍则是在“马儿太监”刘永诚身上。 《明史·宦者传》载曰: 永乐时,尝为偏将,累从北征。宣德、正统中,再击兀良哈。后监镇甘、凉,战沙漠,有功。 这位马儿太监当年在北征的时候,不可能有太多的肃敌司随同作战。 而他又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去帮他狩猎那些兀良哈等侦骑。 于是,从击技内监中抽调好手再由肃敌司整训后专事战场猎枭就成为了必然选择。 东厂后来的职能调整,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击技内监进入猎枭。 而从绿林江湖上吸收的人就成为了替补,只有一部分的内阁老臣知道他们的存在。 西厂的擒首,则是汪直自己创立的。 人员的来源和整训,除了他没人清楚。 但这支队伍的精锐程度,从他们居然能够在肃敌、猎枭中脱颖而出便可窥知一二。 “石淙公,咱家敢应下这事儿不是没根由的!” 却见得张诚脸上带着狞笑,吃吃吃的轻轻喷薄出了这句话。 “他们若是俯首就擒则罢了,若是敢抗拒天威……” 唔……不会死啦死啦滴,要死啦死啦滴也得死啦在工地上! 九边之外,火筛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军隆隆的集合开动神情肃然。 他现在其实一点儿也感觉不到豪迈,没有从前出征的那种与天地一战的气魄。 看着那些呼啸而出的马队,他心中更多的是一种悲凉。 长生天啊,为何没有庇护你的子孙?! 达延汗一战而损,让火筛看到的是鞑靼的骑兵不再占据主动的优势。 当年那个该死的魔鬼,他居然活到了现在都没有死! 火筛不是其他没有经历过那个时期的鞑靼人,他知道当年虎头国公究竟有多疯狂! 这同时也让他对于自己的这次出击,并不抱太多的希望…… “大人……” 风尘仆仆的席三儿、铁佛等人,缓缓的打马前来。 火筛抬眼望去,挥手让亲卫将他们放过来。 “我们的人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您了!” 火筛望着队伍的长龙,声音低沉的道:“变数太大,先入关再说!” 席三儿听得这话不由得脸上涨红,吭哧吭哧的道。 “火筛大人,您可是答应了我们的!……” 席三儿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铁佛直接拉住了。 却见火筛似乎浑然不觉,依旧望着这道长龙道:“都先活下来,再说其他的罢……” 关内,杜林笑眯眯的将信使送走回过头眉头就皱了起来。 这什么意思?!让他们全数入城,而且还允许他们携带武器?! 就现在九边那些个三脚猫,杜林可不认为他们能够挡得住自己等人。 杨一清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他还严厉要求,自己等人的马队不许入城。 生怕进城就杀起来,一个马匪勾结鞑靼就把他这个三边总制给搞死了。 现在……怎么突然转性了?! “老祖宗……” 边上的管家垂首而立,杜林那浑浊的眼珠子闪动了几下才低声道。 “着甲带刀入城!那碗口铳……也带上!” “不管他杨一清打甚主意,老夫都将一力破之!!” 第四百九十四章 九边总制将令下,京师货殖喜抄家 杨一清不知道杜林想要把他一力破之,但知道了也没辙。 现在他就是发号施令,九边那些个残余的将校百户、千户们都被聚集了起来。 “杜家、陈家、刘家……此等必须入城,且令他们带齐刀剑侯令协防!” 望了一眼边上的张诚,杨一清咬着牙狠声道:“这几家不入城者,以通贼论处!” 这些个九边将校们不敢置信的望着杨一清,他们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人,您刚才说……” 杨一清不等这名千户哆嗦着把话说完,便咬着牙狠声道:“本帅就是这么说的!” 听得杨一清居然把“本帅”这个词都用上了,顿时没有人敢说话了。 所谓“军令如山倒”,杨一清假假也是三边总制啊。 哪怕他们阳奉阴违,也得先把命令执行下去。 除非是想造反,否则违抗军令的结果就是被杨一清“咔嚓~”一刀砍了。 是以尽管是满心惊疑不定,但他们还是轰然应诺不敢有丝毫反对。 随着杨一清的一声令下,无数的信使飞骑出城奔赴各家庄子、堡子。 “总制大人有令,所有庄、堡必须携兵刃入城协防!违者以通贼论处!!” 京师,诸家货殖会会首们目光灼灼的望着张小公爷。 今日一早这位爷座下第一狗腿王,小周管家周瑾山便笑吟吟的上门递了帖子。 那帖子没有任何的一句的废话,只有堪堪二字:发财! 下面就标注了时间、地点,看到这二字货殖会的大佬们哪里还坐得住啊! 赶紧给小周管家作揖感谢,随后通知各自东家、自己再收拾一番便急匆匆的赶来。 整个大明帝国谁不知道张小公爷玉螭虎,那比文采武艺更厉害的是他的计然之策啊! 人家随便抬抬手,哗啦啦几百万两银子就来了。 随着张小公爷主持的货殖扩张,及计然之策的广传、研究,衍生出来的就是各式货殖会馆的成立。 比如帝国第一熊孩子朱厚照申请组织,隶属于皇家内库的“皇家内库货殖经管司”。 因为经办人多为内监,为了使之平衡弘治皇帝又使两宫主持的“大明帝国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为一会。 勋贵们见状,赶紧拉着英国公府、成国公府……等组成了“大明帝国国勋簪缨货殖会”。 小周管家则是为了方便,组建了一个专属于张小公爷的“螭虎货殖”。 户部佀钟也觉着太多货殖方面的事情,需要户部有一个专门的机构管理。 于是成立了“帝国货殖经管总司”,隶属于户部。 如今这几家最大的货殖会头头们,全都谄媚的在张家庄子小公爷的草庐前猫着腰对着小公爷傻笑。 小祖宗啊,您瞅瞅咱笑的咋样?! 要不好咱再笑个好看的,只求您给赐下条财路领着咱们发达啊…… “今日让诸位前来,是要与诸位聊聊计然大计的……”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这些个小鸡啄米似的,不断的点头的诸货殖会会首们。 一摆手便见得小周管家给他们奉茶,这些个会首们顿时浑身舒泰啊! 小周管家是什么人?!那可是人家张小公爷座下第一狗腿王啊! 论及身份实际上比他们这些个会首,可高杆了不知道多少。 “帝国在九边的战略即将执行,想必诸位也是知道的罢……” 这些个会首们立即点着头,两眼放光的望着张小公爷。 现在谁说打仗不挣钱的话,这些个会首们会第一批跳起来一掌拍死个煞笔! 没见张小公爷在粤北、在黔州,那仗一边打一边不耽误挣钱么?! 现在那羊城新码头、黔州驿道码头,银子简直哗哗流水一样的来啊! “来来来……诸位可以先看看九边之地的情况……” 张小公爷眯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一摆手。 便有姬武将们将一份份的卷宗奉上,这些个会首们两眼放光迫不及待的开始“刷刷刷~”的翻阅。 “九边诸家有上好田地约六十余万亩,占官、囤二田约三十万亩……” 这话一出口,顿时一众会首们“咕嘟~”吞下一口口水。 “据调查局查实,与鞑靼勾结诸氏族总计六十四家、盗匪山寨一百三十有奇……” “总计丁口八万三千四百有奇……” 唔……这人手修九边到咱们京师来的路,那应该是足够的了。 “诸家多与鞑靼往来、多卖军械、粮秣、食盐……等等国朝违禁,藏匿甲胄兵刃多项……” 一个会首见此,不由得激动的跳起来双目赤红:“国蠹!奸佞!!必除之!!” “肖公所言极是!必须抄灭其族!!” 抄家!抄家!抄家了好扑买,上回麻卖批的粤北那群狗犊子就是扑买挣大发了啊! 为了码头上的好处,咱这是忍了没出手啊! 现在这可是九边上无主的玩意儿,没见咱们麒麟儿都把咱喊来发财了么?! 抄家!必须抄家啊!! 一群的会首们激动的满脸通红,嚷嚷着要铲除国之奸佞、要抄家灭……呸!不能灭啊! 灭了谁给咱筑路啊,他们一家就算是整整齐齐也得在筑路的工程上整整齐齐!不能白死! “接着看~!接着看~!” 再往下看,记载的是诸家偷摸开发的矿山。 这一瞅不要紧,所有的会首们顿时眼珠子都红了! 卧槽尼玛!铜矿、银矿、铁矿……甚至还有金矿啊,不抄你们家抄谁家?! “小公爷有事尽管吩咐,老夫等皆为国朝子民自然为国分忧!便是万死,亦在所不辞!!” 马勒隔壁,这金山银山、大把田亩都摆面前了! 谁特么挡老夫的道,那特么就是生死大敌! “军伍已经开拔,我很快就会追上去……”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轻声道:“战后缴获可不好处置,还需人手看管俘虏……” “还有粮秣啊、甲胄兵刃运载,些许药材……” “老夫等全包了!!” 一群的会首们咬牙切齿、双目赤红,拍着胸部对着张小公爷道。 “小公爷且宽心打仗,老夫等亲自押车保证大军所需决计不缺!!” 第四百九十五章 多方风雷骤然起,誓为天下朱寘鐇 必须保证、必须不能缺啊! 一群的会首们满心期盼,诸位将士要好好打啊!多抓俘虏啊! 抓完他们,帝国才好抄家啊! 抄家完毕才好扑买啊,扑买咱才能低价购入好挣钱啊…… 张小公爷的马队仅仅是出发刚刚追上大军的时候,诸会首们亲自押送着车马就跟上了。 叫熊烈山几乎瞪掉了眼珠子的是,诸勋贵们的家丁、京师里能打敢杀的汉子也跟着车队来了。 那群家伙显然就是车队的护卫,谄媚的对着大军笑着。 但却紧紧的护卫着车队,运载马车上隆隆的装载着大量的物资。 还有快马沟通之后率先通过车队,到前面的驿站、城池去安排相关事宜…… “那座潮白河坊市真的如此繁华?!” 火筛手里端着马奶酒,轻声对着面前这老汉问道。 这老汉仔细瞧来,居然是去岁被处置掉的姚顺!! “哈哈哈……那必然是矣!” 姚顺此时完全没有了当年在朝堂上的气魄风仪,他现在脸上满是怨毒、刻骨的恨意。 河道上的辛劳让他脊梁骨都压弯了,举家为苦役这日子…… 却见这姚顺双目猩红,面色狰狞如同恶鬼。 “此贼虽是生的好看、刁滑奸诈,但这计然本领却是不错的!” 说着,姚顺居然双目涌出泪水:“可怜我儿,竟是累死在那筑路上啊!!” 火筛同情的望了这姚顺一眼,叹气放下了酒碗。 “先生还请节哀,此番必为先生复仇!只是安化王那边……” 这老者听得此言,不由得哈哈一笑。 “火筛大人不必担忧,论武安化王数代累积带甲数万!且有都指挥何锦、周昂、指挥丁广……等为应!” 姚顺嘿然冷笑,那脸上露出了丝丝的狞笑。 “论文,不仅有老夫、孙景文、孟彬、史连……等出谋划策!更有九边多地德昭世家相应之!” 火筛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望着姚顺。 而后者丝毫没有避开火筛的目光,炯炯有神的与他对视着。 “大人只需入关引战,安化王必应之!与大王一并,将那奸佞斩于阵上!” 说着,姚顺微微一笑:“我朝永乐陛下,当年亦是起家于燕地!所以……” “我又有何好处?!” 火筛哈哈一笑,放下了手里的酒碗道:“帮安化王,又有何好处?!” 姚顺目光闪动,望着火筛一字一句的道。 “安化王将助大人荣登汗位,河西之地……可尽归大汗!!” 火筛听得这话却没有丝毫的激动,给自己的酒碗里倒上了马奶酒悠悠的道。 “仅仅是河西之地,恐怕是不够的罢……” 姚顺则是听得火筛的话脸色变得铁青,以他的意思这陇右之地已经足够大了! 毕竟这可是从祁连山与北部山系间、东南起自乌鞘岭,西北止于疏勒河两千余里地啊! “大人可莫要过分了,河西之地已经是殿下最大的让步了!!” 火筛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陇右全要,估计你们也给不起……” “但仅仅是河西一地,本汗现在就握着何须尔等与我?!” 姚顺不再说话了,的确仅仅是河西地区的话火筛几乎能够完全占有了。 “本汗……要整个河套!!” 火筛的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姚顺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了:“不可能!!” 河套地区有多么的重要,从那句“黄河百害,唯富一套”便可见一斑! 凡读史者,无不知河套于关中之重。 河套得之则关中、冀北稳如泰山,失之则整个北部尽数震动! 汉时匈奴奔袭一日夜数百里,直冲长安、毁甘泉宫而还!其时,天下震动! 唐末,党项李氏割据灵武,是为定难节度使。 宋初,先是李继迁袭取西套,后有李元昊全占河西,党项遂成宋朝大患…… 此一桩桩、一件件摆在眼前,谁人敢让出河套一地?! 永乐帝虽然后来将东胜卫内迁,然而却依旧不定时的清剿河套部族。 为的就是保大明之安宁,不使其成害也。 若是让出河套…… 姚顺完全不敢想象,之后会发生什么。 “老先生可以再想想,本汗有足够的时间来等!” 火筛哈哈一笑,摆手道:“没有河套,此事没得商量!!” 姚顺脸色铁青的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火筛的脸色终究是躬身告辞。 待得姚顺离开后,火筛的脸色才变得平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咯咯咯……”便是这个时候,帐幕传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听得这笑声,火筛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真挚的笑意。 “格根塔娜,我的明珠!你怎么偷跑过来了?!” 却见帐幕后面转出来一个穿戴着鞑靼传统服饰,身上佩戴着大量饰品、腰间挎着一柄华丽弯刀的少女。 这少女生的一副斯拉夫人的模样身高看起来奔一米七往上,但却看着修长协调皮肤却白皙细腻。 一双湛蓝色的眼眸,在长长的睫毛下忽闪忽闪的眨动着。 “父汗,刚才那个大明人会给我们河套吗?!” 火筛听得这女孩儿的话,不由得哈哈一笑:“他就算是给,父汗也不会要!” “长生天的子孙,想要的东西都要亲手夺过来!!” 说着,火筛笑着站起到招手让这女孩儿过来温柔的道:“怎么没有陪你额吉,却跑来找父汗了?!” “额吉在给父汗祈福,让我自己玩。” 却见这少女皱了皱鼻子,叹气道:“父汗,这次很危险吗?!” “我看到很多大明人来支持父汗啊,为什么还会危险呢?!” 格根塔娜,鞑靼语里面便是明珠的意思。 这位少女自然就是火筛的掌上明珠,火筛没有儿子最疼爱的女儿便是她。 火筛听得这话,眼神中露出了些许黯淡。 “我的明珠,记住了:大明人的话,永远不要轻易的相信!” 格根塔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火筛似乎亦不欲多说。 只是笑着道:“去吧!父汗还要见一些人,我的明珠先去寻那些小马驹们玩耍一会儿。” 格根塔娜乖巧的点了点头,尽管是有些不高兴的扁了扁嘴还是离开了帐篷…… 蓟州,灯火通明。 城墙上的军卒身着铠甲,打着火把“哗啦啦~”的来回巡视着。 “来来来……还请杜公满饮此杯!” 对于杨一清居然亲自宴请他们,杜林等人先是一惊随后暗自警戒。 毕竟这杨一清的名声可不咋地啊,上回一个寿宴直接让九边挂批了一大溜的将校。 现下这他说请谁吃宴席,那谁都得哆嗦啊! 所以,这次杜林毫不犹豫的穿上了内皮甲、带上精钢短驽来赴宴。 酒楼周边人影憧憧,诸家家丁甚至一些暗桩都在附近游荡。 生怕这杨一清疯了一样,突然动手宰人了。 “杜公与诸位,可都是帝国贤德啊!老夫这九边之事可就要拜托诸位了!” 杨一清笑吟吟的不断给他们劝酒,口中各种颂赞听的是让人心生感激。 甚至这些个老狐狸们若不是知道他杨一清曾经干过啥,他嘴里话可都要信了。 “不敢当大人赞誉啊,老夫等人为国朝出力本份之事而已呐!” 杜林一脸恭敬诚恳,完全看不出这老货腰间揣着劲弩、身上穿着熟牛皮贴身甲。 “倒是大人身负国朝重任,日夜为九边百姓奔波思虑着实辛苦啊!” 一众九边诸家老家伙们不住的点头,都说是啊!大人辛苦! 杨一清这一脸感慨风霜,笑着叹气:“唉~这九边乃帝国最重,老夫何敢懈怠耶?!” 望着这些个老家伙们,杨一清笑的是那么的真诚。 推心置腹的对着他们无比诚恳的道:“老夫,还得多仰仗诸位啊!” “大人这是哪里话啊……” “嗳~莫喊大人了,杜公年岁稍长于我便唤我字‘石淙’罢!” 哎哟~!这位莫非是真的要认怂了?! 杜林无比恭敬,便是举杯开口:“大……” 见杨一清望着他,这才改口恭声道:“那老朽可就僭越了,石淙公……” “哈哈哈……杜公客气、客气啊!” 欢声笑语中,没有人注意到对面的酒楼茶座包间内亦是灯火通明。 张诚手指不断的在桌子上滑动着,边上则是一个个画师在飞快的勾勒画像。 不时的有小贩模样、厨子模样、跑堂小二模样……等等形形色色的人,恭敬入内。 他们或是与画师说上几句,又或是在张诚耳边轻语。 之后躬身对张诚行礼告退。 夜色中,张诚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望着窗外的上弦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样的夜色中,在晨光未升起之前的鞑靼部落被“嘟嘟嘟”的牛角号惊醒。 随后便见得那些早已经收拾停当的鞑靼精骑们,开始在部族首领的呼唤下嚎叫着集合。 “去吧!草原上的雄鹰!长生天的子孙们,将会把敌人的财富与头颅带回来!!” 火筛骑着战马,他的身边则是同样骑着战马的各部族头人们。 这些日子的厮杀已经让所有人都气喘吁吁了,这一次他们终于停下来了。 打到了现在他们才发现,自己现在不止是损失了部族的战士。 更严重的是他们失去了大量的牛羊、战马,若是再打下去汗位能不能拿到不得而知。 但随之而来的冬季,将会彻底的要了他们部族的性命。 所以,当火筛站出来的时候哪怕是再不愿意他们也只能集合过来。 然后暂时和火筛的队伍集合起来,向着关内进发。 晨光缓缓升起的时候,朱才让自己略显痴肥的身躯从榻上挪下来。 咕哝着让侍女为他洗漱,收拾停当后才来到了厅堂。 姚顺、孙景文和孟彬等人,早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这厅堂说起来已经算是严重的逾制了,因为这里竟然真的使用了只有皇家才可以使用的“五爪金龙”。 甚至安化王朱身上的蟒袍,仔细看那是直接用金线缝制的龙袍! 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对此有表示有问题,所有人都无比恭敬的望着朱。 “老天子,鞑靼火筛已经出兵了!!” 孙景文无比激动的对着朱拜倒在地,昂首大声道:“陛下!国朝将兴啊!!” 那孟彬亦是激动无比,躬身竟是行了三叩九拜大礼。 “陛下起兵,必然是天下响应!介时盘踞京师些许伪帝之后如何挡我大军?!必然伏诛!!” 姚顺的眼皮子抽搐了几下,却亦是躬身拜下。 “只是……陛下,那鞑靼火筛所求甚高啊……” 听得姚顺这话,孙景文猛然站起来哈哈大笑。 “姚公多虑矣,若是取下京师拿得天下这鞑靼何足为惧耶?!” 朱明显是无比激动,又带着些许期盼。 嘴上说着:“哎呀~小王如何能反耶?!此不合法度,不合法度啊!” 便是这个时候,一员身着甲胄略显壮硕的将领哗哗的抖着甲叶进来。 进门便直接“哗啦~”一下躬身拜下,竟是手里提着一个盒子双手奉上。 “陛下洪福齐天,本就该当大任!末将周昂愿为陛下征讨京师伪帝,助陛下荣登大宝!!” 姚顺听得这些家伙的蠢话,那心里其实直翻白眼。 这尼玛几个边将、几个破生员,果然是特么没什么卵文化啊! 孙景文、孟彬这俩蠢物,尼玛造反都不知道说个理由出来!简直……蠢的太可以了! “如今国朝内有奸佞当道、国蠹横行,内宦横行不法!那伪帝更是倒行逆施、残害忠良、毁礼灭儒……” 姚顺这拜倒后一番话出口,顿时把朱说的是心花怒放啊! 果然自己花了三十条小黄鱼,把这前国朝重臣给挖回来没白费啊! 您瞅瞅、您瞅瞅,孙景文、孟彬这俩跟人家一比就是蠢物啊! 人家这把造反都能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各种借口都给自己找好了。 这不是人才啥是人才咧! 再瞅瞅孙景文、孟彬他们这票瘪犊子,就尼玛会喊朕“老天子”。 想纠正他们很多次了,这俩失心疯了似的就得喊这个。 尼玛啥叫“老天子”啊?!退位了才尼玛是老天子呢! “朕……咳咳咳……本王何德何能啊……” 朱这满脸红光,嘴上说着手里却丝毫不慢的直接把周昂递上来的盒子抓过来。 迫不及待的就想要打开来,姚顺见状心头叹气。 就特么这等猪队友、这等智商,能造反成功才是见了鬼了。 老夫这特么就是造孽啊,非要得罪那玉螭虎以至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否则的话,老夫特么脑子叫驴踢了才跟你们这群废渣混一块儿!丢人啊! “为洪武先帝、为大明江山、为天下百姓计,陛下当肩扛日月义不容辞啊!!” 第四百九十六章 十万贼寇齐叩关,九边告急多奔忙 “朕……咳咳咳……真的为难了本王啊!” 朱寘鐇那痴肥的身躯都开始颤抖了,姚顺简直像多骂一句卧槽尼玛! 你这口肥猪能不能别特么矫情了?! 门外的石狮子都能看出来,你丫这特么恨不得现在就挂冕冠、坐龙椅让内官唱礼了! 造孽啊!! 姚顺那心头一片悲凉,这特么都一群驴猪杂交的脑袋还学人造反?! 你们特么的这是送人头去的罢?! 看着猪头三一般的朱寘鐇人模狗样,就差口水都留下来的推脱。 还有那孙景文、孟彬毫无营养挂逼兮兮,各种劝进的屁话。 几个人互相演的还很入戏,扑腾了半天总算是按照剧本走到了叫周昂黄袍加身的地步。 边上的内官眼皮子不住的抽搐,这尼玛写的手都要抽筋儿了。 姚顺更是麻木到面无表情了,主要是他们几个这演的太尼玛尬了。 偏生这几个傻缺还觉着自己演的挺好,各种自我飙戏、加戏…… 看得姚顺双手抽筋儿、嘴皮子哆嗦,无语望苍天! 差点儿就想现场拨乱反正,干了这几个傻卵算逑了! “诸位爱卿既是如此恳切,为祖宗先帝、为大明江山、为天下百姓计……” 终于扯了老半天的犊子,朱寘鐇这口肥猪终于咳嗽了一声然后慷慨激昂的道。 “本王……便勉为其难,负此重任罢!” “陛下圣明!!” 朱寘鐇这才踌躇满志的哈哈大笑:“诸爱卿免礼!” “待朕取京师登基之日,诸位爱卿开国从龙之功……朕,定当重酬!!” 姚顺长出一口气,这帮子蠢卵总算是把那些许屁话说完了。 却见他赶紧站出来,躬身作揖道:“陛下,如今最为要紧乃是取本卫兵权!” “姜汉、李增、邓广……等将校,若是不从则必除之!” “次为政,大理少卿周东度、巡抚都御史安惟学、镇守太监李增……若不从亦除之!” 姚顺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叫安化王不住的点头,心道这才是重臣之姿啊! 瞅瞅孙景文他们几个,那尼玛除了会给朕拍马屁还能干毛了?! “快快快……按姚公所言照办,不得走脱一人!!” “喏!!” 弘治十四年秋,原鞑靼小王子及火筛诸部连兵大举扰边,自红盐池、花马池入! 以十万骑分道入宁夏、掠固原等地,延绥、宁夏皆尽告警! 随即,再传警讯:安化王夺军兵作乱! 其以何锦为讨贼大将军,周昂、丁广为左右副将军,孙景文为军师。 并姚顺为辅帅,作檄文历数玉螭虎张仑罪状,道“今举义兵,清除君侧,传布边镇!” 总兵官姜汉、镇守太监李增等,被何锦、周昂伏杀。 巡抚安惟学、大理寺少卿周东,遭千户丁广等袭杀于公署。 安化王等随即焚官府,释囚徒,使人招降仇钺、杨英。 杨英、仇钺单骑冲出,安化王夺其军兵增员至万余! 未及三日警讯再变,安化王会同火筛部竟强袭九边诸镇更向京师方向活动!! 张小公爷轻轻的放下了手里的密报,淡淡一笑。 熊烈山则是抱着胳膊,脸上带着一丝的凝重。 “他们聚兵已过十万了,此战恐怕不易啊……” 张小公爷则是在地图前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地图上的情况。 宁夏、绥延、固原三地,距离京师还有一段距离。 大同、宣府、蓟州不失,那么京师可保无虞。 很显然,杨一清之前在九边的清洗动作还是有些许成效的。 至少目前而言,未见包括偏头、宁武、雁门……等等在内的关隘卫所出现动荡。 “有车阵在,阻他们一阻还是可以的。” 张小公爷对于这次的战事倒是挺有信心的,如果说如此改造的军队都打不过鞑靼…… 他觉着自己干脆把自己勒死就算逑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往哪里打?!” 熊烈山闻言走到了地图前,沉吟了会儿点住了汾州的位置。 “这里!绥延未破,宁夏安化王作乱与其合兵必然绕袭榆林等地随后进汾州……” 望着地图,张小公爷却没有说话。 待得熊烈山将自己的观点陈述完毕后,才轻声道。 “袭扰榆林,我们可来得及救援?!” 熊烈山听得张小公爷的这话,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主帅,此事不可!!” “奔赴榆林不说路途长远,且鞑靼多为骑兵赶赴亦难以救援……” 说实话,熊烈山真觉着要奔赴榆林是完全不划算的事情。 哪怕是赶到了,整个军伍恐怕也疲惫不堪了。 到时候还怎么打?! “向汾州运动,用帅印请谍报司再探鞑靼、安化王动向!”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对着熊烈山轻声道:“安化王即便是筹备多年,也未必动的那么快!” 熊烈山一下子就明白了张小公爷的意思,却见他以拳击胸行礼。 随后躬身告退,然而张小公爷却再次喊住了他。 “与将士们说,这回咱们是去杀鞑靼的!是往秦地去的!!” “别忘了,他们可都是老秦子弟!莫要在老秦地面上,丢了老秦子弟的人!!” 熊烈山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个激灵,他这才想起来了这事儿。 帝国皇家国防军新招募的军卒里,不少可都是从难民那边接收过来的啊! 也就是说,这些人基本都是从老秦地面儿上出来的。 再由新军制一番的整训,现在心气儿高的不行! 张小公爷如此拿话刺激,恐怕眼珠子都得红了罢…… “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朕的血亲,勾结鞑靼作乱一方真是得心应手啊!!” 弘治皇帝怒极反笑,整个大殿里似乎一个瞬间那气温下降到了冰点。 大殿内的国朝重臣们无不浑身冰冷,弘治皇帝可是以“仁孝”著称的啊! 对待诸藩王不可谓不好,历年来多有封赏不说就连他们的很多逾制也没有太过惩处。 甚至户部上报了国朝田亩损失中,多数为藩王所占他也没有太过计较。 即便是如此,还是有藩王造反了。 “清君侧……哈哈哈哈……好一个清君侧!!” 弘治皇帝大笑了一阵,这才缓缓的收住了笑声。 “军部全面接手此事,各部司守其职!战事结束前,如非要务内阁可自决!” 好啊!好你个朱寘鐇啊! 卧槽尼玛的狗犊子玩意儿,永乐帝给你们家镇守安化已是天大恩宠了。 你个肥猪一样的玩意儿占了朕这么多官、屯二田,朕也不与你计较了。 可尼玛你这口痴蠢之物,居然还要造朕的反!! 果然啊,都特么养不熟的白眼狼! 弘治皇帝心里恶狠狠的道,还好痴虎儿早给朕把军部、国防军给整训出来了。 还有那各式火炮在,又有虎头老国公在京师护持。 朕怕你个鸟儿,等着给朕上工地开矿去吧!! 弘治皇帝心里恶狠狠的道,尼玛一大家子都去开矿罢!! 这么多年生了这么多崽子,国朝帮你养了这么久也该出点儿血了! 安化王童鞋现在可不这么觉着,骑着战马在火筛的身边他那痴肥的身躯居然意气风发。 那身后“隆隆隆……”飞驰的马队,让他产生了一种“大丈夫生当如是”这感。 仿佛这天下之大没有他去不得的地方,没有他征服不了的城池! 瞄了一眼火筛身边的那俏丽少女,朱寘鐇那本来就老鼠一般细细眯起的眼睛便泛出不同的光泽。 心头一片的火热,尤其这少女的那双眼睛简直就和会说话一般勾人。 “咳咳咳……大汗,朕之军伍雄壮否?!” 朱寘鐇试图让自己显得英武一些,努力的挺起自己的胸膛。 无奈的是那痴肥的身躯最终挺起的,只是他的肚腩。 尽管是穿着龙袍,可他现在的模样看着却无比的滑稽可笑。 火筛微微笑了笑,眼神中满是嘲讽:“陛下军伍尚可,只是眼珠子莫要乱瞟……” 这话一出口,朱寘鐇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神色,哈哈的笑着道:“大汗,如今你我结盟可不该缔结姻亲翁婿相宜么?!” 这话一说出口,那火筛身边原本无聊的用马鞭抽着自己靴子的少女猛然抬头。 那望着朱寘鐇的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还有朱寘鐇自认为的爱慕…… 朕可是安化王,不久后还是大明皇帝! 能被朕所纳,那可是她的运气呢!怎能不感激啊! “父汗!!”那少女似乎激动的都尖叫了起来,却见火筛摆了摆手。 “陛下,草原女子只嫁心许英豪。” 便见得火筛笑吟吟的望着朱寘鐇,随后又望向了他的军伍。 “若想纳得小女,还需以武勋为聘啊!” 朱寘鐇听得这话亦是大笑:“哈哈哈……那朕就拿下武勋,再谈此事!!” 说完,一挥手便有侍卫牵着他的战马缓缓向着边上的马车走去。 没辙啊,这货太尼玛痴肥了。 以至于要找到一匹能驮动他的战马,都是不容易的事儿。 更别说要跑起来了,到会儿别颠下来直接摔死可就搞笑了。 “父汗!你真的要把格根塔娜嫁给那个该死的蠢猪么?!” 火筛听得这话,猛然大笑:“哈哈哈哈……他?!他凭什么娶我的明珠?!” “那父汗你为什么还这么说?!” 格根塔娜撇着嘴,顿时作势要哭的模样。 火筛温柔的用自己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叹气道。 “因为啊,父汗还指望这头蠢猪能够给我们做挡箭牌!” 火筛的眼睛微微的眯起,望着那朱寘鐇的军伍微微一笑:“他……何曾有资格与父汗联手啊!” 距离此地二十里外,两支小队正在疯狂的互相厮杀着。 “嗡嗡嗡……”一支支的弩箭飞出,战马上的身影不断的闷哼跌落尘埃。 双方在一阵箭雨后,终于猛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当啷~!”的金铁交鸣声炸响,一团团的火星闪过。 更有战刃“咔嚓~”断裂,那穿着皮甲的鞑靼骑手绝望的嚎叫着被那黑色铠甲的骑士“咔嚓~”斩落…… “拉坦!快走!快走!!” 那鞑靼骑兵首领用着鞑靼语凄厉的嚎叫着,他身上已经扎上了弩箭正在奋力的厮杀。 “告诉大汗,大明人来了!!” 那叫拉坦的鞑靼骑兵双目赤红,嘴里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声。 却没有犹豫的直接拨转马头,向着后方跑去。 “嗡嗡嗡……”的弓弦声响起,那拉坦居然是避过了几支弩箭奋力前逃。 尽管弩箭还是射中了他的后背,但至少这没有让拉坦落下马来…… 那鞑靼骑兵首领“当啷~”的挡住了一刀,却没有注意到身侧横扫而来的枪杆! 却听得“呼~”的一声破空声,一杆长枪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横扫到了他的腹部! “啪~”的一下,直接将他击落下马。 “捆起来,带回去问话!”那脸上罩着面甲,看起来是首领一般的黑甲骑士冷声道。 “留下三个讯问,其他都砍了罢!” 便见得其余的几个骑士,对着这黑甲骑士以拳击胸砸的甲胄“哗啦啦”作响。 随后一声“喏~!”,便开始挥舞手中的长刀将那些在地上呻吟的鞑靼骑兵们“咔嚓~”斩首。 将一枚枚的首级挂上了战马得胜勾,又牵上其他的战马这才匆匆的离开。 便是在他们匆匆离开大约一柱香左右,刚才离去的拉坦带着人又杀了回来。 然而留在地上的只有残破的尸体,残缺的刀剑。 拉坦滚落马下“扑通~!”一声跪倒,抱着一具尸体嚎啕大哭了起来…… 张小公爷没有哭,但他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这是一处村庄,一处被全毁了的村子。 几个孩童那残破的尸体,都无声的说明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身上狰狞的弯刀刀口,也无声的说明了做下这些事情的人是谁。 “主帅,前哨与鞑靼人的探马交手了!” 便是这个时候,熊烈山全身的铠甲“哗啦啦~”的抖动着走来。 行礼躬身道:“擒住了对方的几个探马,正在拷打……” 张小公爷眯着眼睛,望着这些尸体轻声道:“让人葬了他们……” “那几个探马,一会儿审讯完了拉到这里……全砍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一) “大汗,我们的射雕手和大明人碰面了!” 火筛脸色阴沉的看着被人抬上来的射雕手,他的背上中了一箭。 作为一名射雕手,背部中箭这是极为难堪的事情! 这说明他是在逃走的过程中,被敌人一箭射中的。 “请大汗赐罪!!” 这名射雕手呜呜的哭着,滚落下来匍匐在地上:“布日固德让拉坦一定活着回来,告诉大汗……” “那些大明人,不是从前的卫所军!他们更强大、更强悍!!” 布日固德,便是那名被擒走的鞑靼射雕手领队。 他也曾是火筛的侍卫之一,曾经随着火筛四处征伐不可谓不强悍! “拉坦!你是草原上的雄鹰,怎么能如一个女人般哭泣?!站起来!!” 火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向前一步将拉坦一把抓着让他站起来。 “布日固德用自己的命把你换回来,不是让你在这里哭泣的!好好养伤,为他复仇!!” 拉坦狠狠的点了点头,这才在其他人的搀扶下撤下去休息。 火筛在拉坦离开后,才对着自己的侍卫沉声道:“让狼卫负责前哨,十人一队保持距离!” 侍卫躬身行礼,随后匆匆下去开始传令。 不一会儿,军帐队伍中一支支的狼卫小队隆隆杀出。 然而火筛的脸色还是没有一丝轻松的样子,布日固德没有找到。 但其他前哨那些没有了头颅的尸体,却被运回来了。 火筛蹲下身子,开始眯着眼睛观察着这些尸体。 他们身上的羽箭都被拔走了,但那撕裂的伤口无声的说明了羽箭的沉重和杀伤力。 不一会儿,拉坦身上的那支没有被拔走的羽箭也送来了。 只是一条带着三角锥形箭头的羽箭,箭头上甚至还有倒钩。 取出来的时候,拉坦身上的血肉又被撕裂了一次。 箭身用的是重木,而尾部的箭羽居然采用的是白色的鹅翎。 这很显然是精锐射手才会有的待遇,火筛常年征战很清楚这件事情。 大明不似火筛常年生活在大漠,他们并没有雕翎来做箭羽。 次一等的鹅翎,就成为了他们的必然选择。 而且军伍羽箭日常配备,很多都是没有箭羽的。 毕竟制作、配备那就是数万支、十数万支箭,去哪里寻这么多毛翎做箭羽?! 即便是火筛这边,也仅仅是射雕手能够有拥有雕翎所制的箭支。 一般的好射手,能有三五支、七八支鹅翎做的箭羽就算是不错的了。 为何《史记·李广列传》有载: 中贵人将骑数十纵,见匈奴三人,与战。 三人还射,伤中贵人,杀其骑且尽。 中贵人走广。广曰:“是必射雕者也。” 这射雕者为何能三人,就将数十骑几乎全部射杀?! 靠的一方面是自己的箭术,另一方面便是装备上的强悍。 牛筋硬弓、雕翎羽箭,再有射雕手的箭术。 于是乎最终只有李广亲自出马,才做到了“自射彼三人者,杀其二人,生得一人”。 “加快行军,先试试他们的成色!” 火筛一摆手,沉吟了会儿再下了一道命令。 一声令下,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隆隆加快! 和大明军队的行军不一样,鞑靼的行军模式是牧民们赶着牛马跟在军伍后方。 几乎移动的军伍,就是他们的整个部族。 给养随时可以得到,除非是他们打算进行短期的劫掠。 否则的话,一定会将牧民带在自己的军伍后方负责后勤。 同时这也保障了他们的军伍出征的时候,不会被人踹了老窝。 张小公爷让各货殖会在后面随同出征,实际上也是这种方式的变种。 在这个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里,这种模式是保证后勤的最佳模式。 “嗡嗡嗡……”几支羽箭飞旋着被穿着皮甲的鞑靼骑兵避过,对面的黑甲骑士亦不恋战。 双方冷冷的互视了一眼,随后拨转马头便各自撤离。 这已经是他们第四次遭遇了,除了第一波的时候黑甲骑士占了便宜。 剩下的双方并没有真正的接战,只是互相射了一阵然后各自退去。 张小公爷骑在战马上,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望着远远如潮水一般涌来遮天蔽日的鞑靼大军。 隆隆的马蹄声中,是黑压压整整一大片的军伍! 蔓延长达数里! “列阵!!”熊烈山一声呼喝,便见得一辆辆的战车开始“隆隆隆~”的打开来。 对面缓坡上的火筛脸色肃然,默默的看着一言不发。 倒是那朱寘鐇派来的人气喘吁吁的跑来,大声道:“大汗为何不发起进攻?!” 这话问的极为无礼,以至于火筛身边的几个头人猛然色变。 但不等他们发作,火筛却抬手笑眯眯的道:“你家陛下不是说,要向本汗展示他的勇武么?!” “那么,你便让你家陛下展示一番罢!” 那来使面皮一红,满心的卧槽! 就我家陛下那痴蠢的那身材,找匹战马驮的动他都难了! 上战场?!拜托,咱们聊点别的可以么?! 就算是不心疼我家陛下,好歹心疼一下那战马罢?! 造了什么孽,才需要驮着如斯重物用生命奔赴战场啊! 朱寘鐇大约是真被这句话刺激了,这来使回去后没一会儿。 隶属于朱寘鐇的军伍便开始“隆隆隆……”的,分出一股队伍。 这股人马大约是两千余人的样子,开始队列成阵向着那正在组成的车阵小跑过去。 见此这些头人们顿时都不吱声了,没人是傻子啊! 都看出来了,火筛这是要用朱寘鐇的人去试试对面的成色。 和痴肥蠢物朱寘鐇不一样,这些个草原上的头人们哪个不是心黑手辣仗打老了的?! 有朱寘鐇这样的白痴做炮灰试探一下对面的火力,这等好事儿谁会反对?! “朱寘鐇身边也算是有高人,还知道要派出小股队伍打个试探。” 火筛望着那支队伍一路小跑,在缓缓接近车阵后开始逐渐加速。 这才轻叹道:“且看看他打的如何罢!” 对面的小坡上,车阵围绕着山坡“咔咔咔……”的居然飞快的搭建完毕! 一门门的火炮被推上了车墙,狰狞的炮口开始装弹、塞紧,瞄准! 在车阵的车墙上,不断的有人呼喝报出数据。 “一千百步!!” “八百步!!” “进入射击区,七百步!!” 熊烈山双目赤红,按着车墙一摆手:“开炮!!” 第四百九十八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 千余人的马队,跑起来的确算得上是声势震天。 但看着他们身后数万压阵的军伍,这千余人顿时就没有显得声势那么浩大了。 更重要的是,这次前来的国防军军卒几乎过半都是经历过晋阳大战的。 有了那次鏖战的经历,再经过训练他们此时无比平稳。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一门门的弘治十四年骁骑级一寸半骑炮。 此炮为最新铸造,每炮重仅八十斤。 下有推轮,炮架带伏兔可缓冲后坐力。 可推上战车城墙用于防御,亦可单独使用对敌。 “嗵嗵嗵……” 随着熊烈山那一声“开炮”的怒吼,那数十门火炮轰然炸响! 一瞬间,整个平原上硝烟弥漫! 剧烈的炮击轰鸣声响彻了整个平原,似乎整个天地都在这一个瞬间勃然而变! 一枚枚的炮弹带着“吱吱吱”的尖啸声,撕裂了空气飞向那不断提速迫近的骑兵! 远远的,火筛瞪大了赤红的眼珠子不由自主的从战马上站起来。 眺望着这处沙场,即便是朱寘鐇这样的蠢物也要这呀爬上马车远眺着…… “轰!轰!轰!!……” 在炮击声响起没几会儿,那骑兵队伍中猛然轰开了阵阵的爆炸声! 那剧烈的爆炸声,差点儿将火筛都从战马上掀下来! 哪怕距离如此之远,那剧烈的爆炸声还是将马群尽数惊的不住后退…… “聿聿聿”战马凄厉的悲鸣声,在冲锋的骑兵队伍中响起。 便见得一团团的火光,猛然在骑兵群中猛然炸开! “轰!轰!轰!!……” 随着一声声爆炸声传来的,还有那爆炸声都无法掩盖的凄厉惨叫! 便是在那硝烟中,战马残缺的肢块儿、破碎的尸块还有大把泼洒的腥血…… “嗵嗵嗵……” 第一轮的火炮爆炸声还未曾落下,第二轮的炮击声再次炸响! 那“吱吱吱……”的尖啸声,撕裂的空气再次砸到了骑兵队伍中间。 “轰!轰!轰!!……” 这次,他们连哀嚎和惨叫都没有了。 只有那灰褐色平原上的尘土,被炸的四处飞溅。 远远的火筛、朱寘鐇他们,甚至能够看到飞溅到了半空中数只不知何人残缺的手掌…… “嗵嗵嗵……轰!轰!轰!!……” 紧接着,没有丝毫停歇第三轮的炮击又轰来了。 那冲锋的骑兵所在区域内硝烟弥漫,只有爆炸声不断的传来。 好在第三轮的炮击之后,对面的大明军伍终于停了下来。 柔柔的清风缓缓的吹拂着战场,那掀起的硝烟在失去了炮击的支持后无奈的随风散去。 亦是这个时候,所有人才得以窥得那战场的全貌…… 看着面前的一切,火筛那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他的喉咙里发出“呵呵呵~”的怪声,竟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朱寘鐇更是瞪大了眼珠子,居然“扑腾~”一下子跌坐在了马车上。 却见他浑身上下抖的如同破布筛子,上下牙齿“咯咯咯~”的互相打颤。 边上的车夫更是嗅到了一股骚味儿,定睛看去却是朱寘鐇直接裤裆就喷出来一股黄液…… 当然,这处战场上远有比他们两个更为不堪的。 好些个鞑靼骑手们几乎要吓傻了,他们不是没有见识过火炮。 而是他们从来没有想到,火炮居然能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那周昂原本斗志昂然,觉着自己要混一个从龙之功将来封侯拜相了。 还有那孙景文,在之前都觉着自己智计无双、诸葛再世。 虽说那玉螭虎传的是名声之盛,可若非是他英国公张家的身份哪儿这般声名?! 且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将名教折辱、将名士折下苦役! 因着他,多少名教子弟、乡贤德昭的长者大族惨遭屠戮啊! 偏生内阁诸部尚书助纣为虐,这天下士族早已是怨声载道了。 只需自己等人会同皇室血脉登高一呼,天下必是从者如云何愁大事不成?! 然而,这初次交手的数轮火炮就让他们彻底的清醒了…… 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的,只有姚顺一人而已。 却见他面无表情的望着那硝烟渐渐散去的沙场,看着那一片片被炸的支离破碎的尸体。 那凄厉惨叫的士卒,那凄然哀嚎的战马…… 残缺的尸体碎块儿,甚至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到了他们阵前五十步左右的草地上。 那不知是谁人的半截手臂上,还有这破碎的铠甲。 腥血已经将这支残臂染红,仔细看可看得出来手臂是被爆炸生生从躯体上撕下来的。 因为它的后部还粘连着一大片的肌肉,肌肉组织上更是布满了腥血。 姚顺默默的走到了不断哆嗦的朱寘鐇身边,轻声道:“陛下,此时……回不了头了!” 似乎被姚顺这么一提醒,朱寘鐇这才回过神来。 他艰难的拧过脖子,直愣愣的望着姚顺。 然后“哇~”的一口,猛然朝着马车下一顿狂吐。 事实上哪怕到了现在,姚顺也不敢去看那战场一眼。 生怕真的看过去了,他也会忍不住要吐…… 尤其是那浓厚的血腥味随着硝烟,缓缓的飘散到了他们的身边。 “哇”朱寘鐇的呕吐似乎按下了一个开关,顿时无数的呕吐声不断响起。 火筛和那些鞑靼人没有吐,他们甚至回过神来要比朱寘鐇等人更快。 “咔咔咔……”这个时候,车阵缓缓的打开了。 便见得一队精骑从车阵中“隆隆隆……”的杀奔出来,毫不犹豫的奔向了那些还在哀嚎的士卒。 那些士卒们嘴里发出了惊恐而绝望的嚎叫,还有人不断的求饶。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冰冷的刀锋…… “隆隆隆……”的战马马蹄声踏过,一枚枚的头颅被“咔嚓~!”斩下! 那些士卒们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奔逃,然而很快的便被身后的快马追上。 刀锋的寒光似乎让这烈阳的炽热变得冰寒了几分,一枚枚的头颅冲天而起。 “嗤”一具具倒下的尸体,那腔中的腥血喷溅上了半空…… 电脑端::/ 第四百九十九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三) “大汗……”边上有头人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冲上去,但火筛却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对方不是蠢货,这点距离太近了。 这个时候冲过去等他们到了,人家也杀完了。 最重要的是,若是对方的骑兵撤往两翼那么他们可不是直接暴露在对方的炮火之下么?! 最后一颗的人头也被斩下来了,骑兵们却没有走。 他们将无法再站立的战马“咔嚓~咔嚓~”的尽数斩杀,这让鞑靼人露出了无比愤怒和痛苦的表情。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冲上去,因为他们知道这不过是去送死。 千余人的骑兵,甚至连对方一百步的距离都没有冲到就全军覆没了。 这让他们怎么打?! 残存下来的战马,还有被杀死的马匹都被运回了车阵中。 火筛等人甚至都没有任何一丝的动作,眼睁睁的看着车阵“隆隆隆……”的关上。 “扎营!”火筛只是淡淡的留下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拨转了马头往回走。 扎营完毕后,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对面的车阵似乎也没有要袭击他的意思,只是沉默的如同山岳一般横在了他们的面前。 整个鞑靼的营地都是死一样的沉寂,他们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劫掠。 否则的话这个冬天他们是熬不过去的,只有从关内劫掠到了足够的物资他们才能熬过去。 也是这个时候,火筛发现朱寘鐇的那些手下们亦并非是一无是处。 至少他们知道要出去砍伐一些树木,回来扎好营盘寨子。 当然,他们只会为自己扎寨子没想过要给鞑靼人扎。 而当火筛再见到朱寘鐇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初见时候的意气风发。 他现在更像是一条丧家之犬,凄凄惶惶不可终日。 “打不下来的……打不下来的……” 朱寘鐇双眼呆滞,好一会儿了才在这帐幕内对着火筛颤声道:“大汗,我们绕过去吧……”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顿时边上的几个头人都对他投以鄙夷的眼神。 尼玛个蠢猪!你以为说绕过就能绕过的么?! 明显对面车阵里那位,可不是九边各镇里那些不敢出阵的傻卵卫所军卒。 人家有着精骑,咱们后面又跟着牧民给养。 他扎着营盘贴着咱们,再袭击牧民这仗怎么打?! 打掉了给养咱们吃啥?! 而且绕过了他还有个问题,绕过后去那儿?! 打九边其他各镇么?!若是被人堵住了怎么办?! 就他这蠢猪,居然还敢造反…… 好在姚顺是跟着朱寘鐇一起来的,看着那些头人的眼神便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了。 心里叹气,这特么真造孽啊!老夫这造孽啊…… 轻轻的拉了一下朱寘鐇,姚顺小声给他解释了一遍。 朱寘鐇这才面红耳赤的对着火筛拱了拱手:“朕想的简单了……” “无妨,陛下毕竟没有经过太多战阵一时不查而已。” 火筛倒是笑眯眯的望着朱寘鐇,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主意。 只是命人上菜,将烤羊、乃皮子、马奶酒……等诸多草原食产端上来。 跟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才笑着对朱寘鐇道。 “陛下亦不必忧心,这车阵火炮虽然厉害却也并非不可破之!” 朱寘鐇本来吃着就没了滋味,心中惊惶不定。 听得火筛的话不由得两眼放光,放下酒杯:“哦?!计将安出?!” “依本汗来看,今夜可再对其试探一番!” 这话一出口,姚顺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 火筛见状笑着摆手道:“这次,本汗也会派人随同作战!” 朱寘鐇是头痴肥蠢物没错,倒是他身边的这位谋士看着还有些本事。 难怪他过来赴宴连侍卫也没有带几个,倒是把这位谋士带上了啊! 姚顺若是知道火筛怎么想的,那估计当场就得泪流满面啊。 火筛汗,老夫心里苦啊! 这尼玛就是老夫自己走上绝路了,不然何必要跟这蠢物一块儿混啊! 当然,姚顺说到底还是不敢投靠火筛去的。 投靠朱寘鐇那顶多是个反贼,反正姚顺儿子都挂逼了。 抄家灭族也没几个丁口,爱抄不抄。 投靠上火筛就不一样了,这回头祖坟说不准都得被人刨了啊! “趁夜袭杀,这方面倒是还需陛下的支持……” 火筛肯放下身段那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可没有碗口铳这样的火器啊。 但朱寘鐇不一样,火筛肯定他手上一定有碗口铳! 火筛猜的倒是没错,朱寘鐇手里何止有碗口铳。 而且他还有一种神器国朝前几年才开始装备的毒火龙炮! 这都还不止,他手上还有着数百支火铳、千余斤火药。 否则的话,朱寘鐇哪里敢于如此明目张胆的造反?! 安化王数代人其实都不老实,所以囤积下来的武器铠甲可不少。 自从九边的豪族崛起、卫所糜烂后,他们更是收集到了原本不敢收集的家伙什。 这就包括了好些碗口铳、短火铳,及毒火龙炮。 “朕……自然鼎力支持!” 或许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朱寘鐇总算是明白自己脑子并没有他认为的那么好使。 所以在用眼神咨询了一番姚顺,并得到了暗许后才咬着牙点了点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众人顿时也没有了喝酒的心思。 于是撤下了酒席,开始布置晚上的夜袭事宜。 首先就是朱寘鐇咬着牙表示,自己会出两门碗口铳、两千军卒。 再多就不肯出了,说完便眼巴巴的望着火筛。 火筛倒是没有矫情,沉吟了会儿表示自己出兵卒三千。 一千人为步卒,两千人作为骑兵。 其余的骑兵全都备战,只要碗口铳轰开了车阵便一拥而上! 一时间倒是说的朱寘鐇又恢复了信心,两眼放光的准备将那车阵一击而破! “席三,你的人也该动起来了!!” 送走了去准备的朱寘鐇之后,火筛便把铁佛、席三等人招来了。 望着铁佛和席三,火筛双目如电:“还有你背后的主人,说好他们将与我们汇合的呢?!” 第五百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四) “尊敬的大汗,某已经派出三批人前往联络了……” 席三儿躬身行礼,对着火筛恭敬的道:“相信很快就会传回来消息,请您多一些耐心……” 铁佛抱着胳膊,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意。 然而他的话却一点儿也不憨厚:“还需要多久的耐心?!” “是要到那位玉螭虎杀到了我们营盘里,你家主子才会回信么?!” 席三儿听得这话不由得面色潮红,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铁佛。 “铁佛,话可不能乱说!!” 铁佛依旧是那副笑脸,但眼神中却一丝笑意都看不到。 “入关之后,你家主子可曾派人与大汗联系过?!约定的时间是多久?!” 席三儿闻言不由得一滞,铁佛则是收起了笑脸。 那双目如同刀子一样刺在席三身上:“莫不是他早已投靠了玉螭虎罢?!” 这话可就说的诛心了,然而不等席三儿辩驳火筛就开口了。 “好了……” 却见火筛淡淡的摆了摆手,道:“席三,本汗没有怀疑过你。” 听得这话,席三却没有松一口气。 很显然,火筛不会轻易的否定他。 但却肯定要他做出表率,这就是要纳投名状了! 甭管啥行当其实说到底都一样,要入伙就必然要纳投名状。 山贼入伙得会黑话、杀一人,才能算是纳了投名状。 社团入伙得跟大佬、学切口,然后帮社团砍人才算是纳了投名状。 “今夜的夜袭,本汗会出一千骑兵……”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那三千的步卒可就得他席三带人顶上! 铁佛望着他,那张笑脸又恢复了:“莫说某不出力,今夜某亲率三百兄弟上阵!!” 火筛满意的对着铁佛点了点头,铁佛还是很识相的。 虽然只出了三百人,可人家是亲自带队啊! “大汗,各家子弟如今在营帐里的只有一千三百余……” 不等席三说完,火筛便声音低沉的道:“本汗说了三千,就必然是三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席三还能说什么。 很显然,诸家在这附近的根底他早查探清楚了。 好几个跟绥延杜家关系密切的山寨,便在火筛入关前躲了起来。 其中的一部分就在这附近,快马一个时辰完全可以联系的上。 现在其实只需要号召一番,席三至少能够拉出三千人马为阵。 但说白了,九边诸家、火筛甚至朱各自可都有想法。 自己手上的实力,那才是自己的。 傻乎乎的拿出去跟人拼掉了,那到最后自己哪怕是想投降都没资本啊! 朱的行动倒是很快,不过是一个时辰他的人手就集合好了。 两千步卒由周昂亲自率领,朱这会儿也知道自己不善征战。 于是把周昂派来与火筛商议,但火筛是肯定不会跟周昂去商议的。 他派出的则是铁佛,而他自己本阵的一千骑兵则是能破车阵则上。 若是破不了,自然不会去送死的。 席三儿终究是凑足了人手,一行三千人赶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随后很快的一行人制定了简单的作战计划,席三自然是作为头阵上前。 周昂则是带着人和碗口铳,落在第二梯队里面。 铁佛则是带着人护持碗口铳的队伍,最后才是火筛的骑兵压阵。 这其实看起来,铁佛和火筛的骑兵更有种督战队的意味在里面…… 夜,渐渐的深了。 似乎这天色也在配合着他们,竟是连月光也没有。 至三更时分,周昂等人目光灼灼的望着席三儿。 逼得席三只好一咬牙,带着几个汉子便下去了。 没一会儿,便隐隐可见一丛丛的黑影趁着夜色如同鬼魅一般缓缓的离开了营盘。 周昂吐出一口气,实际上他对夜袭并不抱有信心。 为何?!因为大明卫所官兵中,其实多有夜盲症。 直白的说,就是吃糠咽菜的情况下营养不良晚上啥也瞅不见。 看得席三的人已经走出去一段儿了,周昂这才对着铁佛点了点头。 却见得一丛丛的人影,开始逐渐的离开了营盘从两翼向着车阵摸去。 尽管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他们却也不敢动作太大。 白天那场惊心动魄的炮击,已经让所有人心惊胆战。 如今是要去袭击这样的营寨,若说心里不怕那才是假话。 然而一切都似乎非常的顺利,他们甚至都摸到车阵前一百步都没有被察觉。 碗口铳这个时候也被小心翼翼的抬了上来,一枚石弹被装了进去。 周昂的心“噗通~噗通~”的一阵乱跳,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甚至在他们身后的鞑靼马队都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刻。 铁佛赶紧让人先停止,随后飞快的让人回去通知火筛。 碗口铳已经抵达了预定位置让他整备骑兵,一旦轰破了车阵就必须要冲进去! 没一会儿,铁佛等人就看着自己身后火筛的营盘内开始整备了。 直至有人过来告知铁佛,所有人都准备完毕。 铁佛这才吐出一口气,一挥手让周昂点火开炮! “滋”当火折子点燃了碗口铳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摒息凝视。 猛然间,便听得“嗵~!嗵~!”两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轰!轰!!”的实弹撞击在车阵上的声音,随着牙酸的“喀拉拉”声音拧动。 周昂怒瞪双目,猛然咆哮:“火把!火把!!” 无数早已经准备好的火把被竖起来,却见那车阵“轰隆~”一声竟是轰然倒塌。 “哈哈哈……什么狗屁风云麒麟玉螭虎!待某斩下他的脑袋祭旗!!” 席三看得那车阵已然被轰碎,顿时豪气干云仰天狂笑:“杀!杀!杀!!” 那周昂亦是赤红着眼珠子昂首咆哮:“杀!!” 他们身后的鞑靼骑兵们亦是借着火光,看到了被轰开的车阵不由得满心狂喜! 这数千人顿时双目赤红,嗷嗷的嚎叫着向那车阵中杀去!! 第五百零一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五) 很快的,所有人就从两个缺口冲了进去。 亦是在这个时候,猛然间车阵内整片区域“呼啦~”一下全都亮起了火把! 冲进的车阵里面的周昂等人先是一愣,随即满心卧槽尼玛! 因为这车阵里,居然还套着一个车阵! 亦是同时,这车阵居然“咔咔咔……”的开始将他们封锁了起来。 随即,便是那封锁住的车阵中伸出一个个黑幽幽的炮口! “撤!!”周昂几乎是从嗓子里喊出这一个字,然而一切都晚了…… 却见那炮口闪起一阵红光,随即轰鸣声猛然炸响! “轰!轰!轰!!……” 无数的铁砂子从炮口中喷薄而出,如此之近的距离霰弹散射这是极为致命的! 那无数被巨大的火药爆炸推力狠狠推出了炮膛,从炮口飞出的铁砂子“嗡嗡嗡……”的在人群中飞旋! “啊~”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了这片营地。 成片成片的人群,如同被割倒的麦子一般发出凄厉的嚎叫翻倒在了地上。 铁砂子“噼里啪啦~”的将他们身上的铠甲击穿,因为这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他们几乎就是胸口顶着炮膛这么站的,双方的间距甚至都不到二十步! 好在他们的人群足够的密集,被割倒在地上的仅仅是排在最前面的那批人。 然而,这并非是结束……这仅仅是开始! “轰!轰!轰!!……” 火炮的轰鸣声一下子将这凄厉的惨叫声彻底掩盖,无数的铁砂子从炮膛中再次喷薄而出。 那些惊恐万状想要后撤的军卒,再次被无数的铁砂子“咔嚓~咔嚓~”的击倒在了地上…… 他们嘴里发出了濒临的狼一般凄厉的惨叫,无数的铁砂子将他们全身打的腥血喷溅。 然而在他们身后的那些骑兵们完全观察不到车阵内的情况,他们下意识的认为车阵破了! 于是他们还在催动着战马不断的提速,向着这车阵的破口杀来! 那营盘上的火筛更是催动骑兵,开始支援这一处! “轰!轰!轰!!……” 火炮的轰鸣声不断的在车阵内炸响着,鞑靼人觉着这很正常。 如果突袭到了车阵内都没有任何一丝声响、没有一道火光,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砰砰砰……” 火枪的轰鸣声,亦在这个时候想起。 无数身着黑色铠甲的军卒罩着黑色的面甲,冷然的从车墙处不断的朝着他们射击。 “嗷”周昂嚎叫,想要带人爬上车墙去。 然而却被“嗡嗡嗡……”射下来的箭雨直接覆盖,他们在车阵中已是陷入了彻底的包围。 四面八方都是弩箭、是火枪,那正前方则是火炮! 隆隆杀来的骑兵终于发现不对了,那车墙上站着无数的人。 那车阵的缺口中不断的有人奔逃出来,然后凄厉的惨叫着倒下…… 然而他们已经刹不住了,只能是硬着头皮往前冲! 随着战马不断的踢踏着地面,那些尘土开始飞扬了起来。 五百步!三百步!二百步!! “嗵嗵嗵……轰!轰!轰!!……” 终于,火炮的轰鸣声再次的响起。 那些冲在前面的鞑靼骑兵首当其冲,根本就连闪避的空间都没有。 直接被这剧烈的炮火淹没在了冲锋的路上,他们嘴里发出了凄厉的嚎叫。 这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了白天的时候,那些个朱寘鐇下属骑兵们的绝望和恐惧。 那种死亡扑面而来,然而你却无从躲避的绝望和恐惧…… “嗵嗵嗵……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残破的肢体残块、战马被撕裂的肢体粘连着碎裂的肌肉组织与腥血四下飞溅! 爆炸的硝烟让后方袭杀而来的骑兵们完全看不到内情,战马的速度已经提起来了。 尤其是身边、身后都跟着大量的战马这根本就停不下来。 “砰砰砰……”火枪的轰鸣声这个时候亦跟着响起,但炮火却没有停歇下来。 便听得“嗵嗵嗵……”的火炮轰鸣声不断炸响,炮火开始向后续的鞑靼骑兵们延伸过来。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战马“聿聿聿”的悲鸣声凄然响起。 那些冲进了五百步的骑兵们凄厉的嚎叫着,催动战马试图冲过这片炮火。 杀入车阵!只要杀入车阵就一切都结束了! 只要杀入车阵,将车阵内的人全部杀光就赢了! “轰!轰!轰!!” 爆炸声不断的响起,无数的鞑靼骑士哀嚎着凄然滚落战马。 冲到了两百步左右,猛然间大批的战马撞到了刚才被轰击翻倒在地上的其他鞑靼骑兵。 还有一具具各式各样残缺的尸体,甚至直接踩踏到了那些还在呻吟未死的骑兵身上…… “轰隆隆……”大片大片的骑兵惨叫声,从战马上被掀翻下来。 亦是此时,远处的火筛终于发现这里的不对劲儿了。 便听得“嘟嘟嘟”的牛角号声响起,鞑靼的骑兵们悲愤的勒住了马头。 怨毒无比的往了那依旧枪炮声轰鸣的车阵,这才拨转了马头向着营地撤回去。 站在营地上的火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今夜自己不仅是输了而且是惨败! 自己至少填进去了一千余的骑兵,那两门碗口铳、席三的三千人、周昂和他的两千人…… 甚至铁佛可能都全赔进去了。 唯一的战果或许就是击破了对方的车阵,最惨的是火筛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车阵内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是判断出车阵内肯定布设了陷阱,对方一直都在等着他们去钻这个陷阱。 然而他们还是傻乎乎的钻进去了,以至于损失如此之大…… 亦是此时,火筛忽然感觉地面在微微的颤抖着。 这是大批骑兵乘着战马冲来才会产生的震动,但火筛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 这不是己方回归战马的方位! 几乎是下意识的,火筛便猛然扭头向着震动的方向望去。 漆黑的不见五指的夜色中,他远远的似乎看到了许多只橘黄色的萤火虫飞舞而过…… 不!那不是萤火虫! “嗵嗵嗵……”熟悉的轰鸣声响起,火筛眼瞳猛然一缩! 第五百零二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六) 可惜火筛没有学过《步兵操典》,不然这会儿他得大叫一声:“卧倒!” 火炮打来的地方很远,远到火筛他们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么远的地方埋伏有什么用的地步。 惯性的思维会害死人,尤其是在面对新式未知武器的时候。 火筛现在就被害死了,他完全不知道对方的火炮居然能够打的这么远!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在火炮声响起没多久,便直接将火筛所在的整片营地直接掀翻! 一顶顶的营帐直接被炮火掀翻开来,毫无准备的鞑靼人被炸的七零八落。 那些被炸飞的营帐开始被烈焰吞噬,炮弹爆裂开的弹片如同黑白无常手里的勾魂棒。 轻轻挥洒着,便将一大片的性命勾勒成了灰烬。 飞旋的炮弹破片轻易的将营帐区域内鞑靼人的躯体切割开来,腥血泉水般喷涌…… “稳住!稳住!上马!!” 火筛目眦欲裂,疯狂的咆哮着:“不要乱!不要乱!!” 然而没有经历过这个阵仗的鞑靼人疯狂的逃窜着,他们现在像极了受惊的野马一般。 只顾着闷头横冲直撞,火筛又怎样?!大汗又怎样?! 现在当然是要自己的性命最重要了啊,可去尼玛的大汗罢! “隆隆隆……”听得马蹄声由远而近,火筛这才真正的开始绝望了。 好在这个时候他的侍卫们还算比较忠诚,几乎都翻身上马抽刀护持在了他的身边。 “格根塔娜!我的格根塔娜!!” 猛然间,火筛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却见他一把拽住了身边的侍卫,红着眼珠子咆哮着:“莫日根,快去把格根塔娜找回来!!” 那叫莫日根的高大侍卫咬着牙,一把将火筛抬上了战马。 随后一巴掌抽在了马尾上,对着其他侍卫们狂吼。 “保护好大汗!我去为大汗找格根塔娜!!” 莫日根说着一咬牙,翻身上马便向着营地内跑去。 亦是此时,一支骑兵“隆隆隆……”的已然冲进了混乱的营帐所在! 那些骑兵们身着鞑靼人从未看过的黑色甲胄,掌中的长刀在烈焰下泛起寒光。 乱窜着来不及上马的鞑靼人,在这寒光冷冽的长刀下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刷……咔嚓~”一声声长刀斩入人体的声音,滔天的血浪在营区被掀起! 骑兵在战马奔驰的巨大冲击力之下,甚至手中的长刀都不必怎么挥舞。 只要对准、握紧,横扫而过那便是一片血浪掀起。 不是没有鞑靼人试图反击,然而速度提起来的战马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刚刚上马的骑兵能抵挡的。 这些骑兵分工极为明确,第一、第二波的骑兵负责的是砍杀。 到了第三批则是不断的投掷着黑乎乎的物体,随后整个营区再次“轰!轰!轰!!……”的炸响。 不断喷出的烈焰吞噬着营区,甚至营区后方的牧民们亦发出了凄厉、惊恐而绝望的哀嚎。 战马“隆隆隆……”飞驰而过,那黑色面甲下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 他们冷静、机械、精准的挥舞手中的战刀,将一个个的鞑靼人斩杀。 每一次的刀锋挥过,便是一片腥血的飞溅。 被斩断的肢体跌落四处,腥血如同不要钱似的撒泼在这营区内…… “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死神在烈焰中狂笑。 那些身着黑色甲胄的骑士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狰狞的吞噬着一条条的性命。 整个鞑靼营地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爆炸声、惨叫声、哀嚎声…… 格根塔娜可不是一般的鞑靼女子,好歹也是火筛部的小公主。 从小便随着父汗游牧、迁徙,因为曾仰慕向往那位著名的满都海于是多学弓马刀剑。 在随父亲征战的过程中虽然没有立下什么军功,却也是见识过战场的。 是以在炮声轰鸣、骑兵还未突袭抵达之前,她便已经翻身上马策马应对了。 “莫日根,我在这里!!” 格根塔娜已经是气喘吁吁了,她并没有正面和这些黑甲骑兵们对冲。 那是蠢货才干的事情,她选择的是从侧面提高马速突袭过去。 叮叮当当的接阵劈砍了一番,躲过几刀总算是稍微延缓了这些黑甲骑兵的冲击。 然而她的动作也很快的引起了注意,一队黑甲骑兵向着她直接冲来。 好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四处乱窜的莫日根,赶紧高声叫喊。 那些黑甲骑兵似乎这才发现她居然是个女子,一时间呼啦啦将她围住却没有动手。 “吼!”莫日根听得格根塔娜的呼喊,嚎叫着策马扑上来。 沿途上几个黑甲骑兵要冲上去抵挡,却都被他挥刀“咔咔咔~”的斩开了! 甚至好几个若不是有身边的袍泽扯住,人都要跌落下马去。 身上的铠甲亦被莫日根直接斩开,刀口斩的铠甲内拉开一条血痕。 格根塔娜亦是娇喝一声,挥动着手里的弯刀居然冲出包围。 眼看两人几乎就要汇合了,便见得斜刺里杀出来一团黑影! 这团黑影显然与其他的黑甲骑兵们完全不一样,他身上的铠甲似乎更为精良。 掌中擎着一杆长枪,便见他人未至枪已抵! “呼~”的带着撕裂空气的声音,蛮不讲理的便向着莫日根砸去。 那枪速极快,莫日根甚至只来得及将刀横起挡一把。 整个人便被这一枪“啪~!”的抽的飞跌下马去,格根塔娜见状娇喝一声扑了上来。 “快走啊!!”被抽翻下马的莫日根“哇~”的吐出了一口血,弯刀早已从手中飞出。 却见他双手虎口迸裂,鲜血不断喷涌出来。 然而他却昂首对着格根塔娜疯狂的嚎叫:“公主快走!不要管莫日根!!” 但这已经来不及了,那穿着精致甲胄的黑甲骑士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只是策马让了一步。 随后又是那蛮不讲理的一枪抽出! “啪~!”的一声,这位火筛部的明珠公主直接被抽下了战马。 亦是这个时候,那黑甲骑士似乎才发现格根塔娜是个女的。 “咦?!女的?!绑了,一会儿送回去给我家公子做洗扫!” 第五百零三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七) “你……你居然也是女的?!” 首先瞪大了眼睛的却是格根塔娜,她那双湛蓝色的眼眸眨巴着满是不敢确信。 在她的观念中,大明的女子可不都是温文尔雅、柔柔诺诺的吗?! 怎的突然蹦达出来一个这么能打的,一枪将她扫倒倒是无所谓。 但能把莫日根也扫翻下马,那可就很厉害了! “吧嗒~”一声,却见那面甲打开来。 一个年纪看着跟格根塔娜差不多,生着一双杏眼、鹅蛋脸娇俏的女子笑吟吟的望着她。 “我就是女的呀,放心!回去不为难你!” 这女子“呼~”的舞动了一下手中的长枪,仿佛在舞动的一支轻柔的麦秆一般。 “我家公子可好哩,我瞧你亦算长的不错便随我回去做个扫洒罢!” 说完一挥手,便有黑甲骑兵上前将莫日根、格根塔娜都捆了。 随后将这二人都挂上了战马,绕过营寨向后奔驰而去。 “轰!轰!轰!!……” 爆炸声依旧在继续,但却不是在这处营寨里。 而是在朱寘鐇那边的营寨,却见得火筛满是羡慕、朱寘鐇觉着安全的营寨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轰~!”的一声炸响,大片的营寨寨墙在爆炸声中碎裂开来。 凄厉的惨叫声和哀嚎声在营寨中响起,冲天的火焰燃烧着。 那火光之下肉眼可见无数身着黑色甲胄的军卒们,呈小队状冲入了营寨中。 “保护本王!保护本王!!” 朱寘鐇那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长枪给怼了菊花一般,嘴里发出凄厉而绝望的嚎叫。 好在他的嚎叫还是有些许用处的,至少好些侍卫闻声赶来举着盾牌护持在他的身边。 孙景文等人就比较惨了,这老家伙在营寨寨墙被轰塌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傻了。 一块儿巨大的碎木从寨墙处飞来,直接“啪叽~”一下将他的脑袋砸的爆开。 剧烈的撞击之下孙景文的整个颅骨碎裂变形,甚至眼珠子都飞出来了。 这位自诩诸葛再世准备要弄个从龙之功,考到现在都只是一个生员举人都不算的老家伙…… 连哼唧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嗝屁着凉了。 姚顺那好歹也是斗争经验多年啊,比较清楚在朱寘鐇身边算安全的。 于是死死的赖在朱寘鐇身边没走,果然这一顿炮轰过来寨墙被炸的粉碎。 但朱寘鐇这货所在的营帐居然毫发无损,边上的侍卫更是将这里团团围住。 “扶本王上车!保护本王撤离!!” 朱寘鐇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卧槽尼玛!本王就是给孙景文那几个狗逼崽子给坑了啊! 说什么天下从者如云,说什么新军不堪一击。 说什么那玉螭虎空有大名实则无状,只需一支偏师便可破之。 那破尼玛啊!一瞅那孙景文,朱寘鐇差点儿黄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圆脑袋直接被砸成方脑袋啊,整个就跟碎裂的萨其马差不离。 你个狗犊子自己死逑就算了,何必要坑害本王啊! 朱寘鐇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本王不造反了成么?!求条活路啊!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 营寨中的百户、千户还在垂死挣扎,谁都知道这造反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他朱寘鐇是龙子龙孙顶多自己死逑,甚至可能只是软禁不死逑。 可劳资们没这狗命啊,若是造反失败那真真是要一家整整齐齐的啊! 所以这必须顶住,必然得顶住! “嗡嗡嗡……咄咄咄……” 射出的弩箭并没有击倒多少黑甲军卒,他们甚至连步伐都没有停下来依旧“隆隆隆……”的杀入! 冲在最前面的大盾手架起大盾,将那些弩箭尽数挡在了大盾上。 “砰砰砰……”一阵的火绳勾枪枪声响起,顿时那朱寘鐇的队伍中响起了凄厉的惨叫声。 大盾手开始分小队推进,长枪手、刀盾手随即跟上队伍开始分队厮杀。 朱寘鐇为何敢于造反?!其实也算是有些许底气的。 他的底气就是这些出自于九边的王府卫队。 这些卫队生长于九边,自然没少经历战阵、跟鞑靼交手。 平心而论,在从前的话的的确确的是比京师那些卫戍京营要强横了许多。 见识过京营糜烂的安化王,这才有了些许反心。 “嗷~!”便有王府的护卫,率领着原卫所的军卒们红着眼珠子扑杀上来。 尽管他们日常有操练,但三日一操练如何能与比这些黑甲军卒相比?! “叮叮当当”的金铁交鸣声,他们的劈砍多数被大盾、刀盾手接下。 而主要负责击杀的长枪手,则是“呼呼呼~”的刺出长枪。 那些个暴露出来的身影根本就连躲闪的空间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长枪“扑扑扑~”的刺来。 几乎没有人身上的铠甲能够挡住,只是第一波的挺刺便有数十前冲的军卒惨叫着翻倒。 刀盾手据盾前冲,手中的腰刀冰冷斩下“咔嚓~咔嚓~”的剁下了一堆头颅。 “砰砰砰……”火枪的声音再次炸响,重新装填好的火枪手借着火光将那些试图反击的军卒毙杀。 这城寨中涌入的黑甲军卒更多了,朱寘鐇终于也登上了马车便要逃离。 便是这个时候,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如同冲城锤一般居然是撞开了人群轰隆杀来! 那些个侍卫们惊恐无比,嗷嗷的叫着不断有长刀劈砍在他身上。 更有弩箭“咄咄咄……”的击中他,然而他恍若未觉竟是不管不顾闷头杀来! “砰砰砰~”沿途上,那些阻拦他的侍卫不是被他直接撞开翻倒便是被他手里的长刀横斩! 这身影如同远古杀来的暴虐凶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吼~!!” 一声怒吼之下,却见这身影居然是抓起一名侍卫的脚裸整个将人甩起! 直挺挺的将那侍卫甩到了侧面弓弩手那边,而这身影随手抓过一并朴刀横斩而过。 便听得“咔嚓~”的一声脆响,在他身前的三名侍卫竟是头颅一并被斩飞! 三名侍卫飞起的头颅脸上,带着惊恐、绝望和不敢置信…… “嗤~~”他们腔中的腥血喷薄而出,失去了头颅的尸体就这么凄然的翻倒。 倒在地上的尸体,还在不住的抽搐着…… 第五百零四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八) “国防军欧阳烈在此,谁敢阻我!!” 那个庞大的黑甲身影仰天咆哮,掌中的朴刀飞舞怒斩。 在他身前的侍卫似乎被他将此气一夺,一群人居然愣愣的被他横切斩杀! “咔嚓~”的一声脆响,居然是两名侍卫愣愣的被他横腰斩断。 甚至这两个侍卫直至被如此斩开了,半截身躯跌落在地上嘴里才发出了渗人的惨叫。 却见他们腹腔中的腥血、内脏喷溅了一地,甚至还喷溅到了这自称“欧阳烈”的人身上。 火光之下,这欧阳烈身上的黑色铠甲狰狞可怖。 上面全是刀砍、斧凿的痕迹,还粘连着大连的腥血、碎裂的骨渣。 还有那不知何处喷溅上去的碎肉、内脏,现下哪怕说这欧阳烈是人亦无人敢信哪。 “鬼……鬼啊!!” 凄厉的嚎叫声中,那些个侍卫终于绷不住了。 无数的侍卫们将手里的刀剑“叮叮当当~”的扔了一地,转过身便哇呀呀的向着城寨外狂奔。 “弃械跪地者不杀!!” 那庞大身影仰天咆哮了一句,随后无数的黑甲军卒们亦应声附和:“弃械跪地者不杀!!” 一声声的怒吼极为有震慑效果,尤其是那些逃窜的身影被“砰砰砰……”的火枪击杀。 看着他们的身躯直接炸开一团血花,甚至有些大腿被整个轰断开。 那腥血和破碎的肌肉、骨渣喷溅着撒泼在地上,一水儿的军卒很明智的选择了丢掉手里的武器。 “当啷~”当有第一个人这么干,而且确实抱着脑袋蹲下去没有被杀后。 无数的军卒们很快的便有样学样,手上的武器“叮叮当当”的丢了一地。 却见这些个黑甲军卒们仿佛在瞬间变身积年老匪,不知道从哪儿摸出绳索来开始逐个捆人。 “哇哈哈哈……”那胖大的身影似乎极为得意,居然以不符合常识的姿态猛然跃起! 随后整个人如同炮弹一样,“轰隆~”一下的砸在了马车上。 那马车哪里扛得住他这么蹦达上来啊,便见那马车发出“吱呀~”一声的悲鸣。 随后“哗啦~”的居然整个塌掉了! 以至于那庞大的欧阳烈还来不及在马车上摆个poes,便“稀里哗啦”的掉进了碎木堆里。 “哇哈哈哈……” 一众黑甲悍卒们顿时发出阵阵狂笑,那欧阳烈“呼啦~”一下从碎木堆里站起来。 气急败坏的吼着:“马勒隔壁!谁造的马车?!太特么不结实了!!” “这是小公爷和太子名下的产业,长官您一会儿记得回去给小公爷说哈!” 这话一说,顿时欧阳烈声音就小了:“咳咳咳……那什么……” “唔……马车很结实,主要是某最近吃多太胖了!蹦上来弄坏了。” 朱寘鐇已经直接被吓傻了,尤其是欧阳烈一身血腥气的走到他面前。 看着欧阳烈那身上粘连还未干透,有着厚重味道的腥血。 还有那铠甲上飞溅的到处都是碎肉、骨渣,和些许破碎的内脏。 顿时朱寘鐇“哇~”的一声,直接又是一顿吐。 “唉……您说您这玩意儿德行,还学人造反……” 户必裂同志声音中充满着悲天悯人,然后很悲天悯人捆猪仔似的把朱寘鐇直接扎捆起来。 再一瞅,边上的姚顺已经很老实的举手半响了。 “呃……您挺眼熟啊……” 姚顺面无表情的低声道:“老夫姚顺。” “没听过。”户必裂撇了撇嘴,然后直接也把姚顺给捆了。 一摆手让人把这俩给弄缴获的战马上,赶着战马、马车便往回走。 俘虏们一大溜凄凄惶惶的跟在了后面,户必裂则是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卷纸来。 “那啥,孙景文呢?!” “报告!刚才标下查探,孙景文已死。” “确认么?!” “呃……就剩下半个脑袋,要还能活标下也没辙了。” “孟彬呢?!” “已死。” “确认么?!” “您一刀子把他脑袋砍没了一半,这还能活属下也没辙了。” “史连呢?!” “已死!” “别又是某杀的吧?!” “报告!不是,营寨的寨墙碎木把他胸口整个打没了……” 亦是这一刻,搜索队伍已经将整个城寨查探了一遍。 基本确认都没人了,这才开始全面撤离。 并抛下火把黑油硫磺,将这处城寨付之一炬…… 远处鞑靼人撤回来的骑兵,正在艰难的向着自己的营区冲回来。 他们没空去搭理朱寘鐇那边发生了什么,因为眼前的情况已经够糟的了。 “轰!轰!轰!!……” 侧边的火炮在轰完了朱寘鐇的城寨后,就开始对他们进行炮击。 车阵里的火炮,也开始向着他们的所在的区域延伸。 大片大片的泥土被炮弹的爆炸掀开,破片不时的将鞑靼的骑兵从战马上掀翻下去。 跑着跑着,一些战马发出了凄厉的悲鸣便轰然跪倒。 后面的骑兵躲闪不及,被绊的“轰隆~”一声跟着跪倒。 等他们终于冲破了硝烟炮火,那些炮击停止的时候却发现…… 别说他们营帐附近的黑甲骑兵了,便是在朱寘鐇营寨内的军卒们早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重新将人手组织起来杀回营地里的火筛,愣愣的看着满目疮痍。 看着那燃烧着的营帐、看着那满地的尸首,看着那遍布在营区内喷溅铺满的腥血…… “嗷~~!!” 年迈的火筛悲愤的发出了狼一般的嚎叫,他赤红着眼珠子死死的盯着远处的车阵。 那喉咙里“咯咯咯……”的作响,部族的头人们也默默的围了上来。 但他终究是一摆手,让人全都散开警戒。 随后让牧民们开始收拾这营盘中的残局,而他自己则是默默的带着侍卫寻找他的女儿。 “大汗,有牧民看到公主被大明人掳走了……” 从战马上跨下来,默默的望着对面灯火通明车营的火筛等到的却是让他最绝望的消息。 却见他艰难的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这头人声音如刀锋一般冰冷。 “确认么?!” “我们没找到公主的尸体,也没有其他痕迹……” 第五百零五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九) 格根塔娜第一次觉着在马上是如此的颠簸,好在她并没有遭多久的罪。 很快的她便被载着转了一个大圈,然后转回到了车营前方开启的洞门。 车营已经修复了,穿过洞门便进入了车营内部。 一堆堆的刀剑、铠甲被击中起来,还有两门狰狞的碗口铳。 这四周围都点满了火把,将这里照的灯火通明。 格根塔娜被从战马上推下来,站稳后她开始好奇而警惕的看着四周。 无数隶属朱寘鐇的军卒们被凄凄惶惶的击中起来,他们被剥去的甲胄捆着手脚。 还有一溜溜跪在地上的人很是眼熟,格根塔娜眨巴着自己湛蓝色的眼眸望去。 竟然看到朱寘鐇这口肥猪也赫然在列,只是他没跪着而是站着。 便是站着也够凄惨的了,他身上的龙袍被扒掉了。 露着里衣,即便是这里衣也有着不少的破损。 一只靴子丢了,剩下的一只满是尘泥和喷溅干涸的血浆。 头发乱的跟鸟窝似的,脸上还带着擦伤、撞伤的瘀青站在车营中瑟瑟发抖。 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无比,丝毫没有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嚣张霸道。 “过去罢!” 有人在自己的身后说话,格根塔娜才注意到莫日根也到了。 没有推搡,他们自己默默的走到了俘虏群中。 “现在念到名字的都站起来。” 刚刚站定格根塔娜眼见的一名穿着黑色甲胄的军士站出来,拿出了一张纸。 “指挥周昂、千户何锦、丁广……” 一个个跪着的军将,被凄凄惶惶的提溜起来拎走。 最后被带走的,却是朱寘鐇。 他是被一位看起来很明显就是内官的男子领走的,看起来应该是皇家负责惩处他。 到了这一刻,格根塔娜变得很好奇。 到底是谁指挥着这支军伍,将她认为几乎战无不胜的父汗击败的。 而且那人计算的是如此的精妙,甚至所有人都在他的瓮中而不自知。 就在格根塔娜眨巴着湛蓝色的双眸等待的时候,之前将她击落下战马的那女子笑吟吟的走来了。 “呐!跟我走吧!我家公子要见你。” 格根塔娜此时更好奇了,因为摘下了头盔借着火光她看清了俘虏自己女子的模样。 这女子生的一头乌黑的秀发,鹅蛋脸红扑扑的。 两只杏眼眨巴,闪耀着调皮与灵气。 “这位姐姐,你家公子是这支军伍的统帅吗?!” 看得这女子似乎很好说话,格根塔娜壮起了胆子问道。 那女子居然也无所谓,让两个也是女子、亦穿着盔甲的军卒过来押送他们。 “当然,不然我怎么能随军去拿你们呢!” 说着,这女子带着他们绕过了车阵左右拐了几下。 很快的抵达了一处看起来很是平缓的内阵,却见这里与外间完全不一样。 这里居然还有灯笼挂着,而且在这里的全数都是女子。 只是她们都穿着铠甲、背着火枪,腰间挎着长刀。 而这营地的中间,则是赫然放置着数辆马车拼接起来的屋子。 “你随我进去罢,他没资格进去。” 莫日根到这里便被拦了下来,见得自家的公主被带走顿时莫日根忍着疼痛便要开始反击。 “不!我要随我家公主……” 可怜的莫日根话都没有说完,直接就被边上的小姐姐抬手按住了。 却见在他身后押送的小姐姐俏目一凝,抬手便是一个小擒拿捏住了他的琵琶骨。 “咔嚓~”一声脆响,莫日根话还没说完便直接跪下了。 那小姐姐望着莫日根冷声道:“妙安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要伤害莫日根,我随你进去!” 格根塔娜见得莫日根被按倒,赶紧高声道。 那叫妙安的女子笑吟吟的对着拿住莫日根的女子点了点头,莫日根才被放开。 “吧嗒~吧嗒~”的登上了车子,掀开了车门走进去。 格根塔娜见得着车屋内的陈设,不由得瞪大了自己漂亮的眼珠子。 尽管她不认识那些木质床榻、铜质香炉的金贵,但不妨碍她从那珍珠帘子、红珊瑚镶嵌的屏风。 还有地上那软如云端一般,洁白的地毯。 香炉里焚起的香气甚至是格根塔娜不曾闻过的,看了看自己双脚上沾满了泥土的靴子。 一瞬间这位草原上骄傲的明珠、火筛部落尊贵的公主,居然不敢踏足这地毯。 “妙安姐姐啊,你把人擒也就擒了……” 亦是这个时候,一个轻柔的声音带着无奈响起:“非说给我做扫洒作甚?!” 格根塔娜抬眼望去,随即她的目光便挪不开了。 却见那张踱步床边上,一位身着满是浮屠篆纹、凶兽华丽黑色铠甲的少年。 只要目光挪移到这少年面儿上,顿时这满屋子的珍宝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尤其是少年的那双眼睛,仿佛是真的在与你说话一般。 瞧着便有着欲语还休,又含情脉脉。 格根塔娜望着这少年居然就是这么愣愣的不说话,连那檀口微张的失态都不自觉。 “让你给我家公子洒扫,没委屈你罢?!” 那叫妙安的少女似乎极为得意,竟然是“咯咯咯~”的笑开了。 倒是格根塔娜被她和一说才回过神来,顿时羞怯的玉面涨红。 轻声叹气道:“他怎能生的如此好看,我从未想过有男子可以生的如此好看……” 那少年似乎也习惯了被人如此夸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无奈。 “本帅听闻,火筛部有公主名曰‘格根塔娜’想必就是你罢?!” 格根塔娜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索性点了点头:“是我。” 这少年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继续望着她轻声道。 “那么,你的父亲愿意花多少代价将你赎回去呢?!” 听得这话格根塔娜竟然心里闪过的不是窃喜,而是一丝丝的哀伤。 那种“原来他只是想拿我换些许好处罢”的那种哀伤。 “与我一般重的金子,我想我父汗是愿意出的。” 这少年笑了笑:“本帅不缺钱,我想知道的是……” “你的父汗,愿意不愿意为了你而归顺于我大明帝国!!” 第五百零六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 “什么?!”格根塔娜先是惊诧的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随即便是满心的愤怒。 “长生天的子孙是绝不会投降的!!” 那位少年听得这话后居然没有生气,只是眼中堆满了笑意。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张仑张螭虎。幼名痴虎儿。” 这位漂亮的少年笑眯眯的对着格根塔娜轻声道。 “而我的祖上,就是因为随永乐帝多次出征攻破鞑靼、瓦剌才获得功勋的。” 这话说的格根塔娜顿时气结,她可不是无知的牧民家牧羊女。 作为鞑靼贵女她自然也是知道一些鞑靼情况的,比如当年那位传说中的恶魔大明的永乐皇帝。 不过,比较讽刺的是永乐帝在上庄堡接受了也先土干的投降。 而他的孙子英宗,却在土木堡被也先活捉。 但永乐帝的能打却是在鞑靼人中间,广为流传的。 阿鲁台时鞑靼向大明称臣纳贡,后来瓦剌部称臣这也事实。 格根塔娜所说的“不投降”,那的的确确的是一个笑话。 一念至此格根塔娜不由得气结,但随即也好奇了起来。 “你真的会打仗吗?!这次的作战,是你指挥的吗?!” 这漂亮的少年却没有回答她,而是笑着道:“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罢!” “我会让人通知你的父汗,然后我会与他好好谈谈……” 说着这位少年招手让人将格根塔娜带出去,自己则是坐在了踱步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年人自然是我们的张小公爷,而张小公爷提出火筛部归顺自然是有着自己的考虑。 这场仗能赢么?!现在看来赢面很大,但不敢说肯定能赢。 战争永远未知的领域,不到一方彻底的倒下永远都资格说胜利。 即便是赢张小公爷也只敢局限于大量的杀伤鞑靼的有生力量,将他们驱逐到关外去。 甚至可以说,要做到这件事情都不容易。 昨夜的袭击看起来是战果不错,但仔细盘点之后才发现实际上并没有对火筛本部造成太大的杀伤。 甚至朱寘鐇那边都跑掉了不少人,更别说火筛的营地了。 至于追杀鞑靼甚至彻底的歼灭鞑靼,说实话永乐帝都做不到何况现在的张小公爷?! 要彻底的击败鞑靼、瓦剌诸部,需要花费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 张小公爷能做的只是杀伤他们,但这些人很快就会卷土重来。 历史上大明的灭亡原因很多,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就是小冰河时期的到来。 大旱与大涝相继出现,冬天则奇寒无比! 其时不光冀北,哪怕就连华亭、江浙、闽南、粤北……等地都狂降暴雪。 亦是因气候急剧变化引发粮食大幅度减产,由此引发社会剧烈动荡、人口锐减。 而这个时期根据记载,是从弘治十三年就开启了! 直至崇祯年进入了最为极端的气候时期,大明朝的最终灭亡也与这个时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连江南甚至粤北都在降雪,可想而知深处在北方关外的鞑靼究竟遭遇了怎样的极寒天气。 鞑靼、火筛、瓦剌……不断的叩关,追溯上去是他们为了争夺自己的生存空间。 冬季要到了,深处在极寒区域的他们若是没有囤积足够的物资那么只有冻饿而死。 大明自然是不可能任由他们在关内横冲直撞,不能你缺了就来抢我的啊! 于是如果继续下去的话造成的结果,就是双方的矛盾完全不可调和。 为了争夺生存空间而厮杀到底,大明不得不分出巨大的力量在九边驻守。 毕竟鞑靼诸部即便是在九边吃亏了,他们回头又钻过其他区域洗劫一番。 发展起来后,再卷土重来。 这样的结果只会无休无止,直至双方有一方彻底的倒下。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就成为了张小公爷需要思考的。 思来想去张小公爷得出来的结论,就是彻底的将他们纳入帝国的体系中来。 只有彻底的融入,这才能够最终的解决问题。 要想把他们纳入体系内,就首先得展示武力! 其次则是拎着一手的胡萝卜,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什么?!我的明珠果然在大明人手上么?!” 火筛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面前的是被放回来的莫日根。 莫日根没有说话,他只是匍匐在地上从怀里拿出了格根塔娜的配饰。 看到了这根配饰火筛不再怀疑了,这曾经是属于满都海的配饰。 因为知道格根塔娜极为崇敬满都海,于是火筛专门找到了这根配饰赠与女儿。 “大明人有什么要求?!” 捏着女儿的配饰,火筛的脸色阴晴不定。 匍匐在地上的莫日根轻声呜咽着道:“对方的那位少年人要见您。” “少年人?!” 火筛先是有些疑惑,但随即露出了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是说……指挥这支军伍的,是一个少年人?!” 莫日根似乎无比的羞愧,将头埋在了地上:“是的,是一位极为漂亮的少年人!” “莫日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少年人!他好像佛陀一般,似乎有佛光……” 火筛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沉思中,好一会儿了他才站起来缓缓吐出一口气。 “莫日根,你辛苦一趟!去告诉大明人,我愿意见他们!!” 听到是一个少年人,而且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年人。 火筛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这次算计自己的对手是谁。 在他所知道的大明军将中,能够获得皇帝如此信任、带领着如此军伍。 既是少年人,还是极为漂亮甚至如佛陀一般的少年人的那只有一位。 那位被大明的学士们称赞是“天下风云麒麟儿”、被大明皇帝称赞是“玉螭虎”的英国公张家小公爷。 张小公爷对于火筛肯见自己,丝毫不意外。 即便是没有格根塔娜,想必在如此大战之后火筛还是愿意见自己一见的。 双方都有见面的意愿,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大家都只带五十骑兵出来,在阵地前一百步停下。 随后双方都只带着二十人进入相距五十步,带五人下马步行二十步直接相见。 第五百零七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一) 罡风在平原将上战旗吹的猎猎作响,车阵在清晨“咔咔咔~”的缓缓打开。 张小公爷穿着一身的铠甲,甚至面甲都罩上了缓缓的离开了车阵。 远处的鞑靼营盘亦是缓缓的拉开了拒马,朱寘鐇那些逃散的士卒还是没能走脱。 几乎都被火筛派人把他们擒回来了,现在他们则是成为了炮灰和工匠。 “隆隆隆……”的战马踩踏着尘土离开了营盘,前行了一段后勒住亭下。 随后二十骑从队伍中缓缓行出,隆隆的策马奔驰到了双方相距约五十步的地方停下。 火筛带着自己的几个侍卫翻身下马,按着自己的弯刀一脸肃穆上前。 远远的,张小公爷亦是从战马上撤身而下。 带着妙安、足利鹤二女,及姬武将樱子、背着大箱子的服部家二女微笑着踏步前来。 望着逐渐走近的那年约六十上下的鞑靼老人,张小公爷心中微叹:果然是凶人一级啊! 火筛个子并不高,看起来大约就是一米六接近于一米七。 常年骑马给他留下的是罗圈腿的印记,但骑马带给他的是习惯性的昂首阔步。 他并没有留着太长的须髯,似乎也没有太多打理自己的虬髯显得有些凌乱。 常年在草原上吹着罡风,让他的脸上带着丝丝红润。 他并没有肚腩,也不显得痴肥。 这是很难得一见的,说明他的生活和饮食很节制。 张小公爷在观察着火筛,火筛同样也在观察着他。 看着由远而近的张小公爷,火筛亦心下赞叹:果然是生的一副好颜色! 却不知道这少年是如何长的,如此颜色哪怕是任何女子都会为之倾心罢。 当然,火筛既然是草原上的老枭鸟了自然不会只看到这点。 从刚才张小公爷片腿下马,他就看出来张小公爷对战马的控制显然不是生手。 而张小公爷下马后每一步行走出来的距离,都不自觉的会有一个尺度。 这个尺度别人或许不会注意到,但火筛会注意到。 因为火筛接触过铁佛等人,亦接触过关内的一些武者。 他可以看得出来张小公爷肯定也有习武基础,身上的那股精气神就不一样。 甚至火筛能够从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眼眸底下,蕴含的丝丝煞气看出来。 这位看起来漂亮的少年,并不像他的相貌那般的无害。 尽管没有看到张小公爷虎口上有出现老茧,但火筛看着他按刀的姿势及行走的姿态。 仅仅是从这两点火筛就能够确定,张小公爷绝对是用刀的好手! 他的刀挂在自己最方便出刀的位置,手按的姿势方便他随手可以出刀。 而他行走的姿态也让他瞬间可以选择后退或突进,他的步伐看似轻松实则警惕非常…… “终于见到您了,草原上的雄鹰——火筛汗。” 张小公爷吐出了一口气,而跟在他身后的格根塔娜则是激动的尖叫了一声:“父汗!!” 随后直接冲了过去,扑倒在了火筛的怀里。 火筛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温存:“都是父汗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格根塔娜没事!父汗不要担心……” 火筛笑了笑拍着女儿的背,轻声道:“父汗还要与这位将军说话,你先下来罢……” 格根塔娜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一红,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羞怯扭捏着站到了一边。 张小公爷这边,服部两姐妹卸下了大箱子打开来。 随后“咔嚓~咔嚓~”在火筛惊讶的目光下,居然是用箱子装成了一套临时的桌椅。 甚至那上面还有茶盘、茶具,小碳炉可以烧水。 这直接让自诩算是见多识广的火筛傻眼了,张小公爷则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 “在家中被照顾习惯了,又是会见贵客是以便将用具带来了……” 张小公爷歉然的笑了笑,轻声道:“还请火筛大人见谅。” 火筛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无奈的笑了笑:“化外野人无甚见识,让您见笑了。” 双方说着寒暄落座,按照火筛的想法这大明人应该互相吹捧一番。 说一水儿毫无营养的官方外交辞令,吹一堆有的没的废话。 然后才会试探着进入主题,但没想到…… “大汗不知愿意归附我大明否?!” 玉螭虎的这话一出口,火筛先傻眼了。 呃……您这有些直接了啊,亲!咱是不是应该有个前戏铺垫一下啊! “归附大明?!本汗亦不怕与你明说,这件事情本汗没有考虑过。” 其实本汗考虑过,但尼玛好像大明也不咋地啊! 当然,那是从前。现在有你们这票双华红棍,好像不投靠不太行啊…… “那么,大汗是时候考虑一下了。” 张小公爷并不着急,笑吟吟的望着火筛轻声道:“现在草原的日子不好过罢?!” 必然是不好过啊,尤其是达延汗被你大父给宰了之后非常的不好过啊! 各部族为了汗王的位置,那猪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了。 原本春夏之季他们打的乐呵,咱们瞧着乐呵就是了。 可秋冬要来了,这就不一样了。 你打我、我杀你,你偷袭我营盘、我宰你牛羊…… 打来打去战士、牧民,还有牛羊马损失了一大溜啊! 顿时这大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所以才有了这次火筛组织大家来抢劫。 “所以我们来到了这里……” 火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望着张小公爷。 “所以,昨晚我将你的女儿掠来!” 火筛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他盯着张小公爷如同一只正在盯着自己猎物的猎隼一般! 张小公爷亦是笑着,丝毫没有回避火筛的目光。 当他的这句话出口的时候,这茶桌上的气温似乎猛然降低了好几度。 “你或许这次能赢,但你不会一直赢下去。” 良久之后,火筛缓缓的吐出了这句话。 张小公爷望着他,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道:“大汗曾经见识过火炮么?!” 这话问的火筛直接沉默了,张小公爷脸上的笑容依旧。 “大汗见识过更大的火炮么?!比如……能轰击两里之外的重炮!” 第五百零八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二) 这话一出口火筛的脸色猛然就变了,两里之外! 张小公爷的这话让火筛不由自主的回头望向了他的营地,那里距离车阵…… 大约也就是两里左右的距离罢?! “大汗曾经见过某身上的铠甲么?!” “大汗见过我军伍所用之车阵么?!” 望着火筛,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大汗,您应该多读读汉学。” “成吉思汗最倚重的‘吾图撒合里’,便是一位自小经学汉学之大家也!” 这话说的火筛亦不由得点了点头,张小公爷说的“吾图撒合里”便是成吉思汗座下第一谋士:耶律楚材。 甚至可以说,他是成吉思汗最为倚重的谋士。没有之一。 哪怕是到了临终前,成吉思汗还专门吩咐自己的继任者必须要倚重于耶律楚材。 可以说,蒙元的泰半江山能够打下来耶律楚材这位契丹人功不可没。 “《周易·系辞下》有曰‘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张小公爷望着火筛,轻声道:“世间万物、天下之势,唯不变者曰‘变’而已。” “成吉思汗的时代曾经顺势而来,亦曾因逆势而退……” “而今新势已来,若是大汗再不思变……” 不思变,则亡! 火筛微微一笑,却没有接下张小公爷的话茬儿。 “按照你们大明人的话说,我们鞑靼人起于微末。但到了今天,我们依旧是草原的主人!” 望着张小公爷,火筛一字一句的道:“你们或许能够将我们暂时赶走,但你们占领不了草原。” “只要你们占领不了草原,那么草原的主人就终究是我们。” 火筛的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张小公爷听的,不如说是给自己打气。 张小公爷并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笑吟吟的望着火筛摆手让服部姐妹将茶具摆上。 拿出了一个签贴标注着“晚甘侯”的汝窑小茶罐,用竹勺打出些许茶叶放在了一套茶具里。 火筛看着这幅茶具,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好奇。 “大汗目光如炬,这套茶具是家人寻来的‘柴窑’。” 张小公爷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仅仅是说了一句“柴窑”。 这在火筛听来大约只是认为是比较名贵的茶具,边上的足利鹤则是隐蔽的翻了个白眼。 自家小夫君这媚眼算是抛给瞎子看了,火筛这等大老粗哪里懂柴窑的珍贵?! 柴窑,出自于五代皇帝周世宗柴荣的豫南御窑。 柴窑所出之瓷,其曰“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媚有细纹”。 更有赞“宝莹射目,光可却矢。宝莹则有之,却矢未必然,盖难得而重言之也”。 乃当时诸多瓷窑中之上上品,论窑器者必提曰“柴汝官哥定”。 这柴窑,可是排在诸瓷之首冠绝群瓷的。 世宗柴荣者对此瓷赞曰“雨过天青云**,这般颜色作将来”,钦定为御窑。 然而此窑竟随历史烟云散去,殊为可惜却也因此弥足珍贵。 宣德年礼部尚书吕克声公奉旨撰《宣德鼎彝谱》有载: “……内府柴、汝、官、哥、钧、定名窑器皿,款式典雅者,写图进呈……” “其柴、汝、官、哥、钧、定中并选二十九种……” 直白的说,就是这柴窑现在就皇家搜罗的比较多。 因为其弥足珍贵,以至于哪怕是柴窑的残片亦被珍而重之的制成冠饰、绦环、把件……等传世。 张小公爷的这套柴窑,却不知道是小周管家从哪儿给挖出来的玩意儿。 这玩意儿即便是当时经常出入皇宫的足利鹤小姐姐,也被吓的一个哆嗦。 莫说这柴窑于扶桑多珍贵了,即便是在这大明那也是有价无市啊! 小公爷之后的权相严嵩父子,据说假借皇帝之名以举国之力、穷一生之时…… 亦不过搜罗了不足二十件柴窑,张小公爷这手上拿的就是一整套啊。 于是足利鹤小姐姐看着火筛这大老粗,居然傻呵呵的就单手拿着茶盏不由得心尖发颤。 服部小姐姐见状,低声对着火筛提醒了一句。 “大汗还请小心些,此‘柴窑’一件约可抵牛三千了!” 服部小姐姐心里很不舒坦,我家殿下这是一套柴窑呢!若是毁了一件,这套就废了半数。 莫说三千头牛,便是三万头牛也抵偿不得。 就是这句提醒,差点儿让火筛眼前一黑,脑袋就杵桌子上了! 卧槽!这特么啥玩意儿,居然就能值三千头牛?! 张小公爷见状笑了笑,说家人无状大汗莫怪!还请品茶。 火筛这赶紧双手捧着茶盏,生怕不小心跌下来了。 这特么真赔不起啊,一家伙就得三千头牛…… 但这茶是真好喝,还未及入口仅仅是冲泡时火筛便嗅得此茶馨香蒸腾。 “此为‘武夷岩茶’,出自于四曲溪畔。” 却见张小公爷轻声道:“前朝大德六年,便被订为贡茶而产之。” 选这个茶是有原因的,能够被前朝定为贡茶自然是因为它符合于鞑靼的口味。 “我们饮茶,历史已久。” 望着火筛,张小公爷轻声道:“据唐代茶仙陆太祝作《茶经》载‘茶之为饮,发乎神农氏’……” “晋之常道将作《华阳国志.巴志》曰‘周武王伐纣,实得巴蜀之师,茶蜜皆纳贡之’。” 火筛很有耐心,虽然他不知道为何张小公爷会突然和他说起茶的来历。 “而草原人开始饮茶,大约是从唐时始之……” “唐时天宝十五年进士封演撰《封氏闻见记》载‘往年回鹘入朝,大驱名马市茶而归,亦足怪焉’……” “宋时陆放翁作《南唐书》言‘契丹虽通商南唐,徒持虚辞,利南方茶叶珠贝而已’……” 张小公爷说着,微微一笑对着火筛举起了茶杯。 “草原的确不会变,但草原的主人从匈奴回鹘到契丹,再到女直……” 望着火筛,张小公爷脸上的笑容不变但那话语却如同刀锋割肉。 “而中原的主人,却一直在与他们饮茶。” “或许草原曾经的主人来到了中原,但中原却一直都是中原人的中原……” 张小公爷望着火筛,轻声道:“草原的主人,却不一定一直都是草原的主人。” 第五百零九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三) 火筛不再说话了,他很清楚张小公爷说的是事实。 千百年来中原人几乎一直都是中原的主人,草原人或许能进驻一段时间但终究被风吹雨打去。 而草原的主人呢?! 不知道已经更替了多少茬儿了,不断的有部族的崛起亦有部族的衰落。 火筛不是那些底层的牧民,他很清楚鞑靼现在衰落的有多严重。 就在数十年前,原本已经被征服了的两百余年的罗斯公国终于壮起胆子不再向钦察汗国纳贡。 曾经四大汗国之一的钦察汗国,亦分成了三个小汗国。 到如今,那残余的大帐汗国已经摇摇欲坠了。 草原上的形势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可以说是更糟糕。 达延汗死后大家各自为政争夺汗王之位,草原的资源本就有限。 九边的贸易多数被切断了,更严重的是各家伤亡惨重。 外面还有各大汗国、正在兴起的罗斯帝国虎视眈眈,火筛不认为他们会好心到只是围观而已。 “我并没有指望大汗现在就选择归附,但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张小公爷摆了摆手,笑着道:“请茶!” 火筛默默的放下了茶杯,张小公爷行云流水般的将冷茶清掉。 尽管是穿着铠甲,但丝毫没有影响到张小公爷那一手八道冲泡。 白鹤沐浴、观音入宫、春风拂面、关公巡城……,朝阳轻抚在他那张俊秀的鹅蛋面儿上竟有丝丝光晕。 火筛不由得感叹,这少年玉螭虎真如莫日根所说似乎有佛性依存啊! “请茶!” 玉螭虎甩开了手里的袖子,望着火筛微笑着端起了茶盏。 两人再默默的喝了一盏,张小公爷这才轻声道。 “退兵罢!” 火筛缓缓的放下了茶盏,望着张小公爷轻声道。 “这个冬天本汗和很多草原部族里,会死很多人!” 望着火筛,玉螭虎笑了笑:“可以不必死人,或者说不必死那么多人。” 火筛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的低声道:“本汗,没有那么多牛羊……” “可以卖命。” 张小公爷倒是不意外这点,微笑的对着火筛轻声道。 “或者……大汗可以选择继续跟本将拼命,不死不休。” 听得这句话,火筛身后的几个侍卫顿时有些站不住了。 手不自觉的按在了刀柄上,妙安小姐姐则是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们。 足利鹤更干脆,连看都没有看他们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夫君身边。 “怎么个卖命法?!” 火筛只需清扫一眼就知道,这位张小公爷不仅自己本事了得身边的女子都不简单。 莫日根回去的时候可是一并说了,擒下他的便是这张小公爷身边的那婢女。 “我大明这些年驿道崩坏,多需修缮……” 张小公爷望着火筛,轻声道:“这件事情,国朝已经在讨论了。” “大约会交由京师及帝国的几个货殖会来负责,国朝工部仅仅是负责验收……” 修路嘛,自然是需要大量的工人的。 用工的话,这特么得花钱啊! 有不花钱的法子么?!自然是有的啦。 “人从哪儿来?!” 火筛哪怕是不用脑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张小公爷这是告诉他:抓人,贩卖! “这就看你了,只要不是大明的百姓随你抓。” 张小公爷淡淡的道:“但这有前提……” “其一、此番叩关,你们抓捕的百姓必须放还不得扣留!” “其二、所造成的损失鞑靼部必须赔偿!可以抵扣,但赔偿是必须的!” 望着火筛,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无比的认真。一字一句的道:“这是基础!” 这话说的火筛直接愣住了,赔偿?! 张小公爷说的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火筛并没有立即拒绝或答应,而是低声问道。 “那么,本汗和部族能够获得什么?!” “铁镬、粮食、茶叶、帐篷……” 张小公爷顿了顿,轻声道:“一部分棉甲,也不是不能给你们的。” 听到“棉甲”二字顿时火筛的眼珠子就亮了,棉甲可是个好东西。 元代未成之前成吉思汗还在不断征伐的时候,他们就应对于战争制造了各式各样的铠甲。 这其中包括了铁札甲、皮札甲,以及其特有的札甲——罗圈甲。 这类的重甲基本都只有冲锋的重骑兵装备,配合重骑兵作战的六成轻骑兵所着的则是——棉甲。 因为棉甲的轻便好用,于是也被大明继承了下来。 但将棉甲彻底发扬光大的却是在清朝,到了清朝几乎所有的军伍清一色都是棉甲。 大明天启年间首辅朱平涵作《涌幢小品》,便载有棉甲制法。 其曰“棉甲以棉花七斤,用布缝如夹袄,两臂过用脚踹实,以不胖胀为度,晒干收用……” 而效果则可以达到“见雨不重、霉鬒不烂,鸟铳不能大伤”。 棉甲对于游牧民族则更有吸引力,因为除了轻便、有一定防御力之外它还可以御寒! “玉螭虎此言当真?!” 火筛直接豁然起身,居然是死死的盯着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 “莫诳骗本汗,大明莫说棉甲便是花棉一项亦不肯售予我……” 那是从前,现在不一样啦! 张小公爷矜持的笑了笑,棉甲过去是蛮不错的。 但以后可就不是了,尤其是在营造局逐渐的壮大了之后。 “棉甲并非不能售,甚至**些许御寒衣物亦并非不可。” 看着火筛,张小公爷轻声道:“但……这需看大汗的诚意了。” “毕竟,只有足够的诚意才能打动我朝陛下御准此事。” 这话说的火筛脸色阴晴不定,坐下后一言不发目光不断的闪烁着。 张小公爷亦不着急,轻抬手:“请茶!” 火筛脸色阴晴不定,双手端起茶盏却是一饮而尽。 那模样好似不是在饮茶,而是一口喝尽滚滚长江水一般。 “安化王的、这次叩关所捕之人,本汗都全数给你!” 却见火筛缓缓的抬起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但……其他事宜本汗还需与各部族头人们商议!” 第五百一十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四) “某静候大汗传来佳音!” 张小公爷端起茶盏,微微一笑:“些许茶叶便留于大汗罢!” 火筛点了点头却也没道谢,一摆手让身后的侍卫接过茶叶。 “与本汗三日,成与不成本汗都率军出关!” 饮尽茶盏中的茶,站起来点了点头便起身归去。 张小公爷则是带着人回到了车阵前等待,火筛果然没有食言。 大约一刻钟之后火筛营寨的大门边打开了,随后便是一大群人凄凄惶惶的被驱赶出来。 这些人群中男女老幼皆有,身上穿着单衣哭喊着被鞑靼人驱逐出来。 张小公爷眼神黯淡了几分,命人前去将这些人全数接回来。 基本都不用分辨就能够看出来,这些人确属百姓。 甚至连那些是原隶属朱寘鐇的兵将,哪些又是普通百姓都能够分辨的出来。 鞑靼人吃着肉骑着战马,满面红光的想要混到这些面有菜色的百姓中太难了。 跟随着朱寘鐇的那些兵将们也一样,只要看着不是面有菜色那基本就是跟着朱寘鐇的。 在这个多数百姓一天只吃两顿无甚肉食的时代里,他们想不营养不良都很难。 营地里的马肉还有很多,都是用盐腌制熏了的。 让用马骨头给他们炖了汤,在弄些马肉煮了稀粥先吃点儿。 张小公爷这才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区内,倒是熊烈山很快的找来了。 “您觉着,火筛会同意互市么?!” 车组屋子内“咕嘟~咕嘟~”的煮着水,水汽弥漫开来显得没有那么的干燥。 抬手让熊烈山坐下,张小公爷这才叹气道:“不同意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句话倒是没有让熊烈山意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鞑靼人除非打痛了、打残了,否则是不肯低头的。” 张小公爷眨巴着自己那双丹凤桃花,苦笑着道:“这次只是逼迫他们退兵而已。” 逼迫退兵倒是能够做到的,毕竟有车阵卡在这里他们进退不得。 若进则会被尾随袭击牧民断其给养,甚至不时会被骚扰。 等到国朝大军前来将他们围住,那直接跑都没得跑了。 他们唯一比国朝要强的地方就是他们的机动性,国朝毕竟骑兵就那么多。 后勤也无法跟他们似的,直接牧民们赶着牛羊跟上就解决了。 很多时候他们叩关打进来了,国朝才匆匆开始整备大军出战。 等大军赶到时他们早就劫掠完毕,逃的无影无踪了。 又有九边的这些个诸家为内应,他们简直不要跑的太快。 大明此时又多是步卒,行军速度大概跟对方的牧民相去不远。 这种情况下能追上人家,那才是见了鬼了。 张小公爷接下来做的只是等待,在经过询问之后确认他们被抓的是那么多人。 鞑靼人的营地里面确实没有再扣留任何的大明子民,那么张小公爷愿意等待一番。 鞑靼人的营地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熊烈山在第一天的时候就加强了防备。 明暗哨放到了一里地儿,同时派人把这里的情况告知了后方的绥延。 然后通过驿站渠道送回京师,至少战况需要让京师知道的。 第二日,鞑靼的营地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只是他们的牧民似乎在收拾营帐,看起来是要撤离的样子。 张小公爷皱着眉头站在了车墙上,望着鞑靼人的营地没有说话。 第三日清晨,鞑靼人开始隆隆隆的从营寨撤离了。 让熊烈山派出一队人马尾随监视他们撤离,张小公爷则是亲自到鞑靼人的营地上检查。 其实第二日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上来。 直到抵达了营地转了一圈,张小公爷那张漂亮的脸蛋顿时阴沉的都要滴下水来了。 熊烈山倒是有些莫名其妙,这营地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啊! “卧槽尼玛!火筛你个老狗批!!” 张小公爷恶狠狠的竖起了一根中指:“厉害!生生把劳资给耍了!” “这……这什么个情况?!” 熊烈山直接傻眼了,他没看出这处营寨有什么不同啊。 张小公爷则是叹气然后给熊烈山解释,首先就是战马的问题。 刚才抵达后张小公爷第一件事情就是观察他们栓马的地方,战马拴在马桩上就免不得会踩踏。 而连日踩踏和好几日没有踩踏的地方,是有着显著区别的。 好些栓马的桩子边上,显然是好几日没有拴马了。 也就是说鞑靼人的很多战马,已经好几日没有在营地了! 那这些战马去哪儿了?! 不知道。 不知道,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 “赶紧通知各镇,鞑靼火筛率领至少五千精骑已从延州离开至少三日了!” 张小公爷脸色阴沉的冷声道:“最重要的是……立即通知京师!!” 熊烈山听到了“京师”二字,不由得脸色无比惊恐。 “他……他不会疯狂到强攻京师罢?!京师可是有三边总制可支援,又有数十万军卒卫戍……” 张小公爷闻言不由得苦笑,叹气道:“说不好……” “根据谍报司的消息,这次鞑靼人入关的是十万!” “而在这榆林,我等见到的哪怕是把牧民都算进去也顶多是四万余人……” 那剩下的人呢?! 熊烈山这才想起,当时谍报司的卷宗上写的是: “原鞑靼小王子及火筛诸部连兵大举扰边,自红盐池、花马池入!” “以十万骑分道入宁夏、掠固原等地,延绥、宁夏皆尽告警!……” 十万骑,牧民即便是骑马也不可能被算作是这种“骑”。 这里的鞑靼骑兵大约是二万余三万骑而已,那么剩下的人呢?! 再想到谍报上所说的“红盐池、花马池而入……”,更有“延绥、宁夏皆尽告警……” 顿时熊烈山就不寒而栗,简单的说至少有数万的鞑靼骑兵不见踪迹! “快!!警讯京师,数万鞑靼骑兵不见踪迹警示九边各镇及京师加强警戒!!” 张小公爷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火筛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尽管他已经与鞑靼诸部完成了汇合,甚至兵峰已经直抵北直隶边陲。 但他却面临着一个极大的问题! 第五百一十一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五) 席三儿坑了,那丫死活不知反正是失去联系了。 席三儿失去了联系就意味着火筛与九边诸家的联系,彻底中断了。 那么现在他与其他诸部汇合之后,就面临着是撤走还是按照计划进攻大同、宣府、蓟州三地?! 没有了席三儿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这三座城池究竟是被大明控制还是他们占下了。 “大汗,还是让我的人去查探一番罢!” 铁佛吊着胳膊缓缓的站了起来,对着火筛沉声道:“大汗的人面孔太生,且不熟此地。” 对于铁佛居然能够活着逃回来,火筛感到极为惊喜。 但看着他仅仅是带着不足三十人撤回来,一个二个还身上都带着伤亦不由得叹气。 如果说火筛最信得过的大明人是谁,那无疑就是铁佛了。 铁佛在板升呆着已经超过十年了,这十年里火筛从他那里得到过各种协助。 他缺粮的时候铁佛帮他搞过粮草,他需要刀剑的时候铁佛咬着牙给提供了些许刀剑。 甚至达延汗当年对他发动征伐,铁佛也是站在他这边的。 当然,火筛给铁佛的好处自然也不少。 包括了很多部族的皮货、肉干,还有一些草原所产几乎都是交由铁佛处置。 “铁佛,你现在的情况也不好……” 火筛看着铁佛有些愧疚,但铁佛却叹气道:“大汗,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大汗需要有足有的消息,才能判断如何处置……” 铁佛顿了顿,沉声道:“但无论如何,大汗都需要快!” “一旦大明反应过来,我们现在的处境就太危险了!被围住的话,就全完了!” 火筛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他实际上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若是被围住在了大明境内,他们真是插翅难逃。 很快的,十余骑从这营寨中飞驰离开奔向了九边各镇。 火筛则是让所有人都撤下去,他独自一人在营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的张小公爷也没有闲着,在派人随着对方的营寨观察了一阵后张小公爷很果断的放弃了袭击。 原因很简单,对方首先阵营未乱。 其次在发现了跟随的军伍蠢蠢欲动后,对方的阵中分出了两千骑兵开始在左右两翼形成一个包围。 熊烈山见状只能是黯然让人只是监视他们撤离,并没有发动袭击。 张小公爷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对于熊烈山提出要试探进攻鞑靼撤离阵营的要求不可置否。 火筛那老东西既然敢放手让自己的牧民撤离,自然是有着后手的。 哪里是那么容易被袭击的?! 火炮也就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那老东西事后肯定研究出了对阵车阵的法子。 要破车阵其实说难也不难,那就得在车阵立足未稳之前用骑兵直接冲杀过来。 在车阵连接成阵之前,就将车阵直接破掉。 尽管这样会付出极大的伤亡,但这是唯一能够破除车阵的方式。 毕竟鞑靼人没有火炮啊,用碗口铳夜袭他们试过然而不管用啊! 张小公爷这边并没有太过复杂,便直接入驻了宁夏卫。 随后便是抓捕朱寘鐇这蠢货的同党,该抓的抓了、该关的关了。 随后便是整肃整个宁夏卫,同时联络上了延绥镇询问各自的情况。 没人知道的是,张小公爷在灵州捏着一份从营地留着暗号的马桩上找到的布条陷入了沉思…… 火筛并没有等的太久,仅仅是两日便陆陆续续的有消息传回来了。 “诸家都被要求进入三镇内协防,现在各庄几近空虚?!” 听到这个消息按说火筛应该很高兴,那些跟他勾连的家族现在连城池都进去可不是好事儿么?! 然而火筛的脸上却一点儿高兴的神色都没有,反而是一脸的挣扎。 第三日,铁佛派出去最后的一个崽子也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是一致的,很多小庄子的全都集中到了堡子去。 各堡子之间互相连接,想要攻破并非易事。 而大庄子则是被要求必须携带兵刃,进入三镇中协助防御。 “大汗……”铁佛看着火筛脸色阴晴不定,不由得出声问道。 火筛则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身边的莫日根道:“让头人们都来一趟!” 铁佛不敢再说话了,显然火筛有了自己的决断。 他很清楚草原的规矩,如果头人有了决断那么要做的就是执行。 或者头人把你这个不和谐的因素和谐掉,尤其是他这种类型的更得小心。 各部族的头人们陆陆续续的开始进入了帐篷,火筛只是对着进来的头人点了点头。 随后让他们自行坐下,帐篷的空间算是比较大的。 头人们也很默契,按照各自部族的强弱开始分散落座。 直至最后的一个头人也来到了之后,火筛才对着他们沉声道。 “现在本汗面临这一个问题,究竟去不去九边!” 这话问出来,下面的头人们都懵了。 这不是说好了么,入关是为了劫掠粮食物资的。 打完后大家赶紧就出去啊,被大明的官军围住那可不是好玩的事儿。 “九边方面几乎与本汗彻底的失去了联系……” 火筛见他们不说话,则是声音低沉的道。 随着火筛娓娓道来铁佛这才吐出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九边诸家失去了联系,那么他们到底处在什么样的位置?!是否继续协议?! 这点火筛无从得知,因为现在完全联系不上了。 继续攻打三边诸镇的话,那么面临的就是不可控的风险。 尤其是三边诸镇距离都极为相近,互相有着协调共进之经验。 而且还背靠京师,若是直接进攻三镇打不下来再被大明从背后一刀捅过来…… “所以,本汗现在想的是进攻这里!!” 却见一副模糊的堪舆图被挂了起来,这张堪舆图是皮制的。 但上面标注的汉字无声的说明了这张图的制作者,却见火筛的手指点住了一个地方。 “京师,潮白河!!” 电脑端::/ 看着火筛点住的地方,顿时一群头人们瞪大了眼珠子下意识的“咕嘟~”吞咽下一口口水…… 卧槽尼玛!玩这么大?! 第五百一十二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六) “目前三边诸镇情况不明,攻伐三镇实际上与逼近大明京师其险相近!” 火筛似乎在这件事情上是深思熟虑的,却见他转过身来望着这些个头人们沉声道。 “而且我们并非是进攻京师,只是进攻潮白河坊市!” 说着,火筛开始陈述自己得到关于潮白河坊市的消息。 首先那里是大明现在最大、最繁忙的码头之一,有着无数的店铺林立。 还有着庞大的货栈,那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 包括了上好的铁镬、粮食、布匹、丝绸……甚至还有名贵的红珊瑚! “咕嘟~!”头人们再次咽下了一口口水,双目中的精光开始变得贪婪。 火筛则是继续告诉他们,潮白河坊市并没有城墙、亦没有什么军队的驻扎。 而且那里距离京师还有一段的距离,即便是骑兵赶来也需数个时辰。 最重要的是,大道可以直通到这潮白河去! 这更让头人们听的是心潮澎湃,卧槽尼玛!简直就是为劫掠而生的地方啊! 没有城墙、没有驻军,还有着大量的物资、还有直道可以直接车马通往…… “我们这次出来携带的粮草不多了……” 火筛望着这些个头人们,沉声道:“大家也应该知道,在大明境内停留越久危险越大。” “所以,本汗现在想听听诸位的意见:我们是进攻九边、是撤回,或是进攻潮白河?!” 那还用问吗?!必然是进攻潮白河啊! 一众头人们开始激动的凑到了地图边上,他们现在已经处在了北直隶的边缘位置。 从这里直接扑向潮白河的话,根本就用不了几天的时间。 劫掠一个城镇需要多久?!攻破、劫掠一个没有城墙、没有驻军的城镇又需要多久?! 只需要想想此项,诸头人们顿时激动万分啊! 卧槽尼玛!必须干!这票必须给干了! 长生天啊,您总算是给您的子孙一个发达的机会了啊! “火筛汗!草原上的雄鹰、彻库特之火筛塔布囊!卓索图盟永远是您忠诚的战士、永不背叛的仆人……” 却见一名头人率先跳出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唱诗。 其余头人们见状不由得满心卧槽,必勒格你个老狗逼真尼玛会挑时候拍马屁啊! 劳资们这都没反应过来,你特么直接蹦达出来就开始拍了啊! “火筛汗!您是知道的,我许兀慎部一直都遵从于您与达延汗的命令……” “汗王!永谢布部愿成为您手中最锋利的刀枪、最坚固的盾牌……” 起而不舍的、集体的唱诗至少持续了五分钟才堪堪结束,这帮人的马屁拍的是争先恐后。 到最后差点儿就把火筛吹捧成成吉思汗那样伟大的大汗了,听的火筛是满脸得意。 显然很是享受这种完全不加修饰的吹捧,倒是边上的铁佛眼皮子一抽抽的却不敢说话。 没辙啊,他们这票人喜欢的就是这一套。 你跟他们说什么“尧舜禹汤”,估计他们还以为你说“要生鱼汤”。 这就跟后世花旗国匪帮说唱一般,大家都很直白的说“哥们我钱多、枪多兄弟多,这地盘我的、这妞我的”。 然后再配点儿妖娆的妹子扭扭腰肢,抛洒些美刀、举两下家伙。 这就很匪帮了。 你要跟里面说什么“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说什么“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说什么“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那玩意儿他们闹不懂啊! 直接说“劳资代表月亮肛死你”、“别惹爷生气,爷能肛死你”,这大家就明白了…… 火筛享受了五分钟左右的吹捧,终于觉着差不多了这才摆手开始下令。 一众头人们见状也赶紧停下来了,他们也松了口气。 卧槽尼玛!词汇就那么多啊,十多号头人你一句、我一句差不多就用完了。 再继续吹捧下去,他们都没啥词儿了。 总不能把刚才吹捧的词儿,又再给说一遍罢?! 随着火筛的一声令下,整个鞑靼大军开始全速移动。 之前张小公爷烧毁朱的营寨,但烧的却没有那么的彻底。 毕竟他们还是需要跑路的,东西也带不走那么多。 于是很多军粮并没有被毁掉,尤其是火筛后来杀回来组织了人手灭火。 抢救出来的粮食居然还不少,这也是火筛敢于让自己的后勤队伍后撤的原因。 他们缴获了不少的粮食,再有朱留下的粮食。 即便是他们在大明境内停留多些时日,也是足够使用的。 “让牧民都先撤回去,我们仅携带轻装、备齐十日所需就出发!” 火筛很快的做出了决定,其他头人们亦知晓这一趟去风险可不小。 毕竟这是要冲击大明的京师啊,那里有着数十万的大明军队。 若是一个不好被缠住了,那可就彻底完犊子了。 到时候九边各镇出兵包围,自己跑都没地儿跑去。 于是这部都分配出人手来,除了留下一部分精锐一人三马、携带强弓弯刀穿戴皮甲之外。 其余的骑兵全都随着牧民撤离,最终各部汇集在一起的约有近三万的精骑。 这些精骑就是各部真正的精骑了,都是各部最为强悍的战士。 他们讲究的就是一个快速突进、快进快出,每人三马有两匹战马、一匹挽马。 挽马上托载着他们的口粮、箭支,而他们自己则是骑着战马不断的换马奔驰。 保持一匹战马有足够的体力。 身在京师的弘治皇帝并不知道,京师这边已经被人盯上了。 军部内王越、虎头国公等人,都在沙盘上皱着眉头。 “这火筛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各镇并没有受到攻击,那些堡子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回来。” 王越疑惑的看着沙盘,表情显得极为不解:“莫非他已经出关了?!” “不太可能,他们这次没有找到足够的粮食和物资是不可能走的!” 虎头老国公亦是皱着眉头,好一会儿了才低声道:“陛下,京师应当加强防御!” 边上看着沙盘的弘治皇帝听的这话不由得一愣,然后心里闪过一句卧槽! 那火筛不会真的疯狂到来进攻京师罢?! 第五百一十三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七) “这不太可能罢……”王越听的虎头国公的话差点儿一脑袋杵沙盘上,毕竟这是一条死路啊! 虎头老国公却摇了摇头,道:“直接进攻京师不太可能,但劫掠京师周边却很有可能!” 说着,虎头老国公的那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在沙盘上开始划拉。 “他们如果进攻九边诸镇的话,万一没有攻下来很可能就陷入包围。” “这点上对于他们来说是极为不划算的,他们不是为了攻城略地。只是为了劫掠而已。” “从目的上,他们就与九边诸家、与逆贼安化王不同……” 随着虎头老国公的娓娓道来,王越与弘治皇帝这才算是茅塞顿开。 的确,他们的目的本来就是不一样的。 所以可能采取的策略自然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目的是劫掠。 劫掠的话自然就不会考虑强攻哪座有驻兵的城池,毕竟攻城是最耗费时间也是最不划算的。 历来鞑靼叩关会做的,多数也不是进攻城池。 他们都是在城池之外劫掠,顶多是进攻一些堡子。 抢完之后,马上就出关逃窜。 也是因为如此大明很多时候不得不在九边诸镇屯驻大量军队,以应对鞑靼不断的叩关。 但仅仅是屯驻军队还不行啊,鞑靼人一人双马甚至三马。 大明初期还有大量的骑兵部队、经营的还算不错的马政,到了现在近乎荒废了。 然后屯驻的大量都是步卒,步卒用于防御还行。 但想要出阵甚至出关与鞑靼人决战,那就不成了。 鞑靼人又不是傻子,直接跑出来跟你决战。 人家连老营都是不断迁徙的,两条腿的哪里追得上四条腿的?! 而且在草原上人家一边骑马一边用弓弩射你,慢慢耗都能耗死你。 “……鞑靼人精骑颇多,若是他们决心劫掠必然会只依精骑进军!” 虎头老国公皱着眉头,沉声道:“总帅,属下建议派出京营精骑小队巡视京师二十里内!” “国防军开始进入备战状态,所有操练停止、全副甲胄刀剑佩戴!” “营造局全面闭锁暂时停止运营,守军亦进入备战!” “京师周边各堡全数启用,务必保证烽火传讯顺畅……” “水军战舰开赴潮白河警戒,京师周边各庄、堡亦需整备……”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弘治皇帝不断的点头。 虎头老国公果然是老成持重啊,不愧是先帝赞之为“蚤通韬略”的老将啊! 这样看下来,王越在这方面的的确确的比之虎头老国公稍逊一筹。 既然是有了决断,那么自然是要立即执行的。 军部弘治皇帝亲自签发了命令,整个京师所有的军伍开始全面进入了备战状态。 一门门的火炮被推上了京师的城墙,军官学校内留守的教官们编入了军伍。 国防军这台被弘治皇帝喂养了一年有余的战争机器开始开动,黑色的甲胄、制式的战刀开始发放。 一队队的京营精骑、国防军隶属于军部的骑兵小队,身着铠甲打着战马隆隆离开京师。 顺天府接到了生殖之后,亦开始全面的备战。 首先就是衙役们开始巡街,宵禁更为严厉。 而各家勋贵们消息灵通的,则很快的知道了虎头国公的判断。 顿时这些个勋贵们首先就炸了,卧槽尼玛!潮白河坊市啊! 那可是爷们的聚宝盆啊,那尼玛动爷们的聚宝盆可还能好了?! 一时间无数的勋贵们哇呀呀的怪叫着,嚷嚷着让家里的老亲兵们给自己披挂上铠甲。 二话不说带着人直接开赴潮白河坊市,吃住就在坊市里了! 两宫方面更是被周、张二家磨的很无奈,找弘治皇帝求了几队炮兵去进驻。 哪怕是不真的开炮,好歹能给大家镇镇场子是吧。 弘治皇帝听得两宫拐弯抹角的传话也很无奈,但想想两个不争气的亲戚这也不是光为了他们自己罢! 那潮白河坊市也有他内库的股子呢,派几支国防军炮兵、步卒过去压阵也是好的…… 但弘治皇帝毕竟是谨慎之人,于是先找到的是军部。 让虎头老国公、王越俩老家伙先给看看拿个主意,虎头老国公并没有立即给建议。 而是先叫军部亲卫将沙盘抬上来,最后与王越在沙盘边上琢磨了好一会儿。 要说现在潮白河已经是帝国命脉之一了,上面不仅仅是连接着潮白河坊市。 上游还有数道水坝,是营造局水力锻锤必不可少的。 同时还有新贡院,并有帝**事学院、军官学院。 再一看车马驿道和京师的距离,很快的几位老将和军师们就做出了规划。 潮白河坊市、营造局、新贡院……等地,不管有无本属驻军都要加派。 其外围立即屯驻皇家国防军各一个营,总计五百二十五人。 并在其外围建立临时工事、拒马,依托例如坊市货栈、贡院马厩等地建立炮兵阵地。 各堡、庄派驻一百十四人哨,共计需二十哨…… 除了帝**部、勋贵们,让人意外的是原本的城狐社鼠们居然也动起来了。 经过上次“大明帝国第一次严厉打击惩处各类犯案综合治理行动”后,城狐社鼠们多数改邪归正了。 这尼玛不改不行啊,刑部那帮王八犊子们瞅着自己的眼神明显就是在看免费苦力啊! 再瞅瞅直道上那些一脸爹死了娘改嫁模样的前任各级官员,城狐社鼠们不由得腚眼夹紧。 生怕自己稍微露个不满,就被逮去又特么包吃包住蹲仨月。 好在那位玉螭虎似乎对他们的生计也很上心,衙门里过来给他们都找了去。 然后那位玉螭虎座下的狗腿王小周管家,则是让他们都到潮白河坊市里干活儿。 身强力壮、有些许拳脚本事的,就负责维护一下秩序、调解纠纷和押送报官。 另一部分的则是让小周管家找人培训了一番,或者到酒楼里管个小事儿、做个跑堂。 又或者帮各家铺子揽个客人,码头上帮忙干点儿散活儿。 多了一个月能拿个二三两银子,少了也能包吃住拿个一两碎银。 坊市里干得好每月能多拿添头银子三五钱,年末了还给各种年货、辛苦银子五六两。 其余干活儿的东家们也都和气,活儿干的好到了算工钱都会给些许添头。 现在……卧槽尼玛的狗鞑靼啊,你特么要来砸哥们饭碗啊! 第五百一十四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八) 这特么还能好了么?! 一群城狐社鼠们,若是让他们去九边抵御鞑靼估计没几个敢去的。 但若是说鞑靼杀来了,要砸了他们饭碗……这可就不一样了啊! 让咱去刚鞑靼那肯定是不敢的,咱也是娘生爹养的啊!也是血肉之躯啊! 一刀子剁下来脑袋也会掉啊,自然不敢上九边去跟鞑靼拼命。 可鞑靼杀来了,那就不一样了。 卧槽尼玛!他们这都要砸爷们的饭碗了,可还能好好说话了?! 必须刚他啊! 国朝都没有发动,他们便自行组织起来开始在周边晃荡着巡视。 国防军、京营的骑兵小队们擅长于大路上的巡视,而他们则是这京郊的几角旮旯全都熟悉。 是以他们能够扫荡到很多骑兵小队们不曾察觉的小路,于骑兵们而言亦是个补充。 火筛他们可不知道京师这边,虎头老国公居然判断出自己的打算。 此时三万余鞑靼骑兵轰隆杀往京师,由晋阳外北直隶边界杀来。 而且其兵锋特地未曾靠近城池,而是沿途人不下马几乎是完全奔驰。 “隆隆隆……”京师外,近于河间之地驿站内。 几个驿站的驿卒们耷拉着眼皮,心里骂着不知哪个杀千刀的不惜马力如此使马。 莫非军马便可滥用么?! 他们心里这么嘀咕也是有原因的,若是换马几乎都是在驿站进行。 而一匹好马得五两银子,每匹马都是有数的。 若是战马死在了驿站里,他们这些个驿卒不仅得赔偿说不准还得被问罪啊。 那些个狗犊子玩意儿把战马一丢倒是没事儿了,爷爷可得为他们背黑锅呢。 然而随着战马的轰鸣声由远而近的时候,这些个驿卒们顿时感觉有些不对了。 按说战马会在靠近驿站的时候,开始减速准备停下来的。 然而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似乎还在不断的加速。 “敌袭!!”驿站中的老驿卒猛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凄厉的嚎叫了起来。 一众驿卒们傻呵呵的看着老驿卒,敌袭?!这里是河间啊! 抵近京师,天子脚下! 自己等人可是驿卒啊,若是有敌袭从九边而来怎能不示警?!自己怎能不知道?! 一群人看傻子似的看着这老驿卒,然而老驿卒不管不顾的“呼啦~”冲回驿站中。 这群驿卒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嘲笑老驿卒,便眼见得驿道上烟尘滚滚。 一时间驿卒们眼珠子,几乎瞪的要掉了下来! 因为那些马上的骑兵们相貌身形和皮甲,都无声的说明了他们的身份…… “鞑靼人!敌袭!!” 凄厉的嚎叫声在驿站中响起,但一切都太迟了。 “嗡嗡嗡……”的弓弦声炸响,一支支的狼牙箭“咄咄咄……”的钉穿了试图逃窜的他们。 凄厉的惨叫声、哀嚎声在这驿站中响起,驿站中的老驿卒此时已经身披甲胄杀了出来。 “吼~!”老驿卒赤红着眼珠子,嘴里发出了绝望的吼叫。 手里的长枪直面距离他最近的那名鞑靼骑兵刺去,那名鞑靼骑兵则是抽出弯刀轰然斩下。 “扑~咔嚓~!”鞑靼骑兵的弯刀将这名老卒的头颅斩飞。 而同时老卒手中的长枪,亦直直的刺入了战马的前胸处! “轰隆~!”的一声,老卒失去了头颅的尸首腔中飞溅出腥血凄然倒下。 而那战马上的鞑靼骑兵亦在战马“吁吁~~”的悲鸣声中,轰然翻倒在了地上。 那骑兵仅仅是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而绝望的嚎叫,整个人的脑袋便“咔嚓~”一下砸在了地上。 那头颅颈部与身躯,扭曲成了一个怪异的形状。 腥血从他断裂的颈部“嗤~”的喷溅出来,但另外的几个鞑靼骑兵却没有去管他。 而是飞快的冲进了驿站内,很快的他们找到了粮食、战马、草料……等等物资。 将这些物资都搬出来后,便将一具具的尸体丢到了驿站内并对这驿站付之一炬。 他们刚刚做完这一切,远处便传来了“隆隆隆……”的马蹄轰鸣声。 一队队的骑兵开始从这里路过,并有骑兵开始从队伍中分出再做前哨。 那些粮食、草料和战马亦被人带走,他们则是默默的骑上战马汇入了队伍中。 “头儿,不太对劲儿……” 驿站燃烧起来的黑烟,让远处一支正在巡查的国防军精骑小队注意到了。 穿着略为精致铠甲的伍长微微皱眉,沉声道:“走!上去看看!注意队形!” 说着,一马当先便催动了战马顺着大道向着那处驿站奔去。 这里距离京师大约有一百余里,按说沿途的庄堡都不少了。 最近也一直都发现什么异常,不太像是会有大型军伍路过的样子。 不过既然军部下达了命令,他们也只有执行的份儿。 “扑通~扑通~”随着越靠越近,这伍长的心开始提了起来。 这不像是失火! 更严重的是他似乎嗅到了空气中飘来,轻微的血腥味儿。 驿道处远远的似乎可以看到些许扬起的烟尘,这名国防军骑兵伍长猛然眼珠子瞪大。 “敌袭!鞑靼人!!” 却见这名伍长声竭力嘶红着眼珠子吼叫着,抽出了自己的战刀咆哮:“备战!备战!!” 整个骑兵伍的骑兵们听的吼叫,下意识的便是抽出了自己的战刀。 同时控制着战马,隆隆隆的形成了一个突击的队形。 亦是此时,那驿道前方一支队伍从尽头升起。 这支骑兵身着厚牛皮罗圈甲,腰间挎着弯刀、战马上挂着弓囊。 他们目光冷冽如同一群饿狼,哪怕是双方相距甚远都能够从他们的目光中感受到那股凶暴。 “郑昌东!马上撤回去告诉哨长,鞑靼人来了!!” 那伍长双目赤红,声竭力嘶的嚎叫着:“其他人跟某上,死战!!” “头儿!!”那叫郑昌东的汉子嚎叫了一声,然而伍长却回过头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一字一句的道。 “别让老子们白死了!快走!!” 鞑靼人……来了。 他们……真的来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十九) “嗡嗡嗡……”弓弦声轰然炸响,无数的弩箭“嗖嗖嗖……”的飞过这伍长的耳边。 这伍长嘴里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对面的鞑靼骑兵们亦提高了马速! “轰隆~!”双方终于猛然撞在了一起,金铁交鸣声中几个鞑靼其实轰然落马…… 而这位伍长竟然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战刀,然后再望着那些鞑靼骑兵。 这个时候,身上隐隐的疼痛才传来。 他们胸前的铠甲也被斩中了,但铠甲上的刀痕说明了他们身上铠甲的坚固。 “撤!马上撤!!” 伍长很快的回过神来,呼喝着让整个骑兵伍立即撤离。 同时抽出了马背上的号角,鼓起最大的力气“呜呜~~”的吹响了起来! 方圆二十余里内所有听到了警示号角的骑兵伍,皆愕然。 随后疯狂的向着京师打马撤去,并抽出号角开始“呜呜呜~~”的发出警讯。 “嘟~!嘟~!……” 当号角声传到了附近的堡子里,驻守的国防军哨长们疯狂的冲上了堡子的塔楼。 用尽全部力气,吹响那巨大的号角。 低沉的号角声轰鸣着向京师传去,烽火狼烟随之点燃! 正在集结沉默的京营、国防军开始着甲进入预设阵地,弘治皇帝的朝会直接中断。 三大学士首次被允许进入军部,而军部内开始全力运作。 无数谍报司、情报局、调查局……等等机构能够收集到的情报,全部都被汇总而来。 弘治皇帝身着甲胄,手按天子剑长髯无风自动。 虎头老国公则是在沙盘上,不断的指挥均是们修正汇总上来的情况。 “现在情况如何?!” 刘健看着是稳健,实际上无比的焦心。 鞑靼人杀来京师了,这是之前他们从未想过的。 然而这次却出现了,英宗朝之后这是鞑靼人首次从九边杀来京师! “放心,他们攻不破京师!” 虎头老国公对着刘健点了点头,李东阳总算是回到了京师。 现在也在内阁里忙碌,谢迁最近算是放松了些许。 李东阳回来之后,很多机要可以交由他来处理了。 “且,以吾之见鞑靼此行非是强攻京师……” 谢迁毕竟不熟军伍,听的此言不由得开口道:“何以见得?!” “据报鞑靼此行尽为骑兵,若是攻城无器械完全不可行!” 虎头老国公缓缓的从沙盘边上转过身来,身上的铠甲叶片哗啦啦作响。 “且京师有京营、皇家国防军驻守,欲破之并非易事……” “鞑靼若是无法攻破京师,反而受困于此未必没有全军覆没之忧。” 这话说的三位大学士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啊! 京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攻破的?! 而且他们不是从三边打进来的,是由安化王从宁夏卫引入的。 也就是说国朝在三边诸镇中囤积的十数万大军犹在,若是返身包围他们能往哪里跑?! “若非是进攻京师,那么他们欲意为何?!” 刘健听得虎头国公的话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虎头国公这次倒是没有说话,是边上的王越开口了。 “鞑靼之意,仅有一着而已:劫掠!” 这话说的刘健等人悚然一惊,心下不由得苦笑。 自己等人倒是以己度人了,他们想的是争夺天下、造反作乱。 却没有想过鞑靼人不断叩关的目的何在,也忽略了现在鞑靼人不可能再入住中原这个事实。 更重要的是,之前安化王朱寘鐇与鞑靼人勾结给了他们一种错觉。 那就是鞑靼人入关,这是要反攻倒算啊! 经王越这一提醒,他们才醒悟过来:鞑靼人叩关的本质,是劫掠啊! 随后便是苦笑,自己等人太想当然尔了。 鞑靼现在说到底已经失去了争夺天下的底气和力量,哪怕是英宗朝他们也只能是退兵而已。 想要反攻倒算,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军部如何应对此事?!” 李东阳这个时候站了出来,目光灼灼的对着虎头老国公问道。 弘治皇帝则是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军部总长之前便曾推测鞑靼欲往京师,于是多派京师骑营、国防军精骑四散侦搜……” “并京师附近各庄、堡尽数派驻军伍,布设示警号角狼烟……” 这些军策弘治皇帝算是烂熟于心,对于这些军策弘治皇帝极为上心。 毕竟这关系到了帝国命脉啊,所以每一条他都仔仔细细的研究过。 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了,才将其签发出去。 李东阳听的弘治皇帝将军策娓娓道来,这才常常的舒了口气。 而弘治皇帝一边说着,一边将军部汇总的卷宗交给三位学士查阅。 李东阳看了一圈后,叹气躬身对着虎头老国公诚恳作揖拜下。 “总长果然老成持重,不愧先帝赞之‘蚤通韬略’矣!” 刘健和谢迁这才想起来,宪宗当年给这位虎头老国公的敕封中便有提及“蚤通韬略”一项。 如今看来,诚如先帝所言真是分毫不差啊! 若非是老国公早有预判,这些鞑靼恐怕杀至京师才会被察觉罢! 现在汇总上来的情况写的明明白白,鞑靼人是一人三马几乎连夜飞驰而来。 沿途驿站恐多已被害,所以警讯一直未曾传出。 这次若非是国防军的骑兵伍见驿站起火,前往查探遭遇了鞑靼前哨。 恐怕他们继续潜行,直至京师都难以察觉。 大军行进必然是前后左右皆有行哨,这些行哨要做的就是清除掉可能存在的危险。 保证大军行过之际,不会泄露行踪。 至少是短时间内不会暴露行踪,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又低下。 战马不是每个人都有的,他们摧毁了驿站之后其他人想要传出警讯都十分困难。 “总帅,老臣自请率军出兵!” 虎头老国公说完刚才的话又回头开始看沙盘,仔细看了一圈沙盘后起身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军礼。 弘治皇帝听的这话不由得一愣,不由自主的道:“总长当在京师震慑鞑靼……” “两位副总长、总军师都在京师,老臣很放心!” 第五百一十六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 却见虎头老国公郑重而肃穆的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军礼,沉声道。 “若让鞑靼危及京师、惊扰总帅,乃是老臣失职之过!” “是以,老臣自请当领京营骑兵、国防军骑军一并出击!” 虎头老国公那双虎目内尽是精光,蕴着丝丝的怒火:“此番入关,乃老臣之耻也!” “让总帅忧心,亦老臣之耻也!” “如此奇耻大辱,老臣若再行避于京师内……如何堪当总帅之将乎?!有何颜面堪当军部总长乎?!” 弘治皇帝看着张老国公那双蕴着熊熊怒火的虎目,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老国公的心病其实他也知道一二,就是当年土木堡的事件。 他老爹忠烈定兴王张文弼,一生先随永乐帝多次北征。 又三定安南,可谓是功勋赫赫、声名无双。 当时都七十五高龄了,却被英宗所累战死土木堡。 若说虎头老国公心里没点儿疙瘩,那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这疙瘩不是对朱家而是对鞑靼。 提到鞑靼这位虎头老国公就红眼珠子,那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总长自可去!” 弘治皇帝呼出一口气,对着虎头老国公肃穆的点了点头。 “萧敬,拟旨制令!命英国公张懋令京营各部骑兵、国防军各骑兵,暂组为‘征蛮军’……” 边上的萧敬躬身开始拟定圣旨,同时还得加盖军部大印。 弘治皇帝的总帅印是要加的,否则的话无法成行。 京营现在还没有进行完全的改革,只是抽调了部分京营原士卒进入国防军整训。 但都知道,这国防军迟早是要彻底替代京营成为拱卫京师唯一的力量的。 “……令副总长朱辅暂代总长职,领京营、国防军各部驻防军务!……” 虎头老国公后退两步,对着弘治皇帝郑重无比的行了一个军礼。 “臣,定不负总帅所托!!” 火筛此时也知道自己的行踪泄露了,只要不是聋子、瞎子都能够听到嚎叫声、看到升起的狼烟。 但这里距离京师已经不足百里了,泄露也就泄露了罢! “加速行军!往潮白河方向,不要管京师!!” 火筛一声令下,三万余骑兵隆隆的开始加快的马速。 “前哨更替,有任何情况立即回报!!” 潮白河坊市并不知道鞑靼人的目标是他们,甚至为此他们沿途对任何一个庄子、堡子都没有发动进攻。 一门心思的就奔着潮白河坊市来的,自从沿途抓捕了几个商贾审问。 得知火筛所言不仅不假,而且还算是说少了之后。 整个鞑靼骑兵队伍几乎都要疯了,没有人再对那些庄子、堡子有什么兴趣。 潮白河坊市啊,那里的货栈堆着数千骡马也拉不完的粮食。 有着整个大明最好的丝绸、布匹,还有最好的铁镬。 那里还有大量的马匹、牛羊在售卖,最重要的是:那里并没有驻扎军伍! 只需要想想这几点,一众鞑靼头人和骑兵们就心头火热的要炸开了。 所有人疯了一样轰隆隆的向着潮白河杀去,京师?!不好意思,没啥兴趣。 “鞑靼人来了!所有店铺暂停营业!鞑靼人来了!所有店铺暂停营业!!” 城狐社鼠们组成的巡街小队手里敲着铜锣,四处“当当当~”的通知着。 好在这些个商铺们也知道鞑靼人的厉害,之前又曾被打过预防针。 于是一个二个都没有太过慌乱,各家铺子所属的勋贵们则是面目狰狞的扑出来了。 卧槽尼玛!这帮子鞑靼人还真来了啊! “小的们,随伯爷上阵!!” 身上披挂着铠甲的各家勋贵子弟们眼珠子都红了,骑上战马就开始往外溜达。 各家管事、管家们则是开始小心翼翼的收好货物、银两,然后匆匆的赶往货栈。 货栈也有家里的物件儿啊,而且还特么不少呢! 到了货栈看着崽子们把货栈里的货物全都封存好了,这才呼出一口气。 然后也寻摸出铠甲,跨上战刀咬牙切齿的上了阵地。 自从英国公张家和皇家开始实行给管事、管家们提成这个制度后,各家一瞅不错。 于是都开始跟进了,这导致的是现在鞑靼人若是打坊市的话那也是伤了他们的利益啊! 俗语说,这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这帮狗逼鞑靼,你特么在关外蹦达就算了。 反正在那边蹦达与爷爷无甚关系,可特么要杀到关内伤这潮白河坊市就不行! 这特么爷的聚宝盆啊,爷以后儿孙买地盖房还得靠它啊! 鞑靼这是不让爷好过了,爷不跟你拼命跟谁拼命啊! 不过,哪怕是到了现在大家还是心存侥幸。 万一鞑靼人的目标,不是这潮白河坊市呢?!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真是想多了。 鞑靼人的目标,还真是这潮白河的坊市。 便是在各家勋贵和管事、管家们进入阵地不久,他们便感到了大地传来丝丝的震动。 勋贵家中的老亲兵们脸色猛然就变了,不少人直接跪倒在地上开始用手按着地面。 好一会儿了,才有人站起来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给自家老爷道。 “至少三万骑!” 这话一出口,勋贵老爷们脸色都变了! 三……三万骑?! 三万骑是什么概念,现下大明京师京营、国防军全部的骑兵加起来不过堪堪足够啊! 养骑兵这可不是一个容易的活儿,那得专门的马场、有人照料还得有草料。 不是每匹马都适合成为战马的,虽然官办马场所言“十者唯一可乘”夸张了。 但符合作为战马标准的,六七匹中遴选出一匹并不出奇。 “隆隆隆……”的战马轰鸣声,开始由远而近的传来。 那闷雷一般的响声,甚至不用跪在地上就能够感受得到。 莫说是在这阵地上,甚至是在坊市中都能够看到远远被扬起的烟尘。 却见眼烟尘飞扬中,轰隆的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整个直道几乎被全数占满,其势若遮天蔽日黑云盖顶压来! 那坊市内的勋贵们见得此顿时心头发颤,这……这是真正的大军出行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一) 这些留守在京师内的勋贵们,多数都没有经历过军阵。 即便是他们家中曾经在九边呆过的老亲兵们,亦不曾见过如此庞大的骑兵队伍。 这支骑兵隆隆的杀来,远远的在二里左右的距离便勒住了战马。 却见他们在那些似乎是鞑靼人头领的呼喝下,开始更换战马、整备弓箭腰刀。 “娘嘞……我的个亲娘啊……” 好些个勋贵们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自己这是发了什么妖疯要跑来这里啊! 然而现在他们肯定是撤不得的了,这些鞑靼人显然不可能就此撤离。 “直娘贼!人死卵朝天,不死富贵年!杀他祖宗个卵子!!” 亦是有勋贵红着眼珠子,低声骂道:“要动爷的铺子,先问问爷手里的刀!!” 这些个勋贵们不敢说是有多少血性,但触及了利益下的疯狂他们那是真敢干。 而相较起勋贵们的内心波动,实际上驻守在这里的国防军一个营波动更大。 卧槽!这特么疯了罢?!三万骑啊! 我们特么就五百多人,怎么跟人打?! 尤其潮白河坊市这是没有城墙的,临时布设的拒马、陷马坑虽然都是挖好的了。 但能够顶住多久,没有人敢说。 “稳住!稳住!!我等有炮兵在侧!!” 营长黎威是去岁从皇家军事学院毕业的学生,随张小公爷征讨粤北、黔州立下战功。 回来后便升做了少校营长,也算得上是老军伍了。 毕竟大明现在跟鞑靼人交手过,又曾到粤北、黔州作战的军伍并不多见。 可以说只要是黎威不死的话,那么这次过后他必然会被选送就读那传说中要建起的“高级指挥系”。 “大明帝国国防军少校黎威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黎威猛然从阵中跃出,却见他“啷呛~”一声抽出战刀对着远处的鞑靼阵营昂首咆哮。 但不得不说,他的这一举动极大的刺激了己方的士气。 “狗鞑靼,来与爷爷一战!!” 勋贵们看得黎威如此凶猛,自然亦不堪示弱。 好几个勋贵跃出阵来,向着对面的鞑靼嗷嗷叫着。 若是从前他们未必有这个底气,但自从张小公爷文武双崛起之后。 各家勋贵们就开始默默的加强了自家子弟,在弓马武艺方面的锤炼。 主要是上次张小公爷推行的严打后,各家勋贵们发现被送进去锤炼改造的子弟回来就老实多了。 这是好事儿啊!于是,锤炼弓马就成为了大家的新风尚…… “不是说这潮白河坊市没有兵马么?!” 火筛皱着眉头,顾身边的几个瑟瑟发抖的商贾问道。 那几个被提溜上来的商贾“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匍匐在地上颤抖着道:“之前是没有的啊!” 火筛则是看了看那坊市前的情况,呵呵一笑。 “无碍,不过是数百人而已……” 说着,打着马“吧嗒~吧嗒~”的走到了那些鞑靼骑兵们的面前。 甚至还从他们的面前逐一打马而过,最后才勒住了马头望着他们沉声道。 “长生天的子孙们!草原上的勇士们!!” “对面是什么、在他们的身后有什么,想必你们比本汗都清楚!所以……” “去吧!摧毁他们!杀光他们!将他们的财富,带回我们的草原!!” 甚至不需要火筛的鼓动,这些个鞑靼的骑兵们早已经红了双眼。 他们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他们都清楚如果他们什么都带不回去这个冬天里会发生什么。 “去吧!!” 火筛的一声令下,在前方数千的鞑靼骑兵们“嗷呜”的嚎叫着扑出了阵营! 潮白河因为要不断的扩大路基,是以当时选址的时候这一大片都是空旷平缓地带。 当时张小公爷考虑到的,是以潮白河为基点不断的扩大整个城区最终连接于京师。 所以建设起来的话自然是丘陵山坡越少越好,这样才能节约建设成本。 而这带来的问题就是此地非常的适合于骑兵的展开,哪怕是现在火筛三万余骑兵在此亦不显拥堵。 “呼喝~呼喝~”却见那些鞑靼骑兵们策马缓行,渐渐的自组成典型的四面八方阵。 隆隆的战马马蹄轰鸣声下,骑兵队形是等距离分五路向前! “喔噢入~!喔噢入!!”疯狂而暴戾的吼叫声,震天动地! 未曾见千军万马杀奔袭来着,是难以想象此遮天蔽日之下那种几乎让人崩溃的恐惧。 隆隆的战马马蹄踏地声有若滚雷,整片潮白河坊市上的尘土甚至被都震的飞起。 那对面山丘上的鞑靼骑兵犹若潮水怒涛,轰鸣呼啸着扑面而来! “开炮!!” 猛然间,黎威发出了自己的第一道命令。 他一直都在死死的盯着鞑靼人,从两里地、到一里半、到一里…… “嗵嗵嗵……”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潮白河坊市终于做出了自己的第一波攻击。 无数的火炮在坊市区、在货栈区,对着鞑靼骑兵们轰出了自己的第一波炮火。 “滴~!”刺耳的鹰笛声响起,鞑靼的骑兵们猛然散开不再聚在一起。 亦是这个时候,国防军的炮弹从天而降“轰!轰!轰!!……”。 若是之前鞑靼人没有遭遇过张小公爷的轰击,那么这次的炮击能够取得的战果会大一些。 但毕竟之前在榆林的遭遇战,鞑靼人已经见识过火炮的厉害了。 火筛从来就不是笨蛋,他既然敢于杀奔京师自然是有了应对的法子。 想要无伤的冲击到对方的阵地前,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骑兵的散兵线就成为了他的选择,让骑兵在冲锋的时候散开。 尽量的避免被炮火杀伤太多,这就是他做出的应对。 “放!!” 国防军的炮兵都是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布防在潮白河坊市的这支炮兵营更是其中的精锐。 他们装备了弘治十四年造武卫级五寸野战炮、五寸后膛装速射炮,前者射程可达一里半。 而后者的射程则是在一里,后膛装速射炮乃是以历史上的佛朗机炮为原型铸造。 子母铳交替发射之下,可以让他们进行五发连射! 第五百一十八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二) “嗵嗵嗵……轰!轰!轰!!……” 射程达到一里半的野战炮,很快的开始覆盖后续的骑兵。 这就是为何黎威要等到骑兵前冲至一里,才命令开炮的原因。 速射炮好装填,换掉子铳就能打。 然野战炮不一样啊,要清理炮膛、装填弹药包再发射。 这又得花费时间,速射炮五发之间它只能打三轮。 但速射炮因为短时间内多次重复射击,需要用桐油降温并检查是否有裂痕。 野战炮虽然射速慢了些,但精度和射程都较远。 而且可以进行七轮射击,在这方面的话又强于速射炮。 “轰!轰!轰!!……” 爆炸声中,无数的战马“聿聿聿~~”的悲鸣着被轰翻在地上。 从砂芯钢壳弹之后,在张小公爷的要求下爆炸开花弹就制造出来了。 原理其实也不复杂,先铸造一枚内壳预留灌装管道。 随后用砂芯混合碎铁边角料铸模,再倒上一层钢壳铸造成弹。 然后往内壳里面装填火药,预留的弹药口放入药撚蜡封。 炮弹装进弹药包的时候,蜡封口对着火药的位置。 于是当炮弹射出的时候,自然就融蜡点燃了药撚。 飞出一段距离之后,炮弹就会自动爆炸造成杀伤。 “轰!轰!轰!!……” 火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在潮白河方的位置上看不清情况。 但在他的位置上却可以清晰的看到,这种爆炸开花弹对于鞑靼骑兵的杀伤是严重的。 因为很多的炮弹几乎都是在骑兵群中空爆,空爆就意味着弹片四处乱飞。 这让战马和骑兵都无从躲避,他们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轰然翻倒在地上。 最严重的是爆炸在战马中引发了惊马,惊马的结果就是骑兵群队竟然出现了混乱。 五百步!三百步!……一百步!! “竖盾!!” 黎威猛然怒目暴喝,他身边的国防军大盾手们“呼啦啦~”的将大盾竖起。 “火枪手~!放!!” “砰砰砰……”黎威一声令下,火枪随即炸响! 已经冲进了一百步内,甚至到了七八十步的鞑靼骑兵们轰然翻倒! 此时鞑靼骑兵们开始朝两翼散开,只有一部分的重骑兵向着车盾阵直接嚎叫着扑杀过去。 那些个鞑靼的轻骑兵们,则是由两翼向着阵中“嗡嗡嗡……”攒射! 弩箭一枚枚“咄咄咄……”的叮在大盾上,盾阵内的第二队火枪手已经开始“砰砰砰……”的还击了! 亦是此时,第二波的鞑靼骑兵已然冲抵! “嗡嗡嗡……”的弩箭更多了,而那重骑兵则是“轰隆~!”的撞在了车盾上。 巨大的撞击力竟是让整个车盾阵“吱呀呀~”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惨叫,黎威目眦欲裂的怒吼。 “稳住!!长枪兵,刺!!” 黎威的命令得到了最为彻底的执行,长枪手们手中的长枪顺着大盾的缝隙“扑扑扑……”的刺出。 那车阵外面的鞑靼骑兵们惊恐的嚎叫着,被刺落战马。 “砰砰砰……”的火枪轰鸣声不断炸响,那些游离在两侧的鞑靼骑兵们亦纷纷落马。 一众的勋贵子弟们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了,心知这次若是不死拼怕是活不下来了。 咬着牙带着亲兵们绕到了阵后,早已经披挂好的他们翻身上马呼喝了一声。 “给爷们开条缝子,爷爷要出阵杀贼了!!” 黎威满心苦涩,谁都没有想到鞑靼人的目标居然真的是潮白河坊市啊。 所以当时给配人的时候,这一个营在大家看来已经是高配了。 原本的预计就是应付一些鞑靼的散兵游勇,而现在他直面的却是鞑靼的三万余精骑主力! “诸位!拜托了!!” 黎威也知道,现在不是说太多屁话的时候。 一挥手,车阵“轰隆~”拉开了一条缝隙。 便眼见得这些个勋贵子弟们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红着眼珠子一顿乱骂便扑出了军阵。 “嘟~~嘟~~!……” 长长的号角声响起,蛰伏的国防军骑兵轰然杀出! 与那勋贵子弟们的骑兵分作两队,居然是不管不顾的朝着那些个鞑靼人的轻骑杀去。 双方很快的“轰隆~”撞在了一起,一时间呐喊声、厮杀声、疯狂的怒吼和凄厉的惨叫不断响起。 冷兵器时代对阵厮杀的残酷性,在这一刻血淋淋的展现了出来。 它不同于热兵器时代,很多时候是在伸手触及范围之外杀伤敌人。 这个时代里最多的杀伤方式,就是双方在对阵中互相将近在咫尺甚至面目清晰的对手生生打死。 即便是热兵器时代,若是在战场上呆久了人亦容易被兽性侵染。 而在冷兵器时代,这种厮杀的情况下人的兽性更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吼~!!”一位国防军的骑兵咆哮了一声,他持刀的右臂被斩断了。 而他血红着眼珠子竟是从战马上纵身一跃,血红着眼珠子扑倒了一名鞑靼骑兵。 竟是直接张开了嘴,毫不犹豫的咬住了这鞑靼骑兵的喉管…… “嗷~!!”勋贵家的子弟们,这是初踏战场。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知道,若是今天冲不出去或者守不下来他们就死定了。 是以,在这一刻他们身上的兽性亦是被激发了出来。 人在求生的状态下会变得无比的疯狂,他们现在就是如此。 双方现在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说实在的,这些个勋贵子弟的家里其实也没有想到鞑靼人居然真的进攻潮白河坊市。 大家下意识的以为,对方不管是疯了进攻京师还是四周围劫掠。 都必然不会大兵压近于潮白河坊市,而且以往鞑靼的劫掠也极少重兵针对一个城池。 顶多是一片区域,散开来劫掠后撤离。 自家的子弟前后带着的各家老亲兵们数百,再有国防军一个营的驻守。 即便是来了三五千鞑靼的精骑,他们也能够支撑并派人求援啊! 京师这么近,附近又驻守着国防军、京营。 要救援他们顶多几个时辰的事情,谁特么想到鞑靼人居然疯了三万精骑都来潮白河啊! “直娘贼!干死他们!!” 却见那坊市内数百的城狐社鼠们红着眼珠子,嗷嗷叫着扑杀出来补进了军阵中。 更有那码头上的力工、水军舰船上的战兵千余,无声的拿起了刀枪步入这阵中! “嗵嗵嗵……轰!轰!轰!!” 亦是这双方厮杀正酣时,猛然间鞑靼后阵处突然被人炮火轰击! 第五百一十九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三) 这突变让众人不由得愕然望去,便见得一标人马约三千精骑轰然杀出! 为首者,乃是一员小将! 却见这名小将身着玄色精造国防军制式将铠,一骑绝尘从那丘陵处跃出! 眼见他盖着面甲见不得面容,然而那稔熟的马术、与身上的铠甲一般全身玄色高大的战马。 这些都无声的说明了这位冲在最前方的骑将,身份绝对不一般! “轰!轰!轰!!……” 鞑靼本阵的炮击并没有中断,无数的炮弹疯狂的落在了他们的本阵上。 这使得原本在潮白河坊市区域的鏖战的鞑靼骑兵们出现了一丝慌乱,而勋贵、国防军这边却气势大震! “哈哈哈……火筛汗不辞而别,却是何故?!” 便是炮火的轰鸣声渐渐落下后,那冲在最前方的那名少年小将突然朗声大笑。 “竟是来痴虎儿所居作客,却不曾知会!此非为客之道啊!” 痴虎儿?!顿时一众勋贵、国防军战卒们泪流满面啊! 卧槽尼玛!玉螭虎杀回来了,可算是有救了啊! 这些个勋贵子弟们不是其他普通人,他们可知道玉螭虎的厉害。 他此次往宁夏卫作战,便是弃守绥延而直面鞑靼火筛部及安化王朱寘鐇部。 甚至开战不过数日便快马来报,已将叛逆朱寘鐇及所部尽数生擒。 并与鞑靼数次交锋,阵斩千余正在对峙。 这个消息当时让国朝军部声威大震! 要知道,帝国皇家国防军虽然人数不多却一直消耗极大。 对于这点虽然不必户部出钱,但国朝诸部及内阁还是免不了要嘀咕。 弘治皇帝自己心里也忐忑,虽然国防军在粤北、黔州皆有斩获。 然而对阵上鞑靼本部大军,又是以少对多……能占便宜么?! 玉螭虎用实际的功勋回应了这种质疑,仅仅是万余国防军军伍出击而已。 但已经能够直面鞑靼两万余骑兵,并击溃安化王万余军伍、生擒其人。 更是保持与鞑靼对峙中,完成了阵斩千余的功绩。 仅是此项,就足以让整个朝堂直接闭嘴了。 毕竟九边多次动用了数万军伍,却无法对鞑靼有所斩获。 王越那样的动用数万人,能够阵斩数百都是天大的功绩、要大吹特吹一番的了。 张小公爷这次可是人数处在劣势上啊,居然能够死死的抵住鞑靼保持对峙。 而且还击破了逆贼安化王朱寘鐇将其生擒,并阵斩了千余鞑靼。 这怎么算都是大功绩了。 “哈哈哈……本汗还道是何人前来,居然是风云麒麟儿啊!” 那火筛并没有直接被轰死,居然还能大声应喝。 “本汗便是不曾道别,麒麟儿亦不是寻来了么?!” 火筛不愧为鞑靼此时之一代枭雄,竟是在炮击后很快的控制住了鞑靼精骑。 却见他朗声大笑:“草原上的雄鹰们,让我们的朋友与我们的弯刀谈谈!!” “喔噢入~!喔噢入!”火筛的一声令下,他身边的鞑靼骑兵们轰然杀下! 然而此时鞑靼三万精骑,有着近两万是在进攻潮白河坊市的。 方才那一顿重炮轰击火筛他们完全没有任何的准备,这导致的是那一顿炮击之下损失颇大。 至少伤亡了两千左右的精骑,尽管火筛一定程度上拉回了局面。 然而真正能够派出来去应对于张小公爷的,仅仅是不足三千骑! 火筛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不足三千骑稍阻一番张小公爷。 随后他需要飞快的重新将鞑靼精骑组织起来,发动对张小公爷的反击。 “不要管本阵!进攻潮白河!!” 火筛发出了这道命令,随后一摆手:“集结!集结!!” 亦是这个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张小公爷两侧分出了两支精骑轰然与鞑靼的精骑直接撞上! “嗡嗡嗡……”双方毫不犹豫的,直接先射出了一轮箭雨。 冲在最前方的国防军骑兵十余骑闷哼着跌落战马,更有十数人身上插着明晃晃的箭支咬着牙继续突进。 鞑靼人毕竟是生活在马背上的民族,且他们又是鞑靼骑兵中的精骑。 他们在弓马上的优势,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而国防军这边仅仅是对不足十骑的鞑靼人造成了伤害,被国防军射落战马的鞑靼人也仅仅是寥寥数人。 “哼~!着!!” 却见罩着面甲的张小公爷怒哼一声,抽出战弓搭上精钢箭一个满弦! “嗡~!……扑!” 却见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鞑靼人还没有来得及得意,便惊恐的咆哮着被张小公爷射落了战马。 这一轮的箭雨落尽时,张小公爷的三千精骑直接与这鞑靼精骑们“轰~!!”的撞到了一起。 亦是这个时候,便可以看出来国防军在铠甲上、在军械上、在训练上所占据的优势! “呼啦~~”张小公爷手上那杆长枪樱红的血避飞旋舞动,瞬间便“啪啪啪~”的将数名鞑靼骑兵挑落! 而在他的左右两侧则是发出了声声的娇喝,那些个流矢、骑兵还未接近张小公爷便被挑飞了去。 若是从上空往下看,会不由自主的惊叹这近万骑兵对冲的那种震撼! 隆隆铁骑如海上掀起的两股惊天巨涛一般,一股黑色、一股灰黄…… 滚滚而来,轰然相撞! 仅仅是一个瞬间,撞击到了一起的骑兵们轰然吼叫着跌落在战马的就有数百人。 那个瞬间中,血浪滔天掀起! 鞑靼骑兵们在甲胄、兵器方面的劣势,此时便被凸显了出来。 国防军这边几乎人手一支长枪,远远的便能够用骑枪的手法将他们刺杀下来。 而在刺中了对方的同时手里的长枪直接弃掉,或是抽出链枷、或是抽出战刀。 直接接着战马的马速冲行劈砍! 鞑靼骑兵们的弯刀斩在他们的铠甲上,只是擦出一团的火星。 然而这些个国防军骑兵们的战刀砍在鞑靼骑兵的身上,直接便是带走成片的血肉! 而若是再往下看,则会看到一支箭头不断的如同精准的手术刀一般将鞑靼这股灰黄色的潮水切开! 无数的鞑靼骑兵似乎疯了一般,不断的试图阻止、截断这支箭头。 然而这支箭头却是如此的锋利,他近乎没有任何阻碍的疯狂的切割这股灰黄色鞑靼大潮! 第五百二十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四) 若是再拉近而看,便可以看到那箭头最前方罩着面甲、身着将铠的身影。 那身影掌中的长枪如同游龙玄舞,似乎带着一种莫名的韵律。 他轻巧的拨开一支支的流矢,那些无论是嚎叫着还是呼喝着的鞑靼人…… 在他的长枪前,都如同纸糊的一般。 枪身飘然抖动,便可见的几名鞑靼骑兵惨叫着跌落战马。 横、扫、挑、刺……在乱军丛中,他那端坐在战马上的身影似同自家桃林中闲庭信步。 “莫日根!拦住他!拦住他!!” 火筛赤红着眼珠子,嘴里发出了愤怒而剧烈的嚎叫。 他之前的那次会面就看出来这位麒麟儿不简单了,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麒麟儿居然强悍如斯! 亦是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了这麒麟儿的大父是谁。 该死的!为何本汗就忘了,他的大父便是曾经追杀的满都海他们一度不敢南望的黑魔鬼! 火筛心里这么想的,但脸上却没有一丝懊恼的神色。 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要稳住,要比任何人都稳住! 无数双的眼睛无声的在盯着他,哪怕他仅仅是露出丝毫不对劲儿也会被人注意到。 “再去两千人,破掉潮白河!” 火筛缓缓的抽出了自己的弯刀,猛然挥下:“长生天的子孙们,去夺取我们的荣耀吧!!” “嗷呜~~” 此次的嚎叫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意气风发,听着更像是狼群在绝望后发出的凄嚎。 “哈哈哈……莫日根!你居然没有走?!” 张小公爷略显稚嫩却无比狂放的声音再次响起,莫日根听得这话不由得面皮涨红。 他那会儿可是被妙安小姐姐直接一枪就给抽地上去,生擒回去的啊。 如今张小公爷提起这茬儿,那不是明明白白的打脸么! “吼~!!”莫日根直接吼了一声,也不搭话疯了似的打马上前。 手中的弯刀猛然扬起,整个人如同苍鹰一般!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张小公爷…… “咣当~”唔……有姿势,没实质。 可怜的莫日根再次一枪也没扛住,直接被整个人“轰隆~”的一下抽的近乎翻落下马。 更惨的是后面跟上来一个胖大的身影“哇哈哈哈~~”的狂笑着,竟是用刀背“啪~!”的抽了一把。 随后本就摇摇欲坠,被刀背一抽眼前一黑要晕过去的莫日根直接单手擒住。 一把丢到了自己的马上,按住后手脚麻利的扎捆了起来。 “小公爷,咱接的可好呗!” “哈哈哈……户必裂啊,这莫日根便算作是你的功绩了罢!” 说话间,那道身影已然杀穿了鞑靼军阵。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火筛那正在提速的战马,隆隆的向着他们奔来…… “轰隆~!”亦是这个时候,潮白河坊市外的车阵终于支撑不住了! 在重骑兵们的冲击下,这数百人、千余水军战卒、数百城狐社鼠与勋贵子弟们的硬扛下…… 足足支撑了数个时辰! 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功绩了,然而……车阵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支撑住! “吼~!!”黎威抽出了自己的佩刀,没有任何一丝的犹豫疯狂的扑出了车阵。 那车阵外的鞑靼重骑兵仅仅是刚刚冒头,便被他的战刀“刷~!”的一刀斩中了躯干。 这鞑靼骑兵惊恐猛退,然而胸腔却还是在这一刀下被斩开。 “杀贼啊!!” 火枪手们“刷~”的甩出了刺刀,循着阵型“扑扑扑……”的进行突刺! “刺~!收!!刺~!!” 水军战卒的伍长们,开始默默的组织自己的军伍进行反击。 亦是这个时候便看出来国防军的训练,究竟有多重要了。 这一个营刨去了炮兵、骑兵,仅余下的二百余人竟然在裂成一支支伍长带领的小队下依然能反击。 水军战卒们亦是不遑多让,居然在车阵破后硬生生的扛住了鞑靼人的冲锋。 “扑扑扑……”长枪手默默的顺着大盾手的缝隙,将长枪狠狠刺出。 大盾手赤红着眼珠子,手上、颈上的青筋暴起!死死的抵住大盾。 那些弩箭“咄咄咄……”的击打着盾牌,不时的有几支弩箭“嗖嗖~”的射入阵中。 有人倒下了,后面便有人默默的接上。 那些个勋贵子弟们已经气喘吁吁的冲到了货栈的位置,凄惶的回头望去他们满心悲凉。 与近两万的鞑靼精骑对砍这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他们完成的。 但这完成的代价,是那些他们家中的老亲兵们近乎战损殆尽。 即便是如此,亦有好几家的子弟再没回来。 国防军的骑兵们没有一个能撤出来的,全员皆战死在了阵地上。 “还冲么……” 一名勋贵的子弟喃喃自语,看了看身边的人他几乎就要哭出来了。 那些个老亲兵可都是家里多年累积下来的啊,要养出来一个极为不易。 结果现在,他们这数百老亲兵们、带出去甚至能纵横九边干掉一些鞑靼小部落的队伍。 现在还能站着的,拢共算下来都不到百人。 “直娘贼!杀!杀光了拉倒!!” 好些个勋贵家子们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他们死死的盯着正在苦战着的车阵,有几个“兹拉~”的撕下了站裙上的布条。 然后用牙齿配合着手,绑住自己那不断颤抖着还握刀的手。 便是此时,他们隐隐的感到地面的震动似乎在变大。 随即他们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愣愣的看着远处京师方向! 却见那一方烟尘滚滚,没一会儿一员虬髯银甲的老将轰然从道路的尽头冲出! “吾大明帝国张懋在此!鞑靼安敢放肆!!” 随着这霹雳一般轰然炸响的怒吼,似乎这战场上那厮杀血腥之气都为之一顿! 甚至那远处的火筛亦无比愕然的望着那身影,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惊恐! 轰隆杀来的老将身后,乃是滚滚如潮一般尽然黑甲的骑兵! 那骑兵隆隆杀来,竟是延绵不绝汹涌澎湃! “哔~!!”尖锐的骨哨声凄厉的响起,无数的鞑靼骑兵愣愣的听着这哨声。 好一会儿了这些鞑靼的骑兵们,才发出了狼一样的嘶嚎,竟是毫不犹豫的掉转马头开始疯狂的逃窜! “贼遒休走!留下狗头!!” 第五百二十一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五) 一众的勋贵子弟们这是泪流满面啊,爷爷啊!祖宗啊!您可算是来了啊! 亦是这个时候,前后左右皆烟尘四起。 眼见得京师各支军伍轰然杀来,火筛发出了一声悲愤的嚎叫竟是轰然开始突围。 即便是现在,鞑靼的精骑依旧有两万余人之多。 火筛及诸部头人旗纛不倒,是以整个鞑靼精骑们实际上战心未损。 这些鞑靼精骑果然强悍的厉害,竟是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汇聚成军轰然杀出! 那些围拢过来的京师各营多是步卒,根本就无法对他们进行合围。 竟然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汇集,随后轰然向着边上杀出。 “嗖嗖嗖……”一支支的弩箭不断的向着试图追击他们的大明军伍射去,张小公爷见状叹气。 他知道一旦这鞑靼选择了逃窜,想要追上他们便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两万多精骑若是往宁夏处破关,几乎没有人能够在城池外抵挡他们。 “轮换阵型,善射者随我来!注意四周侦骑!伤者留下!” 换上了一匹战马,张小公爷拎上了强弓、挂上箭囊便轰然追去。 却见国防军的军伍中顿时分出二百余骑,随着张小公爷打马而去。 还能一战的骑兵们默默的换马跟上,而受伤的则是留下打扫战场。 虎头老国公终于冲到了潮白河坊市阵地前的时候,鞑靼人却早已经汇合大队突围而去了。 远远的看着孙子率着队伍追去,他便知道孙子要做什么了。 “陈侗!率五千精骑携五日粮秣,追上去!” 虎头老国公低声喝了一句,随后便挥手让人打扫战场。 他肯定是不能去追的了,弘治皇帝让他带兵清扫京师一带已经是极限了。 绝对不可能同意他率军出击,去追击鞑靼的。 京师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而虎头老国公又是京师安全的最大保障之一。 张小公爷并不知道自家大父让陈侗率军来援,他现在带着二百余国防军追在火筛大队身后。 只要瞅准了机会,便是“嗡~!”的一箭射去。 十箭中有六箭能中,那些鞑靼骑兵们惊恐万状! “让射雕手去!!” 火筛在队伍前方无比的烦躁,这次作战是失败了。 彻彻底底的失败了,而且还败的似乎有些不明不白。 火筛现在最头疼的不是如何出关,两万余鞑靼精骑若要强行出关大明根本拦不住。 他现在最头疼的是如何与这些头人们交代,当他命人吹响骨哨的时候那些头人们眼神就不对了。 大家跟着你火筛,那是因为你能带大家吃香喝辣的。 可……尼玛!说好的潮白河坊市,咱抢一把发达的呢?! 这特么抢个卵子啊! 那些原本对他火筛极为热烈的头人们,现在都默默的与他拉开了距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汗,这些头人们不对劲儿……” 铁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上来,跟在了火筛身边低声道:“大汗当早做准备。” 火筛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铁佛亦不曾多说,缓缓的退到了他的身侧不再言语。 “嗡嗡嗡……”张小公爷皱着眉头,提刀拨开了几支羽箭。 手掌上有些生疼,他知道这是鞑靼人的射雕手来了。 身后的两个壮硕的身影很快跟了上来,却听得那胖大身影咕哝道。 “小公爷,您且先歇着!这儿有我和肥龙先盯着!” 那一身皆是腥血的肥龙抹了一把虬髯皆张的脸,嘿嘿的笑着道:“射雕手,属下亦是杀过的!” 张小公爷没有拒绝,刚才作为箭头的他能够支撑到现在都还没翻倒已经近乎极限了。 “不要太过心急,以稳为先!咱们人少、对方旗纛未乱,别被人反手包了饺子。” 肥龙、户必裂二人悚然一惊,赶紧点了点头。 这二人虽然是仗也打了不少,但这种大型战役却没有经历的太多。 是以刚才他们还很兴奋的琢磨着,要宰了多少个鞑靼。 毕竟大明现在是以首级算军功的啊,杀良冒功在张小公爷这里他们是不敢干。 但杀几个鞑靼人换功勋,他们是非常乐意的。 然而张小公爷的一番话让他们很快的清醒过来,这鞑靼人可没有彻底战败啊! 也就是说,人家那不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便如张小公爷所说,对方旗纛未乱呢! “还请小公爷放心,标下一定小心!” 玉螭虎看他们神色认真,这才点了点头将箭头位置交予他们。 自己则是退到后方暂且歇息,恢复一下体力再行追杀…… 潮白河坊市上,一众勋贵子弟们“哇~~”的就哭出来了。 这可真真是活下来了啊,再瞅瞅身边的情况。 好几个熟悉的面孔都瞧不着了,家中的老亲兵们还活着的就没几个。 顿时这心中是无比的悲凉…… “嚎甚子?!你们祖上可都是马背上给你们挣下的富贵,有甚好嚎的?!” 虎头老国公猛的一瞪眼,对着这些个勋贵子弟们吼道。 “身死是命,未死是运!祖上的富贵要守住,还得你们去拼!” 叫虎头老国公这么一吼,顿时这些个勋贵子弟们都不敢吱声了。 虎头老国公可这是大明现今勋贵里的头一号,都知道两代帝王对他的恩宠。 “东第之冠”这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从先帝到当今陛下对这位老国公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旁人不甚清楚,他们这些个勋贵子弟能不知道么?! 当年对于他这位庶出的子弟,能否扛起英国公家其实勋贵们都存疑。 这位老国公也没解释过半句,在九边默默的杀的是人头滚滚。 用这种方式,让所有质疑他的声音全都闭嘴了。 几代帝王为啥要将虎头老国公留在京师、掌管京营,怎么辞都不让退?! 除了让这位他们都知道极为能打的老爷子护着自己小命,再就是这位老太爷实在是封无可封了啊! 若是放他去九边,那倒是能杀出一片天地来。 可杀完后呢?!咋封赏啊?! 他都大明第一国公爷了,再往下得封王了啊。 第五百二十二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六) 出于全盘的考虑,除非是危及大明生死存亡的事情。 否则虎头老国公只能是在京师里呆着,放出去他能吃人。 但这封赏可不好办,一不小心若是权柄过盛于他、于皇家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好了!都收拾一下,回头该有的功勋少不了你们的!” 虎头老国公一摆手,这些个勋贵子弟们赶紧作揖退到了一边。 却见虎头老国公缓步走到了那些个国防军战卒们的身边,尤其是那正在包扎的黎威。 黎威见得老国公过来,激动的要站起来。 却被老国公按着坐下,然后肃穆的给他行了一个军礼。 随后环顾四周,给这些个国防军的战卒们行了一个军礼。 “这道礼,是老夫敬诸位的!诸位未负国防军之名、未负陛下天子刀盾之名!!” 却见虎头老国公无比肃穆的望着他们,慨然喝道:“本将定将此事,报于陛下!” “诸位为国征战、不畏生死,陛下决计不相负!帝国决计不相负!!”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黎威等人眼眶就红了。 不少战卒们“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嗷嗷的哭着…… 亦是这个时候,各部的兵马都陆陆续续的赶到了。 还有老国公带来的,在马车上的医者们开始下车给他们清创、敷药。 老国公则是让人快马回京禀告,鞑靼人袭击了潮白河坊市。 现已被击退,潮白河坊市无损。 然守军损失甚大,斩获则正在统计中。 另往绥延之国防军张仑部,突然出现在战场上袭杀火筛本阵。 火筛败退后,张仑率部追击。 英国公张懋则令陈侗率京营五千精骑,支援所部…… 军部里,弘治皇帝听着前线一份份的汇报那心潮起起伏伏。 边上的成国公、王越等人,更是不住的擦汗。 沙盘上已经换成了潮白河坊市区域,一支支的旗帜代表着鞑靼和大明。 当最终传来鞑靼退去的消息,弘治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 “火筛……果然非常人也!” 王越擦这头上的汗渍,躬身对着弘治皇帝作揖道:“此番,天佑我大明啊!” 边上的三大学士那差点儿就晕厥过去了,这特么人生大起大落太刺激了啊! 最初的消息传来就是鞑靼出现在了潮白河坊市,所有人顿时悚然一惊! 这潮白河坊市现在可是大明内库、户部,包括了勋贵们的聚宝盆啊! 若是那里被洗劫了,大明的财源要损失泰半啊! “痴虎儿是怎么做到的?!他是怎么猜到火筛要袭击潮白河坊市?!” 弘治皇帝回过神来,很快的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王越更是苦笑着叹气道:“而且从绥延直接赶赴京师,时间太紧了……” 弘治皇帝神色肃穆的点了点头,走到了挂着九边地图的位置。 望着绥延到京师的路途,叹气道:“不知痴虎儿如何辛苦,才赶赴到了京师……” 众人默然,由延绥榆林区域到京师潮白河千余里。 鞑靼人杀来算是较快的了,即便是如此他们杀奔京师亦花费了近十日之多。 而在这个时代里面,鞑靼人是公认行军速度最快的队伍没有之一。 据后世的《蒙古族古代战争史》载: “每天平均行军速度达到90至95公里。” “它的突击攻占北俄罗斯,只用了 2个月零5天时间,每天的平均速度达到85至90公里……” “攻占南俄罗斯,只用了2个月零10天时间,每天进攻速度达到55 到60公里……” “攻占匈亚利和波兰,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每天进攻速度达到58到62公里。” (《蒙古族古代战争史》240页) 超远距离行军加上超机动性,通常是对方刚刚接到国境上出现蒙古骑兵的报告一脸懵逼。 还未召开作战会议,一抬眼人家已经在城下开始围城了。 而这一次,火筛可谓是将这种特性显示的淋漓尽致。 三日时间他汇合大军,再以数日从晋阳附近直接杀至京师潮白河坊市。 其算计不可谓不深、速度不可谓不快,甚至如果没有痴虎儿在关键时刻赶赴战场恐怕潮白河已被洗劫了。 但痴虎儿是怎么做到的?!他又是如何判断出火筛的进攻方向是在潮白河?! 弘治皇帝和军部没有怀疑张小公爷知情不报,因为他根本就来不及报。 从延绥到京师潮白河,他需要比火筛更快的抵达战场。 那么他自然是来不及给京师做汇报的,必然是要沿途不断的高速行军。 否则的话,如何能够赶追上鞑靼人?! “痴虎儿,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啊……” 弘治皇帝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孩子,沿途肯定吃了不少苦头……” 其实不仅仅是弘治皇帝想知道张小公爷是如何做到的,火筛更想知道。 从他看着张小公爷出现在京师后,他就想知道张小公爷是怎么来的。 进攻潮白河的计划在他撤离宁夏卫的时候,甚至他的女儿都不知道他有何打算。 直至他赶赴晋阳附近,与其余鞑靼诸部汇合才将计划和盘托出。 而且当时并没有耽搁多久,直接让部族除去精骑之外的其他部分出关。 这也是为了造成一个假象,显示他们已经出关不在关内了。 试图用此迷惑延绥地区放松警惕,然后再突然以精骑发动袭击。 劫掠完毕后,再快速的从以为他们已经出关了的延绥地区直接冲出去。 一切似乎都计划的非常好、非常合适,但张小公爷这个变数让整个作战计划彻底失败了。 当时潮白河坊市已经要被攻破了,然而张小公爷的这一轮炮击外加精骑突袭直接打乱了计划。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不仅仅是环绕着弘治皇帝,更是环绕着火筛。 阵营后方有射雕手坐镇果然损失降低了很多,除了几个射雕手脑子一抽出阵追人家。 被人家直接钉死在了路边之外,火筛部并没有太多的损失。 比较麻烦的是他们也无法进行劫掠了,尤其是发现追踪他们的大明精骑已经达到了五六千人之多。 第五百二十三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七) 而且对方的小股骑兵伍不时的与两侧的鞑靼骑兵交手,双方已经互相碰撞了好几次。 火筛非常清楚如果继续耽搁下去,在这里被围住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命令加快行军速度,并不要试图袭击明军。 那位风云麒麟儿玉螭虎似乎知晓了他的想法,自鞑靼骑兵不再主动袭击后明军也没有发动袭击。 他们只是默默的盯着鞑靼的骑兵队伍,似乎只是在监视他们离开大明境内一般。 这使得鞑靼方面更不敢轻易的分兵去劫掠了,否则的话被人家逐个击破那可不是好玩的。 返身吃掉这五千余骑?! 这是在大明境内啊,若是没吃掉被缠住了…… 直接无数的卫所就红着眼珠子,上来围殴了。 于是火筛只能是下令所有人先啃着囊子,喝点儿马奶出关再说。 好在这些鞑靼骑兵们都是各自部族的精骑,对此倒也全无障碍。 只是各部族的精骑们跑着跑着,就不由自主的开始各种聚在了一起。 顿时整个军伍显得有些泾渭分明,这一分下来火筛部的优势凸显出来了。 火筛及支持他的部族,竟是占到了队伍的五成以上。 而那些与火筛疏远的部族,则是仅仅只有二成有余。 余下的部族则是保持着观望状态,与火筛保持着若即若离。 亲近火筛的部族只有那么几个,但架不住火筛部族本身就精骑甚多。 毕竟即便是历史上达延汗未曾身死,征服鞑靼诸部的时候亦多依靠火筛部。 目下的整个精骑队伍中,火筛自己本部的精骑便有七千余人。 支持他的各部算下来有五千余,这已经占据了整个鞑靼军伍中的半数。 且现在还未出关,鞑靼诸部哪怕是再傻都知道现在乱不得。 于是即便是不情不愿,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跟火筛翻脸。 回到草原上才是他们的天地,这里……可还是大明的境内呢。 隆隆隆的战马在驿道上飞驰着,国防军的骑兵现在甚至敢在一二百步外看着这些鞑靼骑兵。 鞑靼的骑兵们亦是默默的看着他们,双方一言不发极为有默契的仅仅是互相注视。 这些国防军的骑兵们,会随着鞑靼的骑兵行进而行进。 沿途只是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会袭击也不会靠近。 数日时间,鞑靼精骑很快的就抵达了延绥。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刻意的避过那些堡子,沿途的堡子惊恐的望着这些鞑靼精骑瑟瑟发抖。 然后又看到了紧随着他们,一直在左右的黑甲骑兵。 尽管这些个黑甲骑兵们并没有亮明旗帜,但依旧可以从他们的铠甲上看出大明的痕迹。 虽然是好奇,但却没有任何人出堡子去一探究竟。 终于,马队隆隆隆的从延绥破关而出。 但鞑靼人却突然间驻留在了关外的草场上,从延绥出来的大明军伍此时也跟了上来。 双方就这么在草原上远远的对峙着,谁都没有发动进攻。 “火筛汗,现在跟那位麒麟儿见面还能谈吗?!” 牧民们都在关外的草原上翘首以盼,然而他们等到的却不是满载而归的队伍。 一时间所有的牧民们都陷入了深深的失望,甚至绝望。 冬天就要到了,草原上的冬天一年比一年更冷。 白灾将牛羊冻死无数,没有了物资的牧民们熬不过这个冬天。 这些牧民们唯一的期盼,就是火筛汗带着他们的头人能够从大明掠夺来足够的物资。 那些物资支撑着他们,度过这个更加冰冷的冬季。 “自然是可以谈的,那位玉螭虎不是一般人……” 火筛感叹的望着这些个头人们,心里叹气。 怎么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鞑靼就没有诞生出一个来?! 莫非真如大明人所说的,伟大的成吉思汗一个人已经用尽了整个鞑靼所有的气运吗?! 哪怕到了现在,火筛依然很好奇究竟那位玉螭虎是如何发现自己计划的。 他又是怎么赶赴到了潮白河,对自己发起进攻的。 “只是要付出的代价或许会略大一些,包括了我们需要对他们的赔偿。” 火筛望着这些个头人们,轻声道:“当然,这次诸位与本汗一并去罢!” 这个提议倒是让这些头人们不由得一愣,这……嘛意思?! “本汗此番……” 火筛似乎有些懊恼的叹气了口气,这才道:“却是大意了!” 这话说的诸部的头人们皆尽默然,这次的损失不是一句“大意”就能够解释的过去的。 总得有人需要负责,而这个负责的人必然是火筛。 “想必诸位也想知道,此番我等输在何处。” 火筛似乎有些意兴阑珊,叹了口气道:“亲自见见那位玉螭虎,至少他有什么条件大家也都能清楚。” 这一番话说出来,倒是让这些头人们高看了火筛一眼。 哪儿有谁是不犯错、不吃亏的?!能够直面自己的错误,这也是草原上的汉子嘛! “铁佛,你去一趟罢……” 便是这个时候,头人们听得火筛对着身边那个大明人道:“好歹,你的大明话说的明白。” 铁佛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望了这些个头人们一眼便出门了。 没一会儿,帐外便传来了一阵的马蹄声。 “这些时日诸位也都辛苦,先喝上几杯稍待便是。” 说着,一挥手便有汉子们将马奶酒端了上来。 头人们一琢磨,也不由得叹气。 端起了酒碗没滋没味的喝着,互相之间都保持着沉默。 好一会儿了,才听得帐外传来了马蹄声。 然后见得铁佛脸上带着一道鲜血淋漓的鞭痕,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受苦了……” 火筛看着铁佛,眼中似乎升起了一丝的愧疚。 铁佛却摇了摇头,沉声道:“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 说着,便见得铁佛对着火筛行了一礼沉声道。 “玉螭虎愿意与大汗一叙!规矩同上次一般,允许诸位头人随同但不许卫士去。” 火筛似乎松了口气,微笑着道:“能同意,便是能谈!” 第五百二十四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八) “能谈么?!” 在国防军的阵营里,熊烈山也有些疑惑。 他是最近赶赴到阵营里的,原本他负责清扫和驻守宁夏卫。 张小公爷匆匆离开后,他清理完毕了宁夏卫留驻了一个营。 带着剩下的人马便匆匆赶赴延绥,并开始收集战马随时准备阻击出关的鞑靼。 “当然能谈,且火筛应当会给我们些许惊喜。” 张小公爷满脸风霜,人却不显得疲惫。 只是连日赶路身上的铠甲多是之前征战留下干涸的腥血,黑色的战袍也染红了。 这几日都没有时间更换,几乎都是在马背上撑下来的。 妙安、足利鹤二女也显得很疲惫,因为这次追击实在是要追的太远了。 所以跟随的只有樱子精选出来的十人姬武将,还有服部两姐妹。 这两姐妹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她们的追踪术帮着张小公爷多次判断出鞑靼人的动向。 “麒麟儿,咱家随你一并去罢!” 亦是赶赴到了延绥的戴义,这个时候默默的站了出来。 “走罢!想必火筛等着急了。” 张小公爷笑了笑,摆手带着人缓步上马。 车阵“隆隆隆……”的打开来,熊烈山亲自率队压阵。 三千精骑轰隆杀出,随后便是张小公爷带着百骑缓缓向前。 对面的鞑靼阵营亦打开了一条缝隙,火筛沉默的带着诸部的头人们打马而出。 双方极为有默契的在相距一百步左右的距离,挥手让身后的百骑停下。 张小公爷带着姬武将们和老戴义直接向前五十步,火筛亦是带着头人们在同样的距离行进后停下。 服部小姐姐这次没有背着箱子,而是从战马侧面卸下了折叠的桌子、凳子。 从另一侧拿出来的,则是一个小箱子装着的碳炉、铁壶和茶具。 “麒麟儿果然雅致,便是沙场之上亦不忘品茗之事啊!” 火筛笑眯眯的看着服部姐妹将桌凳打开,然后在一边悄然煮茶。 张小公爷玉螭虎微微一笑,那双丹凤桃花端的是惹人心悸。 “平生无他好,唯口舌嗜。倒是叫大汗见笑了……” 一众头人们这是第一次直接面见玉螭虎,即便是他如今满身风霜沙场气。 即便是他多日未曾更衣洗漱,即便他曾杀的鞑靼人头滚滚、坏了他们的计划。 这些头人们亦不由得在心里轻叹,这如此绝艳之男子究竟是如何生出来的啊! 尤其是再想到这俊俏的如同佛子一般的少年人,居然是率军冲阵甚至杀破火筛本阵的小将…… 顿时这些头人们心下暗淡,他才多大啊?! 大明若是有他在,恐怕以后自己这些草原人只能仰其鼻息了。 “大明皆谓玉螭虎乃‘天下风云麒麟儿’,本汗曾以为大言而已。” 火筛望着张小公爷,眼神中满是诚恳。认认真真、一字一句的道:“却是本汗有眼无珠了。” 张小公爷似乎对这句夸奖完全不在意,笑呵呵的摆手叹气道。 “却也还不是叫大汗一计而算之了么?!大汗呐,这是在夸自己罢?!” 火筛却不显尴尬,反而是发出了炮仗一般的笑声:“哈哈哈哈……似乎却属此理啊!” 边上的头人们一言不发的看着二人打机锋,老戴义则是默默的掏出本子来讲他们的对话记上。 速记这门本事几乎是这些个身处高位的老宦官们,无师自通的一门本事。 毕竟他们很多时候是需要充当皇帝的书记官,将皇帝的很多对话、讲话记录下来的。 “说到此事,本汗很好奇麒麟儿是如何发现本汗已率部离开的?!” 亦是这个时候,服部小姐姐将水煮滚泡上了茶端上来摆在了桌子上。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笑眯眯的对着火筛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在火筛拿起茶杯轻抿的时候,轻声回答道:“你猜!” “噗~!”这句话一出口,火筛直接就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了。 众人想过无数的可能,却没有想到这位小公爷居然会如此调皮的回答。 火筛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叹气道:“那……可以告诉本汗,你如何得知本汗要袭击的是潮白河吗?!” 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的张小公爷,眼神很纯洁的望着火筛笑的很是无辜。 “你再猜!” 火筛无奈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叹气道:“那你如何在数日内由延绥赶赴京师,这总可以说罢?!” 这回张小公爷倒是没有让火筛继续猜,而是站起身来对着火筛长揖一礼。 火筛见状略有些不知所措的站起来,张小公爷这才轻声道。 “小子赶路之策,是跟您学的呢!一人三马,携带精粮、沿途不歇直奔京师!”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轻声道:“而且,我比大汗要提前一晚抵达呢!” 火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坐下轻叹。 难怪他能够调集火炮助阵,原来是比自己提前一晚抵达啊! 张小公爷则是在心里撇嘴,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其实是凌晨抵达的。 我更不会告诉你,调集的火炮都是临时从铸造司那边抽调的。 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你,我其实没猜到你一定会袭击潮白河。 但从你调集精骑猜到你会进行劫掠,配合痕迹追踪找到了你与其他鞑靼诸部汇合的痕迹。 并根据延绥的回报、留下的痕迹判断,你将要往京师去。 于是从延绥调集了战马组成精骑,连夜赶赴京师。 咱并不知道你会袭击潮白河,只是在京师与个堡子、庄子中间的位置停驻等待。 因为已经知道虎头老国公在重要的区域,都派驻了国防军的人。 一旦哪里的炮声响起,就是你袭击了哪里。 赶赴过去就成了。 聚集了三万余鞑靼诸部精骑,你火筛肯定不可能只是满足于洗劫京师周边的庄子、堡子。 而重点区域又都有国防军一个营驻守,国防军的一个营都是带炮兵的。 炮声一响,声传数十里。 所以逮住你并非什么难事儿。 “好罢、好罢,那么……可以说说若是要交易的话,我等需要付出什么吗?!” 第五百二十五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二十九) “赔偿!” 张小公爷的笑容渐渐的变淡了,望着火筛一字一句的道:“首先要谈赔偿!” 火筛虽然不知道为何张小公爷如此坚持的要赔偿,但还是点了点头。 “请您把条件都说一说,然后本汗与诸位头人商议后给您答复。” 但张小公爷却摇了摇头,望着火筛一字一句的道。 “赔偿,这是先决条件!若无此项,则不必再谈了!” 火筛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而是望向了那些头人们。 此刻的情况能容得他们不答应么?! 已经是战败出关了,接着的冬天如何熬过去?! 若是没有物资的支持,那么不必大明军伍出关剿杀。 仅仅是草原上即将到来的白灾,就足以让他们在座的多数部族近乎完蛋。 会不会整个部族都完蛋,还得看运气。 “火筛汗,我们答应了!” 咬着牙说了这一句,诸部族的头人们仿佛脸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 鞑靼何曾向别人做过赔偿?! 但这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也没有底气谈下去。 “损失会有户部的人与大汗谈,其余人恕小子不认。” 张小公爷淡淡的道:“然后就是物资,可以交易的与之前谈好的一致不变。” “铁镬、布匹、粮秣、棉甲……帝国还能给你们提供一些燃料,京师所产的蜂窝煤。” 唔……蜂窝煤是个好玩意儿,顺便把炉子也推广一下。 而且这蜂窝煤那是可以长期供应滴,草原人习惯于烧牛羊粪作为燃料。 平日里这自然是无碍的,但到冬日里这就不够用了。 “抵付的话,可以用牛羊、皮草、马匹……” 张小公爷说到这里,顿了顿轻声道:“当然,我们也很缺人筑路……” 火筛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件事情他们之前已经探讨过了,有些话不必说的太过明白。 倒是火筛身后的诸部头人们有些莫名其妙,火筛亦似乎察觉到了这点。 转过身去望着他们,轻声用鞑靼语说了一句:“他们需要奴隶!” 鞑靼诸部头人们听得这话,猛然间心头一寒。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亦是此时火筛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寒光。 张小公爷若有所思的扫了一眼鞑靼诸部的头人们,随后那双丹凤桃花中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什么时候开始交易?!” 火筛望着张小公爷,轻声问道。 玉螭虎看着脸色似乎没有什么改变,但眼神中已然尽是杀意的火筛轻声道。 “你们凑足了补偿和交易的物资,自然就能开始交易了……” 说着,玉螭虎顿了顿轻声道:“为了表现诚意,我觉着你们先赔偿我们一千头牛……” 这话一出口,顿时火筛身后的诸部头人们坐不住了。 便见得一位跟火筛不对付的头人激动的站起来,瞪着张小公爷怒喝。 “什么?!一千头牛?!你怎么不去抢?!你……” 然而他话都还没有说完,火筛便突然站起来一抬手直接将他拎了过来! “不!火筛!你想干什么!!” 随着火筛开始动手,那些个远处阵营中火筛及亲火筛的部族亦开始动手了! 轰隆的马队全然杀出,营帐区域处不断的传出怒骂声、哀嚎声和求饶声…… 铁佛则是狞笑着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的轰然砸出,几个部族的头人大叫想要抽刀。 却被铁佛“轰隆~”一撞,整个人直接轰然翻倒。 也不知这铁佛如此肥硕的身躯,究竟是怎么有这么灵活的身手。 他甚至架住了几个头人砍来的弯刀,咆哮着连续几脚“砰砰砰~”的将他们踹的喷血翻倒。 “您要的一千头牛有了,还有至少一万人的奴隶。” 火筛“咔嚓~”一下将手里的头人那双手从关节上卸下,拿走他的弯刀将他掷在地上。 然后望着张小公爷淡淡的道:“我们……现在可以交易了吗?!” “当然可以!”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缓缓的站起来望着火筛轻声道。 “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给你五千石的粮食……” “具体的数量和价格,我会让人快马送往京师然后请我皇陛下派专人与你来谈的!” 火筛听得这话,脸色不变的点了点头。 那被他掷在地上的鞑靼头人满眼怨毒的望着火筛,咆哮着。 “火筛!你这头养不熟的狼!该死的叛徒!大明的狗!!” 铁佛这个时候走了上来,抬手便将这头人的下巴“咔嚓~”一下卸开。 这头人顿时发出“呵呵呵~”的声音,尽管眼神更加的怨毒却也一句话都骂不出来了。 “你们想要让你们的家人饿死吗?!想想白灾吧!只要归顺了火筛汗,你们就能得到庇护……” 远远的,火筛的亲随和那些支持他的部族已经在高呼了。 那些原属于其他部族的鞑靼骑兵、牧民们眼神中露出了些许犹豫,在草原上成为其他部族的牧民并不出奇。 战败者被划为奴隶,这都是常事。 他们自问还算是有些许力量,可以骑马弯弓。 所以对于成为火筛汗的部族一员,并没有那么的排斥。 “你们的头人已经倒下了,你们要随他们一起去做奴隶吗?!” 远远的,有人在声竭力嘶的呼喝着:“想想吧!为了你们自己!!” 那些部族的头人们见此,不由得目眦欲裂! 然而他们都被卸下了下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愿意为火筛汗献上我的忠诚……” 却见有的部族精骑在沉默了良久之后,看着自己部族被擒获的头人。 再看着包围了他们的火筛及其亲随部族的骑兵们,默默的走出了营地。 下马后单膝对着火筛这边跪倒臣服。 有人带头了,自然有其他人跟上。 没一会儿,便有一大群原属这些头人们的部族民选择了投降。 “怎么样?!你满意了吗?!” 火筛望着张小公爷,轻声问道。 张小公爷则是对着火筛悠悠一叹,再次拱手道:“可惜大汗生不逢时啊!” 第五百二十六章 岸礁惊涛终得撞,掀起风云四流散(三十:终章) 这句话一说出口,火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和挣扎。 随后化作了一声长叹:“或许吧,本汗现在没有太多的要求了……” “能够带着部族活下去,这就已经很不错了……” 望着火筛,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也许,大汗还可以有其他的出路……” 火筛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张小公爷好一会儿。 就这么看着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目光无比复杂。 有着悲戚,有着愤怒。 有着无奈,又透着丝丝期盼和艳羡。 “如麒麟儿所言,本汗生不逢时。却又生当其时……” 火筛说完了这自相矛盾的话,转过身去领着铁佛等人便缓缓离去。 老戴义耷拉着眼皮,一字不漏的将麒麟儿玉螭虎与这火筛汗的对话全然记录了下来。 火筛那句自相矛盾的话,包括张小公爷说他生不逢时的意思老戴义窃知根底。 若是火筛生于成吉思汗强盛时候,必是其麾下大将可开疆扩土成一时英豪。 然而他生在此时,鞑靼日渐没落衰败之时。 又逢张小公爷及大明如今的强势崛起,这使得他腾挪躲闪却亦难有太多余地。 只能徒呼奈何,黯然退却。 对于火筛,老戴义还是感慨钦佩的。 先是摸通了九边诸家的路途,再接连上早有反心的安化王朱寘鐇。 在看出朱寘鐇是个完全废柴的时候,依旧用他消耗了张小公爷一波自身损失不大。 接着再计耍张小公爷,亲率精骑连夜转场。 以一帐之兵足足拖了张小公爷三日! 又让本部牧民安然撤至关外,更说服联合鞑靼诸部突然发起对京师潮白河的袭击。 若非是机缘巧合、又遇上了张家爷孙俩,他现在已经是鞑靼共主满载出关了。 再说这最后一手跟张小公爷的谈判,毫不犹豫的将其与诸部头人及亲眷卖出。 现场便将他们擒获,连带着千头牛一并交予张小公爷。 抬手的一瞬间既给张小公爷纳了投名状、多给了订金,还顺手一并整合了鞑靼诸部。 张小公爷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大明边境线太长,万一鞑靼诸部各自为政袭扰边关也是一桩麻烦。 火筛一统鞑靼诸部,在这个时间点对大明来说有利无害。 于是,哪怕是他这么干张小公爷亦只能帮他而不是趁机开战。 否则,诸部一乱那么在这个冬天熬不下去的鞑靼诸部必然会冒死袭关。 火筛诸般算计不可谓不深,即便是一环败之另一环则顺势扣上。 如此人物,怎敢说不惊才绝艳耶?! 然而他却被迫走到了这一步,只能说时也运也人力不能及啊…… 他的后一句则是说若是如今鞑靼没有了他的话,在张小公爷如此打击下恐将分崩离析。 甚至连跟张小公爷面谈的资格都没有,就被一拉一拽下彻底的烟消云散…… 生不逢时,举步维艰满心苦涩。 生逢其时,力挽狂澜尽力为之。 一千头牛还有那些被扣下来的诸部族头人亲眷,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凄凄惶惶的被押送过来。 熊烈山看着这一切,几乎不敢置信。 这特么神马操作?!打仗打的,咋就变成做买卖了?! 做买卖就算了,咋鞑靼人自己抓自己人卖给我们了?! 和老戴义一起清点了一遍这些个牛、丁口,然后交割了五千石的粮食给这些个鞑靼人。 双方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相对着傻笑然后各自归营。 毕竟之前还刚的你死我活的,现在又坐下来交易都感觉怪怪的…… 老戴义倒是笑的跟老番鸭似的“嘎嘎嘎”的,旁人没看出来他却是看出来了。 麒麟儿这是要钝刀子割肉呢,若是如此下去鞑靼人会怎么选择?! 是袭关被断了互市,而且还得面临着九边的追杀。 还是袭击些许其他鞑靼部落、野人部落,抓他们的人、掳他们的牛羊拿来与大明交易?! 应该如何选,这是显而易见的。 而如此下去,鞑靼部落最终只会演变成为大明手中一把清理草原的刀。 甚至逐步的被大明蚕食、吞并,最终融入大明成为一体。 戴义看出来了,火筛难道就没有看出来吗?! 他也看出来了,但他能如何?! 也许他殚精竭虑之下,可以延缓这个过程但绝对无法阻挡这一潮流。 张小公爷比他年轻太多了,大明现在比鞑靼强出太多了。 双方的强弱对比之下,甚至可以让火筛生出绝望来。 曾经的九边,可曾有三万余鞑靼各部精骑攻不破的镇吗?! 然而三万余的鞑靼精骑,却在没有城墙的潮白河坊市被生生的阻了近两个时辰。 鞑靼诸部数千骑兵战损在了潮白河畔,最终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后果…… 当鞑靼的俘虏和那一万头牛被牵回来的时候,那些在延绥的货殖会大佬们赶着车马也抵达了。 看着那些个俘虏和牛,不由得两眼放光! 卧槽!!这些可都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而随着他们的到来,张小公爷与戴义的奏折也随着快马飞速入关向着京城八百里加急赶去! 这一场鞑靼与大明惊涛巨浪的撞击,似乎就这么悄然的变得风平浪静了起来…… “来来来……诸位与老夫满饮此杯!” 杨一清的府上,杜林杜成弼等人没滋没味勉强的笑着应付那首席上的杨一清。 派出去联络的人再没有回来的消息,席三儿人间蒸发了。 根据之前的邸报,鞑靼十万骑已然入关。 安化王朱寘鐇汇合鞑靼已反,然而他们却没有按照约定的抵达蓟州。 这让杜林他们开始变得焦躁,究竟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不清楚。 但肯定出现了问题,这种情况才是最可怕的。 “诸位已经在蓟州好些日子了,想必也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罢……” 杨一清笑眯眯的放下了酒杯,杜林刚想说大人哪里话。 但猛的一愣,缓缓的抬起头望向了杨一清。 却见杨一清神色不变,亦不回避杜林的目光。 “为人臣、为王民,当守本分、知分寸……” 杜林听得这话不由得勃然色变,甚至他身边的几个汉子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九边风雷齐滚动,办事利索调查局(上) “人,当知足啊!” 杨一清笑眯眯的望着杜林,后者的酒杯缓缓的放下。 避开了杨一清的目光,轻声道:“家大业大,有时身不由己……” “大人着实好手段、好静气,今日大人让老夫等人前来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罢……” 说到这里,杜林才缓缓的抬起了那苍老头头颅望着杨一清。 “却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取老夫这项上七斤半?!” 杨一清哈哈一笑,摆着手道:“非也~非也!老先生误矣!” “非老夫要与老先生有算计,而是这位先生有话要与您分说一番……” 便见得杨一清身后的屏风处缓缓的转出一个身影,对着杜林等人微微一笑。 “桀桀桀……咱家张诚,曾任职司礼监。如今忝为帝国皇家调查局局长……” 却见一个面白无须,年约四十左右穿着一身他们从未见过的黑色制服。 这男子的头发没有束冠,而是就这么披着。 “杜老先生乃蓟州贤德,咱家是久闻大名今日终得一见呐!” 杜林没听懂“帝国皇家调查局”是神马,但这不妨碍他听懂了“司礼监”。 司礼监那是啥地方啊?!那特么是皇宫大内,是陛下身边的内监! 出动了皇帝身边的内监要跟自己聊聊,这特么能有好事儿么! 然而,不等杜林有所动作他身边的几个汉子却瞬间僵住了。 便见得这几个汉子脸上忽青忽白,那本握着刀柄的手缓缓的松开。 “别动弹就对了……” 却见这自称“调查局局长”的张诚笑吟吟的走了出来,望着他们轻声道。 “咱家不要你们的命,别紧张。” 杜林目光微微一闪,便看到了他的那些亲随汉子们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蹲着一群黑衣人。 为何这些汉子连动弹都不敢动弹?! 因为他们的腰眼上被强弩顶着,那尖锐的弩箭被漆成了黑色。 但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弩箭上的森森寒意,杜林见此不由得浑身冰凉。 连他在这里都被算计的死死的,那么自己的那些家丁们…… “大人果然隐忍颇深啊!老朽佩服!佩服!!” 杜林那双浑浊的眼珠扫过了张诚,声音低沉而阴冷:“大人如此行径,就不怕引发天下之怒么?!” 张诚笑眯眯的走到了杜林面前,“哗啦~”一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您是不是很好奇,派出去的三十余条‘钩子’都收不回来?!” 杜林听得这话,定定的看着张诚却不说话。 “城外九边三镇各处布下的四十余‘桩子’,没有一处冒头皆尽沉底?!” “鞑靼、瓦剌诸部的‘线头’全数断了,甚至放到金陵那边去的‘鱼线’也断了……” 张诚每说一句,杜林那原本看起来波澜不惊的脸色便惨白几分。 甚至那原本坐直的身子都开始不住的颤抖着,当张诚说到了:“这蓟州城里……” “九边诸家布下‘桩子’八十余处、‘暗线’三十余条……”的时候,杜林的眼珠子瞪的大大的。 “杜家支脉换了姓氏,现在姓‘沐’罢?!在闽南安了家,真是好算计啊……” 杜林的脸色不禁是惨白,甚至牙齿都在“咯咯咯……”的颤抖着。 “哦~!杜家还有个支脉,现在是姓‘涂’是吧?!” 张诚的脸上依旧挂着吟吟笑意,但眼神中却连一丝的笑意都没有。 杜林更是“扑通~”一声,直接从椅子滑落到了地上。 “杜家好算计啊!好本事啊!!” 张诚那笑容渐渐的敛去,换上的是丝丝的狰狞:“咱家不得不佩服啊!” “我调查局足足调用了六省之力,才摸清楚你杜家的根底到底有多少……” 这一刻杜林才真正的感到了绝望,亦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国家机器。 在如此强大的力量面前,一个人、一个家族甚至一个宗族都是无比乏力的。 他们的挣扎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如同蝼蚁在试图嚼断大树一般。 “放心,你杜家的人不会死……” 张诚的那脸上的狰狞渐渐的敛去,重新换上了一副笑容:“帝国,还指望你们筑路呢!” 唔……必然不能死啊!要死了,陛下能活吞了咱家。 为啥咱家这么晚才发动啊?!还不是为了多抓人么?! 这些可都是好劳力、好牲口啊,怎么能轻易的就死逑了?! 现在从陛下到内阁,全都盼着九边能够多拉出劳力来呢…… “咵咵咵……”的声音,在蓟州城里响起。 余麻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手无声的摸向了自己肉铺案板下的朴刀。 那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汉子,显然不是什么善茬儿。 然而不等余麻子动手,那几个汉子便站住了。 “余麻子,一家八口带你爹娘媳妇娃居于通州十二里铺……” 这句话一出口,余麻子便悠悠一叹。 将朴刀拿出来,然后“咣当~”一声给丢在了地上:“祸不及父母妻儿……” “这得看你配合不配合了……” 为首的那名黑衣汉子一挥手,便见得他左侧的那汉子拿出套索“刷~”的便甩了出去。 那套索无比精准的套住了余麻子,随后这汉子一扯套索“呼~”的一下收紧。 边上蓟州的百姓们目瞪口呆,那为首的汉子眉头一皱。 却见他右侧的那黑衣汉子回首瞪眼,呼喝咆哮:“皇家调查局办事!速速退散!!” “再有围堵者,就地格杀!!” 说着,猛的将腰间的刀“啷呛~”一声抽出。 顿时这些个瞧热闹的百姓们轰然而散,热闹好瞧但小命要紧啊。 瞧个热闹把自己狗命丢了,咋都不划算不是。 城墙边角上,杜家在蓟州城内宅院的大门被“轰隆~!”一下砸开了。 一众家丁们身披铠甲手持利刃扑出,然而他们很快的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因为家丁里魁首的杜城老爷被人一脚踹的“噼里啪啦”的滚了进来,那浑身上下都被血染透了。 “都降了罢……” 杜城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望着这些个家丁们声音发颤:“杜家,完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九边风雷齐滚动,办事利索调查局(下) 其实不止是杜家,准确的说是这些个九边诸家们没一个不完的。 杜林这老东西张诚肯亲自招待,但其他人老张就瞧不上眼了。 特么不是啥玩意儿咱老张都要去招待一番的,尔等算个甚子! 抱着这种心态,张诚根本也就不打算亲自去见见那些个其他被捕的诸家子弟。 整个蓟州似乎在这一刻于风雷涌动后,轰然劈下! 杜林这群自以为能与之一搏的九边诸家,在调查局面前如同被剥干净的猪羊一般。 当调查局的人轰然砸开他们的家门,还有人怀着一丝的反抗之心。 但随着诸家在外的暗桩、子弟、眼线、支脉……等等,被人逐一冷声哼出后。 再也没有人还有反抗的心思了,这怎么反抗?! 自以为隐秘的事情,结果被人查的底朝天儿啊! 连他们的家主都扔下了刀剑,那些个家丁们只能绝望的跪倒在地上。 这一回他们没敢带着那些个挂着海捕文书的大盗们入城,这到底是蓟州城呢。 那些人若是进来,岂不是给杨一清借口收拾他们么?! 而且那票可没一个是良善人,若是在城里打杀起来自己当如何自处?! 觉着这些人还有用的,早把这批人安置到了其他支脉那边去继续养着。 另一些生怕这票人连累到自己的,则是一咬牙干脆灭口埋山里拉倒。 “轰隆~!”蓟州城外的堡子,那道厚重的木门被人用火炮直接轰开。 却见一队队的黑甲军士轰然杀出,只是他们手上拿着的全都是铜头哨棒却非刀剑。 “皇家调查局办事,有违抗者就地格杀!!” 为首一人在战马上暴喝:“杜家已伏法,其通州、金陵支脉已被拔出!不降者,以谋反论!!” 这句话在今日里,响彻了整个九边三镇各城…… 炮声隆隆之下,无数曾风光无限的九边诸家子弟、支脉凄凄惶惶的被挂上了锁链装进囚车。 张诚对于自己的这次行动无比满意,这尼玛足足四万多人啊! 都是好劳力啊!陛下和内阁诸位大人,应该满意了罢?! 唔……勋贵们肯定也满意了,户部也满意了! 抄没出来的田亩地契、商铺房契,还有一箱箱的金银、皮货、老参……等等物件儿也汇总来了。 张诚开心,这些调查局的崽子们也开心啊! 卧槽尼玛!张小公爷敞亮啊,这些抄没的物件儿拿去扑买咱可也有分润呢! 整个调查局分润的是一成,咱局长张诚张公公可是说了。 谁都别瞎伸手,这一成分子咱家就拿半成的一半。 余下的弟兄们按照职务大小全分了,回头咱家给弟兄们请功! 到时候哪怕是年纪到了也不退职,咱调查局给弟兄们养老! 这话一说顿时那些想要伸手的,手都缩回来了。 都激动的喊俩嗓子,局长大人敞亮! 这九边诸镇大扫荡开始了,一笼笼的囚徒们凄凄惶惶的被押往京师。 按照内阁的规划,这些人肯定是不能在九边服苦役的。 怕他们逃到鞑靼去成了祸害,要把他们一部分丢到黔州、粤北去。 还有一部分则是补充到夷州去,钱公公现在缺人啊! 夷州缺人了,这金矿怎么开?! 金矿产量少了,内库、户部都着急啊!必须抓苦役! 九边诸家的取死之道之一,亦是他们手上藏了不少的矿脉。 比如杜家,他们就藏了好几处铁矿、银矿偷偷的开采炼制。 也正是这些调查局提交到了弘治皇帝手上的报告,坚定了弘治皇帝必须怼了他们的决心。 卧槽尼玛!居然挖朕的墙角?!搞他!必须搞他! 户部佀钟早知晓这些事儿了,至于弘治皇帝要搞一搞九边这些暗搓搓使坏的狗犊子们。 他那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必须搞他们啊! 这票狗犊子几乎都无法无天了,也该让他们吃吃武器了…… 杨一清现在则是已经不关注这些事情了,自从张诚接手之后他就再没有去管过。 他现在开始缓缓的收拾行囊,对于他的任命并没有直接下来。 仅仅是调他回京师表示另有任命,至于要他负责哪个一个部门却没有明说。 但从李东阳给他的私信中,话里话外这是好事儿不是坏事儿。 只是这件事情,对于他杨一清来说亦将是一个更大的考验! “咱家就不送石淙公了,这九边三镇还需有人坐镇呢!” 张诚笑眯眯的带着人,把第一批万余囚徒送到了九边外。 回京述职的杨一清则是这次押运的负责人,而国防军的一个旅已经开赴九边负责押运…… “这……这痴虎儿啊!……” 弘治皇帝一脸哭笑不得,这孩子总是要给自己闹点儿从来没出现过的事情处理。 这次火筛悍然杀入关内甚至杀奔京师,差点儿就把潮白河给端了。 各勋贵家子弟吃了大亏,还好虎头老国公和痴虎儿及时赶赴。 否则的话大明的勋贵说不准又得遭受一次土木堡那样的损失,即便是及时赶赴他们也损失不小。 成国公家的庶子战死了俩、保国公家老三重伤,哪怕是两宫的周、张二家亦有子弟躺下了。 大家咬牙切齿的琢磨啥时候出兵,去报仇雪恨的时候…… 这尼玛传回来的消息,是火筛认怂了?! 认怂不止,还亲自动手抓了万余鞑靼诸部头人及其亲眷送来?! 这……这特么神马操作?! 弘治皇帝在发懵,其实内阁三大学士又何尝不是。 刘健感叹,这人生大起大落实在太快、太刺激了。 昨儿内货还是威胁大明的心腹大患,结果今天就成为大明梳理草原的一把好刀。 谢迁哪怕是长着阁老的脑袋,也是转了几圈、配合张小公爷、戴义的奏章才看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了,可这事儿咋处理啊?! 勋贵们那边怎么交代啊?! 这银子又怎么分配啊?!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到底谁去办?! “陛下,此事倒是推行帝国新币之大好时机!” 李东阳率先发言,却见他躬身作揖道:“更可借此,将帝国新币推至九边诸镇!” 第五百二十九章 走位拉轰玉螭虎,拾遗补缺李西涯 帝国新币铸造出来之后,在黔州、粤北已经推行开来了。 目前来说效果非常不错,毕竟新币更加精美、价值摆在那里。 因为铸造的足够精细、精美,导致仿造不易。 仿造不易就意味着币值是稳定的,于是哪怕是没有进行推广的江南地区亦开始大面积的使用新币。 原本持有许多白银的商家、土财主们,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拿出白银到货殖会馆兑换新币了。 弘治皇帝亦是这个时候,才感受到了货殖会馆的重要性。 货殖会馆衔接着帝国与中下层商贾的联系,而货殖会馆的推广让新币被接受的更快。 “勋贵之事,陛下不必忧虑……” 李东阳心里苦笑着,那群瘪犊子估计早特么等不及了。 自家子弟伤亡了,这事儿恨不恨?!肯定恨。 但若是比起家族富贵,这就不能算是大恨了。 毕竟他们祖上奔赴沙场,可不也就是为了挣个家族富贵么?! 而且此番大战他们未曾丢人,到时候陛下的封赏自然也会下来。 顶着与鞑靼交易买卖这等好事儿不干,这不是给陛下、给帝国找不痛快么?! 交易了,那银子自己可也是挣了的啊! 面子、里子都有了,回头寻摸个机会再从鞑靼人那边找回场子。 九边上跟鞑靼人做买卖这事儿挣钱不挣钱啊?!肯定挣钱啊! 不然九边上的诸家,咋能富贵如斯?! 可就是因为老挣钱了,所以他们抱团在一块儿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这次好容易张小公爷创造了机会,要还不赶紧给占个桩子岂非傻子么?! “此事……诸位爱卿看当如何处置啊?!” 弘治皇帝那也是朝堂老鸟了,一瞅李东阳的神情瞬间心下了然。 却见他笑吟吟的对着这三位大学士道:“唔……当尽快决断啊!” “此事,还是老臣跑一趟罢……” 李东阳望了眼谢迁、刘健,叹了口气站出来拱手道:“老臣在黔州亦算是有些许经验了……” 谢迁变通上还略逊一筹,刘健又是个老家伙了。 让老刘跑九边去烧脑子跟鞑靼谈判,那不如直接勒死他拉倒。 “善!”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对着李东阳点了点头,老李果然很识相啊!朕欣赏你! 唉……老臣这是没辙了啊,李东阳满心的苦涩。 这元老院赶紧给他建起来,老刘这票人赶紧滚蛋进去养老去。 该空出来的位置就空出来,老占着其他人都没法上来了。 结果自己一把年纪了,还特么得跑九边去跟鞑靼人烧脑子玩。 “户部、军部亦须派人随行,此番谈判恐涉及多项事宜……” 李东阳沉吟了会儿,轻声道:“臣请陛下与臣钦差决断之权。” 弘治皇帝对此倒是不意外,马上隆冬就要来临了。 谍报司、情报局两处皆有报,草原上的白灾已有迹象。 并根据分析,若是白灾严重鞑靼再次袭边之事将大增矣。 而现在则是有了更好的处理方式,那便是张小公爷提出来的。 给粮秣、给棉甲,让火筛带着人去洗劫其他部族。 拿着那些俘虏、牛羊回来,从大明这里换取物资。 最了解鞑靼人的必然是鞑靼人,最清楚鞑靼人的自然还是鞑靼人。 这一着驱虎吞狼之策,在弘治皇帝看来那可真是阴狠啊! 白灾之下牛羊会损失多少,这几乎无法估量。 而白灾的到来也会导致部族里,出现大量的冻伤、冻死。 大明的铁皮炉子、蜂窝煤,这个时候对他们可就有救命的作用了。 大明广阔的国土让大明可以收集更多的草料,在没有了草料的隆冬中又能给部族增加活下去的几率。 钝刀子割肉,温吞水煮蛙。 这只是张小公爷整体计划中的第一步,按照张小公爷的计划大明将会一步步的将鞑靼整体吞下。 草原上任何威胁到大明的势力,都将不复存在。 “此事,还是老臣去一趟罢!” 军部里说出这话的,却是王越。 对于王越居然主动要求前往,弘治皇帝不由得楞了一下。 一般来说王越都是避免自己出面的,谁叫这老家伙当年一气之下装死了。 这一装死不要紧,帝国都给了哀荣的“死人”活蹦乱跳的蹦达到处飞奔…… 这特么算怎么回事儿?! 一个欺君之罪是绝对免不了的,哪怕是弘治皇帝再不愿意也得处置。 这关系到了皇家和帝国的根本问题,是无法进行妥协的。 王越自己本身也知道这点,所以他基本龟缩在京师不乱跑。 “老臣首先熟悉鞑靼的情况,尤其是九边的韬略一事……” 却见王越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个军礼,沉声道:“总长应当比老臣熟悉……” 但虎头老国公明显不可能离开京师,火筛这次袭击把弘治皇帝也吓的够呛。 刚刚才打完呢,他哪儿敢把自己保命的金牌撒出去啊?! “老臣与火筛打交道,亦不止是一次了。” 王越望着弘治皇帝,轻声道:“且,可藉由此次机会将九边诸镇卫所整合一番……” 这才是戏肉,弘治皇帝点了点头。 九边上曾经那些腚眼儿不干净的将校,还有那些豪族们全都被清理了。 这个时候是最好打理九边的时候,把国防军派过去进驻九边重镇就在此时! 对于那些九边的卫所,弘治皇帝已经不报希望了。 作为对比的,国防军一个营数百人就顶住了鞑靼近两万精骑数个时辰。 这让弘治皇帝很满意自己掏出去的银子,这银子没白花啊! 好歹给咱见到了效果不是,就怕跟九边似的。 泼天的银子撒出去了,结果每年尼玛该犯边还犯边。 那群狗犊子上折子要响银的时候挺利索的,跟鞑靼打起来的时候全特么狗怂。 这样的瘪犊子留着他干啥玩意儿?!白吃朕的大米么?! 撤了!必须全给他撤了! “此番威宁伯便辛苦些,将九边诸镇考核一番!将校不合用者调离,军卒不合用者归民。” 唔……感谢九边诸家贡献大量田亩,朕回头给你们挑个不那么容易挂逼的活儿。 第五百三十章 女儿心思皆一般,万般计算火筛汗 陌上草原,如玉黑衫少年郎眨巴着一双勾人心魄的双眸坐在草料堆上 在他的身侧则是坐着一名穿着鞑靼服饰,身上诸多装饰肤色如奶昔一般且生着一堆湛蓝色眼眸的鞑靼女子。 在那少年的另一侧,站着一位身材高挑胸围夸张的广阔。 又生着一张鹅蛋脸、一双如水杏眼,穿着铠甲手擎长枪的女子。 而在少年的身后,却是站着一名亦是穿着铠甲身材修长匀称有着明显斯拉夫人特征的女子。 这女子亦是穿着铠甲,却挎着一柄极为华丽的倭刀笑吟吟的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格根塔娜,你说你父汗还真放心带着他的精骑去剿灭其他部族啊……” 便见得这少年悠悠的叹气,那双勾人心魄的丹凤桃花中满是无奈:“居然就这么去了。” 那鞑靼女子一脸满不在乎的“咯咯咯……”的笑着,大声道。 “我父汗说了,你们大明人都是坏种子!现在我们部族可以给你们足够的好处,你们不会对我下手!” “再说了,我父汗不是说了要与您一份大礼么?!” 说着,这鞑靼女子看着那俊美的让人目眩的少年叹气道。 “虎哥儿,你为何不是我们鞑靼人?!” 这少年自然是我们的风云麒麟儿玉螭虎阁下,亦未等他开口身边的妙安小姐姐便冷哼道。 “为何要是鞑靼蛮夷?!我家公子可是汉家儿郎,若是蛮夷岂非丢人?!” 这格根塔娜让妙安这一堵,顿时面皮涨红。 豁然起身后看着妙安那双杏眼中的跃跃欲试,转瞬便知晓了。 这婆娘是激她出手呢,妙安的武力值可比她高出了一大截。 她若是傻呵呵的跟妙安动手,那只有被碾压成渣渣的份儿。 别说她了,便是这火筛部第一刀手也被妙安给揍的找不着北。 于是一瞬间她就冷静下来了,却见她复又坐下气哼哼的道。 “我才不与你计较,你就是想逼我跟你动手好打我!” 这回轮到妙安生气了,然而格根塔娜不动手她也不好扑上去就打罢?! 即便是格根塔娜动手了,她也只能是收拾她一下按倒收拾一下。 真打还是不能的,毕竟现在火筛部正在奔袭其他各处鞑靼部族呢。 这对于公子、对于大明帝国来说很重要,若是此事解决了大明边患可暂消。 所以妙安决计是不会轻易动手的,但要格根塔娜动手的话…… “好了~!莫要气她了,其实她的心思可不是与你我一般么?!” 足利鹤笑眯眯的望着格根塔娜,轻声道:“若是把妙安得罪狠了,你想要入英国公府的门可不容易呢!” 一句话说的格根塔娜那奶昔一般的面儿“噌~”的就红了,呐呐的看着妙安。 既想说话,又似乎拉不下脸来说。 “好啦!说的我娶谁能由自己做主似的……” 张小公爷很是无奈的站出来打圆场,但他所说的也是事实。 若他一直都是纨绔子弟的话,说不准闹一闹婚姻还能有一定的自主权。 但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是一般的大明勋贵子弟了,可以说他的婚姻哪怕是虎头国公也不能全部做主。 甚至一定程度上来说,弘治皇帝都不能完全对他的婚姻做主。 当影响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弘治皇帝都不可能不考虑张小公爷的婚姻会造成的连锁反应。 毫无疑问的是,张小公爷与以往的英国公完全不一样。 他跟哪家勋贵联姻,哪家勋贵们直接就兴旺发达势不可挡。 弘治皇帝不可能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毕竟这于皇家的统治是不利的。 但与皇家联姻?!皇家没有合适的女子可许配啊! 弘治皇帝的嫡长女、太康公主朱秀荣,弘治十一年未满2岁薨。 而弘治皇帝这不二色的情况,导致的是他除朱厚照外没再有其他子嗣。 更别说女儿了。 于是张小公爷的婚姻大概就只能这么吊着,大家都有意无意的忽视此事。 虎头老国公其实也很着急啊,可随着张小公爷的本事越大,这婚娶就越难。 偏生老国公的嫡孙就他这么一个,吃过庶出的亏老国公不肯再由庶出的英国公了。 嫡出这个名号,在如今的大明朝那可是非常有地位的。 嫡、庶之别,从张小公爷和他的诸位叔叔身上就体现的淋漓尽致。 张小公爷哪怕当街砍死个千户,虎头老国公都不惜代价的会保下他。 但庶出的,说不准就得被清理门户了。 怕这些庶出的叔叔起什么歪心思,虎头老国公甚至不惜分家让他们搬出国公府。 那意思就很明白了,出去后可以打着家里的名号求活。 但这出去后家里的家产可就跟你没关系了,哪怕是张小公爷嗝屁着凉也轮不着他们这些庶出子弟接位。 彻彻底底的绝了他们去动张小公爷的脑筋,甚至他们还得盼着张小公爷多活些时日。 最好能还诞出子孙,这才能护佑他们的富贵。 毕竟一笔写不出俩张字儿么,虎头老国公终究是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 若是老国公逝去,他们可不得是小公爷的叔叔么?! 亲亲相隐之下,好歹有几分薄面、薄情在。 “我呀……大概就这样了。” 张小公爷自己倒是无甚所谓,反正那童子功也没有功成。 功成后管特么结婚不结婚的,这么多小姐姐在身边怎会怕没个蛋?! 一众人说话间,却见远处烟尘“隆隆……”袭来! 没一会儿,便见得熊烈山打马而来冲行到了张小公爷的面前。 “报告!谍报司急报!” 却见熊烈山滚落下马,甚至气都没有喘匀便行了一个军礼低声陈喝。 “瓦剌和硕特、准噶尔、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四部,及诸多小部共计五万骑正在往此部奔袭而来!” 张小公爷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缓缓的从草甸上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干草。 “来便来罢!正好……咱们还缺些许人手养马筑路!!” 说着,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格根塔娜轻叹道:“火筛汗,算计的果然够深啊!” 第五百三十一章 千里瓦剌捡便宜,猎手猎物怎相知 火筛汗的算计自然是足够深的,他并没有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老营里面等待着钦差的到来。 而是选择了率领各部归顺的精骑,开始去扫荡其他小型的鞑靼部族。 即便是张小公爷、戴义俩老小狐狸亦不由得感叹,这火筛果不愧为草原枭鹰! 他真敢把自己的女儿和老营安危,尽数的交到了张小公爷的手里。 张小公爷能怎么办?! 趁机踹了他的老营?!这显然不可能的。 在外扫荡的火筛带领着的,可是火筛的精骑。 若是一怒之下再次犯边不管不顾的造就无边的杀孽,甚至联合其他鞑靼部落再次袭边怎么办?! 尽管如此火筛或许会死伤惨重,甚至可能就此湮灭。 但张小公爷和大明就能好受了么?! 没有了火筛还有瓦剌诸部,还有鞑靼诸部。 在白灾中求活的他们将会不管不顾的袭边,即便是他们没有了草原会再诞生新的部族。 张小公爷希望的是草原的问题即便不是彻底解决,也能够延缓下来。 帝国需要足够的准备时间,才能够彻底的将草原的隐患平息。 火筛也需要时间整合草原的力量,让自己能够拥有可以与大明谈判的资格。 或者大明出现了什么问题,他又足够的力量做出反应。 傻傻的在老营里等待钦差来谈判,那只能是把时间浪费、让其他的鞑靼诸部做出反应。 到时候出现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对火筛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 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等待着钦差的到来,不如直接出兵在那些小部落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他们彻底扫荡! 至于老营,他非常放心的交给了张小公爷。 张小公爷若是选择扫荡他的老营,那么他会在默默的收拢了其他诸部的力量后。 在白灾到来之前,从漫长的大明边境袭边。 甚至不惜在白灾中,带着大量的鞑靼人马杀进来。 若是张小公爷不希望把他逼到绝路上的话,就得帮着他守住老营。 火筛所说的“大礼”,则是现在袭来的瓦剌部。 瓦剌部之前被达延汗多次偷袭老营,打的四分五裂散落各处。 白灾之中他们实际上也不好过,现在达延汗死了、火筛又袭关失败。 瓦剌对此毫无反应,那才是奇事了。 “集合!列阵!!” 熊烈山打着战马,一声沉喝。 亲兵随即通知传令兵,隆隆的奔赴至周边的几个营地。 国防军扎营是在火筛的老营周边的,勋贵、户部、内库和京师商贾们组成的货殖会则是也有一个营地。 一声令下,无数的国防军军卒们呼喝着开始着甲。 骑兵们开始跨上战马,车马队则是飞快的将原本各自为阵的车营“隆隆隆……”的重新组合。 军帐开始收起,无数个营区如同是精密的机器。 当张小公爷的开关按下的瞬间,整部机器开始缓缓的运转。 而熊烈山的命令传达下去后,整部机器的运转开始逐步加速。 “咔咔咔……”无数的车营开始收起,围绕着火筛的老营形成了一个占地辽阔的保护墙。 格根塔娜则是以火筛之女的身份,带着火筛留下的一百亲卫开始呼喝让部族的人安静下来。 配合国防军回到营寨内,准备随时支援。 熊烈山等人倒是没什么,而国防军的军卒们略觉着怪异。 之前还打生打死的,这会儿居然并肩作战了?! 这特么啥操作?!昨儿战场上恨不得撕了对方,今儿他把箭簇递给你。 你把刀剑递给他,双方还得背靠背求活。 “轰隆隆……”马蹄声此时已经隐隐可以听到了,甚至那烟尘都在不断的飞起。 五万骑,这大概是瓦剌四部能够凑出来最多的人手了。 甚至可能是他们吞并了周边的多个小部族,才凑出来的人手。 “咔咔咔……”一门门的火炮被推出来,无数的国防军军卒们已经穿戴完毕。 草原上原本只是一顶顶毡帐的老营,此时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临时城寨。 刀枪林立,火炮森然! 除了本部兵马之外,在战后延绥、宁夏经过调整筛选出两万五千步军、三千骑兵随行。 而货殖会这边各家的老亲兵们凑起来,亦有千余骑。 可以说现在张小公爷是兵强马壮,别说是瓦剌东拼西凑出来的五万骑了。 便是那达延汗亲率十万骑,他亦敢在此与他一战! “隆隆隆……”此时,五万余骑烟尘滚滚杀来! 张小公爷登上了车阵内竖起的观察塔楼,眯着眼睛望着滚滚而来的烟尘微笑不语。 亦是此时,瓦剌的骑兵们亦缓缓的停了下来。 几队国防军的探马精骑,身上背着狼牙箭亦被车营迎了回来。 瓦剌人似乎有些犹豫,他们在远远的那片草甸子上居然停留了很久。 “报告!重炮已经校准,他们所在的区域可以命中!” 熊烈山这个时候缓缓的上了这处观察塔,羡慕的看着张小公爷手里的望远镜。 他可还没有装备上这玩意儿呢,据说是试制。 连陛下的手里都没有实物,只有卷宗的报备。 “先等等,现在打的话瓦剌人可就得跑了……” 张小公爷很无奈的放下了千里镜,叹气道:“轰不死几个,但人跑了咋办……” “呃……” 熊烈山先是一愣,随后便见得下面一水儿的货殖会馆负责人在探头探脑。 瞬间就明白了,这特么从九边修路到京师还得人手啊! 这人手咋来啊?!尼玛!不抓咋有啊?! 火筛抓来的人,那是得算钱的。 咱们自己抓的,那就是免费用到死的劳工啊! 这两者哪个划算,白痴都会知道。 “等他们精骑试探一番,发动攻击后再说。” 张小公爷淡淡的对着熊烈山,轻声道:“火炮先不要打的太远,还有火枪手!先不要动手……” 熊烈山听着张小公爷一点点的说,飞快的明白了小公爷想做什么。 要是开战之初直接开炮这自然能够吓跑瓦剌人,甚至能够追击杀伤。 但肯定跑掉的是大多数,能不能抓到两千人都不好说。 如果瓦剌人觉着能攻破车阵呢?他们会不会发动进攻?! 第五百三十二章 精骑三千探车阵,螭虎高塔折射雕 “隆隆隆……”终于,瓦剌人似乎在经过一番的讨论后作出了决定。 一支约三千人左右的骑兵开始缓缓的脱出阵营,以更加分散的队形从两侧开始迫近车阵。 相较起鞑靼人,瓦剌这边可是长期处于劣势、曾经吃亏过不少。 所以他们更为谨慎的采取了两侧试探进攻的模式,在战马运动中对车阵抛射。 看看车阵有没有什么反击手段,亦或是有没有什么破绽。 “竖盾!竖盾!注意流矢!!” 一声声的命令被传了下去:“火炮撤回半数、改霰弹,五十步射击!只允许射击一轮!” “火枪手不许还击!长枪手暂时隐蔽!弩手、弓箭手适当还击!!” 虽然一众国防军军卒们对于这命令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选择了忠实的执行这些命令。 火枪手们开始捻灭火绳,协助大盾手竖起大盾。 弓弩手开始接替他们的位置,火炮无奈的撤回了半数。 好在霰弹都是装置在速射炮上的,只需要换子铳就可以了。 “隆隆隆……”的战马用于杀奔至阵前,却见他们飞快的散开随后张弓。 一枚枚的狼牙箭被搭上了弓弦,随后被“嗡嗡嗡……”的向着车阵内抛射。 射雕手毕竟不是那么容易产生的,即便是鞑靼比瓦剌部族更多、更大。 也仅仅是有不足五百人的射雕手,瓦剌这边能有三百就不错了。 于是,这些只能是算作骑射兵。 “啾啾啾……”无数的羽箭带着破空声,猛然间如同雨点一般落下! 却见的车阵内竖起的大盾“咄咄咄……”的不住作响,那一枚枚的羽箭钉在大盾上尾羽颤动。 车阵内军卒们巍然不动,沉默的听着头顶上不断传来的撞击声。 偶尔会有军卒闷哼一声翻倒,但随即便有人挡住他缺下的空隙。 更有军卒快速的将他搀扶出去,便有医者接手开始拔箭清创。 “嗖嗖嗖……”几枚羽箭竟然破空杀奔而至,向着张小公爷的面门、身躯直射而来! 一时间车阵内外无数人瞪大了眼珠子,甚至呼吸都顿住了! 那几枚羽箭的角度太过刁钻了,其速度亦太快了! 甚至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它已经杀奔至了观察塔处! “咤~!”亦是同时,一声娇喝从张小公爷的身后传来。 站在塔楼上的张小公爷甚至眼睛都没眨一下,便见得他的身后窜出两个身影。 随后便是两道寒光闪过,那几枚羽箭甚至都没有能够飞到塔楼内便发出声声爆响! “啪啪啪……”的爆响声中,几枚羽箭无力的跌落。 那箭尾奋进了最后的余力,撞进了塔楼内。 然而却被张小公爷抬手“刷~”的抓握在手里,而那箭簇则是无力的垂落下了塔楼…… 张小公爷俊眉一挑,嘴角勾起一丝轻笑。 这一笑顿时让整个车营所有的国防军军卒们松了口气,望着那塔楼上如同嫡仙佛子一般的玉螭虎。 下面的国防军军卒们豪气顿生,小小瓦剌而已! 鞑靼人我们都击败了,这鞑靼人的手下败将何足为惧耶?! “怎能生的如此俊俏……” 那塔楼下无论鞑靼普通女子,抑或是格根塔娜似乎被张小公爷这随手抓住羽箭的举动一下撞了心扉。 而那些跟随来的姬武将们则是目眩神迷的望着自家殿下,殿下板载、殿下最美! “来而不往非礼也!!” 却见张小公爷哈哈一声长笑,一抬手刚才脸色吓的发白的服部姐妹便立即将硬弓递上。 更有精钢箭杆的狼牙箭,直接双手奉到了张小公爷手里。 咱特么好歹打过不知道多少万发子弹的老玩家了,基础的弹道分析还是会的。 射雕手的装束又与其他的瓦剌骑兵会有一定区别,这是他们的骄傲。 当然,现在成为了他们的取死之道。 “刷~!”的一声,张小公爷手中的硬弓满弦! 却见他那双丹凤桃花猛然竖起,竟是有着丝丝的煞气喷薄而出! 丹凤眼睁,必见血染! “着!”张小公爷轻喝一声,随即手上的硬弓发出“嗡~!”的一声! 那精钢破甲箭瞬间离弦,带着“嘶嘶嘶~”的破空声猛然扎去! 混迹在瓦剌骑兵中的射雕手在玉螭虎张弓瞬间,便有着被洪荒猛兽盯住似的感觉! 恐惧、无力、愤怒、无奈……他甚至不惜抽打战马,想要脱离弓箭射程。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来的太晚了,玉螭虎从张弓到箭出不过是数息时间。 他的战马甚至还没有跑出二十步,那枚精钢破甲箭便已然杀奔而至! 便听得“扑~!”的一声闷响,那射雕手“哇~!”的喷出一口腥血。 居然是整个人被从战马上撞的飞起,一下子跌入了那滚滚战马的洪流中…… “聿聿聿~~”几匹战马凄厉的惨叫着,轰然翻倒在了地上。 那惨然跌落下战马的射雕手,甚至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被很快的踩踏成了肉泥。 隆隆的战马飞奔而过,但却再也没有人敢望那塔楼上顾。 “嗡嗡嗡……”的弓箭轰鸣声,却不断的从塔楼上激射而下。 那些个隐藏在瓦剌骑兵中的射雕手们,不住的从战马上跌落。 亦是此时,车阵开始了自己的反击! “嗵嗵嗵……轰!轰!轰!!” 一门门的火炮发出了自己的怒吼,无数的弩箭“啾啾啾……”的飞出。 瓦剌人的伤亡开始出现,霰弹分布的弹面下所有的战马“轰隆~”翻倒。 绝望的嚎叫声、战马的凄厉惨叫声,很快的遍布战场。 “火炮撤回!不要再开炮了!” 炮手们打完一个子铳显然很不满意,然而命令就是命令。 他们只能是叹气收回火炮,将那门盾“咔嚓~”关上。 任由着箭支“咄咄咄……”的击打在车阵上,火枪手也很郁闷。 本来他们应该是阵型的核心之一,然而现在只能是举个大盾混事儿。 这特么完全不符合他们的人设和风格啊! “隆隆隆……”终于,两千余瓦剌骑兵似乎是发现占不到什么便宜。 只能是打马悻悻离去,张小公爷看着对面很快的又出骑兵约五千余再次杀来! 第五百三十三章 散鸦战法哀落幕,亘古不变唯有变(上) “还挺谨慎的啊……”张小公爷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轻笑了一声。 三千骑的第一轮试探瓦剌人似乎还不放心,他们选择的是增加人手再进行第二轮的试探。 估计是瓦剌人实在在鞑靼人手上吃亏太多了,以至于打起来格外的谨慎小心。 甚至现在他们的战马,都保持在了距离车阵三里外的区域。 若非是火筛老营扎营的地方,视野足够的辽阔那甚至都看不到。 “隆隆隆……”的战马轰鸣声传来,烟尘下五千瓦剌骑兵轰然杀奔而至。 各队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伍长们看着观察哨的指挥开始暴喝:“竖盾!!” 一块块的大盾牌“隆隆隆……”的被举起来,张小公爷眯着眼睛在那观察塔台上巍然不动。 草原上的罡风吹的他身后的战旗猎猎作响,五千骑兵的阵势排山倒海! “嗡嗡嗡……”似乎就在一瞬间,这些瓦剌骑兵们同时张弓射箭。 便见得那无数的箭支,如同雨点一般“咄咄咄……”的落下。 似同那滔天巨浪轰然拍打在岸礁上,将大盾敲的“啪啪啪……”不住作响。 而未等这些个国防军的军卒们反应过来,第二轮的箭雨再次杀奔而至! “嗡嗡嗡……”的箭支破空声,甚至引发了“嘶嘶嘶~”如毒蛇吐信一般的尖啸。 几乎都要插满羽箭,甚至羽箭箭尾上的箭翎依旧在微微发颤的时候。 第二轮的箭雨随之又打击而来,尖啸声中无数的箭支杀奔而至! 将那大盾打的是“啪啪啪……”不住作响,而国防军的弓弩手则是亦展开了还击。 “啾啾啾……”的弓弦声响起,瓦剌骑兵们偶有骑兵惨叫着从战马上跌落下来。 这批的瓦剌骑兵似乎真的是试探而来的,仅仅是抛射了两轮便策马离去。 甚至都不管己方有何损失,直接策马飞快的赶回到了己方阵营中。 随即便见得他们又分出了五千人,似乎打算重复刚才的抛射。 “看来,瓦剌人也不是蠢材啊……” 张小公爷见状不由得叹气,瓦剌人这大概不是什么试探性的进攻了。 除去第一轮之外,他们以五千人为一轮准备发动的是车轮战啊! 不断的抛射弩箭,不断的轮换骑兵进攻。 直至将车阵彻底的击溃,抑或是打开一道缺口才会发动骑兵的冲击。 这事实上也是最早的鞑靼成名战法——“散鸦战法”。 “进如山桃皮丛,摆如海子样阵,攻如凿穿而战!” 张小公爷眯着眼睛,嘴里发出嘿嘿的冷笑。 “敌或坚壁,百计不中,则必驱牛畜,或鞭生马,以生搅敌军,鲜有不败!” 在这当年那确实是好算计,但放到了现在而言就不成了。 世界是会变的,时代是会变的。 没有任何的战法可以一成不变的,否则的话也不会有大明取代了元成为了新的帝国一事。 “吽~吽~~”亦是此时,一头头的大牛被牵出了瓦剌人的军阵。 张小公爷悠悠一叹,果然这才是他们的戏肉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到底是一成不变的还在延续从前的战法。 难怪瓦剌人总是被鞑靼人追着打,好几次打的近乎要被团灭了。 期间又臣服了多次、反叛了多次,说起来这可都是瓦剌人的斑斑血泪史啊。 牛群“隆隆隆……”的杀奔过来,而瓦剌人的骑兵则是跟在了牛群后面亦向车阵杀来! 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耐心了,出动的是整整五万骑兵! 全速奔袭而来! 因为他们清楚,持久战他们打不起。 如果火筛的精骑回来的话,等待他们的只有追杀和剿灭。 进行两拨的试探,已经是他们做到的极致了。 他们现在面临着的选择不多,要么等火筛整备了鞑靼歼灭他们。 或者趁着火筛精骑没有回来,踹掉火筛的老营! “注意朝向!注意朝向!散盾!!” 虎头老国公非常的熟悉鞑靼人的这套战法,威宁伯王越亦是无比熟悉。 在他们的完善之下,国防军早已经制定了一套反击手段。 便听得车阵响起“咔咔咔……”的声音,扣锁开始解开。 而后则是扛着类似于洛阳铲一般工具的军卒,开始顺着车阵后方开挖陷马坑。 张小公爷发现了陷马坑的好用之后,就琢磨着如何把这玩意儿发扬光大。 洛阳铲自然就落入了他的眼中,这玩意儿用来挖陷马坑简直不要太快。 而且好处是还能完整的取出覆土,把上面的草皮再盖回去。 反正陷马坑不必挖的太深,随便挖个窟窿能把马蹄、牛蹄陷进去就成了。 本来就很方便,再经过张小公爷这么一改几乎两三息便能挖出来一个。 于是这票军卒们“哗哗哗~”的三两下,就在车阵后方直接挖出了一大圈的陷马坑。 随后车阵的后方约五十步外,一道车墙被再次竖起! 牛的速度毕竟不如战马那么快,即便是收到了刺激而奔驰速度也有限。 它们会直接撞击,那是因为没有任何的出口。 但……如果是出现了一个出口呢?! “隆隆隆……”的牛蹄、马蹄轰鸣声不住的炸响,很快发狂的牛群就冲到了阵地前! 那车阵墙上的军卒早已撤离,只在车阵边上有着观察哨。 “开阵!!”随着一声的怒吼,整个车阵“咔咔咔……”的轰然打开。 疯狂奔跑的牛群在看到了这个出口后,毫不犹豫的轰然闯入。 后面的瓦剌人亦无比愕然,这自行开放车阵是个什么操作?! 但事已至此完全是没法进行调整了,即便是车阵中出现了什么陷阱他们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 发狂的一头头牛很快的顺着车阵摆开的缺口,直接撞进了车阵里! 便听得“咔嚓~轰隆~!”的牛犊子撞击声响起,一头头的狂牛发出凄惨的嚎叫。 “吽~吽……”然而,牛群后面跟着的瓦剌人几乎来不及进行新的调整。 马速提起来的他们只能是朝着车阵里,直接撞击进去! 亦是同时,整个车阵仿佛瞬间活过来一般! 猛然间,无数的枪炮齐鸣! 第五百三十四章 散鸦战法哀落幕,亘古不变唯有变(下) 一瞬间,这些个瓦剌骑兵们惊恐嚎叫了! 他们猛然间发现,刚才似乎只有用弓弩才能还击的车阵事实上装备着足以毁灭他们的武备! “嗵嗵嗵……轰!轰!轰!!” 率先开炮的是速射炮,在刚才用桐油降温之后现在火炮已经完全冷却了。 数十门弘治十四年骁骑级一寸半骑炮,对着这些个骑兵们便是连发的霰弹! 炮弹散布的弹面直接将那些惊恐而绝望的瓦剌骑兵们,轰然砸下了战马。 无数的铁撒子从炮膛中轰然砸出,将飞驰而来惊恐嚎叫的瓦剌骑兵们“噼里啪啦~”的轰下战马。 “砰砰砰……”火枪手终于可以开枪了,早就特么不耐烦的他们很快的打出了第一轮的齐射。 亦是这个时候,炮手已经换好了子铳“轰!”的打出了第二轮齐射。 近距离如此的轰击之下,这种覆盖的面积足以让人绝望。 尤其是这些瓦剌骑兵是提速冲过来的,战马飞快的奔驰及身边皆布满了战马的情况下。 他们想要调整自己的方向完全避开炮击和枪击,这基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嗵嗵嗵……” 亦是同时,车阵后方也传来了剧烈的轰鸣声。 攻击范围更广的火炮,开始从车阵后方对着他们的阵型发动炮击。 “吽~吽……”冲进了车阵的牛群“轰隆~”的翻倒在地上,无比凄厉的惨叫着。 但后面跟着冲进来的狂牛,亦无法避免被绊倒的命运。 “咔嚓~”的骨碎声不住的在炮火中响起,那些发狂的牛群轰然撞在了同伴身上。 它们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完全刹不住的直接撞在了空地上轰然倒下…… 后面的牛群不断的踩踏在了陷马坑内,轰然翻倒在地上哀嚎凄厉。 瓦剌人毕竟没有鞑靼人这么富裕,即便是咬着牙赶来的也仅仅是数百头牛。 三两下的便在陷马坑里面全摔完了,狂牛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车阵。 而在牛阵后面的瓦剌人情况更惨,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退路。 他们只能是咬着牙,顶着国防军那似乎是无尽的弹雨往车阵内冲! “轰!轰!轰!!……” 瓦剌人的后队几乎都被炮火所覆盖,当他们的马速提起来的时候那根本就无法后退。 只能是调整前冲的方向,然而现在数万人都冲出来了他们还能撤么?! 后队的瓦剌人近乎绝望,前队的瓦剌人更是绝望。 车阵的炮火似乎是无穷无尽的,甚至他们还没有行进到弓箭射程内便轰然翻倒了泰半。 终于,他们冲进了车阵内。 然而进入了车阵后,他们就彻底的绝望了。 第一批冲进了车阵的瓦剌骑兵,甚至反应都来不及做、规避都没有。 直接撞在了那些惨叫的狂牛上,那战马发出“聿聿聿~”的悲鸣轰然翻倒。 后面那些踩到了陷马坑的更惨,便听得战马的马蹄发出“咔嚓~”的脆响。 随后便整个人从战马上被甩飞出来,“轰隆~”一声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最终好容易冲过了狂牛和陷马坑,他们看到的是矗立森然的车阵! 无数的枪炮林立在车阵上,上面森森的炮口让他们真正的感到了绝望。 亦是这个时候,炮击声似乎戛然而止。 随即他们感受到的是大地在不断的震动,随之传来的便是他们身后的喊杀声。 瓦剌的骑兵们艰难的回过头去,看到的是侧翼突然窜出来一支黑甲骑兵轰然杀奔而至! “吼~!” 为首的,却是一名罩着面甲的壮汉。 他手中的长枪时而有若游龙矫健,时而如同毒蛇吐信。 本就被炮火肆虐的凄惨的瓦剌骑兵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掉转马头应敌便被扑杀当场。 “轰隆隆~~”那支黑甲骑兵咆哮着,直接与瓦剌人撞在了一起。 在第一个瞬间,无数的瓦剌人惊恐而绝望的嚎叫着。 他们试图抵抗这支黑甲骑兵的队伍,然而他们更绝望的发现了双方的差距。 对方的马刀看似更轻薄,实则更锋利! 他们的弯刀斩在了对方的铠甲上,留下的却仅仅是一道白痕。 第一波的交锋冲下,数百的瓦剌人直接被从战马上斩的腥血喷溅。 一块块的残破肢体被斩的四处飞溅,腥血疯狂的泼洒在草原上。 好几名瓦剌的骑兵捂着自己被斩开的腹腔,那内脏和腥血一并喷溅出来。 他们嘴里发出绝望的凄嚎,挣扎着从战马上轰然跌下…… “下马跪地,投降不杀!!” 第一轮冲行而过之后,那支黑甲骑兵用不熟练的鞑靼语昂首怒吼。 在那似乎是首领一般的黑甲骑兵喊过之后,无数的黑甲骑兵随之狂吼。 “下马跪地,投降不杀!!” 亦是同时,车阵上无数的军卒身穿同样的黑色铠甲“咔咔咔~”作响的站起来。 “下马跪地,投降不杀!!” 这一声声的怒吼,似乎将瓦剌人最后的胆魄给吼掉了。 无数的瓦剌人愣愣而茫然的看着四周,他们手足无措的似乎在等待自家头人的命令。 很快的他们就发现,如果自己不动的话就不会被打击。 那些掉转了马头想跑的,直接就会被弩箭和火枪“轰~!”的砸翻下战马。 “咣当~”不知道是谁首先丢下了手里的弯刀,从战马上翻下。 随后哭泣着跪倒在了地上…… 这似乎是按下了一个开关,又像是做出了一个表率。 “咣当~咣当~”无数的弯刀被抛下,瓦剌人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 车阵这才“咔咔咔……”的缓缓打开,无数的黑甲军卒“咄咄咄”的踏着步伐入场。 那些跪在地上的瓦剌人被捆绑起来丢到一边,这些黑甲军卒极为有效率。 三两下的便将这阵中大多数的瓦剌骑兵,捆扎完毕。 而在车阵外的瓦剌骑兵们则是发出了绝望的嚎叫,最终与阵中的瓦剌人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有了!有了!咱们修路的人手有了啊!!” 那些车阵中的货殖会馆会首们,望着一个个被捆绑起来的瓦剌人两眼放光! 第五百三十五章 瓦剌老乡不要跑,大明帝国送温暖 “隆隆隆……”的马蹄声轰鸣着,那些个跟在了瓦剌人身后的部族开始哭嚎着四下逃散。 黑甲骑兵们冲进了营帐,那声音不断的在回响着。 “下马跪地,投降不杀!!” 绝望的瓦剌人看着远远自己的部族青壮们,都一个个的下马投降了。 他们还能如何选择?! “噗通~!”草原上,跪倒于强者面前并不算什么。 瓦剌也不是没有被达延汗征服过,当年他们亦是拜倒在达延汗马前祈求生路。 投降对于他们来说,并非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活下来,这实际上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发达了!发达了啊!!” 一水儿的货殖会馆会首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那被铁镣扣锁拉回来的瓦剌人。 还有那一群群的牛羊,即便是为数不多亦不算少的战马。 这些算下来那可都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 那些死了的战马、牛羊也不怕,死了也能做成风干肉啊。 反正草原上罡风一吹,那直接牛羊肉就风干了。 牛皮、羊皮也是银子啊,还有那牛骨、羊骨…… 可以说这些个货殖会的各路商贾们,早已经将瓦剌人的整个部落算计的一干二净。 男性别说了,十五岁以上全数给劳资干活儿去! 帝国的道路怎么修筑啊?!你们不去死,谁特么去死啊?! 这段时间实际上货殖会馆早已经挣疯了,一批批的牛羊全都可以淘换成银子啊。 草原上价钱便宜,可均输至京师一片儿价钱可就暴涨了。 自家的货是还没运来,不然的话就布匹、铁镬、粮食……等等就能换到一大溜好玩意儿。 潮白河至京师的直道已经竣工了,其两侧都用水泥栏杆架挂起来。 沿途有几个入口收费,仅允许马车行入飞驰。 而且按照张小公爷的规划,这条直道如同后世的高速公路一般。 那是双向四车道的,这使得马车跑起来速度提高了一大截。 工部的人已经被要求前往观摩了,弘治皇帝这意思以后工部肯定也得改组。 每日在潮白河到京师之间往来的马车,虽然货车仅收十五文、客车十文。 但架不住这数量多啊! 每日仅仅收下的多则三百余两、少则百余两,户部激动的估算顶多两年此直道便能回本。 而从内阁到朝堂,一水儿的大佬们全傻眼了! 卧槽!这特么筑路还能这么玩?! 这尼玛操作真心骚啊,让勋贵出钱筑路、收费两年回本。 可勋贵们剩下的几年收费,那是纯挣的啊! 再一想到勋贵们的收费期限,当时提出的是十五年。 顿时户部佀钟这老家伙就不好了,这特么都应该是我户部的钱啊! 好在老家伙也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能反悔的。 满朝勋贵那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人家真金白银给往外掏你却要摘果子?! 那佀钟估计就得一大家子都被沉京师护城河里去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啊。 好在这道路上户部也是有股子的,虽然不能全拿但分润一二还是能有的。 “别打!别打啊!打坏了谁给咱筑路啊!!” 一众会首们根本就不顾这沙场刚消停,蹦达着上窜下跳。 一个二个大声喊着:“都别下狠手啊!咱还指着他们修路啊!这都是银子啊!” 那些个国防军的军卒们:???? “他们可都是战利品!活的才值钱,回头卖钱了我等提请军部给诸位发赏银!!” 这话一说,顿时满场国防军军卒们一心的卧槽! 赏银啊!要没赏银,这票人死活与自己屁关系都没有。 反正砍了脑袋就是军功,有军功就能升官、拿高月银。 但现在不一样了,特么活的比死的值钱啊! “都别动!都别动!受伤的快说,我等有医者可以诊治!……” 甚至都还不等国防军的军卒们反应过来,这票会首们上窜下跳的就蹦达过来了。 还有会鞑靼语的高声叫喊:“你们要先洗澡,我等一会儿熬肉与尔等吃!” 你们不能死啊!要死也不能在这里死啊! 好歹给我们修上二三里路、挖个三五百斛的矿料再死啊! 这么死了,可不得亏了么?! 活着,你们必须活着啊! 国防军军卒们这会儿也很激动,虽然手上的绳索还是扎捆的结实。 但居然开始用鞑靼语结结巴巴的给他们嘘寒问暖了,生怕他们死逑了。 这尼玛死逑就不值钱了啊,死人就能算个军功而已。 但活人不仅能算军功,特么还能算赏银啊! 所以啊,不能死! 好歹要死也得等爷把你们换成赏银了,那会儿爱死不死。 一票的瓦剌人哭哭啼啼、战战兢兢,原本觉着自己这是要完犊子了。 从前他们俘虏其他部族的人做奴隶是怎么对待的,他们心里很清楚。 但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瞬间让他们傻眼了。 这……这啥操作?!没打骂砍杀不说,还嘘寒问暖来了?! 这……这莫非是大明上边疆,给咱瓦剌人送温暖来了?! 他们可不知道,如今在国防军军卒及货殖会馆各会首的眼里他们可就是肥羊啊! 甚至连这批人的归途,会首们都琢磨好了。 年纪小的可以打下手干活儿,青壮们一水儿全特么去筑路、矿山。 老家伙们跑不动,可以让他们给自己牧牛羊。 至于瓦剌的女子,那更简单了啊! 这京师里多缺女侍者,张小公爷的姬武将们声名大噪后各家都琢磨给女眷配几个女侍卫。 这些瓦剌女子中挑选合适的,可以训练后卖与大户人家。 其余的则是可以放到田里去耕作,这九边上可有好些田亩需要开垦啊。 人手怎么来?!那得多抓点儿啊,别嫩死了! 一时间从国防军军卒再到货殖会的会首们,望着瓦剌人那都是满眼深情。 诸位,别死啊!乃们可是好财源啊! 打扫战场这事儿跟着会首们一并来的手下,那早已经轻车熟路了。 战马瞅着还能用的赶紧牵走收拾一下,半死或者已死的牛羊马赶紧得收拾了做风干。 营帐附近大锅支起来,牛羊马就地宰杀斩开。 丢到大锅里去咕嘟,一会儿犒劳国防军军卒们。 顺便养一养这些个瓦剌人,别特么在这儿死逑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形势终究强于人,鞑靼留神不留形(上) 当李东阳带着一众京师各部组成的和谈团抵达的时候,火筛也带着人回来了。 “一代枭雄啊……” 望着火筛身后的那凄凄惶惶一大群的瓦剌人,李东阳轻叹了一声。 张小公爷则是叹气道:“谁说不是呢……” 瓦剌人组织了五万骑前来袭击火筛的老营,而火筛却趁机把瓦剌人的部族全数吃掉了。 这一手火筛玩的不可谓不漂亮,他甚至连张小公爷都瞒过了。 说是去清扫掉其他的鞑靼部落,实际上则是挥兵直指瓦剌老营。 如果直接进攻其他的鞑靼营地,即便是拿下了但将鞑靼自己人卖给大明始终声名不好。 但卖瓦剌人就不一样了,征服瓦剌是成为鞑靼大汗所必须做到的事情。 达延汗的声名鹊起,就是靠着征服了瓦剌部做到的。 达延汗死了,其余各部互相争斗。 这个时候火筛想要异军突起,除了足够的武力之外就是得征服瓦剌。 眨巴着自己的那双丹凤桃花,张小公爷亦不得不承认火筛这位草原枭雄的确厉害! 他甚至怀疑,这老家伙是不是故意放出风声自己要去征伐其他鞑靼部族的。 甚至他的手下,都被他全部瞒住了。 直至瓦剌人离开了自己的老营,向着他火筛的老营进发。 他这才以手中的精骑,直奔瓦剌人空虚的部族进行全面的剿杀。 无论如何,火筛的战略是成功了的。 “这番算计,不可谓不精深啊……” 李东阳苦笑的对着张小公爷,轻声道:“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不容易啊!” “西涯公多虑了……”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 “我大明与他鞑靼之间整体实力的差距,这不是一两人的智计可扭转的……” 却见玉螭虎顿了顿,转过身望着李东阳一字一句的道。 “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的智计都显得苍白而可笑!” 对于李东阳的担心,玉螭虎张小公爷觉得很搞笑。 鞑靼现在和大明出现的,那已经是时代性的差距了。 他可以凭借着自己的个人智计,腾挪躲闪、利用大明的威慑、武力做些事情。 但他能与大明相抗衡么?! 自从见到了火炮之后,想必他也很清楚鞑靼人战马叩关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大明如今最强的不是军卒、不是勋贵,而是那些在军械营造局里面的工匠们。 他们现在已经逐步的被弘治皇帝重视起来,获得了官身的就超过千人。 太子朱厚照几乎三天两头就往军靴营造局里跑,傻子都能看出来对此的重视。 相较之下,鞑靼除了战马和传承下来的战术还有什么?! “西涯公不必担心,火筛……他会做出最适合鞑靼人的选择。” 火筛的确会做出对鞑靼人最有利的选择,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李东阳带着各部的人,应邀到了火筛营帐的时候看着火筛把其他人支出就知道了。 这位草原的枭雄,果然是已经做好选择了。 李东阳会意笑吟吟的将自己的人也支开了,张小公爷想走却被火筛要求留下。 “此间之事,亦与您有关!您……走不得。” 玉螭虎眉头一皱,他可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太多。 武将就是武将,老老实实的打仗就完了。 这类事情该交给文臣的,就交给文臣。 除非出现了太大的纰漏,否则的话张小公爷完全不想掺和。 李东阳倒是用眼神让张小公爷少安毋躁,边上的老戴义亦是用眼神安抚张小公爷。 都知道这位小祖宗那是顺毛摸才行,要恼了当场就能给你掀桌子。 当年雪夜里,那炉火茶汤旁。 没见那会儿的刘大夏,都被骂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么?! “本汗知道,就算是拼尽全力本汗亦是活不过你的……” 火筛望着张小公爷,声音有些飘渺。 而李东阳听得火筛这句话就知道,火筛这是要认输了。 不仅是认输,而且是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希望能换取些什么。 “鞑靼诸部,本汗会为大明将其铺平、使其融入其中……” 火筛说着,眼神一直盯着张小公爷。死死的盯着。 “但鞑靼,不能在本汗手里消失!” 李东阳和老戴义瞬间恍然,难怪火筛要张小公爷留下来。 要让鞑靼并入大明,可又得一定程度上让鞑靼继续存在。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问题,稍微处置不当这谈判就可能黄了。 火筛现在的时间不多了,冬季说来就得来。 他没有时间再继续折腾下去,他需要马上得到答案、马上进行交易。 他也没有太多可以谈判的资本,除了出卖自己的武力之外…… “鞑靼文字可以保留,但必须学汉字、学官话!” 张小公爷其实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只是没有形成条陈。 这玩意儿也有先例嘛,把后世的一些点结合进来就完了。 当然,这个先例对于大明朝来说还真是没有的。 “青壮可以选择为帝国臣民,部族则组成‘大明帝国草原货殖会馆’……” 其实这玩意儿就是一定程度上重复于黔州的操作,不过比较特别的是…… “青壮愿从军者,编入‘帝国皇家国防军’内整训、分配至各支军伍。” “草原上需要筑城,以直道相连。” 望着火筛,张小公爷沉声道:“老幼妇孺入城居住,在附近耕作放牧。” “耕作技术及农具,帝国会给你们提供……” 火筛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对于张小公爷的陈述他没有打断、亦不曾询问。 而李东阳和戴义俩老狐狸则是偷偷的互相换了个眼神,那心底里的震惊有些掩饰不住了。 虽然他们都觉着张小公爷玉螭虎是天纵奇才没错,但如此转瞬间就拿出方案来…… 这就真的比较吓人了! 虽然张小公爷的方案还是比较粗略的,但有大方向细节他们就好补充了。 比如如何让鞑靼人顺利的融入大明,如何消除隔阂、如何让这些原本游牧的部族停驻下来。 李东阳甚至现在都有了腹稿。 第五百三十七章 形势终究强于人,鞑靼留神不留形(中) 礼部是干啥吃的?! 他们尼玛不从子史经集里面,给老夫把鞑靼也是咱炎黄子孙、华夏苗裔的证据挖出来…… 那干脆让他们全去筑路得了,留着浪费国帑。 教谕部现在缺人手啊,但今科取士后再培训一番以新课材派往此地教授当可矣。 老李甚至恶狠狠的想到:来的,吏部考核等级上调一级! 不来的,那尼玛都给老夫回家啃老米饭去! 连特么进士、举人的身份,老夫都要给丫扒了。 圣贤书让你读了是做啥的?!考科举为的是啥?! 给你机会升官发财,可你丫也不能只想捞好处不愿干苦活儿啊! 哪儿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儿?! 既然只打算拿圣贤书做敲门砖,为的是功名利禄。 那门开了不肯干活儿的,就老老实实滚蛋回去啃老米饭——国朝养你何用?! 老李心里恶狠狠的琢磨,且尔娘之!老夫一介阁老都四处奔波,凭啥尔等狗犊子混功名吃利禄不干事儿?! 因为张小公爷孜孜不倦的影响,大明从高层开始不知不觉的从务虚走向务实。 最显著变化的就是弘治皇帝,老家伙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最开森的事情就是听内库报账。 今儿挣了多少、预计本旬能挣多少、本月能挣多少…… 只要听说内库的银子哗哗的来,狗皇帝那口水哈喇的就差点儿没形象的往下掉。 心里美滋滋的琢磨,怕是永乐先帝也没朕手上这么宽裕啊! “直白点说,鞑靼可留……” 张小公爷望着火筛,一字一句的道:“鞑靼,亦不可留!”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火筛的眼神才微微的闪动了几下。 李东阳和老戴义的心顿时提起来了,老李比较慌。 他就是个文臣啊,而且还是个六十多的老家伙了。 万一这火筛狂性大发咋办?!他就算是跑,那特么也跑不掉啊。 老戴义好歹是击技太监首领,手上的本事自然是不会缺的。 可毕竟是年纪大了,要跟壮年的火筛拼杀一番也不敢说必胜之。 张小公爷年龄略小,若是收拾一下鞑靼精骑甚至一些射雕手倒是不难。 但要跟火筛这种无数次从战阵中杀出来的老夜枭比,胜负可就难料了。 鞑靼可留,留文字、留族群。可留其神。 鞑靼不可留,不可留部族制、不可留各部头人甚至汗王。形,则不可留也! 这就是张小公爷要表达的意思,然而这直接击中的是火筛的命门。 如果火筛接受这条件的话,以后草原上便不会再有鞑靼部族。 有的,只是大明帝国鞑靼部。 火筛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张小公爷。定定的看着他。 那目光如同鹰隼一般,尖锐而锋利。 玉螭虎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那双丹凤桃花竖起锋芒毕露。 眼瞳中的点点锐气澎湃而出,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打算。 “此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筛的声音才幽幽的传来:“可!” 这一个字说出来,顿时李东阳和老戴义都松了口气。 只要火筛同意此事,那么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好办。 “但……本汗也有条件!不多,三个!” 火筛这回的目光,转到了李东阳和老戴义的脸上。 李东阳掸了掸自己的双袖,对着火筛肃然行礼:“大汗请说!” 看着李东阳如此,火筛的脸色终究是好看了些。 火筛可不是对大明情况一无所知的土鳖,人家那也是研究过大明礼仪的。 对于李东阳这位国朝重臣,能够掸袖行礼体现对自己的尊重他还是很受用的。 而李东阳这么做自然也是出于全局的考虑,他不是迂腐的文臣。 相反的他做事极为灵活,这也是弘治皇帝多次派他出京办事的原因。 刘健务实,但太过刚毅。 眼里揉不得沙子,这于国朝是好事。但若是临处机变,却很容易酿成大祸。 谢迁亦是文人脾性,尤其那股子天下舍我其谁的性子是深深刻在骨子里的。 但他才华横溢,于是这种性子在内阁却也能容忍。 若是出了京师自行办事,他这性子说不准谈好的都得弄崩了。 也唯有李东阳,是内阁中政务精通又能临机通变者而已。 “其一、黄金家族的血脉必须存留,本汗已寻得达延汗血脉。此脉不得断绝!” 李东阳沉吟了会儿,终究是点了点头:“可!” “其二、大明当朝太子,必须纳一位黄金家族血脉为妃、为鞑靼部汗王!此当为永例!” 火筛的这句话一出口,李东阳还没反应过来张小公爷先满心卧槽了! 这火筛果然老枭鹰啊! 尼玛!他怎么想出来英格兰那帮鸟人收复威尔士地区的手段的?! 在十四世纪初,英格兰将威尔士吞并下来成为一个国家。 然而威尔士的反抗却从来没有停止过,为了让这种反抗平息当时的爱德华一世做出了决定。 就是会有“一位在威尔士出生、不会讲英语、生下来第一句话说威尔士语的亲王”作为他们的领袖。 张小公爷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火筛这老家伙居然能够祭出这一招来! “可!!” 李东阳两眼精光四溢,沉声将此事应了下来。 这老家伙也是那江湖老夜枭了,怎能看不出火筛此举的意图?! 火筛需要一个名头来让各部族支持他,而大明需要有一个名头来统御鞑靼。 政治联姻这是最古老的手段,但却也是最合适的手段。 李西涯不知道张小公爷却是知道的,后来的大清要收服鞑靼也是采用联姻的方式。 孝庄文皇后,那位著名的“大玉儿”便是出自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 正儿八经的黄金家族血脉! 大明帝国的太子成为鞑靼人的大汗,又娶黄金家族血脉。 这就从法理上有了继承人的资格,部族头人们哪怕再不愿意也得认账。 “第三,也是最后一个条件!” 火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随后抬起头望着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 “玉螭虎……必须娶我的女儿,而且他们的儿子要继承我的部族和姓氏!” 第五百三十八章 形势终究强于人,鞑靼留神不留形(下) 这话直接让张小公爷傻眼了,喵喵喵?? 这玩意儿特么的怎么又跟我有关系了?! 张小公爷一脸懵逼,但李东阳可不懵啊! 老狐狸脑子都不必转就知道,火筛这草原枭雄在打的什么主意。 玉螭虎现在是什么身份?! 那是帝国皇帝到内阁、再到国朝诸部,妥妥的当红炸子鸡啊! 自从跟他撕逼的杠精们都被他嫩成手撕鸡,一溜溜的全给去修路后。 张小公爷紧接着又通过教谕部、礼部及内阁等,提出增加科举次数、分部录取。 这极大的提高了士子们入朝为官的可能性啊,这是大恩德呐! 再有张小公爷各种诗作、协创标点,更出了《肥堆叙话集》……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在仕林中声名大振! 据闻现在都已经有士子们自号是“玉螭虎门下走狗”,称若能学得三分本事天下大可去得。 更重要的是:这痴虎儿他不恋权栈啊! 晋阳一事,回来首先就让皇家加强权威、收归权柄。 粤北、黔州二事,毫不犹豫的要求内阁国朝介入派遣大员接收政务。 军务更是直接交给了军部及皇家,要说这赤胆忠心估计弘治皇帝绝逼得说他们爷孙俩满朝第一。 可以说,几乎整个国朝从皇帝两宫再到勋贵、从内阁诸部再到他所去的布政使司全落了好处。 更别提各路商贾、士绅们,琢磨说他坏话的全修路挖地去了。 剩下的都是落了好处的,各地百姓们也落了一大摞的实惠。 这谁能说他半句坏话?! 敢说半句,恐怕玉螭虎自己还没开口就得有一大票人要冲出来跟对方撕逼了罢?! 联姻这种方式很古老,说起来也很low。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形式即便是在后世,也极为有生命力。 商业联姻、政治联姻、家族联姻……等等形式,依旧有他的市场。 而在大明朝这个讲究于封建礼制的时代里,联姻于他们而言就更有生命力了。 让太子朱厚照纳黄金家族的血脉为妃,这是一种联姻。 让张小公爷纳他火筛的女儿,这也同样是一种联姻。 没有这层关系的纽带连接,火筛即便是自己肯信也无法说服部族。 而火筛自己,也可以算是凭借女婿一层身份一步步走上来的例子之一。 脱**之子火筛,满都古勒可汗的东床佳婿。 号曰“彻库特之火筛塔布囊”,这个“塔布囊”则是“成吉思汗后裔结婚者”的尊称。 也是凭着这层身份,火筛才有资格整合其他鞑靼部族。 只是…… 张小公爷很懵逼,这特么咋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为何又要给我塞妹子啊?! 我是正经人啊!别这么搞行不行?!坏名声啊! 尤其那群读者啊,都特么说我打一仗就收个妹子! 是人家强塞给我的好不好?!尼玛!你们这是冤枉人啊! 而且这是以爱与和平的名义,我这是为了爱与和平啊!读者们! 我牺牲很大好不好! 比如这次火筛吧,看样子不收他女儿这就没法谈了。 不然双方没有合作的基础和根基啊! “小公爷,您就从了罢……” 老戴义笑的跟特么青楼里的老鸨似的,那本就尖细的嗓音如鸭公般“嘎嘎嘎~”的发出怪声。 李东阳到底是内阁大臣嘛,又是儒学一派自然不好表现的这么明显。 “咳咳咳……痴虎儿啊,这格根塔娜公主老夫也是瞧过的!贤良淑德啊……”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张小公爷就差点儿一脑袋杵地上去了。 贤良淑德?!老李你这话说的亏心不亏心啊?! 哪家贤良淑德的妹子,没事儿耍弯刀马鞭玩的?! 她打不过妙安足利鹤,但收拾几个鞑靼精骑那跟玩似的。 甚至前段时间兴起,穿戴护具用木刀跟肥龙那家伙切磋了一把。 按肥龙说,他也就占了个身大力沉的优势。 若是这格根塔娜用的是真刀,胜负难料。 就这……您给我说贤良淑德?!亏心不?! 老夫不亏心!李西涯同志用着烈士一般的眼光,望着张小公爷! 牺牲一把吧!骚年!帝国需要你的肾! 牺牲你麻卖批!你个老东西咋不亲自牺牲一下?! 李东阳心里叹气,老夫倒是想牺牲来着。 但一则人家瞧不上,二则……实力他不允许啊! 可怜老夫都奔六的人了,你还年轻…… “我倒是无碍,只是有练我师兄所授三丰真人秘传暂时同房不得……” 想到了自己现在在大内蹦达的便宜师兄,张小公爷就感叹。 哪怕是一张厕纸,也是有他的用处滴啊! 这便宜师兄虽然坑自己去练了那鸟神功,但好歹这个时候可以拿出来做挡箭牌。 张小公爷倒不是排斥格根塔娜,平心而论格根塔娜也很符合他的审美观。 但这自己泡妞,跟被人逼着娶一个妞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前者有征服之感,后者特么是被人征服之感。 想我堂堂玉螭虎,帝国第一俊俏小公爷居然要沦落到被人征服…… “此事暂时无碍,格根塔娜可以等!” 火筛哈哈一笑,老狐狸一听戴义和李东阳的话就知道了。 这事儿张小公爷哪怕再不愿意,这俩也会按着他同意。 很简单,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关系到了张小公爷自己而已。 这很可能是关系到了大明帝国数百年九边平安,甚至顺着草原拓展的整体战略。 为了这九边之安,莫说只是让张小公爷牺牲一下婚姻和肾。 那就是丢出十万人命、百万两银子,李东阳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九边如今就是大明最大的失血地,为了应对九边之事帝国每年都要烧掉百万两银子。 而鞑靼不断的叩关,这造成的损失又何止百万?! 如今老家伙看到了解决九边事宜的曙光,而且是在鞑靼本身全力配合下彻底的的解决。 仅此一项,老李觉得付出再大的代价都值得! 这事儿若是真成了,他李东阳必然名垂千古! 而九边百姓亦能得享太平,这九边才能逐步的发展起来。 功在千秋,立业当下的好事儿啊!张小公爷牺牲个肾算啥了?!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两头狐狸多算计,暗里行棋斗不明(上) 火筛这么干,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 首先这联姻后张小公爷就必然会挂上火筛部落的标签,无论他愿意不愿意。 在讲究于人情礼法的大明这个时代里,火筛部造反都能影响到张小公爷。 无论愿意不愿意,英国公府必然要照拂火筛部一二。这是人情礼法。 同时,火筛还考虑到的是自家女儿格根塔娜的将来。 不嫁给张小公爷,那格根塔娜能嫁给谁?! 只能是草原上其他部族的头人,那票人啥德行啊?! 能跟张小公爷比么?!身份地位到才华家世,那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再者说了,草原是看着浪漫实则艰辛啊! 要是真特么浪漫,谁脑子抽抽把脑袋挂裤腰带上总叩关啊?! 京师虽然没有洗劫成功,但京师的繁华火筛却是知道的。 是让女儿嫁给草原上的土鳖洗澡吃盐穿个绸缎都困难,还是嫁到京师锦衣玉食享受繁华?! 这就跟后世你是愿意自己女儿嫁到青藏百里不见人烟,还是愿意女儿嫁到帝都豪门享受繁华珠玉?!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 火筛这老狐狸怎么能看不出来,自己心爱的草原明珠那一颗心早挂在张小公爷身上去了。 而且这挂上去的原因老狐狸不用想都能猜到,就一个字儿:帅! 然后,可怜的玉螭虎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李东阳和火筛俩老狐狸地嘀嘀咕咕的。 你一言、我一语,三两下就把大方向给敲定了。 张小公爷顿时一脸懵逼,小爷就特么这么给卖了?! 其实谈判大多数如此,李东阳、戴义和火筛他们之间只需要定下大方向和原则即可。 在细节方面,自然是由下面的人去负责。 不然养那么多小弟做什么?! 两方的大佬们谈好了,便开始散场。 张小公爷一脸郁闷的走出来,敢情儿咱现在都成筹码了?! 李东阳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张小公爷,心里叹气:这拿下张小公爷才是火筛的主要目的罢! 无论是让太子娶黄金家族的女儿,抑或是让太子为鞑靼汗王。 这实际上,都给张小公爷娶他女儿铺路而已。 这事儿张小公爷显然没有看出来,但李东阳这等老狐狸隔岸观火却一清二楚。 太子都是鞑靼汗王、娶黄金家族女子为妃了,张小公爷娶个部族头人的女儿自然没有问题。 否则的话,你一介勋贵娶一个外族部族头人的女儿想做什么?! 走一步算三步看五步,这火筛的算计不可谓不深矣! 他还有多少年好活?!满打满算他活到八十,张小公爷那会儿正当壮年呢。 他能照拂自己的部族多少年?!张小公爷及他与格根塔娜的孩子又能照拂多少年?! 打底这百多年,火筛部除非自己作死造反否则必然活的比其他部族舒坦。 搭上了张小公爷英国公府这条线,可谓是一举数得啊! 而且他算计的是光明正大、合情合理,哪怕是李东阳都只会推进、促进此事。 按着张小公爷答应下来,绝对不会在这件事情上使绊子。 李东阳实际上代表的就是皇帝与内阁的态度,这件事情对于大明来说百利无一害! 俩老狐狸所以一拍即合,至于张小公爷…… 那就为了帝国的利益,牺牲一下吧! 阔且,弘治皇帝家的傻儿子都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妃子。 他英国公家的孙子,牺牲一下又咋了?! 也是因为张小公爷现在琢磨,好歹自己比朱厚照那熊孩子强罢?! 格根塔娜怎么看,那也是长腿丰润带着斯拉夫韵味的美女来着。 比起黄金家族血脉,那很可能是正宗的鞑靼大盘子脸可得好多了。 大脸型长在男性上会显得豪迈、阔气,但妹子这么长就…… 咳咳咳……一言难尽啊! 当年处男哥带着张小公爷尝鲜,杀奔至外蒙欢场。 蓝而挑选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力接受纯鞑靼血统的妹子。 一念至此,张小公爷的心理就平衡多了。 唔……反正历史上,这位武宗颇喜能弓马刀剑的武家女子。 说不准人家熊孩子就好这口呢?! 接下来的日子,张小公爷与格根塔娜相处的就比较尴尬了。 但各路货殖会的会首们,可就真的乐疯了! 卧槽尼玛!这火筛带回来的足足有八万余人啊,虽然多数为老弱妇孺。 但哪怕是一张厕纸,也有他的用处嘛! 这些人不是把原属于瓦剌人的牛羊,都给驱赶回来了么?! 说到那些牛羊,货殖会的人更高兴了。 那尼玛价钱便宜的跟捡到的一样啊,毕竟这些是战利品不是?! 还有那些死掉的战马、牛羊,全都没浪费。 该剥皮的剥皮、该腌肉的腌肉。 火筛部的人也很高兴啊,他们不稀罕肉可稀罕盐啊! 还有茶,大袋的盐、大块上好的砖茶拿出来他们眼珠子都直了。 对于货殖会馆的人请他们帮忙宰杀牛羊战马这事儿,他们完全不排斥。 而且都是他们熟手的活儿啊,刀子上去下来再剁开就搞定了。 随着李东阳来的第二批货殖会车队,里面运送了大批的粮食。 还有一箱箱的金银币,那些全都是要付账给国防军军卒们的。 还有给军部、给户部的,这一仗打完大家瞬间都发了一大笔洋财。 李东阳赶赴的时候,看着那些货殖会的会首们一箱箱的抬下金银币。 再跟军部、户部核算,派发金银币。 顿时那眼角直瞅瞅,心里不住的且尔娘之! 难怪佀钟那老狗不惜把自己户部的侍郎给派来了,原来是要来收钱的啊! 还有军部,那尼玛副总长成国公亲自来了。 开始老李还以为他们是来协助自己一并谈判的,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管这事儿。 一门心思都扑特么钱眼儿上了! 你说成国公扑钱眼上就算了,郑纪郑廷纲你个老家伙好歹也是三朝老臣啊! 你说你个老东西不来帮帮老夫,反而跟那群货殖会的会首们讨价还价…… 你羞也不羞?! 老郑表示,老夫真不羞! 第五百四十章 两头狐狸多算计,暗里行棋斗不明(下) 老郑是啥人啊?!天顺四年进士,一度就是因为不随波逐流跟那票搂钱的玩不来。 于是请辞回乡里,弘治皇帝倒是知道这老家伙的为人。 所以没同意,把他放金陵那边去了。 结果朝堂扫荡了一通后,弘治皇帝又把这老头儿想起了。 别看老头儿三朝元老奔七十的人了,可身子骨还硬朗的很。 回来之后老家伙其实懵逼了很长时间,尤其是张小公爷那眼花缭乱的操作。 老家伙一度看不懂,差点儿就想打上门去了。 好在佀钟死死拉住了这老家伙,然后给他细细的解释了很多辛秘。 老郑这才犹豫着开始观察张小公爷,然后真发现这痴虎儿果然是好男儿。 虽是爱财但取之有道,且每每皆为国谋利。 这在老郑看来非常的难得,勋贵不占国朝便宜就罢了还给国朝谋利!这就很难的了。 再看着张小公爷操作了粤北、黔州二事之后,老家伙就越发肯定一件事情。 张小公爷虽然跟自己这等讲究清廉的不同,但他的做法显然更适合大明的发展。 所以,尽管老郑看不懂张小公爷的骚操作。 但他很明白,这个操作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再有那帝国元老院的筹建,顿时三朝老臣郑纪郑廷纲不管不顾的开始全身心投入大明帝国建设中来了! 在老郑眼里,李西涯你个老东西可是内阁的大佬啊! 谈判这等事情,自然是你的责任!与老夫何干?! 可这货殖会馆的分润,可就和老夫这个户部侍郎有关了!而且是大大滴有关啊! 帝国上下到处都是窟窿,哪儿不得烧钱啊?! 我户部原本苦哈哈的,整天拆东墙、补西墙。 好容易托玉螭虎的福,我户部收回来几百万亩田、多了那么数百万两银子。 算是有了些许底气,可回过头这九边又闹腾起来了。 且帝国之大导致的是天灾之事,不时有发。 这不,滇南那边现在快马来报据说大雨倾盆数日不绝。 黠苍、白石二溪水连日上涨,恐将生大祸还请国朝赈抚之。 这赈抚的钱粮哪儿来啊?! 还特么不得老夫这户部来出么?! 再不抠摸点儿钱粮回去,我户部拿啥赈抚啊?!你李西涯给我?! 点着那一箱箱的金银币,老郑头儿激动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的情况了。 当年他为何搞出那篇《截借备荒六事》来啊,可不就是因着户部钱粮不济、赈抚不利有感么?! 户部的钱粮增加,而且民用不伤这是何等功绩啊! “我鞑靼各部头人,当有赐爵封赏以酬功绩。” 火筛的营帐里,格根塔娜殷勤的如同一只快乐的百灵鸟。 眨巴着湛蓝色的眼眸,望着微笑盘坐的张小公爷。 那眼神中的蜜意,甚至让边上的老戴义都有些酸了。 都说这胡女多情且妖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只是这张小公爷身边,怎么总招惹这类女子啊! 他那武婢女小福宝妙安,扶桑将军家贵女足利鹤。 更别提能让黔州一众土鳖们五迷三道,手都没牵着便傻呵呵的随着她指挥棒转的米鲁。 这些女子哪一个放出去,都可谓之人间绝色妖娆动人。 如今再有这带着浓郁异域风情,身材修长且妖娆不输妙安足利二女的格根塔娜了。 “可!” 边上的李东阳笑吟吟的谢过给他泡茶的格根塔娜,望着火筛轻声道。 “除大汗之外,其余皆非世袭爵位!流爵,但需功勋来换。” 火筛看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女儿望着张小公爷那眼神心里叹气。 女大不中留啊!这尼玛还没嫁出去呢,眼里都已经没我这个父汗了。 “并,爵位可有,军职则需考取!” 便见得李东阳认认真真的望着火筛,轻声道:“帝国此后,军职与爵位分离。” “欲得军职,则需考校弓马军策。并从伍受训,以功勋得位。此为永例。” 火筛点了点头,对此他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能够拿到一个世袭爵位,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其他头人能拿个流爵,并一定的封赏和新建的“鞑靼货殖会”的股子。 哪怕是子孙败家,好歹不至于说没一口饭吃要混到沦落街头的地步。 李东阳也感慨,张小公爷鼓捣出来的这个“货殖会”的确是个好东西啊! 这极大的保证了许多人的长远利益,甚至这包括了国朝户部、军部和皇家内库。 再怎么败家,有那些份额的股子在分红就有。 怎么都比占帝国的田亩,要来的好多了。 “筑城一事,当速行之。” 火筛没有纠缠在那些事情上,而是轻声道:“已是入秋,时间不多了。” “九边诸家已经启程,最快亦需十日方可赶赴。” 李东阳沉吟了一会儿,叹气道:“人手中就不足。” 这是实话,九边杨一清他们扫了一遍是抓了不少人。 可这批人要用来在冬季到来之前,在草原上修筑起一座能容纳鞑靼诸部的大城这就比较困难了。 毕竟人手就那么多啊,想要在冬季到来之前修建起来…… 那真是把他们的狗命全填进去,也未必能够完成。 “本汗有白莲名单,涉及者遍布于九边各处……” 火筛淡淡的道:“甚至还涉及部分大明宗室,却不知上使敢不敢要?!” 李东阳双目灼灼,望着火筛。 一时间这营帐内居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倒是老戴义的眼睛微微眯起。 嘴角边也不自觉的挂上了丝丝的冷笑,卧槽尼玛!宗室中居然有人敢勾连白莲?! 看来陛下真是太仁慈了、对他们太好了,这群蠢物还真以为自己开无敌了! “若是如此,则人手足以!” 李东阳没有说话,直接将目光转向了老戴义。 这涉及宗室了,自然需要老戴义这等皇家内侍出来说话的。 “好!但新城,则需建于‘哈剌兀那之阳、哈屯河之滨’!” 火筛微微一笑,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哈剌兀那之阳、哈屯河之滨!这是河套之内! 火筛啊,果然是条老狐狸! 第五百四十一章 莫道其余闲杂事,帝国需要你的肾 洪武元年,元亡明兴。 鞑靼的残余势力退往岭北地区,大明则是在漠南地区先后设置了卫所40多处,其曰:九大塞王。 土木堡之变英宗复辟后,河套全线退缩再无人驻守。 于是天顺年间,鞑靼开始有规模地进入并侵蚀、驻牧河套。 大明的反制手段,就是不时的派出骑兵扫荡整个河套地区。 尽管没有驻军,但扫荡还是不时会持续的。 火筛现在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入驻河套,而且还要求大明给他筑城。 “可!” 李东阳目光灼灼的望着火筛,声音低沉的吐出了一个字。 “此城可为首府,名谓‘归绥’。” 火筛没有说话,安静的等待着李东阳的下文。 果然,李东阳没有让他失望。 “以此为府,下辖各州县旗。主官由帝国委派,皆布府、州、县学……” 随着李东阳的娓娓道来,火筛缓缓的吐出了口气。 俩老狐狸再交了一次手,这一次……平手。 李东阳既然是代表着弘治皇帝和内阁来的,自然有着极大的自主权。 否则的话,弘治皇帝派他来的意义何在?! 火筛要筑城这是一种试探,大明到底是不是真心接纳本汗?!敢给筑城否?! 李东阳的回答是:敢! 但城的控制权要归我大明,既然你是归顺就是我大明臣民。 一切规矩自然是要按我大明的走,这里我划成州府、许你县试科举。 简单的说就是彻彻底底的把执政权给剥夺过来,鞑靼头人们可以有爵位。 但需要用军功来换,除了你火筛外其他全部是流爵。 至于其他不愿意从军伍的鞑靼人,则是全数划分为平民。 想要挣更多的好处?!可以! 从军伍,为大明帝国厮杀去。 想做官?!也可以,老老实实的考科举就能当官。 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摆出来,大家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他们的这次会面和上一次的不一样,这次他们都带了随从记录。 火筛身边有书记官,将两人的对话要点都记录下来。 李东阳身边也有随从官员,将两人商议的结果记录下来。 “玉螭虎,好好待我的明珠!” 在与李东阳足足交锋了数个时辰之后,才顿显疲态的火筛对着那边上一直不吱声的张小公爷叹气道。 听得自家父汗的这句话,格根塔娜那端着茶的手先是一顿。 随即眼眶就红了,她的樱唇轻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但却被火筛摆着手打断了:“我的格根塔娜,我的明珠!草原上最美丽的百灵鸟!” “你仅仅是在这草原上飞翔,不够的!去吧!随着这大明的猛虎,到繁华的中原看看……” 格根塔娜将手里的茶放下,那眼泪顿时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下来:“父汗……” “雏鹰终归是要离巢的,我的百灵鸟儿长大了!也是到了要飞出去的时候了……” 亦是这个时候,才能够看到这位草原枭雄那千百般算计冷漠眼神中微微透出的温情。 “有空了,就回来看看父汗!或者,父汗去看看你……” 说到“去看看你”的时候,火筛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了张小公爷。 李东阳则是脸上笑嘻嘻,心里麻卖批。 个老狐狸,先是用舔犊之情的模样告诉自己他可宠爱这闺女了。 接着又用“去看看你”来威胁李东阳,若是我闺女在京师过的不好…… 唔……少不得本汗就得提兵,到京师去看看闺女去了。 张小公爷倒是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望着火筛轻声道。 “痴虎儿本事不大、纨绔而已。但……总归是知道一碗水端平的道理。” 火筛笑着点了点头,亦是不再说什么。 只是起身恭送他们离开,格根塔娜却留下来陪着自己的父汗说话。 那位火筛的书记官是随着他们一并离开的,随后火筛下属的诸部头人们开始进入谈判桌。 除了军部成国公、户部侍郎老郑之外,其他随同李东阳过来的官员们也开始了艰难的谈判。 即便是有了大方向,双方也足足用了三天才把很多的细节敲定。 附上火筛、李东阳、戴义、成国公和张小公爷的签名后,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内阁和弘治皇帝御准之后,便立即开始实行。 数日后帝国皇家调查局张诚则是趁着夜色,秘密抵达火筛部。 那一夜火筛的帐篷里灯火通明,老戴义进出数次凌晨方才离开…… 八百里加急的协议,很快的被送到了朝堂去。 内阁留守的两位阁老、军部总长、副总长及总军师,全数聚集在了御书房内。 这一份的协议被誊抄了数份,下发到了他们每个人的手上。 “诸位爱卿觉着如何?!” 弘治皇帝是很兴奋的,如果这事儿成了九边之患就彻底解决了。 那些鞑靼族人将会成为帝国的子民,鞑靼的头人会成为帝国的勋贵。 鞑靼的那些个青壮们,不是成为大明的刀剑就是成为大明的牧人。 可这有俩问题啊! 太子得纳一个黄金家族的女子为妃,还要求痴虎儿也得娶火筛之女。 弘治皇帝觉着,这朝堂上的理学老顽固们大概会拼死反对罢?! 刘健这老家伙那面皮都涨红了,激动的嘴皮子都在哆嗦。 “老臣以为,此事可行!当尽快执之!” 然而,弘治皇帝想错了。老刘这位理学大家,第一个蹦达出来支持。 而且就差是特么举起双手双脚支持了! 为何啊?!这特么是礼教传承到鞑靼,教化鞑靼的好机会啊! 若是鞑靼人也入县学、州学和府学,习得我华夏礼仪、考我大明科举。 那史书上得怎么记他刘健刘希贤?! 教化大功啊! 一念至此刘健瞬间把协议上要求太子娶一个黄金家族的女子为妃的事儿,彻底抛诸脑后。 娶呗!有啥啊! 不就是鸟儿牺牲一个么?! 痴虎儿要娶?!那也娶!! 别说娶一个,娶十个都特么得娶! 刘健恶狠狠的想到,为了我名教教化、为了这九边黎民! 太子和痴虎儿,便是卖一卖鸟又如何了?! 莫说卖鸟了,便是榨干肾都他们都得上! 第五百四十二章 善寻正理刘希贤,下嘴忒黑李宾之 “呃……”弘治皇帝差点儿没一脑袋从御座上杵下来,这神马情况?! 他刘健刘希贤不是我大明,首屈一指的理学大家么?! 咋这涉及到了皇家血统、勋贵血脉,甚至是要跟鞑靼通婚他都不反对啊?! “前朝之事,已过多年。前朝太祖,亦可谓一代天骄。” 刘健一脸无比坚毅的模样,站出来大声疾呼。 “我朝太祖雄才大略,前朝末帝不得民心自当取而代之!此为天命也!” “永乐先帝为保我大明江山、天下黎民多番征伐漠北,亦曾受鞑靼、瓦剌之供奉此为仁心也!” “前朝太祖亦是当时人杰,前朝立国虽不足百年、多有苛待我大汉苗裔……” “然不可否认其立国太祖为当时枭雄,令人神往之……” 弘治皇帝反正都习惯这票老家伙们引经据典,各种找足够理由来支撑自己的论点。 所以他很有耐心的继续听老刘在这御书房内扯淡,谢迁这货到是听得一脸如痴如醉。 虎头老国公的脸色却不太好看,这特么老夫的乖乖孙儿就又多了个鞑靼女子要娶了?! 我老张家祖上可是跟瓦剌、鞑靼都死战过的啊,算下来我老张手上也没少沾鞑靼人的性命。 这特么咋想咋别扭…… “……以此时机缔结姻亲,于鞑靼、于大明百姓则善莫大焉!!” 老刘扯犊子扯了至少半个时辰,这才把话从头到尾的圆回来了。 总结一下老刘花费了半个时辰叨逼的废话,意思就是: 人家黄金家族那也是前朝皇室血脉,前朝太祖那也是英雄人物一时风流。 虽然前朝跟咱们大明有龌龊,但我们要站在大局的立场上着想、要为双方百姓着想。 咱大明与黄金家族的联姻,这就是促进双方交流融合、共同发展,携手共进奔向美好的明天!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们小朱朱厚照同志不牺牲一下自己的鸟娶个黄金家族贵女。 那就是对不起大明、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列祖列宗、历代先帝。 更对不起鞑靼瓦剌诸部百姓,亦是对不起前朝太祖…… 连弘治皇帝听完都觉着,自家儿子那不牺牲一下子的鸟儿真真是不应该了。 于是,很快的大家直接定下了基调: 为帝国百年大计、为大明长远发展,小朱朱厚照同志要英勇的扛起大旗! 把黄金家族的贵女给娶回来,让鞑靼完全的融入大明! “老臣建议,为稳鞑靼之心可先不予拆其军伍。” 却见谢迁站出来,躬身长揖对着弘治皇帝道:“其剿灭边患之后,论功行赏。” “依国防军例,获得功勋者入帝国皇家军事学校就学。” “火筛者,将才也!可入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为教习、院长,适应两年再派往南方作战!” 弘治皇帝听得这些建议不住的点头,虎头老国公亦是站出来军礼沉声道:“老臣附议!” 虎头老国公接着,则是把自己的理由陈述了一遍。 “鞑靼入我大明,亦须时间双方皆须适应……” “且礼部造势、庠序教谕部培训教员,亦须时间。” “如何安顿其丁口、分配耕牧,亦是一个大问题……” 说到底鞑靼与大明哪怕是再怎么造势,也会面临着一个问题:如何融入。 双方互相厮杀那都多少年了,互相欠下的血债累累。 这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说融合就能融合起来的?! 这得需要时间,还得需要大量的铺垫。 当然,首先这第一步得踏出去。 第一步就是先同意这份协议,然后黄金家族的女子再至京师。 毕竟要成为太子的妃子,那不是说成为就能成为的。 大明有着自己一整套的皇家礼仪规范,有专门的女官是负责教授此项的…… 可怜的熊孩子正在张家桃林里,啃着肥厚的猪蹄儿听在家里养伤的张家老亲兵们吹牛逼。 完全不知道自己就这么一会儿时间而已,就被亲爹给彻彻底底的卖了。 “娘咧!等本宫即位,必将御驾亲征扫平漠北!干他鞑靼一票!!” 把猪蹄儿啃的满嘴飞油的朱厚照听得张小公爷车阵一役,热血沸腾的满脸通红。 将手上的猪骨头一丢,便豪言壮语的站起来大吼了一嗓子。 “太子爷牛批!!” 太子爷牛批不牛批张小公爷不好说,但他现在觉着李东阳这老家伙很牛批的。 不愧是历史上留下名姓的老家伙,举重若轻之下将一众狡猾大大滴货殖会会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期间还能跟火筛交了好几次手,硬是逼得火筛不得不再次出击。 “大汗既是要谈,老夫便来了……” 李东阳当时是这么对火筛说的:“可大汗如何能保证,其他鞑靼诸部不再进犯我大明呢?!” “若是我与大汗正在商谈,而九边再遭叩关大汗如何自处耶?!” 这一番话说的火筛沉默,他只能是回去下令各部族精骑一并出动。 再带上了欢天喜地从大明货殖会那边得到了物资的牧民们,一并杀出去。 这次去的一水儿全是男性,甚至年纪稍大的都不让去。 全数留在了老营里,张小公爷则是笑吟吟的将一个全火器营派出随同作战。 草原上的天气正在变凉,狗腿王小周管家早早已经随着第二批的货殖会车队抵达了九边。 于是张小公爷现在身上穿着的,是小周管家精心准备的狐裘大氅。 整件狐裘雪白荧亮无一丝的杂色,那雪白的狐裘衬着张小公爷白皙的面庞让他容光上多了几分俏色。 而狐裘大氅则饰着拇指肚儿大小的东珠散落成七星状,颗颗圆润走盘落响。 穿在狐裘上做扣子,端的是华贵耀眼。 腰间戴着巴掌粗细的鳞纹猪婆龙腹白色腰带,腰带扣则是牙雕的。 上为饕餮绕松鹤长寿延年带扣睚眦穿牡丹纹梅花扣首,全雕为饕餮。 浮雕的松鹤寿翁为中心,环绕连蔓梅花,再饰以鲤鱼,螃蟹,鲶鱼,海螺,鲎,水甲虫。 寓意年年有鱼、科甲富贵,又有饕餮武威而慑、睚眦克邪化恶之寓。 穿着如此一身的玉螭虎,骑在那雪白的战马上。 每每行过的时候,无数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转移到他身上…… “大汗还请尽快,毕竟我皇陛下的旨意想必就快要到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老旧思维李西涯,战争红利玉螭虎(上) “本汗自是知道的。” 火筛望着张小公爷,眼神有些复杂。 看到了跟在他身后,那看着张小公爷的侧脸眼眸中满是痴迷的女儿。 老火筛差点儿气的就要从战马上蹦达下来,养了十多年的草原明珠啊! 就这么叫这从大明来的玉螭虎,生生给拱跑了。 火筛现在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尽管是他一手促成,尽管他理智上知道这是对格根塔娜最好的归宿。 但心理上老家伙还是很接受不了,尤其是现在格根塔娜连送他都心不在焉! 马勒隔壁啊!有了夫婿忘了爹啊!养你十多年有何用! 老火筛很悲愤,虽然他从心底里服气。 玉螭虎这般的人物,即便是他纵横关内外多次叩关亦是不曾见过的。 “记得,好好待我的明珠……” 可怜的老火筛满心的悲愤,最终是化作了一声长叹。 饶是他智计百出,能与国朝老狐狸李东阳斗个旗鼓相当。 然而宝贝女儿一颗心全扑在这玉螭虎身上,他又能有甚办法?! “父汗~!!” 格根塔娜似乎这会儿也醒悟过来了,那面儿上顿时飞起一片红霞。 老火筛勉强一笑,挥了挥手:“莫担心,父汗去去便回!” 说完,这才一催战马随着隆隆行进的队伍向前飞驰而去。 这一次老火筛总算是尝到了加入大明阵营的好处,比如他们不必携带自己的营帐马车了。 因为这次交易中,他发现了大明军用马车的好处。 于是老火筛毫不犹豫的采购了一大批,这让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再次加快。 战车老火筛也采购了一批,但只是作为营帐使用。 老火筛比谁都清楚,鞑靼人的强项是在于骑射。 如果放弃骑射转而进入车阵作战,再怎么玩都玩不过大明的。 是以,车阵的军车他仅仅是采购了部分用于扎营做寨墙。 火炮、火枪这两项,老火筛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放弃。 他看过火炮和火枪手的操作后,老火筛很直接的判断出这需要大量的训练。 大量的训练,就意味着要消耗大量的火药。 鞑靼去哪里产出这些火药?!打完了如何补充?! 不如跟大明购进一部分的刀剑、铠甲比较实在。 李东阳来了,他能做主的部分自然是超出了张小公爷无数。 延绥、宁夏、蓟州……等地的卫所,正在面临着大量的筛选、调整。 老式的棉甲淘汰下来后,被李东阳命令送到这里来售予火筛。 现在阔气的李东阳早瞧不上这些棉甲了,毕竟新式铠甲可比老式棉甲强多了。 而皇家军械营造局则是在根据北地的情况,制造新式的铠甲。 考虑到了北地的苦寒,新式的铠甲虽然亦是采用了棉甲,但设计思路完全不一样。 李东阳看过关于北地新式甲胄的样品,新式棉甲采用的是底层厚棉压制。 中间则是辅以更细的钢锁子,外再覆一层厚棉。 三者之间以钢钉扣死,最外一层容易被攻击的部位则是再罩了整块儿轧成的铠甲模块。 比如胸腹部位、后背,双臂外侧则是采用鱼鳞铠覆盖。 这主要是考虑到了双手的灵活性,同时也兼顾了防护性。 如此制造的棉甲防护性上直接提升了不止一筹,但重量却比老式的棉甲下降了近十斤。 原因就在于老式的棉甲采用的是厚棉捶打,内嵌大量鱼鳞式厚铁片。 再覆以厚棉、加棉布,最后以大量的铜钉固定内衬甲片。 虽然这相较起全铁铠甲来说,重量和成本都降低了。 但终究和现在军械营造局铸造司的新式铠甲,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首先就是批量生产精钢的细锁子内衬,本就比厚重的铁片要轻的多了。 在防御流矢、刀砍和突刺方面,亦比原本内衬的铁片甲防护性要好。 因为锁子是一整片连接下来的,所以在使用固定钢钉的时候只需要考虑位置即可。 不再是如同老式棉甲一般,需要采用大量的铜钉固定内衬鱼鳞甲片。 唯一增加了重量的,就是最外层整体轧成的钢护甲。 但也因为是整体轧成,于是重量实际上是降低了的。 军械营造局试验过新式棉甲,在二石弓二十步内不能击穿。 火绳枪亦无法击穿,刀砍、枪刺内里会有擦、挫伤。但依旧不会击穿。 对瓜锤、链枷、长锏……等,防护力就相对较低了。 不过总的来说,是比老式棉甲强出许多。成本因为批量所产,又降低了许多。 但这带来的问题是,那么多老式的棉甲怎么办?! 老火筛好人啊!李东阳在把这些棉甲卖给他的时候,心里不住的感慨! 还有那些雕翎箭、老式的钢刀、长枪……等等,对火筛来说都是好东西。 可对李东阳来说,这些玩意儿都特么是要报废的破烂啊! 老火筛其实何尝不知道这个情况,可特么鞑靼实在太穷了啊! 李东阳他们看不上的东西,在老火筛这里可都是好东西。 这一番的交易双方都很满意,火筛这边换装了近七万套棉甲。 鹅翎箭弄了十万支,再有三万多口钢刀。 所以老火筛是很满意了,有了这些他横扫九边各鞑靼部族完全没有问题。 李东阳也很满意,交易中大明获得的是战马六千余匹、牛两万头。 羊八万只,还有十二万余的瓦剌战俘。 剩下的马肉干、牛肉干、羊肉干……等等,还有牛皮、羊皮、貂皮…… 户部、军部这边跟货殖总会讨价还价,叽叽喳喳的吵了半天总算是结算完毕。 结算完毕了,李东阳才愕然的发现:这特么打仗真挣钱啊! 原本老李还很肉疼国防军建军、养军的支出,哪怕是内库出的他都很肉疼。 但这一核算他们这次作战的收入,顿时老李就不肉疼了。 战俘这边,由于不是大明罪囚所以买断五年劳役。 青壮一名八两、老幼妇孺三两到五两不等,平均算下来大约是六两。 仅仅战俘一项,货殖会就需支付七十二万两银子。 八万只活羊,无论大小统一计二两。这就十六万两了。 还有两万头活牛、各式皮毛、各种类风干肉…… 拢共算下来,全部收益约一百三十余万两。 然而此番出兵的粮秣、月银、车马消耗……等等,迄今拢共约四十万两。 哪怕是后续的赏银再掏四十万两,大明这一仗打完还能挣五十多万两啊! 一念至此,老李当时就满心草泥马在飞奔! 这打仗……还特么能挣钱?! 第五百四十四章 老旧思维李西涯,战争红利玉螭虎(中) 看着张小公爷送走了火筛,带着满肚皮的疑问李东阳来到了张小公爷的房车内。 为了应对冬日的到来,细心的小周管家早已经在房车内铺设好了烟道。 同时为了保持湿度,小周管家还是采用煤炉烧水蒸汽进入烟道的方式取暖。 这使得张小公爷的整个车房内不仅温暖,而且一点儿也不干燥。 看着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坐在那张榻上,顿时老家伙脑门就有些“突突突”的乱跳了。 老李的眼珠子不可谓不毒啊,一眼就看出这张塌的底子乃是一整块的黄花梨开下来的大料。 若是要开下如此大料,恐怕没六百年树龄是不成的。 而若要制成此塌的板材,则又须开下后放置一年任其风吹雨打自然外腐。 所存树芯之材,方可用于制板。 显然这塌乃是用此木整材所制,底板、背板及两侧副手。 那榻上的雕工自不必说了,此“大鹏展翼锦绣山河百舸千帆八重复雕嵌百宝珠玉花梨塌”…… 可真真是奢靡至极,叫老李看着嘴皮子都在哆嗦。 就上面巧妙镶入的七颗拇指肚儿大小的莹莹走盘金珍珠,这就得多少银子了?! 更别说这塌中上首镶嵌的那颗珠子,那颗在光照下竟显七彩绚色、看起来就好似神目嵌入一般的珠子。 那颗珠子莫说是旁人,便是李东阳都识不得到底是产于何处。 “此为‘鲍之珠’,先前粤北货殖总会的洪先生献于陛下。又蒙陛下赐下的……” 小周管家是何等灵醒之人呐,赶紧躬身向着李东阳小声解释了一番。 是的,鲍鱼也产珍珠。 但鲍鱼产出珍珠的比例却极低,大约为二十五万分之一。 而且需要的时间比蚌类更长,至少十年以上的鲍鱼体内的珍珠才能达到一定的厚度。 鲍鱼所产之珍珠自有其特点,那就是流光四溢、七彩斑斓。 只是其形则难以固定,很多形状奇特。多呈鲨齿状,或长条状。 抑或个头太小、光泽不足,在后世即便是拇指盖大小、光泽普通的鲍珠亦须十万一颗起步。 若是到张小公爷现在榻上所镶嵌的这等成色,恐怕得直接进拍卖行了。 起价二十万,每一手加价两万。 若是行市好、有设计师想以其夺奖,抛下二三百万拍下此珠亦非不可能。 在生产能力和捕捞能力都比之后世更低的大明朝,如此鲍珠的价值更是无法估算。 “庄子休言‘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老夫如此年岁方闻鲍鱼有珠!” 李东阳苦笑着叹气道:“果世间大,老夫自困而不自知啊!” 他这是有感而发,这大明朝如今看着越变越好了。 然而却也越来越让他不认识了,激烈的变化下似乎从前的一切认知都在不断的被推翻。 “《礼记曲礼上》曰‘博闻强识而让,敦善行而不怠。谓之君子’……”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站起来,请这位阁老坐下轻声道:“西涯公这是真君子呢!” 双方落座,妙安眨巴着杏眼将香茗奉上。 然后乖乖的在一边侯着,好奇的看着这位阁老。 李东阳李阁老,据闻亦是神童出身。 据闻四岁时便能挥毫做作尺大之书,代宗闻之召御前见。 果能书之,大奇。 赐钞还,并命多加看顾。 “西涯公恐怕不是来找小子饮茶的罢?!” 大家落座,都是读书人嘛!自然是要聊聊子史经集,谈谈琴棋书画。 说一下这塞外风光,然后才开始转进到核心话题的。 该寒暄的寒暄过一番后,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对着李东阳轻声道:“西涯公,莫非有所指教耶?!” “非也,老夫来此乃是请教来的……” 李东阳摇头苦笑,见张小公爷开口要谦逊便抬手打断。 然后将自己的疑问逐一抛出,这战争……它怎么就能挣钱了?! 而且这不仅仅是临时挣钱这么简单,算上后续带来的大量利益…… 这一场仗打的简直不要太值了,仅仅是去除九边之患这一项就已经值每年百万两了! 九边之患让大明寝食难安,这不仅仅是需要每年大量的军饷维持。 更是要计算到因着鞑靼叩关而造成的损失,还要修缮城墙堡子、打造刀枪铠甲。 这前后得烧掉的银子、维持的银子还有损失的银子,那何止百万之巨?! 国朝还得维持九边的粮秣,囤积大量出征所需。 这上上下下可全都是银子啊! “战争从来都是有红利的,否则一代天骄前朝太祖为何征伐天下?!” 张小公爷说着,不由得轻叹。 这位阁老大人到底是年纪大了,惯性的思维让他走不出自己的圈子。 便见得玉螭虎走到了房车的窗边,将窗子打开。 “呼~”的寒风灌入,将他的衣衫吹的猎猎作响。 妙安飞快的拿过挂在边上的狐裘,一窜身到了张小公爷身边给他披上。 “西涯公,可见这外间衮衮众生乎?!” 草原上的阳光居然没有将张小公爷晒黑,反而是紫外线下他那如玉面庞竟带荧光自耀。 “芸芸众生,所求不过活而已……” 身披着狐裘,张小公爷的声音显得有些许飘渺。 罡风将他的狐裘微微掀起,暖暖的冬日轻洒在他的面庞上。 “货殖会熙熙攘攘,千里奔忙。说到底,不过利来利往……” 李东阳站到了窗边,默默的看着外面忙碌的众人。 那些草原汉子、老人和女子们,笑颜逐开的往家里搬粮食布匹蜂窝煤。 还有炉子、铁镬,更有人拎着牛羊在跟货殖会的人讨价还价。 鞑靼人在用着半生不熟的大明官话,而那穿着货殖会标识衣裳的商贾则是用半生不熟的鞑靼语。 “鞑靼为何频频叩关?!无他,求活而已。” 张小公爷转过身来,望着李东阳轻声道:“小子为何出关?!无他,为我帝国百姓求活而已。” “百姓求活,是利。商贾求财,是利。帝国安稳,是利。” “夫战者,必须得利。若无其利,战则国衰……” 张小公爷其实现在心里泪流满面啊,自己该怎么跟李东阳解释战争所产出的红利呢?! 第五百四十五章 老旧思维李西涯,战争红利玉螭虎(下) 战争的红利,可以分成很多块。 军火的红利、战后建设的红利、资源的占有的红利、金融波动的红利……等等。 这甚至最终形成的,是一整个战争利益集团。 他们带着资本最原始的本能,不断的挑起战争从中牟利。 张小公爷就曾接触过那种利益团体走出来的人,乌鸦和阿文。 现代社会中一场战争所产生的利益是惊人的,曾经听着他们娓娓道来张小公爷背脊都在发凉。 在战争坐实要爆发之前,相关的团体就已经根据各自利益的划分开始进入金融市场。 当战争的号角吹响的时候,实际上他们已经成为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军工集团凭借着在战争中大量消耗的物资,直接挣的盆满钵满。 能源团体在战争中后期开始介入,由专门的人士为他们引荐某些人。 而那些人则是会代表着战争发生地,将土地上的资源贱价卖给这些能源集团。 从而换取资金、物资、支持,让自己在战争中脱颖而出。 能源集团并不担心对方赖账,谁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人都得认账。 否则的话,自然会有人让试图赖账的人消失在这片土地上。 会有愿意认账的人站出来,接替他们。 至于这些资源在未来是自己开发、是合作开发,抑或是等局势平静后转手出售都无碍。 反正这一份的盈利,他们是肯定挣到的了。 “西涯公,不知可曾留意一事?!” 张小公爷望着窗外,斟词酌句了会儿才道:“帝国的丁口是在增加的。” 李东阳点了点头没说话,逃户和隐户的问题日渐突出。 但随着张小公爷在粤北、黔州的做法,然后九边再转了一波后情况开始改观。 登记的逃户、隐户,使得弘治皇帝和内阁发现:帝国的人口其实是暴增的! 仅仅是这几个地方,就已经是人口暴增了。 那么帝国的其他地方呢?!比如鲁、豫、江南、闽南……等等地区。 “如此多的丁口,帝国有这么多的田亩养活他们么?!”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伸出了一根手指:“土地,是战争的第一项红利。” “据情报局回报,草原多处有煤、铁、铜、金、银……等矿。” 李东阳听得这话,眼珠子缓缓瞪起。 玉螭虎则是笑吟吟的望着他,轻声道:“矿产之资,此为第二项。” “我大明百姓不善牧养、草场不丰,然皮货牛羊肉所需不少。此为三项……” 张小公爷觉着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巨大的坑,这特么弘治皇帝不给李东阳看那些内容。 自己就不能在这件事情上,说的太深入啊! 只能是旁敲侧击的让李东阳有一个概念:战争的目的,不是为了战争。 战争只是手段,是为了实现自己目的的手段。 无论是永乐先帝还是后来大明在九边的多次用兵,其目的都是平息九边之患。 但九边之患如何彻底的平息?! 谁都没有一个答案。 杀伐试过了,永乐帝五次北伐一直杀到了捕鱼儿海。 怀柔亦试过了,朵颜三卫时叛时降甚至不时叩关劫掠…… 平息九边之患,首要为武、次者为融。辅以抚柔,化其部族。 其实就是说到底,让鞑靼诸部逐渐的融入大明。 鞑靼诸部的多数牧民,其实就真的想不断叩关么?! 他们自然也是不想的,但头人们想、生存环境逼着他们去干。 一旦开放交易改善了他们的生存环境,同时头人们又被拿掉了的话…… “……综而言之,欲使国强、国泰,则兵事不可少。” 张小公爷零敲碎打,左右扑腾了半天算是大致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未战备战,庙算除胜外更需计利。唯有取利,方可长持兵事……” 尽管张小公爷说的无比隐晦,但李东阳是啥人啊?! 人家四岁神童、天顺八年举二甲进士第一,弘治八年以礼部右侍郎、侍读学士入直文渊阁的牛批人物啊! 张小公爷只需稍微漏那么一丁点儿,老家伙就能够挖出其中的核心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李东阳似乎思考了好久,才抬头望着那外面忙忙碌碌、面红耳赤讨价还价的大明人、鞑靼人叹气。 苦笑着道:“太史公诚不欺我!” “此事只需应对得当,十年、至多二十年。鞑靼则尽归我大明,为了大明牧守边疆!” 若是李东阳再年轻二十岁,或许他都不用问张小公爷就能够琢磨的明白。 就如同现在在京师里忙碌的王守仁一样,只是现在王守仁满心麻卖批。 因为那大明帝国第一熊娃·狗犊子师弟·皇家太子·闲的蛋疼·朱厚照,又开始闹幺蛾子了。 熊孩子对于每天去军械营造司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于是熊孩子开始给自己找新的活儿干。 若是放在历史上,他这会儿应该是斗鸡遛狗玩个豹房之类的。 然而,现在历史上的大奸臣刘瑾正在忙碌着车行往九边发车的事宜。 人家挣着银子呢,实在没空蛊惑熊孩子去斗鸡遛狗。 张永则是在跟自己较劲儿,寻思着等戴义老祖宗回来请调到前线杀几个人头换军功。 再说,熊孩子也不跟历史上似的只知道听儒生们说教。 人家现在好歹也是几百万两银子过手的大佬,莫说京师便是这大明也没几个能比他有见识的。 于是普通的什么斗鸡遛狗豹房,在熊孩子朱厚照看来太尼玛无趣了。 跌份儿啊!本宫是谁?!是大明第一熊……呸!是大明第一计然战操盘手啊! 能玩那些纨绔子弟们的玩意儿么?!本宫那一抬手,都是几百万两银子上下的啊! 玩那些?!丢人!跌份儿!! 于是,当熊孩子百无聊赖的走出了军械铸造司。 从铸造司的山峦往外往,看着那潮白河以及河下游远远灯火闪耀的潮白河坊市的时候。 顿时熊孩子找到了自己的新乐趣方向:筑城! 但朱厚照童鞋并没有立即行动,咱可是稳重人!要注意风仪! 于是,他很有风仪的飞奔到了草庐…… 第五百四十六章 满心卖批王守仁,敲里吗德唐伯虎 王守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草庐,习惯性的看了一眼自己那位少年恩师的房间。 那里黑漆漆的一片,王守仁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草屋。 打着灯笼回到了屋子里,点上了油灯疲惫的靠在椅子上。 脑子里将今天接收自九边送回来的那些战俘,并在各家吵的不可开交中分配完毕。 仔细梳理了一番,确认没有什么纰漏。 同时翻开本子,在上面记录下明日要做的事宜。 王守仁甚至澡都懒的洗,准备就这么合衣睡去。 躺在床上平稳呼吸,正准备运行一个周天舒缓一下精神。结果…… “咣当~!”一声巨响,王守仁浑身一个激灵猛的从床上就“呼啦~”蹦了起来! 想也不想直接拧身一把抓住了床头挂着的倭刀,也是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个让他差点儿崩溃的声音。 “哇哈哈哈……伯安!本宫就知道你没睡!” 麻卖批!劳资是特么睡着了,被你个熊孩子一脚踹醒的! 王守仁满心悲愤,这皇家的熊孩子自从恩师出征后就失去了管教。 他倒是不追鸡撵狗,可特么他玩枪练炮啊! 那军械营造局里的一众工匠们,每日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去了。 生怕这皇太子殿下在里面出个啥卵事儿,那他们可全都得砍头啊! “伯安,本宫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大明第一熊孩子完全不知道他有多让人崩溃,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椅子上。 一听说这娃又特么有新想法了,顿时王守仁就一个哆嗦。 满心的困倦不翼而飞,这尼玛又有新想法了?! 上回他的新想法,把两门炮给炸没了! 要不是张永他们几个死死的把他拖进掩体里,这货能把自己也炸死了。 “本宫……要筑城!筑一座新京城!比原来的京城更大的京城!!” 朱厚照目光灼灼,那张稚嫩的脸蛋被烛火映的发光。 王守仁听得这话,不由得直接嘴巴张大。 那手中的倭刀直接“咣当~”一声,砸地上了。 “殿下……准备建在哪儿?!” 嘴皮子都在哆嗦的王守仁,对着朱厚照问道。 却见熊孩子大手一挥,哈哈大笑:“就在这儿!潮白河!” “依山而建一座大皇城!再循河纳入,修一座大京师!!” “沿潮白河坊市,至军械营造局并延伸至如今的京师!新的、巨大的京师!!” 王守仁一听这话直接一下“扑通~”就坐地上了! 卧槽……这特么熊孩子的手笔是越来越大了啊,这尼玛新建一座京师?! 这……这得多少银子啊?! 而且是从潮白河开始囊括大半个河段,一直延伸到京师…… 要知道,这特么从潮白河坊市延伸到京师平日都得跑近一个时辰啊! 如果是要修这么大的城,那特么得烧多少银子?! 只需要想想王守仁就满心的哆嗦,然而熊孩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狂想里了。 “京师不仅要大!而且要超大!要特大!” 熊孩子兴奋的站起来,在屋里踱步而行:“皇宫多用木材,此事不合!” “当用水泥砖瓦,再辅以巨石!如那君士坦丁堡一般,要可承重巨炮……” 娘嘞!您这是不拿银子当银子啊,王守仁简直就要哭了。 这特么算下来,估计没有数千万两银子都搞不定啊! 数千万两银子,哪怕是现在户部银库、陛下内库所有的银子加起来也不到罢?! 这……这怎么修造啊?! “殿下,我等找伯虎、衡父商量一二如何?!” 王守仁满心悲愤,敲里吗!这事儿不能劳资一个人扛了。 伯虎、衡父,你俩这也别想跑! “伯安说的极是!!” 熊孩子两眼放光,二话不说直接冲出了王守仁的房门…… “夫人,我们就寝吧……” 可怜的唐伯虎并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今日他好说歹说才说服了春娘与嫣然。 她俩现在娇羞的在榻上等着自己,想到这唐伯虎就得意啊! 瑾山先生好人啊,为我打造的那张大床总算是用上了啊! 唐伯虎泪流满面啊,终于……这齐人之福啊! “嗯……夫君……”嫣然与春娘早已面色陀红,羞的是不敢说话。 钻在被窝里,如同鹌鹑一般。 只敢眨巴着眼睛,望着唐伯虎。 褪去了外衣,唐伯虎吹熄了油灯嘿嘿一笑,刚刚往被窝里钻…… “咣当~!”一声巨响,唐伯虎那准备展翅翱翔的鸟儿顿时一软! “哇哈哈哈……伯虎!莫睡了,来陪本宫聊聊新想法!!” 我……我聊尼麻卖批!劳资不想跟你聊!! “啊~~!”嫣然和春娘到底是女儿家,直接被这惊的放声尖叫。 朱厚照也被吓了一跳:“二位姐姐莫叫,是本宫!我啊!太子!!” “啊~!!” 尖叫声更盛了,朱厚照似乎这才发现不妥。 赶紧连滚带爬的窜出房间门,这声波攻击实在是有些厉害。 滚出房门,他的耳朵还在“嗡嗡嗡……”的作响。 倒是草庐的老亲兵们被惊醒了,拎着刀便过来查探。 见是朱厚照楞了一下,再看唐伯虎衣衫不整无奈的站在门前顿时面皮涨红。 “是我!是本宫!” 朱厚照似乎对此颇为不满,嘟着嘴嘟嘟囊囊:“两位姐姐又不是没见过本宫,本宫就是找一下伯虎……” 听得朱厚照的嘟囔,一众张家老亲兵们哭笑不得。 只好拉着这位小爷到一边,问问是个啥情况。 这熊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尤其还问到他关心的事儿了。 “本宫要筑城!筑新京师!” 朱厚照两眼放光,插着腰哈哈大笑:“从潮白河坊市到军械营造局,再延伸到京城!” “一个巨大的、新的京师!本宫要造大京师!!” 熊孩子那模样犹如出征的将军一般,雄赳赳气昂昂:“本宫要造,就造大的!哇哈哈哈……” “咣当~!”刚刚走出房门,披着一条外衣的唐伯虎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个趔趄。 直接整个人从草庐门前“咚咚咚~~”的滚了下来! 敲里吗!! 第五百四十七章 恩师您帮扛一雷,学生三人遭不住 徐经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被提溜起来,顶着个黑眼圈默默的在自家少年恩师的书房里。 看着朱厚照口沫横飞、两眼放光的,在描述着自己的宏伟蓝图。 京师至潮白河一大片的堪舆图被他挂了起来,那指挥棒在上面挥洒自如。 “殿下,此事中最重者:银钱。” 王守仁实在是扛不住了,麻卖批劳资跟那些狗犊子斗智斗勇一整天。 好容易要回来休息了,结果特么…… 这个时候王守仁很怀念自己的那位少年恩师,恩师啊!您可赶紧回来吧! 狗犊子熊孩子没了您的管束,这特么都要上天了…… “若照殿下所言,此城修筑无五千万两以上恐难成也……” 唐伯虎这个时候赶紧对着兴致勃勃的朱厚照道:“这么多银子,陛下、户部是肯定拿不出来的。” 这话一说,顿时朱厚照眼神就凝住了。 随后脸上飞快的暗淡了下来,是啊!这件事情谋划是好的。 可银子呢?!银子从哪儿来啊?! 百余两百万两,朱厚照跑回去跟皇帝说一声可能就调出来了。 三五百万两,理由合适弘治皇帝咬咬牙也就给他了。 若是要再多的话,弘治皇帝绝对不肯给的。 户部银库也是如此,佀钟那老家伙好容易富裕点儿更别想他掏钱了。 “所以本宫才找你们想办法啊!!” 很快的,朱厚照就给自己找到了方向。 点着王守仁、唐伯虎、徐经三人,得意洋洋的道:“不然,本宫半夜找你们作甚?!” 王、唐、徐:喵喵喵??? 这特么跟劳资有个鸡毛关系啊,我们很忙好不好! 再说了,我们上哪儿给您抠出五千多万两银子来啊! 王守仁气的嘴皮子都在哆嗦,不讲理也不能这般不讲理啊! 熊孩子也不能这么熊啊! 纵观历史会发现,朱厚照这娃有一个脾性。 你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不给他做什么,他越是要做。 在钻牛角尖、不怕困难、对着干……等等这类事情上,他有着出乎意料的热情。 尚寝官和文书房,说废他就给废了。 经筵日讲说不去就不去了,群臣越是反对他越是常驻宣府。 “殿下,这不是几十万、几百万两啊……” 徐经苦笑的对着朱厚照,叹气道:“若说一下子,从哪里抽出这么多银子来?!” “次者,恩师教导计然之策乃先算利再行事……” 言下之意,便是:殿下,您让咱们上手莫说银子好歹先说说咋挣钱罢?! 不挣钱的话,您就是跟陛下申请也拿不出这些银子来啊。 “所以,本宫才找你们商量啊!” 朱厚照越发理直气壮,王守仁等三人差点儿两眼发黑就摔地上了。 敲里吗!我们特么又不能生银子、更没有摇钱树啊! 上哪儿给你搂几千万两银子去啊! “你们觉着,建成坊市如何?!” 朱厚照若有所思的对着三人道:“类似于潮白河这样的?!” 唐伯虎听得这话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叹气道。 “潮白河坊市如今的确地价渐涨,然直道沿途亦在修筑新区自可容纳……” 言下之意就是,殿下您跑去山沟沟里修坊市…… 那是修给鬼去做生意的么?! “阔且范围如此之大,仅是坊市如何能填满?!” 王守仁苦笑着接口道:“皇城之下,不能全是荒芜罢?!” “六部办公也徐场所,阁老、各尚书、侍郎……” 王守仁每提出一条,朱厚照的脸色便暗淡了几分。 徐经则是轻声道:“还需有均输车马往来,如此大城人口需几何方可填满?!” “人又从何处来?!如何填满?!”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熊孩子打击的跟那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 “够了!!” 朱厚照那种蛮性子又起来了,不管不顾的梗着脖子道:“本宫是要筑城!” “不是说让你们说筑不了城啊,本宫只想知道如何筑城!!” 这……这尼玛讲不讲道理了啊! 老唐三人无比悲愤,尼玛!我们上哪儿给你挖银子去啊! 没银子,这造个鸟儿的城啊?! 可看着这熊孩子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给个交代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还是王守仁这位圣人种子厉害,脑子一转立马想到了法子。 “殿下,我等如今都需忙碌、且学识不足啊!” 便见得他起身作揖,叹气道:“这件事,怎不等恩师回来再谈?!” 唐伯虎听得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赶紧点头。 “伯安此言极是!恩师学彻古今,有经天纬地之才!此事于恩师,应当不难。” 他二人这么一说,朱厚照也犹豫了。 徐经见状赶紧站起来加一把火:“殿下可先做新城规划,资金事宜可等恩师回来筹措啊!” 恩师啊!可别怪弟子们不讲道义,不把您扛出来这熊孩子他没完没了了啊! 可怜伯安还得每日当值,我与伯虎又得备考怎能扛住耶?! 您老就行行好,帮弟子们扛这一回炮罢! “有道理……很有道理!!” 朱厚照再次信心满满,随后鄙夷的看着三人:“与虎哥儿学那么久,还是没用啊!” “……” 敲里吗!! 见得熊孩子终于风一样的带着他的那些狗腿子们滚蛋了,三人互相看了眼苦笑拱手。 凄惨啊!恩师!! 您啥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这熊孩子得把您的宝贝弟子全嫩死啊!! 或许是远远的张小公爷听到了他们的呼唤,亦或者是老天爷实在看不过眼了。 总之,张小公爷终于等到了火筛将第二批战俘、牛羊和战马驱赶回来。 这支队伍回来了,就说明也到了张小公爷离开的时候了。 而跟在火筛身后的,还有一水儿两眼放光的货殖会车队。 这群魂淡的马车上载满了各式各样的战利品,从宝石、金银器、皮草……一直到风干肉。 张小公爷抚着额头直叹气,这群魂淡还真是连蚊子腿儿都不肯放过啊! 那准载八十石的马车,上面估计生生被塞了至少一百二十石! 这帮魂淡也不怕马车直接塌了! “本汗可以交差了罢……” 回到了营地里,火筛见到李东阳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第五百四十八章 鹰隼老矣雄心熄,慑服鞑靼九边平 “辛苦!”李东阳肃然的点了点头,而那些货殖会的人见得这位阁老大人在场顿时噤声呐呐不言。 格根塔娜看着满身风霜的父亲,捂住了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火筛勉强一笑跨身下马,摩挲了一把女儿的脑袋感慨年纪终究是大了啊。 从前跟着达延汗东征西讨,马背上奔驰数日依旧可以鏖战沙场。 现在只是去了三五日,便已经感觉扛不住了。 “辛苦!”对着火筛点了点头,张小公爷侧身为这位草原雄鹰让开了一条路。 这一波次,火筛带回来的是六个散落的部族。 在达延汗死后草原就陷入了更深的混乱,大部族吞并小部族。 互相之间的厮杀就没有停止过,杀到现在达延汗的几个儿子都找不到了。 当火筛的精骑杀奔到了他们部落的时候,几大部落很明智的选择了投降。 “女直人?!”看着大多数俘虏的装束,张小公爷的眉头微微皱起。 李东阳站在边上,微微的点了点头:“是女直人!” 随后,心里便感慨这火筛……当真厉害! 他竭尽全力的保证自己在鞑靼人中的声名和地位,劫掠女直人对于他们来说完全没有罪恶感。 但若是拿着同属鞑靼的战俘,跟大明换取物资这就显得难堪了。 几乎所有的鞑靼人都知道,冬季的白灾要来了。 可单独叩关没人敢做,大明九边的变动、不时出现在草原上的侦骑。 火筛是第一批被迫组织了人手,开始叩关的。 然而他失败了。 现在为了生存下来,去洗劫瓦剌、洗劫女直人这并非是不能接受的。 户部和军部的人呼啦啦的凑了上去,开始跟货殖会的人讨价还价。 李东阳则是黑着脸,带着其他的人回到了营帐。 且尔娘之的郑廷纲!且尔娘之的成国公!! 俩狗东西这都扑钱眼里去了,尼玛不知道帮着老夫与那火筛谈上一谈。 火筛回来了,那么最艰难的谈判也开始了。 李东阳刚骂完那俩,接着就骂张小公爷了! 尼玛!你好歹也是国朝勋贵啊,吃着国朝俸禄啊! 你帮老夫一下能死啊?! 玉螭虎很无辜的眨巴着眼睛:陛下只让我领兵打仗,没叫我谈判。 小子就不僭越了…… 可怜的李东阳只能在谈判的官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跟火筛再抠一下细节。 比如部族中一部分的头人的子嗣,需要到大明去就学。 同时一些部族中立功的骑手、刀手,也会被安排到大明去就学。 各部族根据战利品的分配,换取的物资也会分配下来。 部族的牧民也会被分割开来,城内会有火筛的大帐。 但其余的牧民应当如何分割,这又是一个问题…… 谈判整整进行了五日,才初步的达成协议。 货殖会这个时候第三批的物资终于送来了,足足三百大车的物资。 其中包括了大量的粮秣、帐篷、厚棉袄子……等等,同时送来的还有铁皮炉子。 甚至有近五十车的蜂窝煤,这对于冬季的草原来说极为重要。 谈判到了这一步,张小公爷终于可以班师回朝了。 因为随着车队抵达的还有国防军的两个军,三万余人。 而随着张小公爷一并班师的,除了原本隶属的部队之外还有一大溜的鞑靼人。 这些鞑靼人由格根塔娜压阵,各部族头人的子嗣、此次作战中立下功勋的骑手、刀手共计五千人。 同时他们还押送着六万俘虏、一百车的战利品和货殖会的物资,隆隆的顺着驿道往关内走。 张小公爷并没有为难这些战俘,他们此时若是跑出去反而是找死。 于是将人手分配了之后,大量的棚车被利用起来装载这些战俘。 这些战俘也不愿意走啊! 为啥?!哪怕他们是战俘,每日至少一餐里还有些许碎肉呢。 这尼玛逃出去了,活不活的下来还两说啊。 草原冬季里的白灾是什么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 这种时候逃出去,跟找死没有什么区别。 跟着车队走,至少棚车内可以挡风、每日有两餐饿不死。 晚上扎营他们还能烤烤火,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大量的战马、驮马、挽马引领之下,队伍的行进速度极快。 甚至一定程度上都超出了草原部族的行进速度,毕竟他们没有携带多少活牛羊。 这次主要是把物资送回关内,第四批的车队抵达才会逐渐的把交易好的活牛羊送回来。 现在送回来还得消耗大量的草料,趁着草原上的草场草料还能用货殖会自然不会把牛羊送回来。 “布日固德,你就是为这个原因要向我挑战?!” 张小公爷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居然是把面前的这个草原汉子看的脸都开始变红了。 布日固德是这次被选出来火筛部立下功勋的亲卫,而他也是格根塔娜的仰慕者之一。 在跟随了火筛左右征讨了几次后,布日固德已经被认为是火筛部第一刀手了。 然而哪怕是第一刀手,他也是没有资格知道火筛把自己的女儿嫁与张小公爷这件事情的。 所以,在格根塔娜不住的往张小公爷马车跑之后他就坐不住了。 “布日固德是草原上的汉子,草原上的男人只讲真正的实力!” 布日固德盯着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如果我输了,您不得再骚扰我们公主!” 听得这傻大个的话,张小公爷顿感哭笑不得。 再扫了一圈周边的那些个鞑靼汉子们,见他们亦是目光灼灼的望来他就很无奈。 这都特么什么事儿啊! “呸!你也配让我家公子出手?!” 妙安第一个就坐不住了,猛的就蹦起来要抽刀:“公子,婢子这就收拾了他!” 那见得妙安跳起来不由得脸色大变,赶紧摆手。 “不不不……我不跟你打!我承认打不过你!” 开玩笑啊,这小娘皮太厉害了! 布日固德别看个子高大,一脸的憨厚相貌。 可他不是个傻子啊,尤其是在看过妙安一箭在五十步外就射死了一只黄羊。 还能飞马过去长枪挑飞了七八头草原狼之后,大家就知道这位姑娘那惹不得啊! 但常在车厢里偶尔出来转转,又长的如此漂亮的大明公子嘛…… 第五百四十九章 身手之后有身手,较量背后有较量 这些鞑靼的汉子们本来就觉着娘炮,好死不死的草原上的明珠整天往他车上跑…… 于是,一票的鞑靼汉子们心里就不舒服了。 商议来去,布日固德这现在火筛部第一好手就被推举了出来。 哪怕是不能伤人,好歹让那位公子出个丑、他们出口恶气也行啊。 “男子汉不能躲在女人背后!” 张小公爷听得布日固德差点儿就气笑了,那你跟妙安姐姐打啊! 男子汉不能连女人都打不过嘛! 其实这事儿也跟妙安、足利鹤他们有些许关系,因为她们可不喜欢张小公爷被人盯着看。 于是习惯性的把四周围都用围帐封锁起来,张小公爷哪怕是早起练功的时候外间也是看不到的。 这造成的问题就是,火筛部里除了那些跟张小公爷照面过的。 其余人完全不知道这位小爷的能打。 而且……就玉螭虎的相貌,说他是王孙子弟、浊世贵公子无人不认。 但说他是沙场猛将,能斩将夺旗…… 这实在是看着不像啊,谁家猛将一身儒仕华贵打扮还生的如此俊俏?! “呼啦~”玉螭虎将自己的狐裘褪下交给了边上气嘟嘟的妙安,望着布日固德轻声道。 “那就过过手罢!我也许久未曾动弹了……” 却见玉螭虎笑吟吟的望着他,轻声道:“刀剑无眼,便是使个拳脚罢!” “听闻鞑靼‘博克’乃是一绝,我早欲见识一番了。” 这话一说顿时下面的鞑靼汉子们脸都涨红了,嘴里不住的哇哇大叫。 “博克”就是摔跤的意思,鞑靼的“男儿三艺”博克乃是排名第一的。 博克、骑马、射箭,此方为草原男儿。 “哈哈哈……大明的公子,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听得玉螭虎的话,布日固德直接就笑开了。 布日固德除了是火筛部现在公认的第一刀手之外,他的博克也是出了名的。 那放在家里的“将嘎”上套满的五色彩绸条,就是他无数次优胜的证明。 若说到用刀他只敢说自己在火筛部算是名列前茅,可要说到博克…… 布日固德敢说,哪怕是囊括瓦剌他也能杀进前三! “布日固德!拿下他!!” 一声声鞑靼语在人群中响起,博克乃是鞑靼男儿三艺呢。 于是听说那位贵公子要与布日固德博克,一时间无数人呼啦啦一下子涌来了。 其他部族头人的子嗣们听到这事儿,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布日固德不知道玉螭虎是什么人,他们能不知道么?!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根本就没法阻止。 否则的话那就是站在大明人一边说话,且这些鞑靼人会瞧不起张小公爷。 这些头人的子嗣们转瞬间也明白了,他们这是故意的。 能够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几乎都是各个部族里的好手。 若说这些人对于投入大明心中没有丝毫的芥蒂,那才是假话。 但他们也很清楚的看到了,大明能够给予他们的是什么。 棉甲、钢箭头的箭,好钢打造的腰刀。 更重要的是能度过寒冬白灾的粮食,能给他们修建屋子。 看着用战利品换回来的铁镬,喝着从货殖会那里淘换来的砖茶。 他们知道自己如果对大明提起刀,就会毁掉这一切。 但心中淤积的那口气总得撒出去,于是鼓噪着让布日固德给张小公爷个难堪就成为了他们的选择。 “来吧!” 玉螭虎笑吟吟的对着布日固德招了招手,这一下子让布日固德涨红了脸! “吼~!”布日固德赤红着眼珠子低吼了一声,猛然便扑了上来! 布日固德能够成为现在火筛部隐隐的第一刀手,又自傲博克鞑靼前三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米九几的身板壮硕如熊罴,双手张开近乎普通人一张脸的大小。 双臂修长过膝如树藤盘绕青筋虬结,阔面巨口虬髯卷起状若狮虎。 瞧着当是有色目人的血统。 这些都是布日固德,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刀手、一个优秀的博克的原因。 “啪啪~!”布日固德双手便要来擒住张小公爷,却被张小公爷甩了一把拍开。 双方这一交手,布日固德顿时便不敢小瞧张小公爷了。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这两拍看着轻描淡写但时机拿捏的极好。 双掌之力拍过了,布日固德的小臂都在隐隐作痛。 这说明了张小公爷的力道用的刚好,且看着他的脸色还留着不少的余力。 “赌一把!咱小公爷多少合能拿下这大个儿。” 肥龙这死性不改的货凑到了户必裂身边,嘿嘿的笑着道:“某家觉着,三五合罢!” 户必裂听得这话不由得一翻白眼:“这事儿得看小公爷啊!” 肥龙听得这话楞了一下,户必裂则是抱着胳膊哼哼道。 “要真上手了,咱估摸也是三五合的事儿……” 却见户必裂顿了顿,望着场上定住身形的两人道:“但,小公爷可能真想见识一番‘博克’……” 营寨的草场上,布日固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双脚微微挪动。 “头儿,你说咱小公爷为啥跟这大个儿动手啊?!凭什么啊!” 一个国防军的小兵辣子有些愤愤不平,在他们看来自家将主那是神一样的人物。 给大家伙儿饭吃、让军部给咱发月银、发赏赐,还能回去读书升官儿。 那是大大的厉害,那鞑靼大个儿没资格跟自家漂亮的将主大人动手。 “你懂个啥?!” 肥龙抱着胳膊哼了一句,道:“鞑靼这些人,只服拳头才可谈道理。” “这大个儿也是一身好本事,刚刚那手‘博克’就是某见过的鞑靼人里面最厉害的!” 户必裂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将主亲自按了这大个儿,才能让鞑靼人服气!” “按啥,叫某说咱们枪炮车阵之下何必跟他们废话!全抓了修路多好……” 便是有秦地上出身,吃过鞑靼亏的伍长低着头嘀咕着。 “来几个杀几个,活的全修路去!这多好啊,何必费这事儿!” 肥龙听得这话转过身来,叹气道:“说的是容易,如真这么好杀永乐帝当年早把他们杀尽了!” 第五百五十章 爱恨从来不无故,欲正其心慑以武 “永乐陛下当年五征漠北、数十万骑,最远杀至捕鱼儿海!慑服四方,可曾将他们彻底杀绝?!” 户必裂悠悠的看着场上两人,叹气道:“我等国防军,如今是军械强盛……” “但比之永乐陛下当年那数十万骑纵横漠北,相去甚远呐!” 户必裂和肥龙这都是人精了,知道国防军的这些崽子们有很多其实也不服气。 有些话张小公爷不好说,只能是他们来说。 比如为何要容忍接纳鞑靼牧众这事儿,秦地招募上来受过鞑靼之苦的子弟们有些不能接受。 这就需要把这事儿掰开揉碎了,给他们细细的说。 国防军现在成军二十余万,但这二十余万中骑兵才多少?!六万余。 但胜在火器得力、车阵坚固,这在如今与鞑靼数战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追击鞑靼的时候,国防军也暴露出自己巨大的缺陷。 那就是追击能力不足,鞑靼如果铁了心要跑几乎就追不上人家。 机动作战能力的不足,导致的是根本无法彻底歼灭鞑靼的主要有生力量。 莫说是现在了,便是当年永乐陛下漠北上击溃北元主力五万骑也无法将其歼灭之。 那会儿永乐陛下多牛批啊,永乐二十二年时记战马一百七十余万匹啊! 即便是如此,永乐陛下都没法彻底将他们歼灭。 咱大明现在有多少精骑?!多少战马?!能与永乐朝时候比么?! 无力追击,更无力彻底将其歼灭。 那么鞑靼诸部的叩关只会不断的发生,大明九边沿线实在太长了。 根本就不可能完全守住,几个点之间的互相支援即便是骑兵也赶不上。 “……若鞑靼不予归附,抑或是我大明掌控不住边患将永不止息!” 秦地的国防军军卒们听得这话都沉默了,合比杀是更难的选择。 杀,是看着痛快的选择。 但带来的结果就是双方不断的厮杀,大明目前的情况无法做到全歼鞑靼。 甚至到了大清,都只能采取怀柔包容政策。 这是很没办法的事情。 张小公爷为何对火筛将格根塔娜塞过来这件事情,保持了沉默?! 因为他知道后来的大清,也是采取了联姻的方式让整个鞑靼沉默下来的。 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后妃,甚至从清初近乎延续到了清末。 朱厚照迎娶博尔济吉特氏出身的妃子,并将这个习惯延续下去。 这对于大明来说,将是稳定边疆的最好方式。 还是那句话,联姻这种事情的确很low。 但延续了数千年,甚至到了现代还有市场和生命力也说明了它存在的价值。 草场上,布日固德已经试图扑住张小公爷好几次了。 然而张小公爷的身形就像是蝴蝶一般,不断的在他的身侧飞舞。 偶尔硬碰一波,亦是将他的手掌拍开、或是侧踹踢开。 喘着粗气的布日固德终究是放缓了身形,他现在就像是一只雄狮在对阵着一只会飞的刺猬。 总是无法直接敲中,便是好容易击中了一下自己也被扎的生疼。 “吼~!”终于,按耐不住的布日固德咆哮一声再次扑了上来。 这次那位漂亮的大明贵公子却没有如之前一般躲开,却见他不退反进! 尤其是那动作快的,现场的多数人只能是看到了他闪过后的残影。 “轰隆~!”一声巨响,甚至所有人都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布日固德便整个人飞出去了! 却见布日固德“噼里啪啦~”的摔成了一个滚地葫芦,但很快的又从地上站起来。 那脸色乎青乎白,望着那立于草场上身形若松柏苍鹤一般的俊俏少年竟然是说不出话来。 布日固德实际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飞出来的,他只是感到胸口传来一阵巨大的力量。 随后整个人不由控制的,直接倒飞出去。 摔到了地上后飞速爬起来的布日固德本想再扑上去,但很快他便刹住了身形。 那看似柔弱的大明公子笑吟吟的望着他,甚至都没有丝毫喘气的模样。 布日固德见此便知道,人家这是留手了。 连人家怎么动手的都不知道,布日固德便心里清楚这差距是太大了。 脸色青白反复了好一阵子,这才颓然的低下头道:“布日固德输了!” “哗~!”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在场的鞑靼人炸开了! 有人愤愤不平的想要站出来,但一看布日固德的脸色又没敢迈出来。 布日固德能出头,那是因为他们都觉着他实力最强。 连他都败了,那自己上去不是转圈丢人么! 有人张口想说比弓马,然而没开口便见得那俏丽的杏眼鹅蛋面儿高佻的婢女骄傲的跑来。 将一匹纯白色高大俊秀的战马和一把强弓递给了这贵公子,这贵公子先是一愣。 随即朗声长笑,翻身跃马人群顿时让开了一条道! 却见战马飞驰,烟尘扬起。 人如龙马飞驰而出,绝尘之下那道白影宛若烟云飞扬。 “啾~~”天边的迁徙的鸿雁发出声声鸣叫,眼见那飞驰的战马上一道身影双腿控马。 身形回望,挽弓仰天! “嗡~!”的一声弓弦炸响,一道流光猛然迸出! 眼见得拿到流光直刺天际,瞬间便扎中了鸿雁群中落单的孤雁。 “啾~~”那孤雁发出了一声悲鸣,从那天际上竟是滚落下来。 那些个鞑靼的汉子们不再说话了,飞驰的战马上能够挽弓射中飞翔的鸿雁。 这已经足够说明人家的本事了。 虽然鞑靼最好的射手被称之为“射雕手”,但实际上射雕手中真的能够驰马射雁的有几人?! 能够驰马射中人,这都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 战马在奔驰的时候,那颠簸下用双腿控住这是难度极高的事情。 还得要保持住自己的稳定,再弯弓射箭。 且射中的是活物,不是靶子。 这无一不是高难度的事情啊! 在张小公爷挽弓射雁的时候,便有几骑飞驰而出。 而张小公爷归来那“哒哒哒~”的马蹄声,就像是踏在了这些鞑靼人的心头一般。 “可还有人……要与某比试一番么?!” 第五百五十一章 居庸关前仰天啸,近乡情怯丛念生 战马停驻在了这些个鞑靼人的面前,所有的鞑靼人都保持着沉默。 他们不是各自部族头人的子嗣,便是在这次作战中立下军功者。 这里面没有一个不因为自己的武力而自傲的,但他们自问都不如这位看似瘦弱的贵公子。 布日固德缓缓的低下了头颅,以拳抚胸单膝缓缓拜倒。 见得他竟然如此行礼,这些个鞑靼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 那些个部族头人的子嗣们长叹了一声,脸色复杂的望着那玉螭虎。 随后亦是一个接着一个缓缓的拜下,这是人家应得的。 这也是人家用真本事挣来的! 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个鞑靼人开始缓缓的对着玉螭虎单膝拜倒…… “隆隆隆……”的车队继续前行,现在再也没有人试图挑衅这位贵公子了。 如同国防军的军卒一般,鞑靼人在经过他的车驾前时都会微微躬身以示敬意。 行数日,过宣府。 行至居庸关,此时已漫天飞雪遍地素裹银装。 便见得那关隘上下雾凇缭绕白雪皑皑,清冷间更显肃杀寒意。 又带着山峦间丝丝的妖娆,映得那延绵起伏的山峦雄关巍峨雄壮。 夕阳渐沉,金光四下洒落。 将那巍峨山峦雄关,及那枯枝雾凇竟是映的一片金红。 玉螭虎今日却未曾乘车,身披素白狐裘的他骑在那白马上。 寒风将他如玉的面庞吹的生出些许嫣红,鹅蛋面儿上的那双丹凤桃花晶莹透亮。 拱卫在身侧的妙安、足利鹤煞气凌然,再往后乃是一圈骑在了战马上的姬武将。 在她们的后方,则是漫山遍野的鞑靼精骑、国防军军卒们。 策马山峦上,远眺巍峨居庸关。 一时间玉螭虎竟是生出壮怀激烈之感,大明的旗帜在城关墙头任由罡风吹的猎猎作响。 铁甲精锐将自己的腰杆打的笔直,那中间有着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们都是接替于居庸关原守军的国防军,城关大门早已打开。 “隆隆隆”的国防军战将、军卒们队列两侧。 远远的对着那山峦上的玉螭虎击甲“轰隆~”行礼! “恭迎将主大胜还朝!!” 猛然间,一声怒吼在那城关炸响。 随即一声声的怒吼,亦轰然炸响:“恭迎将主大胜还朝!!” 那一声声近乎从胸膛迸裂出来的怒吼,甚至将那枯枝上的雾凇都震落而下。 雪白战马上的玉螭虎猛然便觉着,一股热血从腔中升起竟是直冲面庞。 甚至头颅顶上,都燥热了起来! “咿~!!” 一声长啸,胸膛中似乎有着一股长气不出不快! “西风烈! 长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 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一首《忆秦娥·娄山关》喷薄而出,玉螭虎吟毕方惊觉不妥。 “而今迈步从头越”这句,有着“为头,犹云从头,或开始也。”有重头再开始的意思。 入关后重头开始?!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啊! “快记下!快记下!!” 妙安早就准备好了纸笔,三两下的便将刚才张小公爷的这首词给记下了。 “公子这《忆秦娥·居庸关》那是做的真好哩!” 作为头号铁粉,妙安的杏眼里满是小星星。 “西风烈!好一道西风烈!!” 足利鹤的亦是眼眸迷离,望着自家小夫君的眼神中满是柔情。 心道他怎能如此呐……怎能如此俊秀多才,一时间足利鹤都生出“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之感! 这俊秀如玉鹅蛋俏面儿、那双欲语还休夺魄眸,若说此身已取天下五分,当数少了。 那《临江仙》、《桃花庵歌》、《肥堆叙话集》……等,此份才情堪夺天下八分方可罢?! 策马飞驰可挽弓取飞雁,赤手空拳可擒鞑靼猛将。 挥兵南北皆取胜…… 如此人物说横推八百年不得一见,恐都说少了。 怕是千年之下,天下英才皆被他力压只得昂首望之罢! 那些姬武将们可都是大名家出身的,来到了大明后又多学诗词歌赋。 耳濡目染之下自然是能够品出此词中的那股英姿勃发,一时间竟皆眼眸迷离。 恐现在让她们为玉螭虎去一战而死,亦争先恐怕罢! “咳咳咳……入关!入关!” 玉螭虎自己把胸膛那股气发散完毕,又被她们这么瞧着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唉……我也想低调啊,可实力他不允许啊! 张小公爷玉螭虎眨巴着那双丹凤桃花,心头不住的感慨。 车队隆隆前行,张小公爷一马当先。 那关隘前无数的国防军军卒们激动行礼,远远的玉螭虎便片身下马。 将战马交给了身后的妙安,整肃衣冠对着这些个将士们行军礼而过。 “辛苦!” 玉螭虎面容肃穆,神情认真。 “将主辛苦!!” 被他点头行礼问候到的士卒、将校们亦无比激动,不由得将身子打的更加笔直。 “辛苦!” “将主辛苦!!” 一通问候,车队入关。 但张小公爷却没有在居庸关停留,而是连夜赶路奔赴京师。 他已经出来太久了,开始想念家里的一切。 那草庐中的桃枝当布满雾凇了罢,却不知庄子里境况如何。 几位老卒当年身上有旧伤,每逢雨雪便疼痛难忍。 陈州同师兄寻来了些许江湖方子,不知道这回能不能让他们松快些。 太子那臭小子有没有惹事儿,自己不在京师镇着恐怕鸡飞狗跳了罢?! 伯安的政务处理的如何,可得心应手么?! 伯虎和衡父二人有当年一事,想必是不会出去厮混了罢?! 本谦和天信二人是最省心的,想必现在都做出些许成绩来了罢?! 徵伯这次把握很大,而且瞄准的是庠序教谕部。 自己给他留下的试题只要好好的做完了,那么中个进士当是没问题的。 又有伯虎、衡父在旁,还有钱与谦那老家伙盯着当是无碍。 大父……大父还好么?! 又是让他担心了,想必他从军部当值回来又该为我叹气罢! 却是我不孝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游子螭虎归京至,抠门皇帝赐流爵 隆隆的战马声轰鸣,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京师的城墙了。 货殖会的车马早已经转向往着潮白河坊市行去,京城外十五里则是站着各部官员。 内阁方面由谢迁亲自领队,军部则是虎头老国公坐镇。 刑部、户部准备接收战俘并分配安置,军部将会收回军权使各部归营。 “大父!”远远的,张小公爷见得自家大父那身影不由得鼻头一酸。 那战马上的虎头老国公亦是有些激动,那虬髯都在微微发颤。 但祖孙俩都知道,现在不是相叙的时候。 谢迁带着人呼啦一下的应了上来,张小公爷不敢拿大赶紧下马行军礼致敬。 “痴虎儿,此番辛苦了!” 看着满身霜雪风尘略显疲惫的张小公爷,谢迁不由得感慨。 自己如他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温书学习备考科举罢?! “应尽本分,不敢当木斋公赞……” 老谢这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人家又是状元阁老。 不管从那方面来说,人家对自己行李张小公爷总是要谦逊回礼的。 你若讲理又讲礼,咱张小公爷玉螭虎自然也讲理又讲礼。 若是不想讲理了嘛…… 张小公爷会很开森的抽出刀来,好好的跟你不讲一下理。 领旨谢恩不止,这情况那是得到宫里去谢恩啊。 毕竟作为将领,班师回朝是必然要到皇宫里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缴令、领封赏谢恩的。 “陛下口谕,张仑入宫见驾~!” 边上的萧敬肃然站出,高声唱礼 张小公爷不敢怠慢,赶紧后退两步掸袖正冠躬身下拜口称:“末将张仑接旨!” 既然是口谕,就不必下跪接旨了。 虎头老国公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先入宫罢!” 张小公爷对着大父拜了拜,他也知道这入宫是必然的。 手机端:: 流程嘛,不管愿意不愿意这都得走一通的。 带上妙安、足利鹤二女,和一众姬武将们打马入城。 隆隆的马队很快的在各级军卫的开路下,轰然进城。 京师依旧如往昔,车水马龙熙熙攘攘。 无数的贩夫走卒、商贾勋贵们翘首以望,都想见一见这张家玉螭虎的模样。 张家玉螭虎现下已是京师一景了,轻易不出桃林草庐。 而今却是他远征归来必然入宫见驾的时候,大家不好奇的凑过来瞧瞧才怪了。 那些早早的得了信儿的“玉螭虎诗社”的姑娘们,早早的在最好的包间里掂着脚张望了。 “来了……真的来了!啊~!他……他还是那般俊俏……” 几个美眸闪动的少女竟是捂着自己的嘴,呜呜出声来:“他怎能生的如此俊俏……” “不成了!不成了!奴奴要死了!天老爷啊,若和与他一度春宵……” “呸!死妮子,这腌臜话你也说的出来……” “姐姐们莫笑话奴奴,难道姐姐们便不做此想么……” 那打马行过长街的玉螭虎对着众人点头轻笑,可不知道自己现在被人“意伤”了。 而还不止“意伤”甚至还“意上”了! 不过他知道也没辙啊,难不成还能冲上去把那些姑娘们全砍了么…… 往皇宫那边的事情就乏善可陈了,无非就是大殿里跟弘治皇帝来一套君臣相和。 然后就是弘治皇帝大手一挥,隶属弘治皇帝的狗腿王萧敬这老东西蹦达出来。 却见这老家伙一脸肃容,双手高举起一捧明黄色的双轴绸锦高声唱礼。 “陛下有旨,张仑接旨!!” 明代的圣旨用料皆为绸锦,且等级之分。 大致用色为:苍,青,黄,赤,黑五色,一色一级。 品级不同之官宦勋贵,所承之圣旨色泽亦不尽相同。 简而言之,便是其色愈艳则帝心愈盛。 张小公爷承接的,是明黄色的圣旨。由此可见弘治皇帝对他的重视。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圣旨格式、断句亦有着专属格式,那不是后世影视剧里那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亦不是传闻中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而是“奉!天承运皇帝”。 “奉”是着重念的,“奉!天承运皇帝”则是老朱家祖宗开始讲究礼制后,为表正统扑腾出来的。 而圣旨基本分为四类,即“诏曰、制曰、敕曰”和最后一种极为少见的“戒书”。 汉蔡中郎作《独断》曰“汉天子正号曰皇帝,自称曰朕,臣民称之曰陛下……” “其命令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书。” 到了大明这会儿,经过多个朝代已经转换为“诏、制、敕、戒”四曰书了。 诏书是诏告天下的,制书则是表现于皇恩浩荡、宣示百官而并非天下百姓的。 敕书就简单了,收到敕书那就意味着要升官发财了! 敕者,敕封也。敕令戒骄戒躁,勿恃宠而骄。 所以大家一听那圣旨是“敕曰”就知道,哦~!弘治皇帝这是要给张小公爷封赏啊! 封赏也很简单,张小公爷现在被提为少将敕靖宁伯。但没铁券,是流伯。 但这也算是不错的待遇了,毕竟张小公爷现在还是挂着“小公爷”的名号啊! 现在不一样了,可以名正言顺的说自己是“伯爷”。 “臣张仑,领旨谢恩!” 麻卖批的狗皇帝啊,一如既往的抠门! 给了“三千金”那尼玛是金?!特么都是铜啊! 三千斤就算是纯铜,那又能值多少钱?! 值钱的没给多少,就特么丢个流伯把咱打发了。 张小公爷很悲愤,我小张容易么?!为你老朱家打生打死的,还跑关外跟火筛那老狐狸斗智斗勇。 现在连特么肾和鸟儿都得贡献出去了,麻卖批的就给个流伯?! 等着!回去我就揍你儿子! “阿嚏~!”狗皇帝的熊孩子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他正在兴致勃勃的进行自己的筑城计划。 “老刘!你瞅瞅本宫这计划如何?!这城宏伟不宏伟?!” 刘瑾那眼角不住的抽搐,嘴皮子哆嗦。 “殿下,照您这建法儿……” 老刘哭丧着脸,唉声叹气道:“仅皇城,恐怕没两千万两下不来啊!” 第五百五十三章 金銮殿内西风烈,又再骂人用入都 “没事儿!我有虎哥儿!” 熊孩子对于痴虎儿的信心,比对自己的信心还足。 在他看来,虎哥儿那必然是无所不能的! 当然,若是张小公爷知道他怎么想的话大概会告诉他: 至少,生孩子这事儿我还得靠女人做…… 皇宫里的玉螭虎一顿的谢恩,然后就是例行赐宴。 妙安、足利鹤二女则是例行的被两宫找去,在后宫里用膳。 这可是超一般的高待遇了,也就她们二人目前能够得到这待遇。 一般的命妇,顶多是集体赐宴的时候可以来。 而且那还得看品级、看皇家对你的态度,她们俩直接就是单独的皇家宴请。 “痴虎儿,听闻你于居庸关前又有作赋了?!” 赐宴上,弘治皇帝笑眯眯的对着张小公爷问道。 张小公爷无奈的站起来,躬身作揖道:“回陛下的话,小子有感而发是作了首赋。” 殿上群臣如何能不知张小公爷之文名耶?! 于是当下都站了起来,鼓噪着要听这玉螭虎的新赋。 那刘健老家伙更是赶紧招手让萧敬把纸笔寻来,赐宴哪儿有着玉螭虎的新赋重要?! “且写来!且写来!你且手书此赋,朕好给太后送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张小公爷还能说啥。 只能是苦笑着站起来告了声罪,便走到案前轻声将那首《忆秦娥·居庸关》吟诵而出。 不得不说这首词之豪放大气,直接让这殿上诸臣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他们一个个可都是进士及第考出来的啊,不敢说诗词做的如何但这鉴赏能力是实实在在的。 开篇的那“西风烈”三字,诵出时便如那烧刀子烈酒入喉。 一时间滚烫的让人热血喷薄,不住当为赞之。 后续跟着的那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与那“西风烈”遥相呼应。 哪怕是在这金銮殿中,一众群臣们亦是顿感苍莽雄关之气扑面而来。 沉浸于此词中那凛冽词风,仿若置身于苍莽山峦巍峨白雪皑皑之雄关上。 雪拍铁甲,罡风如刀!旌旗猎猎,长枪在手! 那气息,便如首句一般——“西风烈”! 而收尾之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更是让此词显得壮怀激烈! “此词……好!!” 刘健刘晦庵竟是快步回到案几前,一把抓过酒杯便一饮而尽! “此好词,怎可不佐酒耶?!诸卿,且饮胜!!” 弘治皇帝亦是涨红了面皮,哈哈一笑抓过酒杯高举而起! “饮胜!!” 张小公爷呼出一口气,看来咱大明的风气果真如古籍所载。 什么话都能往外蹦,比之后来“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便满门抄斩好多了。 “哈哈哈……痴虎儿有新赋是好事儿,可回来了不再做一首么?!” 刘健这个老家伙显然是得寸进尺了,却见他笑眯眯抚着自己的长髯望着张小公爷。 这刚写完字的玉螭虎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这话问住了。 什么鬼?!为何我又要作赋?! 显然弘治皇帝对于张小公爷好久不作赋这件事情,也是有些耿耿于怀。 这小子明显肚子里货色不少,可就是不肯往外抖。 上回的那“人生只若初见”还是钱福钱与谦逼着他作的,那之后他好像就真没作赋了。 张小公爷气嘟嘟的望着弘治皇帝,狗皇帝你赏赐不多给也就罢了。 还跟刘健那老家伙统一战线,逼着我作赋! 这干的特么叫人事儿么?! 得得得……小爷认怂认栽,回去我就揍你儿子! 皇帝都在鼓噪了,张小公爷还能怎样?! “陛下与诸位大人,总得给小子一些时间罢……” 苦笑了一下,躬身将笔放回张小公爷走下了案几。 那刘健促狭的一笑,嘿嘿的道:“三国有曹子健七步成诗,不知痴虎儿欲行几步耶?!” 听得这话张小公爷的脚步顿时停下了,玛德!这老东西真真是坏透了! 若是行出步子多于曹子健,便是不如之。 可若是直接成诗,岂非是自傲比之曹子健更胜一筹么?! 这张小公爷“诗词横推八百年无双对”、“诗之嫡仙”之语,可算是传遍了。 若是败在这一筹上,当略属难堪。 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嘛! 可他要是直接成诗了,又显得不谦逊有恃才傲物之态。 “比之曹子健小子未必敢,但做一首诗却可当下便得……” 张小公爷翻了个白眼,那就来么!反正里外都不对,咱不如干脆傲气点儿得了!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欲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哪有闲情逐野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抬腿两步,张小公爷哈哈一笑运以胸腔中气长吟此诗! 边上首先镇住的却不是刘健,而是弘治皇帝。 他刚才还有些许不满呢,刘晦庵你个老家伙何必为难痴虎儿?! 刚想打个圆场,未曾想痴虎儿便已经做出此诗甚至吟诵而出了。 “晦庵公,此《入都》可还入眼么?!” 那瞪大了眼珠子,嘴巴有些合不拢的刘健嗬嗬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 听得张小公爷的话,老家伙苦笑一声长叹。 “老夫不过促狭莞尔,本意与你言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之理……” 这话一说张小公爷自己倒是不好意思了,对着刘晦庵掸衫作揖。 “倒是小子孟浪了……” 响鼓不用重锤敲,刘晦庵的意思是张小公爷锋芒太盛。 担心他恃宠而骄行歪踏错,所以用这种方式给他予提醒。 怎知道张小公爷居然真的三五步,便将一首诗唱诵了出来。 顿时这打脸的,就换成了刘晦庵了。 “哈哈哈哈……不过能得见玉螭虎这首《入都》,老夫这不亏啊!” 刘晦庵哈哈一笑,看着倒是无比豁达。 只是张小公爷笑眯眯的不吱声,从老刘抽搐的眼角他知道。 其实自己诗里面对老刘的讽刺他是听出来了,可老家伙没法跟自己计较啊! 老刘这会儿也很后悔,老夫特么晕了头了! 明知道这小魂淡就是个嘴毒的,何必要上杆子去招惹他啊!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一首入都臊阁老,终究上门朱厚照 《入都》这首诗本是清代那位著名的李文忠公所作,其时正当年少入京赶考,意气风发。 是以,这首《入都》做的是豪气吞云天。 吴钩,出自《吴越春秋·阖间内传》。其曰: “阔间即宝莫耶,复命于国中作金钩,令曰:‘能为善钩者,赏之百金。’吴作钩者甚众。” 本意为锋锐兵戈,后则演化为杀敌报国之征。 如唐时诗鬼李昌谷《南园十三首·其五》,作曰“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南宋之稼轩居士辛忠敏《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 诗首化用“男儿何不带吴钩”句,作“丈夫只手把吴钩”。 此更显豪迈意气,有着舍我其谁之姿! 配之以接下来那句“意气高于百尺楼”,顿时会当天下是雄姿扑面而来。 而“百尺楼”,则取之《三国志·魏书·陈登传》“如小人,欲卧百尺楼上”句。 乃蜀汉先主斥许汜之句,此用“百尺楼”则寓意自己不予田舍当如丈夫为苍生之寓。 当然,张小公爷用在这儿可就不止是这个意思了。 刘晦庵用曹子健七步成诗与他比,张小公爷就用“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做回应。 曹子健是被他哥拿着刀逼着七步成诗的,我玉螭虎可是手持吴钩杀出塞外的“丈夫”。 他那“求田问舍”弱鸡,能跟我这“意气高于百尺楼”的相比么?! 再下句的“一万年来谁著史,八千里外觅封侯”,亦有上下呼应。 上句呼应的是宋末宁死不降文忠烈公《过伶仃洋》中,“留取丹心照汗青”之句。 下句“八千里外觅封侯”这既是说明自己的志向,又是再打了刘健一巴掌: 我玉螭虎那志向是杀出国门外,为国开疆扩土封侯拜相!而且咱也做到了。 曹子健那丫啥德行?! 陈承祚作《三国志》说他“植任性而行,不自雕励,饮酒不节”。 又载“太祖以植为南中郎将,行征虏将军。欲遣救仁,呼有所敕戒。植醉不能受命”。 这特么能跟我玉螭虎杀出九边、血战鞑靼,如今受封获赏来比么?! 跟着的那句“定将捷足随途骥,哪有闲情逐野鸥?”,则是嘲讽刘健拿他跟曹子健比了。 小爷志向远大努力奋发,哪儿有闲情跟他曹子健似的。 就写个《洛神赋》风花雪月的“逐野鸥”,小爷可是少年出征“定须捷足”的。 最后那两句更是对刘健拿他跟曹子健比这事儿,嗤之以鼻。 “笑指泸沟桥畔月”这句则是指自己身在京师英姿勃发、逍遥自在,曹子健数次被迁怎么比?! “几人从此到瀛洲!”这里用的是唐时李里居《翰林志》所载。 其曰“唐兴,太宗始于秦王府开文学馆,耀房玄龄、杜如晦一十八人,皆以本官兼学士,给五品珍膳……” “时人谓之‘登瀛洲’”,是以后人以此为典寓意荣宠之至。 我玉螭虎那是陛下亲赞为“文武双全,拱卫大宝”的,赐字“螭虎”。 他曹子健饮酒无度以致误事,更被曹魏帝王所忌。这能比么?! 直白的说,就是张小公爷借着李中堂的这首《入都》,将刘阁老的脸翻来覆去、噼里啪啦的抽了好几遍。 抽的刘阁老那叫一个欲仙欲死,尤其是特么这么多重臣面前。 心里叹气,自己就特么不该脑子抽抽了去招惹这玉螭虎。 如今这大明帝国上下,谁不知道这小子虽是文采风流却也嘴毒无双啊! 这事儿刘阁老也知道,得怪自己总是下意识用长辈的身份转着弯给人指点。 张小公爷这哪里需要他什么指点啊,之前李东阳回来的奏折那堪称是血泪控诉啊! 对于玉螭虎甩手掌柜,怎么逼他帮忙都死不肯干活儿的行径表达的极大的愤慨。 玉螭虎的自辩折子回来了,那嘴里振振有词:我管打仗,不管政务。 这叫“军政相离”,这是为国朝好! 连后续抵达火筛老营的军伍,咱都交给成国公管了。 小子这多好啊!杠杠的呢! 自辩折子里人家还要求回来就卸掉兵权,军部赶紧收回去。 不然天天得盯着军伍训练,咱也是人啊!得休息! 军部的事儿军部自己操心去,咱已经为帝国大胜仗了…… 一番话直接把弘治皇帝都给气笑了,这小混蛋为了躲懒什么借口都能找出来。 还偏偏叫你无话可说。 赐宴自然是不会那么快结束的,宴席饮至夜半方才散去。 而宴席上玉螭虎所作的《忆秦娥·居庸关》和《入都》,则是风一样的飞快传遍了大明。 张小公爷没喝酒,即便是宴席上弘治皇帝亦只是让他饮些许清茶。 弘治皇帝对于张小公爷当时表述的,喝酒容易误事此项很是称赞。 宫门外,家中的马车早已在等候了。 妙安、足利鹤亦是带着格根塔娜在车里等着小公爷,格根塔娜是火筛之女。 火筛现在投奔大明来了,凭借着他鞑靼如今共主的身份。 他的女儿来到了京师,两宫自然是要见上一见以示恩宠的。 有着格根塔娜在,妙安足利鹤自是不好如以往一般凑上来。 只是在车上给张小公爷掖好了薄毯子,然后便一并回了桃林。 归来后的数日熊孩子没敢上门打搅,他嘴里虽然说着要让张小公爷给他凑钱。 可实际上他自己也虚的很,这事儿他其实也知道不太靠谱儿。 张小公爷刚回来,自然是要到军部述职的。 首先就是要亲自与弘治皇帝、军部诸大佬,把草原的情况陈述一番。 其次就是各部功绩的确认,并还得将鞑靼这次抵达的数千骑安顿好。 刚刚安置好这一切,熊孩子终于鼓起勇气找上门来了。 “呃……你要筑城?!” 张小公爷倒是有些诧异,这熊孩子历史上好像没玩过筑城啊! “对!虎哥儿,我想筑城!筑一座新京师!!” 熊孩子目光坚定的望着张小公爷,鼓起勇气道:“虎哥儿,帮我!!” 第五百五十五章 熊孩儿功课需考校,经典亦须经筵辩 “来~!我先考校一下殿下的功课如何了。”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朱厚照招了招手,朱厚照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一白。 要……要考校?!顿时熊孩子的脸就垮了。 “来,先把这些题都给做了。”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一招手,便见得妙安将一本册子给拿来了。 熊孩子的脸色顿时就白了,要完犊子!要完犊子啊!! “好好写,我一会儿亲自检查。” 望着熊孩子惨白的脸色,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万一没及格,一会儿武技的考核嘛……” “我亲自来!” 朱厚照顿时一个哆嗦,卧槽!这日子还能好好过了么?! 再一瞅那本子上的题目,熊孩子顿时眼前一黑…… “《管子·轻重甲》曰‘轻重无数,物发而应之,闻声而乘之……’” “‘故为国不能来大下之财,致天下之民,则国不可成’,此国朝剧变之际请以此综论之。” 这……这尼玛综论个卵子啊! 朱厚照想死的心都有了,再往下看一题。 顿时熊孩子的脸就耷拉下来了,虎哥儿……敲里吗!! “《孙膑兵法·见威王》曰‘夫兵者,非士恒势也’,以此论述前朝与我朝兵势变化、近来鞑靼战事得失。” 这……这特么怎么写啊!! 脸色都惨白了的朱厚照哆嗦着把这册子拿下去,哭丧着脸在一旁答题。 坐下之际还不忘了给张小公爷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虎哥儿!本宫一定要筑城!!” 张小公爷听着这话不由得苦笑的抚着自己的额头,这臭小子! 转过身去看着熊孩子那悲愤而又坚定的眼神,玉螭虎无奈的叹气。 “只要殿下把这些习题做好了,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 原本只是抱着一丝希望的朱厚照听得这话,不由得两眼放光:“虎哥儿,你说的哈!” “我说的~!我说的!” 张小公爷无奈的看着这臭小子,就像是在看着自己胡闹的弟弟:“好好用功!” 熊孩子听得这话顿时如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然后咬着笔头开始跟册子上的习题死磕。 张小公爷则是缓步走了出来,便见得帝国庠序教谕部的现任尚书方信之远远的对着他轻笑。 “走走吧!” 方信之现在看起来精神焕发,似乎比那年张小公爷在金陵见他的时候更年轻了好几岁。 “走走!” 张小公爷没有拒绝,笑着与方信之在桃林中漫步。 妙安、足利鹤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张永则是在草庐里监督熊孩子答题。 “老夫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方信之到底是个急性子,才走了没几步便叹气道。 “哦?!我家徵伯如今不是在您麾下做事么?!” 提到这事儿,方信之的脸就垮了:“徵伯现在备考呢,老夫也不好打搅他……”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才恍然,本科很快就得开考了。 伯虎、衡父他们都在温书,徵伯最近没怎么出现大约也是在家里温书呢。 “老夫与你金陵初识亦是忘年交了,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你这是臭不要脸,张小公爷很无奈。 这些老狐狸一个赛一个的奸诈,都知道自己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拿啥名头之类的来压,那恐怕自己就得翻脸了。 方信之这老东西就是故意的,张小公爷愤愤不平。 “如今标点符号已在大明铺开,然经典注释却是一个大问题啊……” 这必然是的,本来注释经典这件事情从来都是各有看法。 要知道,一直以来一个统一的标点注解版本的经典是没有的。 四书五经几乎都是各家有各家的注解,甚至那些注解如果没有老师给你讲都不会明白。 少部分的符号注解,除非有一定的流传性。 否则的话,当注解符号的主人去世就没人知道这个符号啥意思了。 只能是连蒙带猜,这特么肿么弄嘛! 但注解经典这件事情实在是牵涉太大了,莫说是现在便是汉代的时候都有各家学派。 夫子号称是“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于是他身后这学派的分支那就更多了。 《韩非子·显学》篇便载:“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 直白的说,就是显学上出现的就八个学派。 每一派那对《春秋》等经典的理解都不一样,为这个他们猪脑子能打出狗脑子来。 现在你说要注释经典,那要采用哪家的断句?! 甭管你用哪家的,其他家肯定得跳起来反对啊! 于是,方信之现在相当于是坐在了火山口上。还是被塞了炸药包的火山口上。 毕竟标点推广出去,而且还是官方推广后大家都觉着蛮好用的。 这自然而然的开始觉着,经典也是需要注释一下的。 怎么注释?!没人敢自己瞎注释啊,这个时候大家的目光就全落在庠序教谕部身上了。 方信之现在可谓是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啊! 尤其是内阁方面,已经暗示他好几次赶紧把这事儿办妥了。 毕竟还得确认好经典的注释,然后统一印刷下发。 这同时又牵涉到了儒家各支派的影响力,谁特么不希望用自家的短句模式啊?! 借着官方的影响力推广,天下士子那瞬间全变成自己学派的门徒了。 其他学派哪儿还有资格跟自己竞争?! “这还不简单么?!” 张小公爷对着方信之撇了撇嘴:“经筵场上他们不是辩我么?!” “那为何他们自己不上一趟经筵场,好好的辩驳一通?!” 方信之听得这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卧槽!要这个法子好用我特么早用了啊! 这件事情牵涉的多深、多广啊,那些狗东西又全都是老鬼人精岂能轻易上套?! “现下不是科举么?!便请陛下下旨,放榜后召开经典议定经筵专场。” “此场中遴选儒学博士十五人,专职经典断句呈交内阁及陛下御准转庠序教谕部刊为范本!”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方信之,轻声道:“正好新科进士们全部入场观摩!” “给他们时间来、给他们机会来,若是到时候不来……” 第五百五十六章 随手筹谋风云起,天下大儒聚京师 不来,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到时候一番经筵场上走下来,各家遴选出来的人可就得做主了。 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定下的短句模式将会成为整个帝国官方认可的范本。 那还有其他家什么事儿么?! 现在距离春闱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春闱后近一个月才会放榜。 也就是说,现在圣旨下达后他们有两个月的时间往京师赶、来准备。 “道理不讲不清,真理不辨不明!”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对着方志方信之轻声道:“且让他们辩上一番,拿出章程来咱们就好定论了。” 方信之这一拍大腿,是这个理儿啊! 让他们撕逼去,撕出个结果来咱直接用上就是了呗! 他们反正撕来撕去,老夫根本就不必出头啊! 内阁和陛下居中做个裁判,他们哪方不得讨好着咧?! “新科进士、各部官员亦需参与评议、不记名票选,经筵辩讲决出十五人评断会专事经典断句。”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再次抛出一枚炸弹,方信之顿时咧嘴笑开了。 对!些许腐儒经常诟病吾等国朝之臣,是醉心仕途不精学问。 这回咱们手上可都有票权,老夫倒要看看他们还装不装犊子了! 方信之有了方向后顿时越琢磨越有味道,赶紧跟张小公爷告辞拔腿就往皇宫里跑。 张小公爷亦是笑眯眯的目送他离去,然后回去琢磨一会儿该怎么吊打熊孩子。 伯虎他们几个前几天可都说了,这特么狗崽子趁着自己没在家几乎都要闹翻天了。 这属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必须揍一顿!…… 弘治皇帝的御书房里,除了可怜外派还在漠北喝风的李东阳之外谢迁、刘健都到场了。 马文升这个即将要滚蛋到元老院的老家伙,这次也破天荒的被找来。 方信之很快的把自己从张小公爷那里得来的主意,再加上自己的一些想法和盘托出。 时间紧迫啊,眼瞅这春闱就要开始了。 这件事情越早开始越好,毕竟筹备还需要时间的。 再说了,这天下举子几乎全数都在京师。 还有比这个时候,更好进行这类经筵的吗?! 天下士子们虽然不能入场观摩,但这么多的儒学大师前来京师。 他们肯定也要讲学,大明现今可不是后世资讯大爆炸的时代。 这个时候大家很多就看看朝廷的邸报,了解外面的世界。 当然,现在多了《帝国时报》、《帝国旬刊》、《粤北时报》……等等。 但总的来说消息还是相对闭塞的,能够一下子聚集这么多大儒前来讲学可堪为国朝盛事了! 弘治皇帝听完也很激动,那些士子们学到的越多可就不意味着人才越多么?! 帝国扫荡了好几波朝堂之后,现在各部的缺额不断增加。 很多部门的工作不断放缓,这同时还导致的是帝国本来可以趁粤北、黔州空虚之际加大掌控力度。 然而就是因为极度缺乏人手,于是现在对黔州的掌控力度都没有让弘治皇帝满意。 两位大学士和马文升那都不是白给的,方信之刚把方案提出来他们就琢磨开了。 很快的形成了一个初步的议案: 第一、经筵的形式首先是各自寻题讲述,其次便是双方相互出一题让对方陈述并行辩驳。 最后则是诸部尚书、内阁,及弘治皇帝出一题双方各自表述。 经筵讲由新科进士、各部侍郎尚书进行不记名投票,内阁验票、萧敬唱票以示公正。 第二、便是资格遴选,最低为举人功名并获得当地府学学官举荐信方可参加。 且必须有门生二十人,若无功名或功名未及者可至帝都受庠序教谕部单独考核、呈报内阁御批。 获得御批,方可以参加经筵。 …… 总之林林总总,两位学士和马文升很快的将大致的章程给整理出来了。 三日后,《帝国时报》、大明邸报全数传抄了一份内阁及弘治皇帝朱批的圣旨。 首先就阐明标点符号的应用,已经度过了初级适应的阶段。 为了华夏文统传承将召集天下大儒,于本科放榜后至京师展开经筵辩讲。 遴选鸿儒十五人,归为内阁下新设“弘文注释院”。 此院将专职负责天下儒学经典注解,完成后交予内阁、弘治皇帝御批。 由庠序教谕部印制为范本,供大明所有士子研学。 此论一出顿时天下哗然,这……这可是为自家学派抢位置的时候啊! 谁能够在那“弘文注释院”中的名额占的多,就意味着会在官刊的范本中影响大! 这已经是关乎到各家文统传承的问题了,哪怕是平日里再淡定不屑仕途的大儒也坐不住了。 “师兄……” 伦文叙拿着邸报、《帝国时报》,对着刚刚从报馆回到了家中的湛甘泉轻声道。 “我等,也该出发了。” 从伦文叙的手里拿过了邸报和《帝国时报》,湛甘泉看了一眼轻叹道。 “这玉螭虎,当年三大阁老赞他为‘天下风云麒麟儿’为兄还觉着过誉甚高了……” “如今看来,三阁老之断哪儿有丝毫错处啊!” 湛甘泉说着,放下了两份报缓缓的站了起来。 “迂冈,此番入京为兄恐怕还需你多加引荐啊……” 听得湛甘泉这么一说,伦文叙顿时眼眶微微一红:“师兄……” 伦文叙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的孤高?! 当年那科举的路引,真是说烧他就给烧了。 这等心胸气魄,伦文叙自问是肯定没有的。 “哈哈哈……迂冈迂腐了,为兄岂是那等着相腐儒耶?!” 湛甘泉自己倒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此番出粤,乃为师尊学问、为我白沙一脉!” “又非为我个人功名利禄,学问嘛!若只是学而不用,学之何用耶?!” 同样在看到了邸报、《帝国时报》后,默默的启程的还有很多人。 比如以刘健的老师薛文清夫子为代表的河东学派,吴子傅康斋公为代表的崇仁学派, 另其他学派,亦默默的收拾行囊启程。 都知道,这一波哪怕自己再躲亦是躲不过去的了…… 五百五十七章 作孽熊娃遭收拾,坚持筑城朱厚照 “虎哥儿……我不成了……” “是男人,就打下去!” “我是真的不成了!你打死我吧……” “卧槽!虎哥儿你还真打啊!我……哇~!!” “我跑!我继续跑还不成吗!呜呜呜……我要回宫……” “哎哟~!别打!虎哥儿,我错了!别打……” 唐伯虎、徐经和王守仁等人,很是欣慰的看着这熊孩子被自家少年恩师收拾的屁滚尿流。 该啊!那一下踹门,特么差点儿让我老唐鸟就吓的立不起来了! 唐伯虎这是恨的咬牙切齿啊,这狗犊熊孩子那天的踹门后老唐差点儿以为自己从此不举了啊! 我……尼玛啊!我老唐若是不举了,那便是考上举人进士又有何用啊! 徐经也是内牛满面啊,他的科举心思是最重的。 老徐家几代人都倒在科举路上,到他这辈儿总算是瞧着希望了。 这回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备考,可狗犊子三天两头的踹门让他痛不欲生啊! 王守仁那更是泪流满面啊,这狗犊子熊娃次次都不知道敲门的! 敲里吗!皇家礼仪你白学了么?!敲门!敲门!敲门啊!! 终于把这狗崽子熊娃收拾的认怂了,张小公爷这才笑嘻嘻的拎着他到大浴池里洗刷一番。 死狗一样的趴在浴池里,让刘瑾一边给自己搓背熊孩子还不忘了一边数落。 “虎哥儿,你下手忒狠了!嘶~!老刘轻点儿啊!疼!!” 张小公爷赤条条的扑在水池里,唧唧哼哼的道:“你还好意思说?!” “你都给伯虎他们折腾成啥样了?!我回来都跟我告状,人家伯虎夫妻敦伦你一脚就把门奔了!” 提起这茬儿顿时朱厚照那俊脸“蹭~”的就红了,当时他没反应过来。 脑子里全装的是筑城呢,事后一问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熊孩子没心没肺,不代表他是个傻子啊。 “我……我那不是着急了么!脑子里全琢磨筑城呢!” 朱厚照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道:“本宫……本宫次日不是给他送了鹿鞭去么?!” “……”张小公爷翻着白眼,估计你是送了鹿鞭,伯虎才更生气罢?! 啥意思啊?!年纪轻轻咱就得靠鹿鞭维持,否则不举了?! “虎哥儿,你揍也揍了、我这题也做了……” 贼心不死的熊孩子嘿嘿的笑着凑上来,一脸谄媚:“这筑城……” 看着这狗崽子那一脸鸟样,张小公爷无奈的苦笑。 很多都提到这位正德皇帝的“豹房”,在里面如何荒诞之类的。 其实“豹房”这玩意儿也不是他首创的,或者说这东西是从元代继承下来的。 这大约是相当于清代避暑山庄之类的,顶多圈养了些许野兽驯养为乐。 明人沈德符所著《万历野获编》、朱国桢《涌幢小品》,也仅仅是说豹房支取银钱、人手养豹。 而到了清朝毛奇龄作《明武宗外纪》时,就开始大肆黑了。 什么在宣府抢夺民女、在偏头关如何夺乐户妻子,又说豹房如何荒诞纵欲…… 说的绘声绘色的,但却绝口不提为何如此纵欲之下这位正德皇帝竟然一儿半女都没有诞下?! 哪怕是他爹孝宗弘治皇帝生平不二色,还是不仅有他还有生过一弟一妹啊! 如此荒诞纵欲竟然无一儿半女,岂非异事哉?! 所以准确的说,小正德这“豹房”的黑历史是不是黑历史还真不好说。 “筑城之事,说难也不难。”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这事儿朱厚照跟他郑重提起后他就上心了。 咱上辈子干过啥啊?! 旧城改造、新农村、风情小镇……咱可是都做过的,新城规划咱也是参与过的。 这玩意儿肿么能不熟?! “虎哥儿,说说!说说!” 张小公爷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叹气道:“我做潮白河坊市,其实就是新城规划的一环。” 新城建设和规划肯定是不能一蹴而就的,这需要分段完成。 潮白河坊市当时建起来,其实就是初步的新城规划。 只是当时这属于张小公爷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没啥必要。 他把各学院、新贡院、军械营造局……等等迁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营造整个新城区。 京师城内的地盘就这么大,容纳的人口就这么多。 但各家勋贵、官宦门又喜欢占地方,一个宅子连着花园带厢房的修吃掉了不少地。 后来的居民又不断的涌入,以至于现在京师已经出现了拥堵的状况。 如果不是张小公爷把坊市迁徙到了潮白河,那么京师拥堵的情况会更严重。 要筑新城首先要做的不是筑城墙,而是不断的推进配套。 再用配套带动附近一圈的发展,最终成片发展起来、产生收入。 再用这个收入去修筑城墙。 城墙依然是要做好规划,按照轻重阶段进行分段修筑。 “哗啦~!”张小公爷一边讲着,这熊孩子听得兴奋的连连点头。 听到兴起处,居然是直接从水池中一跃而出。 “嘶~!疼死本宫了!老刘!老刘,寻纸笔来!虎哥儿说的要记下!” 张小公爷哭笑不得的看着这熊孩子一边晃荡着胯下的鸟儿,一边嚷嚷让刘瑾去寻纸笔。 这娃想一出是一出,虽然聪明却很多时候不太过脑子就上手。 “殿下想什么呢!这澡池里,纸笔拿来也写不了啊!” 无奈的将这熊孩子扯回来,继续泡着澡。 见他扭来扭去的,张小公爷叹气道:“回去以后,你再做个完整的规划。” “这件事情着急不得,如今伯虎、衡父、徵伯……他们都在各自忙碌也没法帮你。” “先等他们忙完了,到时候我给个方向你们再看看如何规划。”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最近的《帝国时报》看了么?!” 朱厚照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他。 “经筵辩讲大会,殿下可有想法?!” 朱厚照叫张小公爷这么一问,不由得一脸懵逼。 这……这特么关我毛事儿啊?!我能有啥想法?! “笨蛋!这么多人过来,他们经筵讲不得需要地方么?!不得需要吃喝拉撒住么?!” 张小公爷恨铁不成钢的点着熊孩子的脑门:“那都是银子!” 这话一说,朱厚照顿时两眼放光:肥羊来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帝国团宠玉螭虎,横行无忌开无敌 这些大儒们未必有多少银子,可他们的门生们有啊! 打底二十个门生,若是一个都考不上举人这怎么可能?! 门生一个都考不上举人甚至进士,那特么你自称个屁的大儒啊! 吹尼玛的学问精深啊! 这些大儒们都是当地名士,怎么可能会缺银子?! 哪怕如钱福钱与谦那般,背着手给徐经他们几个狗崽子讲课。 当年也是收了百金的,那可不是弘治抠门皇帝丢过来的一百斤破铜啊! 那真是一百两金子啊! 读书人混成了大名士后,那银子简直不要太好挣了好伐。 即便是不拉下脸去打秋风,到了地头上当地官员抢着要给人送宅送妾送银子。 所以……除非跟湛甘泉似的,蹲老师墓前守孝不太搭理人。否则的话…… 他们有银子,灰常滴有银子啊! 很多不止有银子而且伺候的仆人一大堆、跟随的弟子一大堆。 这么多人跟着,自然是需要有一个好宅子住滴! 这些人来到京师不可能只是为了经筵辩这一场辩论而已,自己的学问也是需要弘扬出去的。 “主经筵辩讲的场地必须是永久的,以后可以多次重复使用。”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给熊孩子开始解释:“当然!到时候他们要宣扬自家学问……” “就得花钱把场地包下来,至于他们能请来多少人嘛……” 那跟咱们有个屁的关系么?! 朱厚照这熊孩子听说能挣钱,顿时两眼放光的坐不住了。 哗啦啦的从水里爬起来,非要拉着张小公爷出去商量。 “虎哥儿!你就是再揍我一顿都成,这钱必须给他挣了!!” 一脸无奈的张小公爷被熊孩子扯着,从水池里起来很快的擦干换上了新袍子。 池外的妙安气嘟嘟的瞪着熊孩子,我还想给公子搓背呢!你这怎么就出来了?! 熊孩子一般都聪明,具体就表现在他们很清楚谁好招惹、谁惹不得…… 妙安就是惹不得的,皇祖母都喊她“小福宝”啊! “妙安姐姐,回头本宫给你寻个簪子赔罪!今儿虎哥儿先借我一会儿!” 赶紧对着妙安拱了拱手,熊孩子拖着无奈的张小公爷飞奔到了草庐内。 既然都被拉来了,且熊孩子对筑城有着这么深的执念。 张小公爷叹了口气,然后让他拿出潮白河附近的整体堪舆图开始做大致的规划。 朱厚照随着张小公爷一点点的指出来,这才恍然大悟! 军械营造局、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军事学校、新贡院……等等,远近散布都是围绕着一座土丘。 很显然,那座土丘将来必然是新皇城的选址。 “这里,将来是‘帝国皇家元老院’。这里,则是分置各部衙门……” “这里是帝**部,而这个地方则是‘大朝会典殿’。” 朱厚照听到这里不由得疑惑:“这……朝会不是得在宫里么?!” “在我的规划中,皇宫日后仅仅是归属于皇家的居住地、日常机务办公地。” “但大朝会这种形式其实完全不必每日举行,日常事务由各部衙门处理、权限高者转呈内阁……” 张小公爷是真心觉着,这大朝会实在是很不必要的玩意儿。 特么凌晨三四点就得起来,五点左右赶赴宫门。 六七点宫门大开,然后进入紫禁城里准备。 七八点早朝,其实很多时候就是六部自己可以处理的事情。 洪武朝是有感各部对国朝的欺瞒,于是一怒之下将权柄全数收归。 可很快老朱家的祖宗就开始发现,啥都处理那根本就处理不过来啊! 亦是这个时候,才开始出现了“四辅官”策。 洪武十五年改设大学士辅政之策,洪熙、宣德年都差不多。 直至正统年,这内阁大学士的职权才被提高了起来。 而在张小公爷看来,无论是内阁、是诸部不是权限过大就是过小。 该限制的不限制,不该限制的又限制太多。 很多机务其实可以各布政使司处理掉的,非要堆到各部来处理。 一部分的机务本该由内阁、诸部管辖的,却又将权限下放到了各布政使司去。 在前期的时候这个情况还不明显,但现在这个问题日渐凸显了。 “粤北、黔州两地,如今便是属诸部及格布政使司共管之姿。” 张小公爷笑着对朱厚照轻声道:“职权切割、各管所属,这是根本。” “各卫所收归军部、军部归于皇家,平日征兵由军部执、整训计划考核由参谋部执……” “作战则由陛下及军部、参谋部决定,调派将领执行……” 这些问题张小公爷只是点到即止,回头再次说起了规划的问题。 “预留之外的区域,这片!则是可以修造此次的经筵辩场!” 剩下的张小公爷笑吟吟的闭口不言,朱厚照则是两眼放光喃喃自语。 经筵场修造起来,那总不能孤零零的矗立在哪儿吧?! 观摩此地,距离新贡院有些许距离但也不甚远。 致潮白河亦不算太远,在周边修造上些许酒楼、客栈总是应当的吧…… “殿下这脑子!你怎的不想想造宅子啊!!” 张小公爷听得朱厚照的喃喃自语,不由得恨铁不能刚的“邦~!”敲了朱厚照一个板栗。 “张家庄子的房子一栋多少钱?!即便是按照京师的宅子,再换算成本又有多少钱?!” 朱厚照听得这话不由得发愣:“可这……这比较偏啊,他们愿意买么?!” “他们愿意买,咱还不卖呢!”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租!不卖!” “这地儿以后会涨,为何要卖?!只是借他们人气,把此地炒起来!” “经筵之辩,岂是三五日能够结束的?!便是结束后,他们难道就不想在京师讲学?!” 经筵结束后的新部门,也需要办公场所。 京师现在几乎都被塞满了,上哪儿找场所给他们办公?! “所以……”朱厚照“咕嘟~!”的咽下一口口水,对着张小公爷竖起大拇指。 “虎哥儿!你真是的……天才!!” 这帮人要在这里办公,尤其还是要编撰影响天下的经典断句问题。 这关系到了各家学派的传承文统啊,他们敢不就近叨扰一番么?! 要在就近叨扰一番的话,那自然也得在就近住下嘛! 叨扰,免不得便要吃喝拉撒、弄些许礼物特产。 这个时候便可以顺势将街道及周边的产业,一并建起来…… 有着潮白河坊市做先例,朱厚照若是再看不懂那房价会增值他可以一头撞死拉倒了! “如今国朝各部增减颇多,挤在京师内已是不甚够用了……” 于是,有了这个先例其他诸部逐步迁过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首先便是和张小公爷有着极深关系的庠序教谕部,他们还得跟新部门就教材进行沟通嘛! 只要有一家迁出来,其他部自然就有借口逐步的迁出来。 弘治皇帝再顺势建皇宫,这周边的房价、地价岂能不起耶?! 朱厚照突然又想到了,这些地如今可多数都是归在户部、内库及各勋贵名下的啊! “合股!内库、诸家勋贵及户部,各分润一部分股子。” 张小公爷很明白利润分沾的问题,啥你都要一口吞了咋行?! 发财的时候带上大家,这样你有啥不必说话大家都帮你说话嘛! 比如现在张小公爷在大明的情况,就是如此。 京师里谁敢说张小公爷半句不是?! 城狐社鼠们当年挨了收拾,可现在这手上的活儿也是靠着张小公爷攒给他们的啊! 谁说张小公爷半句不是,恐怕他们就得先炸刺儿了。 勋贵们自不必说了,之前挣的是盆满钵满。 这次草原之行各家勋贵组成的货殖会,那挣的更是金山银海啊! 谁碰张小公爷,估计这伙人二话不说拎刀子就上了! 卧槽尼玛!碰爷爷的财神爷,可还能好了么?!不剁了下酒,难道还留着过年?! 国朝上下,哪个不占了张小公爷的好处便宜?! 户部佀钟背地里不止一次说了,咱户部定海神针就是张小公爷! 他搞来的银子可比咱们好几年收上来是税赋都多啊,地都多了近千万亩了! 且尔娘之!谁动咱户部的财神爷,你们就蹦出去刚他! 刚不过喊老夫,入娘贼!老夫还不信他能上天了!要砸咱们户部的跟脚! 那庠序教谕部方志方信之,直接就是张小公爷的跟脚啊! 军部?!军部现在谁是总长?!那特么虎头老国公啊! 总军师部的总军师大人是谁?!威宁伯王世昌,那是人一个师门的。 更别说成国公他们几个,全都跟着张小公爷挣了不少银子。 你说他们会偏向谁?! 宫内?!两宫谁特么不知道老太后是张小公爷铁杆儿粉丝啊?! 更别说张小公爷带着两宫家的外戚,没占国朝便宜还从老纨绔变成了现在的挣钱能手。 两宫感激他都来不及呢,找他茬儿?! 知道神马叫枕头+太祖母的台风么?!吹不死你! 还有张小公爷提议建给内官们的显忠祠,不时进宫也从未瞧不起他们、还给些许赏赐。 更有老祖宗戴义、钱能、张诚……等等他们几个做表率,以后大家有奔头啊! 谁特么动张小公爷的?!咱家虽是没了根的人,但这动了咱家恩人你想全身而退?! 知道啥叫无敌老阴逼么?!说的就是咱家这样是非根都没了的! 动张小公爷……您动个试试! 更别说弘治皇帝了,这特么给朕收回兵权、收回朝政、给朕的内库挣钱…… 这乃是朕心头肉啊!朕的痴虎儿啊! 动他?!且尔娘之!是朕拎不动刀了,还是你丫飘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只要大家都从你这儿得利了。 那谁找你茬儿,先扑上去的可就是他们了啊! 现在张小公爷除非脑子一抽,要造反夺天下。 否则的话,这大明从内到外他完全横着走。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数人会在他的道路上护持着,只要张小公爷能不断的给他们带来利益。 那张小公爷路途上任何的绊脚石,都是他们的死敌!必须嫩死! “这件事儿先暂时不必往外说,牵涉太大易起风波。” 张小公爷对着朱厚照微微一笑,那张俊俏的面儿上带着些许光晕。 “内库欲稳,则需先行囤地!” 看着朱厚照还是有些疑惑,张小公爷恨铁不成钢的再“啪~!”敲了他一记暴栗! “笨蛋!国防军乃‘皇家国防军’,响银、粮秣皆出皇家!方可显皇家恩典!” “如此消耗,内库不挣银子怎么行?!” 看着这熊孩子,张小公爷叹气道:“回头我得给陛下上书……” “内库、计然之策,必须为历代太子历练学习处。内库一项,关乎皇家生死!怎可不查!” 朱厚照脑子一转瞬间明白了,赶紧对着张小公爷退后两步长身作揖。 “虎哥儿……赤胆忠心可昭日月!厚照必不相负、朱家必不相负!!”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熊孩子这次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字、直接用了皇家的姓氏。 在此时的大明朝,这可是非常之隆重的一种表态! 三两下的将熊孩子搀扶起来,张小公爷笑着道:“我张家数代为国,也不是到我今日才如此的。” 说着,很快将话题又转到了规划的事情上。 内库拿下这些土地,要悄悄的进村、打枪滴不要。 但也别把肉全吃了,好歹得留下一些给户部、勋贵们。 皇家吃下大约三成左右规划好的土地,就差不多了。 唔……我张家也会借着这机会,吃下一成的土地。 剩下的六成,则是让户部、勋贵及内库三家参股并全面分阶段规划。 三方来分润六成土地带来的利润,这完全可以满足大家了。 到时候谁还有意见?! 听得这一番的规划,熊孩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看来自己这筑城的夙愿啊,果然是可以完成滴! 我虎哥儿,那必然是无所不能滴!! 是夜,太子匆匆往上书房见弘治皇帝。 随后,一场更大的棋局开始缓缓的铺开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寒冬齐聚草庐处,炭火焙茶谈经筵(上) 京师一切似乎如常没有任何的变化,赶考的举子们陆陆续续的从自己的故乡开始抵达京师。 随着经筵辩遴选鸿儒为“帝国皇家弘文注释院博士”的消息传开后,各地大儒们坐不住了。 也在陆陆续续的,往京师赶来。 户部侍郎郑纪郑廷纲今儿下了早朝,就换上了一身道袍乘坐着马车悄然离开了京师。 风尘仆仆的从塞外赶回了京师的老戴义,仅仅是休息了一夜便疲惫的起身。 在几个小太监的伺候下换上了一身道袍,登上马车悄然出宫。 下朝后,诸家勋贵们匆匆赶往成国公府。 没一会儿,便有数辆马车悄然出城…… 张小公爷在草庐里煮着玉泉山的泉水,虽然此时玉泉山还没被乾隆题字“玉泉趵突”天下闻名。 但就京师而言,玉泉山之水必然是最好的之一。 秉承自家小公爷……不!现在是伯爷,自家伯爷用度那必须豪遮的原则。 狗腿王小周管家特别使人从遴选出来最佳的泉口,将泉水背下来。 然后装上内里为瓷缸、外罩檀木专用的运水马车,送回到草庐给张小公爷日常用度。 但张小公爷草庐里有一座“泉窖”,从上次张小公爷回到京师起便建好了。 里面蜡封存坛名泉十数种,分门别类以坛装蜡封各自存放。 镇江冷泉、钱塘虎跑、济水珍珠……等等,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这些水皆半旬一替,小周管家使了银子让各货殖会固定给送来。 张小公爷没在家里期间,小周管家为了应对冬季还特地使人在桃林内覆盖了烟道。 以至于如今哪怕是雪花飘落之时,张小公爷的草庐周边却温暖舒适。 雪花飘落,很快的就会在热气中融化在石板上。 然后缓缓的被蒸干,这使得整个草庐周边不仅温且润。 完全没有冬日来临的冰冷干燥。 妙安身穿绣着飞鹤的雪白道袍,温润的在把一粒粒的核桃炭往生铁铸炉放。 草庐边上点缀的几株腊梅,是从深山里连根一块儿刨起运来种下的。 树龄估摸好几十年,如今开的正艳。 皑皑白雪中硬着刺骨寒风,傲然而立开的正艳。 碳炉上的铁壶水终于烧开的时候,小周管家领着一行人笑吟吟的来到了草庐。 服部两姐妹接过了妙安烧水的活儿,妙安则是悄然来到了张小公爷身后垂首而坐。 这几人来到了草庐中褪下斗篷,相视一笑拱手见礼后便都坐下了。 “冬日里,饮些许红茶暖胃醒神。” 张小公爷那张温润如玉的俊俏面儿上,露出了让人如沐春风的轻笑。 “闽南武夷山桐木关,我原本只是在杂记听闻此茶未曾想居然真有……” 武夷山桐木红茶,此时尚未著名。 甚至还是在制青未曾发酵的阶段,张小公爷只是感慨的提了一嘴。 小周管家便记在心上,随后发动了巨大的能量开始在帝国堪舆图上寻找此处。 寻到后去信在夷州的张家亲卫们,又由他们找到了当地。 并以发酵的方式制作了此茶,品尝之下居然不错! 张小公爷在尝到这茶后,二话不说立即让小周管家将桐木关大量茶园尽数买下。 买下后就是推广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啥都想自己吃完那肯定遭人恨。 “此茶诸位叔伯先品鉴一番,若是合适倒也可命人操持一番……” 说着,张小公爷笑吟吟的开始洗、冲泡。 将一支支的茶盏分到了诸人面前,顿时那红茶发酵后醇厚的香气开始弥漫。 而服部家的小妹妹已经将一副京师堪舆图,悄然挂在了草庐内。 “醇厚浓郁!留香甚久!好茶!!” 郑纪郑廷纲可是三朝老臣了,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识不少。 此茶一入口他便知道,这茶乃属上品中的上品。 若是再经由张小公爷、诸家勋贵的加持,恐怕便是炒上天价也丝毫不出奇。 “此茶我欲与内库、户部,及诸家货殖会一并处置。”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既是有皇家股子,此茶可谓之曰……” “‘皇家御品·武夷山桐木岩茶’。” 边上的成国公听得这话心里不由得翻白眼,这尼玛一口气就把别人的路给堵死了。 都特么叫“皇家御品”了,意思是这谁仿冒得冒着抄家杀头的危险啊! 从户部、内库,再到他们这些以此挣钱的勋贵们。 谁都可以扯起“皇家”这张虎皮做大旗,你敢仿制我就敢上纲上线! 定你个大不敬之罪,直接抄家灭族。 这一手玩的……简直了啊! “当然,今日请诸位叔伯来此不仅仅是为此事……” 众人听得这话,不由得正襟危坐肃然目视张小公爷等待他的下文。 却见张小公爷缓缓的站起来,拿过一支细长的杆子指着地图。 郑廷纲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那根杆子吸引住了! 这根杆子色泽非常的奇特,略显阴沉却又泛着金色纹理。 整根杆子浑然一体完全不是雕琢出来的,且看着不轻! 杆子上的金色尤其鲜艳,配合着那阴沉显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金丝楠乌木?!” 郑廷纲有些不敢确定的对着张小公爷问道,后者楞了一下。 这个时候一直在伺候的小周管家则是悄然站出来,轻声道。 “好叫老大人知道,我家伯爷不太管之类事宜。都是在下在处理……” “老大人慧眼如炬,此木的确为金丝楠乌木……” 这话一出口,顿时郑廷纲的牙花搓的“嘶嘶~”作响。 “此山丘由始,周边至潮白河畔近四成地基本没有了。”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用杆子划过地图,轻声道:“但……还有六成的土地,可供使用。” 四成土地没说是在谁手里,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家内库肯定拿了大头,张小公爷为自己家搂点儿好处人之常情嘛! 好处别自己全吞了,这就算是不错的了。 “小子算过,经筵辩场约需占地两百亩……” “除主经筵辩场外,还有附经筵辩场五处、茶室、书坊……” 张小公爷好歹那是从现代过来的嘛,如果还不知道往这些区域里面夹塞些许搭配的商铺…… 那怎么对得起他当年混过的生意场啊! 第五百六十章 寒冬齐聚草庐处,炭火焙茶谈经筵(下) “那为何不在经筵场内立酒楼……” 一勋贵刚开口,随即便自己闭嘴了。 这酒楼怎么好开在经筵场内啊,这不是凭白的降低了格调么?! “酒楼,当然是需要设立的!但不能叫酒楼,需称之为‘雅院’,住宿则为‘精舍’……” 成国公一听便不住的点头,这特么听起来就跟大陆通货不一样了嘛! 咱这是雅院,不是你们喝酒猜拳吹牛听曲儿的地儿。 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地儿那是吟诗作对唱曲相合的地方。 精舍嘛,就简单多了。 《后汉书·党锢传·刘淑》曰: “淑少学明《五经》,遂隐居,立精舍讲授,诸生常数百人”。 这是书斋、学舍的意思嘛,结合了经筵辩场岂非合适么?! 而且这么一说几人顿时恍然,有这些精舍、雅院在周边自然就开发起来了嘛! “精舍、雅院之外,还可以有各式高端的铺子……” 唔……这里的定位,就是高端区! 来这儿的非富即贵,消费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高端社区的概念此时其实也有了,只是没有形成一个很具体的社区。 张小公爷就是要亲自构建这个社区,树立起一个标杆来! “届时可以修通直道,道先通贡院、至潮白河坊市及京师……” 这就连成一片了,众人点了点头。 依直道马车行驶而言,从此地至新贡院不需半个时辰。 再至潮白河码头,拢共算下来不到一个时辰。 若是从潮白河再转道入京师,则可在两个时辰内抵达。 这已经算是非常不错的交通情况了,毕竟从津门赶赴京师。 即便是直道,也需跑上四五个时辰啊! 两个时辰内抵达京师,周边生活设施完备且精致。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潮白河畔还能再修精舍,可以我张家庄子为样板……”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道:“全庄所有精舍,皆通烟道。” “夏日以水车送水汽入各宅院,可消暑气……” 唔……这就是所谓的“土空调”,其实也不算是新鲜玩意儿。 徽州西递古村便有这种土空调,但他们只是凿造地井让凉气上浮以解暑气。 张小公爷要做的则是进一步,夏天通过水车和蓄水池将凉水通过埋设的烟道飞快流过。 这能极大的带走暑气,让房间的温度降下来。 “冬日则可以烧地龙烟道,如我之草庐一般温润如春。” 善!! 郑纪、成国公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得嘴皮子哆嗦。 “如此修造,一栋屋子的成本么……” 张小公爷望了小周管家一眼,却见小周管家笑吟吟的站出来躬身轻声道。 “砖石、水泥、后院……不加装饰,我谓之‘初舍’。” “装饰铺设完备着,则谓之‘精舍’。” “其院大小为三型制。而如何填装,丰简由人……” 小周管家说到这里,顿了顿轻声道:“最低初舍成本约八百两银子” “若是最好精舍全造,则需四千八百两……” 卧槽!价格差别这么大?! 成国公他们几个全傻眼了,却见小周管家给他们轻声了才释然。 首先就是这院子的大小,三个形制最小者二进院子占地就一亩。 修造下来八百两确实不能算高了,毕竟这是二进的院子呢。 而最大者占地近四亩,内有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客房数十间。 这怎么可能便宜的下来?! 小周管家掰着手指头,再给他们算了一遍。 若是装饰起来,价钱也便宜不了啊! 比如这地砖铺设,要是用青砖自然便宜多了。 若是用雕文青砖那自然价格就得上去了,若是用石板还得贵。 用雕文石板,那价钱怎么可能便宜的下来?! 还有那屋内的树,若是随手种下的新树自然就便宜多了。 若是要跟张小公爷这草庐似的,腊梅都是深山里连根挖起再运来的…… 这成本能低的下来么?! “这……这如此之贵,售价当如何啊?!” 成国公看了看地方,觉着这么卖的话估计卖不掉啊! 成本就摆在这里,又耗费了如此多的资源卖便宜了可不成。 卖贵了……谁来买啊! 毕竟哪怕是京师里,几千两的价钱都可以买一处宅院了。 “不不不……这会儿,不卖!”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道:“我们……租!” “租?!”郑纪有些莫名其妙,而张小公爷则是轻声道:“对!租!” “第一批全数是精舍,但只租不售!最低一年一百五十两,最高一年三百两!” 这就让他们更疑惑了,只是租的话……好像收回成本太久了罢?! “诸位,应该想想潮白河……” 提到了潮白河,他们终于恍然大悟! 卧槽!那潮白河所有的铺子,都是租赁的啊!没有出售的! 但铺子的价格那是“蹭蹭蹭~”的往上涨,当年估计一间铺子也就几百两了不起一千两了。 可现在?!谁手上有潮白河一间铺子,你说出五千两、八千两都没人卖啊! 铺子的铺租也从最初的几十两,飞涨到了近三百两! 这还是张小公爷发话了的结果,否则可能飞涨到五百两呢! 就算是如此还是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因为那地儿就是个聚宝盆啊! 现在京师里都说了,哪怕是在潮白河的坊市角落里卖萝卜都能挣个盆满钵满! “别忘了,其他的地还全都在咱们手上呢……” 张小公爷现在的笑容,在郑纪和成国公看来就像是叼走了老母鸡的狐狸。 “咱们这精舍他们住的舒坦了、价钱也起来了,这才好开第二、第三套精舍嘛!” 第二、第三个精舍,那才是挣钱滴嘛! 到时候价格起来了、位置这么好,他们想要买下来自然就得掏大价钱了。 而且这些精舍也不白造啊,价钱高起来租金自然也得涨起来嘛! 到最后这批精舍那无论是卖、是租,两相宜啊!必然是挣钱的! 郑纪听得这些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太君……呸!是伯爷,您这手玩的是真高明啊! 张小公爷则是感慨,那必须滴! 若是有着内阁诸部、皇家还有勋贵们的配合,还玩不出挣钱的活儿来。 那上辈子可不就白活了一遭么?! 第五百六十一章 朝堂唱和定经筵,黑心大佬签合约 数日后的早朝,萧敬刚刚唱完礼下面的方志方信之便急吼吼的站出来了! “臣方信之启奏陛下!关于帝国鸿儒之经筵辩讲,为我帝国开国未有之盛事……” 除了礼部尚书张升张启昭略微留心,其他诸部都是一脸“您说话,咱听着呢”的表情。 方信之叨逼叨逼的说了一大通,意思就是: 陛下啊!这玩意儿是盛事、大事儿,来的人又多恐怕这京师塞不下咧! 再说了,这么多人同场辩论章程得有吧?!场地得有吧?! 全堆在皇宫里,对皇宫安全也不利嘛! 唔……大家都点头,是这个理儿啊! “……新贡院处,臣多番前往深感所用甚为想得!然,贡院若是用于经筵辩讲仍稍显不足……” 这点大家也是同意的,新贡院的话住宿的屋子是不少。 但都是临时给举子们、游学到京师的士子们住的,这些大儒总不能去那边挤罢?! 再说了,现在新贡院不是还得开科么?! 那些大儒陆陆续续的到了京师,挤进去也不够住啊! “是以,臣请敕建‘帝国皇家经筵场’一处专事此番经筵辩!” 方信之躬身拜下,大声道:“此经筵场当以新贡院同设!” “除此次经筵辩讲外,再有大儒至京师可前往讲授所学、京师及游学士子可往听讲……” 那大殿里的群臣一听顿时觉着:哟~!这倒是不错啊! 这群臣不少其实也是跟着大儒们学过的,算起来跟脚都跟各家学派有关系。 自己老师的学派影响力大了,那岂非自己的同窗亦将增多?! 自己在朝堂上说话,则更有分量啊! 唔……信之公果然老成谋国啊! “诸位卿家都议一议吧!” 弘治皇帝稳如老狗……呸!是稳如泰山! 安坐在御座上,笑吟吟的望着殿内群臣朗声道。 “禀陛下,户部去岁入银总计三千二百四十五万七千一百两有奇……” 佀钟这个时候作为户部尚书必然是要站出来的,毕竟这营造得关他户部的事儿嘛! 他户部得掏钱啊,不掏钱咋修?! 却见老家伙躬身道:“粮收四千一百三十二万一千二百石有奇,田亩增幅已远超先帝时!” 若是张小公爷在此必然感慨,自己这一番扑腾总算是没有白费。 历史上弘治十五年田赋正额为:一千六百七十九万九千三百四十一石。 钞关税、商税、渔课……等,拢计九百四十三万两。 役与土贡各式,折色算下约一百六十八万七千两银。 四舍五入再扣除火耗,算下来的银子亦不过是一千三百多万两。 而现在,这个数字足足疯涨了一大截! “陛下亦勤俭节勉,若是修造经筵场倒亦可支应一二……但是!” 好吧,凡是就怕这“但是”二字。 便见得佀钟躬身道:“户部存银粮秣,多需应付天下诸多事宜总需有存粮才是……” 这话朝臣们倒是认同的,大明地盘不小。 这导致的是各地的灾祸每年也都多多少少时有发生,那时节就得国朝赈抚了。 钱从那儿来?!还不得从户部来么?! 丰年屯粮,荒年救命啊! “这样吧!内阁、户部议一下尽快给朕上个章程……” 如此处置倒也是四平八稳,大家也都没啥意见。 接下来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科道官全滚蛋去挖路了之后整个朝廷清净了许多。 不然,那帮狗犊子三天两头就得在朝廷撕逼找找存在感。 要么就是封驳回内阁、诸部尚书的文书,然后扯一水儿堂而皇之又没啥卵用的大道理。 没了他们后整个朝堂上群臣基本有事儿说事儿,有意见提意见。 居然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把早朝的事儿处理完毕了。 然而回家没一会儿的群臣们,很快就发现了些许情况。 这早朝才提出的,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这章程就已经出来甚至通过了! 由户部、内库,及诸家勋贵组成的“帝国国勋簪缨货殖会”负责出资修造经筵辩场。 皇家军械营造局营造司承建,工部督建验收。 经筵辩则是交由庠序教谕部负责主办,礼部督办。 林林总总的一大堆,这分明就不是一夜之间能搞出来的啊! 这下朝臣们心里都清楚了,估摸陛下、内阁甚至庠序教谕部、户部……等等早有规划。 只是朝堂上提出来,做个流程人家顺理成章的就办了。 走的是正经的流程,朝臣们也无话可说啊! 举子们现在更是没心情关注这事儿,特么就要开科了啊! 谁特么有心思管国朝如何啊,现在劳资们要考功名啊! 多年寒窗苦读为的是啥,还不就是为了金榜题名封侯拜相么?! 那经筵辩论,可与咱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么?! 大家这会儿都在新贡院里发奋呢,尤其看着其他举子们都在发奋读书。 这特么谁还有心思往外跑啊,想名落孙山等下科再来?! “哈哈哈……恭喜!恭喜!” 户部尚书郑纪那是满面红光,代表着勋贵家的张鹤龄不敢拿大赶紧躬身作礼。 “同喜!同喜!” 倒是刑部侍郎洪钟洪宣之抚须皱眉,轻叹:“人手不足啊……” “如此多处营造,恐需人手甚多!若皆是请工,恐银钱支应过大……” 老洪这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当年老家伙就吃过这个亏。 弘治十一年,他擢右副都御史、巡抚顺天,负责整饬蓟州边备。 当时他查探地势建议修渠,弘治皇帝也同意了。 结果开工不顺,山崩压死役工数百。 随即御史弋福、给事中马予聪、给事中屈伸……等诸言官群起弹劾,差点儿就被搞死了。 好在弘治皇帝知道这事儿确实怪不得老家伙,给他停俸三月算是惩戒。 而他的建议也就此搁置,言官们再大胜一筹弹冠相庆。 至于京师防务是否因此被剥了一层,他们可完全不在乎。 “唔……两峰公所言甚是有理,却不知有何良策否?!” 老郑那也是三朝元老了,怎能不知这家伙提出这个必然有所应对。 “刑部下‘督捕缉事部’成立有些许时日,却未立寸功、人手不足啊……” 老洪那也是老宦海了,当下闻弦知雅意:“唔……京师周边无碍,可通州、晋西之地贼寇甚多!” 严打!必须严打!不严打,尼玛免费劳工哪里来?! 张鹤龄这会儿赶紧站出来,叹气拱手轻声道。 “老大人慧眼如炬啊,想我家下人常往来行走亦多受劫掠!” 这话说的,让老洪的眼皮子直抽搐! 直娘贼!这特么是说我刑部缉贼不力罢?! 再说了,你张家外戚不说能打敢杀的家丁百余人,便是那牌子一挂谁敢为难?! “我等身为国朝重臣,怎能对此置之不理耶?!” 老**正言辞,尔等贼寇与其留着祸害百姓不若全给开山修屋子去! 唔……以后这筑路、开山运石,这帮人也用得上嘛! 还可以随便用、可劲儿用,用死了不用负责的那种。 “嘿嘿嘿……咱家亦是听闻,通州、晋西不少豪强败类与贼人牵涉颇多呢!” 这此代表内库的是戴义的另一个学生,甚至在明史中都不怎么冒头的——王献。 王献,字不详、号梧冈。 仅有杂记记载其为戴义之徒,号称与戴义学琴。 然而只有宫内的少部分人才会知晓,他乃是戴义选出继承宫内“击技内监”首领的人选。 戴义的徒弟只有二人,一则为萧敬。 弓马娴熟、文采斐然,伺立于两代帝王身侧颇受倚重。 另一人则是王献王梧冈,声名不显却是宫内最为重要的一道防线。 “甚至据闻,还有白莲妖人牵涉其中!!” 王献的这话一说出来,老郑、老洪二人不由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开玩笑啊,这白莲妖人是大明开国以来一直严厉打击的! 这句话从王献的嘴里说出来,就相当于是要大开杀戒了! “两位大人可以放心,咱家没打算胡乱抓捕。” 王献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轻叹道:“实不相瞒,此番火筛袭边、前次张小公爷晋阳遇袭击……” “都有这些白莲妖人的首尾,此事陛下早已知晓!所以才有厂卫重组,侦缉此事。” “为的就是不枉不纵,将那些与妖人勾连之贼寇一网打尽!” 听说弘治皇帝早知道这事儿了,老郑、老洪俩不由得松了口气。 随即老洪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梧冈公所言极是!些许妖人必须惩处!!” 哇哈哈哈……苦力有了!且尔娘之!合该我刑部要发达啊! “双峰公此言在理,还有梧冈公所言些许当地豪强亦须拿之!” 老郑那也是两眼放光,直娘贼啊! 查了他们,老夫这户部不是又可以多增田亩抄没么?! 查!必须查!必须严查! 老郑心里一顿发狠,对着洪钟点了点头:双峰公,可莫要手软了! 廷纲公且宽心,老夫这儿也需人手呢! 洪钟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二人望向了王献。 咱家就是来与二位大人言道此事的,若是介时朝堂、仕林中有人相阻…… 敲踏吗!那就是我户部、刑部的死敌!! 张鹤龄呼出一口气,便宜的劳动力终于有了啊! 用死都无所谓的啊!多多益善!! 第五百六十二章 京师飘雪新年至,通州冰寒刺骨来(上) 弘治十五年终于羞答答的拉开了面纱,各地的举子们大部分都汇聚在了京师。 有了新贡院之后,开科提前抵达京师的士子就更多了。 只是不同于以往,自弘治十二年唐伯虎科举舞弊案后再也没有人敢于在京师乱窜了。 礼部开始对举子们进行督查管理,考前若是出没青楼酒肆放浪形骸。 又或者是入京师往来官宦勋贵高门者,都会被认为“德行有亏”。 说不准没开科就得被勒令停考、遣回原籍,让地方学官督查其言行。 严重者说不准得夺回功名,令其重考。 于是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在新贡院里面温习功课,准备考试。 要到新年了,礼部、庠序教谕部组织着所有人到潮白河坊市游玩了一圈。 现在潮白河坊市的夜市,可比京城里好多了。 京城里有宵禁,但潮白河坊市却几乎营业至天明。 满街的灯火彻夜通明,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巡街的衙役带着人维护秩序,醉汉会被丢到一边儿去。 还有各勋贵家家将跟着,若是哪家勋贵的崽子闹将起来了他们就过去。 其他人可不敢还手,由他们拎着送到各家的铺子里着他们家掌柜的看着。 城狐社鼠自不必说了,现在他们可都靠着这坊市吃饭的。 没人比他们更上心这里的事儿,坊市里有着他们弹压根本就没人敢闹腾。 于是,潮白河坊市虽是没有宵禁却出奇的安全。 举子们亦是难得的放松,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成群结队的游玩着…… 张小公爷现在很气闷,狗皇帝这是使唤他上瘾了啊! 这都要过年了,也不让他安生! 明明调查局能做的事情,凭啥要他来办啊! 这次的行动规格倒是挺高的,刑部侍郎洪钟亲自带队。 新设刑令司律部、督捕缉事部随行,皇家调查局局座张诚亲自领队。 确实这得需要一个能够让他们几方都满意,镇得住阵脚又有些许经验的人随行。 可……特么为啥是小爷啊! 张小公爷愤愤不平,我虽然不能算是个孩子了。 可我才从漠北为帝国打仗回来好伐,封赏才刚刚下来好伐! 玉螭虎童鞋很森气,可森气也没招啊! 皇帝下令你能不来么?! 只能回去揍他那熊孩子一顿,出出气。 来,还是得来的…… 通州,地处大运河畔。 距离京师甚至比潮白河更近,然而张小公爷却没有选择这里。 反而是选择了更远的潮白河作为试验点,打通运河建造码头。 这是为何?! 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通州在大运河边上、又距离京师非常的近。 于是导致的是从很早开始,这里便鱼龙混杂、盘根错节。 虽然地段是极好的,但若是要在此建设码头的话耗费的是比潮白河更大的时间和精力。 于是,张小公爷宁愿放弃这里转至潮白河建设码头。 白纸一张更容易建设,否则仅仅是处理这里的关系和格式杂鱼就足够耗神的了。 而通州也因为距离京师极近,所以自然也是厂卫重点监控的区域。 上次抓捕为何张诚直接下手就拿准了要害,将通州大部分的城狐社鼠一扫而空?! 原因就在于,厂卫多年来一直没有放松过对这里的盯梢。 然而,毕竟通州内形成的势力太过庞杂深邃。 即便是张诚等人也不敢说,自己一次就能够将通州的祸害扫荡一空。 能够打掉一部分、让他们收敛一阵子,这就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说要彻底铲除,怎么可能彻底铲除的了?! 十年之内不死灰复燃,那都是上次的打击力度够大了。 “公子……” 妙安对于出来拿人有些兴奋,这事儿她没玩过啊! 老听说书人多有说六扇门高手,千里缉拿飞天大盗、采花贼。 听得是妙安心驰神往,恨不得自己也去拿个贼去。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这特么哪个绿林好汉活腻歪了,要跑到梨花枪杨家嫡传小姑奶奶手上找死啊?! 更别说这小姑奶奶,身后还杵着人呢! 三丰老神仙、岳武穆一脉相承大枪嫡传,南杀倭寇北战鞑靼南文北武双解元玉螭虎! 更别说那玉螭虎身后蹲着一溜大佬,虎头老国公自不必说了。 那鞑靼猛将在他手上走不过一合,在九边那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海滔滔啊! 你琢磨他孙子?!这跟捻虎须有啥区别啊?! 还有那弘治皇帝,直接开口御封“螭虎”了、喊他都喊小名儿“痴虎儿”。 你要动当今陛下的“痴虎儿”?!是不是想体会一下一家人刑场上整整齐齐?! 于是,别说上前来找事儿了。 三十里外嗅着他们的味儿,那这票人哪个不赶紧撒丫子跑路啊! 这尼玛,动不动抄家灭族冚家富贵的啊! 惹不起!惹不起! “让他们过来吧……” 张小公爷其实很无奈,翻着那双丹凤桃花气嘟嘟的。 张诚、洪钟走过来,看着这位粉雕玉琢一袭狐裘下俊俏的面儿冻的红扑扑的小公爷就忍不住想笑。 这位气鼓鼓的张小公爷,是被弘治皇帝临时从家里给拎出来的。 谁都没通知,直接杀到了草庐一道口谕当场就任命他为临时总督办。 通州城已经再次封锁了,远远的可以看到身着抹去了光色铠甲的汉子在街道上肃穆而立。 而城外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围绕着层层的黑甲国防军…… 皇宫里,刘健正在口述而一个小太监正在奋笔疾书。 “晋西通州,多有贼匪,城狐社鼠,三五成群、数十结会,强索银粮,乘间窃抢!……” “……自示之后,如前项匪类,或包窝恶匪,或刁诈欺压,恃强行凶……” “准该地保,捆绑到案,按例枷责,以凭从重究办!……” “倘有贪贿容留,为贼眼线,一经查出,或被告发,一并严惩!决不宽贷!!……” 下雪了,天空中零零散散的雪花悄然飘落。 张小公爷眯着眼睛,望着近乎一片漆黑的通州城轻声道。 “开始罢!” 第五百六十三章 京师飘雪新年至,通州冰寒刺骨来(下) 一声令下,无数的身影开始“隆隆隆……”的杀出自己的隐身之处。 调查局现在砸门已经砸出心得来了,在张小公爷的建议下铸造司、锻造司给他们更新了装备。 其中一项,就是开门用的锤子。 原型就是张小公爷那时代的“破门锤”,实心钢锭整体铸造的前端和钢芯。 外层包裹实木,上有“u”型手把两只。 一人可使,便是三寸厚门、一寸门闩抬手之下亦必然轰破! “咔咔咔……”折叠架梯延伸八尺,单人背负、可折叠收起亦可张开。 架于墙上可做翻墙,梯一侧覆盖铁板、踩踏梯板上有两板中间凿空可以手持。 将梯子入门的时候立住,可覆盖住一个人侧身站立的范围暂时可做竖盾而用。 “轰隆~!吱呀~隆……” 一扇扇的大门被破门锤直接砸开,竖盾手开路入内、弩手、长枪手紧随其后! 刀盾手护住左右两翼,一支支小队杀入了宅中! 飞天神猿袁峰袁誊费那肥硕的身躯用着柯尔特的速度,轰隆隆的从堂屋里杀出来! 却见他手上拎着一柄九环钢刀,面目狰狞凶神恶煞。 在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三十余号弟兄,皆属这绿林道上能打敢杀之辈。 “入娘贼!谁家不开眼的敢捞祖爷爷的门儿!且吃你祖爷爷一刀!!” 袁峰袁誊费那是有狂傲本钱的,家中三代定居通州。 祖上据说曾为张士诚部将,后来一瞅张士诚和他弟弟张士信那德行立马知道这人靠不住。 二话不说趁着押送粮秣往大都的时候,直接假死遁走跑通州隐姓埋名就定居下来了。 数代经营之下袁家在这通州城里根深蒂固,甚至永乐时还帮着守过京师。 然而,破门而入的那些黑甲军卒们一句话就让袁誊费怂了。 “调查局办事!弃械投降不死!!” 我……尼玛!调查局这票黑皮狗咋摸过来了啊! 袁誊费一个哆嗦,手上的刀差点儿就“咣当~”砸地上了。 他身后那些个原本面目狰狞杀气腾腾的汉子,一瞬间全都惊恐万状。 整个通州城谁特么不知道这群调查局的王八犊子,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 “你们不是前段时间刚扫过吗?!又来?!” 胖袁这是真的想哭啊,这前段儿调查局才把通州给扫了一遍。 那一趟他胖袁金兰结义的十三个兄弟,号称“通州十三太保”的直接折进去了九个。 原本战战兢兢的肥袁第二天赶紧跑路到了晋西北,后来使人打听情况。 听说没事儿了,不甘心的他回来探路一番。 发现真没事儿了,这才战战兢兢的回来了。 这会儿他也发现另外的三位结义兄弟也回来了,也是没折进去的。 四人一合计,干脆再次义结金兰号“通州四保义”大家继续发财。 毕竟三代的累积可全在通州呢,若是说丢就丢谁能舍得啊! “杀出去!!” 胖袁一咬牙手中的九环大刀“哗啦啦~”的作响,低吼一声红着眼珠子便扑了出去! 在他身后的那些也是亡命之徒,都是上次侥幸跑掉的那批人。 说白了,这些人还是舍不得这京师繁华、通州运河上的好处。 冒险在这里又呆了几个月,于是生生的陷落了。 “冥顽不灵者死!!” 一声咆哮响起,但随即被另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了。 “直娘贼!打死了你去干活儿啊!活捉!活捉!!” 却听得那个声音厉声怒喝:“扔了刀剑,都能活!顽抗不服者……打半死再抓!!” 胖袁听得这话不由得瞬间气势大涨,娘西匹!爷要死拼,你们要活捉那还能冲不出去?! 但是,很快的他就后悔了。 我真傻,真的…… “嗡嗡嗡……”的弓弦声响起,胖袁瞬间懵逼:卧槽!说好的活捉呢?! 尼玛!弓箭飞过来还能活捉么?! 便听得“啪啪啪……”的声音响起,这些弩箭的箭头居然全都是圆头的! 砸在身上倒是不会击穿,可如此强劲的锤下来打身上他疼啊! 当下便闷哼着翻倒了七八号人,却见那些个竖盾手们“隆隆隆……”的上前。 刀子倒是都收起来了,抽出来的是细钢鞭子! “哇呀~!”肥袁嚎叫一声,便扑上去一刀横斩! 然而随即便被那竖盾直接“咣当~”一下挡住,身侧猛然传来一阵罡风。 肥袁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啪~!”的被抽了一鞭子,那刺骨的疼痛让他“嗷~”的叫出声来。 而后跟着“噼里啪啦~”的钢鞭子,就跟着一并抽了下来。 抽的是肥袁嗷嗷鬼叫,手上的大刀早被打飞出去了。 肥袁都如此了,他那些个手下们更凄惨。 长枪没了枪头,但有钢棍头啊! 一捅过来“啪~!”的就是一下,没肠穿肚烂可也疼的满地打滚嗷嗷叫唤。 “降了!某降了!莫打了!莫打了!” 然而……晚了,劈头盖脸的钢鞭显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真傻,真的…… 肥袁欲哭无泪,终于边上他的手下福至心灵高声嚷嚷:“我有秘情可告!” “兵爷爷莫打了!小的有秘情可告!!” 果然,喊了这一嗓子后他没再挨打。 而是被拖起来,拎到了一边儿去。 有了榜样自然开始有人效仿了,第一个便是肥袁。 “爷爷莫打了!小的有白莲妖人的名录!小的有名录啊!!” 这话喊出来,果然他身上的钢鞭没再抽下来。 随即几个汉子不知哪里摸出来的铁索,直接套他身上“哗啦~”一下锁起拖着就走。 尽管拖的跟死狗似的,但好歹不挨打了啊! 肥袁泪流满面,咱好歹是通州一号人物啊!给点儿面子成不?! 但很快的,他就觉着这面子人家不给他也正常。 通州卫所的千户大人,直接被抽的满脸是血也跟他一样被拖出来的。 还有上次漏网的仨难兄难弟,现在全一溜拖死狗似的在街上拖着。 得~人没挑理儿,全都跟死狗一般拖着。 还有几个更惨的,肥袁一瞅有俩还认识。 白莲那票人在通州分舵的话事人,如今打断了腿在地上拖着。 另一个生死不知,脑袋被打破了腥血干涸粘连在头发上…… 肥袁第一次感觉到:今夜通州的寒风,是如此刺骨……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一网擒得副总使,亲自刑讯挖其根(上) “调查局办事!弃械投降可活!!” 张小公爷打了个哈欠,这场面比起他跟鞑靼人的大战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虽然在旁人看来,这已经是非常的壮观了! 站在城头上,可以看到无数的火龙在城内涌动。 怒吼的咆哮声、大门被轰然砸的倒地的声音。 还有呐喊声、惨叫声,瞬间响彻了整座通州城。 还好有上一次的经验,通州城的百姓们这次非常明智的选择了在家不出门。 听着外面一直暴喝“调查局办事”,傻子也知道万一出去被人当同伙那就不好玩了。 有些热闹可以看,有些热闹是要了狗命的不能看啊! 毕竟,狗命比较重要点儿不是?! 在城门楼子上,张小公爷其实很想打盹儿。 但他还得盯着下面的行动,调查局之前截获的消息显示这里有一批白莲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聚集在这里,而且情况似乎非常的微妙。 这导致的是调查局不得不选择提前动手,和刑部一起行动。 否则的话,这次抓捕不会以调查局为主。 看了看城外,这次的抓捕还算是顺利。 没有人能够窜出城外,甚至为了防止他们有地道逃出去外层还布置有军伍把守。 天色渐渐亮了,张小公爷打着哈欠很无奈的开始下楼。 通州城正在被大索,一员虬髯豹眼汉子督促着一群衣着与调查局不一样的汉子们四处查探。 却见那虬髯豹眼的高瘦汉子,身着类似原锦衣卫的袍子。 只是那袍子双肩绣鹰、下摆双盘豹,内罩钢板护住要害的皮甲,腰间则是独角獬豸兽首钢带。 钢带上挎着倭刀样式的砍刀、系着打上铭文铁尺,并挂有百宝囊、钢丝缠麻绳扣索。 那些他所指挥相同衣袍的汉子们,近乎都是如此装束。 却见这些汉子们脸色肃然四下散开,破门声不时响起! 更有呼喝打斗,和惨叫声发出。 “老谢,辛苦了!”从城门楼子上下来的张小公爷,对着这汉子微笑着打招呼。 却见这一脸肃容的汉子听得张小公爷的声音,飞快的转过身来激动的要拜下。 却被张小公爷快步上前拖住:“你现在好歹也是督捕辑事部的司事,拜我作甚?!” 这汉子闻言才止住,然后对着张小公爷躬身行了一个抱拳礼。 “玉田不敢言苦,此皆为分内之事。” 这汉子,赫然便是已经改头换面的谢玉田。 便见他有些激动的对着张小公爷垂首道:“此番名单上六十余白莲妖人无一漏网,尽数成擒!” “还有供出的三十余人正在抓捕中,其中甚至有一人为白莲副总使……”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肃然的对着边上的张诚点了点头。 张诚的脸色亦非常的难看,调查局的消息只有白莲妖人在此。 却没有探查到,居然有一个副总使在这里! 这是极为严重的失误,也是极为致命的问题! “咱家亲自去审问!” 涉及到白莲妖人的问题,谢玉田他们便不能插手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这里将这件事情提出来的原因,督捕辑事部现在只是缉拿抓捕盗匪。 甚至攻打山寨都比较困难,更别说涉及到这种曾经造反的狠犊子了。 张小公爷没有反对,只是让谢玉田将张诚领去。 然后自己便向着通州城内的县衙行去,身后的姬武将们早已分布开。 将整条街道布控,警惕的看着四周的情况。 不过叫张小公爷意外的是,张诚不过是用了半个时辰便过来了。 过来的张诚脸色阴沉的可怕,但走进来看了眼张小公爷却不说话。 “这么快?!” 张小公爷有些意外,毕竟当年阿文、乌鸦他们几个大致给他说过怎么做刑讯。 这种基本不用上一两天,很难拿到真东西。 “桀桀桀……咱家下手,就没有拿不到的!” 张诚冷声道,说着他双目扫过了妙安、足利鹤等人。 张小公爷一撇嘴:“她们都靠得住,您说便是了。” “两位小姐姐勿怪,此事干系重大咱家不得不防!” 妙安原本气鼓鼓的,但张诚这么一说她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足利鹤倒是笑吟吟的轻声道:“诚公身受皇命、负帝国安危,谨慎些亦是理所当然!” 这话说的张诚很舒坦,尤其配着足利鹤那诚恳不似作伪的表情。 “诚公,那白莲妖人招了什么让您如此谨慎?!” 张小公爷的一句话,又让张诚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那妖人确为白莲副总使,此番来通州乃是奉命潜伏据闻白莲妖人将有大动作!” 大动作?!起事?! 张小公爷有些疑惑,好像历史上没记载这段时间有什么大规模的起事啊?! 难道是自己穿越后改变了历史,于是引发了大规模的历史变动?! 一念至此,张小公爷自己坐不住了。 “我亲自去审问一番罢!” 若是从前,张小公爷未必有胆子亲自审问。 然而现在他已经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了,多次从沙场上走下来他已经变得心硬如铁! “公子……” 妙安似乎不希望自家公子去做刑讯这等事情,张诚亦是面露难色。 “伯爷,您是贵人。这等腌臜事儿,您还是……” 张小公爷其实也不想这么干啊,可特么这是没办法。 如果他没有亲自从那位副总使嘴里挖出供词的话,他不可能会放心。 “莫劝了,这一趟我必须亲自去!” 说完便望向了张诚,张诚亦知这位小公爷别看笑眯眯的好说话。 若是真决定了什么事儿,忤逆他可没好处。 于是只能是无奈的拱手,然后领着小公爷等人便出了这衙门。 这会儿,那瑟瑟发抖的县令才欲哭无泪的从衙门里被放出来。 而张小公爷则是随着张诚一并,在通州城里左拐右拐了一圈来到了一间客栈。 “调查局在这通州的‘桩子’,旁人不太清楚这地儿。”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随后抬腿便随着张诚一并进去。 姬武将将整个客栈布控起来,留下了妙安、足利鹤二女。 客栈里的调查局桩子们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没啥表示。 都认得这位小公爷呢,知道这位可是陛下亲厚的勋贵家子——惹不起啊。 “咔咔咔~”的暗门打开来,张诚先行下去。 小公爷随后便跟着下了这暗室,踏入暗室便嗅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儿。 看着被挂在木桩子上那赤条条的汉子,张小公爷不由得叹气。 “不专业啊!不战术啊!!” 张小公爷痛心疾首,你们好歹是皇家调查局啊! 前身可是凶名赫赫的东厂锦衣卫啊,怎么能如此草率的就行刑判定他的身份?! 而且这动刑居然还是老一套,就鞭子、烙铁、夹棍……这类。 看得张小公爷是痛心疾首,木有进步啊! 大明洪武、永乐帝的时候,杀人的法子很多、刑罚很多。 可刑讯方面却没啥进步,而且严重刑讯的话很多是伤及肢体的。 “呃……”倒是张诚有些意外,他以为张小公爷即便是能接受也会有些许不适应。 对此玉螭虎是表示,自己在战场上肠穿肚烂都见过了。 这里的话……还算是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罢! “把他松下来,绑在板子上……” 张小公爷轻叹了一声,今儿就得教教你们什么叫手段。 调查局啊,还是太嫩了。 几个调查局的刑讯手转头望向张诚,张诚也很想知道张小公爷有什么手段。 “滴壶、厚棉布两块,可以盖住脸的。” 张小公爷继续吩咐道:“再提一桶水来。” 水刑,根据记载最早出现在欧罗巴中世纪的宗教裁判所。 《汉谟拉比法典》上的“泳刑”及华夏古代的“浸猪笼”,也算是一种惩戒。 但这并非是直接的用刑,甚至宗教裁判所里面都是用于惩戒的方式。 但将这种方式发扬光大并多次使用的,则是——公司。 因为这种刑讯手段简易、高效,且能多次重复使用。 被披露的最高纪录,是公司的职员对某人执行了高达近两百次的水刑。 很快的,这哆嗦的汉子便被捆绑在了案板上。 “我说了!我什么都说了!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 那人发出了惊恐的嚎叫,但被抽打了多次的身躯血肉模糊一片。 在这点上调查局还是掌握了分寸的,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都是皮肉伤。 滴壶、两块厚棉布很快的被送来了,同时被提来的还有一桶水。 “绑住他的嘴。” 张小公爷皱了皱眉,话一出口马上就有人做了。 棉布覆盖上去,先用瓢打起一瓢水“哗~”的泼上了棉布。 那原本看起来惨兮兮的汉子,整个身子开始不住的扭曲。 “呼啦~”默数了十五秒,张小公爷便把棉布掀开了。 这汉子经历了这水洗一遭,居然那脸上的血迹都少了很多。 至少勉强能够看出模样来,他瞪大了眼珠子呼哧呼哧贪婪的喘着粗气。 张诚还以为小公爷要开始问话了,却不想小公爷再次将棉布盖了上去! “哗啦~”又是一瓢水淋上,这具身躯抖动的更厉害了!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一网擒得副总使,亲自刑讯挖其根(下) 张诚目瞪口呆,这神马操作?! 完全没有审问,直接就用刑!而且是重复的用刑! 但张诚也在瞬间看出小公爷这手刑法的残酷性,这是相当于用溺水的方式在行刑。 只是这个手法极为新鲜,看起来似乎很有效。 “解开他的嘴,把他的头固定住。” 张小公爷也是第一次做水刑,所以琢磨了一下准备改进自己的手法。 第三次拿开了棉布后,那案板上的汉子“呼哧~呼哧~”的大口的喘着粗气。 眼珠子赤红,仿佛是被人丢到了岸上濒死的鲶鱼。 “我招了!我全招了!我是白莲……” 不等他说完,张小公爷直接把棉布再次盖上“哗啦~”的泼洒了一瓢水。 默数十五秒掀开,惊恐的汉子试图再说话。 然而依旧是不等他说话,直接将棉布盖上“哗啦~”再泼洒了一瓢水。 张诚等人目瞪口呆,这……这尼玛是审问?!怎么感觉就是行刑啊?! 完全没有要问话的意思,直接就是行刑、行刑、再行刑。 “要听到实话,那就必须得让他崩溃!精神崩溃了,你不必问都能得到你想要的。” 这是当时阿文和乌鸦告诉小公爷的,说这话的时候阿文难得的认真。 “甚至从一个崩溃的人嘴里,你能够得到比你想象的要更多的东西。” “所以……刑讯的第一要务,就是让你的刑讯对象崩溃!只要他崩溃了,你什么情报都能得到。” 而乌鸦告诉小公爷的是…… “如何让他崩溃?!” 当时的乌鸦笑的有些诡异,轻飘飘的道:“不断的行刑,不需要停!重复的、不断的行刑!” “直到他无数次说的事实,都是大致相近的便是了。” “这个过程,或许得两天、或许得三天。” 所以,张小公爷琢磨着再让人覆盖上了棉布“哗啦~”又是一瓢水。 便见得这汉子浑身不住的抽搐手脚即便是绑着,亦“咔啦~咔啦~”的将整块案板摇的乱响。 “扑扑扑……”的放屁声不住的传来,张小公爷倒是吓了一跳。 他完全忽略了这个时代没人经历过水刑这点,甚至很多人是没有经历过水刑的反刑罚训练。 阿文、乌鸦他们面对的是什么人?! 是至少经受过一定反刑讯训练的人渣,所以自然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刑讯的。 然而水刑对于完全没有经受过这类训练的人来说,只需要几次就会崩溃了。 张小公爷完全是高估了大明时代的人,对水刑的承受能力。 (不建议不信邪的小伙伴自行尝试,此法容易造成永久性伤害) “我招了!我是弥勒十住菩萨、白莲副总使……” 数十次掀开棉布后,有气无力的汉子挣扎着在棉布盖下来之前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张诚猛的眼珠子瞪的极大,双拳微微发颤的捏了起来! 然而,张小公爷面无表情的继续将棉布覆盖上去“哗啦~”淋上了一瓢水。 这是他想要的,却又是他没想到的。 张小公爷心中的怒火正在升腾而起,那股怒火甚至让他不住的微微发颤! 南北朝时北魏佛教盛行,然亦因帝王崇佛于是推崇某僧**却同时不许其他僧侣入寺。 两相对比之下,便有沙门僧侣公然做反! 这其中,最盛者曰“法庆之乱”。 北魏延昌四年六月,冀州沙门法庆、惠晖在渤海李归伯的支持下率乡人起兵于武邑阜城。 法庆以归伯为十住菩萨、平魔军司、定汉王,号大乘、自为“新佛”,创“大乘”。 其人一反五戒戒杀的原则,力倡“杀人作乱”! 谓教众曰“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 这,就是张小公爷当年在知道晋阳那些弥勒教众、知道现在这人是弥勒十住菩萨时的愤怒来由! 这是一群,以杀人为功的孽障! 是一群“合狂药令人服之,父子兄弟不相识,唯以杀害为事”的畜蠹! 法庆甚至开启了他所谓“遍地菩萨”之大计,尽管最后此人与其门徒尽数伏诛。 然而其留下的余孽,却依旧飘荡在人间祸害存遗迄今! 对于推行这种模式的孽障畜蠹,张小公爷心里直浮现出一个字:杀! “我说!我什么都说!……” 然而张小公爷还是没有给他机会,因为他还清醒。 清醒,就不可能是实话。 “哗啦~”又是一瓢水,默念十秒然后将棉布拿起。 “总使化名张寅已入晋阳为指挥使,副总使邵进禄、李铖将在秦地起兵相应!……” 不等他说完,张小公爷再次沉默的将棉布盖上“哗啦~”淋下一瓢水。 这次,他默念了二十秒才掀开了棉布。 “李福达现在叫张寅,在晋阳做指挥使!他叔叔李铖和邵进禄要起乱!” 这汉子似乎真的崩溃了,掀开了棉布便开始哇哇大喊。 “李福达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都住晋西徐沟张家,与武定侯郭家有关系……” “他老家晋西代州崞县更有一标人马,说有秦地、晋西有很多人支持他们!” 张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汉子疯了一样把这些话嚷出来,在他身边的那些汉子们更是被吓住了! 这显然不是小事儿啊,居然牵涉到了国朝勋贵! 甚至听这口气,恐怕秦地、晋西两地不知道多少人、多少家族牵连了进去。 再回溯那弥勒李福达居然化名张寅,混得晋阳指挥使! 一瞬间张诚浑身冰凉不寒而栗,难怪这副总使会突然出现在了通州城里! 若是秦地起兵,国朝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再由晋阳起兵大闹一番,国朝必然注意力被极大的分散出去。 这个时候,若是突然再有人从通州秘密潜入京师起事…… “啪~哗啦~!”张小公爷面无表情的再给他盖上了棉布,泼洒上一瓢水。 默念了二十秒,才“哗啦~”一下子掀开。 “李福达让我先来准备,他会来京师!还有弥勒和白莲的人都来!” 这汉子是真的被逼疯了,掀开后不管不顾的嚎叫着:“江南有人给我们送铠甲兵刃!!” 第五百六十六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场审讯足足持续到了傍晚才结束,张小公爷中途没有任何的休息。 没有吃任何的东西,张诚等人则是心尖儿发颤根本就什么也吃不下。 那汉子已经从开始的挣扎变成了痉挛,从口沫横飞、鼻涕横流变成了口鼻出血。 大小便完全失禁沾满了案板,即便是冬季暗室也变得奇臭无比。 拿到的口供让张诚整个人都在颤栗,嘴皮子哆嗦着几乎要摔在地上。 豫南、冀北、鲁东……皆有人联系他们,但只是观望并表示合适的时候会起事支援。 晋西、秦地已然被他们所占据,当年王良秘往鞑靼联系于鞑靼小王子试图内外夹击,趁机举事。 然而其尚未成功,便被发现不得不仓促起事。 事败后王良等人被直接斩首,而当时年幼的李福达则是被充军山丹。 随后转至山海卫充军,这简直就是一招奇臭无比的烂棋! 李福达在此两地埋下了大量的根基,甚至卫所中不少人都被他所腐蚀成为教众。 但仅仅是两座卫所的部分力量并不足以起事,于是其出逃到了秦地洛川开始累积实力。 期间李福达弟子邵进禄、叔叔李铖抵达洛川,而他则是在观察一阵后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将回到老家晋西获取一个合法的身份,然后用聚集的财富名正言顺的拿到一个指挥使的位置! 这听起来极为天方夜谭,他一个反贼逃犯怎么可能办到?! 然而他就是办到了,合法的回到了晋阳走进了当地乡绅张家。 张家早年间丢过一子,找寻多年。 李福达借机认亲,又遍洒金银还不惜磕头尽孝。 更是将自己的三子一女全数接来,张家不疑有他还感激祖宗保佑便将他入籍录谱…… “您不爱出桃林,自是不知的……” 张诚看着口供,苦笑的对着张小公爷轻声道:“这张寅其实厂卫也曾注意到……” “从前年开始便出没于京师,擅丹道、黄白之术颇有薄名……” 眯着眼睛看了眼绑在案板上的那汉子,张小公爷起身往外走去。 “这些先呈交陛下罢,还好这里距离京师不远……” 张诚亦是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这事儿……着实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最初调查局仅仅是以为,这是白莲妖人渗透进来了。 但现在这情况……那是白莲妖人与弥勒妖人合流了,而且还勾结了大量的士绅! 囊括了江南地区的商贾、部分仕族,全都牵连进来了。 甚至这些人还给他们提供了甲胄刀剑,这些甲胄刀剑是如何来的?! 只需想想,张诚便觉着不寒而栗! 张小公爷望了眼那几乎要死在案板上的汉子,摆手让那些刑讯人员们出来。 走到了暗室外面,确认里面听不到后才对着这些行刑人员轻声道。 “棉布、滴壶,两屈指一滴不要停。” 这话说的张诚寒毛都起来了,卧槽!没看出来啊,这位小公爷可比自己都狠多了! “三班倒,给滴壶加水、每半个时辰打开一次棉布让他说话。”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轻声道:“必须确认,所言属实!” 肃然的点了点头,张诚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丝毫不敢怠慢。 这件事情可以说是调查局、前厂卫们的严重失职了,他现在如何敢怠慢?! 张诚是什么人啊?!这是靠着皇家才能起来的内监。 若是大明天下、皇家出现了什么变故,他的靠山瞬间崩塌。 没有人比他们更殷切的希望,大明江山晚年永固。 尤其是在显忠祠出现后,看着一批批供奉在里面的老祖宗、看着小太监们日夜守候添置香火。 看着新入宫的小太监们,被领去对着三宝太监、马儿太监的塑像行礼。 顿时这些个老太监们潸然泪下。 他们都是没了家、没了是非根的人了,这辈子除了金银享受还能追求啥?! 本来就是为皇家卖个死力气,如今力气卖完了身后香火还能给续上。 这还求啥啊!只求大明江山永固,他们身后香火不绝啊。 妙安看着张小公爷的脸色,便知道他不想说话。 心疼的将狐裘给他披上,然后默默的护着他往外行去。 张诚等人则是觉着,张小公爷这会儿才像是个正常人啊! 毕竟谁动用了这种残酷的手段进行刑讯,心底里完全没有一丝波动那才不是正常人呢。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张小公爷并非是因为刑讯而难受。 他更多想到的是那该死的白莲、该死的弥勒,想到了李福达这些人。 张小公爷不喜欢战争,一点儿也不喜欢战争。一点儿也不希望有战争! 他到过战争后的中东,那是处男哥的盘子和生意。 跟阿文他们有些许关系,渠道特殊、利润很高。 他亲眼看到过,战争给一个国家、给这个国家生活的人们带来的是什么。 战争带来的是什么?!是杀戮。 是疯狂、是摧毁一切,是让人变成了野兽。 战前他曾到过那里做生意,战后他亦到过那里做生意。 前后不过是数年之间,曾经的繁华变成了一片的废墟。 刺骨的寒风中,张小公爷曾经在黑市上看着那些年幼的女孩儿如同牲口一样被人牵出来。 一字排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买家们像是辨识牲口一样掰开她们的牙口谈笑着。 那些废墟中经常可以看到不知名的尸体,看到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双眼无神麻木等死的人们。 张小公爷很清楚,战乱会给一个国家带来的会是什么。 人有野心,张小公爷可以理解。 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功名利禄,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但……用自己同胞的血和命,去染自己的锦袍…… 张小公爷觉得接受不了。从前接受不了,现在也接受不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这个世界不该这样,做人……不该是这样。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张小公爷决定不杀他们了。 让他们全都活活累死在采石场或许才是比较好的选择,相信钱能会把这件事情操作好的。 第五百六十七章 冬日暗雷京师动,秘潜出京戴竹楼 京师,皇宫内。 尽管地龙烧的很旺,但弘治皇帝依然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那种彻骨的冰寒甚至让他尾龙骨都在发凉,张诚在密奏中没有任何的隐瞒。 直接将如何拿住了人、自己如何审讯,张小公爷再审讯的情况全部说了一遍。 虎头老国公穿着一身黑色的军装,那金色的将星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刘健脸色惨白,双手不住的颤抖。 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严重到了这种地步,两个卫所被渗透、对方已经在秦地聚集数千门徒! 甚至晋阳卫的指挥使,都是人家的总使!! 这些人甚至已经打入了通州,如果不是这一次调查局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同时刑部又需要人手修造经验辩场的话,还不知道这些人会潜伏到什么时候。 亦不知道他们将会在什么时候,发动对京师的袭击! 想到这些,刘健就不寒而栗! 白莲、弥勒合流,各地乡绅豪族与他们暗通款曲…… 好在火筛现在已经投靠了大明,否则的话白莲、弥勒再有火筛配合。 只需要想想,刘健便觉着如坠冰窟。 “幸好!幸好调查局察觉此事!” 弘治皇帝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啊。 国朝养士百五十年,这些混帐行子居然还跟白莲、弥勒勾勾搭搭! “幸好!幸好痴虎儿细细查探此事,否则……” 否则的话,一旦给他们准备完全再发动。 未必就不能将整个大明,搅的天翻地覆啊! “陛下,此事干系重大!轻易调集兵马,怕是会打草惊蛇啊……” 威宁伯王越是不能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了,但还可以跟刘健他们见上一见。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个啊,知道了他们的存在弘治皇帝寝食难安。 可容易轻易动作,又会打草惊蛇。 “陛下,臣建议先行控制些许妖人、用间并入其中!” 虎头老国公沉吟了会儿,沉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的意思就很简单了,现在张小公爷他们在通州动手那么事情肯定瞒不住。 白莲、弥勒现在都不敢动手,又在近段时间内派人到通州来。 甚至领路的还是一个副总使,说明他们正在准备却还不够充分。 所以,现在是一个关键的时候。 那位副总使已然招供,他现在就回不了头了。 若是如此不如将计就计,以他为饵暂时稳住这些人。 而后在秘密调兵,将他们彻底围住最后一波扫平! 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不容易。 首先就是如何保证那被俘的汉子,配合调查局行动?! 其次,派什么人去、怎么切入白莲、弥勒二处?! 要知道,大明多年对他们的扫荡打击让他们变得极为敏感。 若是这么轻易就能够被渗透的话,这两教早就被扫空了。 何至于现在还在继续作乱?! “此‘水刑’者,果真如此厉害耶?!” 谢迁看着密奏上所言张小公爷所用的水刑,不由得有些不敢置信。 一块棉布、一桶水,就能够把人逼得崩溃什么都说了?! 没人提出还好,谢迁这么一说弘治皇帝亦心底生出一丝的疑惑。 “那……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为了验证张小公爷的刑讯是否如此牛批,谢迁谢阁老决定以身试法——亲自来试试。 然后……很快的躺在案板上,被泼了一瓢水的谢阁老就知道厉害了。 在水“哗啦~”一下泼下来后,整个人就跟大马猴似的“刷~!”一下蹦起来。 鼻涕眼泪哗啦啦的喷了满脸,再不敢怀疑这手法取得的证据真假问题了。 开玩笑啊,这玩意儿差点儿“试试就逝世”了。 谢阁老亲身体会后痛彻心扉,后悔自己就不该以身试法。 那痴虎儿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歪门邪道手艺,看着简单可太尼玛阴毒了。 (另一个时空的俩老阴批不住的打喷嚏,尼玛!谁骂劳资?!) “此法看似简单,实则……有效!” 看着虎头老国公那要吃人的样子,老谢完全不敢说这法子太尼玛阴毒了。 瞬间改口,求生**非常强烈。 “陛下,臣建议不如让玉螭虎负责此事调配可好?!” 这话倒是很对胃口,弘治皇帝亦是若有所思。 无论再如何解释这次都是张诚失误了,居然没有发现如此严重的问题。 算下来的话,这可是张诚这调查局的失职啊! 然而弘治皇帝毕竟是个宽厚的皇帝,且调查局确实刚刚重组整合。 形成厂卫那样的力量,还需要时间。 厂卫其实也因为弘治皇帝不喜欢太过张扬,这些年收敛了很多。 互相之间又颇有竞争,于是才给白莲、弥勒钻了空子。 从这方面来说,这次整合后张诚算做的不错的了。 白莲的人进入了通州的第一时间,就被他发现了。 “陛下,老臣认为此事当由老成持重者亲自坐镇!” 虎头老国公沉吟了一下,起身行了一个军礼:“老臣建议,以竹楼公为主、痴虎儿可为辅。” “集调查局、督捕缉事部、国防军一部……等,多方配合承办此事!” 这话倒是在理,毕竟这等关乎帝国命脉的大事儿直接交到张小公爷手上吧…… 还是有些草率,不是信不过是必须要加保险。 戴义戴竹楼公这就不必说了,堪称如今的皇家第一忠犬也不为过。 论及能力也是有的,好歹是击技内监首领呢! 而且确实也出去执行过好几次的任务,当年也是干过东厂黑活儿的。 “不如,这事儿让汪公……” 弘治皇帝还是觉着不放心,想要让汪直也出动去督办这件事情。 毕竟当年的西厂厂公啊,汪直是真办了不少事情的。 但远远一直没有说话的汪直却站起来,行了个军礼轻声道。 “老臣谢陛下倚重……” 汪直略有些激动,弘治皇帝还是很看重自己的啊! “然,老臣现下负责军务则不好再向帝国内务而进……” 说着,汪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张小公爷将很多权力细分,就是为了让陛下您好掌握帝国全权啊。 如今老臣负责军伍谍报司,这是最合适的职位、也是老臣最擅长最愿意做的职位。 若是越职看似能将此事解决,但对帝国长远来说是不利的。 军伍者只从于军伍、只服从于陛下,政务者之从于行政、只服从帝国利益。 这应该成为铁律,才能够让帝国、让皇家更好的发展。 汪直的一番话让弘治皇帝不住的点头,这也是很早之前张小公爷跟他阐述的道理。 军伍者归于皇家,此为皇家只根基。 皇家只需经营好军伍、握住军伍后勤升迁,只要国防军不垮便能保皇家万年。 行政则有些时候必然与皇家的利益产生冲突,但只要皇家掌握军伍其余不过云淡风轻。 刘健表面上古井无波,心底里则是感慨这汪直不愧是先帝看重的人物。 他这一手看似军伍不涉政务,实际上却是斩断了内阁诸部向军部伸手的可能。 我军部如此危急都不插手内阁诸部之事,内阁诸部又有什么理由来插手我军部内务?! 军部成立其实没几年,还在草创阶段。 这个阶段基本定下的规矩,都将会成为之后整个军部运作的铁律。 “善!” 弘治皇帝亦是在朝堂上与这些诸臣们斗了多年了,脑子一转就知道汪直想表达的是什么。 好容易这军权收回到了皇室的手里,再给文官们插手的机会?! 这完全不可能啊! 痴虎儿说的好,这军伍才是皇家的根本。 好容易从文官们的手里,把这军伍拿到了皇家手中。 再交出去,那岂非是傻子么?! 御书房不大,但这里的任何一个决定影响的却是整个大明。 是夜,戴义领秘旨率击技内监十五人随行连夜乔装出京。 快马飞驰,不过是数个时辰便直抵达通州。 整个通州城还在被围困之中,码头上所有人都要被盘查、不得与外人接触。 城内的人则是只许从码头上取货,但不得直接接触对方。 守备全都是身着国防军重铠、戴着面甲的汉子,你甚至连他们的脸都看不到。 县衙里,那位可怜的知县大人已经被赶到了后宅去瑟瑟发抖。 都说“三生不幸,知县附郭;三生作恶,附郭省城;恶贯满盈,附郭京城”,自己也附郭京城啊! 怎能如此倒霉?! 前厅里,张小公爷则是和张诚二人在悄然饮茶。 谢玉田不敢放松,依旧在整个通州城里不断的巡查生怕错过某些细节。 “那人还有用,暂时不能死。” 张小公爷轻声道:“诚公,如果确认没有问题还是让医者瞅瞅罢。” 自从张小公爷把那位副总使的嘴巴撬开之后,张诚便不敢再小看这位爷了。 尽管他从前也没有小看,但这一手审讯的本事他自愧不如。 “伯爷放心,那人的口供前后一致应当不虚。咱家已命人诊治了。” 顿了顿,张诚无比诚恳的对着玉螭虎躬身道:“若非伯爷,咱家恐怕将铸下大错啊!” 第五百六十八章 撂撅驴子顺毛摸,闹腾不得张痴虎 张小公爷摆了摆手,叹气道:“此话莫再说了,现在便看陛下如何处置罢!” 此言方说罢,便见得一内官连滚带爬的匆匆进来滚在地上给张诚磕头。 “不是说了么,在局里莫使宫中那套。” 张诚见状不由得有些尴尬,瞪了这内官一眼。 这内官哆嗦了一下,赶紧爬起来给张诚躬身抱拳:“老祖宗……咳咳咳……是竹楼公来了!” 听得这话张诚也赶紧起来了,难怪这内官用起宫里那套东西来了。 原来是戴义戴竹楼来了,他可是宫里的老祖宗啊! 算下来资历比萧敬都老,隐身于宫内多年外界几乎全无知晓。 但在宫内几乎有点儿资历的内官们,可都知道戴竹楼是什么人物啊! 那可是萧敬公公的老祖宗呢,他们这票崽子跟人家比那都不是个儿。 “快快请来……不!咱家亲自去迎一下!” 张诚也有些紧张,戴义来了就意味着陛下极为看重此事。 主要是现在不知道陛下是个什么态度,若是追究起来这事儿算是他张诚的失职啊! “莫忙活这些虚礼,咱家进来了!” 张诚和小公爷刚刚起身准备出去,便听得门外传来了戴义那略显苍老又稍稍尖细的声音。 接着便见得一高瘦修长穿着儒衫,面色蜡黄枯槁长髯眼眉稍稍上翘的儒士三两步踏入了厅中。 很显然老戴义这是化了妆了,并非是以本来面目离开的京师。 “潜德啊!此事陛下并未怪你,莫要担忧。” 果然,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戴义本人了。 “陛下说,潜德初整调查局颇为辛苦!事情庞杂,有所疏漏莫加怪罪。” 老戴义显然知道知道张诚在忐忑着什么,当下就喊出他的号宽了他的心。 张诚听得戴义话,眼眶当下就红了。 弘治皇帝是个宽厚的皇帝,无论是对朝臣还是内官。 即便是顶撞于他很多时候亦是一笑置之,张诚听得这话一下就朝着京师的方向拜倒了。 “陛下……潜德惭愧!” 老戴义将张诚扶起,宽慰道:“好了~!陛下知你,莫与担忧!先将此事处理了罢!” 说着,还跟张小公爷打了个招呼。 小公爷倒是没有想到,张诚的号会是“潜德”。 这可说明当年他挂名的司礼监太监覃公昌、贺公能二人,对他有很大的期望啊! 唐时韩文公作《答崔立之书》,曰:“诛奸谀於既死,发潜德之幽光”。 宋欧文忠撰《右班殿直赠右羽林军将军唐君墓志铭》亦言: “士之为善者,虽潜德隐行,必有时而发。” 潜德者,隐有德于众人天地间。不显,自持。为高士也。 三人寒暄了一会儿,便各自落座。 接着便是老戴义将弘治皇帝及内阁的意思,转述给了小公爷及张诚。 “陛下的意思,是伯爷、潜德与咱家一并负责此事……” 顶着一张俊脸,张小公爷一脸懵逼:???? 这特么又关我啥事儿了?!凭啥我又得来负责这事儿啊! “不是……小子这是军职啊,打仗那是小子负责没错!可这事儿……” 不等小公爷说完,老戴义笑眯眯的便打断了他:“这是木斋公建议的。” 麻卖批的谢迁谢木斋,小爷招你惹你了?! “陛下亦言,痴虎儿这孩子虽是有本事却是个躲懒的!不使唤他岂非浪费?!” 呸你个狗皇帝!每回都给咱一推破铜烂铁,你也好意思整天使唤人! 张小公爷气呼呼的,如今这天儿最合适的是回去烤羊、炖肉撸串儿罢?! 您这使唤人四处瞎跑,是嘛个意思?! 凭啥我要负责这些破事儿?!帮您审出来那副总使,已经是尽本分了好伐?! 然而,人家到底是狗皇帝么…… “……威宁伯的意思,是使人以此副总使之名切入白莲、弥勒二教内!” 老戴义继续道:“彻查到底,方可一网打尽!” 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竹楼公,此事以谁人可切入?!” 张小公爷撇着嘴,一摊手道:“白莲、弥勒二者妖人,传承有千年矣……” “若是能如此轻易便打入其中,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 “且,便是打入其中就一定能摸清底细?!若要收拾此二者,恐怕得有详尽之计、多方协力……” 说着,张小公爷顿了顿认真的道:“即便如此,也不敢说绝对能横扫一空啊!” 老戴义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心道难怪木斋公提出让张小公爷介入此事。 这份思虑见识就已经远超于不少人了,不让他加入反而是浪费人才呢! 想到临出皇宫前,弘治皇帝拉着他面授机宜老戴义就想笑。 “痴虎儿这孩子系大才,只是性情懒散不喜做事。” 弘治皇帝当时是这么给老戴义说的:“但若是托付于他,软语相告、诚恳言之。他倒是会尽心力的。” “这痴虎儿啊,便是个顺毛驴子!若是惹恼了,要撅蹄子的。” 所以啊,这对痴虎儿得顺毛摸。 “依伯爷之见,此事当如何操作方才合适?!” 戴义很诚恳的望着张小公爷,居然是起身对着他作了个长揖:“咱家与伯爷,也是患难之交了……” 张小公爷哪儿敢受老戴义这礼啊,赶紧给老头儿扶起来。 心里一顿麻卖批,肯定是狗皇帝教他的! 老戴从前哪儿有这些花花肠子啊,虽然老戴是内官但还是很讲究风骨的。 拉不下脸来给自己一个孩子娃行礼的,他会如此必然是有人让他这么干的。 能让老戴义这么干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着是谁。 “仅仅是副总使这边,是完全不够的……”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这件事情牵涉的区域太广、人数太多、地域太大了! 秦地、晋阳卫,甚至朝中勋贵! “此事……恐怕还需用一用火筛!” 张小公爷心里叹气,都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啥?! 沉吟了会儿,轻声道:“与白莲、弥勒接触的人,还需遴选!” 要接触这类人,必然最好的是绿林出身的、有点儿名气的。 而且还是要没有暴露在外界视野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名利从来危中取,富贵唯有险中求(上) 许悦礼兄弟俩正在军校里整训呢,白日里得操练、弓马、火枪刀盾。 不时还得跟其他同僚对抗一番,打的是噼里啪啦。 晚上了还得挑灯夜战,他们的教材囊括了《武经七书》、《新编皇明帝国忠烈列传》。 同时辅以《弘治大字典》、《弘治大辞典》,并陈州同、熊烈山及戴义三人编撰的《刀盾录》。 从粤北来的兄弟俩第一次体会到了北方的冬天,开始还傻不拉叽的看着下雪傻笑。 没两天就冻的跟狗犊子似的,差点儿没冻死。 好在国防军一早就下发了冬装,宿舍里又有蜂窝煤地龙这才算是熬过来了。 本来训练的好好的二人,莫名其妙的就接到了熊烈山的命令匆匆赶到了通州。 而且是连夜赶来的,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军令如山说让他们来还是立即赶来了。 “报告!帝国皇家军官学校学员许悦礼前来报到!!” 门外很快的传来了一个声音,随即便是许悦礼兄弟锤头笠的声音。 “外面雪大,进来罢!” 说话间,他们兄弟二人便被领进了府衙大厅内。 老戴义和张诚二人赫然在座,站起来对着这兄弟啧啧有声的绕圈观察着。 这兄弟二人被看的有些发毛,这神马情况?! “西江之下有江鬼,西山之上有山魈。” 老戴义眯着眼睛,啧啧有声:“江鬼顺兴锤头笠,山魈云浮许悦礼。” 这话说的兄弟俩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毕竟这做盗匪都是从前的事儿了。 我们兄弟俩现在是堂堂国防军尉官呢,从军校出来打底能混个少尉。 “你俩啊!莫生气,这次的任务你们兄弟俩做下来是算功勋的!” 见得兄弟俩气鼓鼓的,张小公爷不由得笑着道:“此为戴竹楼公,为陛下负责机要。” 卧槽!听得张小公爷如此介绍,这兄弟俩顿时不敢怠慢。 肃然的对着老戴义行了一个军礼:“先生好!” “这位乃现任皇家调查局张潜德公,负责帝国侦缉查处。” 调查局!这兄弟俩汗毛顿时都竖起来了! 这尼玛,调查局谁不知道啊?! 他们那是厂卫结合体啊,据说权限比曾经的厂卫还大! 号称是“上查国蠹奸佞,下缉不法盗匪”,虽然兄弟俩在军校里亦是闻其大名的。 “先生好!” 看着这兄弟俩还是挺讲礼貌的,老戴义和张诚倒是很满意。 这二人的情况他们已经看过卷宗了,若是论起从前的绿林身份来他们是足够的。 “我亦不瞒你们,此次的任务极为严酷!” 张小公爷站起来,对着他们兄弟二人肃容道:“对方穷凶恶极,稍有疏忽则身首异处!” “你兄弟二人需考虑清楚,签署绝命书方可知晓此事!” 许悦礼兄弟二人互相看了眼,心底里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还要签署“绝命书”,这说明此事当真不简单了。 “伯爷,能否容我二人商议一番再做决定?!” 许悦礼毕竟稍稍年长,沉吟了会儿对着张小公爷轻声道。 点了点头,命人带他们下去休息。 张小公爷和老戴义三人再次落座,却见老戴义笑着道:“却是个沉稳的!” 的确,他们在得知自己二人的身份后没有激动的手舞足蹈。 也没有因为听到风险,就表现出惊惧。 甚至他们都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要商议一下。 这就是沉稳的表现,从头到尾这兄弟俩都被眼毒的老戴义和张诚观察着。 “那副总使的情况已经摸清了,老父在堂儿女一双、还有两房小妾。”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一笑:“倒是个天伦之家啊!” 接着张诚细细说来,他们并未惊动那家人。 而是在周边进行了布控,他们不清楚那位张寅是否在副总使家附近也安插了人。 所以,现在最好的方式是不打草惊蛇。 几人说这话,外面很快的便有人来报许悦礼二人求见。 这二人被带进来,便见得许悦礼肃容行礼对着张小公爷三人垂首肃立。 “名利危中取,富贵险中求!某亦不与三位贵人说虚话,若是此事成……” 张小公爷望着他,微笑着一字一句的道。 “你可以选择回到国防军内任职,少校!亦可至调查局任职,职务相当!” 这是连跨数级啊! 许悦礼缓缓的抬起头,吐出了一口气:“我兄弟二人……愿往!” 有他们的这句话就好办多了,张小公爷哈哈一笑。 随即老戴义便站起来,命人将绝命书送来。 这既然是叫“绝命书”,就自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基本上来说这就是给宫内的死士用的,相当于是遗嘱+受益人。 自己的遗言填上,死了谁继承。 然后留作案底,若是没死自然无用。 真倒霉挂逼了,至少这份玩意儿能给家里人留个念想。 签署完毕了绝命书,老戴义便让张诚将情况给他二人娓娓道来。 听得这事儿居然是关联到了白莲、弥勒,他二人倒是也不意外。 大明是咋起来的?!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清楚。 韩山童、郭子兴他们,与大明的洪武太祖是个啥关系、咋起家的谁能不知道啊?! 大明立国迄今,就从未放松过对他们的清剿。 然而剿来剿去也没能根除,几乎每几年总有这类人冒头试图取而代之。 都脑子一热觉着他朱重八能坐得龙椅,咱凭啥坐不得?!也得坐一坐嘛! 当然啦,基本这么想的多数都挂逼了。 “……如今便是如此,你兄弟二人需随那副总使接洽事宜引那总使等人上钩!” 张诚肃然的望着许悦礼兄弟二人,沉声道。 “此事干系重大,且白莲、弥勒二邪秉性如何想必你们也知晓。风险……是颇大的!” 许悦礼行了一个军礼,垂首道:“若是此事,我兄弟二人倒也能拿捏一二。” “那副总使却得与我兄弟二人相合,粤北的根底也需有人打扫……” 老戴义听得许悦礼的话不住的点头,果然考虑的周全。 粤北他兄弟二人的根底是得打扫一番,否则那白莲、弥勒妖人稍稍一查便露馅了。 “此事咱家立即安排,你二人先与那副总使相见一番!” 第五百七十章 名利从来危中取,富贵唯有险中求(中) 当这位副总使被送来的时候,看到张小公爷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实在是被折腾狠了,一度他只求速死。 然而刑讯他的两人一番话,让他连自杀都不敢做。 “你家里老父还在堂,两房小妾、儿女双全啊!莫非你打算让他们给你陪葬?!” 得~!死这回都不敢轻易死了。 翻来覆去的把自己认为有用的全都竹筒倒豆的说完,重复了自己都不知道几遍。 他才被卸下案板、带出了密室,然后有医者来给他诊治。 许悦礼兄弟二人则是把自己的想法,向着张小公爷等人娓娓道来。 说起来亦不复杂,如果这副总使身边的人全数杀光的话肯定会引起怀疑。 留下二三个比较看重家人的心腹,再将他们家里的情况摸清楚、控制起来。 不愁他们不低头。 至于其他人么,杀了太浪费。 张小公爷琢磨了一下,决定让他们都去夷州开荒去。 夷州现在土著过多了,适当的将大明这边的人迁徙过去填充一下也是应该。 最主要的是,现在钱能和水师对于夷州的控制力非常强。 这些人过去了,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而且这还能极大的隔绝了白莲、弥勒的人,对他们的查探。 剩下的事情,则是需要老戴义他们的配合了。 首先就是对外放风,这次主要的是打击通州城里的那些城狐社鼠们。 其他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而许悦礼兄弟二人,则是在粤北大扫荡时期的漏网之鱼。 潜逃到了通州避人耳目,散去些许家财安顿下来的。 毕竟此时交通不便,南北之间相距甚远。 哪怕是后世满街的监控、警务亭,想要把罪犯拿住都不是次次能做到的。 如此这般准备了一番后,许悦礼兄弟与那副总使粉墨登场。 调查局一封卷宗也送到了他的手里,连他家里后院茅房边上槐树下埋着的三十两金子都写的明明白白。 这位副总使直接怂了,得~!您厉害…… 通州之围完全解除,此役捉拿通州四大寇及城狐社鼠共计八千余人。 当众审判、抄没家产,判决完毕立即送往工地。 然后还附带府衙公报,查没的铺子宅院将尽数扑买…… 一切做的是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挂碍,户部、刑部、督捕缉事部……等尽数出动。 从通州到京师的百姓们还没明白发生了啥,那些各路绿林哥哥、坐地虎们便尽数到工地上挖沙子去了。 许悦礼兄弟二人的身份,除了是逃犯之外还是这码头上挑夫的头子。 几个被放出来的城狐社鼠,成为了他们的背书人。 证明他们从一年前就来到了通州,秘密的将这码头上大部分的挑夫活儿给吃了下来。 副总使和几个心腹手下核对完口供,已经对答到近乎他们自己认为是真的时候。 张小公爷才让他们留下白莲的暗记,以供白莲的人找来。 “老爷,外间有人求见。说跟您烧过一炉香,一并偈过堂的。” 留下暗记的第三天,便有人寻来了。 许悦礼听得这话不由得眉头一皱,这似乎不是白莲的切口啊?! 倒像是弥勒的切口,这二者几乎都是发源于江南地带。 一度曾流窜到粤北,混迹绿林的许悦礼兄弟自然也是知道的。 此二者虽然相似却是完全不同,很多非其中人很容易将其搞混了。 一炉香、一并堂,这是弥勒这边的切口。 这票人与白莲是完全不同,白莲出于净土好歹还是有些戒律的。 弥勒这边可是杀人为功的“十住菩萨”,要“遍地菩萨”的。 许悦礼刚想说让人先进来,那边上的副总使却轻声道。 “且问他,烧了几柱香、培了几铲土。” 一听这副总使的话,许悦礼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 管家亦是专门寻来的,见状不由得望向了许悦礼。 见他点了点头,才复述了一遍这副总使的话。 确认没有问题,这便往外行去。 没一会儿回来便拜下:“外间人说,那年拜的是菩萨。跟家里三兄弟一起。” “您若是不记得,那就是认错人了。” 这副总使听得这话,似乎才松了口气。 “且与他说,地方对了庵堂错了。但到底是烧了香,若有心喝茶便来坐坐。” 未几,便见得管家将一名汉子领了进来。 这名汉子穿着一身袄子,带着狗皮帽酒槽鼻子冻的有些发红。 虽然佝偻着身形,但许悦礼兄弟还是一眼看出这汉子不一般。 双脚踏地进退有势,显然是个练家子且十分警惕。 副总使看了眼管家,随后咳嗽着走到了茶盘前开始摆开了杯子。 几个杯子全被挪开扣上,只有一只在茶盘里、一只在茶盘外。 倒上了茶水也不说话,就定睛望着来人。 来人缓步上前,双手及腰竖起拇指微微做躬。 而后将茶盘外的茶杯放回茶盘内,这才举起轻声说了一个字:“请!” 副总使站起来,中指和无名指弯曲而回。 仅是用食指、尾指和拇指,单手将茶杯拿起将茶一饮而尽! “见过副总使!!” 这来人将茶饮尽,这才后退两步双拳在腰躬身坐礼。 而这副总使则是放下茶杯,回上了一礼叹气道。 “这两位兄弟亦不是外人,此番若非他们相救恐怕你就见不着我了。” 来人这才感激的对着许悦礼兄弟俩躬身作揖:“两位兄弟义薄云天,我教必有厚报!” 许悦礼二人连道不敢,双方这才陆续落座。 “总使大人命我来寻您,通州这边大索数日我亦不敢暴露行踪……” 一番暗语的切口下来,许悦礼兄弟算是听明白了。 随即亦是背后全是白毛汗,这肯定是他们专属的切口。 用上的不止是一个教派的,还有些许南北绿林不同的切口。 若是这副总使没有投靠过来,或是有啥心思瞬间就能给暴露了。 而暗室里面蹲着,看他们几人言语动作的老戴义等人更是叹气。 还好是搞定了这副总使,否则若要使人切入这白莲、弥勒之内获取内情恐怕不易啊! 第五百七十一章 名利从来危中取,富贵唯有险中求(下) “唉……此番亦是时运不济,非针对我教乃是为袁誊费这票人的……” 这副总使一方面本身唱念作打便水平不低,再有这几日培训更加的拿捏得当。 当下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首先呢,他来到通州本也就是为了沟通通州豪强打下根基。 然后再慢慢的渗入京师,所以这期间免不得要与这通州豪强接触。 结果,谁特么想到京师的大佬们脑子一抽就开始新一轮的严打啊! 这导致的就是跟袁誊费接触了多的他们,也在打击之列。 “时也~运也,徒呼奈何啊!” 来人听得副总使的话不由得面色一紧,垂首低声道:“副总使大人可曾……” “放心,还未与他们说起本教之事。” 便见得这副总使咳嗽了两声,苦笑着道:“我只与他们见面一次,还未及言说……” 来人听得这话吐出了口气,却见的副总使叹气道。 “他们以为我是晋西所来之大寇,所以将我也供出来了……” 副总使说着,叹气道:“躲在码头水中足足两日,才敢起来……” “所以现在落下了这个毛病,若非是许兄相救恐怕我早已……” 顿了顿,不等来人张口副总使继续苦笑着道。 “教中兄弟,只有孝义等几人侥幸逃出。其余……都没了消息,恐已遇害……” 来人听得这话不由得点头,轻声道:“属下抵达通州数日,亦是发现各处未曾针对神教。” “倒是对各路豪杰盘查甚严,几处‘舵子’都被剿了!” 说着,副总使抬手带着来人便到后院儿去探望另外几人。 暗室里,张诚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 “这是探路的子儿,估计那位总使应该已经到了通州了!” 老戴义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 倒是张小公爷有些发愣:“他……敢来?!” “如此大事,若是探查必然派出主事之人!” 张诚那微微眯起的双眸中,流露出丝丝的寒光:“然而,来人显然低于这副总使……” 也就是说,这来人是探路来的。 是真正来负责此事的问路石,如果这人查探出情况或者失手了。 那么背后的正主儿二话不说马上得跑,决计不会暴露自己。 而若是此人探查后发现并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正主儿自然会现身与这副总使交接。 “且看看罢……” 老戴义嘿嘿一笑,踱步走到了密室的另一处顺着缝隙向外望去。 这个位置极为隐蔽,从外间是绝对看不到的。 工匠们极为刁钻的选择了这个位置,可以前后左右的看到各处的情况。 来人与那几个早已经被打通了关节的心腹们聊了一会儿,安抚他们静养便撤了出来。 许悦礼兄弟二人则是在他们进去探望时,便推说安排酒宴离开了。 留下他们自己人叙话。 “你且回去,与总使言道此间事情难以继续还请允我安排一番带这些弟兄回去。” 副总使咳嗽着,唉声叹气的道:“这回……折损了不少兄弟,我亦有错!便请总使责罚。” 说着,他回头望了眼后院叹气道。 “二位许兄于我有救命之恩,还请回去与总使大人言说一番……” 这意思是让来人回去后,备下一份厚礼答谢。 毕竟这是救命之恩啊,礼物薄了自是不好的。 而且其他人若是来通州还得过此二人的关系,趁着这个机会结交一番并无坏处。 如此这般吩咐完,许悦礼也命人来请说酒席备妥请他们入席且先吃酒。 来人倒是没有拒绝,上了酒桌吃喝一番便请先行离去。 说自己已经出来数日了,家里等着消息不能耽搁。 还跟许悦礼要了一匹马,许悦礼则是为了展现自己的能量给他弄了路引。 待得这汉子离去后,许悦礼撤下这桌酒席再换上了一桌。 张小公爷与老戴义等人则是踱步出了密室,那副总使躬身相迎。 他的几个心腹,亦是垂首而立。 “你……叫什么?!” 这是张诚第一次问这副总使的名字,这副总使不敢拿大赶紧躬身恭敬的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大号文杰。绿林里浑号‘夜枭飞爪’。” 笑眯眯的望着这浑号“夜枭飞爪”的文杰,张诚轻声道:“唔……却是个可造之才!” “国朝从来不白使唤人,此番若是成事你们几人便将家小迁来京师……” 却见张诚笑眯眯的道:“顺天府那边,咱家给你们打招呼拿个三五十亩的国朝田亩再置办所宅子。” “家中子女也到了读书的年纪了罢?!介时,便到顺天府府学里好好读学问罢!” 前面田亩宅院的话一出口,顿时这文杰几人就有些激动了。 开玩笑呢,这京师的田地宅院与他们老家的能一样么?! 再一说子女到顺天府府学里就读,这几人顿时热泪盈眶! 得,啥也别说了!咱这条命就算是卖出去了! “你们几个到时候也莫要闲晃了,愿意在我调查局任职便留下……” “若是不愿意,往‘督捕缉事部’走亦是可以的,一个司事的位置跑不了你们的。” 张诚望着这激动的不住给他磕头的几人,笑着道:“到时候给家里高堂请个诰封,并非不可。” 卧槽!卧槽!卧勒个大槽!! 这尼玛要挣来了,那真真是光宗耀祖啊! 那还有啥说的?!几人赤红着眼珠子,就差要断指明志了! 谁特么跟老子的荣华富贵……呸!是跟大明江山为敌,那就是劳资的死敌! “看来,文杰那小子是真的没失风……” 通州码头外的停泊在运河的船上,一文士似乎有些感慨的放下了酒杯。 这儒生模样生的甚符合大明此时的审美观,剑眉星目长髯飘飘。 “本座,当去见他一见!” 方才在许悦礼府中那来人赫然在侧,垂首而立:“总使大人不可,风险太大!” “如今我等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通州之事极为要紧更加疏忽不得!” 这文士说着,低下头轻声道:“名利从来危中取,富贵唯有险中求!” 第五百七十二章 心有千结李福达,撒金布银进通州(上) 李福达,家中数代都是白莲的人。 传承到他这代地位已经变得颇高,因为原本比他们家更高的基本都灰飞烟灭了。 大明对白莲、弥勒的打击,还是颇有成效的。 但太过宽厚的处置,也让他们不断的死灰复燃。 比如李福达,当年他就跟王良是一起的。 王良被捕获后直接抄家斩首了,而李福达只是被充边为军。 这让李福达顺利的继承了王良的遗产,继续他的造反大业。 为了让自己的造反大业更加的顺利,李福达还不断的加强学习、充实自己。 不仅是谦虚上进,努力的学习了“黄白术障眼法”还学习了些许道家丹术。 更是学习了些许岐黄之术,还精通了易容、雷音、经韵……等等。 作为家传职业的造反家,李福达童鞋不仅传承了白莲的千年造反传统。 更是努力的、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造反大业中,他不仅加强自身学习还广收弟子、发展门徒。 在造反如此危险的岗位上,创造了令人惊叹的业绩。 不过是次日而已,李福达便换上了一身仆人的装束佝偻着身子跟在昨日来人的身后。 与几个汉子一并向着文杰的住处行去,沿途中李福达虽然将身子压低佝偻却极为警惕的看着四周。 确认这四周确实没有“鹰爪孙”的味儿,这才呼出一口气。 即便是到了此时,他依旧是没有放松。 扁担里的长剑随时可以抽出,内衬里是他高价寻来的钢环内甲。 为何李福达,一定要给自己搞一个卫所指挥使的身份?! 这内甲便是其中最大的原因之一,任何战事中着甲和无甲的伤亡是不可比的。 被充边为军的李福达更加清楚,着甲和不着甲的区别到底有多大。 于是,才逃出之后他便千方百计的开始为自己搞铠甲。 但一般人是不可能拥有铠甲的,哪怕是私下里拥有也不敢穿出来啊! 铠甲的穿戴又极为麻烦,不是遇到事儿你说穿戴就能穿戴上的。 且大明对于私铸铠甲这事儿抓的极严,便是当地豪族很多家里顶多二三十副铠甲。 还得是数代人累积下来的,抠搜偷摸存下的。 能够名正言顺拥有铠甲的只有一种人:武将。 于是,李福达变成了张寅。 然后花费了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银子,奔赴京城走通了郭勋的门路、赔上一个女儿做小妾。 这才混到了现在指挥使的位置,能够名正言顺的弄到铠甲。 门房倒是还认识他,见他居然又来了不由得有些诧异。 但还是急忙进去禀报,没一会儿便将他们领了进去。 进得门来,李福达虽是低着头却心里对这堂屋的格局暗赞了一番! 关于那许悦礼兄弟二人的情况,他粗略打听了一下。 “西山山魈许悦礼,西江江鬼锤头笠”,这兄弟二人在粤北确实是威名赫赫。 但在那位小公爷进行了“严厉打击车匪路霸、山贼流寇”行动之后,便双双失去了讯息。 码头上的力工们也说了,几个月前就有人开始统一收取银子、分派活儿。 其实那是“四保义”的手笔,但现在四保义全没了。 被认为是这兄弟俩在背后拨弄,也属可以接受的范畴。 有些事情模模糊糊,给予人猜测的空间,那么像是李福达这样的聪明人会自行把他脑补完全。 比如现在就是,在他的脑海中这兄弟俩的轨迹开始清晰了起来。 粤北被张小公爷抄了底儿呆不下去了,这兄弟二人带着多年积蓄隐姓埋名来到通州。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手他李福达也玩过。 谁能想到堂堂白莲总使,居然会是朝堂钦命的晋阳卫指挥使?! 但这兄弟俩更谨慎,到了之后并没有张扬而是默默的住了下来。 直至第一次通州十三太保被扫了个底朝天,这兄弟二人才悍然出手接过了那十三太保的空隙。 而从他们兄弟二人居然敢悍然出手,又在此番浪潮中巍然不动。 且敢收容文杰这样的白莲人士,又能开出路引来。 说明他们肯定在京师活动过,而且背后站着极为有力的强援。 一念至此,佝偻着身子的李福达顿时心头火热! 若是他兄弟二人能助力于己,岂非大业可期耶?! 但他又顺势想到了霸州张茂,顿时心情便低落了几分。 霸州张茂那边若是肯帮自己一把,恐怕这天下未必就不能换了日月啊! 可恨那张茂鼠目寸光,仅仅是盯着自己霸州一地。 又与那太监张忠勾连,自己使人试探了几次都被他打哈哈敷衍过去了。 临清白瑛那老东西亦是个人物,只是他对我白莲似乎很看不上…… 带着一肚子心思,他们在门房的引领下很快的进入了宅子。 许家兄弟与文杰几人早已笑吟吟的在厅堂侯着,这兄弟二人极为有眼色。 命人上茶后,便说声安排酒席自行退去。 “不是让你速回通知总使此间事宜,让人安排我等撤回么?!怎么……” 待得这兄弟二人离开,李福达这才缓缓的直起了身子。 文杰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赶紧滚下椅子拜下恭声道:“文杰见过总使!!” “此番来通州,事竟未成、损失甚重!文杰不敢隐瞒,请总使责罚!” 李福达笑吟吟的将文杰搀扶起来,轻叹道。 “此番磨难,非战之罪。天时不利,何以责你耶?!” 拽了一番文,这才轻言安抚道:“通州之事还需你多费心,莫要因此气馁。” 文杰则是低着头,轻声道。 “总使大人明鉴,非我不肯为神教献身。此番磨难下,事情恐难有结果……” 李福达心里嘿嘿一笑,这文杰分明是叫通州这一番打击给吓破胆子了。 想要撂挑子,换人来做。 可现在李福达哪儿抽得出人手啊?! 再说了,派来其他人与这许家兄弟关系又差了一层如何拉拢?! “这样罢!我再支你六千两银子,教中卫使你且挑二十人相助!” 李福达沉吟了会儿,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这许家二兄弟,需多加笼络才好!” 第五百七十三章 心有千结李福达,撒金布银进通州(下) “总使,此事恐怕不易啊……” 却见文杰苦笑着道:“他兄弟二人虽未曾细说,但属下已猜到他二人必是已通京师……” “且他们如今又占据通州如此财源,岂肯甘愿为我神教所用?!” 文杰说着,躬身抱拳轻声道:“若是用强,怕是逼得他二人与我反目啊……” 这是文杰心里话啊,妈卖批在人家的地盘上拿人家把柄逼反人家?! 您拿咱狗命,这是不当一回事儿啊! “本座的意思并非逼迫于他们,而是笼络。” 李福达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教中事物,莫与透露太多。” “如今京师戒备森严,安插人手极为不易。这二人与我神教当有大用!” 说着,李福达顿了顿招手让副总使过来附耳道:“你且如此这般……” 便见得他说上了好一会儿,这才撤开。 文杰似乎有些激动的拱手抱拳,躬身道:“属下知道!” 密室里,听不着他们附耳说了什么的张小公爷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番做派,看来这李福达果然是警惕之人啊! 却见他一边说着,那眼珠子却不住的四下张望。 从进门开始,他便掂着脚跟步履有度。 随时准备的拔腿狂奔,抑或是翻墙跃出。 这番附耳而言则是不住的观察四周围有没有什么变化,若是有人躲避窥视。 说不得就可能会不由自主的动一下,只要动作就可能被发现。 可惜,他不知道张诚、老戴义这等老狐狸自然不会犯下如此错误。 这密室哪怕是从外间要探查出来,都极为困难。 收音的位置都做的极为巧妙,却又能清晰的听到对方在说什么。 这狗东西,倒是个谨慎的家伙。 便是此时,有一名穿着小贩装束模样的人进入了密室内。 进来后便行礼,对着张诚躬身道。 “报告!贼寇来处已然查出,根据码头回报贼人昨日及今日是归于一艘商船……” 江南,钱塘伍家的。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这算是又暴露出来一批人么?! 亦是这个时候,管家来知会他们宴席准备妥当请他们入席。 李福达却没有恢复身份跟许悦礼他们吃饭,而是被以下人的身份安排到了厨房去吃。 “果然是个角儿啊……” 张诚眯着眼睛,看着佝偻着身形的李福达借由下人的身份在乱窜。 不断试图从下人们的嘴里,挖出一些边角料来。 还好调查局早调用的都是原厂卫中的老手,这批人都是以多年潜伏的身份入职此处。 甚至好几个在侍郎家里都呆过,担任的位置也是他们现在的角色。 可谓是本色出演,让李福达摸不着一点儿的漏洞。 “确实是个人物……” 老戴义的脸色也很凝重,这李福达即便是到了这一步依旧极为小心。 若是想要从许悦礼兄弟俩嘴里挖出什么,这显然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于是李福达选择的是从下人入手,过来就谈收成、谈家里的地。 随后又说起自家在修的宅院,逐渐由过度到了自己现在是老爷家里长工。 为了让孙子到私塾里上学,现下给老爷搬抬做事。 这又顺理成章的开始问起这些下人们的情况,老爷待大家如何…… 然后说一句大家都是服侍老爷不容易,便请大家吃几角酒、加几个菜。 这些看似点点滴滴的东西不起眼,实际上却可以勾勒出许家兄弟的真实情况。 下人是最好的突破口,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防备之心。 而从他们口中得知的情况,再分析一番就能够大致猜到许家兄弟的真实情况了。 比如说,如果这次不是这些人都是调查局安插下来而是临时找的。 李福达这么一问,瞬间就全都露底了! 根本就不可能藏得住,一问是几天前才到这家的、这家屋子打理起来没几天。 顿时什么都露馅儿了! 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眼眸则是不住的闪烁着,这李福达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姓名果然非常人也。 历史上他是直至嘉靖朝,才被人掀了老底查实身份。 然而这人却生生的从满门抄斩中脱身而出,甚至铁证加身都被嘉靖矢口否认。 虽然这其中牵涉到了大礼议的斗争,但也同时说明这家伙钻营本事、活命能耐着实不小。 直至嘉靖四十五年川人蔡伯贯叛乱事败被捕,供出乃李福达之孙李同的徒弟。 他的身份才被彻彻底底的坐实了,其孙李同论罪则斩。 看着那身形佝偻起来,身似淳朴老农一般的李福达。 张小公爷微微叹气,这人啊……不可貌相也! 看李福达耐着性子与这些下人吃完饭,还乐呵呵的喝了几角酒。 又观察了院子好一阵子,知晓他此时并未真正的生疑。 毕竟,如此多疑、准备充分的一个人。 若是对此生疑肯定毫不犹豫的飞快出逃,甚至拔腿狂奔不可能还滞留此处到处观察了。 看着李福达饭后随那来人告辞而去,并外间探查的人手回报他已经回到了船上。 小公爷等人这才离开了暗室,到重新整备了酒席的饭厅里坐下来。 “李福达,可曾生疑?!” 文杰的脸色苍白,垂首而立轻声答道:“应是不曾。” “小人随他多年,对他脾性极为清楚。若是他曾生疑,必抛下其余人径自逃离。” 顿了顿,文杰恭声将附耳所言交代了:“其附耳所言,乃是告诉小的……” “若是能得通州,遍洒十万两亦在所不惜!让小的放开手脚来做。” 张小公爷嘿嘿一笑,历史上李福达可不就做过这样的事儿么?! 邵进禄、惠庆等人听命于他,起兵洛川。 而他本尊呢?!却在认为事不可为的时候,带上金银细软二三心腹。 借口回乡召集人马做援兵,一溜烟走了。 邵进禄等人至死也没有等到他的援兵,李福达则是早已化名张寅再次安顿下来逍遥快活。 借着大明官军的手,他将所有知道他底细的人几乎都剿杀干净。 若非是后来曾经的乡邻在大街上将他认出,后来又有孙子授徒叛乱揭密。 恐怕,他这“李福达”的身份将会彻底的消失不为人知…… “火筛那边动起来,不放点儿大饵恐怕这李福达是不会上钩的了。” 老戴义“桀桀桀……”的笑着:“正好,咱家也瞅瞅这火筛到底有没有心思!” 第五百七十四章 老少狐狸初定计,打上门来成国公 摒退了文杰几人,张小公爷他们才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东西来。 三两下的吃的酒足饭饱,泡上了茶这才开始叙话。 “便趁此时机,将晋阳等诸卫所的兵权尽数收回为好……” 张小公爷低着头,轻声道。 老戴义的筷子闻言不由得停驻了一下,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张小公爷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为陛下所赞‘玉螭虎’,这一层咱家怎么就没想到啊!” 边上的张诚亦是砸吧着嘴,嘿嘿的笑着道:“此着……甚妙!” 这俩都是人精了,张小公爷一说他们瞬间就明白张小公爷的意思是什么了。 火筛叩关,九边诸卫所表现的极为差劲儿。 尤其是宁夏卫,居然还跟火筛勾结在一起了。 这显然是不能容忍的,所以现在好几个卫所已经被军部直接接手。 所有的军卒都在重新整训,未通过考核者直接会被剔除出军伍。 同时还以民籍,并派原本的屯田与他们耕作。 每年只需按照国朝的三十税一缴纳便可,倒是松快了不少。 可国防军的待遇好啊,从前在卫所那得被小旗、总旗、百户千户欺压。 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现在不一样了啊! 现在相当于那是竞争上岗,而且哪怕是列卒也能混到几斗米粮。 也因为这个政策,于是大量原本的隐户也出来登记了。 毕竟没有户籍在这个时代是寸步难行啊,很多时候都是些许行商去跟他们买东西。 全都是把价格压的极低,甚至可能半数产出只能是换些许盐巴而已。 哪怕是这样,他们很多时候也只能是忍了。 他们没法进城的,地方有时候需要政绩他们还得被当作“匪徒”给直接剿灭了。 虽然确实他们有时候,也会兼职匪徒。 现在能有民籍而且不追究他们逃卒的问题,这就让他们很欣喜了。 还能分配田亩,这就更惊喜了。 当然,他们因为曾经是逃卒所以回到军伍的资格就被剥夺了。 甚至子女入庠的资格,也在内阁的坚持下一并剥夺。 可以入社学,但三代内不得考科举。 晋阳卫当时的表现也极为不堪,张寅其实就是借着上次张小公爷的事件才上位的。 因为上次鞑靼叩关时,晋阳卫那拙劣的表现导致晋阳卫指挥使被撤职。 而这次晋阳卫的表现也是一言难尽,借此机会军部当然可以撤掉晋阳卫。 当然,指挥使、千户百户这些不会被撤职。 比如宁夏卫和另外些许的被国防军接替的边关卫所,他们原本的千户、百户就被调往京师。 目前帝国皇家军官学校内就学,如果无法顺利毕业的话就只能是被派去担任闲职。 而且子嗣是无法继承的,相当于彻底断了军伍的路子。 合格的,会被派往粤北、黔州等地填充进当地的国防军队伍中打散充任基层校尉。 张小公爷提出的这一条,就是拆了已经被李福达渗透的晋阳卫。 晋阳卫被渗透了多少?!没有人知道。 要调查清楚,实在是太难了。 不如使此一招,到时候国防军控制了其军伍。 将校等又全数被送往京师,而且是在京师外的帝**官学院。 有京营、国防军压制着,又没有其他的根基。 李福达就算是渗透了晋阳卫,又能闹腾起什么来?! 到时候调查局再逐一筛查,李福达等人那就藏都藏不住了。 “此事倒是不宜太着急,需等合适的时机……” 三人喝着茶,三言两语便将这件事定了个大概。 除了这文杰之外,李福达能够在京师活动出一个指挥使的身份那肯定也是有路子的。 至少郭勋就是他暴露出来的一条线,顺着这条线可以查到很多。 文杰既然是留在了通州,自然唱念做打的戏也得做足。 国防军调集兵马秘密前往暴露的几处,也需要时间。 “军部可以对外说是奔袭演武,以测军伍战力如何。” 张小公爷嘿嘿一笑,他想到的是后世的演习。 “这批武举子们,也都算是勉强可用了。填充入国防军中,正好做一次奔袭演武!” 老戴义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接口道。 “此提法倒是新鲜,也正好给火筛借口发作!” 张诚嘿嘿的不住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火筛无缘无故的在归顺之后,又再次发作是何道理?! 但如果帝国搞什么奔袭演武,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这就不一样了。 值得大明去奔袭演武的还能有谁啊,说来说去其实不就是鞑靼么?! 这样被剑指一番,火筛发作便有了缘由。 “顺势也把几个卫所所在掐住,不管是李福达还是火筛……” 张诚嘿嘿嘿的笑着,声音有些尖细:“便是他们硬着头皮做反,也无法靠近京师!” 俩老狐狸、一小狐狸就这么嘿嘿的笑着,低声将这事儿给定计了下来。 其后,老戴义匆匆回京协调各部事宜。 张诚坐镇通州,指挥调查局继续清扫并让文杰活动的风声放出去。 顺便还得看看是不是有其他白莲、弥勒的人,还在通州活动。 张小公爷则是没事儿人一般的,回到了自己的桃林中等待着下一步的讯息。 现在李福达到底对京师渗透的有多深,没人知道。 无论是老戴义、是张诚,还是小公爷都决定按兵不动。 至少表面上得看起来跟没事儿人似的,否则以李福达多疑的性格。 一旦发现可能泄露了,绝对会举家遁走。 到时候想要满天下的再寻他踪迹,可就难了。 “痴虎儿啊!你说这眼瞅你也忙的差不多了,咱这学堂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弄啊?!” 回到了桃林里,还没躲两天成国公就杀奔来了。 进了桃林二话不说,按着张小公爷便急吼吼的道。 “老夫的孙儿眼瞅可就是要出阁读书的了,其他诸家虽没言语可都看着你呢!” 张小公爷瞪大了眼睛,这才想起来! 那会儿潮白河坊市的时候,可是答应了这些勋贵们要建一所学堂的啊! 卧槽!这事儿自己当时搞完了,跑粤北、奔黔州。 回来没歇会儿又去九边,结果前后折腾的自己都给忘逑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桃林草庐拔地起,放血神刀巧出鞘 张小公爷忘了,勋贵们可没忘啊! 尤其是在李东阳李阁老的儿子,那位多次科举不第的李兆先居然高中解元后心头就更加火热了! 这尼玛妥妥活招牌啊,就身边的活招牌啊! 成国公其实也很着急,但每次想找人传话或者亲自上门。 张小公爷就出门了,上回是着急着搞潮白河坊市。 这是大事儿,关系着诸家勋贵们的银子啊!打搅不得。 好容易潮白河坊市弄完了,陈神义又冒出来作死了。 送陈神义去死了之后,黔州米鲁之乱又爆发了。 内阁一杆子把漂亮小公爷给支到粤北去了,粤北他带着诸家勋贵扑腾。 大家现在全挣着银子了,又平叛打完、收了土司们的权。 再开始修驿道,忙活了半天终于回京了。 这才琢磨上门去给这小子提个醒,鞑靼又叩关了。 鞑靼那边现下平定完毕,回到京师马上就出经筵辩的事儿。 成国公一瞅,这不成啊! 继续等的话谁知道会等到猴年马月去啊,赶紧上门去吧! “啊……啊!这就操办!这就操办!” 张小公爷满脸通红,颇为赧然的后退两步躬身长揖到底。 “却是让诸位长辈们久候了,是痴虎儿不对!此时待虎儿筹备一番……” 听得张小公爷这话,成国公算是松了口气。 好歹这有个准信儿了啊,比之前啥信儿都没有要强罢?! “虎儿其实早已经做了规划,学堂之事会尽快动工!” 张小公爷诚恳的望着成国公,认真的道:“此科之后,便可入学了!” 唔……时间也给了、承诺也给了,于是这反而变得是成国公不好意思了。 本欲留老头儿在草庐吃饭,但老头儿还得回军部去。 张小公爷知道这是那位李福达的事情,耽搁不得也就没有勉强。 “妙安姐姐、鹤姐姐,我的那份‘学堂规划’放哪儿去了?!” 送走了老头儿,回到了草庐的张小公爷便对着操场上演武打闹成一团的二女高声叫道。 妙安的身高此时已经突破了一米七,虽然还是比张小公爷略矮点儿。 但却已经比这个时代很多男性的身高都高多了,足利鹤亦是相似。 甚至足利鹤的身高还要略高一些些,这让足利鹤看起来身材更为修长。 “嗳?!婢子好像放秘箱里了,便给您找找!” 妙安身形似乎一下子诡异的扭曲,咯咯笑着跳出战圈:“碧眼狐猫儿!不打咯~!” 显然,足利鹤这次又吃亏了。 “你啊……本殿不与你计较便是了!” 对于妙安这经常性脑子会少根弦的,足利鹤也是很无奈。 那双碧眼倒是极为艳羡的望着妙安的身材,轻叹了一口气。 妙安小姐姐现在的身材颇似后世漫画《海贼王》中的女帝,绝对是超·s型的。 因为经常练大枪扭动腰胯,这使得妙安的腰胯极为夸张。 便是穿着宽大的仕女袍,也遮掩不住。 足利鹤小姐姐虽然没有妙安那么夸张但也不遑多让,她更像是《赤红之瞳》中的艾斯德斯。 身材比例修长至有些夸张,由于现在不必装着从前冰冷的假面。 足利鹤笑的更多了,这让她看起来更为明艳动人。 这两个妖精!张小公爷心里不住的叹气,我……尼玛练个屁的童子功啊! 想到自己那童子功虽然进展神速,却好像距离大成还有甚远。 可怜的玉螭虎就很心碎,特别这俩妖精每晚都搂着自己睡…… 他经常自己随手写的文书,基本都是妙安小姐姐分门别类收好的。 甚至有时候犯懒,直接口述让妙安小姐姐给誊抄下来便是。 “公子!寻着了!” 妙安那双杏眼眨巴着,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休息饮食的规律、舒畅的身心,还有大量的锻炼让妙安小姐姐看起来更加的光彩照人。 可惜小公爷是在嘴边的肉却吃不得,满心气苦。 翻开那支卷宗看了一会儿,张小公爷沉吟着提起笔补充了一些新想法。 当时因为忙着潮白河坊市的事情,于是对于学堂只是进行了大致的规划。 学堂的名字张小公爷是懒的起了,直接就叫“桃林草庐”。 其内则按照年龄、学业进展,划分为:蒙学、下庠、成均,及草庐院。 蒙学,即启蒙之学。 出自于《周易·蒙》,其曰: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蒙卦亨通,是通顺地行进在时序和中道上。 下庠,则是类同于后世的小学。 《礼记·王制》有载:“有虞氏养国老於上庠,养庶老於下庠。” 汉郑司农公注曰:“下庠……小学也,在国中王宫之东。” 成均,这个则类似于高等学府。 《周礼·春官·大司乐》:“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国之学政,而合国之子弟焉。” 唐杨盈川公《崇文馆宴集诗序》曰:“齿於成均,所以明其长幼;通於博望,所以昭其宾客。” 最后的草庐院则简单了,直白的说就是张小公爷的嫡传弟子。 学习的是他亲自教授的草庐学问,那肯定不是谁都能收的。 咱小公爷好歹是从后世过来的,自然不可能遵循这个时代的教育模式啊! 必须得按照咱们“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方针,来执行教育嘛! 当然,这也得结合我华夏根基、适应大明所需来进行。 比如“琴修德,棋开智,书练体,画蕴美,农知劳”,这个得添加进去。 为了方便管理,张小公爷决定全部采取寄宿制。 执行的是军伍式管理,进来就得先军训一番! 敲里吗!当年劳资被训的半生半死,这回可算是能报仇雪恨了! 唔……调熊烈山过来好像略过分了,那把陈侗给弄过来做个教官。 再把这次立下功勋,准备就读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肥龙他们一并带上! 蒙学便跑个半里地就好,下庠咋地都得跑个四五里地儿罢?! 到了成均,卧槽尼玛!不着甲跑个十来里地儿,可不是便宜你们了么?! “妙安姐姐,且帮我唤瑾山过来!” 张小公爷满意的看了一遍自己重新拟定的章程,哈哈一笑心道这学费肯定不能便宜了! 勋贵们可都是壕啊!现在又跟着自己挣了辣么多,必须宰一刀! 第五百七十六章 先定学堂立规矩,再入大内理战局 小周管家带着营造司的人,开始根据张小公爷所描述的迅速建造起沙盘来。 “操场要大、要巨大!长两百步、宽八十步!并铺设草坪……” 张小公爷感觉这才有点儿自己当年的模样嘛,就是衣着不一样了。 “宿舍四人一间,上铺就寝下为课业书桌、衣鞋柜……” “食堂依不同学年布置,各学互不通行!” 随着张小公爷的讲解,整个沙盘开始一点点的耸立了起来。 很快的,占地足足一百五十亩的一所学馆直观的被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巨大的教学区,大小楼阁都是用木质的模型装配的。 沙盘做多了,营造司的大匠们也总结出经验来了。 先把很多小配件做好,到了地方再按照要求进行拼装。 榫卯结构的好处就是可以互相拼装,只要规格一样就可以了。 大型的就多接几条,小型的就少接几条。 做出来的屋宅居然还有模有样,张小公爷亦不由得钦佩这些大匠们。 古代的工匠不是不强,是王朝和文人的不重视导致了他们失去发展的机会。 操场、看台、礼堂、宿舍……当第二天,成国公带着几个勋贵来看的时候全傻眼了。 这……这大手笔啊! 成国公更是泪流满面,这银子掏的值啊! 就凭着这硬件,修造下来恐怕没几十万两是打不住的。 这教舍、学堂占地,恐怕都堪比国子监了。 然而,国子监多少人啊、这儿才多少人啊?! 按照痴虎儿所言,这里每学仅收三百人而已。 “战马每学配二百匹,入学学子必学弓马骑射、刀剑战阵!……” “……食堂各学专配大厨,饭食荤素搭配并有药膳强筋壮骨、清热解毒……” 唔……都是金主嘛,又是长辈。 所以讲解这事儿自然是张小公爷亲自来了,要让人家心甘情愿的掏钱嘛! “二十生为一堂,每堂专配督管一人、教习五人、纠纪二人……”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肃然的看着成国公道。 “诸位都是虎儿长辈,那有些话虎儿可就不避讳的说了啊!” 成国公见他如此肃然,亦不敢怠慢:“痴虎儿且说,都是你长辈必不会见外!” 规矩肯定得订好的,尤其是各勋贵家的娃儿都来了。 难免这其中就有娇纵的,不订好规矩到时候闹将起来麻烦可不小。 所以现在就得交代清楚,这娃儿放我这里就得归我管。 全军伍式管理,前三个月没有任何假期。 后期可五日一假、春假、暑假,学馆内必须遵循纪律。 违反者轻则打小板子、跑圈,重则小黑屋甚至开除。 几个勋贵见得小公爷郑重,一时间居然是不敢答应下来。 可都知道小公爷脾气不咋好呢,骂人就不必说了。 揍人的话,连太子据说好几次都被打的凄惨。 不过再转头一想,太子现在的情况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啊! 为人沉稳、谦逊有礼,行事得当俨然皇家贵胄风范。 这两年来又是操持枪炮、又是亲使计然,身上那气度直接力压诸勋贵家子弟了啊! “既是交由痴虎儿手上,管教自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点的成国公一咬牙,恶狠狠的道:“痴虎儿管教便是,老夫保证无人有怨言!” “有您这句话,虎儿可以就放心多了!” 张小公爷一摆手,哈哈笑着道:“回头便划地开工,此番经筵辩讲后择名师入校为教便开学!” 招待了成国公几人吃了顿饭,这事儿才算是告于段落。 但张小公爷也被再次召入大内,这次是军部的事宜。 老戴义回来后,虎头老国公便被召入大内未曾回家。 张小公爷赶赴大内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家大父那疲惫的模样。 弘治皇帝的精神显然也耗的不少,整个人居然显出疲态来。 “这是名单,你且看看合不合适。” 弘治皇帝没有客气,直接一摆手便见得萧敬将一份卷宗递给了张小公爷。 躬身将卷宗接过来,张小公爷看着上面的名单便知道军部的苦心了。 保国公朱晖朱东阳为主帅出战,这是念及保国公曾随其父八次挂帅出征的经验。 而三路大军则每一路各率国防军一军,将领分别为:伏羌伯毛锐、去岁武状元许泰。 及去岁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次名的周寿周子江,保国公亲率一军并二旅压阵。 那二旅则是由大同肥龙梁超、双峰岛户必裂欧阳烈,各率一旅呈箭型行军。 可以说这份规划极为用心,甚至细致到了各营哨所需粮秣、药材。 同时也可以看出,弘治皇帝和军部对于下一代将领培养的迫切。 许泰他们是打了好几仗,但这就被提起来率领一军确实有些太快了。 肥龙和户必裂,按照张小公爷的规划至少得在军事学院里呆一年再回到军伍中。 然而现在他们却直接被任命到了旅级去,可以说是连跨了好几级了。 “痴虎儿莫道朕太着急了,实在是国朝人才匮乏啊!” 弘治皇帝唉声叹气的道:“那欧罗巴如锋芒在侧,朕寝食难安……” 呃……这话说的,让张小公爷心尖儿微微发颤。 按照大明现在这情况,估计到时候害怕的得是欧罗巴吧?! 就国防军现役的人数就超过了三十万,派驻在九边接替各卫所的大约是六万余。 最多者一师四千八百余人,最少者一营五百二十余人。 皆配备了各式火炮、火枪手、新式刀剑铠甲,及少量忠烈河间王乙型战车。 粤北、黔州驻扎了约十万人,剩余的十余万全部在京师这里。 唔……弘治狗皇帝对于自己的狗命,还是很爱惜的。 这点可以从现在京师城墙摆放的新式火炮,还有整个京营已经开始筛选淘汰更替成国防军看出来。 “这些大致都没有问题,只是送信给火筛的人……” 张小公爷扫了一遍,轻声道:“末将建议,由格根塔娜去做!”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让格根塔娜去?! 她跟着张小公爷其实有点儿人质的味道在里面,现在放她过去…… 第五百七十七章 美人多情最难负,哀怨缠绵总不宜 “让我送信回去?!” 格根塔娜听到这个消息,眼珠子瞪的极大。 随即开始浑身微微的颤抖,她已经猜到了张小公爷的意思了。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轻的拍了拍略有些微微发颤的她轻言道。 “你呀,想的太多了!但又想的不够多……” 说着,张小公爷站起来背着手就走出去了。 格根塔娜猛然的站起来,那双眼眸中满是泪水冲着张小公爷的背影便大声道。 “你在试探我!你凭什么这么做!!” 张小公爷突然很无语,转过头想说什么。 但只能是叹口气,然后转身出去。 格根塔娜咬着自己的嘴唇,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跌落下来。 边上的足利鹤小姐姐无奈的搂住了她,叹气道:“傻姑娘!这不是试探你!” “那是做什么?!让我回去给父汗送信,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格根塔娜昂起头,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掉:“就是看我父汗会不会起兵,不是吗?!” “那你父汗会起兵吗?!你仔细想想,以你父汗的聪慧……会起兵吗?!” 足利鹤的这句话一下子止住了格根塔娜的眼泪,却见她哼了一声。 “不会!父汗说了……” 刚想说自己的父亲火筛说了什么,但格根塔娜马上止住了。 “总之,我父汗不会起兵的!” 足利鹤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拉着格根塔娜坐下来。 给她倒上了茶水,轻声道:“毫不讳言,现在大明与鞑靼的形势已经倒转……” 这是很不好听的实话,但格根塔娜也知道这话无法反驳。 因为她的父汗火筛,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鞑靼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果不趁着现在还有筹码划下些许好处的话。 那么未来的处境将会更加的艰难,甚至可能族群会消亡。 草原上的冬天一年比一年更冷,白灾一年比一年更严重。 同时来自于北边的威胁也在加强,据说那边的汗国已经衰亡了。 从前还能叩关劫掠或者逼迫大明与他们互市,但如果大明的武备强盛起来怎么办?! 还有高丽那边的女直人,他们同样也在天寒地冻中挣扎着。 如果大明彻底的将他们隔绝在外,又打不进去的话…… 他们只能是在天寒地冻中互相厮杀,抢夺那一丁点儿的生存权利直至一方或双方一起消亡。 “以你父汗的智慧,还有让你随着夫君来京师的决断他是断然不可能再起兵的。” 格根塔娜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气呼呼的道:“那为何还要试探我父汗?!” “傻瓜!这不是夫君要试探你父汗,是夫君要用这个机会让你父汗取得功勋。” 足利鹤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头,轻声道。 “大明需要一个接受你父汗的机会,你父汗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如何更好的证明,火筛是真心的归顺了大明而不是反复无常?! 他近乎于质子、唯一的女儿回去送信,他依旧听从于大明的指挥。 而且为大明征战立下了功勋,还有比这更好让双方接受的事情吗?! 格根塔娜马上就不掉泪了,她也不是傻子。 傻子的话自然不可能想到这是试探之举,但她也没有想的那么深。 这也是张小公爷说她想的太多,又想的不够多的原因。 “他……他为什么不明说……” 格根塔娜眼珠子还是有些泛红,足利鹤点着她的脑门笑着道:“夫君怎么好说?!” “他是大明的伯爷,又是英国公家的小公爷……” 足利鹤说着,顿了顿捏了一把格根塔娜那白皙的面儿道:“阔且,你刚才哭的……” “你还说!莫说了,莫说了!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每人带一条白狐裘如何!” 格根塔娜是彻底不哭了,脸蛋红扑扑的:“我知道我比较笨……” 这句话一出口却是让足利鹤黯然了下来,勉强的笑了笑。 “其实我很羡慕你的……” 格根塔娜闻言不由得一愣,足利鹤却笑着轻声道。 “你有着你父汗的疼爱,现在又有着夫君的宠溺。” 足利鹤的眼神有些飘忽了起来:“我从前,只能依靠我自己。” “现在,幸好有了夫君。” 张小公爷可不知道二女如今正在讨论自己,他现在探望田蕾、米鲁二女。 不能人家跟着你来了,就把人丢家里不管了罢?! 好歹现在粤北、黔州,这二女的家里人还是在盯着的呢。 “北地隆冬干燥冷冽,却是辛苦你们了。” 田蕾、米鲁也不是不晓事的人,她们都很清楚张小公爷能来看看她们就已经算不错了。 她们二女可不是妙安那样,起于微末时便随着张小公爷的。 更不是足利鹤这样,乃是国朝敕封扶桑国王家公主。 亦非格根塔娜一般有着鞑靼大汗独女的名号,到了京师后宫都得见上一番以表恩宠。 “北地风光果然不同于岭南黔州,倒是让妾身增广见识了。” 米鲁依旧如此妖娆,她身上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语的内媚。 黔州也是有下雪的,只是没有北地这样一望无垠罡风凛冽之姿。 “只是……您可以多来看看我们,便更好了……” 田蕾的话语中充满着哀怨,米鲁无奈的笑了笑。 毕竟田蕾还是小女孩儿,这些时日来京被人丢在庄子里没有哀怨才怪了。 张小公爷满心抱歉,只得道:“若是可以,自然是常来的……” 女子多了也是麻烦啊! 要是前世那多好,玉螭虎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处男哥。 他那“用可以承担的代价,换取一份不需要负责的温柔”,真尼玛有哲理啊! 那是个被多地的差人叔叔、渣女们多次处理过后,走在烟花路上一去不复返而悟出的人生真谛。 现在想想,处男哥的论断确实不无道理啊! 这样的处男哥……你还真没法说他是渣男,顶多说他是贱男。 狼狈的在田蕾、米鲁这里呆了一会儿,张小公爷赶紧告辞离去。 草庐的演武场上,熊孩子朱厚照怪叫着跟几个侍卫叮叮当当打做一团。 熊孩子也渐渐的长大了,好歹他最近学会在朝臣们的面前充大瓣蒜了。 唯独回到了草庐里,这娃依旧熊的让张小公爷不由自主的想揍他…… 第五百七十八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一) 寒风凛冽中,弘治十五年悄然到来。 爆竹声噼里啪啦的作响,经筵辩场工地上一水儿绿林大豪们捧着瓷碗、顶着寒风泪眼滂沱。 边上给他们打菜做慰问,同情的看着他们的那些是上一届修造贡院的城狐社鼠。 作为前辈他们都被拉来这里忆苦思甜,用这些修造经筵辩场的同行告诫他们。 出来了,就得好好做人啊!莫要再行歪踏错、违法乱纪啊! 嗯嗯嗯……咱一定不了,尤其看着这些个也算是知晓名字的绿林大佬们。 这些个修造了新贡院的城狐社鼠满心感慨,兄弟!我理解你! 边上穿着狐裘的张小公爷感慨,哎呀~该给他们写首歌儿啊! 比如迟先生的那首《愁啊愁》,就很不错嘛! 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工地滴生活是多么痛苦哇~一步一个窝心头…… 和这些个穿着大大的“囚”字袍子,在干活儿的绿林大佬们不同。 户部、刑部、勋贵……等等国朝大佬们,望着他们的眼神是温柔的。 唔……要开工程就严打,增加户部收入、促进行业发展、降低工期成本! 这端端滴,系个好法子啊! 你看!这工程他又快又稳~,就像这群崽子他又壮干活儿又猛~! 一水儿绿林大佬们内心在哭泣,我真的是太难了。 这活儿,他不敢干的不猛啊! 刑部狗官们说,到期限没干好全送九边跟鞑靼作伴去! 这尼玛……谁敢偷懒啊?! 见此,刑部官员表示:尔等需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将来好为大明帝国,做出更多的贡献。 绿林大佬们带着小弟泪流满脸,表示一定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以后出去了,那尼玛再不作奸犯科了、再不触犯刑律了。 下定了这个决心的,同时还有那些过来忆苦思甜的京师城狐社鼠们。 尤其他们瞧着刑部那票狗官们,看他们的眼神很是不对。 据说京师到九边最近又得筑路,想到这点他们顿时心底里一个哆嗦! 这尼玛……不是又得严打罢?!打上瘾了啊! 户部这边不住的咳嗽,咳咳咳……兄die! 差不多得了哈,别上头、别上头! 韭菜得一茬茬的割,你不能一刀下去给人把根子都挖了嘛! 不能下手忒黑,直接薅羊毛把羊都给薅死了啊! 这回咱们修造经筵辩场的人手是够了,下回、下回吧! 视察工地的户部、刑部诸官员们满意而归,与工地上的绿林大哥们挥手作别。 前来忆苦思甜的城狐社鼠后泪别绿林大哥,发誓从此遵纪守法好好做人。 绿林大哥们在寒风里哆嗦的捧着瓷碗,泪眼滂沱的让大家帮忙转告自己家人。 我回去就好好做人,再不来个麻痹狗屁地方了! 一时间京师、通州到潮白河坊市,如同古籍上所描述的世外桃源一般。 大家互相见面都笑脸相迎,即便有些许摩擦也都互相致歉决计不起丝毫冲突。 各处宅院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谁特么知道那帮狗犊子会不会就蹲路边儿等你捡钱啊?! 万一那王八犊子放钩子钓人咋办,据说那工地现在赶工期还缺人呢…… 当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新一批的学员开始入学后,弘治十五年的会试也悄然的拉开了帷幕。 唐伯虎、徐经、祝允明……等人,数日前就作别了张小公爷。 他们需要提前进入新贡院内,沐浴更衣换上考场用的衣袍。 还得抽签拿到座位、笔墨纸砚,随后在考场内安静的等待着会试的开始。 如今的唐伯虎等人,已经不再是从前狷狂的吴下阿蒙了。 经历过前次舞弊案、又历经鞑靼厮杀,更曾在计然之战中拼搏。 可以说,整个考场中能够在气度沉稳方面,与他们相较的就没几个。 弘治十五年二月己酉,钦命吏部左侍郎吴宽、詹事府詹事刘机为会试考官。 次日,钦命少傅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刘健释奠先师。 在寒风凛冽中,火热而又稳健的弘治十五年科举终于开始。 举子们在被地龙蒸腾温暖的考场里做题,不少人心中感激那位玉螭虎。 人家是真真的为他们这些个举子们,做下好事儿了。 仅仅是这新贡院、这考场规则的改变,就让他们舒坦了不知多少倍。 真正是功在他们这些科举士子们千秋之事啊,更别说还有朝堂诸部分科录取之事了。 寒窗苦读多年,为的是何事啊?! 还不就是为了富贵荣华,功名利禄么?! 唔……当然啦,大家都是读书人得把这美化一下。 荣华富贵么,咱可以说是追求高品质的生活。 功名利禄么,我们读书人可以说这是一展理想抱负! 这就听着好多了嘛! 格根塔娜早已经带着三百精锐鞑靼精骑,穿着国防军的铠甲战袍出发了。 军部正在备齐粮秣、兵刃,军械营造局接到了大量的订单要制作炮弹。 帝国皇家军官学校一大批人被抽调出来,融入了国防军中成为基层军官。 并且不顾冬雪的开拔整训,不停的在京师周边游戈。 白莲李福达那边似乎也失去了动静,京师亦是一片宁静祥和。 张小公爷不时到工地上看看进度,一个是经筵辩场、一个是学馆的修建。 他很清楚,这种表面上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文杰的名声已经开始传到他这里来了,甚至小周管家在京师都见过文杰。 李福达为之得意的大网正在缓缓的张开,而军部的大网也同时在撒开。 没有到最后一方倒下之前,谁都不知道到底谁是猎手、谁是猎物。 天寒地冻中,格根塔娜满脸通红的赶回到了鞑靼的部落。 随着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三十辆大车,里面装载着张小公爷赠与及她自己采购的物品。 火筛笑吟吟的看着格根塔娜狼吞虎咽的吃着手把肉,看完了军部的密函后便命人寻来铁佛。 “这个李福达,倒是有有趣的人啊……” 格根塔娜听得这话不由得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汗。 第五百七十九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二) “哈哈哈……我的百灵鸟在担心什么?!我并没有发疯,我只是认为这个人很有趣。” 火筛哈哈的笑着,将手中的信件放下。 “也算是有才的!” 说话间,铁佛那肥硕的身躯缓缓的晃悠了过来。 “大汗……”双方见礼一番,火筛笑眯眯的摆手让铁佛坐下。 不得不说,自从火筛和勋贵们的货殖会建立贸易后日子好过多了。 就比如说现在,他的餐桌上不仅有手把肉、有精盐。 还有来自于大明的果脯蜜饯、烈酒肉脯,甚至精美的瓷器、切肉的利刃。 鞑靼人喝酒嘛,自然是要来上一些祝酒词的。 这算是他们社交礼仪中的一部分吧,大家互相说些好话甭管上下级。 “铁佛……” 火筛在主位上,悠悠的轻声道:“大明军部来密函,要求本汗配合他们行事。” “把现在暴露出来的一些白莲的人,借机一网打尽!” 说到这里,火筛顿了顿望着铁佛笑眯眯的道:“你……觉着如何?!” 铁佛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上的割肉刀微微躬身轻声道。 “主要看大汗,有什么想法了。” 火筛听得这话哈哈一笑:“哦?!本汗能有什么想法?!” “大汗若是不甘受困于明国,自然是要借机与白莲联系一番。” 铁佛似乎极为坦然,望着火筛便道:“而若是大汗欲以白莲为礼,稳固与明国干系这却是个好时机!” “那么……你的看法呢,本汗该如何行事为好?!” 火筛笑眯眯的,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喜怒。 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看起来似乎是在笑,但他的眼神中却又好似没有一丝的笑意。 这甚至比面无表情、古井无波,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铁佛觉着,此事明国或许已有了准备……” 说着,铁佛望向了格根塔娜轻声道:“他们肯将您的明珠放回,这就是一种信号!” 火筛依旧是那副模样,只是微微的点头笑着道。 “这却是有理,明国人的确用了一手好招!” 便是这个时候,铁佛缓缓的站起来对着火筛行了一礼。 “铁佛倒是觉着,无论明国如何做想我们该与白莲接触一番才是。” “若是他们真有问鼎大明天下之力,我们推波助澜一番便可坐收渔人之利!” 火筛似乎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若是他们只不过是闹剧一场,我们顺水推舟以他们为礼巩固大汗与明国关系亦无不可。” 铁佛一脸肃然,沉声道:“此番形势,权柄皆掌于我手!只看大汗心意而已。” 这一番话说的是合情合理,几乎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甚至铁佛说的边上的格根塔娜都觉着,自己的父汗可以这么尝试一番了。 但火筛似乎依旧是那副不可置否的模样,只是轻声问道。 “那,你觉着谁适合代本汗去走这一番呢?!” 火筛的问话让铁佛再次沉默了,却见他沉吟了会儿轻声道。 “莫日根!最好再配上一位大明人。” 嗯,这也算是稳妥之举。 毕竟莫日根虽然是一位好手,但毕竟不善权谋、更非大明人不好沟通。 “为何,不是你自己去呢?!” 火筛端起酒碗笑眯眯的望着铁佛,后者沉吟了会儿躬身道。 “大汗如果希望铁佛去,那铁佛就走这一趟!” 铁佛倒是很坦然的望着火筛,沉声道:“此事铁佛去办,也有好处。” “哈哈哈哈……” 火筛亦是站起来,哈哈一笑走到了铁佛身边拍着他的肩膀。 “部族里离不开人啊!这次,还是朱忠去吧!你且让他回来,走这一趟!” 铁佛倒是也没有反对,两人又饮了几盏酒铁佛这才告辞而去。 倒是在铁佛离开了之后,火筛笑眯眯的对着自己的女儿轻声道。 “我的明珠,你觉得铁佛这个人如何?!” 格根塔娜听得这话不由得楞了一下,难道这个人不可信吗?! 但……他说的话好像没有问题啊,父汗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铁佛毕竟是汉人,虽然帮了我们很多但这个人……可用,不可信!” 火筛听得这话哈哈一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望着格根塔娜嘿嘿的道:“铁佛啊……他能否可信、可用,关键在于我们如何选。” “父汗……这是什么意思?!” 格根塔娜有些迷糊了,火筛很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悠悠的叹了口气道:“铁佛和朱忠,他们都是明国的人……” 格根塔娜更加的莫名其妙了,他们是明国人没错啊! “他们,都是帮明国做事的人!” 火筛的这句话直接让格根塔娜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哗啦~”一下站了起来! “不对!他曾随我们出战,和明国作战!” 格根塔娜一瞬间彻底凌乱了,整个脑子嗡嗡作响:“刚才他的主意,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可如果,铁佛真的有问题呢?! 作为火筛的女儿,格根塔娜从来不怀疑父汗的智慧和洞察力。 也就是说…… “不要紧张,这件事情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摆摆手让女儿坐下,火筛笑眯眯的道:“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这还不是大事吗?! 想到火筛部几乎每一步的作战计划,铁佛几乎都有参与讨论…… 格根塔娜瞬间就不寒而栗,明国居然安插了这样的人在自己身侧! 只需要想想都让人害怕,他们什么时候传递出去什么消息、甚至什么时候对自己的部族动手。 这全都是未知数啊,这种未知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从达延汗死后开始,我就一直感觉有些不太对……” 火筛望着自己的女儿,轻声道:“达延汗曾经有机会离开,我事后潜入过关内。” “但他没有走,而我同时发现了某些人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说到这里火筛顿了顿,悠悠的道:“那个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们两个了。” 格根塔娜沉默着,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低下了头安静的听着火筛的陈述。 她很清楚这是父汗在教导她,将一切掰开、揉碎了一点点的灌到她的脑子里。 虽然他不知道为何父汗突然会做出这个选择,但她很清楚自己应该学进去。 “铁佛、朱忠,他们是少数说不清楚自己来历却又有着强大能力的人!” 火筛悠悠的轻声道:“其他人的力量都有迹可寻,唯独他们二人……” “当然,他们最初可能不是一个机构的。从他们针锋相对就能够看得出来。” 说到这里,火筛对着自己的女儿道:“但……现在他们应该是同僚了,而且关系非常密切。” 格根塔娜很快的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却见她低头轻声道。 “那……父汗为何最初没有清洗掉他们?!” 火筛听到这话,不由得叹气:“当时的明国人太多了,如果我处置了他们其他明国人会怎么想?!” 格根塔娜不说话了,毕竟是在鞑靼人的部落。 如果直接处置了铁佛和朱忠的话,说不准就造成其他明国人的反弹。 尤其是那些依靠在这二人身上的其他大明人,这同时还会极大的影响到其他想要投靠过来的大明人。 所以,当时火筛只能是忍了这一着。 当然,火筛对于铁佛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如果叩关不顺利的话,那么他需要一个让大明放心的渠道给出风声。 表达自己愿意归顺大明的意思,然后争取让鞑靼部族存续下去。 随着火筛一点点的陈述,格根塔娜才对很多疑惑的问题恍然大悟。 比如铁佛“战死”的那些兄弟,其实死个屁啊! 他们身上都有标识,而且早早的就窜到一边去躲起来了。 事后直接窜走,就按照战死论处。 除了些许误伤的,实际上他们没死几个人。 火筛后来决定要归顺大明,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杀铁佛了。 “这些明国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狡猾!!” 格根塔娜又想到了张小公爷,不由得气苦。 “他们的确很狡猾,铁佛……更狡猾。” 火筛虽然是老江湖了,可毕竟没有读心术啊! 怎么能猜到自己女儿其实想的是远方的情郎,还以为女儿在说铁佛呢。 “他估计也猜到,我知道了他的身份了。” 格根塔娜听得这话直接就傻眼了,喵喵喵??这嘛个意思?! 父汗知道了他身份,而他也清楚自己身份暴露了。 然后……两个人刚才在这里互相演戏,就自己一个傻子似的在看戏?! 所以……自己就是那传说中看戏的傻子,而他俩是影帝在互相飙戏?! 飙完了,自己还傻呵呵的以为人家在真诚对话?! 这瞬间让格根塔娜觉着,自己的智商好像很不够用。 “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被父汗发现的?!” 火筛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傻女儿,大概忽然觉着有些蛋疼:“父汗也不知道。” 呃……这又算什么?! “你父汗不是神,怎么可能全知全能?!你父汗只是刚刚肯定,他知道了而已。” 第五百八十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三) 火筛开始给自己的女儿解释,刚刚他与铁佛两人对话的机锋。 他一直都没有表态自己打算怎么做,然而却把问题都抛给了铁佛。 这实际上就是一种暗示,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如果是正常上下级的对话,应该是火筛咨询铁佛的意见但会表露出自己的战略目的。 然而从头到尾,火筛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这就相当于是直白的说,我不信任你!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和态度。 如果是其他鞑靼部族的头人表达这种质疑,于铁佛而言是很正常的。 但表达这份质疑的是火筛,他表现出这种质疑就意味着他已经有足够的证据。 否则的话,以火筛老江湖的脾性不会直接表现出自己的质疑。 铁佛的态度是既没有承认,也不去否认。 这看似正确的态度,在这种情况下其实就是一种默认。 随后铁佛给出的意见看似在为火筛考虑,但实际上他是在反问: 你,想如何做?! 铁佛的这种回应很坦然,相当于是在说我做的是我该做的事情、守我的本分。 再结合他大明人的身份那么真相昭然若揭,他并没有否认这件事情。 当他提出说一个大明人和莫日根一并去与白莲接触的时候,这又是另一波的试探。 你想让怎样的大明人去?! 是站在了铁佛这边的,还是其他投靠过来的大明人?! 火筛反问的那句为何不是他铁佛自己去,则是两层意思。 一层为去的是你的人,其次则是你……要借机一起走么?! 铁佛给的回答,则是你觉着我应该去办也可以。 只是咱们已经合作这么久了,我也没有必要就这么撤离。 换一个人来,未必有我们之间沟通的这么顺畅。 当然,您非要换人的话也并无不可。 所以火筛哈哈一笑,便点了朱忠去负责这件事情。 同时也表示,的确你在会顺畅多了! “这该死的大明狐狸……” 格根塔娜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着,引得火筛阵阵大笑。 “这该死的鞑靼狐狸……” 铁佛没有骂,在骂人的是朱忠。 当初对于要不要继续留在火筛这里,其实朱忠是很犹豫的。 接触之后他很快就发现,火筛这等人想要长期瞒住他显然是不可能的。 完成任务后赶紧撤离,这才是最佳方案。 “火筛现在才提出此事,已经算是不错了!” 铁佛依旧是那张笑脸,悠悠的叹气道:“做生不如做熟,咱们还是继续呆这儿比较好。” 朱忠疑惑的望着铁佛,他俩现在被归入了谍报司。 在军部汪直手下做事,按说他们现在可以申请调回去了。 调回去的话官升一级且会被安置在京师,负责新人的培训。 这算是个好活儿啊,好歹以后不必在鞑靼这里搏命不是?! “兄弟,咱也是在这九边上呆了多年的老兄弟了。” 铁佛望着朱忠,轻声道:“难道你就这么点儿指望?!回家里,就拿那么千多两散碎银子?!” 千多两不少了好伐! 朱忠脸色发黑,在说了!谍报司给安排的活儿,每月还有十余两的月银。 这妥妥就能养家糊口一辈子了啊,还指望啥?! “其实,张小公爷之前与某言语过。” 铁佛望着朱忠,认认真真的道:“他正在建议陛下恢复子、男二爵。” 这恢复爵位,跟咱们有个毛的关系啊! 朱忠一脸莫名其妙,铁佛无奈的抚着额头叹气道。 “本朝太祖便定下铁律,非军功不得封爵!” 顿了顿,铁佛目光灼灼的望着朱忠沉声道:“而咱们……是军部下属谍报司的!” 这话一说,顿时朱忠的呼吸就开始沉重了。 难怪啊!铁佛这狗犊子居然不肯走,根子在这儿啊! “小公爷的意思是,军功足够大者可请陛下赐丹书铁券……” 卧槽!铁券丹书?!这尼玛是要世袭啊! 随着铁佛的娓娓道来,朱忠不由得心尖儿直发颤。 有丹书铁券者见官不跪,若论罪则需要报呈刑部、帝国皇家调查局共同论处。 重罪则可以用丹书铁券减罚一等,但就此也将失去爵位及铁券。 有丹书铁券报考帝国皇家军事学校,是优先录取的。 毕业后从军伍亦是优先晋升,怎么算都比别人优先一级。 当然,这都不是最打动朱忠的。 最为打动朱忠的点,是有丹书铁券者有资格入股皇家货殖会、簪缨货殖会! 这才是最打动朱忠的点啊! 若是从前朱忠肯定觉着,置上田亩、盖上宅子才是安家落户能传承子女。 现在出来见识多了,尤其这段儿看着货殖会在九边发财。 顿时朱忠的想法就变了,那尼玛地里能产出几个银子啊?! 九边来回一趟,卧槽尼玛那银子哗哗比趵突泉来的都猛啊! 他老朱也不是二傻子,早早就打听过潮白河坊市的情况了。 到时候在潮白河坊市上弄个铺子,九边回去的货物担待些卖了。 再有这旧同僚们把京师的货转手到九边买,里外可都是银子啊! 但这入股簪缨货殖会就完全不一样了,簪缨货殖会是谁家的啊?! 是京师诸家勋贵们一并搞起来的,还有皇家内库、户部的股子。 这特么妥妥挣钱的路数呢,比自己担着风险干可不强多了么?! 有这股子,那就是坐家里收钱就完了! “兄弟你咋想我不知道,但咱是必然要在这九边挣上一个丹书铁券回去的!” 铁佛目光灼灼的望着朱忠,一字一句的道。 “手上再囤个三四千两银子、再得些许军部赏银、陛下赏赐……” “置上三十亩地够家里吃饭,剩下的全买簪缨货殖会的股子去!” 废话,我有钱也这么干啊! 三十亩地吃饭那肯定够了,自己再回到谍报司干些活儿咋地月银也有十多两罢?! 宅子又是有谍报司这边配给的,甚至孩子的前程都有了。 哪怕是娃儿不挣钱,丹书铁券在还能保他一条狗命呢! 那尼玛还愁啥?! 朱忠咬牙切齿,双目赤红:“入娘贼!干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四) 相较起朱忠的咬牙切齿,李福达就显得极为犹豫。 下意识的他总感觉不对劲儿,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儿。 分别派出了三批互相不隶属甚至互相不认识的人,往京师探查文杰的活动情况。 得到的消息都是好消息,甚至出乎他意料的好。 文杰甚至不需要他的帮助,已经通过许悦礼兄弟二人的关系开始接触到勋贵了。 可以说文杰对于他下达的任务,完成的是非常的优秀。 只是他来的信件中,提到了花费巨大而且答应了许家兄弟一些条件。 包括要弄两株三尺以上的珊瑚树,还有一些珠宝珍玩要送人。 这也能理解,毕竟京师之地如果不烧些银子怎么能打通路子?! 手机端:: 若说银钱那些勋贵们能差了么?! 直接给银子,朝堂上的大人们会觉着你在羞辱谁呢?! 给珍玩这就好多了,至少挂上的是“风雅”的名号。 对于文杰战战兢兢的不断表示,想要让人接替他。 这李福达也能理解,毕竟经历了那么一遭生死劫谁都会心生惊惧。 那一场不是绿林江湖上的厮杀,那是令人绝望的军伍追杀啊! 莫说是文杰了,便是李福达当年也是经过好久才平复的。 山丹卫那边进展也算是顺利,因卫所指挥使的压榨和欺凌门徒正在不断增加。 逃亡的卫所兵卒们组成的山寨,多数也被他所渗透。 只要登高一呼,山丹卫至少能拉出五万人马。 洛川之地进展也极为顺利,毕竟那里的压榨异常凶狠! 于是“远近争附,随其贫富,有献至千金者,破产也所甘心,或子女,或器物,接撞而至”。 邵进禄、惠庆等人已招募数万人之多,更是备下大量军械。 晋阳卫就更不用说了,自从他担任了晋阳卫指挥使后便开始将大量的白莲人手引进来。 借由上次张小公爷晋阳卫的事情,他的这些动作也被认为在情理之中。 然而,便是如此顺利却总让李福达心中有着隐隐的恐惧。 默默的在书房内盘算着,到底是哪里出现了差错。 书房的门外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父亲……” 李福达听得这个声音,叹了口气:“大礼,进来罢!” 明面儿上,李福达育有三子一女。 李大仁、李大义、李大礼,李大礼是最小的儿子。 李大仁和李大义,则是潜伏在京师内活动。 一人在京师城内,另一人则是在潮白河坊市。 “吱呀~”李大礼轻轻的推开了书房的门,躬身走进来行礼。 李福达点了点头,这儿子还算是知礼的。 “且坐罢!来找为父,所为何事?!” 李大礼坐定后,才躬身轻声道:“父亲,京师快马来报!言道大明军部有新动作?!” “哦?!” 李福达闻言眉头一挑,心头实际上却微微一跳! 他开始认为,自己的不安是来自于这个帝国军部了。 那该死的玉螭虎,在他建议下成立的这个帝国军部正在逐步的收回兵权。 想到这点李福达的心头就越发不安了,宁夏卫、宣府、蓟州……这几个卫所都被收回了。 他这晋阳卫估计也拖不了多久…… “似乎军部正在商讨,裁撤部分卫所的事宜……” 却见李大礼顿了顿,躬身轻声道:“似乎军部已经有了章程,不久后将会推行。” 李福达听得此言整个人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的晋阳卫经不起查啊! 若是真的开始深挖的话,整个晋阳卫布满了白莲的人必然曝光! 毕竟他李福达做不到将所有的手下,都洗的白白净净。 军部的人一旦核查,这么多人只要出现了一个问题牵连的就是一大片。 “父亲……” 李大礼看着自己的父亲面色阴沉,不由得低声叫道。 看了眼儿子,李福达勉强笑了笑:“无事!为父这么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些许小事而已,至多我李家退守一部让出这晋阳卫罢了!” 李大礼闻言,则是低着头轻声道:“可父亲多番经营,才得了这晋阳卫……” “若是就如此放弃,着实可惜!” 李福达摇了摇头,望着自己的儿子脸色肃然。 “莫作此想!当年王师便是不甘,暴露后强行起兵以至于惨败身死!” “我李家不可学他,哪怕是起兵顺利之下。若是不得天时,便当及时抽身而退!” 李福达说着,站起身来看着儿子沉声道:“犹豫不得,明白么?!” “稍有犹豫那便是抄家灭族之大祸,王师当年是如何败亡的难道你还不知么?!” 李大礼听得父亲的话不由得冷汗直流,赶紧起身躬身作揖到底。 “父亲教导,大礼谨记于心不敢怠慢!” 李福达这才脸色稍缓,点了点头道:“不要怕使银子,命人在山丹做几次祈福消灾……” “京师那边多加打听,相信大明不至于要将诸多卫所的指挥使一并罢免。” 军部当然不可能全部罢免掉所有的指挥使,但原卫所指挥使们要回到京师考核却成为了必然。 考核不过亦会念在先祖功绩上,给予安置。 但军伍就甭想了,按照京师流传出来的消息是给流爵。 而且将复子、男二爵,给流爵、月银。 若是自己再混迹不出头,国朝的恩典也就到此为止。 这份风声当然是军部放出去的,这也是给那些指挥使们一个缓冲的时间。 京师里现在其实没啥人关注这些事儿,弘治十五年的会试已经缓缓落下帷幕。 阅卷正在紧张的进行中,所有的举子们都翘首以盼。 甚至日常活动都减少了,只是在安静的等着最终金榜的公布。 经筵辩场的修造工程在不断的推进,打着哆嗦的绿林大哥们嘿哟嘿哟的卖着苦力。 那座据说是玉螭虎要办的学馆也在修建中,只是他聘用了大量的农闲汉子们在修造。 小周管家和军械营造局的大匠们亲自监工,每一步、每一个细节都仔细斟酌。 文杰一如既往的穿梭在京师与通州之间,在许家兄弟的引领下不断走过一个个的名利场。 一切似乎都是如此的平静祥和,只有少数人嗅到了这平静中渐渐升起的硝烟味儿…… 第五百八十二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五) “原以为粤北羊城坊市已是盛景,如今看潮白河坊市方知盛景当如斯!” 潮白河坊市码头上,一身着浆洗的发白的儒衫、头顶方巾的清瘦老者缓步下船。 码头上熙熙攘攘,力工们在隆冬中亦呼喝着不断从船上卸下货物。 粤北铸造司的铁镬、大块的木材,织造好的棉帛、丝绸、大袋的稻米……等等。 数十艘货船停靠在码头上,后面还有货船不断的在栈桥高塔指挥下靠岸。 穿梭往来的船只实在太多了,以至于整个河面都显得不够宽阔。 坊市码头已经扩建了多回,然后还是不甚够用。 “迂冈,你且去忙!为兄独自走走便是了。” 那下船的老者身畔陆陆续续的跟着下来了二三十号人,几乎都是粗布衣裳简陋儒衫。 但在那老者身侧一并站着的,却是一穿着道袍的面如满月的中年儒者。 “大兄,不妨事!我还是陪你走走罢!” 这中年儒者笑了笑,轻叹道:“不过是离开京师不及一年,然而变化之大……” “连小弟亦觉惊奇啊!” 那老者原本颇有兴致的踱步而行,听得这话不由得回首。 “哦?!此坊市并非初建时便是如此的吗?!” 中年儒者笑着摆手,轻声道:“初建时虽已是不小了,却没有如此之大!” 便见得他走到这老者身边,指着侧边的货栈道。 “小弟离京时,那货栈的码头尚未有如此多的栈桥接货……” “其时,人货多数在此相接。坊市车马虽多,却也分道而行不至拥堵……” 两人边聊着,边顺着码头向坊市内走去。 走出码头到了坊市,这老者无比惊讶的看着那熙熙攘攘的人流。 这大道足以让好几辆马车并排而行了,但这里却没有车马。 即便是没有车马,仅仅是这里面的人流也近乎将整个街道堵住。 “大兄,可要去见一见那玉螭虎么?!” 老者身侧的中年儒者沉吟了会儿,对那看着人潮有些发愣的老者问道。 “先待为兄在这京师自行走走罢,你且去与他打个招呼!” 老者说着,顿了顿道:“恩师‘江门钓台’衣钵在我手,却不能使人诟病夤缘求进之举。” 这老者赫然便是从粤北赶赴京师,参加经筵辩场的湛若水湛甘泉。 而他身边的则是弘治十二年会试会元、殿试状元,伦文叙伦伯畴。 “师兄所言甚是!倒是伯畴孟浪了……” 伦文叙不由得有些惭愧的躬身低头作揖,湛若水则是回过身叹了口气。 “迂冈啊!莫道为兄说你,仕途漫漫道且长。功名利禄乱心际,学问才是正道!” 这一番话说的伦文叙不由得苦笑,但还是的作揖说知道了。 湛甘泉看出来自己的这师弟恐怕没听进去多少,只是因着自己是师兄才不反驳。 当下也不多话,只是让伦文叙自行回吏部述职。 而他则是带着两名弟子,在这闹事中闲逛。 “哦?!湛甘泉来了?!” 张小公爷刚刚从皇家军官学校回来,脱下了狐裘对着门前的小周管家好奇的道。 “是,甘泉先生与迂冈公一并抵达的。” 小周管家一如既往的狗腿,当然!这只是对张小公爷狗腿。 只要是在张小公爷面前,小周管家永远都是小周管家。 出去了么……尼玛!小周管家是你们能叫的?!在下周瑾山,可知否?! “这甘泉先生啊……” 张小公爷笑了笑,倒是对于湛甘泉不来找自己挺理解的。 现在各家学派的人都陆陆续续的抵达了京师,大家奔着啥来的一目了然。 在这种时候,直接到草庐来拜访张小公爷那实在太扎眼了。 就如湛甘泉自己所说的,若是来了恐怕一个“夤缘求进”的名声逃不掉啊。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得小心翼翼的。 “你亦莫打搅老先生,待经筵辩场结束后再行相见罢!” 说话间,姬武将樱子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远远的便行军礼对着张小公爷道:“公子,竹楼公在林子外正在进来。” 戴义戴竹楼,这老家伙来找自己…… 张小公爷苦笑了一下,绝对没啥好事儿。 “妙安姐姐且煮茶,竹楼公啊!夜猫子进宅……” 话刚说完,老戴义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唉哟~!痴虎儿啊,咱家跟你那也是经历生死数次的呐!背后这么编排咱家可不好哟~!” 却见老戴义笑眯眯的从桃林里转出来,张小公爷无奈的抚着额头。 这老家伙,看着都七十奔八的人了。 可特么耳目聪颖的很,这都隔着十多米远呢! 老家伙居然还能听到自己的嘀咕,也真算是厉害了。 “竹楼公,您自己说说来找小子能有好事儿么?!” 张小公爷很光棍的给老戴义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道。 “您哪次来,不是抓小子帮您办事儿来的?!” 这话说的老戴义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的笑着拱手:“担待!担待!” “能者多劳嘛!咱家这不是没招么,再说了……” 张小公爷还等着下文,结果老家伙提到“再说了”顿时住口不言了。 只说来讨口茶喝,小公爷脑子里一过就知道了。 这特么肯定是那狗皇帝让老戴义来的,这尼玛狗皇帝…… “且到屋子里饮茶罢,天寒地冻我等还是莫在外面呆着了。” 人家来都来了,你还能咋地?! 屋子里妙安小姐姐气呼呼的看着老戴义,老家伙只能拱手笑嘻嘻的致歉。 京师里谁不知道这位小福宝,那可是吃罪不起、招惹不得的。 不说她手上的本事那真是从战阵上杀下来的,那两宫对她的恩宠一般人也不敢招惹啊。 莫说是旁人了,便是老戴义也不好招惹这周老太后口中的“小福宝”啊。 “咱家此番前来,却是为那白莲之事……” 对着张小公爷,老戴义完全没客气直接提出了自己的来意。 “此番,金陵、江南牵涉颇深啊……” 小公爷微微一笑,江南地区牵涉不深才怪了。 白莲的起源就是在金陵一片,只是他们藏的比较深所以从前也没有察觉而已。 第五百八十三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六) 白莲溯源,可以追溯至东晋释慧远。 但真正的兴起则是在南宋绍兴年间,吴郡昆山僧人慈照立教门、创宗派。 庐山东林寺,淀山湖白莲堂。 此谓之白莲两大源流核心,近乎一切外发教门皆源于此。 是以,真正白莲的核心并不在于北方或李福达这边。 而是在于遥远的吴郡,那些看似平和的江南地区。 对于他们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去,张小公爷一点儿也不意外。 或者说,在他看来是情理之中。 粤北这么大动作,江南那边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才是真见鬼了。 尤其是对粤北那几家人的清洗,那票人满腚肮脏难道他们就干净了么?! 其实更脏! 所以,在看到了粤北诸家的下场之后他们能坐得住才怪了。 当然,直接起兵他们肯定是不敢的。 粤北诸家现在可都还在整饬河道、筑路开山呢,他们不想这么找死。 但这不妨碍他们想办法拖延这个时间,同时做出新的举动和规划。 要用什么方式使得国朝,暂时不会对江南地区实施粤北模式呢?! 答案是:造反。 他们不造反,但可以找专业人士造反嘛! 他们不起兵,但可以躲在幕后让其他人士起兵嘛! 造反和叩关屡屡发生的话,为了不激起金陵、江南地区的民变国朝自然会不会推行粤北模式。 从火筛那边得到的情况来看,他们最初只是通过白莲的人中转过去。 毕竟隔了一层之后,他们暴露的风险就大大的降低了。 然而现在白莲暴露出来,也就意味着他们也随之暴露了出来。 现在最着急的大约是他们,白莲暴露就意味着他们暴露的风险增加了一层。 或者说,他们不知道厂卫调整成调查局之后产生的力量有多大。 宪宗朝过去了近二十年,他们已经下意识的忘了曾经西厂有多么的恐怖…… 成化十八年废止了西厂,迄今已经差不多二十年了。 “查,但不抓!” 张小公爷望着老戴义,轻声道:“水师船队、人员还需加强,避免其外逃成害。” 老戴义眼神有些复杂,望着张小公爷缓声道。 “此番科举,江南地区士子甚多。不少与他们都有所牵涉……” 说到这里,老戴义顿了顿:“且,江南文风极盛。” 意思就很明白了,国朝对此是难以处置的。 这实际上是终大明一朝都在处理的问题,大明对文人宠坏了。 而江南借由自己文风鼎盛,甚至聚众谋杀皇帝税监的事儿都干的出来。 皇帝怎么处置的?!被文臣们逼迫的吃不下饭,到底没有下手处置。 后来的大清完完全全的看透了这点,二话不说该砍头砍头、该剥除功名就剥除功名。 一万余江南士子直接被剥除了功名,数千人流放、斩首。 然后这些敢于在大明朝殴杀税监的读书人们,瞬间全老实了。 背地里怎么骂不知道,反正明面上比大明时候还重的税负他们居然也缴纳的踏踏实实。 甚至还把康乾盛世给缴纳出来了,了解这段历史的张小公爷很清楚。 那票人说到底就是一溜的贱骨头,记打不记吃。 老戴的意思,则是说这票人还没有放弃呢! 江南士族集团为何能够在中后期的大明,近乎呼风唤雨?! 原因就在于他们占据了朝堂上大部分的位置,尽管他们互相之间也斗。 但在对外上是一致的,甚至发展到明末他们已经是一家独大的态势了。 逼得其他各布政使司出身的官员,不得不和宦官联合起来才能稍稍抗衡。 “东山公力主欲立‘廉政肃贪院’,小子倒是觉着可以考虑提上日程了……” 这话一说,顿时老戴义瞪大了眼珠子心里一顿卧槽! 张小公爷这一手狠啊! 刘大夏是什么人啊?!你可以说他迂腐、说他顽固,但他绝对眼里揉不得沙子。 而且现在老家伙琢磨要出政绩,好杀奔内阁、荣登元老院啊! 这尼玛才蹦达着,要从自己这都察院跳出去。 要爬上内阁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尤其是现在大变动时期。 不拿出些许政绩来,如何能攀爬上内阁之位耶?! 政绩怎么来?!必须要人头啊! 若是真给大佬刘把这“廉政肃贪院”搞起来了,估计不知道多少人的脑袋得被他借去一用了。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对着老戴义轻声道:“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只要皇家国防军在陛下手里,他们能蹦达上天么?!” 老戴义点了点头,心下不由得感慨! 张小公爷的这个“军部”可谓是立下大功了,有了这军部陛下才能放手做事! 再想到朝堂上六部、六科中原本很多的肘制力量,如今全一扫而空。 这也是小公爷打下的底子啊! 顿时,在老戴义眼中张小公爷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了。 “此番军部、内阁计定,除了之前咱家与您相商的些许之外还有补充……” 老戴义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一咬牙把自己知晓的计划给张小公爷说了一遍。 军部和内阁的意思是,按照流程把各卫所指挥使、千户百户都调到京师来。 尽量的减少这些卫所将校们的反弹,同时国防军派出接手防务。 而火筛趁势表示不满发难,将一支商队驱逐回来。 引发双方的剑拔弩张,给李福达一个借口和机会跟火筛去接触。 同时泄露给李福达的消息,还有弘治皇帝会出京亲抵经筵辩场主持经筵。 “这……是狠招啊!” 张小公爷感慨的看着老戴义,轻声道:“即便是陛下同意,内阁能同意么?!” “这是陛下坚持的……” 老戴义苦笑着道:“经筵辩场,陛下确实也需亲至主持。” “这倒并非是虚言……” 弘治皇帝如果在京师内,想要做些什么那几乎跟找死没有区别。 但如果他离开了京师,穿过十多里地儿到经筵辩场呢?! 他便是带着护卫,又能有多少人?! 李福达如果从各地抽调人手,逐渐的渗透到京师又能聚集多少人?! 他……会不会铤而走险,按照内阁、军部给他划下的路子走?! 张小公爷呼出一口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会! 第五百八十四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七) 一连数日的会试终于落下了帷幕,终于从新贡院中走出来的举子们或自信满满或失魂落魄。 有人终于忍不住走到边上嚎啕大哭,有人则是低声与好友谈笑羽扇纶巾。 但当有一行人从新贡院中走出来的时候,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了。 唐寅唐伯虎、徐经徐衡父,李兆先李徵伯及祝允明祝希哲……等。 举子们哪个不晓得,这一行人都可归到玉螭虎门下去啊?! 那玉螭虎英国公家小公爷的身份,他们只是艳羡倒不至于有多少钦佩。 钦佩的是人家的才华,无论是其所作《肥堆叙话》抑或挂名的字词典、新韵标点等。 旁人哪怕是作得一项,也是名留青史之大作啊! 然而人家这直接好几份了,更别说人家的诗词了。 鹤滩先生钱与谦怎么说来着,玉螭虎此“横推八百年诗词无双对”啊! 谁能不服气?!谁又敢不服气?! 玉螭虎的名头太盛了,以至于唐伯虎他们的受关注度颇高。 “唐解元……” 一众举子们见得他们出来,便上前行礼。 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这些举子们对唐伯虎都是佩服的。 人家剥了功名再考,照样能拿下南直隶解元。 这尼玛……怎么比啊?!谁敢说自己重考一次,解元依旧是解元啊。 甚至有些举子们暗自思量,再考一个自己都不敢说能不能过啊! 所以人家这是妥妥真本事,只要给他考拿得名次不在话下。 “诸位学兄,伯虎有礼了……” 曾经在狂狷上吃过亏,后来又历经多事的唐伯虎已经不再是吴下阿蒙了。 甚至他现在觉着,他琢磨一下当年的他都发愁。 那狗批德行,现在的自己都想穿越回去把丫狠抽一顿。 “此科策题,不知解元如何解答?!” 有些举子此时便是憋不住了,急吼吼的上来便开始问起这话。 若是从前,唐伯虎未必就不趁机装一把犊子。 但现在老唐不会这么干了,便见他微笑着低声将自己的解题思路说出来。 张小公爷这只突如其来乱入的小鱼,终究是搅乱了一池春水。 这一期的考题与历史上的完全不一样了,以至于很多的举子看着策题直接傻掉。 此番内阁所问的策题,是关于九边的。 史论中的“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 “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还有经义的“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义”,直接让所有举子懵了。 唐伯虎并未直接的说完自己的答案,只是大致的说了一下自己的解题思路。 顿时让众举子们拜服,而他这才堪堪施礼谦逊躬身退去。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感受到自己那位少年恩说所言的境界。 “伯虎啊……为人一事,莫自视甚高。自高者多沦轻贱。” 当时那位少年恩师是这么告诉他的:“多自省。高者,不需姿态,众人亦以为高。” “轻贱者,自抬于身价亦不过徒增笑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强,为人之根本!” 高或不高,人论而已。自强为根,方是正理。 此时的唐伯虎真切的感受到了那位少年恩师,教导的真谛。 亦是因此,他越发觉着自己的少年恩师是如此的高深莫测。 可惜的是他不知道,那位少年恩师的年少躯体里藏着的是一只来自于未来的老狐狸。 当会试结束后,举子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三三两两的开始在潮白河走走,或进京师感受一下京师的繁华盛景。 先期抵达了京师的各家学派亦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开始组织自己人准备讲学。 那些举子们即便以后不是官宦,亦都是这天下读书人中的翘楚啊! 必须要开始讲学,若是能够影响他们之中的一部分人。 这对于各家学派来说,那都是极大的好事儿。 亦是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帝国皇家军部、弘治皇帝宣布了一条旨意。 通过邸报、《帝国时报》,大家大致知道了这道旨意的意思。 简单说,就是鞑靼的数次叩关而九边诸卫所几乎没有任何作为。 这让弘治皇帝很森气,后果很严重。 于是在军部的主导之下,弘治皇帝准备整顿九边防务。 首先就是所有的卫所兵卒全部重新考核、筛选,原所属指挥使、将校则是到京师。 就读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帝国皇家军官学校,如果无法通过考核不得再担任军职。 而同时,军部将派出由保国公朱晖率领的国防军三军前往各处卫所。 一则接替其防务,其次则是考核军卒淘汰留任。 留任者经过训练考核后,可并入国防军领月银当值。 而淘汰者则是还归民籍,发放屯田供其耕作。 逃卒可登记回民籍,但三代内不得入庠、不得从军。 这次的出兵并没有特别的隆重,甚至主持出兵的都只是太子朱厚照而已。 就在举子们有些莫名其妙,为何这次出兵会如此低调的时候。 遥远的草原上很快的传来了消息,让他们知道了为何国朝会如此低调。 在得知了国朝出兵接替并加强九边防务后,那位刚刚归顺国朝的鞑靼共主火筛大发雷霆! 直接将一支隶属于簪缨货殖会的商队,驱逐出了他的部落。 更糟糕的是,这位火筛大汗唯一的女儿正好回去探亲。 国朝甚至连制衡的手段都没有,那位大汗已经派出了快马使节要求国朝给一个解释。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九边的防务加强了,可不就是在防备着那位刚刚归顺的火筛汗王么?! 甚至这三个军、一个副总长的配置,发动对鞑靼的进攻都并非不可能的。 结合帝国低调的出兵,那位草原上鞑靼的汗王不因此发怒才怪了。 但内阁、军部似乎并不打算就此妥协,这使得发榜前的京师顿时充满了阴云…… “内阁真的不打算与火筛解释么?!” 李福达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似乎极为挣扎。 书房里,几个心腹大气不敢出的垂手而立等待着他下一步的命令。 第五百八十五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八) “大约是无法解释……” 在书房里的李大仁躬身低声道:“京师之前入‘皇家军官学校骑兵部’之鞑靼贵胄,如今亦有异动。” “把京师的消息,你所知者全数道来!事无巨细!!” 李福达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 听得自己父亲的话,李大仁赶紧躬身应是。 沉吟了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将自己在京师收集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首先就是儒家各学派已经开始陆续抵达京师,并在会试后开始讲学。 国子监显然已不被陛下所喜,他们这次来是要通过经筵辩场传播自己所学的。 还跑去让陛下不痛快的国子监,那不是给陛下添堵么?!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在新贡院附近,搭了个摊子开始讲学。 其次是此番会试据说考题极为刁钻,涉及的多有九边之策。 很显然内阁和弘治皇帝,想听听不同的意见。 经验辩场已确定会在殿试后,正式展开。 通州之事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是国朝、内阁及诸部为了省钱进行的抓捕。 因为近乎九成被捕的绿林大哥们,现在苦哈哈的带着小弟在工地上卖力气。 据说进度很快,殿试前就应该能够全部修造好。 根据内部渠道的消息,弘治皇帝对于这次的经筵辩场十分的重视。 因为遴选出来的各家学派,以后将会负责所有书经典籍的注释。 所以经筵辩场的开启他会亲自到场,并会在关键的场次亲自到经筵辩场去。 “等等!你说……他会亲自到经筵辩场?!” 李福达猛然打断了儿子的陈述,缓缓的抬起头来沉声道:“确定么?!” 李大仁不敢怠慢,赶紧躬身道:“儿子只是从勋贵府、两位吏部照磨的口中,得知此事。” “若是要完全确定,还需回京后再与其他人核对一番!” 李福达的脸色渐渐的平复了下来,再看不出一丝的喜怒。 却见他望向了另一个秃头三角眼面貌阴骘的汉子,沉声道:“簪缨货殖会,真的被驱逐了?!” “是!驱逐了两支商队,而且还发生了一些冲突。” 那汉子躬身垂首道:“火筛部正在召集各部的精骑,原本在部族内的明军已经护送商队一起撤离了。” “继续盯着,找找路子看看能不能跟铁佛、朱忠此二人接触一番!” 这汉子躬身应是,随后退到了一边。 李福达的手指在桌子上不断的敲动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军部保国公的兵马,还有多久能够抵达晋阳?!” 稍远处的那穿着袍子的高瘦汉子站出来,躬身垂首道:“以其目前行军而算,最迟下月初。” 李福达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书架边上默默的看着书架背对众人。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没有人敢发问。 良久之后,才见他缓缓的转过身来低沉而清晰的下达了几道命令。 “大仁!动用飞鸽,命文杰、大义不惜代价、尽快、彻底的摸清京师的情况!” 说着,李福达用眼神示意儿子:重点是在于弘治皇帝,是不是真的要亲自前往经筵辩场! 李大仁垂首应是,隐蔽了回了一个明白的眼神。 “老鬼,传信山丹卫、洛川二地让他们将好手都集中起来等我消息!” 那秃头三角眼,面貌阴骘的汉子躬身站出低身应是。 “让人摸一摸鞑靼的底,火筛究竟对于此事是什么态度、有何打算!” 李福达沉吟着,下达了一道道的命令:“晋阳卫这边,我们的好手都集中起来!” “让他们找个由头,先离开晋阳到大同集结!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 下达了一大通的命令,李福达这才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待得所有人离开后,李福达走出书房确认了一番外面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人。 他这才重新回到了书房,在书架上左右操作了一番“吧嗒~”一声打开了一个暗室。 走进暗室,他又通过暗室内的把手将书架恢复原样。 然后才吹亮了手里的火折子,点上了暗室的蜡烛。 暗室空间不是特别大,有着长长的一道阶梯。 顺着阶梯走到最底部,则是一处摆放着一堆皮子、水粉、胭脂、生姜粉……等等物件儿。 在这些物件前面的,还有一面铜镜。 侧边的架子上挂着一套套的衣衫,有短打、有长袍、有儒衫……不一而足。 甚至上面还有着一只只不同造型的髯,或虬髯、或长髯、或短须。 李福达在铜镜前捯饬了一番,很快的一个看着年约五十上下的清瘦长髯儒生就出现了。 从暗格中取出了一块腰牌、一支路引,再有一个荷包的散碎银两。 在铜镜后面的墙上左右摸索了一下,按开一条秘道李福达很快的离开了这里。 不一会儿,在晋阳城外一处不起眼的小山沟茶寮处。 李福达骑着一匹驴子缓缓的出现在了官道上,顺着官道走了一阵子。 绕过了几个堡子,很快的来到了一处宅院外。 从宅子后门轻轻的敲动拉环,不一会儿便有人开门沉默的将他领了进去。 这处宅院占地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竟是有着假山小湖、亭台楼阁,一派江南园林景象。 李福达被引领到来一间书房内,便有人奉茶恭请他坐下稍待。 “怎么连夜来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么?!” 没一会儿,便听得一个沙哑而苍老的声音响起。 随即便见得书房的门被“吱呀~”的推开了,一个年纪看起来年纪在六十上下的老者缓步入房。 此老者身着锦袍,腰悬蓝田暖玉发髻盘起阔额宽鼻翼内双眼。 一双寿眉垂下,端的是慈眉善目好福相! “若非事情紧急,我亦不会连夜赶来。” 李福达缓缓起身对着这老者行了一礼,沉声道:“如今情况危急,我亦有些拿不定主意……” 说着,他便把之前了解到的情况一五一十的与这老者缓缓述来。 听得他的叙述,这老者的脸色很快亦变得阴晴不定。 “你……想老夫等人,如何助你?!” 第五百八十六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九) “其一,我儿李智此后需由你们照料!婚丧嫁娶、置田宅铺……” 老者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这算是份内之事、情理之中。 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随他卖命,那留下的血脉他们照拂一二也是应当。 “其二,我需要兵刃、铠甲!至少三千副!弓弩不低于一千副,羽箭五千……” 李福达的话,让老者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你觉着……老夫能给你这些吗?!老夫,拿得出这些吗?!” 随着这句话喷薄而出的,还有一丝丝的冷厉。 很显然,李福达的要求已经触及了这位老者的底线。 “不是拿不拿得出,是必须要拿出来!” 李福达丝毫没有回避这老者的眼神,一字一句的道。 “粤北、黔州两地,前车之鉴先生莫非不知?!” 老者没有说话,只是脸色阴晴不定。 李福达则是望着老者,继续道:“此番起兵,您以为是某自己想要做的?!” 这话再次让老者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 李福达的起兵,何尝不是与他们的处境有关?! 粤北的一同扫荡让江南地区的他们,心惊胆战。 尤其是他们的腚眼儿可没干净多少啊,甚至比粤北这边更过分。 粤北都被张小公爷给肛成狗犊子了,他们能不心惊胆战么?! 武力让大明江山颠覆,他们是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 但给大明制造一些麻烦,让大明不能尽快的在江南实施粤北的模式。 他们认为还是可以的,而且江南文风极盛这也是他们的依仗。 君不见,此番科举会试会元便是唐寅唐伯虎么?! 连带徐经、祝允明、文徵明……等等,皆为江南士子啊! 大明此时已历朝百五十年,与民休养生息并重于文人造就的成果之一便是乡党的崛起。 只是现在这种状况还不明显,至明神宗万历中期三大派系才显露出自己的狰狞。 譬如以内阁辅臣浙人沈一贯、方从哲,和给事中姚宗文为首的“浙系”。 以给事中湖广人官应震、吴亮嗣,及黄彦士为首的“楚系”。 还有以给事中鲁东人亓诗教、周永春……等人为首的“齐系”。 同时还有不得不提的“东林系”,更有“宣系”﹑“昆系”等地域派系。 粤北的事情让江浙的他们心惊胆战,也是因此“乡党”的概念开始模糊的出现了。 腚眼儿都脏的要死的他们凑一块儿,合计了半天总算是摸出一个办法来。 那就是不断的给大明制造麻烦,然后不断的把江浙士子给推上朝堂。 哪怕是砸锅卖铁,也得给他们把路子铺平了。 铺平路子,为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让他们在朝堂上,为自己等人张目啊! 那玉螭虎原本以为其虽才学过人,可到底年少颇有些荒诞不经。 可现在看看顿时傻眼了,那漂亮的小公爷三拳两脚之下把六科、御史踹翻了泰半。 回头又一手把皇家、勋贵、外戚……甚至朝堂大员们,笼络到了一起。 以至于现在他们想寻个由头找他茬儿都不敢,惹不起这位爷啊! “事关重大,老夫无法现在就给你答复!” 李福达似乎对此毫不意外,点了点头:“我此番前来,便是请先生连夜将此事转述回去!” “留给我等的时间,不多了……” 是的,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保国公朱晖率领的数万大军,已经开始进驻九边各卫所了。 鞑靼火筛部的精锐骑兵们,开始在九边的关外游戈。 一时间整个大明边疆战云密布,无数人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过去。 只是,这些人中并不包括京师的儒家各学派掌舵人。 还有那些等待着放榜的举子们,他们现在都在赞叹着新落成的经筵辩场。 在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通州绿林好汉们用了数个月血泪修造起来的经筵辩场显得如此宏伟! 占地足足高达百亩,外延商铺、青石板路、小桥溪流柳树……等又数十亩。 外延出去又有亭台楼阁潺潺溪水,更植有桃、梅丛丛相辅其中。 “大手笔啊……”湛甘泉这看的是目瞪口呆,真真是给吓着了。 随即便忧心忡忡的对着身边的师弟伦文叙道:“迂冈啊,你怎不劝劝陛下……” “此经筵辩场,耗费太大!耗费太大了呐!” 湛甘泉这说的是痛心疾首,但身边的伦文叙却苦笑着拱手道。 “大兄是有所不知了,虽经筵辩场修造耗费巨大却未曾动用半分国帑……” “哦?!那是何人捐资修造啊?!恐怕这国朝内,没几人能掏出如此巨资罢?!” 毕竟这前后的亭台楼阁、经筵辩场上的装潢座椅他可是都看了的。 没有丝毫的偷工减料,几个分隔开的经筵辩场又能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经筵辩场。 石墙、水泥、岩壁、飞檐……等等,无一不是上等的工料啊! “这经筵辩场的所属,是陛下的内库、户部及诸家勋贵……” 伦文叙说着,感慨的道:“玉螭虎那计然之能,恐早已经超越古之计然公了罢!” “勋贵和陛下掏钱?!这……” 看着目瞪口呆的师兄,伦文叙苦笑着道:“钱不白掏……” 伦文叙说着,将自己所知的全都给湛甘泉说了一遍。 听得湛甘泉直接傻眼了,这……这特么神马操作?! 听得这经筵辩场将来会成为商业旺地,顿时湛甘泉就觉得无比的荒诞。 本想说几句荒谬!斥责一下这简直有辱斯文。 但转过头想想,湛甘泉又说不出口了。 为何?!不耗费一分国帑,就能够把这么大的经筵辩场建造起来…… 这是何等的厉害啊! 而且,这经筵辩场将来的收益户部也是有一份的。 也就是说,张小公爷此举不仅没有耗费国帑还给大明挣钱了! “这都还不止,玉螭虎的计算中这甚至还惠及了其他的产业……” 伦文叙说着,感慨的将自己所知全都陈述了一遍。 这些水泥要钱么?!得要。 砖石呢?!石料呢?!木料呢?! 这些银子花出去,挣到的却是大量的百姓。 “此惠,大矣!” 第五百八十七章 蓄积暗涌向澎湃,猎网微张待君来(十) 其实,湛甘泉真实的感觉是: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明明花出去的钱了,怎么居然算下来还有钱挣?! 帐他是能算出来的,但中间这一切是怎么规划出来、怎么核算出来的。 湛甘泉这位多年研究理学的老儒生,就完完全全的抓瞎了。 刚开始听说这铺子将会给商贾、勋贵们做生意的时候,湛甘泉还叹息了一下。 虽然觉着这也能接受,但毕竟经筵辩场这等文华胜地却沾染铜气甚是可惜。 但随着伦文叙的讲述,湛甘泉亦不是那种高居庙堂不问农事的腐儒。 是以很快的便只能感叹,那位玉螭虎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在以往,如此大规模的营造必然动用无数的劳役。 然而京师之地现在率先将劳役废除了,同时应运而生的还有原本就逐渐兴旺起来的各家作坊。 营造物料所需甚多,于是采购自然增加了。 最忙碌的时候又正好是农闲时期,忙不过来的货殖会便大量的雇佣人手。 于是乎这大量的增加了百姓们的收入,挣了银子的百姓又置办年货花销了些出去。 小商贩们亦在此时,也挣下了一笔。 “计然之道:小者饱腹糊口安身立命,大者富国强民杀敌无形!” 湛甘泉默念着从《肥堆叙话集》里面摘出来的话语,心头有丝丝明悟又有些许惶恐。 难道……难道自己坚持的,都是错的?! “大兄,诸家学派都已经开设讲学了。大兄是否要……” 伦文叙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反而是有些忧心忡忡的对着湛甘泉道。 湛甘泉很快的回过神来,微微一笑:“不必!” “迂冈不必心焦,此时开讲又有何用处?!不过是博人口耳罢了。” 言下之意,便是开讲的这些人不过是玩杂耍的。 “最终经筵辩场,才是此番重中之重!” 湛甘泉背着手,缓缓的向着一处讲学场行去:“我等,听听便罢了。” 伦文叙听得这话亦知晓,自己这是太着急了。 师兄能够保持这番清醒,却是难得啊! 的确,现在便是在讲学中获取了举子们的认可又如何?! 这难道能决定,这些举子们将来会传承自己的学问衣钵么?! 显然不可能的,若是在经筵辩场上落败…… 那他们只会为了科举,而去学国朝钦定的学问。 所以,此时的讲学有意义么?! 对于很多想要借此让更多举子认知的学派来说,这还是有些用处的。 但对于湛甘泉他们这样,已经接过衣钵发展到必然要借助国家力量推行的学派来说。 去做这样的讲学就显得没什么大用,当然去听一听却无不可。 “这位玉螭虎,是真撒的一手好网啊……” 背着手与伦文叙走了几圈讲学的地方后,湛甘泉神情变得很是复杂。 湛甘泉的话叫伦文叙的脚步不由得顿住了,便见得湛甘泉昂首苦笑轻叹道。 “经筵辩场……这经筵辩场上,无人有胜负。赢的,只是陛下而已!” 他的这句话一出口,伦文叙瞬间背上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这话,可是诛心啊! 可这何尝不是此番经筵辩场的真相?! 如此之多各家学派齐聚京师,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将自己的学问,录成钦定的注解传播么?! 如何能够成为“钦定”?!谁来决定?! 除了龙椅上的弘治皇帝陛下,还有人能够做这个主吗?! “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伦文叙低着头,轻声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这是《汉书·董仲舒传》中摘录,董夫子对汉武帝上书所言。 那一篇被班孟坚公写入《汉书》里的上书,通篇其实核心就一句话: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历史不过是一个轮回,历史只是不断的一直在重演…… 李福达现在也觉着历史在轮回和重演,从前他绝对不看好能够造反成功。 他想的更多的是通过白莲来敛财,然后通过造反让那些知道他根底的人都去死。 然后他就可以凭借着这些钱财,洗白后逍遥的过完这一辈子。 但,现在他的想法不一样了。 京师传来的消息多方佐证,弘治皇帝的确会亲自出现在典礼上。 因为弘治皇帝打算借着这次机会,彻底让各家学派站到皇家这一边来。 不服?!不服的,没有资格参与到钦定科举版本的经典标点注释、注解中。 除了钦定注释的学派之外,其他的学派恐怕从此只能没落了。 为此,弘治皇帝绝对会亲自抵达现场主持、观察。 鞑靼火筛部与大明在边境上的冲突,如今越发严重。 有消息传来数千的鞑靼头人子弟,原本就读皇家军官学校如今却看不到身影。 军校内对此讳莫如深,严禁打探传播出去。 这些消息无一不让李福达心头火热起来,尤其是文杰传来的最新消息。 文杰现在已经打通了潮白河坊市一些勋贵管家们的关系,可以往京师送人过去。 只是这些人需要集中安置,还得用“工匠”的名义帮着干一些活儿。 但那些名额是名正言顺送过去的,即便是数千人也能容纳。 儿子李大仁则是通过演示黄白术,结识了一名宫中内官。 这名内官虽然职位不高、亦不甚重要,却能够掌握到弘治皇帝出行的时间。 因为,他负责为弘治皇帝的马车熏香。 平日里马车是不熏香的,只有弘治皇帝要出行的时候才会对马车熏香。 所以,现在李福达已经确认自己可以掌握住弘治皇帝的行踪了。 手里有两个卫所的人马,现在只是要裁撤转移一个。 另一边几乎完全可以被他所掌控,京师内他可以塞进去足够的人手。 若是弘治皇帝身在京师皇城内,他便是塞过去几千人也不敢考虑进攻京师。 但……弘治皇帝离开了皇宫、离开了京师呢?! 且现在大明与火筛之间势同水火,火筛明显是劣势。 作为鞑靼现在的汗王,难道他就甘心屈居于大明之下么?! “大礼!进来!” 李福达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对着自己书房门外沉声道。 没一会儿,房门“吱呀~”打开了。 李大礼躬身入内,返身将房门关上。 “你且带着晋阳卫我们的人,到京师去!到了地方,文杰自会给你安排!” 李大礼噶你就能躬身应是,犹豫了一下:“父亲,此番……” “我等犹豫不得!!” 似乎知道儿子要说什么,李福达缓缓的站起身来望着儿子。 “宣府传来消息,那边的指挥使已经启程前往京师了!” 李大礼听得这话,只能是长叹一声躬身应是。 宣府那边被整顿完毕了,接着下来就到他们这晋阳卫了。 不动弹?!不动弹,那就是等着被国朝直接扫荡! 保国公朱晖带着的三军数万人精锐,要平推他们这溜杂兵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记住,到了京师一切小心为上!万万不要惹事儿!” 李福达盯着自己的儿子,沉声道:“我会让大仁联系你们,不要太引人注目!” 李大礼赶紧点头,躬身应是。 挥退了李大礼,接着便让几个手下逐一进来。 有人需要出关联系上鞑靼火筛部,要加紧去办。 有人则是要去联络张茂,言语中看看能不拉其入伙。 甚至吩咐完毕后,无数骑从晋阳城内飞奔而出驰向远方…… 是夜,乔装之后的李福达再次出现在了那所宅院。 书房四周被摒退离开,随后发生了无比激烈的争吵声。 最后陷入沉寂,数个时辰后李福达才离开了那所宅院。 次日,晋阳卫附近的某些老弱被人以两分银子的价钱雇到了军营里。 铠甲、军械、粮秣……等等,几乎都被替换了出来。 几股人马分散成数百人的商队,一部向山丹卫移动。 一部则是窜入了洛川,还有些则是分散向着京师移动。 “终于是来了么?!那厮已是试探我七八回了,还真是谨慎啊!” 朱忠切着“滋滋滋~”冒着油花的烤羊,将羊肉撕扯下来沾上了些许细盐巴放进嘴里。 然后满足的微微眯起来双眼:“唉……在这漠北呆久了,这羊肉竟是吃出习惯来了。” “嘿嘿嘿……那李福达可是个谨慎人,能够从山丹卫脱身数次还能组织起人手来……” 铁佛抿了一口马奶酒,砸吧着嘴叹气道:“能是简单人物么?!” “他来的人怎么说?!想要见火筛,咱们可得‘遛遛驴子’。” 朱忠嗯了一声,脸上挂起了一丝冷笑:“若不遛一把,人家估计就吓跑了!” “这回可得遛的狠点儿,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铁佛那张胖脸上露出了一丝的狞笑,双眸中寒光微微乍闪。 “李大仁、李大义、李大礼,李智……” 却见得铁佛顿了顿,嘿嘿的笑着道:“他以为早年间放到粤北最小的儿子‘李信’,会没人知道呢……” “调查局的人,早就过去了罢?!” 朱忠耷拉这眼皮儿,嘿嘿的笑着道:“咱们当年的那些老兄弟,可不是吃素的……” “要不是陛下仁厚,早把他们掀翻了!” 说着,朱忠抓过边上的布擦了擦手上的油轻叹道。 “这一回,可真是大手笔啊!” 铁佛听得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这一网下去,恐怕帝国三十年内无忧矣!” 京师,依旧熙熙攘攘人潮汹涌。 通州连接着大运河的水道上,依旧船只往来颇多。 这是不成文的默契,海船会直接开到潮白河坊市处卸货、装货。 而沿着运河一带的,则是会到通州来装载。 文杰如今早已经换了面貌,与成国公朱辅的管家在秋风江上院内谈笑风生。 秋风江上院楼上,远远的可以看到那处桃林。 整个大明帝国如今无数的举子们,都向往自己能够入桃林讨教学问。 然而桃林却挂起了牌子,不接待任何人的拜访。 桃林四周亦是有着无数身着红色甲胄的扶桑姬武将们,在负责巡视。 桃林的深处,那座草庐内俊美的少年身着玄袍微笑的看着面前的弟子轻声道。 “殿下,如今可看明白了?!”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熊孩子,这娃兴奋的满脸通红。 手里捏着的是各处传来的密报,每一份的密报上的消息都让这熊孩子很是新奇。 “厉害!厉害!虎哥儿,这些事儿可都是你规划的么?!” 朱厚照看着这些密报,啧啧赞叹:“有意思!这可比看奏报有意思多了啊!” “殿下需知晓,谍报虽重却需多方佐证!” 张小公爷望着朱厚照,认真的道:“军情事物,国之生死!不可不察!” “虎哥儿,我知道!此后本宫一定注意,决计不敢轻慢!” 朱厚照肃然的点了点头,他可知道张小公爷为了让他能了解这些事情费了多大的劲儿。 最初他向弘治皇帝申请让太子全程旁观此事的时候,弘治皇帝是很犹豫的。 毕竟在他看来,朱厚照年岁尚小。 若是现在接触这等腌臜事宜,会不会对他形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陛下,唯直视方可正视!唯正视,方可淡然处之!” 当时张小公爷给弘治皇帝的回答,便是如此。 “臣作计然之策与殿下,亦是让殿下亲自感受钱财之魅、钱财之能!” “并使殿下能明了,天下钱财不过是取用之物而已。随手用具,不能乱心智之。” 在御花园里,弘治皇帝摒退了左右身边只留下了萧敬。 甚至这份记录都不许起居郎记录,而是让萧敬亲自录入。 “殿下曾掌数百万银钱而不乱,天下财货何以能乱殿下心耶?!” 御花园里面的这一份对奏,弘治皇帝后来让人专门抄送给了熊哈子一份。 希望他能够理解自己的苦心、理解他少年恩师的苦心,好好学本事而不是沉迷其中。 “臣请让殿下参与其中,便是让殿下能解其惑、能明其理。” 一番解释,终究是让弘治皇帝同意了太子参与进来。 但也严格限制,不许太子沾染此事。 他只能是全程旁观,毕竟这件事情关系到了大明江山的根本。 弘治皇帝不想有丝毫的波澜,军部、情报局现在已经将事情鼎定了泰半。 如果这个时候再生出什么事端的话,这是弘治皇帝不愿意看到的。 “这一网朕不仅要打尽江湖匪类,更要将那些腐儒一并扫空!” 第五百八十八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一) 晋阳城外,卫所营寨中。 那些个雇来的老弱军卒歪七扭八的哆哆嗦嗦的站着,他们身侧是脸色阴郁神情略狰狞的黑甲国防军。 营地外亦有扎营,数万国防军沉默如山战旗猎猎作响! 狰狞的炮口对着那卫所营寨,黑幽幽的炮口上哑光上闪烁着金属冷厉的光泽。 “张大人,非本帅为难你。只是你这晋阳卫……” 保国公朱晖在营帐里,摒退了左右对着面前的李福达叹气道:“让本帅很为难啊!” “卑职……惶恐!” 化名做了“张寅”的李福达一身甲胄,但却神情惊惶的俯身大礼拜下。 “公爷,并非卑职不肯尽心力……” 别说,这李福达那入戏颇深。唱念做打的功夫,堪称是一流。 刹时间便是神情悲切,那眼神中带着不甘与无奈。 “可国朝拨付钱粮就这么些,多年来屯田被地方豪强所占甚多!” 却见李福达抬起头来,那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卑职接手晋阳卫不过是一年有余,便是厘清其中关系都耗时不少……” 李福达所说的这些倒也并非是虚言,实际上这是现在大部分大明卫所都存在的问题。 屯田被地方豪强所占,卫所将校们自己屁股也不干净。 更何况大明是文重武轻的时代,人家豪强家里假假也是个举人老爷。 那是随时可以放官出去的,卫所里一个千户敢跟人吊歪?! 人家就是打上指挥使司来,恐怕这指挥使司也得好言相待罢?! 否则的话,当地官府那绝对是站在同为读书人一边往朝堂上参你一本的。 朝堂上从内阁到各部尚书、侍郎,哪个又不是读书人出身?! 说不准那里面就得有人家这举人老爷的乡试座师、同年、同窗,到时候官袍都得被扒了。 所以,卫所被占了屯田也只能是忍气吞声。 “卑职接任时,仓内粮秣军械……破败颇多啊!卑职亦是给兵部请求拨付,可拨付下来的……” 这些倒也不是李福达瞎编,他的确给兵部请求过拨付军械粮秣。 可兵部那边自己能有多少东西,还得指望着户部、工部给帮衬。 户部佀钟那边自从认定了国防军能打之后,就再也不尿兵部这一壶了。 尼玛!就特么知道刮我户部的好处,鞑靼杀进来你们屁用没有! 给你个锤子!给你个卵子!去休! 工部倒没有户部这么硬气,兵部来寻他们也是苦着脸。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工部的工匠几乎全被挖到军械营造局去了! 咱不是要跟您兵部对着干,实在是没人干活儿啊! 那票匠人现在最高的被敕封为官,虽然是皇家自己的官可到底也是官啊! 甚至他们的俸禄都是内库直接下拨的,跟户部一个永乐通宝的关系都没有。 且这些匠人现在可都抖起来了,亦都识字。 工部这边还真弄不动人家,如此情况下怎能修造军械铠甲?! “本帅亦知你为难,此非你只罪也。” 保国公朱晖笑眯眯的站起来,将李福达虚扶起来叹气道:“所以,陛下才命我军部处置此事。” “你亦莫担心,此番入京亦非坏事。” 摆手让李福达坐下,朱晖笑眯眯的抚须轻声道。 “此番入京,你可入‘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就读。” “那可是陛下亲任院长,出来便是天子门生的好位置啊!” 李福达心里叹气,难怪那些指挥使们波澜都没有掀起便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兵权。 呆在这九边之上、混迹一个指挥使的位置,又能如何?! 怎么升职这是个大问题啊! 武官晋升可比文官困难多了,但要被裁撤却几乎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从永乐朝起,下层武官们要晋升几乎都是走太监的门路。 也唯有走太监的门路,才能有机会往上爬。 没辙啊,文官瞧不上他们这群丘八。 便是兵部里做主的,可不都还是那群文官么?! 太监则不一样了,比如马儿太监刘永诚。 他在边疆多年为国征战,那陛下也是极为信任的。 只要战后论功老太监给你说几句好话,那晋升可不得妥妥的么! 再比如三宝太监郑和,随他出海、出征打完了,给你点个名号就简在帝心了。 这还能愁官职没有?!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李福达赶紧站起来,躬身抱拳感激的对着保国公道。 “卑职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那些虽卑职一并的弟兄们……” 保国公朱晖哈哈一笑,摆手道。 “张大人倒是个性情中人,此事不需担心!陛下与军部早已考虑此着了!” 他李福达是指挥使嘛,自然是可以和武举人们一并到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就学的。 但下面的将校就没这么好待遇了,毕竟你这特么卫所都折腾成这狗样了。 国朝军部不追究你责任就不错了,所以给他们去进修的是军官学校。 要顺利毕业出来,那自然也是安排到军伍从继续担任职务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够顺利的从军事学院、军官学校内毕业。 保国公不认为他们中能有几个人,顺利的从中毕业。 张小公爷作为这两所院校的总教官,制定的那一系列训练在保国公看来堪称人渣级别的。 若是真能从那样的训练中走出来,他可以肯定绝对是军伍中的精锐佼佼者。 从黔州、粤北和之前的国防军军卒中遴选进去的,几乎都是经过初步训练、有一定战阵经验的。 岂是这些个在卫所混事儿的将校能比的?! 他们能熬过前三个月的适应训练,就算是不错的悍卒了。 “卑职……卑职多谢公爷!多谢陛下!多谢军部!!” 李福达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已是不可违逆了。 同时又庆幸,自己总算是把数千的精锐都打散送了出去。 现在只需要自己到京师去与他们会合,再观察一番看看是否能真的出手做事。 “你且回去收拾一番,再有十余日便要入学了。” 保国公朱晖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眼神中一丝古怪的意味一闪而过。 “你啊……且好好为国朝做事便是!” 第五百八十九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二) 放榜的日子终于到了,无数的举子们熙熙攘攘的奔赴到了新贡院前。 金榜题名者欢呼雀跃,未见己名者不甘、不忿的多看了几遍。 终于是闭上双眼,有失魂落魄者,亦有嚎啕大哭人。 “会元者,唐寅!!” 无数的人抬眼望去,眼神中有嫉妒、有艳羡亦有着钦佩。 唐伯虎自己心绪难平,竟是在原地上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恭喜伯虎兄!” “是啊~!是啊~!恭贺伯虎兄!” 无论是嫉妒或是不甘,这个时候举子们都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 该给人道贺的还得给人道贺,否则的话这就是失了礼数了。 再说了,这唐伯虎考会试前就颇受内阁所重。 庠序教谕部的方志方信之甚至放出话来,他必取唐寅入他庠序教谕部任职。 “伯虎谢过诸位学兄……” 唐伯虎说不激动那是假话,但他平复的很快。 做了一个极为符合礼仪的事情,那就是向着一众举子们一个长揖到底。 “恩师命伯虎谨身谨行,当愈加读书不可有怠慢之心……” 却见唐伯虎对着众举子们轻声道:“伯虎不敢有违师命,便先行回去读书了!” 说着便向众人拱手告辞,其他举子们哪儿敢怠慢。 赶紧说唐会元且自便,且自便。 随即感慨,人家这回拜的那老师当真是厉害啊! 虽说他唐伯虎是南直隶乡试解元,可哪怕两回都考上解元也不敢说一定能拿下会元啊! 可人家这就把会元拿下了,眼瞅这传说中的“连中三元”胜利在望啊! 别看都说“连中三元”,可历史上能连中三元者屈指可数。 从唐代开科取士第一位“连中三元”张孔昭公算起,迄今近七百年也就拢共十二位。 本朝开国百五十年,亦不过是两人可中。 一者为正统十年三元及第,人赞之“我朝贤佐,商公第一”的商文毅公。 另一位则是洪武二十四年六首状元,赞曰“三元天下有,六首世间无”的黄澜伯公。 这位就比较牛批了,他不仅是连中三元而且是小三元都拿齐了! 于是“连中三元”已经没法褒奖他了,为此他得了一个“六首状元”之号。 意思是县、府、院、乡、会、殿六试,老黄一股脑全独占鳌头。 于是谓之曰“六首状元”,端的是无比牛批。 整个华夏科举历史上,能够达成连中三元者十五人。 但能够做到“六首状元”者,不过两人而已。 而且后面的那位清朝的钱湘舲公这“六首状元”,可没老黄这牌子硬。 作为后辈的老钱苦哈哈的考了多年,才案首过了县试。 后来乡试又被卡了六次,才以解元之身入京应试。 最终拿到“六首状元”的时候,已经是四十七岁了。 但老黄这直接二十七岁,一口气全拿下来了。 若是唐伯虎能够“三元及第”,那可谓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第三位达成如此成就的人了。 虽是不及老黄那“六首状元”牛批,但拿出名头来也能力压一众举子啊! 不服?!你拿什么跟人家谈不服?! “尔等初到皇家军事学院,需知‘天子门生’之名不好担待!”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的礼堂内,这一期的武举子、各裁撤卫所的指挥使全都被集中于此。 “本将知道,诸位能站到本将面前皆为人中龙凤!但……这不够!” 在礼堂讲台上的,是一身戎装的张小公爷。 玄色的国防军军服,衬托的他唇红齿白一身贵胄公子气派。 但那已然竖起的丹凤中桃花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刀锋一般的凌厉。 高台下的李福达端坐在中间的位子上,看着面无表情实则心潮澎湃。 身边的这些个武举子们无一不是虎狼之士,那些教官、校内风纪校尉们更是看着彪悍无比。 一时间李福达竟是有些恍惚,不由得心头动摇了起来。 能成么?! “此三月,便是对尔等的初步考核!若是不成,亦莫提下一步了。” 台上的那位少年人闪耀如璀璨之星,甚至让台下的李福达生出“自惭形秽,觉我龌龊”之感。 恍惚间,似乎那位少年人的目光扫了过来。 李福达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莫非他是发现了什么?! 但很快他感觉到那一束的目光,不止是扫向他而是将他与身边人一并扫过。 顿时放心了不少,看来应该是例行的训话而已。 “都是行伍之人,本将亦不再废话!考核不合格者,立即清退!!” 却见台上的玉螭虎立正,行礼:“散会!” 台下“隆隆隆~”全都站起来,对着张小公爷行礼。 随后目送他离去。 然后,随着教官们开始宣布规矩李福达就觉着自己要坑了。 因为训练开始的第一个月,是完全不允许离开学院的。 每天都必须要操演、必须要学军纪,还得有大量的体能训练。 比如全甲奔袭三十里、轻装狂奔二里地儿,抑或是着甲穿越障碍。 还得重新学国防军的列队、行礼,背诵军纪…… 总之只需听负责的教官一说,李福达就知道自己暂时肯定是出不去的了。 他出不去的话,那外面集结的那些个人手怎么办?! 看了一眼数丈高的学院院墙,还有高塔上的弩箭、悍卒。 李福达很明智的选择放弃偷跑出去,毕竟狗命比较重要啊! 一个月而已,大礼他们应该……能处理好罢?! 可惜李福达不知道的是,现在李大礼哭死的心都有了。 他们倒是安全的抵达了京师,而且文杰也确实安排了地方给他们住下。 但因为他们的身份是工匠,所以……全都被逮去工地上干活儿了! 这尼玛……不去还不行啊,你特么是工匠的身份过来的。不干活儿?! 那特么你来噶哈来了?! 想到了父亲的造反大计,李大礼泪流满面! 再看看周边那些个看守囚徒的国防军军卒、膘肥体壮的各家亲兵,李大礼决定干活儿…… 而他们这数千人都被分配到的工地,则是张小公爷要修造的学馆。 另一部分则是被分配去了经筵辩场配套的潮白河别墅区去,工钱倒是结算的很快。 每日三餐也有两餐有肉食,日子其实说起来过的算不错的。 就是李大礼和下面的白莲头目们心里很腻歪,这特么劳资是来造反的啊! 是来杀皇帝的啊! 尼玛……我特么,来京师给人干工地来了?! 这让我等白莲这些莫得感情的杀手,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然而他们不得不认怂,没辙!李福达暂时没法出来。 文杰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李大仁也来了信儿让他们不得暴露身份。 于是一群怀揣着造反之心抵达京师的白莲杀手们,一脸懵逼的在各家工地上老实的干活儿…… “不要浪费!这些白莲门徒多属其精锐,平日里养的膘肥体壮的。” 张小公爷远远的看着这些白莲的人干活儿,对着身边的朱厚照道:“不让他们干点活儿,岂非浪费?!” 唔……虎哥儿言之有理啊,只是…… “虎哥儿,可咱还得给他们发月银啊!还得供他们好吃喝呢!” 熊孩子还是有些愤愤不平,咕哝着道:“那些银子,也不算少了!” “笨蛋!到时候把他们全抓了,那些银子可不还得收回来么!” 玉螭虎听得熊孩子这话,不由得气的拿折扇“啪啪~”的敲了两下他的脑袋。 “再说了,不给他们吃饱怎么有力气干活儿?!” 朱厚照被敲的捂住了脑袋,还是有些不服气:“可,这也吃的太好了罢?!” “那是为了保住他们狗命,不然都死了咱哪儿找免费的苦力去啊?!” 玉螭虎恨铁不成钢的再抬手“啪~!”的,给了朱厚照一个暴栗。 “你个笨蛋!到时候请工人,可不得花费更高么?!” “现在就是让他们练个熟手,以后可以长期给咱们做苦力!这到九边的路还得修呢!” “你还说要修新京师,若是请人办下来得多少钱啊?!这些人……” 朱厚照这才恍然大悟,虎哥儿果然高招! “嗯嗯嗯,回头我吩咐给他们加些菜!要是死了,可就白瞎了。” 别说九边的路了,到时候本宫还得修造新京师呢! 这些有营造经验的、免费的、膘肥体壮的苦力,上哪儿找那么多去啊! 请人来干,这不得花钱啊?! 虎哥儿果然深谋远虑,咱还是太嫩了啊! “刘瑾!刘瑾!且来,让工地上没三日给他们添一次蹄膀!” 熊孩子话还没说完,就让玉螭虎“啪~!”的又敲了一下:“笨蛋!这样加菜,他们能买力气么?!” “老刘,你且给工地说说。提前完成计划进度,并大匠们验查合格的加菜!” 却见张小公爷顿了顿,道:“每人一只蹄膀,月银加一分!” “干不好的,扣肉食、扣月银!再干不好打板子,赶出京师!” 卧槽!还是虎哥儿手段高啊!这话传下去,还愁他们不卖力干活儿么!? 而且这还得大匠验查,也不怕他们偷工减料。 第五百九十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三) 工地上的李大礼满心敲里吗,那些个白莲头目们更是满心敲里吗再敲里吗! 心里痛骂这出主意的,实在太尼玛阴险了! 奖励月银、蹄膀啥的,他们倒是不在乎。 干不好克扣肉食、月银他们也无所谓,但要赶出京师这就麻烦了啊! 李福达的大计可还得他们出力呢,若是赶出京师这事儿咋办?! 且如今李福达根本就出不来,甚至能做主的人都没有一个。 他们能怎么办?!只能是咬着牙也得撑下来啊! 于是原本怀揣着造反之心的白莲、弥勒门下,如今兢兢业业的为大明帝国添砖加瓦…… 远在草原上的谢平虽然没有在工地上干活儿,但亦是满心敲里吗。 眼前的这个朱忠就特么喂不饱的狼,砸了至少一千两银子水泡都不见冒一个的。 而现在谢平观察到的情况,是火筛的确在进行战前准备。 簪缨货殖会的最后一批人已经离去,整个部落在准备着迁徙。 小股的骑兵不断的出现在九边各处,火筛部落行进的方向明显就是朝着河西走廊去的! 谢平现在急于要见到火筛,然而火筛现在不见任何外人。 尤其是大明人,他是一个都不见。 这从侧面上更说明了,火筛是下定决心要给大明个好看了。 所以谢平才更着急要见火筛,若是能得火筛助力则大事能成五分矣! “朱家哥哥,您就帮兄弟一把罢!” 谢平无比着急,李福达让人传来的消息他们已经抵达京师了。 一切都在准备中,然而他连火筛的面儿都没见着。 “兄弟,不是哥哥不尽心呐!” 朱忠一脸沉痛,叹气道:“大汗如今在气头上,任何大明人皆是不见的。” 手机端:: 谢平拢在袖子里的手一哆嗦,那尼玛你还收劳资的银子! “哥哥稍待……” 谢平知道,这特么不大出血是不成的了。 便见得他转到屏风后面,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 给朱忠拱手见礼的时候,顺手便塞了个小锦囊袋子过去。 “晋阳特产,些许小豆便是给哥哥做个下酒的小菜聊表心意。” 朱忠是啥人啊,手里一掂便知道这下酒的小豆子恐怕都是金的罢?! 顿时那张狗脸笑成一朵皱巴巴的老菊花:“哎呀~兄弟怎能如此客气,哥哥哪儿能收下呢……” 尼玛!说这话的时候,您能不能别把锦囊往自己袖子里装?! 谢平忍住眼角的抽搐,嘴角扯起一丝难看的笑意:“哥哥说的甚子话,些许土产而已……” “只是让哥哥好下个酒,解解馋!!” 这“解解馋”三个字,谢平说的是咬牙切齿。 朱忠似乎真的满意了,却见他叹气道:“也罢!哥哥就冒死走这么一回,全了咱们兄弟情谊!” 全尼麻卖批!狗特么才跟你是兄弟! 好歹那些金色的土特产总算是起了效用,因为不到一刻钟朱忠便满脸喜色的回来了。 “兄弟啊!哥哥这回可是真卖了死力气啊!” 谢平忍着一刀砍死这狗批的冲动,还得给他一脸感激的抱拳:“哥哥大恩,小弟没齿难忘!” “哎呀~!这么说话就生分了……” 麻卖批!劳资也跟你不熟,也不想很熟!只想把你煮熟! “哥哥这是拿自己性命给兄弟做了担保,大汗总算是愿意……” 朱忠说到这里,顿了顿:“让狼卫莫日根札萨克见你一面!” 我……敲里吗!金豆子喂狗了啊!搞半天,还是见不到火筛?! “兄弟可莫小瞧莫日根札萨克,大汗极为依重他!” 似乎感知到了谢平的不快,朱忠赶紧道:“大汗说了,你的事情先与莫日根说说。” “若是莫日根札萨克觉着此事可向他禀报,则会见你一面。” 谢平听得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些,至少这比遥遥无期要好多了。 且这见的是鞑靼人,莫日根他确实也知道。 这位莫日根札萨克是火筛极为倚重的狼卫首领,负责守护火筛大帐的。 能够见到他,让他转达一番已经算是不错的进步了。 “赶紧走罢,莫日根等着咱们呢!” 谢平再次拱手致谢,这才跟着朱忠出了营帐。 在朱忠的带领下穿过几道卡子,钻到了一处帐篷中。 谢平便见到了莫日根。 “坐罢!” 莫日根倒是个直爽人,便见他直直的盯着谢平冷哼道。 “大汗让我来问问你,要见他做什么?!” 谢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我白莲欲在关中起事……” “哧~!你们这些大明人尽是只能说大话!” 莫日根拍了拍手站起来,显然已经对谢平想说的话没兴趣了。 “上回那个什么王,说有几万兵马如何英雄……” “还有你们几个白莲的人,也说自己如何英雄了得!可结果呢?!” 这话说的谢平直接涨红了脸,上回那事儿他亦是知道一二的。 安化王朱寘鐇那狗批玩意儿,还有萧芹、丘富、吕明镇……那几个蠢物。 “若是说起事,等你们真把事情办起来再来与大汗言说罢!” 说完,莫日根就打算直接走人了。 谢平见状便知道,若是莫日根如此走了恐怕便再难见到了! 于是不敢再藏私了,便见他低声吼道:“我们有把握刺杀明国皇帝!” 这话,果然让莫日根停下了脚步。 “刺杀明国皇帝?!你莫非是在说梦话?!” 很快的,莫日根“噗哧~”的笑出来:“明国皇帝在皇宫里,十数万大军保护呢!” 言下之意,你们白莲说鬼话说的自己都信了?! 真以为自己能飞天遁地,潜入皇宫里去杀了皇帝?! “过些时日,弘治皇帝会出京师!我们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到时候会发动截杀!” 谢平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望着莫日根道:“此事你们可以查查!” “京师即将召开一次极大的盛会,而且是在京师城外!明国皇帝会亲抵!” 莫日根听着这话眉头皱起,但随即又笑了。 “便是能刺杀明国皇帝,你们又怎么起事?!” 谢平咬着牙,狠声道:“山丹卫,有我白莲的人!” “且洛川一带,有我数万大军可一并起事!” 这些话说出口,莫日根戏虐的神情才稍稍减缓:“这些不够!” 第五百九十一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四) “只要能够攻破九边,金陵、晋西、豫南……等地便会有人一并起兵!” 谢平吐出一口气,如果不是这个机会争取难得他绝对不会抛出全部底牌。 按说这些是应该见到了火筛,再跟火筛密谈的。 然而现在火筛显然没有要见大明人的打算,如果连莫日根这关都过不去。 那火筛根本就见不着啊! “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莫日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甚至他下意识的望向了朱忠。 谢平则是紧盯着莫日根,一字一句的道:“札萨克可以命人查探,若有虚言甘受处置!” 朱忠亦是这个时候,对着莫日根道。 “札萨克,我是觉着可先与大汗言说此事!如何处理,还是看大汗的意思。” 莫日根缓缓的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朱忠,这件事情可是你做保的!如果出现了问题……” 接下来的话莫日根没有说,但谢平心里倒是对朱忠的恶感少了好些。 人家虽然收钱挺猛的,但这事儿到底还是尽心的办了啊! 好歹这莫日根的一番话说明,这朱忠收钱也是办事的嘛! “哥哥费心了,小弟实在是……” 这回倒是轮到谢平不好意思了,觉着自己也许真误会人家了。 不是人家贪财,说不准真是砸了不少银子去办事儿的。 “唉……兄弟,哥哥也不瞒你。” 朱忠说着,对外张望了一下才叹气道:“这地儿,毕竟是鞑靼人的地盘。” “咱啊,还得是落叶归根的。” 这言下之意就很明白了,你们白莲若是真能成事儿。 可别忘了我朱忠那也是给你们出过力的,到时候位置可得给我留一个。 谢平赶紧说那是自然,毕竟能够沟通火筛的人对白莲也是很重要的。 朱忠希望白莲成功后能够落叶归根,谢平他们何尝不希望失败后能够藏身漠北?! “大汗要见你!” 没一会儿,便见得莫日根很快的回来掀开了帐幕望着谢平道。 “跟我走罢!” 谢平刚抬腿,便见得朱忠笑吟吟的留在了帐篷里没动弹。 对着朱忠点了点头,谢平这才跟着莫日根出去。 火筛的营帐显然和其他人的营帐不一样,这间营帐更大。 而同时周边有着无数的狼卫在巡戈,警惕的盯着四周的动向。 “大汗,人到了!” 站在账外,莫日根肃容躬身行礼大声道。 “且领进来!” 大帐“呼啦~”一下的掀开了,莫日根领着朱忠便进了这营帐内。 却见营帐内铺就着大块儿的厚木板条,板上铺设着厚厚的绒毯。 大帐的两侧摆放着案几,最上首的位置略高出一些。 那处案几上端坐着一员看起来年约五十上下,穿着拽撒袍子雄伟壮硕虬髯豹眼的汉子。 “你有一刻钟可以说服本汗,开始罢!” 谢平还没来得及看清这大帐里的摆设呢,榻子上的那汉子便哈哈一笑说出了这番话。 这……卧槽!尼玛这啥操作?! 谢平当场就傻眼了,他没想到才一进门这位大汗就只给了他一刻钟。 甚至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现在就让他给出说服自己的理由。 尽管高台上的那位如今鞑靼共主是笑着的,但谢平却感到了从心底里生出的一丝寒意。 谢平很清楚,如果他在这里答的不好…… 说不准就不是被赶走的问题了,高台上那为火筛别看笑眯眯的。 实际上他手上沾染的人命恐怕不下数万,这样的人会怎么收拾一个他认为无用的废物?! “弘治皇帝必死!山丹卫可归入大汗所有,洛川一地有数万大军可为前驱为大汗开路!” 谢平觉着自己的大脑从来没有运转的这么快过,甚至他都感觉到自己脑门在发热。 他的时间只有一刻钟,一刻钟内如果这位大汗认为他说的是废话…… 谢平,就会像是被处理废物一样的处理掉。 “金陵等地,若是起兵可有十万大军!我白莲还可在京师起兵六千为佐!” 几乎是一口气将这些全都喷薄出来,只求尽快的能够让这位大汗肯定下来。 “陕甘河套,可尽数交予大汗!我白莲只求京师沿线而已!” 谢平的这些条件都是李福达提前给他商量好的,否则的话他哪里敢这么开价?! “只要大汗进入山丹,我白莲愿拿出铠甲千副、钢刀三千把为礼赠与大汗!!” 这是底价,再要谢平也拿不出来了。 因为李福达告诉他的只有这么多,到底李福达隐藏了多少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 “就……只有这样吗?!” 高台上端坐的火筛侧耳等待了一番,见谢平不说话便开口问道。 谢平听得这话顿时满嘴苦涩,点了点头:“我白莲能予者,便是这么多了。” “哈哈哈哈……” 榻子上的火筛笑了,却见他抓了一把自己的虬髯笑眯眯的站起来走到了谢平身边。 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让你的人去山丹卫罢!” “到了山丹卫,本汗会分出一支骑兵去洛川验证你所说的一切。” 谢平听得这话不由得面露喜色,对着火筛激动的行了一个大礼。 “谢大汗信任!我白莲保证,绝不相负!!” 火筛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话……先不要说的太早!” “本汗的情谊只是给适合的合作者,想要合作先要证明你们的价值……明白么?!” 谢平躬身行礼,声音低沉而诚恳:“某明白,便请大汗拭目以待!” “你且去罢!” 火筛笑眯眯的转身回到了榻子上,转过身轻声道。 “等你证明了你们的价值,再来与本汗相见罢!” 谢平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躬身行礼倒退着走出了大帐。 倒是看着他走出了大帐后,火筛苦笑的对着身后的屏风道。 “唉……把你交给了那只小狐狸,也不知道父汗是不是做错了。” 便听得那屏风后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父汗后悔了吗?!女儿可以留在部族里不走呀!” “哈哈哈……父汗只是一时感慨,那小狐狸究竟是怎么蒙骗这些白莲的人呐!” 火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苦笑着道:“居然让他们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刺杀明国的皇帝!” 第五百九十二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五) 若是没有经过军事学院的训练,李福达确实还是对于自己刺杀弘治皇帝这件事情非常有自信的。 但经过了初步的训练之后,他就开始有些动摇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随着一声声的号子声怒吼着,整片操场被踢踏的“咚咚~”作响。 还好这处操场全部铺设的是水泥,否则的话这烟尘飞扬之下人都看不着了。 令行禁止! 从前李福达对此体会不深,哪怕他曾经去过山丹卫的卫所也不认为大明军伍能够做到这点。 然而在这军事学院内,他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令行禁止”! 每一个踏步、每一步手摆动的幅度,都被严格的要求。 站姿一练就是一个多时辰,所有人必须挺胸收腹昂首而立! 甚至这军事学院内,所有人行走坐卧都有着严格无比的规定。 床不能坐人,床下有马扎可打开坐下。 院内行走三人成列两人成行,左出右进必须按照规定行走。 胸前金星乃是职衔标识,穿得这身军装则不必行跪拜礼。 下级只需率先肃容对上级行军礼即可,受礼者亦须回礼敬之。 一切都是方方正正、一切都需规规矩矩,甚至连洗手台上的净口的口杯、毛毡都得摆放整齐。 那床单必须每日拉直打整,连被褥都得必须按照标准折叠! 旁人看着抱怨麻烦,碍于军纪却不得不做好。 然而李福达从这些细节上,能够看到的更深。 这看似简单的点点滴滴,无一不是在塑造他们这群受训者的身心。 规矩!一切都有规矩,一切都必须依照规矩! 旁人或许不自知,但李福达却看的清清楚楚。 仅仅是两周的训练后,从他们这些指挥使再到下面的武举子身上的变化。 首先的就是精气神,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含胸拔背。 行走时操演的步伐、步距不由自主的迈出,而对于军纪的敬畏让他们学会“令行禁止”。 原本身上的散漫气息、江湖草莽气息,顿时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则是类似于这里教官身上那种,彪悍无比的气息。 在这等军伍的护持下,自己……能成功的杀掉弘治吗?! 李福达现在心中开始出现了动摇,哪怕是他成功的杀掉了弘治皇帝。 在这等军伍的追杀下,能活下来吗?! 在这等军伍的护持下,登基的太子朱厚照能否镇住阵脚?! 李福达现在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自信了,他甚至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逃离。 老李不知道的是,在外面的门徒从开始想逃离到最近已经不想造反了。 为啥?!特么快到领月银的日子了啊! 这总使亲、副总使亲,哪儿有银子来得亲啊! 会被他们忽悠着来卖死命的,大多数其实都是活不下去的军卒、百姓。 他们平日里都是受尽卫所将校、当地豪强欺凌的,甚至还有些背负血海深仇。 李福达敢用他们,也正是看中了这点他们不可能和大明妥协。 但李福达没想到的一点是,他们其实也是普通人啊。 大家如果真能活下去,谁特么愿意脑袋别裤腰带上造反啊! 原本都是不愿意干活儿的,但副总使、教头、香头们说这会耽误总使的大事儿。 大家也就勉勉强强的干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肉食。 而且提前完成了,还真给每人一只蹄膀!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心思就不一样了,蹄膀都给了月银能不给么?! 想到这就快要干活儿足一个月了,也就是要说到了领月银的时候了。 这些个底层的白莲门徒们心思就不一样了,若是继续干这么二三年。 自己再存上点儿,多卖些力气、用心学学本事做个老匠户。 那二三年下来,咋地得有个三四十两了罢?! 工地上可是包了吃住的,不用花啥银子。 监工、验查的大匠也说了,若是做的好成匠户月银还能更高。 一想到这点,卧槽!谁特么还有心思造反啊?! 造尼玛的反啊,大家挣银子、置地盖大屋过日子才是正经啊! 底层的白莲门徒其实也不是真傻,都知道哪怕是造反起来了好处也分润不到他们多少。 反正都是活不下去了,为啥不咬牙拼一把?!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好像大家有机会活下去。还能活的不错的样子…… “父亲,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人心就散了……” 李大礼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然而他却对此束手无策。 好容易李福达能够在两周后,从军事学院以表现优异的机会出来。 得到了消息的李大礼,便不管不顾的找了过去。 “大仁,你那边有何消息?!” 李福达没有直接回答李大礼的话,而是问起了一起前来的大儿子。 一身管家模样装束的李大仁躬身轻声道:“父亲,已经确认老头儿肯定会出来!” 点了点头,李福达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挥退了李大仁:“你且回去,尽力打听清楚时辰、护卫人数!” “明白了!”李大仁点了点头,随即躬身告退。 李福达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平静的对着李大礼点了点头。 李大礼这便走了出去,将外间的文杰唤了进来。 这里是军事学院边上的一间小餐馆,以卖鞑靼烤肉为生。 店子虽然不是很大,却又好几间的内间。 绿林中人到京师收消息、打探情况,亦或是相约商谈秘事都会选择这里。 “文杰,某与你相交亦是十数年了……” 文杰进来后躬身见礼,李福达摆手让他坐下轻声道:“你且说说,此番……” “我等能成大事否?!” 文杰听得这话心头一颤,脸上却带着苦色。 “总使,属下亦不敢瞒您……” 文杰似乎很是犹豫,但还是咬着牙轻声道:“此番京师,恐怕难成大事!” 李福达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居然是点了点头。 “其实,某也是如此看的。” 边上的李大礼听得这话不由得手上一颤,便见得李福达缓缓的站起身来盯着他们二人。 “然而,某家不甘心!不甘心呐!!” 第五百九十三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六) 一度,李福达认为自己是这造反世家数代人中最接近于成功的。 即便是没有成功,也能够重伤这大明国。 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他想多了。 国防军接手晋阳卫防务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这支军伍与以往大明军伍的不同。 然而当时他赶着到京师来,亦不曾细看。 直至抵达了京师,进入了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内就学。 李福达才真正的感受到了,成体系的训练之下一支军伍可以强大到什么程度! 然而他亦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如此去训练军伍。 为何?!因为太烧钱了啊! 帝国皇家军事学院这一期的人数约为三千余,其中他们这些指挥使级别就读的“指挥系”一百余人。 除了他们这些指挥使之外,便是曾经在数次作战中立下功勋升职的。 余下的亦分为两种:现役哨长凭功勋推荐就读,及各布政使司武举子。 这些人每日苦训,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哪样不得烧钱?! 早饭的大个儿肉包子,一碗碗的豆浆、杂粮粥。 午饭大块儿的肥猪肉,俩拳头大小的馒头、大盆的杂粮粥。 晚餐清淡点儿,但一荤三素还是有的。 跟着食堂一并出来采购的李福达扫了眼采购单子,瞬间心就凉了半截。 为何?!因为采购单子上显示,每月军事学院仅猪便须八百余口。 这还是活猪!除此之外,还会购羊三百余口。 更别说其他菜蔬、偶尔的果品了,拢共算下来军事学院一个月的食堂采购就得四千余两之多! 这……尼玛!简直就是烧钱啊! 更别说那些打造的铠甲、军械,还有那军事学院内的训练场地、阁楼礼堂。 拢共造下来,恐怕没个二三百万两银子打不住啊! 这还未算他们所拿的月银呢,月银最高的十余两、最低亦有三四两。 每月仅仅是他们这些人领的月银,就得五千余两。 直白的说,就是仅仅养这帝国皇家军事学院里数千学员每月就得万余两银子啊! 若是拓展到如今数十万国防军,军械整备、训练、日常消耗、月银发放…… 恐怕每月砸进去的,咋都得好几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特么……李福达咋养?! 他李福达就是砸锅卖铁、坑蒙拐骗,举家带着信徒们到处卖肾卖身卖苦力,也养不起啊! 若是弘治皇帝得知李福达咋想,估计会感慨万千。 还好朕有痴虎儿置办下的产业、收回的田亩支应,军械营造局各司又能生利不少。 不然这每月几十万两银子……朕特么也养不起啊! 但就这么放弃了?!李福达不甘心。 尤其是在李大礼与他说了,现在人心浮动的情况下。 李福达就更加的不甘心了,他已经悲哀的发现若是如此下去恐怕造反再无空间了。 现在找准机会行险一搏,或许还能有那么几分机会。 可若是任由大明如此发展下去,再从京师拓展到冀北、豫南、晋西……等等一片区域。 他李福达、他白莲,哪儿还能鼓噪着人起来与大明对垒?! 千里求官只为吃穿,半生忙碌仅为口粮。 李福达很清楚,若是有了口粮可饱腹、更有奔头在前方。 那谁还傻不楞登的愿跟他造反啊?!活不下去才被迫要造反的啊! “文杰,某亦不会让大家送死!” 李福达扫了一眼文杰的脸上,沉声道:“你先使人打探一番,不要吝惜银子!” “‘老头子’什么时候出来、带多少人,最好全都摸到!” 文杰躬身低头应是,李福达则是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若是事有不济,我等便再待时机!此番入京,亦是我等蓄积军伍之机!” 这话要是叫弘治皇帝听到了,估计能直接笑死。 你以为痴虎儿折腾这军部是为何?! 便是为了收回军权呐,且断绝了原卫所自行打造军械、自有粮秣的问题。 屯田尽数收回划归军部,再由军部呈交户部放与百姓自耕。 每年所收户部依市价,折合银币将账簿交予军部、将现银押送内库。 内库再根据各军所需,发放银两采购。 指挥使司为一旬申领一次,下辖卫所每月申领一次。 军械拨付则是收旧换新,若丢失则需罚银甚至除名军伍。 各级将校尉官晋升,全需功勋考核、军事学院或军校内再就读毕业方可获封。 更别说就读毕业后,分配区域必然非原籍而是转封他地。 同时各指挥使司负责将校,每五年一次转任…… 如此种种规矩,就是为了避免擅权之事发生。 可惜的是李福达对于军部、新军制几乎一无所知,所以还自以为能够如晋阳卫一般渗透进去。 “是!” 文杰躬身应是,随后便被李福达抬手挥退。 又写了几封信让李大礼带回去,稳住那些在干活儿的白莲门徒。 李福达这才神色阴郁的离开了这里,与采购的队伍汇合往军事学院内归去。 “虎哥儿,叫我说一气儿把他们全办了不就完了?!费那事儿干啥!” 熊孩子朱厚照如今身高已然已接近了一米六,体重更是接近于百斤。 身上的肌肉充满着男性阳刚之美,轮廓虽还是带着少年的稚气却亦开始崭露出菱角来。 刚刚打完了对战,从药浴池子里泡完澡出来的他被雾水熏的唇红齿白。 穿着一身玄色的道袍,在与张小公爷饮茶。 “此事殿下当多加学习,殿下尚小不知杀人、强攻非上上之策。” 张小公爷笑着帮这熊孩子把衣服拉扯直了:“都大人了,得注意一下仪容。” “我又不靠脸蛋儿吃饭!” 熊孩子撇了撇嘴,随即看着张小公爷那张帅的几乎让大明无数女子倾倒的俊俏面儿。 不由得叹气道:“且,我再好看也没有虎哥儿好看呐……” 如今在大明,读书人们推崇的是张小公爷横溢无双的才华。 勋贵商贾们推崇的,是张小公爷那无以伦比的计然神策。 而女子们……首先推崇的,便是张小公爷那张俊俏至让她们沉沦的脸。其次才是才华。 米鲁当时说小公爷的那句“不见螭虎终身误,但见螭虎误终身”之语,不知怎的传出去了。 顿时无数女儿家哀叹,此言一句便是道尽奴奴心声矣。 巡桃林的原本是张家的老亲兵们,可自从各家小姐、青楼大家们居然开始闯桃林后。 老亲兵们顿时就尴尬了,我特么管还是不管啊! 于是,姬武将们只好将巡桃林的任务接过来。 毕竟她们亦是女子,对于此事好处置很多。 为了应付这事儿,足利鹤小姐姐发挥了自己组织的特长。 与米鲁一并攒了一个“缟纻螭虎社”,这是个女儿家谈诗论文的诗社。 看名字也知道,这必然是个关于咱们张小公爷玉螭虎的诗社。 这“缟纻”倒是有专门的说法,典出《左传·襄公二十九年》。 其曰“聘于郑,见子产,如旧相识,与之缟带,子”,西晋杜武库则作注解。 “吴地贵缟,郑地贵纻,故各献己所贵,示损己而不为彼货利”,这意思就很明白了。 本宫这诗社不讲身份贵贱,只取己贵而惠与社友。 何为“己贵”?!她们加入诗社的,其贵必然就是玉螭虎张小公爷啊。 诗社之人,不讲身份贵贱。 每五日则抽签许一行人入桃林,与张小公爷相见一番。 已得者则需等下一轮,未得者继续抽签相见。 保证诗社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与张小公爷相见一番。 但平日里桃林是不许闯的,否则诗社除名并暂息抽签见面。 不得不说,足利鹤小姐姐带着米鲁这两位有着权谋之算的大家当真厉害。 三两下的便将这事情摆平,甭管是勋贵家女还是青楼大家全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虎哥儿,你说这李福达他还会继续造反之计么?!” 熊孩子朱厚照很快的放下了心思,对着张小公爷问道。 笑着给这熊孩子剥了一个橘子,小公爷轻声道:“无论他是否继续,此事都无碍。” “呃……为何?!此人世代造反,一直都是国朝大忌啊!” 熊孩子听得这话,不由得直接傻眼了。 内阁、军部再到他父皇弘治皇帝,对于此事都不敢不重视。 怎么到了张小公爷这里,似乎这件事情于他而言不再是大事儿了?! “若他临时起兵,的确所害甚大!国朝镇压,生灵涂炭……” 张小公爷说着,缓缓的站起来走到了草庐边上。 “现下既然国朝已经知晓了,那么他动或不动都不过是笑话而已。” 转过身来,看得朱厚照还待再问。 张小公爷笑着摆了摆手:“让殿下全程观摩此事,便是为了让殿下学习。” “若是一切由我揭破,那还有何就学寓意耶?!” 拍了拍熊孩子的肩头,张小公爷笑着道:“且待此事完结,殿下写一份心得与我罢!” 朱厚照见此,只能是撇了撇嘴。然后独自开始琢磨了起来。 弘治十五年,三月丁亥。 上御:于新贡院,策会试中试举人唐寅、徐经等二百九十九人。 大明帝国弘治十五年壬戌科,终于走到了最后一程。 无数人在翘首以盼,因为这次的殿试结束后真正的“考试”才会开始。 于文,经筵辩场之不见刀枪的厮杀。 于武,李福达默默的望向了军事学院内的天际…… 第五百九十四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七) 弘治十五年三月丁亥,殿试毕。 钦命谨身殿大学士刘健、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东阁大学士谢迁……等,入院充殿试读卷官。 次日,金榜出。 一甲赐进士及头名状元——唐寅! 无数举子见此,长叹不已。 “恩师!!” 那皇榜下之唐寅已是浑身颤抖,望着那皇榜数次方才转过身。 竟是整个人推金山、倒玉柱,对着那桃林方向“扑通~!”一声便是大礼拜下。 头颅在那石板上磕的“砰砰砰~”作响,他的一起来的江潮、许庭光二人赶紧上前便要将他搀起。 “恩师啊~!恩师再造大恩,弟子粉身碎骨亦难报偿!恩师!!” 再抬首时,唐寅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呜咽。 那额头上满是血迹,身上尽皆尘土。 但却无人笑话他半句,这些举子们都清楚唐寅是如何一路走来的。 弘治十二年舞弊案,对于他的名声和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即便是国朝判定他未曾舞弊,但这名声挂出去了如何能止耶?! 但唐伯虎这次直接连中三元就不一样了,人家上回能直中解元这次又连中三元。 你说人家作弊?!人家这本事,完全不屑作弊啊! “恩师再造大恩,李徵伯没齿难忘!今生若徵伯有负师恩,天厌之!天厌之!!” 边上的李兆先李徵伯,亦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礼对着桃林方向拜倒。 整个人竟是嚎啕大哭,江潮等人赶紧上前去又将他搀起。 知道李兆先情况的便叹着气,对着身边人解释了一番。 作为大学士李东阳的儿子,李兆先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啊! 父亲是四岁能做径尺大书法的神童,稍长又拜黎文僖公为师。 更是三年连过乡、会、殿三试,二甲第一的庶吉士。 然而李兆先却屡试不第,举人都没考上一个。 若说压力不大怎么可能?! “恩师再造大恩没齿难忘!衡父若负师恩,天厌之!天厌之!!” 徐经那更是激动的“砰砰砰~”的不住磕头,脑门上顿时猩红一片。 天见犹怜,徐家数代人倒在了科举这条路上。 徐经可谓是家族中如今最有希望,能够走下去的一人。 弘治十二年的那场科举舞弊案,几乎让徐经从此彻底绝望。 是张小公爷一手将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如今得中一甲三名探花郎。 这下,总算是能告慰先祖了。 其余的举子们听得身边知道情况的,说起这三人的故事顿时不胜唏嘘。 若非是玉螭虎这位少年恩师鼎力相助,恐怕这三人还在尘世间挣扎打滚罢! 祝允明等人亦是激动无比,他们虽然未曾高中于一甲之内。 但二甲前三十名,已是足够让他们激动的了。 小周管家的马车早已经在旁等候,将这些个自家少爷的弟子们好生哄上了马车这才离去。 看着马车的尘烟,一众举子们心生唏嘘。 而那些不曾及第的举子们则是若有所思,似乎……玉螭虎开了一间学馆?! 弘治十五年三月庚寅,上御奉天殿钦赐唐寅、李兆先、徐经……等进士及第出身。 并差文武群臣行庆贺礼。 弘治十五年三月辛卯,钦赐进士恩荣宴于礼部,命太师英国公张懋主宴。 三月癸巳,赐新科状元唐寅朝服冠带,赐诸进士宝钞。 三月甲午,新科状元唐寅上殿,率诸进士上表谢恩…… 弘治十五年壬戌科,终于尘埃落定。 其时,李福达刚刚结束了长达一个月的封闭强训。 科举结束,军事学院亦放假一日让他们游览一番京师。 李福达走出了军事学院,笑吟吟的与那些同窗告辞言道自己要去访友。 随后便脱离了人群,拐了几圈确认没有人跟着。 这才留下了暗记,让人用车马来接自己。 中途上再换乘了几次,最后李福达换上一身绸衫变得大腹便便留着老鼠须。 胖胖脸上的三角眼,让人丝毫看不出他之前原本的那副相貌。 顺着潮白河往大道上走一段儿,便会见着一条老旧的土路。 车子驶过黄沙土路,便会来到一丛树林边上。 树林内有着一座小屋,看起来似乎是猎户们歇脚的地方。 文杰等几人,已经在屋子里恭身等候了。 “情况如何?!” 小木屋里极为简陋,四周围布满着李大礼带来的汉子。 这些汉子们手上握着钢刀,警惕的瞧着四周围。 “‘老头子’已经确认三月戊戌,将出京往经筵辩场主持开场!” 却见文杰恭身垂首,沉声道:“但……护卫人数,未曾打听到。” 李福达点了点头,回首望向李大仁。 李大仁见状赶紧向前几步,低着头道:“几个消息源头显示,与文副总使所言一致。” “只是……护卫方面,亦未曾有消息。” 李福达点了点头,这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弘治皇帝出行的时辰能打听出来,这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如果连护卫的情况都打听出来,李福达第一反应就是这是不是陷阱。 “门中其他人情况如何?!还有波动否?!” 李大礼听得父亲问话,赶紧站出来低声道:“现下好多了!” “此番虽是工地上发了月银,但工地上的活儿亦接近收尾……” 李福达呼出一口气,这种工地本来就是一期做完就结束的。 门中的门徒们虽是收了月银,却也知道这只是此一回。 下回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活儿呢。 阔且,他们本来的身份可全都是白莲门徒啊! 这件事情如果揭破了,他们谁都不落好。 “飞鸽传书,让谢平他们动起来!” 李福达呼出一口气,沉声道:“你们加紧打听,哪怕只是模糊的消息也好!” “是!” 几人恭身应是,李福达则是继续问道:“金陵那边的货到了没有?!” “到了,但太扎眼全都存在货栈里。” 李大仁听得这话,站出来垂首道:“都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李福达听得这话,呼出了一口气。 缓缓的站起身来,开始吩咐一些细节上的事情。 譬如那些刀剑虽然不可以露面,但还得不时去检查一番不要出现什么问题。 下面门徒的心思要注意,别让他们有了二心。 再有就是其他的消息,也不要轻易放过。 尤其是各家勋贵亲兵的调动,还有在宫内执勤的侍卫们多加接触。 如此林林总总的一大堆,聊了近两个时辰才堪堪散去…… 经筵辩场的讲学在会试开始后,便没有再举行了。 各家都知道,殿试之后陛下将会亲自主持这场经筵辩讲。 谁能够决胜而出,谁就能够代表着今后国朝科举的主流! 甚至一定程度上,他们将代表着儒家官方承认的学派。 无数人都在翘首以盼,以至于大家对于唐寅他们考得一甲这件事情仅仅是唏嘘了一会儿。 然后注意力继续放在了这次经筵辩讲上。 在诸家学派们刚刚抵京的时候,还有各自学派的官员们往来见礼。 而在会试之后,这种往来完全绝迹。 大家都知道,无数双的眼睛都在盯着这经筵辩讲上。 如果这个时候还互相往来,那实在扎眼。 对于双方来说,这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瓜田李下,授人于柄啊! 湛甘泉此时已经移居了,如今他住在靠近潮白河的这专门的别院中。 当初大家搬过来,原因很简单。 这地方的营造是皇家、勋贵及户部,在朝中的诸家子弟们暗示了一番。 并出钱给他们包了院子,大家一琢磨也就搬过来了。 但真的搬过来后却发现,这地儿还真是不错! 侧可见潮白河水滔滔,内有活水浅湖锦鲤池塘。 小院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四周,错落有致下又别有一番风情。 门前铺设的是水泥十字路,还有暗渠中潺潺流水而过。 桃树、柳树,在这处别院四周随处可见。 整个别院四周却是由高墙围上的,更有军伍中下来的武侯更夫穿着制服昼夜巡查。 “咕嘟~咕嘟~”湛甘泉在自己的草庐亭子里煮着茶,他现在就很满意这里。 伦文叙没有再过来,湛甘泉现在是带着自己的弟子在这别院中居住。 一栋别院入门则有影壁,穿过便见明堂。 左右厢房为客房,明堂之上有二楼为主卧、次卧及书房。 明堂后方则是饭厅,拐出便是厨房。 卧房内皆设有浴室,茅房有三处有水可冲去。 不知这茅房是如何设计的,居然没有溢出臭味儿。 “老师,庠序教谕部已将公函送来了……” 远远的,一名弟子缓步上前恭身将一份信函递上。 “是信之公亲自送抵的,言道还有其他公函须送抵便没来拜访。” 湛甘泉点了点头,接过这封信函便摆在了身边。 “坐,静气。饮茶。” 几个弟子知道他的脾气,告了一声罪便恭身坐下了。 “你们可知,为师这次为何一定要前来京师参加经筵辩讲吗?!” 几个学生听得这话,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其中一人站起来作揖轻声道:“老师是为了弘我名教,传播学问!” “此为其一,但非全部。” 湛甘泉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的学生们,轻声道:“经筵辩讲固然重要,但……” “有一人,比经筵辩讲更重要!” 第五百九十五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八) “老师……” 学生们愣愣的望着湛甘泉,而他却举目顺着潮白河往外望去。 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学生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数年来帝国变化激烈,山岚烟雨风波乱!其根,则是在那位少年人身上……” 湛甘泉说着,捻须而笑:“《周易·系辞》曰‘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为师得悟,曰‘变则通,不变则壅;变则兴,不变则衰;变则生,不变则亡’!” 老人说着,背着手转过身来往着自己的弟子们轻叹道。 “变之基,乃其人。重于经筵,却不重其人。岂非如鹖冠子《天则》之言耶?!” 学生们听的湛甘泉此言尽皆站起,躬身长揖到底声音恭敬:“谨受恩师教……” 鹖冠子,据东汉应仲瑗《风俗通义》载曰: “鹖冠氏﹐楚贤人﹐以鹖为冠﹐因氏焉,鹖冠子著书。” 班孟坚作《汉书·艺文志》注曰:“楚人,居深山,以鶡为冠。” 其言录下,谓之《鶡冠》。后世又称《鹖冠子》。 《鹖冠子·天则》的那句话,便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原句。 其曰“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声”。 湛甘泉的意思,就是那些蠢货们都只盯着经筵辩场、经筵辩讲。 可他们也不想想,这经筵辩场最终根子在何处?! 那位身形音容隐没于桃林中的玉螭虎,才是这天下变革的搅动风云者啊! 蠢货们居然被这经筵辩讲遮了眼,不知道去探究这根底…… 着实愚钝! 山丹卫,城墙上军卒身着铠甲无比紧张的四处巡查。 从十数日前山丹卫外就开始发现有鞑靼的精骑在活动,整个山丹卫顿时无比紧张。 周边百姓甚至连夜迁徙出城,撤往后方大城先行暂待。 而此时的山丹卫是什么情况呢?! 《重刊甘镇志·兵防志·军制》载: “原额兵六千七百七十名,实际一千五百五十一名”,这特么是个兵员缺额高达五千多人的卫所。 这片区域又有多大呢?! 《重刊甘镇志·兵防志·堡寨》载:“山丹卫领堡一十有六”,十六个堡子才一千多人。 而且这堡子也不是平均分配人手,比如石峡口堡。 其“轮戍兵常额二千二百二十八名,实在兵七百零二名,其中骑兵六百三十七名”。 这一个石峡口堡子,就占掉了七百多人。 剩下的十五个堡子里有多少人,这就可想而知了。 于是,当鞑靼精骑开始出现在周边的时候。 不需要卫所这边知会,沿途的百姓们很理智的选择直接连夜拖家带口进大城里去。 山丹卫外二十余里处,火筛的大营就扎在了这里。 谢平恭恭敬敬的将一张纸条递给了莫日根,直至现在他也不能靠近火筛二十步。 和他完全不同的是,朱忠、铁佛却可以在火筛右侧坐下来。 甚至火筛还不时会叫他们上前,给他们赐酒。 “你们的总使,已经确认要发动了吗?!” 火筛笑吟吟的接过了这张纸条看了一眼,摆手就让莫日根拿回去。 谢平躬身行礼恭敬无比的道:“是的!大汗,现在可以行动了!” “哈哈哈……好!我们就从山丹卫开始,让本汗看看你们白莲的实力在哪里!” 火筛轰然起身,对着身边的莫日根沉声道:“让孩子们都动起来!” “是!!” 莫日根昂首之下匆匆而去,未几便传来了轰鸣的吵杂声。 火筛哈哈一笑,摆手让他们随着自己走出了大帐。 却见账外无数的鞑靼骑兵们翻身上马,牧民们驱赶着牛羊、收起帐篷。 谢平虽是白莲的重要人物,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心怀造反之梦的绿林土鳖啊。 他平日里最大的见识,也就是那些卫所里百十号亲兵的千户。 其余卫所军卒散漫糜烂,跟他们绿林里稍微大点儿的山寨都比不了。 火筛如今是整合了整个鞑靼,麾下精骑五万有余。 带牧民十余万,拢共下来二十余万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这如何能不让谢平这等仅仅是见过数百号人的绿林土鳖,现场就给吓傻啊。 因为白莲即便是平日里集结人手,那也都是极为小心的。 了不得三千来人了,可人家这一家伙那就是数万骑兵、二十余万人的移动…… “快!让人马上通知山丹卫,立白旗放人入城!!” 谢平脑子嗡嗡嗡的作响,赶紧对着远处跑来的白莲门徒嘶吼着。 没辙,轰鸣的马蹄声之下不嘶吼根本就听不见。 那白莲猛图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战马,随后快马出营杀奔山丹卫各堡。 “走罢!本汗应允你,若是白莲真的展现出实力来……” 火筛背着手走在前面,声音幽幽的传来。 “那么,本汗不介意派出五千骑助你们成事!” 谢平听得这话不由得有些激动了,这至少是火筛第一次松口要派兵相助。 若得火筛五千精兵相助,那么洛川的起兵未必就不能杀抵京师啊! 只可惜晋阳卫现在被调离了,否则的话洛川配合晋阳卫起兵。 再杀往京师,未必就大事不成呢! “大汗,多说无益!且看我白莲之力罢!” 谢平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知道想要从火筛这里得到更多。 那么白莲就需要展现出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否则的话火筛哪怕是去了五千精兵。 若是事有不济,恐怕人家这些骑兵跑的也会更快罢。 山丹卫的数个堡子外,轰隆隆的马蹄声传来。 便见得几骑率先远远的拍马杀来,堡子上的几个汉子看着那几骑打出的旗帜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开城门!亮白旗!!” 几名军卒听得这话似乎丝毫不讶异,飞快的吼叫着让堡子开启大门。 亦是同时,大明的军旗从城墙上被摘下。 一杆巨大的白旗被树立起来,堡子内的数十军卒尽数涌上城头观望着。 随即他们便感觉到了地面“隆隆隆……”的震动。 “来了……来了……来了!!” 白莲门徒们无比激动, “总使大人妙法无双!神通广大!真空家乡,世间无双!!” 第五百九十六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九) “撤!赶紧撤!!” 石峡口堡子千户声竭力嘶的嚎叫着,身后跟着六百余骑隆隆飞驰。 挡不住!明显就挡不住的。 四周围的堡子几乎全部失陷了,这位千户甚至能够看到远处的堡子挂起了白旗。 他只有六百余骑啊,可漫山遍野、遮天蔽日轰然杀来的鞑靼人少说数千骑!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这六百余骑飞马后撤。 再慢点儿,说不准就被人从后面直接围住了。 如果没有其他堡子形成犄角互相协助防御,仅仅是他孤军奋战也许一天都撑不住。 山丹卫一十六堡,仅仅是不到半个时辰全部陷落! 直接举起白旗换上了白莲门徒衣装的,就达十三个! 随着十六堡陷落的同时,之前隐藏在山丹卫附近四千余人亦同时窜了出来。 谢平也是这个时候,总算是感到了丝丝的底气。 好歹他现在手上有着五千余战力了,虽然这些人跟鞑靼精骑比起来…… 那也就是西夏铁浮屠跟丐帮分舵一摞乞丐大聚会的区别,但长短是棍儿、多少算批人啊! “大汗!大汗!此番十六堡,亦顺利拿下!不知道大汗……” 有了人手,谢平就有了去找火筛的底气。 火筛此时带着铁佛等人,则是在城墙上巡查了一圈。 见得谢平过来,便笑着道:“五千骑,本汗会让莫日根、朱忠随你的人一并去。” “只要你的人跟得上。” 谢平听得此语不由得大喜,火筛则是摆手道:“但这十六堡所获粮秣甚少……” 这话一说,谢平心里一顿敲里吗! 尼玛捞了大明山丹卫一十六堡还不满足,还要劳资给粮秣! 但看着堡子外已然入关虎视眈眈的数万鞑靼骑兵,谢平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们既然是准备在洛川骑兵,自然是准备的粮秣不少。” 好罢~好罢,看来人家这都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谢平还能说甚子?! “还请大汗出兵,某这便修书一封让人立即往洛川准备……” 说着,谢平吐出一口气道:“某亲自随您的骑兵前往!” 火筛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神中尽是“小伙子,很懂事嘛”的表情。 “此事倒也并非不可,只是你走了这里的五千余人……” 谢平对此倒是自信满满:“大汗不必担忧,某会带负责的几位与您相见!” “他们会为大汗先驱,为大汗开路往秦地进发!” 火筛笑眯眯的对着谢平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甚好!” 说着,便命人将莫日根、朱忠叫过来。 鞑靼本部四千骑,及铁佛、朱忠那边的一千投靠来的大明人一并出发。 : : 与谢平一并,往洛川杀去! 谢平则是呼喝着让人领过来三人,这三人见得谢平赶紧拜下。 “见过副总使大人!” 谢平呼出一口气,将三人搀起来并将前面的那位一把带过来。 “大汗,这位是苏豪清!为我白莲护法,亦是此番起兵山丹卫领兵之人。” 这汉子看着年纪四十上下,高瘦白面一双倒三角眼让人看着便有些心惊。 但这汉子却不敢跟火筛吊歪,别人不清楚他在山丹卫能不知道火筛的大名么?! “苏豪清见过大汗!” 火筛笑眯眯的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苏豪清也知道,自己在人家火筛面前屁都不是。 给他个笑脸就不错了,毕竟人家这可是跟大明真刀真枪干了不少仗的。 谢平也清楚,自己手上现在就一溜的乞丐杂兵。 人家火筛是鞑靼精骑,瞧不上他们也属正常。 “大汗有事,可命苏豪清前来即可!他可代表我白莲说话。” 火筛照例亦是嗯了一声,无所谓的用着马鞭抽打着靴子便直接走开了。 苏豪清低着头,脸色有些难看。 “老苏,你且先忍着!莫要与火筛冲突,要以总使大人、神教大事为重啊!” 见得苏豪清脸色不好看,谢平只能是叹气安慰道:“某在塞外,亦是求着人家相助的……” “若无火筛助力,这大事如何能成?!将来兵强马壮,不愁找不回这个场子!” 苏豪清对着谢平拱手沉声道:“某晓得轻重,副总使且放心!” “好了,你且回去安抚一下孩儿们。莫闹出事端来。” 谢平对着他拱手道:“兵贵神速!某这便与火筛的骑兵往洛川去!” 苏豪清神情肃然的点了点头,谢平则是匆匆下去与火筛要求立即出兵…… 京师内,人群熙熙攘攘如故。 军事学院集训了一段时间后,就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了。 队列操演、军纪要求依旧如故,但他们的训练重点放在了小阵型互相配合作战上。 据说第三个月是最新式的火枪、火炮的使用,很快他们将会学习到骑兵作战的要点。 呆在军事学院中的李福达则是越学越心惊,越学心越凉。 尤其是知道皇家军官学校所学,乃是对敌直接作战之后他就更加心凉了。 那些可都是从战阵上拿到了功勋的老卒啊,若是再经历此训成为将校。 可想而知他们回到了军伍中后,整个军伍的作战能力会提高多少。 越是了解就越是恐惧,这种恐惧甚至让李福达在半夜惊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底细一点儿也不干净。 电脑端::/ 也就是说,他正在受训、正在了解的这支军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擒杀他满门的主力。 必须动手!无论成或不成! 李福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继续下去的话他不会再有机会起兵。 大明现在走上的路途他已经完全看不懂了,他只看明白了大明越来越强。 若仅仅是如此他认怂,从此做个顺民亦无不可。 但作为造反世家,他留下的尾巴太多了! 顺着尾巴一路追查下去,他李福达的身份迟早要曝光的。 到时候……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此番放手一搏,功成则顺势起兵亦搏天下!若是不成……” 李福达双眸中闪过一丝丝的狠厉:“也需斩了首尾,好歹给我李家留下些许根子!” 第五百九十六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十) 几匹快马在官道上飞驰,那马上的汉子毫不避讳的挂着明晃晃的刀剑。 这几个汉子面目阴骘、身材高矮不一,然而从身形便可看出来都不是善茬儿。 几人在寨子城前缓缓的勒住了马头,互相看了眼。 便有一人用皮袄将刀藏起,随后打马继续往前朝着城门行去。 城门前几个衙役打着哈欠在收城门税,见得来人几个衙役顿时不打哈欠了。 赶紧站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来人,来人点了点头。 拨转马头便打了个呼哨,远处停留的那数人飞快的打马过来。 “让老狗他们准备一下,副总使大人已经带着大军入关了!” 这话听得几个衙役一阵激动,昂着头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些什么。 但那汉子却看着他们道:“莫要呼喊,赶紧准备去!” 这些个衙役们居然连城门税都不收了,几把抓上了篮子里的铜子儿塞到了口袋里。 随后便呼啦啦的往城里跑,甚至那收税的摊子都不管了。 “哈哈哈……天助神教!那县令半月前接令回京述职,如今整个县衙都是咱们的人哪!” 县中大户陶家老爷陶易疯狂的大笑着,他是李福达的第一批徒弟。 当时李福达逃到了洛川化名李午,他接触之下惊为天人。 随后亦是在陶家的多次鼎力相助之下,李福达才得以顺利的在洛川发展起来。 “小的们!全部着甲、提刀!反了!反了!!” 一群群的家丁、那些落草藏在陶家的悍匪大盗们,顿时群起而出! 陶家既然有造反之心自然是遍撒银钱,没少置办铠甲刀枪。 陶易一声呼喝之下,数百人“哗啦啦~”的穿戴上了铠甲。 很快的便集中在院子里,跟着陶易一并杀了出去! 此时这城中几乎尽是白莲门徒,谢平夸口白莲在洛川有着数万人不是瞎说的。 仅仅是此寨子城内,便有着万余人马! 如今全数换上了白莲衣装,呼啦啦的开始字啊各自香头们的带领下集结。 县令已经回京述职了,而新任的县令还没有到任。 这周边的卫所早已被渗透的千疮百孔,些许非白莲教徒的见状也只能被裹挟进去一并参加。 于是,这洛川如今可谓全都是白莲的天下! 洛川境内一时间风起云涌,无数快马在官道上肆无忌惮的飞驰着。 一个个的庄镇轰然炸起,白莲的装束、旗帜被竖起来。 无数的白莲门徒们红着眼珠子,嚎叫着汇聚到了一起开始分发兵刃。 各香头、门长则是踌躇满志,他们都是得了信儿的。 副总使大人已经与鞑靼大汗火筛,带着数万鞑靼精骑打下了山丹卫。 现在五千鞑靼精骑正在赶来,所有人飞快的起兵、准备粮秣。 五千鞑靼精骑啊,除非是京师里的那位虎头老国公杀来。 否则的话,这五千鞑靼精骑完全可以横扫这秦地大部分卫所了。 于是一时间所有人踌躇满志,他们可都知道总使大人如今在京师活动。 具体要做什么不知道,只知道要做大事。 洛川,反了! 京师内,李福达结束了一天的训练默默的回到了宿舍里洗漱好。 带上儿子从郭勋府上请来,使了不少银子弄来的请假单子开始往外走。 “老张,节哀顺变……” 李福达的眼皮子抽搐了几下,勉强的对着这些“袍泽”点了点头。 妈卖批!郭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给自己弄来的单子请假理由居然是“奔丧”。 但毕竟是要请假好几日,算来算去也只有这类的理由最合适。 总不许连奔丧都不让去罢?! 大明是个讲究于礼教的封建社会,对于人伦大礼那是极为看重的。 成化年间得宠太监父亲来京寻亲,结果这太监因为当年父亲阉了他送到宫里。 于是一直怀恨在心,打死不肯认父。 谁劝都不好使,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当时的宪宗甚至宫里的太监都疏远他。 最终这位太监落得个发配皇陵点香的下场,不可谓不凄惨。 “节哀……” 到了门口,又被人道了一声这话。 李福达差点儿杀人的心都有了,麻痹劳资这是要去造反啊! 你们都给我道“节哀”算是怎么回事儿?! 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离开了军事学院,外面的车马早已准备好了。 顺着官道驶向了沿途暗处,然后李福达换过一身衣裳悄然下车。 转过了一道荒林后,李福达扛着锄头变身成了一个农夫。 穿过了一道田埂,跨过一道小土坡后他又变成了一个猎户。 这个时候他又回到了官道上,边上远处的小山包乱石堆里绕了一下。 在一块巨石前推了一下,便“轰隆~”的打开了。 这里面居然极为宽敞,看起来至少能容纳下二三百人不至拥挤。 “总使!!” 李大礼、李大仁、文杰……等等一大批白莲的核心人物,如今尽数在此。 对着他们点了点头,李福达摆手让他们都坐下。 “确定‘老头子’会从这里走么?!” 文杰首先站起来,躬身垂首:“确定!属下从两个内官、两个侍卫那边拿到的消息。” “父亲,我亦确认过了!郭勋说漏了嘴,‘老头儿’会从这条道去经筵辩场!” 却见李大仁站起来,沉声道:“随行的护卫,现在能够肯定的是至少三千铁骑!” “嘶~~”李福达深吸了一口气,三千铁骑! 这个数字可是不小,而且这都还是精锐骑兵…… “若是提前挖一些陷马坑、做些许拌马索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李大礼这个时候站起来躬身道:“晚间休息,我们能出来四千余人……” “但会比较麻烦没法一次到齐,得分批出来……” 李福达点了点头,这也能理解。 毕竟一下子数千人离开了他们的营房,这实在动静太大了。 分几批人走,这就不那么显眼了。 “我们的‘货’在码头上,车马已经准备好了可以送抵此处。” 李福达吐出一口气,却见文杰飞快的在桌子上铺下一卷图。 上面勾勒着京师、经筵辩场、军事学院、潮白河坊市……等等地段,还有路径。 “这条路径是最近的,老头子要赶赴到经筵辩场主持就必然会从这里过。” 李大礼点着地图上的路径,沉声道:“这条是新直道,初修好知道的人不多。” “它足够快捷、知者不多,这亦是老头子会选择这里的原因。” 说着,李大礼顿了顿:“但它也有问题……” “此处因为是新路,较为荒僻、距离军事学院、学校等较远。” “哪怕是最近的军伍赶来,亦须一个时辰!” 却见李大礼在道路上划了一把,沉声道:“因为荒僻,亦可藏兵!” “我打听过了,依习惯老头子开拔前会有精骑先行查探是否有人藏匿。” 李福达点了点头,这是必然会有的事情。 毕竟是皇帝出行么,若是连基础的查探都没有的话太不合理了。 “今晨他们已然前来查探了一番,方才又有一标人马前来查探。” 文杰这个时候拱手沉声道:“属下听闻,他们明早会在直道两旁再行查探……” 也就是说,布置的人手一开始可不能太靠近直道。 “而我等所在的这处,正好是距离京师及各处抵达所需时辰都相近的区域!” 点着地图,文杰沉声道。 “属下建议,今夜便开始布置!将货送来,开始分派准备!” 李福达的手指不断的划过地图,双眸不断的在地图上扫视。 他此时脑海中闪过的,是各区域之间的距离、地图上的标注是否正确。 如果快马赶赴过来,得需要多长时间、骑兵追过来需要多长时间。 周边有哪些区域可以撤离,如果全伍都为骑兵又应该如何应对…… “开始调人过来,货也全都送来!马上开始准备!” 李福达“啪~!”的一掌拍在了桌面上,牙咬的“咯咯~”作响。 “先行过来五百人,天色一擦黑就过来!” 顿了顿,李福达转过头对着李大仁沉声道:“大仁,你过货栈将货运来!” “大礼,你回去盯着营地!若是出现任何动向,立即发警示!” 说着,李福达对着文杰道:“文杰,你这边带队过来!沿途要小心,避开眼线!” “谢平飞鸽传书已至,火筛大军已入关内!且占住了山丹卫十六堡!” “洛川一县亦传来消息,起兵顺利迄今已聚五万兵马!便等火筛五千精骑支援,便可趁势攻城!” 李福达说着,双目斥候低声咆哮:“诸位!我教大业一搏,便是明朝!!” “便是明朝!!” 低声沉喝之后,所有人肃然抱拳离去。 一道道的身影开始窜向了潮白河码头、工匠营地,甚至还有前哨盯着前方警惕可能前来的侦骑。 李福达在密室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却见他突然起身,绕着这间密室内绕了一下。 很快的在一块大石板前停了下来,用手按了按轻轻的将石板“咔咔咔……”的挪开。 顿时,一个黑幽幽一人高的洞口显露了出来。 李福达这才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石板盖了回去。 再清扫了一遍周边,确认没有任何问题放才罢手。 第五百九十七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十一) 李福达默默的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时候,文杰、李大礼回到了营地内。 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开始等其他白莲的门徒们下工。 “少使,文某建议以香头带队再用货车运抵为好。” 文杰对着李大礼躬身抱拳,轻声道:“否则,数百人出行实在太过扎眼!” 李大礼琢磨了一下,觉着似乎也是如此。 尽管在这营区里足足数千人,数百人消失并不会太过起眼。 可一下子数百人出现在官道或者郊外,这就太打眼了。 毕竟路途上哪怕几十号人聚在一起,都非常的扎眼。 更别说几百号人呼啦啦的凑一块儿了,这特么不是告诉人家:我要搞事么?! “唔……文副总使此言有理,可临时临急如何寻来如此多车驾啊……” 有道理是有道理,可车从哪儿来?! “少使,文某倒是有些车马行的朋友。” 文杰拱手对着李大礼道:“马车可以寻来些,只是大概都是货车有些发闷。” “这倒是无妨。” 文杰点了点头:“驾车的全部用咱们自己人便是了,外人不方便……” “届时文某亲自领路,不需给他们说要去何处!只需领他们前往就是了。” 李大礼听得这话更是点了点头,文副总使考虑的周到啊! 这样可以极大的避免事情的泄露,哪怕是这些人出现了问题自家父亲也不会暴露不是。 两人商议了一阵,文杰便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便有数十辆货车被人赶来在营区边上一字排开。 亦是这个时候,下工了的白莲门徒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他们好奇的看着这些货车,倒也没有人发问。 一群群的香头被召集起来,到李大礼的屋子里去叙话。 “不要问去哪儿,只需跟着副总使走就是了!” 这是李大礼的原话,这些香头们亦惯于李家这几个人的诡秘。 是以不敢多问,反正跟着走就是了。 而且这些香头都是分批出屋子的,第一批香头们出来后便默默的开始聚拢人手。 随后分批走出营地,开始默不作声的登上马车。 登上马车的人都知道,这一走意味着什么。 但他们没有选择,自从成为了白莲门徒还来到了京师…… 他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国朝再宽容,也不会容忍造反之徒。 尤其,他们是白莲…… 李大礼打开了窗子,默默的看着文杰对他拱手作礼。 点了点头目送他将第一批人送走。 酉时刚过,戌时方启之际。 李福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起身走到了洞外。 几个下属见状赶紧围了上来,李福达眯着眼睛轻声问道:“有没有动静?!” “半个时辰前,一队精骑刚刚巡查过这条直道。” 李福达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我们的人呢?!” “来了!” 远远的,便见得一支商队模样的人马驾着货车隆隆抵达。 李福达远远的看得火把下,领头的是文杰。 后面跟着赶车的,有几个都是他认得的香头。 这才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且不露面,你们去安排!让文副总使来见我。” “属下明白!” 赶车抵达的文杰,很快的被带去见了李福达。 密室里,李福达皱着眉头望着他:“怎的如此之晚?!” “路上遇到了官军,还好通州的路子在。遮掩一番,掏了些银子放行了……” 对于这番解释,李福达似乎并不意外。 点了点头道:“路绕一绕,晚些也不怕。” “属下明白!” “去罢!注意安全……” 文杰似乎感激的点了点头,拱手躬身缓缓的退出了密室。 李福达这个时候又转出来,看了一眼确认了好几个香头都是自己认得的。 这才转身回到了密室里,再没有出现…… 外面的那些下属则是不断的开始安置这些个抵达的人手,毕竟随时可能有骑兵来查验。 送完第一批人文杰便匆匆回去,准备运载第二批人。 此地距离营地虽不算远,步行却亦需近一个时辰。 车马反而是快多了,但往来一次得半个多时辰。 于是第二波次的人手,文杰近乎加塞了一倍多。 足足将七百多人一口气拉来了,再跑两趟的话倒是可以将人都送到这里。 “大仁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都没把货送来?!” 李福达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看了看天色一股不安感从李福达的心头升起,几个下属这个时候走上来躬身拱手。 “少使迄今未归,但算算时辰应该差不离了。” 却见一名下属低声道:“潮白河坊市夜晚往来人员亦极多,搬运货物恐怕太过扎眼。” 李福达点了点头,眼神扫过了一下那些个已经抵达的人手。 猛然间,李福达的眼角抽搐了几下。 不对!非常的不对! 太……安静!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白莲门徒的脾性,他们…… 不可能这么安静,李福达一摆手让下属退下。 自己则是默默的走出了洞口,开始从边上观察这些抵达的门徒。 几个香主站的位置……很不对,他们居然是没有站在主位上! 而且看起来,他们似乎对于自己手下中的几个人有些惧怕。 时不时的眼神会瞟过去,但又迅速的回避开。 这显然不是一般香主会去看属下的眼神,倒是像自己的下属看自己的眼神。 “呼~!”猛的一阵劲风袭来,李福达却似乎早有预感一般。 却见他已然弓身、弯腰,整个人居然像是脚上装了冰鞋一般飞速的后滑出数尺。 “鹰爪孙!护我!!” 李福达双目圆瞪,猛然嚎叫了起来。 “嗷~!”那几个原本在边上的下属目眦欲裂,便见他们“啷呛~”一声便抽出刀来。 然而还不等他们动手,几根包铜短棍“扑~!”的刺中了他们的腰眼。 这几条汉子“啊~”的发出惨叫,随即又一棍“啪~!”的抽在了他们的手上。 掌中的长刀“啷呛~”一声跌落地上,更是几条子午鸳鸯拐“呼~”的一下穿过手臂叠住后背。 直接将他们整个人锁住,同时更是腿窝一阵钻心的疼! 整个“哗啦~”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两道飞索“呼~!”的将他们套住锁紧。 这几人仅仅是将刀抽出来,甚至连一招都未曾使出便直接被拿翻在地。 “刷刷刷~!”李福达似乎也没有指望过属下能冲过来,立在地上便是猛然身形再退! 同时双袖中十余枚钢镖疾射而出,这些年苦练下的刘海金蟾手在这一刻派上了用场。 却见那些试图要冲上来的汉子“当当当~”的打掉了几枚镖,却亦有几人闷哼一声翻倒在地。 “莫动!这妖娆的镖上淬了毒!” 而这追击的汉子们被他如此一阻,却是慢了好几步。 李福达此时距离密室的洞口不远,一个窜身“呼~”的便冲回了洞**。 “轰隆~!”一声巨响,那洞口竟是落下了一道巨大的石门生生的挡住了洞口。 亦是此时,一个尖细的怒吼声响起:“炸开它!!” 人群中窜出几个汉子,拿着两个竹筒一般的家伙什便是抵住了这石门。 抽出火折子“呼~”的吹了口,点上撚子便迅速跑开。 “轰!!”的一声巨响,这石门“隆隆隆……”的向内翻倒。 这些个汉子们抽出长棍举着盾“呼~”的一下冲了进去,火把同时也点亮入内。 亦是此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壮年汉子亦冲了进去。 “直娘贼!给咱家搜!!” 这些汉子得令飞快的铺开,很快的便有人发现的石板的不对。 几个汉子“呼~”一把将石板掀开,便看到秘道。 “局座,这处石板有秘道!” 那被叫做局座的白面汉子身上的内甲“哗啦啦~”响着,但却几个纵跃便冲到了石板的秘道前。 “追!!” 这局座脸色铁青,嘴里“桀桀桀……”的笑着。 “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呐!知道他李福达不好对付,没成想居然如此奸滑!厉害!” 而在距离此处约一里多地儿之外,一道身影从猎户屋子中窜了出来。 这人的面目阴冷,嘴唇抿着低着头走出了屋子。 出了屋子之后他便往树丛外的山包走,山包下是一间孤零零的茶馆。 茶馆门前则是官道。 这汉子默默的走到茶馆后面,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来翻身上马。 随即催动着战马,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官道上…… 潮白河坊市货栈,李大仁身上套着绳索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怕人。 而他的身边则是跪满了,跟着他一并的白莲门徒。 好一些甚至李大仁都以为,是藏的很深的、决计不可能被发现的。 然而他们现在一个不漏的,全都跪在了这里。 在他面前的是身着内官服饰,轻轻抿茶的一位老者。 他身边的那些货箱全都打开了,里面是一幅幅的铠甲、一把把刀剑。 “咱家不知道你是吃了什么猪油蒙的心呐,居然到这天子脚下来闹腾……” 那端着茶碗内官模样的老者“桀桀桀……”的笑着。 “莫非,你李家真当咱家是死人么!!” 第五百九十八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十二) “胜者王侯败者寇……” 李大仁望了一圈身边的这些个白莲的门徒,一脸绝望:“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桀桀桀……” 那端着茶碗的内官听得这话,不由得笑开了:“倒是有几分硬气!” “咱家……最喜欢硬骨头!” 相比起李大仁来,他的弟弟李大礼就惨多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支军伍竟是将整个营区,全部都包围了! 无数的火把“呼啦~”亮出来的时候,李大礼整个人都是蒙的。 一门门火炮黑幽幽的炮口,在火光下显得狰狞无比。 带着面甲的黑甲军卒“咔咔咔……”的开始进入营地,咆哮声很快的在营地上空响起。 “调查局办事!顽抗者格杀!!” 李大礼的心一下子从胸口凉到了腚眼儿,但他来不及做出反应更心凉的事情就发生了。 那些军卒冲进了营地的同时,他屋子的大门亦被“轰隆~”的一下子撞开了。 便见得几个黑幽幽的事物被丢进来,随后“砰~!”的炸开! 一团团的粉末带着辛辣刺鼻的呛味儿,猛然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李大礼和屋子里的二十个香头,“咳咳咳……”的咳的鼻涕眼泪一并喷溅。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噼里啪啦~”的吃了一顿棍子。 腰眼更是被“扑扑扑~”的痛了好几下,疼的他们嗷嗷惨叫。 随即便有人用绳索将他们捆上,拎到了外间。 李大礼还没从难受中解脱出来,便被“哗啦~”一桶水当头浇下。 “白莲妖人首领李福达三子李大礼,确认无误!” “白莲妖人香头傅晋、常方毅、俞标、马同峰……等,尽皆擒获!确认无误!” 李大礼这会儿才缓过劲儿来,抬首茫然望去。 却见自己身边四周除去这些个黑甲军卒之外,所有的白莲门徒尽数被扎捆着跪倒在地。 再往身前不远处望去,便见得一身着黑色金星甲胄虬髯中年汉子笑眯眯的望着他。 这汉子身边则是站着好几个甲胄与他相似的壮汉,只是他们都戴着面甲看不清相貌。 “大人冤枉啊!小的只是晋阳来的工匠,为国朝修造学馆的啊!!” 李大礼脑袋在地上磕的“砰砰砰~”直响,那汉子笑眯眯的望着他叹气道。 “李大礼啊,你何必遮掩呢?!某家都带队来此,必然已是确认你的身份了……” 那汉子望着李大礼,叹了口气:“莫想着还能瞒住什么了……” “某家与你说实话罢,你李家从此……可以除名了。” 李大礼听得这话,不由得“噗通~!”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牙齿“咯咯咯~”的不住上下打着作响,脸色一片惨白。 正在打颤的双腿之间,突然一阵骚臭传来…… “留几个人看着营地就是了,你们也借这个机会好好跟大汗套个近乎。” 山丹卫,朱忠对着苏豪清叹气道。 “兄弟,听哥哥一句劝!这形式比人强啊!” 苏豪清对着朱忠拱手叹气,无奈的道:“哥哥名号,小弟亦是听过的……” “唉……都是当年的事儿了,如今人在矮檐下啊!” 朱忠拍了拍苏豪清的肩膀,感慨的道:“既是起兵了,便没得回头路了……” “哥哥还指望你们能成事儿,将来也好落叶归根埋进祖坟里……” 苏豪清感激的对着朱忠拱手:“谢副总使亦说了,小弟还得多仰仗哥哥……” 朱忠摆了摆手,叹了口气。 “一会儿我从鞑靼人那边弄些许烤羊来,也给其他孩儿们尝点儿肉味儿。” 说到这里,朱忠顿了顿:“酒就莫喝了!不是哥哥小气,是怕误事。” “哥哥想的周到,一切就拜托哥哥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就此分开,朱忠让人一会儿领苏豪清去大帐。 言道在大帐里可让铁佛哥哥引荐一番,带些许能打的过去。 万一火筛要试他们的成色,恐怕免不得要动手一番。 苏豪清逐一称是,又是一番感激。 在朱忠离开后,便命人把十来号香头全找来。 又选出几个有眼色的、些许能打的,尽数都给带上。 这才请朱忠留下的人引领着,向火筛的营帐行去。 沿途上,苏豪清看着那些鞑靼人望向他们的眼神近乎都是嘲讽。 那眼神似乎就跟在看傻子似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 顿时苏豪清心下不由得生出一股怒气,同时又暗暗感激朱忠的提醒。 没一会儿,苏豪清便穿过了层层的狼卫来到了火筛的大帐前。 在通报了一声获得允许后,才得以进入。 “刀子可以带入大帐,但马鞭别带!” 这是来自于朱忠的提醒:“门外有柱子可以挂马鞭,挂上去就是了。” “鞑靼人的习惯里,刀是切肉的自然可以带。” “但马鞭……是抽人、拿人的,带着马鞭入帐跟咱们带刀进屋一样严重。” 仔细看了一下,那帐门外确实有根柱子挂着不少马鞭。 苏豪清一挥手,便亲自先将马鞭挂到了门外的柱子上。 果然,那些门前的鞑靼人脸色变得友善了些。 “哈哈哈……苏豪清!本汗没有记错你的名字罢?!” 进门后,苏豪清首先看到的便是坐在最上首的火筛。 他今日身着一套典型的鞑靼罗圈甲胄,只是上面镶嵌了更为精良的钢片。 “没有记错!某苏豪清,谢过大汗!” 火筛摆了摆手,让他们就近些坐下。 苏豪清躬身以鞑靼礼道谢,随后便在右侧坐了下来。 左侧一面全部都是鞑靼人,而能够有资格在火筛身边坐下的却是一个大明人。 这大明人身材庞大肥硕,光着头、长着一张弥勒似的笑脸。 “这位是铁佛,你们倒是可以亲近亲近!” 苏豪清听得火筛的介绍,赶紧站起来对着铁佛抱拳:“见过铁佛哥哥!” 铁佛亦是笑眯眯的站起来,端着酒碗走了下来。 却见他到苏豪清的身边,哈哈一笑敬了他一碗酒。 待苏豪清“咕嘟~咕嘟~”的将酒喝完后,铁佛才笑眯眯的轻声道。 “某家铁佛,还有个身份是……” 第五百九十九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十三) “大明帝**部谍报司漠北分司提司……” 铁佛脸上笑眯眯的,一团和气有若弥勒。 然而那说出的话语,却直接让苏豪清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铁佛哥哥莫要说笑……” 苏豪清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牙齿打颤“咯咯咯……”的作响。 “某在这事儿上,不曾说笑……” 铁佛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苏豪清猛然感到自己的后颈有些发凉。 这道寒气他很熟悉,这是从冰冷的刀锋上传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别人已经摸到了他的身后刀锋架在了他的后颈。 顿时苏豪清浑身僵硬,连动都不敢稍动。 他很清楚,那人能无声无息的摸到他身后以刀对颈。 那就说明人家随时可以手起刀落,取了他这颗吃饭的家伙。 腰间的刀子直接被人取了去,随后双手被猛然擒住整个人“轰隆~”一下被按在了案几上。 “大汗!大汗救我!!” 苏豪清绝望而凄厉的嚎叫着,双眸中充满了祈求的望着上首的火筛。 火筛怜悯的看了过来,叹气道:“又不会死,你怕甚?!” “大汗!您可是出兵山丹卫了啊!明国不可能放过您!不要中计啊!!” 这话一出口,火筛还没来得及回答。 便听得他身后的屏风传来“噗哧~”一声笑,火筛略有些无奈又带着宠溺的回首望去。 “好了,今夜事毕矣!我的明珠,你可以出来走走了。” 苏豪清抬眼望去,便见得那屏风后面转过来一身材高佻生着一双湛蓝色眼眸。 身着鞑靼服饰,看起来丰盈玉润的鞑靼少女。 这少女眨巴着那双湛蓝色极为媚惑的眼眸,对着苏豪清叹气道。 “你这人怎的如此愚钝?!铁佛在我火筛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便见这少女抚着额头叹气道:“他能在我父汗的帐中擒你,难道意思还不够明白的吗?!” 这话直接叫苏豪清面皮涨红,满心羞愤的无以复加。 太尼玛打脸了啊!人家都能在火筛的大帐内埋伏下刀斧手,这说明啥?! 说明人家早特么勾搭到一块儿去了,所谓“入关”都只是双方做的一场戏!! “你们莫要得意!此地有我白莲门徒五千余,洛川还有数万……” 说着这话,苏豪清自己却脸色突然惨白了下来。 因为他这才想起来,朱忠好像……刚才说要去慰劳那些白莲门徒。 而同时,还有五千鞑靼精骑已经奔赴洛川了! “谍报司里面的几个老家伙,最近把麻沸散、蒙汗药在精研一番做了新药。” 铁佛这个时候望着苏豪清,轻声道:“试药后,效果不错!” “于是总提司大人赐名,曰‘甲一号半步倒’。” 苏豪清脸色惨白的吓人,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的白莲门徒成片的倒地。 然后被人跟捆猪仔似的,直接扎捆起来丢上囚车…… “我白莲还有洛川数万大军!不要以为你们赢定了!!” 火筛笑着方下了酒杯,轻声道:“你以为,本汗派去的五千精骑是做什么?!” “你以为,在大明帝**官学校里面三千余我部学员又去了哪里?!” 他的一番话,直接让苏豪清的心从胸口凉到了腚眼儿…… “诸位兄弟莫怪哥哥小气,此时非饮酒的时候。” 朱忠笑眯眯的一摆手,身后的汉子们抬上来了一只只烤好的羊。 顿时整个营地里香气四溢,那些后面的白莲门徒口水都要哈喇下来了。 “哥哥说哪里话,我等也是知道轻重的!” 几个香头很是感激,看着身后的崽子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那喉结不断的“咕嘟~咕嘟~”的滚动着,亦只好告罪一声让他们抬过去。 没有人想到,自己五千多人被数万精骑围着。 人家还会用上下药这等手段,一堆的白莲门徒们两眼放光的扒拉着羊肉。 然后…… “扑通~!”第一截木桩倒下,随即“扑通~扑通~”无数截木桩倒下。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身着黑衣的调查局汉子们,开森的就像是收割麦子的老农。 扎捆这帮动弹不得的白莲门徒的时候,眼神温柔的就像是看着过年待宰的肥猪。 “别弄死!别弄伤!这都特么是银子啊!!” 朱忠看着这帮混球捆好就丢一边,不由得心疼的大叫。 “卧槽尼玛!轻点儿!伤了一个,赏银要少二钱呢!二钱啊!!” 下面的崽子们听的这话不由得一个哆嗦,卧槽!二钱银子啊! 顿时下手都轻柔的几分,谁特么跟银子有仇啊?! “扎捆的时候得注意了,要结实、别伤了筋骨!刑部说伤了筋骨不算钱啊!” 朱忠痛心疾首的道:“他们还得要验货!” “直娘贼!堂堂我帝国刑部,全他娘的都变黑商贾了!!” 洛川,谢平兴奋的满脸潮红。 整个洛川所有大城,几乎都被他们所占! 派出了快马送信去后,拉出来的人马比他想象的要多。 足足八万余人,只可惜这些人中披甲的只有不足五千之数。 其中的五万余人那几乎就是杂鱼凑数的兵卒,打个顺风仗还行。 若是出现了啥问题,这票人估计一溜烟就跑了。 几个分坛使者、大香头、香头……等等,都听了招呼带着人马来了。 “将军,我大军雄壮否?!” 谢平踌躇满志,心道可惜我朱忠哥哥说要调和关系留在了营地里。 只是派了他心腹戴鹏随我前来,否则让朱忠哥哥瞧瞧我白莲的实力多好! 也好稳了他的心,让他多为我白莲说话。 “在草原上,牛羊再多也不过是狼群的食物。” 莫日根瞅了眼黑压压的人群,噗哧一声笑出来。 “既然都来了,那今晚就大家见见面认识一番罢!” 说着,莫日根竟是看也不看谢平便打马离开。 边上的戴鹏见状赶紧拉着脸色阴沉的谢平,轻声道:“大事要紧啊!谢家哥哥!” 谢平听的这话,才呼出一口气。 “今夜恐怕宴无好宴,哥哥还需带多些好手来展露一番本事!” 戴鹏拉着谢平,低声道:“我家铁佛哥哥与朱大哥,就是在火筛汗的宴席上展露了手段才镇住他们的。” “鞑靼人是认本事不认人,若是镇不住恐怕以后难以抬头了。” 第六百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十四) 谢平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给戴鹏道了声谢回过头便吩咐下去各方人马准备。 傍晚时分,在鞑靼人的营地上篝火上烤着一只只的羊。 谢平带着二百余骑轰隆杀来,这是他手上现在最能打的这批人了。 勒住了马头,谢平很快的发现来迎接他的人中并没有莫日根。 有的,只是笑吟吟的戴鹏。 谢平脸色平静,什么也没说只是率队进入了营区。 其他人皆由戴鹏的人带着到篝火旁吃羊,而谢平等十余人则是被引入了大帐里。 才一踏入大帐,谢平就看到了帐内摆着一张长条桌子。 莫日根等人在一侧,另一侧显然是留给他们的。 但奇怪的是,那长条桌子前方居然摆着一张屏风不知道什么意思。 谢平脸色平静,一摆手让人坐下面无表情的望着莫日根。 看得莫日根一脸郁闷,叹气道:“别这么看着我,此时与我无干!你且问问老戴罢!” 谢平听的这话不由得一愣,戴鹏则是这个时候笑眯眯的站出来拱手轻声道。 “谢平,成化五年生、晋西潞安府人。家中丁口一十有一,父母双全、一妻一妾、一子二女……” 随着戴鹏的柔声细语,谢平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的惨白。 在谢平身侧的一高瘦汉子“呼~”的一下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戴鹏:“你是何人?!” “狄子阳,成化三年生,晋西梗阳人。家中丁口六人,母故父在,一妻二子。且有一兄贩布为生……” 这高瘦汉子脸色惨白,整个人“咣当~”一下坐回了椅子上。 边上一个矮子冷冷的望着戴鹏,嘴角挂起一丝冷笑:“你想做甚?!” “吴宝,唔……您倒是家人不多。只有一位老父在堂,只是小时候走失的弟弟,却是被我们找着了。” 戴鹏笑吟吟的看着这矮子,轻叹道:“他受苦不多,如今已成家立业亦是在找你们……” 那矮子吴宝听得这话脸色“刷~”的就白了,显然人家已经将他们摸的通通透透。 谢平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低着头苦笑道。 “既然是早已算好的了,那又何必藏着掖着?!直说罢,要我等作甚?!” 戴鹏却依旧笑吟吟的模样,轻声道。 “你们总使李福达化名张寅,曾任晋阳卫指挥使。如今进京,寻求谋刺当今陛下……” 谢平等人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人家这盯着他们那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知道朱忠哥哥为何不来么?!因为,要料理山丹卫那五千余人……” 戴鹏的这话让谢平等人嘴皮子不住的哆嗦,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你以为,我们只有手上这五千精骑吗?!” 然而戴鹏一脸笑意的望着他们,随后转身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总帅大人,您再不出来这大戏标下可就唱不下去了呐!” 这个时候,屏风后面传来“哗啦啦~”的铠甲甲叶碰撞声。 谢平等人定睛望去,便见得数人从那屏风后面转出来。 前后几人瞧着像是亲卫一般,手按他们从未见过的长刀。 而居中的那位看起来年纪在五十上下,一双豹眼不怒自威。 虬髯环首,高大壮硕,一身暗金纹玄甲腰胯宝剑! “本帅,保国公朱晖!” 一听这老将那话语,顿时谢平那心就从胸口凉到了腚眼儿。 卧槽尼玛啊!这特么是早就算计好了的罢?! 保国公朱晖之前就带着数万大军出来,还分作三军接手了三处卫所。 其中,就包括了当时李福达手上的晋阳卫。 也正是因为大明的这一操作,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在针对火筛。 而火筛也做出了反应,最快的驱逐了大明在火筛部的货殖会。 同时召集了部族,看着就想要要开干的样子。 没想到啊!特么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这两手准备,全尼玛是针对着我白莲来的啊! 保国公朱晖出现在了这里,那他率领的数万大明大军还会远吗?! “帝**官学校火筛部的三千学员骑兵,这次亦随行而来……” 这话说的谢平更是一个哆嗦,那人家手上可就有八千精骑了啊! 哪怕是他们要逃,这两条腿的能跑得过四条腿的?! 这妥妥是要嗝屁着凉的节奏啊! “要让我等做什么,还请公爷吩咐……” 谢平还能说啥子?!那特么咱就是人家案板上的肉啊! “戴鹏,你来罢!” 朱晖甚至懒得跟谢平废话,什么叫请老夫吩咐?!你配?! 就是你们白莲总使在老夫面前,那也就是坨渣渣!还特么稀的。 “尽量快些,我国防军的将士们千里奔袭现在还在外面苦熬呢!” 却见朱晖摆了摆手,道:“若是不降,轰杀一轮再说!” 谢平满心敲里吗!用得着这么看不起人么!! 但回头想想,朱晖麾下的国防军那可是连鞑靼都曾硬碰硬干翻的军伍。 顿时谢平心火瞬间熄了,再想到这样的大军数万人在围着自己…… 那谢平的心呐,就哇凉哇凉滴啊…… 戴鹏这个时候又开口了,一开口就让谢平本来就哇凉滴心彻底的冰封自闭了。 “唔……你外间带来的人,全都是我们摸过底子的。” 好吧,也就是说外面的人现在大概跟自己一样——全认怂了。 便见得戴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着谢平道:“请吧!” 谢平无奈的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缓缓的站了起来。 身边的那些个汉子,哪个又不是拖家带口的?! 腚眼几分屎都被人瞧了个通透,那还搞个甚啊! 走出账外,果然那些个跟着他一并前来的白莲门徒们尽数都站在了营帐门前。 “走罢……” 谢平还能说啥,他只能是摆手让所有人都跟上。 一千余骑隆隆的随着他们的队伍出发,官道的两侧隐隐透出的杀气。 还有那些不时闪过的玄色铠甲,都无声的证明了朱晖所言非虚。 而当谢平和他的人,刚刚抵达了自己营地的时候。 一群群黑甲军卒,已经“咔咔咔……”的展开了包围圈。 第六百零一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十五) 营地中的白莲门徒们,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变化。 他们惊恐的开始组织人手,但却无人敢上前去。 见得谢平等人归来,这些个白莲门徒居然还傻呵呵的欢呼雀跃。 那些个白莲门徒自然是不可能都同意投降的,里面爆发的激烈争吵甚至连外面都听得到。 “给他们三屈指!三屈指后,先轰了寨门!一刻钟后再不投降,格杀勿论!” 朱晖显然等的不耐烦了,一摆手便有国防军的炮兵推着火炮出来了。 这是一门弘治十五年二寸野战炮,射程一里半。 “白莲贼且注意了!三屈指后,我大军将以寨门试炮!” 便有嗓门大的打马隆隆杀去,对着这营寨大声喊着。 “一刻钟之内再不投降,我国防军万炮齐发!死活不论!!” 营寨内的争吵还在继续,朱晖不耐烦的直接一挥手。 “咔咔咔……”的野战炮开始调整角度,炮兵将纸包炮弹塞入炮膛压紧。 撚子被塞好,火把直接点上。 “兹~轰!!” 没废话,直接一炮轰了过去。 那整座寨门“轰隆~”的一下,被狠狠的炸的迸裂开来。 碎裂开的寨门大块残骸“轰隆隆~”的飞舞进营寨内,一众白莲门徒鬼哭狼嚎。 “降了~!我等降了~!别开炮啊!!” 朱晖百无聊赖的哼了一声,早特么投降不就完了?! 好在白莲的人本身就穿着一身白衣,看着那跟孝服差不离。 哭哭啼啼哀嚎着,连滚带爬从营寨从举着白旗哆嗦着出来了。 这回上前扎捆的是国防军,一票老兵油子、悍匪出身的狗犊子们嗷嗷叫着。 上去就先赏一个窝心脚,踹倒了抽出绳子捆猪仔一样的呼啦啦捆起来丢一边。 陶家的人凄凄惶惶,心里一顿卧槽!说好的神教无敌君临天下呢…… 京师,早春的夜还是有些凉。 桃林草庐内,炭火陶炉焙铜壶。 这使得早春的几分寒意,渐渐的消散开去。 湛甘泉长髯飘飘怡然自得,望着面前给他泡茶的张小公爷满眼赞赏。 “甘泉公,且请茶。” 上则白鹤沐浴,落则观音入宫。 入则悬壶济叶,出则关公巡城。 长衫轻扬下茶香四溢,温润如玉的少年人双眸有若星辰。 一身玄色金绣麒麟袍下,少年人面若桃花唇红齿白气度俨然大家。 “今日再见玉螭虎,老夫忽觉世间所言‘五百年不出无双对,八百年无出其右者’……” 湛甘泉说着,叹气道:“诚然如是哉。” “甘泉公谬赞了!” 咱张小公爷那也不是白给的,咋能给你两句好话迷翻了?! “甘泉公来与小子饮茶,恐怕不是为了夸小子这么几句的罢?!” 的确不是,明日一早经筵辩讲就要开始了。 若是无事的话,湛甘泉怎么会来此?! “哈哈哈……玉螭虎既是如此说,老夫亦不绕圈子了!” 湛甘泉将手中庠序教谕部的信函缓缓的放在了案几上,目光灼灼的望着玉螭虎。 “这是什么意思!” 碳炉上的铜壶“咕嘟~咕嘟~”的冒着蒸汽,张小公爷却没有接过信函。 而是望着湛甘泉轻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湛甘泉双目渐渐的变冷了下来,死死的盯着张小公爷。 手缓缓的抬起,按在了案几上:“这是要废我名教千年根基啊!!” 张小公爷缓缓的抬起头,丝毫没有避讳湛甘泉的目光。 “天人感应,非是无稽。然,罪于其臣、责在其民。” 玉螭虎的这话,更是让湛甘泉浑身都在颤栗。 “皇权不限,则大祸临头!欲海无边,举天下之力为一人、一家谋如何不败耶?!” 湛甘泉怎能不激动?! 儒家董夫子为何大力提倡天人感应?!后世儒家子弟为何大力提倡天人感应?! 无非就是要以此限制于皇权,甚至进一步能够架空于皇权。 “先生所言,以至于让小子差点儿以为前宋在内诸多前朝有大儒、先贤还未败亡呢!” 这话说的,直接让湛甘泉面皮都涨红了。 为何?!因为他师从陈白沙,而陈白沙师从崇仁学派吴与弼。 吴与弼又是精研于洛、闽朱程理学的大家,可朱程理学所诞生的大宋早特么灰飞烟灭了。 张小公爷的这话可就很打脸了,你们特么的管国家都管的灰飞烟灭了。 那还管你个逑去啊! 湛甘泉这才想起,这位小爷可是打起嘴炮来直灭当朝阁老的狠犊子啊! 别看人家年纪小,撸开嘴炮来能群嘲天下士子还全身而退。 一个人顶着礼部,骂的礼部就差被人拆了屋子。 自己来找他争论这事儿,那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皇权不不予限制,然生祸端!天人感应,自有其道不可妄动……” 张小公爷望着湛甘泉,轻声道:“徐武功天全翁被打成奸臣,即便是在赦罪后亦不得起复……” “恐怕,亦是跟‘天人感应’有关罢?!” 湛甘泉听得这话瞬间脸色“刷”的就白了,张小公爷见状轻叹了一口气。 史载曰“徐有贞张秋治水,或谓当浚一大沟,或谓多开支河……” “乃以一瓮窍方寸者一,又以一瓮窍之方分者十,并实水开窍,窍十者先竭……” 这就是物理学上著名的“水箱放水实验”,徐有贞的这次试验直至四百年后才被美国物理学家史密斯重现。 甚至著名的巴拿马运河,都是以此理论为根基开凿的。 张小公爷从前只是以为,这大明朝儒家重道轻器且攻讦徐有贞人品才废弃此学。 然而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是恐惧于徐有贞的发现会彻底的动摇他们的根基天人感应! 若是被证明了可以“人定胜天”,那“天人感应”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包括了白昂,为何第一次他治水得力却建议被搁置?! 最为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于他的理论是来自于徐有贞! 而当水患爆发后为何是刘大夏,陪着他一并去处理水患?! 就是要淡化掉处理水患中,徐有贞理论的存在感。 苗头都不允许出现,任何可能会动摇“天人感应”这个根基的都是“奇巧杂学”。 唯有如此,他们才可以随意的发难于皇帝。 地震,皇帝失德。 旱灾,皇帝失德。 蝗灾,皇帝失德。 …… 这几乎可以是万用灵药,是文官系统拿捏皇帝的最好手段。 “自从六科、御史以‘风闻奏事’之名,行攻讦结党之实后……” 张小公爷望着湛甘泉,轻声道:“陛下已经对此不满了,只是缺少一个发动的时机。” “恐怕,此事乃玉螭虎所推动的罢?!” 湛甘泉脸色沉暮,这让他显得极为疲惫。 “朝堂上之百官、天下如此多学派,陛下考虑过如此行径之下恐生巨变么!” 张小公爷淡淡的望了这位老夫子一眼,轻叹道。 “庠序教谕部、礼部、吏部……甚至包括了内阁阁老,如今皆望于‘帝国皇家元老院’。” 这句话一出口,湛甘泉脸色顿时煞白! “百官?!不想竞入侍郎、尚书,抑或布政使……甚至内阁么?!” 湛甘泉浑身开始颤栗,嘴角发苦。 “如今经筵辩讲,得恩赐者则为国朝正统。庠序教谕部将大力聘之,为陛下御赐经书博士……” 湛甘泉“扑通~”一声,整个人颓然的直接靠在了椅子上。 人家这都算的清清楚楚,把所有人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各部尚书、内阁年纪都不小了,元老院那是什么地方啊?! 那是荣身而进,享誉享禄且地位崇高之地啊! 但元老院前面挂着的牌子,可是“皇家御赐”。 跟陛下对着干、跟皇家对着干,你还想进元老院?! 诸部侍郎等,哪个不指望着外放为官抑或是再进一步甚至入阁为相?! 诸家学派……人家说的清楚了,如果接到了信函却又反对者。 他们自然会被排除在这次经筵辩讲录取者之外,那么他们的结局可想而知。 “先生莫忘了,儒家如何得幸耶?!” 张小公爷望着湛甘泉,淡淡的道:“无非汉武雄才大略,罢黜百家专立‘五经博士’尔!” 湛甘泉面带苦涩,唯有叹气不语。 武帝建元元年,武帝策问董夫子。 对曰“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 : : “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建元五年,武帝令罢黜百家而专立“五经博士”。 儒家独占官学之利,广播天下成就后世。 亦是自此,百家失官不得,从此没落。 “天下大潮,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张小公爷认认真真的,一字一句的望着湛甘泉轻声道:“惊涛拍岸,莫做前浪!” “老先生一生清名,白沙先生世传之学莫要就此尘封。” 湛甘泉双目无神,缓缓的抬起头望着张小公爷那张俊美之姿容。 竟是有些心下生惧、生厌,甚至生出些许怒…… “若是就此折节,白沙衣钵还能算是白沙衣钵么?!”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似乎不以为意:“《周易·系辞》,二章。老先生当多读。” 第六百零二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十六) 湛甘泉听得这话脸色猛的变了数次,他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终究是化作了一声长叹。 “您即便是不同意,诸家学派难道都不同意么?!” 说着,张小公爷倒去残茶重新冲泡。 身形依旧是行云流水,姿容依然赏心悦目。 “请茶。” 清清淡淡的一句,只是心境已不同…… “庠序教谕部已经安排您明日第一个经筵辩讲,何去何从皆由您决定!” 说着,张小公爷微笑着端茶送客。 湛甘泉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一声长叹起身而去。 踏着夜色走出了草庐,湛甘泉拒绝了弟子搀扶上马车。 他选择了直接安步当车,缓步走在回宅的路上。 “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 湛甘泉背着手,缓步走在这官道上。 嗓音低沉而带着飘逸的韵味,咬字抑扬顿挫。 “……包牺氏没,神农氏作。斲木为耜,揉木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盖取诸益……” 弟子们跟在湛甘泉身后垂首缓行,虽不知道为何老师出来后如此。 但没有人敢问,只是默默的跟随着。 “……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春夜清风起,吹散流云。 一轮明月于天际,幽幽月光洋洋洒洒而落。 “《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湛甘泉负手而行,那苍老的声音渐渐的大了起来。 抑扬顿挫中带着慷慨激昂,横烈向前悍不畏死之豪侠之气! “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涣。服牛乘马,引重致远,以利天下,盖取诸随……” “断木为杵,掘地为臼,臼杵之利,万民以济,盖取诸小过!” “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 诸弟子们无人敢问,老师为何吟诵《周易·系辞下·二章》。 他们只是低着头,亦步亦随的跟着湛甘泉前行。 “……圣人易之以书契,百官以治,万民以察,盖取诸夬!!” 念到了最后,湛甘泉昂首而立仰天长啸! 对于如今儒家诸学派的问题,其实湛甘泉何尝不知道?! 这一切他心知肚明,甚至自家学派也并非是完善的。 明代心学的两大流派,一者为王阳明的“致良知”为主。 而另一派则是以湛甘泉的“随处体认天理”为代表,是为“广派陈湛理学”。 在看到信函的第一时间他感到的是恐惧、是震惊,但历经与张小公爷这一番对话。 再自己沉静下来,忽念起玉螭虎所言的那篇《易经》。 湛甘泉顿感念头通达,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回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弟子们轻声道:“为师无事!踏月而行,亦是别有野趣!” 变则通,不变则死! 如今的儒家学派,显然已经不再适应于激变中的大明帝国了。 阔且,当年董夫子就没变过儒家么?! 到了他们陈湛心学这一派,难道就没有动过儒学么?! 若是没有的话,儒家如此多的学派又是怎样衍生出来的?! 想通了这点,湛甘泉便念头通达了。 走过了官道,与几队巡夜的更夫武侯见过礼。 夜游回宅的湛甘泉很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中,关上了书房的门后边开始研墨铺纸。 “汝德,明日经筵辩讲便由你代为师出讲!便用此稿!” 大弟子吕怀吕汝德半响后,被湛甘泉唤入了书房中。 躬身接过了湛甘泉递来的稿子,吕汝德猛然的一抬首:“恩师,这……” “莫犹豫了,便照此念便是了!” 吕汝德“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恩师三思啊!如此一来,我白沙学派之名……” “汝德啊!你还未听懂为师沿途所言么?!” 湛甘泉的这话让吕汝德脸色不由得一下子就白了,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恩师……” “莫要多言,照此念完便是!” 湛甘泉一摆手,轻声道:“若是事有不济,便言道乃为师所迫便是了。” “弟子不敢!”吕汝德再次拜下,将头磕的“邦邦邦~”直响:“弟子,谨遵师命!” 湛甘泉倒是念头通达、开始转风了,但这京师里的其他学派可未必都念头通达。 一家家的学派内部吵翻了天,有人低头认命亦有人拂袖而去。 有人不屑为伍,亦有人兴致勃勃。 手机端:: 还有人怒发冲冠的,相约师友明日要去礼部、去庠序教谕部大闹一番! 天色渐渐亮了,京师皇城的大门“吱呀呀”的缓缓打开。 今日没有早朝,所有的国朝重臣们全都早早起来。 乘坐着自己的马车往经筵辩场赶去,没有人敢迟到。 这种情况下的迟到,相当于是在天下仕林面前丢人。 “臣,有负圣恩!!” 御驾车中,张诚跪倒在御座前声音发颤。 “李福达,跑了!”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面无表情,只是轻声道:“且给朕说说,怎么跑的。” 张诚不敢怠慢,赶紧将昨夜的行动逐一道来。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似乎脸色缓和了一些,摆手让张诚起来。 “此事,非你之过。且其他白莲妖人尽皆擒获,李福达五子都未曾逃脱……” 弘治皇帝顿了顿,道:“已是做的够好了,下个海捕文书、派人追捕罢!” “臣,明白!” 见张诚依旧跪着,弘治皇帝笑着摆手让他起来。 “不过是丧家之犬尔,不必担忧!便将他擒回来,便是了。” 张诚抹着眼角,声音呜咽:“臣深感有负陛下厚恩,实在是……” “莫哭,且去办事就是了!” 弘治皇帝笑着宽慰道:“将李福达擒回后,再行论功行赏!” “竹楼公年纪大了,这么奔波总是不成的。你呀,得能撑得起场面!” 隆隆的马车外,是三千禁卫在护持车队前行。 李福达探听到的消息并没有任何的问题,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除去禁卫之外的人手。 车马上驾车的都是内廷的击技内监,道路两侧是调查局的好手数百人在前后左右护持探查。 说实话,即便是李福达没有被发现想要成功亦不可能。 车驾隆隆之下,队伍很快的行进到了新经筵辩场。 那经筵辩场周边已然是人潮汹涌,开路的禁卫身着黑甲、面覆面甲。 手持长枪“咔咔咔~”的将人群拦开,随着御驾隆隆抵达。 尖细的唱礼声亦随之响起! “陛下驾到~!!” 被拦到了一边的无数百姓,顺着人潮隆隆拜倒。 “咚咚咚”鼓声响起,那经筵辩场中的诸学派闻声而起。 关于是否要在此一搏,方才他们已经争论的无数次、争论的面红耳赤。 然而,即便是表示了要拼死一搏者此时亦噤声不语。 “咚~咚~咚~!” 钟声响起,便有内官快步入内“啪~!”鹿鞭甩鸣! 便听得内官的唱礼声尖细却散播极广:“陛下驾到~!!” “隆隆隆……”尽管各怀心思,然而诸家学派还是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 恭迎着弘治皇帝的御驾前来。 “陛下有旨,众人平身!” 所有人叩谢之后,便陆陆续续的起身了。 别看他们刚才争的是面红耳赤,可现在却全都低着头。 大家都等着看湛甘泉如何应对呢,他可是现在白沙学派的衣钵传人啊。 理学大家! 随后便是一番的礼仪工作,繁复的进行了一大通后这才真正的进入到了经筵辩讲中。 吕汝德捏着自己老师给的稿子,见得老师点了点头这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陛下有旨,粤北吕汝德上前宣讲~!” 念到了吕汝德的名字,无论他愿意不愿意都得上台了。 站上了中间的那座高台,吕汝德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惊慌。 高台一圈下,无数的国朝重臣、各家学派都死死的盯着他…… “学生闻,‘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 吕汝德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见礼后正式的开始了自己的宣讲。 而在吕汝德宣讲的同时,近七千人的白莲门徒凄凄惶惶的被丢进了囚车里。 甚至那些香头都分开来,被脸色阴骘的调查局官袍者直接装进囚车带走。 李福达没有走,他依旧在京师内。 他甚至就在潮白河坊市上,只是换上了一身码头力工的衣裳。 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直至看到了从金陵来的船只上押送下来一个年纪不大惊惶的少年。 那码头上的他,才低下头痛苦的咬着嘴唇浑身颤抖。 而很快的,一艘来自于粤北的船上一个年龄更小的孩子和几个女子被一并押送下来的时候。 李福达整个人躲在了阴影中,靠着墙努力不让自己倒在地上。 仁、义、礼、智、信,号曰“儒家五常之道”。 最初为夫子所提“仁义礼”,应对之《论语·子罕》“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之三达德。 是以,孟子后于“仁义礼”内再添“智”。称之为“君子四德”。 至东汉,董夫子才又添曰“信”。此方成“天地五常之道”。 用此五常之道为子嗣命名,这是李福达希望儿子出息又希望他们能“常存”之意。 造反世家,朝不保夕。 第六百零三章 书剑邪僻一网尽,可保国泰三十年(完) 五子生,五子亡…… 李福达在阴影中望着李智、李信二子,被押送上了一辆特制的马车。 随后在数十号身材膘壮,穿着调查局官袍汉子们警惕的押送下缓缓的离开。 平复了一下情绪,李福达低着头回到了码头上继续自己力工的工作…… “……圣人设赎刑,乃施于小过,俾民自新。若元恶大奸,无可赎之理……” 经筵辩场上,激烈的辩论依旧在继续。 只是高台上诸家学派看着正在充经筵讲的吕汝德,满心卧槽尼玛! 甚至不少人回首望向了湛甘泉,弟子敢这样不顾面皮的直接给庠序教谕部站台能没他的首尾?! 很显然,就是他这位老师指使的! 然而湛甘泉似乎对此一无所觉,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弟子的经筵讲。 湛甘泉现在可谓是诸家学派中的一杆大旗啊,他若是站到了庠序教谕部一边。 那任谁都不得不再三琢磨,对着干是不是正确的。 “学生闻:志者心之所期也,所期者如此,故所就亦如此!登髙山者,期至于顶,斯至之矣!!” 湛甘泉是支持的,自然有人是反对的。 他刚刚热身完毕,便有跳出来的了! “学生按:帝王家法如《易》、《诗》、《礼》、《春秋》所载记,由之则得,不由之则失!” 却见那儒生对着吕汝德怒目而视,言辞中满是慷慨激昂之气魄。 “礼者,人之大防,所以检柅此心,不敢放逸也,故《书》曰‘以礼制心’!” “礼之制人,犹堤之防水,不以堤为固而骤决之,则溃裂四出,大为民害矣!!” 弘治皇帝这被怼的一头黑线,卧槽尼玛!这是骂朕推翻“天人感应”这事儿,是违反礼制呢! 吕汝德面无表情的听着对方的经筵讲,脑子飞快的旋转开始准备反击之策。 “《汉史》所谓“知其非礼,而不能自还”者是也!” “……齐襄公鸟兽之行,渎乱礼经,斯人至以雄狐目之……” 这话骂的满朝文宦们那是一头黑线,卧槽尼玛!这是怼着咱脑门说咱是“鸟兽之行”啊! 还说现在庠序教谕部这提法,那是“渎乱礼经”! 骂弘治皇帝更是骂的狠了,意思是:陛下您再这样,学生可就拿您当公狐狸看了。 这儒生稀里哗啦的骂了一大通,直把满朝重臣带着弘治皇帝骂的一脸黑。 终于这儒生骂完了,吕汝德深深呼出一口气再次站上了高台。 “所贵乎君子者,无他事焉,惟不失其本心而已。人生而善,天之性也!” “有正而无邪,有诚而无伪,有厚而无薄,有天理之公而无人欲之私,所谓本心也……” “其始如是,其终亦如是,虽历年之久,不变乎其初,所谓不失也!” 吕汝德这是在说,我们这是为公心公理不为私欲。 而且儒学一派本就是要讲公心公理,你如此攻讦我等却是出于私欲而非公义! “学生闻之:《诗》曰‘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孟轲亦云‘祸福无不自己求之者’何谓福?国之安荣是也!何谓祸?国之危辱是也!!” 湛甘泉都亮出牌子来,要跟庠序教谕部站一块儿了。 自然这后面跟上的学派,底气可就足多了! 比如现在蹦达在台上的这哥们,算下来是他们兄弟学派崇仁学派的。 高台上的弘治皇帝见得一众儒家学派大撕逼,老怀宽慰啊! 唔……这才符合剧本的走向嘛,你们不撕逼朕肿么做中人?! 当然啦,帮朕站台的决计不会亏待! 那赏赐必须杠杠滴给,只要给朕干活儿必须日子过的好! 至于跟朕作对的么……且尔娘之!统统洒掉~洒掉! 唔……好像不能洒啊!保国公朱晖上奏,晋阳等卫已然控制在军部手里。 国朝要加强对各卫所掌控,必然是需要再修直道的。 所以,这人手嘛…… 第一天的经筵辩讲在一顿口水和嘴炮中,湛甘泉等人占据上风中结束。 弘治皇帝只是主持开局、闭幕,至于这长达数日的经筵辩讲他是不来滴。 来的只是礼部、庠序教谕部,及代表了皇帝、内阁的谢迁。 然后,一众经筵辩讲的学派很快发现了国朝的骚操作。 那就是:所有不支持湛甘泉学派的官员,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被吏部选定外派。 第二天直接内阁拟定名单,下旨直接要求立即出京赴任。 顿时满场各家学派满心敲里吗,这特么忒不要脸了罢?! 不过更不要脸的,那还在后头。 新科进士们也被调查了一番,只要是反对湛甘泉学派出身的进士无一例外。 也全都被调配出京了! 内啥,黔州布政使司不是总嚷嚷缺人么?! 唔……都去!都去! 京师附近各支持湛甘泉学派的官员,在被摸底了一番后迅速让其八百里加急入京。 参与到经筵辩讲的投票中来,要共襄盛举、要多读学问。 这一下,那些扛起大旗反对湛甘泉的学派顿时脸就垮了。 敲里吗!不带这么玩儿的啊! 这特么忒不要脸了罢?! 湛甘泉似乎早料到国朝会有此着,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各家学派看似清贵、地位崇高,但实际上在帝国的面前不过蚍蜉而已。 螳臂当车,焉能不粉身碎骨耶?! 那些被调走的官员们,几乎都是被逼着出京的。 调查局那群狗犊子比特么厂卫还狠,他们进来倒是不亮家伙了。 但随口就说出你老家里几亩田地、几口人,某年某月跟某某青楼吃酒…… 卧槽!这特么谁敢吊歪,还留在京师啊?! 无奈的他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抓紧时间滚蛋,一面让家人快马给京师里的学派恩师们送信。 恩师啊!您可别傻了,跟国朝对着干咱们能有好下场么?! 学生这已经被丢到穷乡僻壤去了,回头不知道吏部寻什么错处就得给撤了(腚眼不干净)。 学生并非是贪图富贵荣华(只是舍不得),但老师总得为衣钵传承考虑罢?! 若是从此我学派被排除于官学之外,汉武帝时董夫如何击垮百家,我学派便要如何崩塌啊! 恩师啊,还请三思切切!莫要一错再错…… 如此情形之下,每场经筵辩讲后便有数家学派子弟开始出入湛甘泉弟子的宅院中。 随后他们在与湛甘泉老先生长谈之后恍然大悟,旗帜鲜明、深明大义的站在了湛甘泉先生一边! 促膝长谈之下众人钦佩不已,深感自身学问不足的他们纷纷与湛甘泉老先生坚定的站在一起! 为帝国的儒学事业添砖加瓦、发光发热,双方就此达成共识…… 至于达不成共识的学派,很快发现自己身边大约就小猫三两只。 可怜巴巴的不说,那诸家举子见着自己跟见了瘟神似的恨不得一个闪现就跑路。 “玉螭虎啊!你此着真的是……” 湛甘泉再次来访,看着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给他泡茶一脸苦笑。 “老先生不可瞎说,小子最近门都没出呢!” 唔……就是让熊孩子给带了几封信回去,熊孩子最近在做行动总结。 一方面要总结此番捉拿白莲的行动心得,另一方面则是要整理经筵辩场上的针锋相对。 “罢了!罢了!老夫年纪大了,这天下事却是看不懂了……” 湛甘泉悠悠的一叹,老态尽显。 亦是这个时候,樱子匆匆的入草庐来躬身道。 “公子,桃林外有人送礼来。一个大箱子”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皱着眉头道:“何人送来的?!” “不知。” 樱子极为恭敬的微微垂首,道:“驾车来的人说,他是收钱受命送来。” “对方说,只消说是晋阳故人李、张二人送来的即可。” 晋阳,李、张?!晋阳,李福达、张寅! 张小公爷笑了,李福达啊! “东西不要动,人也别让他走!马上请调查局的人过来,请诚公亲自来!” 湛甘泉也看出事情有些不对了,于是起身告辞。 张小公爷亲自将老先生送了出去,随后便在桃林门前等着张诚的到来。 湛甘泉的车马才行去不足一刻钟,张诚已然隆隆的打马杀奔而至。 “小公爷,李福达命人送来的?!” 张诚双目赤红,一副就要吃人的模样。 身后跟着百多条汉子,尽然是身着重铠、擎枪挎刀背着弓弩的。 那赶车过来的这会儿直接“扑通~!”就给跪下了,整个人哆嗦着喊着。 “大人!不关小的事儿啊!小的只是收了二分银子帮他送来的啊!小的上有老……” 张诚赤红的双瞳冷冷的扫过去,那赶车的汉子直接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福达生性谨慎,恐怕这人所知不多。” 张小公爷笑了笑,道:“诚公让人查验一番,无事便放了他罢!” 张诚点了点头,随即便有调查局的人将这赶车的带下去审问。 同时命人上车将箱子打开。 箱子虽然上着锁,但这如何难得住这些个番子?! “当啷~”一刀,直接把箱子的锁给斩开了。 张小公爷默默的拉着张诚等人退后了好几丈,毕竟这李福达非一般人。 万一这神经病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火药,放箱子里做个炸弹。 那尼玛一发下来,张小公爷就是金钟罩铁布衫加身也得挂逼嗝屁着凉啊! 狗命要紧,先苟一波。 “吧嗒~!”箱子被打开来,里面是一本本的册子。 最上面还有一封信,写着“玉螭虎亲启”。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我特么才不跟你亲启呢! 万一你丫要是在信纸上下毒咋办?! 苟一波、苟一波,小命金贵啊! “你且读来便是!” 张诚也没打算让小公爷去看信,直接命手下打开信读了起来。 “白莲李福达顿首再拜……” 听得这句话,小公爷和张诚互相看了眼吐出了一口气。 看来还真是李福达着人送来的,虽然是猜到了但看信里直接说明则是不一样的。 “螭虎张伯爷勋鉴,虽未蒙面却不减威仪。几次三番,精心算计。李某惨败,自是应当……” 唔……这李福达看来还是进过些许学的,此时书信敬语格式颇为讲究。 “勋鉴”一词便是一例,勋者功也。成就于王功,曰勋。 鉴,监而查也。“勋鉴”一词,则是请于大功绩、大功德者查阅之意思。 只是…… 小公爷一头黑线,麻卖批!不是小爷算计你啊!那特么是军部、调查局和陛下设局啊! “败阵之寇,不敢言勇。不曾想先生军阵威名赫赫,文采风流八百年横推无双对不止……” “更兼智计无双,李某深陷瓮中而不自觉。如今想来,皆是贪欲所致。无怪旁人。” 张小公爷听得是很想揍人,这特么帐全算我脑袋上来了?! “李某本欲此番若败,则浪荡江湖从此再不行险。然,五子皆落李某徒呼奈何……” “此番落败,不求其他。但求亲眷活命……” 张诚听到此,不由得一脸冷笑。 但李福达信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笑不出来了。 “此箱中名册,皆为天下各行省白莲联络者、至总使、教坛所在……” 这话一下子就让张诚懵逼了,卧槽!这特么啥玩意儿?! “权做赎我儿性命之礼,三月内李某自有功勋奉于国朝……” 张诚哗然起身,一摆手便道:“将册子拿来!!” 那车上的汉子飞快的取过一本册子,然后三两下纵跃到张诚面前奉上。 张诚直接一把抓过书来,猛的便打开“刷刷刷~”的翻阅着。 “吴郡昆山,总坛庐山林寺。总使为寺主持慈炤,下领吴郡各州府分坛六十有四……” “直隶滦州,总坛石佛口王家。总使王伟迩,下领各州府分坛二十有三……” 张诚猛的抬起头,低吼一声:“封锁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 吼叫了一声,随即红着眼珠子整个人直接跳上了马车亲自翻阅箱子里的一本本册子。 那每一本几乎就是一个白莲宗坛,从总坛到分坛各在何处、谁人负责、什么职务…… 一部分甚至详细到了下面的香头是谁、家中情况,等等诸如此类。 看的张诚是浑身不住的颤抖,大手笔……大手笔啊!! “咣当~!”一声,张诚将册子放回去后盖上了箱子。 几乎是整个人颤抖的跳下车子,差点儿一个趔趄就摔到地上了。 张小公爷苦笑着上前扶住了他:“诚公,可得小心些。” “小公爷,您说……这李福达所言可是真的?!” 张诚这会儿已经有些不敢置信了,这……这是个什么操作?! “依我看,八成是真的……” 小公爷悠悠的叹了口气,这李福达……是个人物啊! 见张诚还是有些疑惑,小公爷便轻声与他解释。 很简单,李福达已经是看出来国朝大势已成,阻挡不得。 这个时候他会做何选择?! 若是从前,他或许会如同历史上的选择一样成为“张寅”了此残生。 直至孙子那一代,才暴露了身份。 然而这一次他五个儿子,都被擒获了。 海捕文书之下、国朝卫所变革之时,他想要再获张寅那样的身份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他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愿意躲在荒郊野地去,那么他能选的路唯有投靠国朝一途。 仅仅是交出这些名册,或可换得生路。 但自己今生甚至子孙,都必然不可能入军伍仕途。 所以,他选择的是用这些名册做见面礼。 虽然张小公爷不知道李福达接下来有何打算,但他肯定李福达要做的是大手笔! 是一笔能够让国朝不得不重赏他的功勋,唯有挣下如此功勋才可与子孙共享富贵。 “如此一来,天下……再无白莲了!”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这些人都是多次扫荡的漏网之鱼。 有些传承了数代,逐渐才抬头的。 若是再被连根拔起的清扫一番,想要再死灰复燃恐怕得五六十年之后了。 经筵辩讲也很快的结束了,连续多日那些反对学派的官员几乎都被外派。 同时大量支持湛甘泉学派的官员被抽调回京,那么选出的结果可想而知。 湛甘泉不负众望,成为了“帝国弘文注释院”院正。 支持于湛甘泉的各家学派,十人遴选为“弘文注释使”。 五人为“弘文注释郎”,内廷派一人为“司务”。 礼部、庠序教谕部,各派一人为“院监”。 如此组成的“帝国弘文注释院”,将会在两个月内筹备成立。 他们将负责对所有的古籍经典进行整理、校正、标点注释,并作为官版刊印。 在经筵辩讲落下帷幕尘埃落定之时,格根塔娜带着五千鞑靼各部族头人、子嗣来京。 同时他们一并押送来的,还有近十万白莲门徒。 格根塔娜的这次到来,引起的是整个京师的轰动! 上次她只是率领着一部分人来依附,可这种甘当马前卒为国朝征战并押送战俘过来的…… 哪怕是武功赫赫的永乐朝,也是不曾有的盛事啊! 五千鞑靼各部族头人、子嗣,上表国朝恳请入帝**事学院、军官学校,并入军伍。 这……同时也标志着,鞑靼真正的开始全面融入大明。 白莲,将被湮灭了。 儒家学派,伏倒归附。 鞑靼……开始与大明,全面的融合。 第六百零四章 草原明珠还京师,火筛提请内阁难 “我回来了!” 格根塔娜看着熟悉的桃林,桃花朵朵艳丽盎然不由得心下生喜。 瞧着那笑盈盈站在了桃林门前的俊俏少年,大叫了一声便扑了上去。 还好张小公爷那是常年扎马啊,被这死丫头“扑通~”装上还是抱住了。 “回来便好。” 终究是不会哄女孩子的直男啊,可怜的玉螭虎心里叹气。 上辈子跟着处男哥一块儿厮混,啥时候需要放下身段哄女孩儿啊?! 都她们哄我好么?! 甭管真情还是假意,上辈子张小公爷那是真没哄过哪个女孩儿。 张小公爷那会儿跟着处男哥,更喜欢直接一点儿。 大家都是成年人,就别玩虚头八脑的了! 你家我家,凯宾斯基还是香格里拉。 没成想,这一转世到来大明……堕落了啊! “这些是父汗让我带给你的!” 格根塔娜献宝一般的雀跃着,让跟着自己的鞑靼人将一个个的箱子抬下来。 “这些是宝石,据说来自于很遥远的地方!很漂亮吧!” 张小公爷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拜占庭风格的,看来是古物。” “哎呀~!我也不知道,据说是很远的地方来的商人给父汗的礼物。” 格根塔娜咯咯咯的笑着,不断的命人将一个个的箱子抬进草庐里。 然后一把拉过妙安足利鹤她们几个女子,便向着草庐里走。 “这是白熊皮,据说来自于很冷、很冷的地方!你看着和熊皮多大啊!” 这是北极熊啊,张小公爷苦笑了一下。 这玩意儿若是在后世,恐怕被得口诛笔伐罢?! “这是……大马士革刀?!” 张小公爷看着一柄长长的马刀,不由得好奇的拿了起来。 这工艺和装饰方式,一看就是源自于那一片地区。 繁复叠打出来的重叠几何形花纹,还有金色的纹章。 砍刀的弧度很特殊,适宜于在战马上进行劈砍。 “啷呛~”一声将刀抽出,刀身上层层叠叠的花纹亦无声的说明了它的身份。 “我也不知道,这也是商人给我父汗的。” 微笑的将刀归鞘放回去,张小公爷坐在了椅子上让格根塔娜亦坐下来。 “这次回去,累了罢?!” 格根塔娜笑着道:“还好,就是发现你们大明人真狡猾!” “哈哈哈……你父汗,也不遑多让啊!” 张小公爷却不曾否认这点,其实说到狡猾跟什么区域的人没有关系。 只是跟那些人自身,比较有关系罢了。 “这次……你父汗想要什么?!” 格根塔娜听得这句话,直接摊开了双手道:“父汗说,你们大明人给他什么就要什么。” 聪明人啊!张小公爷感叹,弘治皇帝为了长治久安决计不可能亏待他。 毕竟还得老火筛在关外,帮着大明震慑诸部族。 同时也得借着老火筛的力量,让大明在关外建造起一个个的城池、堡垒。 尽快的将鞑靼人融入到大明中来,这样才能彻底的掌控住草原。 火筛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没有子嗣,只有一个女儿。 这个女儿现在又在大明,而且跟着的是张小公爷。 也就是说,他的血脉、唯一的外孙将会是大明人。 “不过……父汗对于大明,大概也是会提出要求的。” 格根塔娜歪着头,瘪着嘴道:“只是,我不知道父汗提了什么要求。” 张小公爷也很好奇,那位几乎是算无遗策的便宜老丈人究竟会提出怎样的要求…… 这个要求现在就摆在御书房内,弘治皇帝很意外的把虎头老国公也找来议事了。 因为老火筛这回是挟功提事啊,而且这事儿还关乎到张小公爷。 “陛下!老臣这……” 虎头老国公一脸拧巴,这特么咋想咋隔应的慌啊! 边上的马文升、刘健,甚至还有湛甘泉都被找来了。 几个如今大明儒家理学扛鼎的大佬,这下全蹦达出来了。 “老国公啊!虽说鞑靼与我大明、与张家有世仇,可如今内附罢除刀兵乃大明与鞑靼之福啊!” 最先蹦达出来的是马文升,老家伙现在对于元老院都有执念了。 眼瞅这元老院就要搞起来了,自己将要荣登院正之职。 这个时候,老家伙可想多点儿功绩呐! “且这火筛哪怕是过继为孙,却也是你张家血脉不是?!” 刘健这老家伙也蹦达出来了,上窜下跳的完全没有一个重臣的模样。 大马猴儿似的,在雄壮的老国公面前跳脚。 “若有张家子孙在边境驻守,且又有鞑靼名望血脉在!帝国边患,才能永久止歇啊!” 虎头老国公一脸黑线,敲里吗!你们俩老东西说的倒是轻松了。 我老张怎么跟我张家列祖列宗交代啊?!自家孙子,做鞑靼去了?! “老国公啊,此事应当如此做想……” 湛甘泉突然觉着,那小狐狸被拉出去做种马也是挺好玩的。 再想想那小狐狸一副智计无双的模样,他就很想笑。 “过继一事,功在千秋啊!!” 这特么千秋大义都给他们整出来了,虎头老国公还是心里堵的慌。 张小公爷当年觉着,给足利小姐姐度一个种大约没啥问题。 其实虎头老国公心里还是隔应的,但念及人家好歹是国主、孙儿自己愿意。 哪怕是周边小国,那也是一国不是。 虎头老国公咬咬牙,默认不吱声也就算了。 阔且那会儿张小公爷还未有这般名声呢,如今如此声名赫赫老国公就不太愿意了。 且鞑靼与扶桑不一样啊,张家跟鞑靼那堪称是血海深仇啊。 虎头老国公手上沾了的鞑靼人命,直接斩下的人头恐怕上千得有了。 弘治皇帝倒是不担心将来边境起乱之事,因为按照规划军权是军部收回的。 即便是火筛最终也仅仅是有几百护卫,甚至更少。 护卫一项会逐步的削减,而从鞑靼招募的兵员将会补充到国防其他队伍中去。 “陛下,老臣……” 虎头老国公还是觉着很拧巴,然而看着弘治皇帝的目光亦只能长叹一声不再言语了。 是日,鞑靼诸部族早朝觐见。 献俘于御前,上悦!命英国公张懋赐宴。 并命礼部备厚礼还,封火筛“顺义王”。世袭罔替! 命内阁复制子、男而爵,赐诸部头人以铁券。 六百零五章 学馆初成勋贵至,心甘情愿掏腰包 作为当事人的张小公爷,是直至国朝宣布火筛为“顺义王”之后。 虎头老国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回来,张小公爷才知道自己被当成种马给卖了。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熊孩子也没能跑掉。 他必须要跟黄金家族的女性生一个娃,然后那个娃将会继承黄金家族的名号。 成为草原上鞑靼的共主,而火筛这一支则是作为辅助的存在。 想到这点,张小公爷的心情就好多了…… 可怜的熊孩子不知道,自己将来也会成为种马需要被送去交配。 而且,现在最严重的问题是: 弘治皇帝陛下和朝中诸位重臣都觉着,这个模式似乎挺好?! 反正本来成为皇帝就要娶些许妃子,若是能娶对方的女性还继承对方的国土产业……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嘛! 至于熊孩子这能不能接受,作为种马痛苦不痛苦这就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了! 为了帝国大业,便是皇帝献出你的肾又如何?!榨干也成啊! 敢说要追求啥爱情不爱情的,信不信弘治皇帝敢直接辣手摧儿?! 学馆的修建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不得不说人多就是好办事儿、砸钱就能办事儿。 在小周管家遍洒金银、不计成本的轰击下,工人直接分作三班倒。 材料哗哗流水一样的送进来,甚至很多参天古树也从深山老林里被挖出来。 送到了这学馆里安置。 这学馆与其说是一所学馆,不如说是一所精致无比的庭院更合适。 因为这学馆中的建筑,不仅仅是囊括了大明传统式的飞檐、斗拱、榫卯……等等。 同时包括了徽派、苏派、晋派,以及现在逐渐开始成形的京派建筑特点都被囊括其中。 甚至各处园林中除了苏式、岭南派,还有扶桑的枯山水、池泉园、筑山庭……等等。 刷好了桐油的木质地板,踩踏在上面感觉无比舒坦。 就光看这景致,砸了银子的勋贵们心里就俩字儿:值了! 再往内走,巨大的书楼。 上有匾额曰“是知楼”,这是出自于《论语·为政》。 其曰:“由,诲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句话是夫子教弟子子路的话,意思是: 子路,你当记住。知道才表示知道,不知道也要坦荡的表示不知道。 这才是智者所为。 (有其他断句式,但本篇章不展开) 夫子这段话的意思,就是对待学问要诚恳、踏实。 此处取“是知”二字,一则表示要这种态度。其次,则是要于此“是知”。 就是让大家在此求知,呼应的是这书楼的作用:在此得以“是知”。 可以说,如今这里面的藏书早已破了万卷之多。 小周管家知道自家小公爷喜欢古籍,于是挣了银子必然四处穷索。 只要是有古籍珍本的,不仅免费帮忙雕版印制留底还掏银子奖赏。 挂着张小公爷在仕林中的名号,那收集回来的古籍珍本近乎要破了永乐大典的记录了! 甚至这里面,还有一部分是永乐大典都没有收录进来的书籍。 再一看学馆内各级分学堂、住宿的条件,还有马场、武技场、食堂……等等。 顿时这些个来参观的勋贵们就更满意了,简直特么条件不要太好了。 “痴虎儿啊!武技、马场老夫能理解,可这菜园、田亩甚至猪圈,却是何意啊?!” 成国公朱辅看到居然还有菜园,而且似乎还得是学生们在耕作。 因为上面标注着不同学堂“天地玄黄”的分级,显然是给学生们干活儿用的。 “这乃小子的教学方式。”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解释道:“脱得农事久矣,则不知农、不知苦、不知饭食艰辛……” 其余勋贵们其实也有此疑问,我等祖上沙场搏命不就是为了不再吃此农耕之苦么?! 咋地?!祖上卖了性命换来一身富贵,为啥还得在此务农啊?! “生于福中久矣,则不知惜福、只知纵枉纨绔。如此下去,祖宗基业如何得存耶?!” 这话说的诸家勋贵们心有戚戚,谁家没几个败家崽子啊?!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传于何道耶?!为人之道、处事之道!”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望着这些勋贵们叹气道:“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之语在前……” “莫非诸位叔伯,还想自家子弟从其先例耶?!” 尼玛!谁特么想自己子弟变成那副德行啊!煞笔才这么想。 “耕于田,一则可修束本性。使其明之,一食一饭来之不易!不可轻忽,当多多惜福。” “二者亦明了乡间农耕颇为不易,多存仁心、多体民情……” 玉螭虎说到这里,顿了顿望着他们轻声道:“不至于出‘何不食肉糜’之语啊!” “此农耕之作,我亦是亲率弟子乃至太子从之者。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话倒是让诸家勋贵们肃然起敬了,太子和这位爷的弟子们都在干农活儿啊! 他们哪个不比自家狗崽子尊贵啊?! 而且,太子如今的教导成效大家是有目共睹滴! 张小公爷哼哼的给这些个大明土鳖们解释,啥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要习文!读书经、读古籍、读札记!修其心、正其身,以成其德!” 电脑端::/ “习兵书!阅史书、习计然、熟其策!增其谋、广其知,以涨其智!” “练武艺!学刀枪、习拳脚、操把式!健其体,增其魄,以壮其身!” “著诗画!赏诗词、摹名帖、提工笔!润其心,盛其姿,以增其美!” “从耕匠!劳其作、习其艺、知其苦!惜己福,悯农匠,以善其福!” 这一番话说的,诸家勋贵们彻底就不吱声了。 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啥都表述的清清楚楚那他们还说啥啊! “我学院内甘泉先生为荣誉院正,鹤滩先生院督……” 卧槽!这个配置很高啊,诸家勋贵很满意。 “教习组更有我弟子伯虎、衡父、徵伯……等为师,除去耕匠外亦会安排市井修行。” 说着,张小公爷顿了顿道:“小子为院正、总教****为纠纪……” 呃……这纠纪还真得太子来做,不然的话这么些个勋贵家子弟谁镇的住啊?! 这厢张小公爷在带着一众勋贵们参观,那边小周管家则是笑吟吟的给勋贵的管家们算账。 “这……这一年两万两银子,瑾山兄!这是不是……” 几个伯爷家的管家脸上就不好看了,卧槽尼玛!现下京师一亩地也才十二三两。 你一年的学费,就特么干掉了一千多亩地啊! “制服,每人一季三套。上等料子、宫内大匠亲制,太子同款!” 小周管家倒是没有生气,而是笑吟吟的掰着手指头给他们算。 “耕匠袍,耐火料子。每人三套起。冕冠、束发,每人五只……” “战马,乃鞑靼所来之上好战马!诸位需知,战马喂养需马场精料!可都不是小钱……” 随着小周管家给他们逐一算账,这些个勋贵家的管事们脸都白了。 “对阵护具、刀剑,都需专作、专配……” “再说这拳脚、刀剑教习,那可是我家公子的师兄、陛下身边第一高手钓翁公啊!” 这就更让人没话说了,陈州同如今在京师的勋贵圈内可谓是大名鼎鼎。 三丰老神仙的嫡传,陛下大内命其演武后放在身侧为侍卫。 这些都说明了人家的本事啊! 若是平日里要请动这样的人来家里教习武艺,那怎么可能! “骑射一项,乃鞑靼如今射雕手中第一之莫日根亲自教授……” 卧槽!这特么也很牛逼了啊! 射雕手,能拿到这个名号的鞑靼射手那绝对是骑射高手! 这莫日根还是射雕手第一,本事可想而知啊! “刀盾阵为帝国皇家军事学院教习陈侗,亲自教授……” 小周管家这么一细数下来,顿时他们全都不吱声了。 一年要他们二万两银子,这银子不白要啊! 哪怕就那些挂出来名号的教习,一年要个两万两银子也未必能请来呐。 比如钱福钱与谦,你咋请这位爷啊?! 当年徐经家是卖了人情脸面,才以“千金”请人来家里教授了一年而已。 再比如湛甘泉,除非人家看你顺眼收你为徒。 若说要请过来家里做老师,那真是想多了。 还有陈州同、陈侗、莫日根……等等,哪个是能轻易请的动的?! 得~这么一算,这两万两一年还真是不多了。 管事们这厢了解的差不多了,自家老爷出来后赶紧围了上去。 把价钱一报,还没说明老爷们便一挥手:掏了! 麻卖批!这两万两,咱都算是占便宜咯! 但是么……张小公爷能叫他们占便宜么?! “少爷,首批学生六十三人共收一百二十六万两……” 小周管家兴致勃勃的给自家少爷汇报:“建学馆花费,尽皆收回了!” “且还有近四十万两,应是足够学院日常所用了。” 唔……第二批,扩招!先薅上一百来号人,然后开放考取、全额奖学金! 张小公爷砸吧了一下嘴,唔……就这么干! 第六百零六章 学馆初成需整备,勋贵家子受训中 建学馆,是要花钱的。 请这些人过来上课,一样亦是要花钱的。 虽然请动这些人若是不给足好处,看在张小公爷面子上他们亦不会说什么。 但张小公爷没有吃白食的习惯,他很清楚只有互惠才是长存之道。 想着什么好处都自己搂尽了,那最终的下场就是孤家寡人、所有人都恨不得你去死。 哪怕是师友亲眷之间,若只取不予终究长久不了。 所以,小公爷很注重的是“予”这一条。不仅要给,而且要多给! 如何保证“予”?!那自然是要保证挣银子啊! 银子肿么来?!唔……勋贵大肥羊们,如今可不就送来了么?! 至于这间学馆的意味…… 张小公爷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靠着自己的力量让整个大明进行激变。 因为即便他费尽心思、不惜代价的成功了,那么当他露出破绽的时候呢?! 当他力有不逮的时候呢?! 历史上很多的变革,为何哪怕是初成最终亦是走向失败?! 因为延续不了,他们没有培养起对这些变革的后续支持者。 建学馆,实际上就是让更多的人亲自体会到小公爷的理念。 让他们学习到这个理念,从这个理念中受益。 然后他们自发的就会成为这个理念的维护者,并将这个理念传播开去。 来到大明已经数年了,不管张小公爷愿意不愿意他都触犯了很多人的利益。 同时也创造了很多利益均分下去。 这算是勉强的保证了,他至少如今不会受到攻讦。 但只要继续蹦达,谁敢保证在那些老狐狸面前永远的滴水不漏?! 尤其是除了内阁诸学士、各部尚书之外,火筛、李福达等人表现出来的谋略。 无不让小公爷心惊,哪怕是为了自保他也需要大力的培养一批人。 这批人要是勋贵、是举子,是朝堂上的中坚力量。 唔……有徒弟好啊,尤其是徒弟们还能打些。 瞅瞅夫子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这日后可不就学问传开身就圣人了么?! 但张小公爷打算走的是精英路线,先收六十三个、再扩招一百多个。 等师资稳定下来、各方面完全协调好后,再行考核、扩招、奖学……收个千把人。 那个时候就可以把学费降下来了,甚至可以助学。 学馆建好了,各家勋贵亦都把银子给交了。 那么接下来,必然是盛大的开学典礼啊! 于是,小周管家开始奔波在送信儿的路上。 捏着痴虎儿亲笔书的李东阳一脸苦笑,自家儿子落人家手上呢! 而且这次还破天荒的考上了,那还有啥说的?! “西涯公,你亦接到了罢?!” 早朝完毕,内阁三大学士在处理着公文。 刘健这老家伙饮了口茶,放下茶杯后对着李东阳笑吟吟的道。 “晦庵公莫要取笑……” 李东阳摆着手,苦笑着道:“痴虎儿手书都送来了,不好不去啊……” 然后,老李就瞅着刘健脸色不太对。 边上的谢迁似乎也是面带苦涩,不由得一愣:“二位也……” “唉……” 谢迁苦笑着把请柬摆在了桌子上,叹气道:“国子监的典礼,老夫当年都没去过啊……” 这话说的倒是,国子监那边他们受邀过去讲学都甚少。 若是主持典礼,最多亦不过是礼部侍郎过去便罢了。 可痴虎儿派来的这帖子,他们却不能不去。 张小公爷现在的情况,其实说起来也算是前所未见的。 准确的算,张小公爷现在其实是在野不在朝。 但他对朝堂、对弘治皇帝的影响力,却远超朝堂多数人。 甚至现在他的影响力,已经超出了朝堂。 不说仕林中他那诺大的名声,便是黔州、粤北甚至九边鞑靼都与他牵涉着关系。 若是国子监的话,大概请都不敢请这三位去。 然而,张小公爷还真敢给他们仨派贴。 他们仨还拉不下面子不去啊! 李东阳欠张小公爷的是人情,其他俩……欠的也是人情。 谢迁弟弟谢迪谢于吉,跟唐伯虎那一科弘治十二年的进士。 本系授兵部职方司主事,后来者兵部不是要坑逼了么! 谢迁着急也不好说什么,好在方志方信之眼色极好。 再者庠序教谕部新立亦急需人才,于是便将谢迪调了过去。 方志方信之和张小公爷的关系自不必说了,所以这事儿是谢迁无形中欠下的人情。 刘健倒是因着理学自持身份,不至于在这些方面扑腾。 可他到底也是人啊,是人就总得有牵挂、有羁绊。 老刘自己倒是可以不为家人求什么,可关系到他“河东学派”的事儿就不能怂了。 这次的经筵辩讲上,河东学派直接斩下了三个席位。 这对于老刘来说,可是重大利好消息啊! 席位虽然是占下来了,但河东学派以后的发展可得依仗小公爷良多。 所以,现在张小公爷让他去…… 这能不去么?! “好在时间尚有月余,我等便先安排一番罢了!” 的确得需要月余,张小公爷可不想这些勋贵崽子们在典礼上闹出什么洋相来。 不想他们出洋相的话么,自然提前的训练是必然要进行的…… “立正!!” 下面的崽子们没敢一脸傲娇,倒是叫张小公爷颇为遗憾。 他是不知道的是,他虽然不是纨绔。 可在这京师纨绔圈子里,他可是头号人物啊! 属于传说中那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冒出来就能一爪子挠死他们的那种。 谁特么脑子抽抽了,要在他面前吊歪啊?! 阔且,他们来就学前家里老爹大父就打过招呼了。 去了玉螭虎哪儿,你们可得老实啊! 家里砸了两万两每年的学费,还有十多万两的资助。 你丫要没学好给赶出来了,回家就打断你狗腿! “刷~!”操场上的崽子们一个个摒息凝视,丝毫不敢扑腾。 和张小公爷想要立威找不着茬儿郁闷相比,首次管着这么多人的熊孩子无比得意! 下面黑压压的一片崽子,人不多六十来号。 但这可谓算是熊孩子朱厚照第一次亲自练兵啊,而且训练的是同龄人。 一时间朱厚照童鞋这是踌躇满志,毕竟这是他软磨硬泡从虎哥儿手上弄到的名额。 本来这初训是不至于让朱厚照来办的,可架不住小朱童鞋他有一颗成为将军的心啊! 当然,更重要是的: 被虎哥儿毒打多了,小朱同学很想试试毒打他人的滋味。 “都站好了!本……本人朱寿,乃是尔等初训教官!” 朱寿?!当今陛下似乎只有一子,也没听说哪家藩王的孩子入京啊?! 下面的勋贵家子们一脸发懵,毕竟他们平日里可没资格入宫的。 即便是入宫也不可能到东宫去,看太子长啥样儿。 莫说是他们了,便是大部分的勋贵之臣没见过太子也属正常。 尤其是太子师从小公爷之后,几乎从来不在外面亮明自己的身份。 知道他是太子的人,其实并不多。 “不怕与尔等明说,初训不过者必须劝退!不得入学!” 小朱童鞋咬牙切齿,一副无比威严的模样大声吼道。 “在这儿!是龙,给小爷盘着!是虎,给小爷卧着!敢炸刺儿的、不服的!演武场上见!”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 没人吱声,所有人都老老实实。 没辙啊,玉螭虎在军事学院入学当天把一众武举子揍的漫天飞舞的事儿,他们可都知道呢! 谁特么脑子抽抽了,要在这个时候吊歪啊?! 居然这么老实?!朱厚照一脸懵逼,他还指望着有人蹦达出来呢! “听到没有!!” “听到了!!” 朱厚照双目瞪大,那略带着英气的少年面庞上经带上了丝丝威严。 “此时、此地!尔等只能答‘是!’、‘不是!’!某不听废话!” “此时、此地!你尔等身份,连学生都不是!尔等,什么都不是!” 张小公爷瞅着朱厚照,很是满意! 小伙子,学的很快啊! 朱厚照隐蔽的回了一个眼神,虎哥儿您教的好啊! “现在!跑起来!某不叫停,不许停!!” 朱厚照怒吼一声,指着远处的操场便吼道:“跑!绕着圈跑!!” 一边吼着,朱厚照可没闲着。 直接带头便在这操场上跑起来了,陈侗等几人则是抡起鞭子“啪~!”的抽响。 “还不跑!!” 下面的那些个崽子们一个哆嗦,哇呀呀的怪叫着追着朱厚照稀里哗啦的跑了起来。 年轻真好啊!小公爷感叹着,果然是活力十足啊! “扑通~”一声,世袭伯爷家的小伯爷吧唧一下翻到了地上。 很痛快的摔了一个狗吃翔,平沙落雁式。 还没等他嚷嚷一声,那背后直接“啪~!”的一鞭子就抽下来了! “爬起来!跑!!” 陈侗这丫狞笑着一鞭子抽过去,直接把这倒霉娃的背上抽出一条血痕来! “啊~!你……你……” “你什么你?!再不起来……” 陈侗“桀桀桀……”的狞笑着,手里的鞭子“啪~!”的抖动了一下。 倒霉娃子哆嗦了一下,“哇~”的一声哭出来。 但脚底下却丝毫不敢停,稀里哗啦的爬起来就跑。 没辙啊,人家是真敢抽你啊! 跑的第一圈,这些个崽子们还能扛一下。 跑的第二圈,就开始不断的有人“扑通~扑通~”的翻车了。 陈侗这帮狗犊子那满心欢喜啊,卧槽!赶紧抽丫的! 手上的鞭子丝毫不停歇,那直接“啪啪啪~”的一顿抽。 抽的各家勋贵子弟们哇哇鬼叫,好些熬不住的现场嚎丧。 “我爹是伯爷!” 陈侗一脸狞笑:“劳资抽的就是特么小伯爷!不服告我去!” “我……我爹是侯爷!!” 陈侗一脸不屑:“看到刚才挨抽那个没有?!喏,就现在跑的跟狗似的那个!” “他大父是保国公!” 得,显然爹地护身符失效了。 心里无数草泥马在飞奔,但都知道这停下来那鞭子可就真抽过来了。 跑到第五圈,直接废了泰半。 一水儿的勋贵崽子们稀里哗啦的翻倒一地,几个直接跑的“哇~”的一声就吐了。 还有些眼泪扑刷刷的就往下掉,嘴里嚷嚷着:“打死我也不跑了!打死我吧……” “啪~!啪~!” 几鞭子抽下来,这些嚷嚷打死也不跑的崽子飞快爬起来…… “我跑~我跑还不行吗……哇~!我要回家……” 这家估计是回不去了,至少目前没看出来他们有能回去的希望。 张小公爷悲天悯人的看着他们,轻叹道:“唉……着实可怜……” 边上的姬武将们望着痴虎儿满眼小星星,我家殿下不仅文韬武略更是心地善良啊…… “陈侗!那还有个躲懒的,抽丫几鞭子!你没吃饭啊!!” 嗯……我家殿下这是为了他们好,所谓“教不严,师之惰”。 严师方可出高徒,我家殿下这是为了他们好呐! “废渣!菜瓜!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什么样了!!” 朱厚照童鞋现在很得意啊,这些勋贵子弟们哪怕是年纪比他稍长的都跑废了。 直接咕咚翻在地上,差点儿就给跑死了。 边上的医者们早就安排好了,看着差不多就直接提溜下去让他们缓走几步然后给他们舒筋活络。 “啊~!我的腿~!我的腿啊!!” 唔……这是抽筋儿了,早有经验的陈侗他们几个按住便是“啪啪~”两脚。 顿时这腿就不抽筋儿了,不过比较疼…… 被张小公爷各种收拾后,成长起来的熊孩子现在无比得意。 “瞅瞅你们!瞅瞅你们自个儿,你们这德行若是到了九边战场上怕是让你们跑都跑不掉!!” 小朱童鞋张牙舞爪的破口大骂,总算是轮到本宫训人了啊! 这训人果然很爽利,难怪虎哥儿整天逮着本宫就训…… “今日便先如此!回去洗浴、就餐!明日起,随本……本人一并训练!” 擦,差点儿就给说漏口了。 “一个月内,某要看到的是一群铁打的汉子!不是一票菜瓜!!” 小朱童鞋信心满满,哪怕他是块废铁本宫也能把丫打砸成钢锭! 怎么打砸?!自然是又打又砸啊! 这些个娃子们凄惨的开学前军训生活,就此拉开了帷幕…… 张小公爷则是感叹,哎呀~!总算是找到了自己前世的些许气息啊! 看看这帮崽子,多像是自己入学时候军训的模样的。 唔……那会儿我的教官倒是没使鞭子,也没陈侗他们如此恶霸。 可怜的各家勋贵子弟们哭哭啼啼的跟着教官,滚蛋回宿舍里面洗浴去了。 然后他们很快的发现,就连洗浴时间都是固定的。 半盏茶时间都不到,就要求必须洗完! 好在水是烧好温热的,浑身是汗他们也管不得这么许多了。 哇哇怪叫着稀里哗啦一顿冲,打上夷子再过水。 还好这制服穿起来都方便,随便的扣上就跑出来集合。 “澡盆子要放好,还有口杯、夷子、面巾……全都得按照规矩放好。” 陈侗等人指挥着这些个崽子们开始摆放物件儿,然后才领着他们去食堂吃饭。 “列队前行!不许懒懒散散!!” 教官们瞪着眼珠子,手里的鞭子“啪~!”的抽了一下。 “只要是在校区里,所有人必须‘双人成行,三人成路’!不许嬉笑打闹!” 鞭子的威慑力比较大,至少这帮崽子们现在不敢吊歪了。 老老实实的跟着到了食堂,他们发现至少这吃的是不差的。 大份的肉包子、大盆的骨头汤,每桌十人三荤三素一汤一时令水果。 跑了大半天肚子早已经空泛了,但刚伸手就被“啪~”的抽了一下。 “没下令,不许动!坐直了!” 这些个勋贵子们哪儿受过这个啊,但看着这些个教官的脸色…… 得,咱还是忍了罢! “开饭!”一声令下,终于可以吃了。 呼啦啦的吃完,他们便被要求去消食。 排成列队的他们开始在营区们被领着晃悠,这是食堂、那儿是演武场。 这边是书楼,那块儿是马场、是靶场。 绕着整个学馆的区域走了一圈,基本消食完毕就被拎回宿舍里睡觉。 想到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挨多久,这些个勋贵子们顿时心都凉了。 张小公爷倒是们满意,陈侗他们更得意。 着啊!兄弟当年训练的时候,那苦吃的…… 说起来满眼都是泪,午夜梦回那满心都是伤啊! 现在逮着这些个勋贵子们,终于可以报此一箭之仇了啊! 唔……劳资们没法扑腾小公爷,还不能扑腾你们这些勋贵子么?! 内务不合格,全体掌上压!不多,一百个! 所有人齐步走、正步走,列队站军姿! 也不是没有熬不住了想跑的,等待他们的是来自于教官的疼爱、小朱童鞋的毒打…… 苦难的日子让他们学会了坚强,主要是不坚强也没辙。 鞭子抽下来不讲情面啊,国公爷家的孙子都被抽成狗犊子了。 上回那个想趁夜翻墙逃出去的,才到墙根底下就被逮住然后连夜负重跑了二十里地儿。 后面的那群教官,都尼玛没人性的啊!还放猎犬来追啊! 那娃都跑的口吐白沫了,据说差点儿死逑了…… 第六百零七章 勋贵阁老排排坐,开学礼上见真章 “今日,老夫得见如此莘莘学子颇感欣慰!朝气蓬勃!英姿勃发!好一派少年气象!” 今日的开学礼,早就被打了招呼的三阁老、诸家勋贵家长们齐齐来到了学馆。 看着下面全数列装了学馆学子们,肃然昂首而立。 鸦雀无声中腰杆子打的笔挺,眼神锋锐有若刀锋。 张小公爷思来想去,蒙学这个先不开。 这一批进来的都是九岁至十六岁的娃子,也就是说四学只开了二学。 他们现在还没资格进草庐院,草庐院得等到后期他们学成了才能考取。 “诸位学子,皆为大明英杰!帝国希望!” 刘健作为阁老中年纪最大的,自然是要首先发言的。 “还望诸学子多加努力,莫要辜负了青春年华!莫要辜负了我等期望!!” 刘健发言完毕了,按着顺序便是李东阳、谢迁。 然后庠序教谕部尚书方志方信之亲自前来,恭贺桃林草庐学馆开学礼。 诸家勋贵们则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的孩子,只是一个月的时间却直接判若两人。 甚至他们都觉着,端坐在下面的那些自家孩子是不是换了人了! 井然有序,肃穆而立! “立正~!演武,刀盾!!” 一声长啸,命令之下这些个崽子们“咵咵咵~”的踏着齐步开始组成队列。 一副副的铠甲、刀盾,就摆在了边上。 互相之间极为有默契的协助着甲,只是不到半盏茶便已经全数换装完毕! 更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说话! “精锐!!” 保国公朱晖、成国公朱辅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他们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到的是不敢置信! 有过行伍经验的勋贵们,不由自主的将眼神瞟向了边上的玉螭虎。 漂亮的玉螭虎小公爷,今日所着的乃是这学院的制服。 这套制服有些类似于改良后的儒衫,但它又不是纯儒衫。 它相对的来说更像是竖褐短打,但它又比短褐用料更好、形制更近似乎军中制服。 而且它所采用的是,是铜扣而非系扎。 双肩处绣金祥云白鹤起舞纹,且肩高起平显得人极为英气。 腰间系着的是宽牛皮带,带首浮雕着祥云纹绕“桃林草庐”四个篆字。 下摆的裤子亦非是宽松裤子,它更加的紧窄。 且配着的是皮质马靴,整套衣服为全黑色。 由皮带束腰之后,整个人顿显得神采奕奕。 即便是相见多次,这些个勋贵们亦是心下感叹。 这老国公看着虬髯虎首,如何能将这孙子生的是如此俊俏。 就那双丹凤桃花,却不知道迷的多少京师勋贵官宦家女子朝思暮想。 “演阵~!!” 一声呼喝,将他们的思绪拉了回来。 却见那些个崽子们“吼~!”的低声咆哮,一支小队伍“咵咵咵~”的在踏步声中形成一个阵型! “好阵势!” 保国公朱晖双目圆瞪,将自己座位上的扶手捏的死死的。 看那架势明显就不是花架子,上过战阵的朱晖如何能连着点儿眼力都没有?! 这架势一摆出来,朱晖马上就知道这阵型中的杀机! 而且这些个崽子们表现出来的模样,持刀的手法和身形说明他们是真下功夫了。 若是一般军伍中的军卒,哪怕是做到这样已能算是精锐了。 “杀!”一声令下,便见得弩手从大盾手后延伸出来。 两支弩箭如同毒蛇一般“嗖嗖~”窜出,那前方的稻草人靶“刷刷~!”被命中。 大盾手最前方护持,刀盾手负责两翼。 弩手出手之后长枪手随即顶上,哪怕对方是骑兵要冲进来亦是不易! “咄~!”长枪毒蛇吐信一般猛然从大盾缝隙刺出,猛的一下子扎在了稻草靶子上。 刀盾手“吼~!”的怒喝一声,从两侧跃出手起刀落“咔嚓~”的将这稻草人靶子斩落! 成国公、保国公二人见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动作无比利索! 这些个崽子们如今缺的就是战阵经验了,只要再给他们些许时日、几次战阵厮杀的经验。 回头走下来,那就是妥妥的悍卒啊! “入列!第二队!准备!!” 所有人摒息凝视,第二队的表现丝毫不亚于第一队。 干脆利索的阵型,有力而坚决的突刺、劈砍! 看着自家这些在家里狗怂一样,出了家门野狗一样的娃子们。 如今在仅仅是一个月的训练后,便展现出如此的能耐。 顿时这些个勋贵们,差点儿就现场老泪纵横啊! 谁见着自己家熊孩子如今生性了,那必然是老怀宽慰。 这两万两银子,他不白花啊! 看完了演武,便有教习领着他们参观整个学馆。 已经来过一次的勋贵们自然不新鲜,只是这次有自家娃儿现场演示一番。 比如骑马射箭的靶场,比如演武场上穿着护甲互相小阵型拼斗一番。 转了一大圈之后,众人便到了食堂里。 “这便是学馆学子们每日用餐之所,诸位叔伯可在此用餐亦可知晓他们平日饮食。” 说着,张小公爷笑吟吟的一摆手。 便有学子、教官们带着他们,各自入席。 不过,到底是念在他们身份不一样。 且毕竟大明是礼教为先,所以并没有给他们按照学子一般安排十人一桌。 而是按照身份年龄,各自安排了桌子。 成国公扫了一眼自己的桌子,再用余光看了眼其他桌子。 三荤三素,一汤一果。 唔……菜色是一样的,再瞅瞅那些个崽子们的脸色也没有什么不同。 显然这就是他们日常所用的餐点,成国公顿时放心了。 好歹这吃上,这帮崽子们那是没有被亏欠的。 吃完饭,照例带着消食儿。 再走了一圈看了看宿舍,这些个阁老勋贵们才被领着离开了学馆。 也是随着他们的离开,桃林草庐的名号开始在上层的小圈子里流传开来。 一年两万两银子,让无数人为之咂舌!卧槽尼玛!这特么抢钱都没来的那么快啊! 再一打听,诸家勋贵们对这家学馆的情况讳莫如深。 只是去过的勋贵、阁老对于这间学馆推崇备至。 以至于更让他们好奇了,无数消息灵通的开始打听要如何入学。 然而所得到的回馈都是:暂时不收学生。 第六百零八章 士农工商四民举,学馆深意在奠基 为何不多收学生呢?! 因为张小公爷认为现在不是大面积收学生的时候,得把这一批人培养起来。 这至少得一年的时间,最好下一科再考上一溜的秀才、举人、进士。 让第一批的学生们逐渐习惯了,才能带第二批学生。 以老带新,这就迅速多了。 只是,这第一批的学生就比较悲剧了。 因为他们还肩负了小白鼠的任务,毕竟张小公爷没正儿八经当过老师啊! 好在大明也没啥关于老师的标准,完全可以任由张小公爷自由发挥。 于是,这些崽子们就倒霉了…… “我……我是来读书的!为何还要扫猪圈啊!!” 一伯爷家的孩子哆嗦着的看着满猪圈的肥猪,这些肥猪们也深情的望着他。 那巨大的味儿已经让这可怜的娃狂奔到一边,哇哇的吐了两回了。 “别磨蹭了,今儿扫不完这十口猪圈咱都得负重十里地儿……” 侯爷家的崽子唉声叹气的耷拉着脑袋:“你还想跑么?!” 我扫!我扫还不成么!! 成国公家的孙子面目狰狞,脸色扭曲的扛着粪叉一脸悲愤的在扬粪。 保国公家二孙子一脸悲苦、双手上满是血泡,他正在抡着锄头挖地。 遂安伯、成山伯家的小伯爷,则是在给地里的粮食施粪水。 镇远侯家儿子顾仕隆顾葵斋倒是一脸无所谓,尽管他劈柴的活儿也不轻松。 “伯爷,这让他们直接干活儿是不是不合适啊……” 陈侗对于“劳动课”的设置,还是感到有些不适应。 在他看来,有这个时间无论是读书练字还是习武都合适啊。 “人,得干活儿的。” 张小公爷眯着眼睛,望着忙忙碌碌的桃林学子们轻声道。 “土地不脏,汗味不难闻。我们祖上算下来,哪位又不是从这田耕上走下来的?!” 陈侗听得这话,倒是低头不语了。 “没了田亩耕作,我等衣食如何来耶?!” “一饮一食,来之不易。这非是说说便可明了,不经桑农匠作,怎能感同身受?!” 玉螭虎说着,顿了顿对着身边的凝神思考的朱厚照轻声道:“殿下当切记……” “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不可轻忽、不敢轻忽,不能轻忽!” 朱厚照听得这话,不由得有些发愣。 张小公爷缓缓的走到了他的身边,轻声道:“切记者,此四民不当分其先后!” 这话说的非常、非常的轻,甚至朱厚照若是再距离远点儿都可能听不见。 但听得这话的朱厚照浑身微微的颤抖了一下,他很清楚虎哥儿对他说出这句话的分量。 这句话如果流传出去的话,那么天下士子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攻讦…… 甚至不惜代价的要弄死虎哥儿! 四民,千年以来一直被定下位置。 这奠定了长久以来士族、士人,在四民之中排行第一的位置。 虎哥儿此一言,则是相当于挖去天下所有士族的根基啊! 若是此言传出去,天下士子如何能不群起而攻之?! 甚至不惜代价的将其杀之?! “虎哥儿……” 朱厚照甚至有些颤抖,几乎不敢置信的望着张小公爷。 “此事,出于我口、入殿下耳便算了结。”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拍了拍朱厚照的肩膀,轻声道:“你心中有底便是……” 朱厚照听得一头黑线,这特么……怎么了结啊! 看着张小公爷一身短打,笑嘻嘻的挽起袖子一会儿清理猪圈、一会儿扬粪。 熊孩子只能闷着头,帮着一起干活儿。 直至当天晚上一切都结束了之后,他才沉默的来到了草庐前。 现在他已经不必每晚都要回到皇宫里了,弘治皇帝特许在周侗等侍卫的陪同下他可以留在草庐。 “虎哥儿,你这不是折磨人么……” 已经自己寻思了一个白天的熊孩子,毕竟摸到了一些头绪。 熊孩子并不傻,相反的他极为聪慧。 最简单的事实,如果你把一个会说鞑靼语、乌斯藏语、梵语……等八门语言。 且能书写梵语、能葡萄牙文的天才,当成一个傻子、笨蛋。 那只能说,这么认为的人自己就是个笨蛋。 只是从前他不曾琢磨这些事情,一如很多学霸对于人情世故不是不懂而是不屑一般。 然而任何事情都经不住琢磨,尤其是聪明人的琢磨。 张小公爷仅仅是给他破开了一道口子,熊孩子就能够撕开一片天地! “先说说你自己的想法罢!” 笑吟吟的让妙安把熊孩子领进来,让他坐下倒上了一杯茶。 张小公爷这才轻声道:“你性子急躁,这是让你学会要缓。” 熊孩子呼出一口气,沉吟了会儿才斟词酌句的道。 “并举……难以并举啊!并举后,何以治天下耶?!” 张小公爷并没有正面的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轻声问道。 “如今官宦,如何来的?!” “自然是科举啊!” 熊孩子有些莫名其妙,这谁都知道啊! “那么,参加科举的是什么人呢?!” 这话熊孩子觉着问的更傻了:“读书人啊!他们识字,曾读圣贤啊!” “若是,这天下所有人都读书识字呢?!都曾读圣贤呢?!” 卧槽!这句话直接让熊孩子瞬间傻了! 他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倘若这天下孩童皆可从小入学,并如同‘桃林草庐’一般由蒙学读至成均呢?!” 朱厚照听得这话彻底就傻眼了,若是如此的话…… 那……那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张小公爷低着头,心里轻叹着。 若非我是从那个时代来的,我也不敢想象可以实现这样的事情。 这简直就堪称是壮举! 数十年间,从初期高达80%的文盲率直接扫到仅有8.72%。 这数十年究竟付出了多少,即便是想想都不得不肃然起敬。 “当然,此事的话如今殿下就不必作想太多了。” 张小公爷淡淡的道:“此事,能够于百年内成就已算是大业!” “而今,我推动于学馆实在也是以此为基为殿下、为帝国奠基!” 第六百零九章 朝堂纷乱有信至,聪慧异常朱厚照 张小公爷并没有打算一蹴而就,他只是把这件事情的最终目的明明白白的让朱厚照知道。 作为太子,他必须也必然要知道这些事情的根底。 这才能够保证他今后即位的执政方向,制定针对性的相关策略。 “痴虎儿此举……大手笔啊!” 自己的儿子看不出来,但弘治皇帝这已经为政多年、与群臣周旋的老皇帝怎会看不出来?! 四民并举之策,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这无疑必然是皇家啊! 为何文臣敢于在朝堂上攻讦、敢于威逼帝王,其中原因很多。 但士族一家独大,几乎把握了全部的话语权这无疑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甚至哪怕是商贾,都需考一个功名出来。 一旦有了秀才功名在身,顿时便可区别于草民之列。 若是考得举人,那更是四方来投挂于门下以求免税、免徭役。 士人在大明朝高人一等,甚至可以说是天龙人族群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北宋汪德温公的那首“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更是反应了这种风气。 “陛下,如小公爷所言:此事,不可急切!” 戴义、萧敬,这是现在弘治皇帝手上唯二能商量的人。 于是现在整个御书房里,只有他们二人。 甚至下面的小太监都被远远的支开了,击技内监直接将四周围封锁。 陈州同带着带刀舍人,在外围进行全面的警戒。 终明一代,卫戍皇城、负责皇帝安全者为上直二十六卫。 其中“府军前卫”则专职皇帝近身侍卫,又称“带刀舍人”。 与击技内监一并,负责的是皇帝的近身安全。 “朕自是知道的,此事恐怕终朕乃至太子一朝亦未必能成啊……” 弘治皇帝感慨,这几年他的身体好多了。 从前勤政几乎全凭虎狼丹药支撑着,如今有陈州同的吐纳法配之药浴。 竟是身子骨大好,且今年隆冬之时行走宫内赏雪亦不觉冷。 往年隆冬总是不免畏寒,如今却无此虞了。 弘治皇帝缓缓的站了起来,走下了御座对着躬身而立的戴义、萧敬二人沉吟道。 “无怪乎痴虎儿让朕提军械营造局工匠之位,后又组‘货殖会’、再列军部……” 还有现在开始建立学馆,这些看起来似乎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好像无甚关联。 可如今他这“四民并举”之说出来,顿时可串到一起了! 他就是在为这件事情做准备! 现在这几部已经初步的形成了影响力,士族没有发动反击那是因为他们还掌握着主动权。 历代改革几乎都是人亡政息,当年洪武陛下何等英明神武?! 可即便是洪武陛下当年的严策,亦随着他而飘逝。 为何这些个文宦敢于与皇帝对抗?! 就是因为他们掌握了极大的话语权,甚至可以说是身前身后的一切话语权。 皇帝即便是一时占得了上风,可身后终究还是他们逐渐的收回权柄。 士族一家独大,便是造成这种结果的最终原因。 若是朝堂上哪怕是分作“士农工”三派,皇家可操作的空间就大多了。 而若是四民并举真的成功,那么皇家只需稳坐钓鱼台看四家争斗便是。 此番学馆先将勋贵子弟培养出来也不是没有内因的,勋贵才是靠着皇室起来的。 他们比谁都清楚,一旦皇家出现问题他们第一批遭殃。 扶持他们形成一股势力,对于拱卫皇家是大有助益的。 接着的恐怕就是扶持于依附皇家、勋贵们的商贾、大匠们,将这两者扶持起来。 皇家、勋贵在他们身后为盾,朝堂上一家独大的士族他们自然是可以斗上一斗。 这便可促成三足鼎立之格局,只要这两者入朝的路径不绝、形成一方势力。 那士族自然就无法在朝堂之上,保持一家独大了。 “此事戴义且盯着,一方面清理首尾莫要让人看出什么来。” 弘治皇帝背着手,沉声道:“另一方面,也不要做的太过明显、不要用皇家的名义……” 戴义躬身听着吩咐,在确认弘治皇帝说完后才拜下。 “老奴知道了,此事老奴定会亲自盯着!”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沉吟了会儿才对着萧敬道:“萧伴伴……” “老奴在……” 无人之时,这二人都是以皇家奴仆身份自居的。 但在有其他臣属、公开场合的时候,他们二人则是会以“内臣”自居。 “让张诚去摸摸底子,若是有合适的人便先留意着到时候报上来……” 萧敬躬身拜下,轻声道:“老奴知道……” 一系列的事件开始进入了收尾期,同时马文升等老臣亦呈上了第一批元老院元老的名单。 不出意外,第一批名单马文升直接把自己给放进去了。 毕竟如今内阁里年纪最大的刘健,也比他小七岁呢。 所以,老马二话不说第一个把自己放了进去。 其次则是刑部尚书白昂,其实他这些年本来就已经力不从心了。 上表要求致仕了好几次,但都被弘治皇帝留下了。 如今督捕缉事部、刑令司律部二者算是初成,回头只需调配官员上任。 然后内阁、元老院再督管一下即可,不必继续在刑部事物上操劳。 户部尚书佀钟这老家伙早盼着这一天了,毕竟户部现在虽然钱银丰厚了。 同时带来的也是事务繁多,老家伙也是要奔七十的人了啊! 内阁他自讨是上不去的了,不如趁着这个机会一并入元老院荣退岂非大善耶?! 更有老戴义,老戴义是弘治皇帝一定要放入元老院的。 这是要做出一个姿态来,哪怕是内官只要给皇家办事亦照样能荣退保身。 同时这也是为了制衡于元老院中其他人,避免他们勾连在一起一家独大。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好几个侍郎也琢磨着干脆趁这个机会进养老院得了。 毕竟这第一批元老的名号啊,算下来可算是在内阁之上的存在。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就相当于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六科、御史。 可看内阁、各部文书,可直接申请面圣、可直接批注转入内阁、诸部甚至驳回。 这实际上不就是原本六科、御史的作用么?! 只是他们亦是熟悉政务走出来的,且地位更高。 但这规划完了,也得考虑到有人来接替他们的位置啊! 还好这一科进士们考出来了,人手是有了。 “臣建议,新科进士暂不分派!” 吏部倪岳在朝班上站出来,躬身上禀:“且,元老院之事当于吏部功考后方可执之。” 倪岳的理由很简单,新科进士们学识是够了。 但执政经验不足啊,若是现在直接委派官职恐怕得出现错漏。 “禀陛下,臣附议!” 站出来的是庠序教谕部的方志方信之,便见得他大声道。 “新科进士者,当再行‘观政’、习‘行政’方可委派。” 倪岳听得方志的话不由得心下哟了一声,这老方看来又从玉螭虎哪儿混到啥新路数了啊! “此番吏部功考,天下得功考上佳者一则调回京师传授执政之法于新科进士。” “二则可随将入元老院之各部尚书,以熟各部……” 老方当然是从张小公爷那里听来的,回去后就做了一个疏奏。 此时自然是能侃侃而谈,毫不怯场。 一番话说出来,大致的意思就是吏部此番功考上佳者调入京师准备接替入元老院之尚书。 这些来京述职之官宦,单日随各部尚书熟悉准备接任。 双日则是至新贡院处进行政务讲习,将治理地方心得体会整理成册。 教授于新科进士们,以便他们可以就任地方的时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新科进士们单日入朝堂、各部观政,双日则是听讲。 吏部进行功考之时,各部除了自身政务之外亦莫闲着。 如今天下举子都赴京师赶考呢,干脆趁着这个时候各部亦单独开科录取人手补充。 各部开科录取完毕后,他们还可随新科进士一并观政、听讲。 林林总总说了一大通,弘治皇帝及内阁诸大学士听的是频频点头。 回头就让各部拟定章程出来,准备贯彻此事。 看似在忙碌着学馆,似乎无所事事的张小公爷此时却眯着眼睛手里捏着一封密信。 张诚就在他的面前苦笑的作者,轻声道:“人没找到……” “这是从滇南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里面的笔迹、白莲印记确认过了。” 说到这里,张诚顿了顿:“是李福达没错!” 张小公爷摊开信来,看着上面的字句轻声道:“陛下、军部如何说?!” “陛下想知道,您是否愿意去……” 张诚这么一问,小公爷的脸色顿时就垮了。 这特么李福达跟劳资是有仇罢?! 上回非说是跟自己交手,这也就罢了。 这回来的这封信还专门提到了自己,这是个嘛意思?! 张小公爷摊开信来,却见上面只是简简单单的写了几行字。 “滇南即将生变,欲行黔州之事物还请玉螭虎亲至春城。” 上面没有署名,只是留下了一个古怪的符号。 这特么……都提到了黔州了,我还能不去么?! 滇南那边其实一直都很困扰帝国,原因跟黔州相似。 但因为沐王府镇守滇南且威望极高,所以还算是暂时能够压得住的。 这上面提到了滇南即将生变,凭借着李福达的本事…… 恐怕这生变,不是什么小事啊! 再者说了,皇帝问你意思而已…… 特么能不去么!! “陛下的意思,此番前往您为主将、许泰为副将率国防军一军前往。” 张诚看着小公爷的脸色,无奈的笑了笑。 “且加衔总督滇、黔、粤三省,若是李福达功勋投效自当回朝赏赐。” 剩下的话张诚没说,小公爷自然是心神领会。 他李福达若是真立下了功勋,弘治皇帝宽仁也并非容不下他李家。 可他李福达若是不懂事儿,想要继续与国朝为敌…… “诚公这回,可随小子一并前往么?!” 张诚听得小公爷此问,不由得叹气道:“咱家怎敢不去啊!” “上回走了李福达未竟全功,陛下不曾怪罪。但咱家心里始终不是滋味儿……” 见张小公爷望来,张诚则是笑着道:“还请小公爷放心。” “咱家不是那等不顾全大局之人,若李福达真心归顺亦是好事一桩啊!” 商定了此事,张诚并没有留下吃饭。 而是急匆匆的回去,他还要安排人手现行探路。 到时候会不会跟张小公爷一并出发,这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想到了大军要出发,张小公爷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一趟军械营造局。 带上了姬武将们,乘上马车隆隆的跑了一段儿。 很快的便来到了军械营造局,营造局现在面积直接扩大了好几倍。 甚至远远的都开始布置起岗哨来了,这是熊孩子建议的。 他发现军械营造局越来越重要,尤其是武器占优的情况下对整个国朝的利好消息。 如今鞑靼来投、黔州平定,这是新军的功劳。 但军械营造局在其中的作用,亦是非常之大的。 且如今营造局涉及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太多了。 包括了各式营造、铸造、锻造……甚至铸币,都与这军械营造局有着巨大的关系。 这里同时也成为了皇家内库,重要的财源之一。 “虎哥儿,你怎么来了?!” 一身匠作服的熊孩子蹦达的跳出来迎接着小公爷,操练了那些个勋贵子弟们一段时间后。 本来就喜新厌旧的朱厚照顿时对他们没了兴趣,于是他除了跟随小公爷学习之外。 其余的时间几乎全部都砸在了军械营造局内,在他看来这里有趣多了。 “来了正好!均输司那边正在搞新直道试验呢!” 朱厚照无比兴奋的拉着张小公爷就往里走,沿途上还喋喋不休的介绍着。 “本宫从古籍中瞧着了秦直道,便在琢磨秦时直道究竟为何物?!”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笑了:“秦直道,不就是修造了如今的驿道么?!” “不!本宫开始亦是如此认为,可后来所查却发现并非如此!记载中,有直道、驰道。” 却见熊孩子皱着眉头,低声道:“《汉书·贾山传》曰‘秦为驰道於天下……’” “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上,滨海之观毕至……” “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以金椎,树以青松。”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才道:“道宽五十步且围以树,还要修筑、藏着金锥!” “若只是如同如今这般修建直道,完全不需如此。” 熊孩子说着眼睛渐渐的开始发亮:“虽有古籍言之,直道、驰道二者其意相同。” “但不曾查探,怎知实况?!于是本宫命人前往探查各处遗留之驰道、直道。” 张小公爷听到这里楞了一下:“哦?!有何收获?!” “收获大了!” 熊孩子兴奋的拉着张小公爷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道。 “始皇帝大秦当年果然大气!查探方知,直道只是如同我朝驿道相近。” “且他们极为聪慧,好些直道千年无草。命人查探方知,他们是以粗盐炒熟土覆之!” “于是杂草不生,竟可达千年!” 卧槽!这还真是一条新发现啊! 张小公爷不由得对熊孩子竖起了大拇指,同时也感慨始皇帝的大胆。 毕竟秦代的生产力可想而知,比大明肯定是还惨的。 在那个时代拿出盐巴如此贵重的物品,用去炒熟土筑路。 就这点上来说,始皇帝那是真干的出来…… “且,调查后发现驰道、直道还真不是一回事儿!” 张小公爷愣住了:“怎么?!驰道还有所不同!” “很大的不同哩!” 熊孩子提到这个,整个人变得无比兴奋。 拉着张小公爷便快步往前走:“我带你去看就知道了!” 张小公爷有些莫名其妙,这熊孩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但随着熊孩子拉着他转过了几圈,从铸造司出来走到一块空地上。 张小公爷直接瞪大了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嘴里只冒出来两个字。 “卧槽!!” 熊孩子听得这二字,挠了挠脑袋:“虎哥儿,这‘卧槽’为何意啊?!” “就是感慨一下……” 张小公爷望着面前的两条轨道,还有轨道上面的马车不由得发愣。 这特么神马玩意儿?!火车?! 轨道马车?!一时间,他居然也不知道这玩意儿该叫什么。 “是啊!本宫初知此事时,亦‘卧槽’!” 张小公爷翻了个白眼:“呃……这话你就莫学了。” 熊孩子撇了撇嘴,浑不在意。 “秦驰道,查探后发现了许多木料、木条尚未腐朽。” 说着,熊孩子顿了顿道:“且有些许杂物,可大致拼凑出为石论车……” “车前有车辕,此说明车乃是用马驮而行……” 说到这里,熊孩子目光灼灼的走到了这怪异的铁轨马车面前。 深情的抚摸上去:“再看史籍,始皇帝大秦不断征伐、多次用兵!且兵员极多。” “这粮秣究竟是如何运往军中?!毕竟若是人马驮走,沿途损耗巨大啊!且耗时颇长!” “如今看来,始皇帝大秦大军粮秣运抵之谜底——便是它!” 第六百一十章 铁轨虽好修筑贵,螭虎思变有新招 在熊孩子的带领之下,小公爷看了一圈他从多处秦旧驰道上找来的遗物。 总算是明白了一个大概。 驰道和直道一直都以为是同一事物,但刨根究底的熊孩子很快的发现了这两者的区别。 驰道的五十步正好是双马可并行的大小,若是作为驿道使用却又不合常理。 而如此规格的驰道中,发现了残留抑或是沉积下来的原木。 它们被榫卯钉接在了木板上,形成了一条条轨道。 这又符合了古籍上载的“厚筑其外,隐以金椎”,为何要“厚筑其外,隐以金椎”?! 就是为了筑起这条轨路。 被发现废弃、还未腐朽的石轮板车,和车前的车辕都无声的说明了它的用法。 这简单说就是专属于运送物资粮秣的,并非是行军的。 行军的路线采用的是“直道”,就是那些用盐炒熟了土重新覆盖下去导致不再长草的“直道”。 那些是日常行军、往来所用,但运送物资则是采用的“驰道”。 这……就是秦代版本的货运专线啊! 小公爷心里苦笑,果然!一个熊孩子不可怕。 一个聪明的熊孩子,而且还是拥有着巨大能量的聪明熊孩子才是可怕的。 比如朱厚照小朱童鞋这样的…… “秦时的工匠果然厉害!本宫着人仔细研究了一番,发现其钉板都极为讲究。” 小朱童鞋对于自己的发现,很是兴奋。 “底层板木,相隔间距正好为马踏空隙!” 说着,小朱童鞋两眼放光:“就是说,战马每踏出一步都正好踏在板木上!” “如此一来驮马则不敢稍歇,驰道均输可快直道数倍!载重多之数倍!” 小朱童鞋说到此,顿了顿幽幽的道:“大秦工匠,奇才也!” 玉螭虎并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那辆停放在铁轨上的马车边上默默的观察了起来。 马车的车厢是特制的,有着三对车轮长约两丈有余。 车厢为钢铁骨架,辅以硬木为板。顶部可开合。 车轮也很特殊,外宽可扣在车轨上内里则是多出一截卡在铁轨上。 这与后世的老式火车轮毂极为相似,而前面比较特别的是有车夫赶车的位置。 打开车门往里看,上面还有个杆子似乎是用来减速刹车的。 “有铁轨负重,此车双马之下可载八十石!” 小朱童鞋两眼放光,走到了这马车前嘿嘿的笑着道:“咱们如今的驿道,车马行马车一个时辰三十里。” “而此车满载,可一个时辰达五十里!跑上四五个时辰不是问题!” 张小公爷呼出一口气,这已经算是了不得的速度了。 毕竟驮马不同于战马,即便是战马保持匀速在老式泥路上飞驰一日跑八百里已是了不得了。 战马毕竟还是生灵,它会累、需要歇息换马。 而驮马以匀速行进的话,老旧泥路上时速能够达到十里就算是不错的好马了。 大多数商贾都会爱惜马力,一日顶多行进二百余里就会停下来。 新式的水泥板路上这种情况得到了巨大的改观,一个时辰满载下跑三十里已经让无数人很是惊艳了。 载重直接多了二十石,而速度提高了十五里! “本宫琢磨,此可仿于各地驿站。” 显然,熊孩子的思维是彻底的放飞了:“每五十里一站、百里为一驿,换马、马夫可保证马速!” “若遇临急,可日夜飞驰!一日夜可跑五百余里,边关有事均属粮秣亦不过数日可达!” 说着,熊孩子的两眼放光:“还可运兵、战马、军械……等物,只需数日便可以抵达!” “平日里可用作货物、人员均输,如此车马自然比外间的快上许多了。” 这特么……不是火车的作用么?! 张小公爷目瞪口呆,这熊孩子的脑子转的可真够快的。 “此事虽是大好,但现下直接开建却是不易……” 熊孩子倒是没有反驳这点,他也知道这事儿的成本到底有多大。 现在这一截的铁轨不过是不到三里地儿,花费的银子就烧掉了近千两之多。 虽然这是实验性质的制造,但即便是大量产出那成本也低不了。 即便是二三十两一里地儿,那也足够可怕的了。 毕竟相较起直道的修筑,这直接高出了十倍的成本啊! 再说了,这上哪儿找这么多马匹沿途备着等车辆过去换啊?! 沿途站点的营造、人手,养马的成本,这些可都得要钱的。 这成本算下来,又得多少钱啊?! 直白的说,就是四个字:投资巨大! 如果还要加四个字的话,那就是:回收时间过长。 各家勋贵、商贾、商帮们自不必想了,现在直道方面的修造虽然已经开始盈利了。 然而这成本还没有收回来呢,且各家现在铺开的摊子很大。 每年的盈利是不少,但要砸钱的地方也不少啊。 “邦邦邦~”张小公爷踩了几脚这地上的铁轨,疑惑的道:“纯精钢所制?!” 小朱童鞋听得这话一脸高兴,放下了想法点头道。 “是哩!本宫翻了好些古籍,让铸造司大匠们反复试了百余次试出来的!” 张小公爷顿时对小朱肃然起敬,他没想到这位太子居然会如此上心。 甚至都将这精钢给炼出来了,而且明显这已经比之前的铜钢合金更加的坚硬、更有弹性。 “殿下,长大了啊!这精钢,恐怕是耗费了殿下不少精神罢?!” 被小公爷这么一夸,这太子顿时笑的是狗牙龅出。 便见他叉着腰哇哈哈哈的笑着:“那是必然啊!本宫出手,岂能空手而回?!” “这精钢耗费了本宫好些时日,几乎是日夜不断在试呢!” 说到这里,这位太子爷不由得叹气咕哝:“父皇就是个小气的,不过烧点儿材料就骂本宫……” 小公爷闻得此言不由得一愣,正好张永这个时候过来了。 于是便打着眼色过去,张永见状不由得苦笑作揖。 “小公爷,您是不知道啊!太子这段时间,烧掉的材料都近五千两了……” 小公爷点了点头,这就难怪弘治皇帝心疼了。 五千两啊,这不是五两、五十两。五千两,足足可以在京师买下数百亩好地了。 这娃子玩上些许时日,就把这银子给烧没了。 弘治皇帝不心疼才怪了,没一把掐吧死那都是亲儿子了。 “莫担心,此时我亲自去与陛下说项。” 大明朝的这些人不知道,张小公爷怎么能不知道?! 要做科研试验,这本来就是要烧钱的。要大把大把的烧钱的! 尤其是小朱童鞋这种材料学的研究,那银子简直就是水一样哗哗哗的往外泼洒。 张小公爷上辈子可是接触过这类做科研的,知道玩科研试验这个到底有多烧钱。 一些小小的材料看着不起眼,甚至听都没听过。 然而市价那比黄金不知道高了多少倍,比钻石亦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甚至有些材料那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还得等、得找。 一部分的材料采购的时候,那都不是按克算的。 是按微克算的,一微克是百万分之一克。 若是按一克出售,那么这一克的价格将飚升至上亿刀。 初次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张小公爷那是目瞪口呆。 实验室里的东西,看似随便摆放着的材料说不准就是啥天价玩意儿。 “只是,你这精钢的有多么坚硬?!” 张小公爷对此很好奇,用脚踩的这铁轨对着朱厚照问道。 “必须坚硬,而且本宫打造了几副铠甲、刀剑都很好用!” 顿了顿,朱厚照俏眯眯的拉过小公爷轻声道:“做炮,应该也好用!” 张小公爷眯起了那双丹凤桃花,他现在想的却不是直接用来做火炮。 “能够钻开,之前我们所用的那种炮的炮膛么?!” 朱厚照听得这句话不由得一愣,随后下意识的点了点:“能啊!极为简单!” 小公爷听得了这句话先是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一摆手。 “走!我们到铸造图司去!” 熊孩子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的点头跟了上去。 铸造图司,是各部大匠们要造新玩意儿之前会来的地方。 各部需要联合起来,包括了铸造、锻造等司部。 统一进行规划、绘图,然后先造出小模具。 再讨论修正,最后才会进入正式铸造。 这是张小公爷在之前军械铸造局初建的时候,立下的规矩。 现在所有的匠人们都习惯了,他们也发现了这么干的好处。 这样首先就极大的避免了浪费,其次还缩短了很多时间。 铸造图司里守门的军卒见得小公爷过来,不由得激动的行礼。 这是前国防军里老秦地方出来的军卒,随小公爷去过粤北、打过鞑靼。 回来后因为立下功勋升职了,被调来了这里。 “总帅好!” 小公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回头申报考个军事学院!搏杀个前程出来!” “是!!” 带着朱厚照进入了铸造图司,小公爷沉吟了会儿拿过木条开始在沙盘上画了起来。 小公爷想做的不是用精钢来制作火炮,而是做另一种模式:线膛炮。 熊孩子虽然熊,但在这种事情上他不会说大话。 这些精钢的硬度高与原本火炮材料的话,那么它们就可以用于制造手工切割膛线了。 手工切割膛线其实奥秘没有那么深,甚至这个时候欧洲已经出现了线膛枪了。 最早刻制膛线的国家应该是意大利,因为1476年的一份文献目录载有“带有螺旋槽枪管的火器”。 而他所描述的“螺旋槽枪管”,很明显指的就是枪膛线。 但被记载用于实战的,却是丹麦。 克里斯琴四世,亦便是1577~1648年之间他们曾在军事上应用这种枪械。 而且这应该是真的,因为英国的博物院保存着一支丹麦1611年制造的来复枪。 可这个时候,多数线膛枪都是停留于实验阶段。 他们不断的对膛线的多寡、深浅,进行射击实验。 却从来没有将线膛枪用于装备实战,或许是那个时候滑膛枪已经能包打天下了。 直至后来美国脱离英国的战争爆发,当时的美国人用线膛枪把英国人揍的满头包。 这个时候欧洲才惊觉了线膛枪对于战争的影响,于是才开始大面积的换装。 而无论是枪膛线还是炮膛线,要制作起来其实也并不难。 美国殖民时期,很多人就是自己制枪。 他们采用的就是简陋的手工膛线拉刀,只是做起来比较麻烦些而已。 “刷刷刷……”张小公爷先是在沙盘上画下了草稿,然后让朱厚照画在草纸上。 很快的,一门特殊的火炮还有炮膛横切面就被画出来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科研专家朱厚照,筹备征程玉螭虎 朱厚照愣愣的看着这门炮的结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上面一根根略带弯曲的凹刻线,是干嘛用的?! “玩过陀螺么?!” 看着朱厚照一脸懵,张小公爷瞬间找到了后世人的优越感。 朱厚照则是傻呵呵的点了点头,这不是玩耍器具么?! “陀螺旋转起来的时候,转的越快它便圆心越集中。你注意到这点了吗?!” 小公爷这话一出口,朱厚照猛的一个激灵。 跳起来便对着张永道:“快!快给本宫找一个陀螺来!现在就要!!” 张永一脸苦像,这特么临时临急的上哪儿找陀螺去啊! 然而看着自家太子这幅德行,张永只能应了一声匆匆下去。 好在这里距离生活区不远,大匠们家里的孩子总有拿陀螺做玩具的。 没一会儿张永还真就找来了,朱厚照许久不玩了便让张永抽一个陀螺。 “啪~!”张永没犹豫,直接一鞭子把陀螺抽的转了起来。 朱厚照着急的在边上上窜下跳:“不够快!再快点儿!老张,再快点儿!!” 张永能怎样?!只能是咬着牙“啪啪啪~”的抽着。 随着陀螺越转越快,朱厚照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却是如此,陀螺越快则越稳!虎哥儿,为何会如此?!” 我特么怎么知道?! 张小公爷一脸郁闷,我又不是百科全书啊! 这玩意儿牵涉到的是离心力这类问题,我又不是研究这个的。 “我只是发现了这个情况,但为何会如此还需要你自行探究。” 唔……解答不了,就丢给熊孩子自己去瞎搞。 “为何箭支上会有箭羽?!” 张小公爷不等熊孩子继续发问,便继续道:“因为古人虽不知此着,却隐约发现此理!” 朱厚照听得小公爷这么说,拉着他又飞快的奔向了靶场。 可怜的张永还得帮着小公爷寻来弓箭,对着靶子便是“嗡嗡嗡……”的射出了好几箭。 每支箭上还专门做了标记,寻回来一瞅。 果然是飞出去后,旋转了好几圈。 “炮膛中之凹线,目的便在于此。” 回到了铸造图司,张小公爷便开始画炮弹图。 既然膛线画出来了,而且现在有工具可以实现。 那么锥形炮弹自然要比圆形的炮弹,要符合空气动力学。 “炮弹是锥形,我们可以参照于箭簇!箭簇细长、锋锐,便是为了更好的破空。” 张小公爷肯定没法解释啥是“空气动力学”、“流体力学”,只能是用其他的举例。 “还有陀螺,点在其一则力量集中!” 说着,张小公爷已经着笔画出了后世子弹、炮弹的形状。 嵌扣着弹头的部分,狭窄的正好能够塞入炮膛中。 “这……这如何点火啊?!” 朱厚照看着直接傻眼了,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则是在炮弹尾部加了一个眼儿。 轻声道:“这里可以塞进一条撚子,炮膛后方采取加厚……” “这是膛线刮刀,我问殿下是否能够切割炮管的原因便在于此!” 张小公爷现在则是开始画出炮膛的膛线刮刀,心里叹气好在参观过枪械博物馆。 那里展示有早期美利坚殖民们自制的简陋手工膛线刮刀,还有小口径火炮的炮膛的膛线刮刀。 不过是一会儿,整幅火炮的形状、横切面、炮膛刮刀……等等都被陆陆续续画了出来。 虽然还是很简陋的样子,但这并不妨碍在小公爷的解释之下让朱厚照等人看懂。 于是朱厚照看着结构、配件,就对小公爷设计的这种火炮了然于心。 更新式的这种火炮,采取的是后膛装炮制。 在火炮的尾部有着一个炮闩,整枚炮弹会被塞入炮膛后部。 炮闩则是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可以让撚子伸出来在炮闩外被点燃。 “若是如此,则第二炮开炮可就快多了!” 朱厚照看着这火炮两眼放光,嘴里呢喃着道:“且过热问题,亦能解决大半!” 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对熊孩子刮目相看,这位太子殿下对于火炮的研究果然不浅。 一眼就看出来换装了这种火炮后的好处,甚至他开始拿过纸笔来低头勾勒着什么。 小公爷凑近一看,不由得傻眼了。 这娃居然比划了一下张小公爷画出的膛线刮刀,然后开始设计枪管的膛线刮刀。 “既是能在炮膛刮线,自然是能在枪管内刮线!” 却见朱厚照两眼放光,低声呢喃着:“若是能够制作出来,装弹、射击能够再快上好些!” “若是准头更好的话,再射远些……弓弩手几乎就能淘汰了!” 说着到这里,朱厚照自己顿了顿飞快的摇头:“不!是整个军伍都得换装!!” 朱厚照说着,自己都开始陷入了略微癫狂的状态。 张小公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走到他的身边低声道。 “不仅是如此,若是此举铺开整个国朝对于军伍的控制力度会更大!” 朱厚照猛的抬起头来,望着张小公爷楞了一下。 随即狠狠的点了点头,此时的熊孩子已非吴下阿蒙了。 张小公爷这一提醒,他自然是想到了这么干对于帝国、对于皇室的好处。 只要牢牢的把握住军械营造局,所有的炮弹、枪弹全部由此出产。 下面的军伍装备的枪炮越多,岂非是帝国、皇家的控制力就越大么?! 火药他们无法自产,枪炮弹他们亦无法自产。 如此情形下,他们如何能做反耶?! 用血肉之躯去扛枪炮?! 只要不是被逼迫的无路可走,相信没几个人会这么疯狂的去干。 所以,只要是掌握住这一项几乎就能够控制了整个军伍。 “等会儿……等会儿……” 朱厚照望着这些图纸楞了一会儿,随后按着图纸道。 “若是如此制炮,那重量是不是能降下来许多?!” 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按照自己曾经见过的古炮,去画出这些火炮的模样。 说实话,如果现在提到火炮的话。 他的了解还未必就有熊孩子来的更深,毕竟他当时不是精研火炮的啊! 然而自从火炮被制造出来后,熊孩子几乎就一心的趴在火炮上没有挪开过。 两相对比之下,日久天长自然熊孩子对于火炮的了解更盛张小公爷不止一筹了。 “不成……不成,本宫得盯着大匠们先做一批枪管出来!” 朱厚照已经开始陷入魔怔了,这倒是跟他们家后来的那位木匠皇帝朱由校颇为类似。 张小公爷此时充分的发挥了他后世发达后的风范——甩手掌柜! 直接丢下对着图纸咬牙切齿的朱厚照,带着人一溜烟就跑了。 军部正在研究派哪支国防军,随张小公爷前往滇南。 内阁则是在琢磨,到底是用什么理由把张小公爷给派过去总督三省。 毕竟现在滇南无事啊,若是无缘无故的把张小公爷派过去岂非暴露镇压意图么?! 弘治皇帝忧心的,则是如何安置沐王府。 自从李福达的讯息递交回来后,调查局就开始疯狂的在滇南地区布线。 他们很快的发现,当地的部族的确有所异动。 但对方藏的很深,而且极为警惕不好查探。 倒是沐王府没有问题,相反的沐王府似乎也发现了部族的异动。 快马给弘治皇帝上了好几封密奏,说明滇南有情况。 “张诚,沐王府果然没有任何牵涉?!” 弘治皇帝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对着张诚问道,这是在御书房内的会议。 弘治皇帝现在已经习惯了在御书房内问政,大多数时候早朝只是走个过场。 各部除非是要互相沟通的事宜,否则多数都是等着早朝散了。 然后各自回去办公,有重要事务他们会先到暖阁内找内阁商议。 若是内阁无法决定又比较紧急的话,就会一并来见弘治皇帝。 “回陛下的话,内臣动用了多处桩子查探!确认沐王府不曾参与到此事中。” 便见得张诚躬身作揖,恭恭敬敬的答复道:“倒是春城府,部分卫所似乎掺和其中。” “沐王府对此已有发现和防备,此番李逆所言恐非空穴来风!”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听得这话,脸色亦不太好看。 这特么才按下葫芦又起了瓢,鞑靼这边初定边军还不能抽回。 同时还得准备着安抚一番鞑靼火筛那边,慢慢的促进双方的融合、消化掉草原的势力。 朵颜三部如今老实了点儿,可女直人那边却没这么老实了。 火筛这边内附后,朵颜三卫如何处理就该提上日程了。 如同从前那般自由泛滥肯定是不成的,火筛可以作为一个样板融入进来。 然后就看朵颜三卫懂不懂事儿了。 懂事儿的话,给他们各部一个侯爵甚至公爷的爵位倒也不是不成。 要是还不懂事儿在这件事情上装死的话,那说不得就得国防军往边境走一遭。 “不若……用剿匪的名义?!” 谢迁沉吟了会儿,提出了这句。 说完他自己都脸红了,这特么剿匪这个借口谁信啊! “臣建议,还是召玉螭虎到御前听听他的意见罢!” 刘健琢磨了半响,还是觉着没有什么好借口。 那臭小子鬼主意多的很,不如听听他的意思如何! 第六百一十二章 御前赚得陛下金,米鲁田蕾需离京 刚刚在学馆里面收拾了那些个勋贵崽子们一遍,身心舒畅的小公爷才回到桃林。 就看到了萧敬这老家伙笑吟吟的在等着自己,心下不由得叹气。 肯定是狗皇帝和那些个内阁老东西,又有特么搞不定的事儿了。 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内阁三阁老,甚至诸部的尚书们其实都很强、很厉害。 但他们最大的问题是,时代局限和思维固化。 他们感受到了大明正在进入激烈的变革期,但他们如今的思维却没有跟上这种变革。 就如后世改革初期,好些时候的争论在改革顺畅的数十年后看起来殊为可笑。 然而在当时却是生死之事,脱离时代局限去诟病这些事情实际上就是耍流氓。 小公爷收拾了一番后,便乘上马车随着萧敬入宫去了。 妙安小福宝和足利碧眼儿猫,自然是在这个时候跟上的。 “公子,陛下这次找您去又是何事啊?!” 妙安在马车里一把搂住了小公爷的手,眨巴着杏眼俏生生的问道。 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 我都没进宫呢,怎么可能知道?! “怕是滇南之事,有些许事宜需要公子出面罢!” 倒是足利鹤小姐姐那双碧眼微微一转,亦是搂住了小公爷的另一只手。 顿时,可怜血气方刚的玉螭虎那张俊俏的鹅蛋面儿“噌~”的一下涨红了! 敲里吗!劳资练个毛的童子功啊!! 张小公爷那是悲愤莫名啊,尤其是她们俩这波涛汹涌、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使得可怜的小张心里那是一片狂风暴雨,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公子,您发烧了?!怎么脸这么红啊?!” 妙安小姐姐似乎感觉到自家公子的异样,抬起头担心的问道。 劳资特么是想发骚!不是发烧!! “我……没事!!”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察觉到了什么的足利鹤则是吃吃的笑着。 那双媚惑的碧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小公爷。 “公子,若是不舒坦得吃药呢!耽搁不得!” 妙安倒是着急了,便是要起身去唤樱子停车。 却被张小公爷一把拉住:“我真没事儿,放心罢!” 我是病了,但你们才是医我的药! 我是需要吃药,但要吃的是你们! 可特么我还不能吃……麻卖批!! “吃吃吃……夫君无事,他呀~!是心火过旺了!是也不是~?!” 足利鹤这小妖精,说着还眨着水汪汪的碧眼故意蹭了蹭小公爷。 顿时小公爷的心肝儿又哆嗦了几下,贝齿几乎要咬碎了的点头。 悲愤无比的道:“却是如此!姐姐回去,给我煲些茶来便是……” 足利小姐姐,你给我等着! 玉螭虎很是森气,等我神功大成、出关之时…… 必提神枪与你夜战八方、大战三百回合,不杀的你心潮澎湃、爱如潮水绝不收枪!! “真的?!” 可怜的妙安小福宝虽然知晓男女之事,可她毕竟没足利鹤这般有老嬷嬷教授啊! 她哪里知道,自家公子现在只是拴住心猿,才能不怒骑她们这二马…… “噗噗噗……”足利鹤憋笑憋的好辛苦,张小公爷很森气亦很无奈。 妙安直觉的感到了不对劲儿,却又不知道哪儿不对劲儿。 马车一行很快的到了宫门前,萧敬亮出了腰牌带着小公爷进了大内。 妙安、足利鹤二女照例是去两宫处的,张小公爷则是被领到了御书房。 没了妙安、足利鹤的干扰,小公爷总算是可以静下心来思考入宫一事了。 诚如足利鹤所言,估计这入宫便是为了滇南一事。 国朝需要师出有名啊,而且还不能打草惊蛇。 弘治皇帝和内阁三阁老,若说行政必然是好手。 若说朝堂争斗,估计三五个张小公爷一块儿上也不是个儿。 上去就是被人菜掉的命,所以他迄今不考虑上朝堂。 顶多是在军部里面厮混,甚至连军部他都不想多去。 莫惹这群老狐狸,先苟一波再装逼! 等劳资的学生们占满朝堂了,你们这些老家伙也大多被熬死了。 那会儿咱还怕个毛线! 德川老乌龟最终取胜的法门是啥?! 毫无疑问的就一个字儿:苟! 要打吃鸡技术又不叼,那得靠啥混到决赛圈?! 还是一个字:苟! 然而,这些老狐狸们虽然很牛批。 但遇到了这种事儿,还是有些一筹莫展。 毕竟他们仨,全都没有地方上呆的经验啊! 让他们着眼政局、朝堂大局,这个可以琢磨一下。 但要是让他们具体处理地方的问题,他们顿时就头疼了。 这也是大明之前登进士后入翰林,再之后逐步进入诸部、再入内阁的坏处。 完全脱离了地方行政的话,他们是无法去详知地方情况的。 甚至内阁制定的某些国策,几乎是脱离了地方实际的。 琢磨了一番后,御书房已经遥遥在望了。 来得御书房,小太监赶紧小碎步入内通报。 然后出来宣小公爷入内觐见。 “臣张仑……” 进得来的小公爷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弘治皇帝摆手打断了。 “得了~!你这疲懒小子,莫与朕这儿装象!让你来不是为了行礼的!” 小公爷撇了撇嘴,但还是顺势就起来了。 抬头一看,果然内阁三老家伙全在场。 还有调查局张诚,一众人盯着自己开口便笑。 “脸上笑眯眯,不是好东西!礼下于人者,必是有所求!” 当然,这话只能是心理活动。 老狐狸们肚量可未必有多大,万一内啥惦记上了岂不是麻烦?! 咱不怕事儿,可也没必要惹事儿不是。 “滇南一事你亦知晓,如今国朝需要一个理由出兵滇南!” 弘治皇帝站起来,点着小公爷道:“你且说说,用何理由是好?!” 小公爷虽然猜到是滇南的事儿了,但没想到居然是让他来寻借口来了。 当下不由得叹气作揖:“陛下啊!这不是应当是内阁诸位阁老的事儿么……” “小子哪怕是算下来,也是军部那边的人啊!不是朝堂诸臣啊!” 三大学士嘿嘿一笑,极为默契的别过脸去装死装听不到。 麻卖批!仨臭不要脸的老东西! “痴虎儿!你也是朕的臣子,你现在还是国朝的伯爷!为国朝出力,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弘治皇帝一瞪眼,气哼哼的道:“知道你这臭小子的脾性!” “主意赶紧出,出的好了朕自然不会亏了你了!” 呸!我才不傻呢! “陛下,您先说好赏赐点儿啥罢!” 张小公爷很是光棍的望着弘治皇帝:“不能就丢点儿宝钞,把小子给打发了罢?!” 三大学士听得这话顿时面皮涨红,敢于勒索当朝皇帝恐怕也就这臭小子了罢?! 其他人,哪怕是他们仨也不敢这么干啊! 太子?!太子见了陛下,那比鹌鹑还老实。 “说好了,朕……赐你二百金币!” 弘治皇帝也是个抠门的,估计也是穷怕了。 在花钱这事儿上,弘治皇帝还是很节制的。 “五百!” “臭小子!你疯了?!顶多三百!” “三百五!小子这是动脑啊!本该是内阁的活儿,凭甚小子要干啊!” “三百八十金币,这是最多了!再给朕讨价还价,朕就扣你在宫里陪朕下半个月的棋!” 弘治皇帝顿了顿,似乎觉着吓不住赶紧再加码。 “每日都让你吃光禄寺的饭、督禁军操练,再日抄《永乐大典》三万字!!” 卧槽!卧槽!!狗皇帝,你……你好毒啊!! 张小公爷无比悲愤,气的浑身哆嗦:“再加五个金币!!” “成交!!” 弘治皇帝一琢磨,这心不甘情不愿的也不是个事儿啊。 于是赶紧一摆手:“给痴虎儿上座,上茶!” 张小公爷这才脸色好了些,狗皇帝总算是有点儿良心了。 唔……回去我会少揍那熊孩子几顿的,出发前就揍他三顿好了。 “其实,陛下与诸阁老大人根本就不必忧心。”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道:“国防军在粤北、黔州皆有驻军,当地卫所不是已然撤编了么?!” “尤其黔州,与滇南极其相似。国防军于黔州兵属,完全可以调往滇南。”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叹气道:“此时朕是知晓的,可京中军伍呢?!” “若不经战阵,如何练兵耶?!” 这话说的,小公爷哈哈一笑站起来躬身作揖道。 “倒是无妨,黔州军伍抽调入滇南后可将粤北国防军移驻黔州。” “京中军伍,再移驻粤北!” 顿了顿,张小公爷望着弘治皇帝轻声道:“陛下莫忘了,金陵、闽南等地还需打理……”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猛然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沉重的点了点头。 “臣建议,此番调兵先不必着急。”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微微躬身作揖继续道:“摸清滇南情况,方为重点!” 弘治皇帝听完这话,则是转首望向了张诚。 张诚见状苦笑着作揖躬身道:“伯爷,非咱家不想摸清状况……” “实是滇南诸部族防备极深,许多内情根本无法摸透。” 顿了顿,张诚轻叹道:“咱家又恐太过急切打草惊蛇,于是不敢动作太大……”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吃过亏了他们还不知道防备那就是傻子了。 “陛下、诚公,小子倒是有人选二者可前往负责此事。”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缓缓站起身来好奇的道:“哦?!何人可往?!” 倒是李东阳脑子里一转,随即便笑了。 “陛下可是忘了那位曾入宫拜偈的米鲁么?!” 听得这话,弘治皇帝瞬间恍然! 他怎么就把那位如此强悍的蛮女,给抛诸脑后了?! 若是说到西南区域,京师内有谁最熟悉的话无疑是她。 且要是再言道谁更适合前往收集滇南讯息,熟悉滇南诸部的话还得是她。 “还有一位是谁?!” 米鲁此女,弘治皇帝认为是可以的。 但另外的一个是谁,他却想不出来。 “黔州田氏之女田蕾。”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的望着弘治皇帝,又看了一眼三大学士。 “此事若专托一人,则偏听之下难免疏漏。若是二者皆往,则可互为印证。” 这话说的是在理啊,弘治皇帝欣赏的望着小公爷。 随后对着张诚道:“张诚,你可听到了?!” “内臣听到了!明日内臣便亲往之!” 张诚躬身作揖,随后又对着张小公爷感激的拱了拱手。 此事既然是解决了,弘治皇帝倒是也没有含糊。 直接让萧敬取来了三百八十五金币,还给小公爷赏了一块儿田黄章。 “臣,谢陛下隆恩!!” 真心感谢啊!这狗皇帝难得真给掏了钱啊! 就冲着这个,回去也不能总揍他儿子了。 “去吧!去吧!朕就没见过如此嗜财如命之人!” 刚刚掏了钱的弘治皇帝明显心情很不好,他甚至都不看那箱金币。 肉疼啊!都特么是朕的金子啊! “谢陛下!小子告退!” 既然好处都拿了,自然是赶紧跑路了。 后宫那边则是萧敬着人去通知了,带上二女小公爷便乘着马车回到了桃林。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在与众女吃过晚饭后,玉螭虎便让田蕾、米鲁二女到自己草庐里叙话。 “呃……这些时日,在草庐过的可有不适?!” 即便是把上辈子算上,张小公爷也极为缺乏跟妹子打交道的经验啊! 唔……打是经常打的,在床打、在厨房打、在浴缸打、在草坪打…… 大家不用什么对话,一切都是如此的默契。 但要用到对话的时候,可怜的玉螭虎就抓瞎了。 毕竟他跟那些异性的对话,除了工作之外最多的就是: 你家、我家,凯宾斯基还是香格里拉…… “公子,想必找我二人来不是为了问这些话罢?!” 米鲁妖娆的让人心弦不由自主的会跟着她波动,张小公爷轻叹:这婆娘,真是要妖精啊! “好罢!我亦不拐弯了!” 张小公爷望着她们二人,肃容道:“国朝,需要你们回黔州帮忙办事!” 第六百一十三章 不见螭虎终身误,但见螭虎误终身 说开来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李福达是什么人、他传回来了什么讯息,还有现在国朝的决定。 张小公爷都轻声的给她们二人说了一遍,最后轻声道。 “调查局张诚诚公,会随你们返回黔州。” 望着他们二人,小公爷轻声道:“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协助他收集些许讯息……” “当然,我并非是要求你们这么做。此事完全看你二人的意愿。” 田蕾还没说话,米鲁便微笑着轻声道。 “此事您也是为我们好,怎还能生不愿?!自然是愿意的……” 小公爷感慨的望着米鲁,这婆娘能掀起黔州诺大风波那不是没有原因的啊。 田蕾别看是田家出身,也算是有家学渊源。 可跟米鲁这一对比顿时就差了不止一筹,她还没看出个一二三来米鲁已经摸清路数了。 “明日诚公会来草庐,具体情况则是由他亲自与你们说明。” 话说至此,米鲁很识趣的便要起身告辞。 张小公爷则是沉吟了会儿,缓缓抬首轻声道:“服部姐妹二人随你们一同去罢!” 听得这话,米鲁站起来的身形不由得顿了顿。 随后极为恭敬的对着小公爷激动的行了一礼,轻声道:“承蒙您看顾了!” 说完便领着还在懵懂的田蕾,躬身告辞而去。 起身将她们二人送出去,回到了屋内后张小公爷对着服部二女轻声道。 “知道我为何要让你们,随着她们一并去黔州吗?!” 服部家二女从扶桑对着小公爷到大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因此这大明话说的是极为顺溜的,且这日子过的舒坦无比。 “婢子不知,但婢子知道一切只需听殿下的便是了。” 服部二女现在对于张小公爷,比之从前更为恭敬。 原因就很简单了,在这里她们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权势隆盛! 与张小公爷相比,扶桑的那叫什么啊! 莫说是她们俩的家族,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名甚至将军又如何?! 于大明而言,也不过就是个一府之长而已。 数千万把人穿着竹甲、拿着竹弓,再骑着矮脚马一顿冲能叫打仗?! 那些大明甚至将军住的地方,莫说与大明的皇宫相比。 便是与草庐相比,那也是比不上的啊! 草庐别看名字是叫草庐,里面随便一件家伙什抽出来扶桑的将军见之都得肝颤。 就譬如公子榻前那枚鎏金错银三宝飞鹤龙空雕薰香金鉔,乃是大唐时候的古物。 便是在大明,这一枚金鉔没五千两恐怕是下不来的。 若是到了扶桑,价钱至少翻三倍。 这莫说是扶桑的大名了,便是扶桑的将军家也用不起啊! 且那每日所燃之香,他们就更烧不起了。 金鉔内所燃脂香,乃以犀角为主辅以蝉蚕瑞龙脑、沙夷熏陆、降真凤骨……等数十种香料。 此香一钱便须四十两白银,小公爷在家时、回家前都须熏香。 一月下来此香燃去数百两不过是常事,只是这事儿小公爷自己是不知道的。 这些都是小周管家在负责,但伺候、保护小公爷的服部家两姐妹如何能不知?! “让你们去,一则是随着她二人学些许本事以后也有个傍身。” 张小公爷轻声道:“二则是立下些许功勋,有诚公在日后也好为你们请一个出身……” 服部家二女听得这话,不由得身子一颤。 随即呜咽着拜下,千姬俯身在地上激动的浑身都在发颤。 “殿下!婢子……婢子便是万死也难以报偿殿下恩德!!” 为她们挣一个出身啊,这哪怕是她们父亲都不曾为她们考虑过的事情。 随着小公爷日久的她们很清楚,若是得了功勋有了告身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那身份,可比她们的父亲甚至普通的扶桑大名都要尊贵! 毕竟整个扶桑能够得到大明正式封赏的,除了扶桑国王之外便是将军。 其余的大名,那屁封赏都没一个。 那身份顶多是在扶桑能扯个虎皮,大明封赏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啊! 大明封赏的身份不止是大明认,而是周边的所有小国乃至扶桑都认账的。 “莫哭、莫哭!此番前去,多学东西、注意安全。” 张小公爷轻柔的将这二女搀扶起来,俊俏的脸上尽是温柔。 “不要轻易涉险,等我过去!” 他在安抚这二女的时候,米鲁和田蕾在那厢亦是在聊及此事。 “小公爷这是在为我们某出路,给我们兜根底。” 田蕾开始还有些伤心,甚至觉着自己跟着张小公爷迄今却依旧被打发回家。 在草庐里的身份地位,实在是一言难尽。 米鲁见她如此,只能苦笑着给她解释。 “我之身份是前女反贼,能够被保下来留条性命、家人无虞就算是不错了。” 顿了顿,望着田蕾轻叹道:“你田家也曾做反,虽是时隔多年到底身份不正。” “且,田家在黔州也不过略有根基罢了。出了黔州呢?!” 田蕾听得这话,不由得整个人暗淡了下来。 米鲁则是走到她身边坐下,轻声道:“这里是京师,是大明的中心!” “小公爷……是世袭英国公府的小公爷,是陛下最亲厚的勋臣子弟、是大明仕林翘楚名士!” “更是诸家勋贵、帝国内库和户部银库的财神爷,如此多重身份如何配之耶?!” 田蕾一脸哀戚:“我亦知道,只是……只是他怎么能如此待我!” 说着,便嘤嘤的要哭出声来。 “你呀!小公爷,这是为我们好!” 米鲁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田蕾的脑袋,那妖娆的身姿让田蕾都不由得楞了一下。 “这……这怎生还是为我们好了?!不是让我们回黔州涉险吗?!” 田蕾顿时有些想不明白了,米鲁抚着额头叹着气。 只能是将这事儿掰开揉碎了,一点点的给田蕾说开了去。 黔州她们二女身份不正、地位不高,若是论及恐怕连草庐里诸姬武将都比不过。 好歹姬武将们出身是扶桑诸大名家,且还入宫给两宫演武、得了封赏腰牌的。 她们二女有什么?! 张小公爷如今这手,则是让她们有机会为国朝立下功勋。 有了功勋,她们又是女儿身自然是两宫召见她二人了。 国朝从来都是有功必赏,且两宫与小公爷亲厚。 所以只要她二人立下功勋了,这封赏怎么可能会少?! 到时候身份之事、地位之事,可就不水到渠成了么?! “至于危险,我们顶多是处于联络消息、找找寨子里的头人们问话而已。” 米鲁笑眯眯的道:“这能有什么危险?!真危险的事情,恐怕诚公也不至于让我俩做罢!” 田蕾这才恍然,张诚可是随着她们一并下黔州的。 人家张诚什么是什么人啊?! 堂堂调查局局长,手下有的是卖命杀伐汉子。 何须她们两个女子去卖命?! 阔且说,不看僧面还得看看佛面呢。 张小公爷的身份摆哪儿,除非没辙否则张诚绝不至让她们俩陷入危险中。 “说的直白些,就是我们的身份实际上就比镀金好点儿。” 米鲁说到这里不由得苦笑,实际上田蕾才比较算是去镀金的罢?! 服部两姐妹好歹是有学过一些隐蔽法门,且知道一些探查手段的。 而米鲁自己就更不用说了,若是说到造反路子、黔州滇南的情况,还有人比她更熟悉的么?! 直白的说,就是米鲁能够起到的作用大概是最大的。 服部两姐妹的作用大约能起到一些,而田蕾的话大概能起到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而且这还得是在黔州,出了黔州田家的影响力也就那样。 被米鲁这么分析了一番,田蕾总算是放下心事了。 “恐怕,小公爷这也是给我们选一条自己的路罢!” 米鲁轻叹了一声,眼神有些暗淡。 田蕾听得这话有些莫名其妙,米鲁见状笑着点了把她的头。 “傻妮子!若我们没有国朝功勋身份,自然是需要靠着小公爷的招牌的。” 这么一说,田蕾顿时就明白了。 若是真在此事上立下了功勋,她们要回黔州去那恐怕大把人愿意跟她们结亲罢?! 如果她们要走的话,张小公爷会拦着她们吗?! 那显然是不会的,从这些日子里她们就能够感知的出来。 小公爷的这个做法,实际上是给了她们另一条选项:要走,可以有其他出路。 不仅是载誉而归,还能够在黔州人人抢着、风光大嫁。 “那……姐姐你会走吗?!” 田蕾其实不算笨,只是她并没有米鲁这样的经历。 尽管田家在她的这个时候已然没落,但烂船还有三斤钉呢。 身为田家的小公主,自然避免了很多这类的勾心斗角。 “走?!我若是走了,才是傻子呢!” 米鲁咯咯咯的笑着,点了一把田蕾的脑袋。 “莫说是黔州了,便是整个大明能找出几个公子这般俊俏的人儿来?!” “便是抛却公子的俏脸儿身段,论身份、论地位、论才学、论文采……” 米鲁心怨悠悠的道:“整个大明,又哪里寻得出来第二个?!” “唉!不见螭虎终身误,但见螭虎误终身……”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两宫差人轻安抚,科研狂人朱厚照 没几日张诚就来了,来了不止还带来了两个胖大妇人。 这两个妇人一瞅便是练家子,手上的老茧厚实、双目炯炯有神。 “汉有靠山妇,我朝内宫自然有击技女官。” 看得张小公爷惊讶的模样,张诚自得的笑了笑。 “只是她们不常出现,只是在宫中服侍两宫而已。” 张小公爷看着那几个身材胖大的女子,不由得点了点头。 从她们的身形动作就能够看出来,她们练的乃是角抵之术。 角抵最早的起源,大约能够追溯到黄帝大战蚩尤时期去。 《述异记》载,蚩尤部“以角抵人,人莫能御”。 这大约就是最早的角抵,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到了宋朝女性角抵作为娱乐项目开始出现。 宋末元初草窗先生所著《武林旧事》,便载有嚣三娘、黑四姐、赛关索……等当时的好手。 宫廷之中虽有击技内监,但也免不得贵人们想要有女官武侍。 加之有汉代靠山妇之前例,又有民间角抵高手。 于是宫廷中自然就开始出现了击技女官,实际上莫说是宫廷了。 大户人家内院里养不得内官、击技内监,他们首选的自然也是这类女角抵好手。 内院里平日搬抬个重物,偶尔女眷出行还能护持安全。 “见过小公爷!” 两个妇人看起来应该亦是二十出头的样子,瞧着一米七上下身形高壮胖大。 哪怕是给小公爷行礼,也是做的抱拳礼。 “宫里听闻你家里的两位姑娘要打前哨,便将她二人派出来了。” 张小公爷感慨着两宫对自己还真是厚爱,随即便对着皇宫的方向施礼感激了一番。 其实小公爷知道两宫的用意,她们对张诚不算熟悉。 但她们从妙安、足利鹤那里很清楚的知道,小公爷对待身边女子的态度。 这亦算是给张诚提个醒,这俩姑娘可不是一般婢女、阿猫阿狗啊。 而且这同时也是给米鲁等二女安心,本宫都派出人来护持你们安全了。 那便说明了对你们的重视,好好为国朝办事便是了。 甚至张小公爷觉着,这是不是足利鹤小姐姐的手笔啊。 毕竟,这看起来的确很像是她做的……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给双方引荐了一番,然后便坐下又介绍了一遍服部两姐妹。 老张得知服部两姐妹居然是扶桑忍者家族的人,不由得两眼放光。 连道得多多交流,并且对张小公爷感激的拱了拱手。 双方很快的议定明日准备一番,后天便正式出发。 从潮白河坊市乘货殖会的船出海,辗转粤北再乘小船连夜赶赴黔州。 随后在黔州停留布置一番,再看如何进入滇南进行查探。 而张小公爷刚刚跟他们商定事宜,一身硝烟味儿的熊孩子便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 “虎哥儿!成了!!” 熊孩子看起来整个脑袋跟鸡窝似的,头发乱糟糟的挂着。 两眼珠子通红的跟兔子似的,看便知道好几日不曾好好休息了。 身上的工匠装亦是乌漆麻黑一片,但整个人却亢奋无比。 扯着小公爷的手便要往外走:“这些日子本宫没日没夜的试,总算是成了!” “成了?!你把火炮、炮弹做成了?!” 张小公爷瞪大了眼珠子,几乎不敢置信。 “炮不算是成了,毕竟铸炮太麻烦了!本宫是先把火枪改进的做成了!” 熊孩子稀里哗啦的拉着小公爷跑了出去,甚至妙安足利鹤都没来得及追出来。 草庐外面马车都没有,但却有着好几匹的战马。 那些个路过的人们目瞪口呆,今儿什么日子啊?! 平日里几乎不可能见着面儿的玉螭虎,今日居然没有乘坐马车而是直接走出来了! 然而不等他们反映过来,那漂亮的玉螭虎便被一位少年推着上马。 随后在一群姬武将、看着彪悍的侍卫们的护持之下,打着马隆隆的飞驰而去。 三两下的赶到了军械营造局,朱厚照这才开始给小公爷解释现在他成功的是什么。 自从那日小公爷给他说完之后,朱厚照便全身心的扑在这件事情上了。 整个营造局的工匠可全都归他调配呢,如今整个营造局铸造司、锻造司大匠就已经有万余人之多。 且因为不断扩大的需求,他们干脆引河水上高出专门冲下特制的陶管道带动大量水轮。 以便让更多的锻造司可以使用水力锻锤,这点是张小公爷完全没有想到的。 华夏的这些古人可从来都不笨,一旦给他们开启一个缝隙顿时就能给你无限的光明。 “本宫先做了二百条枪管,然后又做了好些枪膛刮刀。” 熊孩子说到这件事情,还是无比的兴奋。 因为物件儿小,所以做起来也算是比较容易。 又不用等待太久,铸造出来后很快的可以进入锻造环节。 “本来是按照虎哥儿你说的,用人来拉刀!可下面的一个大匠说,怎的不用水锤来办?!” 说到这里,朱厚照一拍脑袋叹气道:“本宫也是忙糊涂了!” “于是赶紧转成水锤来拉刀,这就快多了!” 随着朱厚照的陈述,张小公爷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得不说熊孩子一旦对某件事情认真起来,那产生的行动力是极为可怕的。 枪管、刮刀生产出来后,还需要试枪管。 弹壳倒是容易了,毕竟用枪管的材料就能够铸造出来。 硬度厚度大匠们一上手,顿时心里有数了。 先做好了钢锭模子,再倒入融化的铜水淬火冷却。 现在铸造出来的几个钢锭模子,每个倒一次就能够拿到三十枚弹壳。 弹头更简单了,一样是钢锭模子倒合金铜汁。 每个模子下来可以拿到五十个弹头,装入弹药、用水锤的钳子压紧即可。 “炸了好些枪管啊……” 熊孩子说到这点,顿时心有余悸:“还好铸造司这边不敢马虎,否则得堆进去好几个人呢!” “不过,这些总算是值得的!本宫……造出来了!!” 朱厚照说着,两只眼珠子都在放光:“那效果,绝对能吓你一跳!!” 第六百一十四章 京师枪炮雷声隐,滇南风雨急如晦(一) “砰!砰!砰!……” 一排枪响后,几个熟练的工匠立即从坑中起身“咔嚓~”一下扳回火绳,拉出枪栓。 随后将一枚铜壳弹装进去,撕开了铜壳弹尾部的纸壳抽出撚子。 然后再推到了枪膛里,吹了一下火绳确认火绳还燃烧着。 这才钻到了坑里,拉动了扳机上挂着的绳索。 “砰!砰!砰!……” 八十步外的重甲“轰轰轰……”的炸开了,一个个恐怖的炸穿痕迹…… 都无声的说明了弹头的威力! “射击、装填,到再瞄准射击不过是三屈指时间啊!” 张小公爷现在其实是满心古怪的,他是在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这把枪。 若说这是大明朝这个时代的枪,那铜弹壳、枪栓、膛线……这些玩意儿怎么解释?! 可要说它是下一个世代的枪,那特么火绳还挂在枪上呢! 只能说这是一把混合式的古怪枪械,有点儿说现代不现代、说古又不古的奇怪组合。 偏偏它还瞅着似乎很合适,没看出哪里有啥不妥。 甚至射击的间歇,比之前需要重新装填的火绳勾枪强多了。 “炸了三百多条枪管啊……” 朱厚照说起来眼角直抽抽,幽幽的道:“本宫,这是下了死力气了。” 张小公爷感慨的拍了拍熊孩子的肩膀,然后同情的看着那些个眼珠子通红的工匠们。 看来他们这些日子,那是没少遭罪啊。 “五十次勾拉最合适,再多容易炸膛、精准亦高不了多少。” 熊孩子很乐于跟小公爷介绍自己的成果:“可以打一千发弹,枪管就不成了。” 小公爷点了点头,便过去看那些个被固定起来的重甲。 这是目前大明制式的铠甲,张小公爷也认为这大概是目前最好的铠甲之一。 铠甲上现在被打穿了一个个的洞眼,而中间模拟人体部分的羊肉则是被打的飞溅。 铠甲的后方直接穿开了洞眼,看起来停止作用力还不是很好。 不过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非常的不错了,碾压周边国家简直是杠杠的! “火炮亦做出来了几门,但都是小型炮。” 朱厚照说着,一把拉上张小公爷飞快的跑到了另一处的试炮场地。 小公爷则是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这几门炮,整个人呈现略傻的状态。 炮尾部有炮塞、炮闩,拉开炮闩便能够将一枚放大版铜壳子弹的炮弹塞进去。 要将炮放平,然后才能将炮弹放在炮塞上。 随后撕开铜壳尾部的纸壳,将撚子抽出来挂在炮塞上。 随后推动炮闩将炮弹塞进了炮膛内,这个时候才能将炮调整角度进行瞄准。 “嗵嗵嗵……轰!轰!轰!!” 火炮虽然变成了小型的,但显然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了! 远远的,那座夯土薄砖墙直接“轰隆~!”被炸开了一条口子。 “果然还是不成啊!一寸半的炮,威力还是差了些许。” 朱厚照望着那城墙,幽幽的叹气。 这只是朱厚照实验性做出来的,之前有纸包装药的经验。 于是留空和中间部分做的其实相差不大,只是弹壳没有达到后世那么薄。 考虑到时代的局限性,能做到这样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五千杆枪、一万发枪弹,需要做多久?!” 张小公爷呼出一口气,任何一种武器没有经过战场的检验终究是纸上谈兵。 熊孩子听得这话楞了一下,随即赶紧道:“五日!模具都有,大匠们都能做了!” 第一批做起来是最困难的,毕竟需要制作模具。 然后再用模具锻压出工具,最后还得用工具来制作成品。 还得不断的试、不断的调整,头一批枪管炸膛、损坏了九成。 现在最终的成品只有不到三十根的枪管,一半多是在钻孔次数中耗损了。 还有是在试枪中炸膛了,损耗不可谓不大。 “国防军一部先装备一批,再做一批我带去滇南试枪!” 对于张小公爷的这个提议,熊孩子倒是没有反对。 “本宫再做几门一寸半的骑炮,虎哥儿你带过去试试手!” 看着一脸认真的朱厚照,小公爷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朱童鞋,这会儿却鼻头一酸。 梗着脖子看着小公爷道:“虎哥儿,你可答应过本宫的!将来要带本宫上战场!” “一定!但这得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现在……肯定是不成的。” 次日,朝堂接滇南八百里急报。 十数日前大理大雷雨! 黠苍、白石二溪水涨,漂没民居五百七十余所、驿道断绝不知其灾情。 滇南布政使司急请国朝赈抚,还担任着户部尚书的佀钟哀叹。 老夫怎生如此命苦啊,这都临退休要进元老院还闹出这档子事儿。 亦是在这个档口,张小公爷悄然的将服部姐妹、米鲁等人与张诚一并送出了京师。 夜晚的潮白河凉风习习,这处码头是调查局专用的码头。 边上一大片的荒地是刻意空着的,岸上的芦苇将这处小小的码头隐蔽了起来。 从外面完全看不到这里的情况,也因为隐蔽所以只能是乘坐小船离开。 潮白河上会有货殖会的船在等着他们,到时候他们换上大船即可出发了。 “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张小公爷对着四女点了点头,随后目送着她们登上了小船缓缓的离开。 服部两姐妹在船上对着小公爷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米鲁则是默默的望着小公爷没有言语。 田蕾与米鲁并肩站在一起,望着张小公爷沉默不语。 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张小公爷目送她们离开。 “很快,我们就会见面的!” 朝堂经过激烈的讨论,刚刚决定从粤北采购米粮调集后通过黔州运往滇南赈灾。 亦是此时,滇南再来急报。 初报后数日、十日内,滇南各处雨势渐大、河川水皆暴涨! 春城、安宁、呈贡、晋宁……等州县,多处有续惨遭水淹。 多个州府驿道中断不知其情,有闻白莲趁灾作乱。 更有流民来报,言道多处贼寇趁灾抢掠…… 同时亦传出有当地部族,趁机作乱已然有乱象之态。 顿时,朝堂上乱成了一片。 这就不能忍了啊,万一要真有人趁着这次大灾闹成流寇怎么办?! 然而弘治皇帝却很镇定,只是命各部尚书、内阁拟定一个章程出来。 随后便没有了下文。 而御书房内,三大学士则是看着调查局送来的急报陷入了沉默。 这是源自于李福达的第二份密报,上面写着的事情很简单。 “滇南将反,掌握之中。牵涉甚广,名单已得。” 而下面的时间,则是在滇南大水爆发之后的第二日。 也就是说,现在很可能滇南已经造反了! “陛下,犹豫不得了!此番当派大军围剿之!” 刘健满眼怒火,他其实也猜到了到底什么人牵涉其中。 卫所将撤、黔州头人们归顺国朝交出权柄,若说那些滇南的头人们没点儿想法怎么可能。 而这些年滇南说实话,好处实际上是不少的啊! 其中最为著名的一项,便是滇金! 南北朝周思纂公作《千字文》,便有“金生丽水、玉出昆冈”之句。 而他的这句话,则是出自于《韩非子》。 其曰:“荆南之地,丽水之中生金,人多窃采金……” “采金之禁,得而辄辜磔于市,甚众,壅离其水也,而人窃金不止!” 丽水亦因产金,后被呼为“金沙江”。 古时由来,滇南一地便是产金之地。 然而,便是这产金之地却从未给国朝贡献过多少金子。 他们停止采金了么?! 显然不是,那金子去哪儿了?! 还能够去哪儿,自然是落入了各部头人、当地卫所布政使司那些人手里去了。 若是从前,哪怕是布政使司换人了也无所谓。 当地卫所都是世袭的指挥使、校尉、千户百户,再有当地头人。 塞他们应得的一份就是了,若是不懂事儿…… 那弄不好就得出现一个杀官造反的事件,再砸些许银钱与国朝言官御史。 告那布政使一个官逼民反,策动朝廷招安封官岂不是爽歪歪?! 然而,现在御史言官都嗝屁着凉了。 眼瞅国朝又要将卫所撤销、将头人权柄拿下,再加上他们从上到下屁股可没一个干净的啊! 还有那调查局,据说乃集结原厂卫中大批侦缉好手。 且在各布政使司皆有大量眼线,这更让他们寝食难安了。 还有那刘大夏,那尼玛个老东西居然要搞“廉政肃贪院”! 而且陛下、内阁及诸部,都答应让他去弄了。 若是失去了权柄,再给那老家伙的“廉政肃贪院”拿来做敬猴的鸡、上任的三把火。 那真不止是自己狗命不保,那是全家都狗命不保啊! 如此算来,不造反的话他们哪里还有出路?! 事实上当初米鲁造反的时候,他们就在边上蠢蠢欲动了。 米鲁一度逃到滇南都有回旋余地,若说这些个滇南的土司们没想法?! 那怎么可能啊! “此事,朕会让军部来处理。”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对着几位学士们道:“最近政务院情况如何?!” “还有各部开科遴选,如今取了多少人?!” 提到这个事情,三大学士倒是感慨良多。 “玉螭虎所提政务学院之议,如今收效良多!只是还需等吏部考核,再派教习。” 李东阳这个时候站出来,作揖道:“各部开科遴选,如今共取士七百有余……” “有了这批人,各部现在运转快多了!” 谢迁这个时候亦站出来道:“老臣曾往弘文注释院,虽吵闹异常但总纲已议定。” 弘治皇帝听到这个事情,不由得站了起来。 这个事情也是他几位关心的,若不是为了严控各学他何必搞出这么多事儿?! “情况如何?!” 谢迁闻言,赶紧拱手道:“四书断句注释,已然开始!应可在两个月内成书。” “太慢了,要快些!更快些!” 弘治皇帝对此极为不满意,皱着眉头沉声道:“这些书籍,还关系到了庠序教谕部的。” “天下县学、州学、府学,皆须以此为标准!催一下,让他们尽快!” 顿了顿,弘治皇帝沉声道:“四书五经之外,还有大量经典须断句、注释!” “若是都如此耗时,怎么赶得上?!朕组此‘弘文注释院’,不就是为了尽快成书么!” 谢迁赶紧俯身拜下:“臣明日再去催催,让他们尽快完成!” 三大学士其实也发现了,朝堂现在关于他们的变化除了元老院之外还有多项。 早朝基本就是诸部尚书们上奏一些要事,然后内阁答辩、弘治皇帝能现场处理的就处理。 无法处理的就交由内阁这边拟定一个章程,而内阁拟定时基本会找来提出问题的尚书、侍郎。 几方在确认了章程之后,便提交弘治皇帝朱批。 然后下拨各部执行,这使得国朝处理事务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除此之外,内阁、诸部尚书和侍郎还需要不时督促一番。 内阁在这方面去的是比较多的,比如这次就是谢迁去督促弘文注释院加紧工作。 “各部此番取士,考核时间拟定为一个月!届时让他们把名单提交给吏部。” 弘治皇帝顿了顿,继续道:“吏部那边今次考核后,再复核一遍各部此科所取士子是否合适……” “政务学院那边,晦庵公还需盯紧了!届时吏部功考来京述职者,不可有浑水摸鱼的。” 刘健赶紧拱手:“此事老臣亲自盯着,带人复核!决计不让其出错。” 上下左右吩咐了一番,再问问三大学士有没有什么疏漏。 确定了没有问题,弘治皇帝这才挥手散了此番御前会。 弘治皇帝其实也发现了不同,以往自己似乎总有处理不完的奏章、各种鸡毛蒜皮的事务。 如今自己不仅轻松多了,而且对国朝事务实际上掌控力更强了。 大部分重要事宜,他完全可以通过早朝知晓并根据三大学士的意见现场处理。 调查局亦会拣选一些调查的情况,递入宫中。 一些需要督办的事宜,弘治皇帝直接命人把条子交给内阁就是了。 内阁自然会找相应的各部尚书、侍郎们商议,最终出个章程给他朱批。 “萧伴伴!去军部!着人请军部诸将前来!” 回到后殿,换上了军装、整理好仪容随后登上马车的弘治皇帝开始往军部去。 弘治皇帝感慨着,这痴虎儿脑子是怎么长的啊! 朕若是刚即位的时候遇上他,那该多好啊! 但随即弘治皇帝自嘲的笑了笑,现在其实也不晚。 且有着痴虎儿的辅佐,厚照将来即位也可轻松多了罢! 思绪纷飞之间,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军部所在的大殿前。 “立正!!” 弘治皇帝刚刚踏入了军部,军部内的诸将们“哗啦~”的便站起来了。 弘治皇帝肃容对着众人行了一个军礼,随后便有萧敬唱礼:“礼毕!坐!” “哗啦~!”军部诸将们这才坐下,弘治皇帝望着虎头老国公等人点了点头。 随后沉声道:“调查局的报告,诸位都看了罢?!” 虎头老国公、成国公、威宁伯……等人都点头称是,表示自己都看过了。 “看来,痴虎儿此行要提前了!” 弘治皇帝沉声说着,随即起身走到了一边的沙盘。 沙盘上的是调查局所制的滇南沙盘,同样的黔州、蜀中、粤北……等等诸布政行省的沙盘这里全都有。 甚至九边的详细沙盘,从边境一直到京师。 囊括了秦地、晋西等在内的沙盘,这里全部都有。 “总督粤北、黔州、滇南三布政使司、指挥使司,应当是足以应付的。” 汪直拱手作揖,轻声道:“大明境内,都是调查局在做事。谍报司……” “此事非汪公之责,谍报司成立之初便是针对于大明境外。却不是汪公之责。” 弘治皇帝看的很透,虽然说这件事情如果汪直的谍报司去办也许会更好。 但规矩就是规矩,规矩不是因为一时方便就要去打破的。 一如调查局不能到境外,去执行谍报司的任务一般。 只有划分好的细则,才能够处理好事情。 “陛下,此事臣建议让张仑亲自来军部说明为佳!” 威宁伯王越沉吟了会儿,眯着年纪捻着须轻声道:“那孩子,想法总是于我等不同。”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亦觉着有理,于是便摆手让萧敬去召人过来。 随后这军部君将,则是继续在沙盘上鼓捣。 “安南一方恐怕也不会安稳,汪公的谍报司却是要辛苦些前往查探一番。” 汪直点头称是,沉吟了会儿道:“陛下,臣建议此番可将调查局、谍报司两方整合。” “其相关谍报,皆交由平叛主将参阅。” 说着汪直便把上次保国公朱晖平定九边之后,总结卷宗递给了弘治皇帝。 里面包含了上次因为调查局、谍报司,因为归属不同造成一定情况下的情报不畅的问题点出来了。 弘治皇帝现在也有一定军事素养了,毕竟这军部里如此多的沙场老将。 且张小公爷给他说的,掌握了军部、军方皇家可保万年的话他是听进去了。 所以对于军部事务、军事方面,他特地多用了几分心思。 因此他亦清楚,若是前线情报还要传回帝都、再发往滇南。 那等情报抵达了,啥都凉菜了。 “临时整合划归领军主帅,但各不互属!” 弘治皇帝很快的定下了基调:“且,每次用令皆须记录在案。” 第六百一十五章 京师枪炮雷声隐,滇南风雨急如晦(二) “总帅,张仑到!” 很快的,萧敬便收到了报告。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便有侍卫前去将张仑领进来。 本要见礼一番的张小公爷还未拜下,弘治皇帝便一摆手道。 “朕让你来,不是来行这些虚礼的!且说说罢!” 说着,萧敬便将滇南最新的谍报交予了张小公爷。 后者接过一看,不由得笑了笑:“陛下打算现在就发兵?!” “嗯,局势已乱!尽快平定为佳!” 弘治皇帝没有否认这一点,但张小公爷却躬身行了个军礼沉声道。 “禀总帅!末将斗胆,却有些想法……” 张小公爷的话,一下子把其他人都吸引过来了。 却见弘治皇帝微微一笑,转过身来:“哦?!痴虎儿有何想法?!且说来听听。” “平叛过快,则观望隐患难以暴露。” 玉螭虎很是平静,望着弘治皇帝及军部诸老将轻声道。 “若这些隐患不予根除,留之其后难保不再生祸端。” 弘治皇帝琢磨了一下,此言亦是有理啊! 现在九边火筛都归顺了,且归化事宜在不断的推进。 这次吏部考核后,一部分功考升职之官员回京述职。 他们之中会被挑选出一批人,前往鞑靼负责筑城、筑路、登记丁口……等等。 这才算是彻底的把鞑靼诸部,纳入到了大明的体系下。 否则的话,就如张小公爷曾经所言。 此时的境况不过是如历朝历代一般,只是让草原暂时平静了而已。 只有取军、政、律三权,才算是真正的将草原纳入了大明的体系之内。 “且,如今鞑靼初归!国朝需打铁趁热,加速将国朝与诸部之间的驿道修筑起来!”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并大量填充人口至草原,如此方能将其握入国朝掌中!” 弘治皇帝一拍大腿,着啊! 若是急吼吼的平定了滇南,那些本来就左右摇摆的会留下隐患不说。 且俘虏的人口,也不足以供应筑路、边疆填补人口啊! 唔……是不能那么着急的发兵,得等等! 至于怕滇南糜烂……我大明帝国连九边都平定了,小小一个滇南算个屁啊! 一支偏师,直接就将他们碾压成渣渣了。 “且陛下是打算替换滇南卫所的,而国防军多为北地子弟。若是匆忙过去,怕是水土不服啊!” 却见张小公爷继续道:“始皇帝时征岭南一带,大军作战伤亡不大。” “然而障气伤人,却致死甚多!此着,不可不防呐!” 王越欣赏的看着小公爷,点了点头对着弘治皇帝行礼。 “总帅,末将附议!此事当重新规划,宜缓不宜急。” 接着的,则是刚刚从九边回来的保国公朱晖。 却见老头子沉吟了会儿,道:“但不派兵过去,总是不够放心啊!” 玉螭虎那双丹凤桃花满是笑意,轻声道。 “秘密去!每次开拔一部分人,分批前往整训适应。” 却见张小公爷对着朱晖,轻声道:“副总长,末将以为月余时间当可适应滇南水土。” 月余的话,实际上也差不多了。 成国公朱辅点了点头,道:“此举不仅可防滇南之乱扩散,亦可据滇南水土筹随军药草所需。” 众老将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的将此事的细节补充了个大概。 萧敬则是命人记录下来备案,回头军部、陛下各持一份。 “其实,此番前往臣想请谍报司汪公一并前往……” 便见得小公爷这会儿低头躬身,轻声道。 弘治皇帝听得此言不由得有些发愣,这汪直过去作甚啊?! 汪直却脑子一转,突然明白了张小公爷想做什么。 “小公爷的意思是……安南?!” 汪直的这个猜测,让弘治皇帝不由得心肝颤了一下! 说起安南,这可算得上是大明心头的一根刺。 张家老祖张辅之功勋中,便有“数定安南”之功绩。 然而,大明苦心经营三十载终究毁于一旦。 柳升以轻敌丧师、王通以畏怯弃地,其时朝中多言厌兵终究弃之。 交趾内属二十余年,前后用兵数十万、粮饷一百余万就此毁弃! 安南却因此愈发狂妄,反观滇南却愈发退缩。 后来爆发的麓川之役似乎更让大明朝臣们找到了借口,西南之征不划算! “此事,难!” 王越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轻叹道:“西南情势无比复杂,若要动手却非易事!” 此时整个滇南边陲小国林立、土司各自霸占地盘,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明白的。 阿瓦国与勃固国你来我往打到现在,数十载了。 除了这两个大国之外,尚有东吁、木邦、孟养、孟密、阿拉干……等国。 这两大国交战,获利最丰、目前实力最强者为东吁。 安南那边自然亦非如后世一般一家独大,只是他们现在占据了优势。 与他们为世仇者则是古占城国,只是占城国不敌安南导致多次作战均遭惨败。 且国王还被斩杀了,丢了一大片土地城邦。 可以说,占城过的那是相当的苦逼。 好在他们紧紧的抱着大明爹地的腿,靠着大明爹地好几次出兵恐吓安南。 也是收回了些许城邦,安南担心大明跟占城两处夹击也不敢轻启战端。 但如果滇南一乱,说不好这安南也就得对占城下手了。 “所以,小子才说需要汪公亲往!”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就是因为诸多势力犬牙交错,这才有运作的空间与余地!” 弘治皇帝脸色有些犹豫,他不是不想收回安南甚至开疆扩土。 可历代先帝都没彻底的拿下西南诸地,且数朝先帝西南战役耗费颇大。 “总帅其实可不必担忧,此役并非是一定要收复于安南。” 小公爷对着弘治皇帝及军部诸老将们,轻声道:“陆续集结,数万大军。” “若是滇南事宜顺利,则可用滇南土司兵马直接发动!” 汪直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对着弘治皇帝行礼沉声道。 “玉螭虎所言甚是!滇南土司,心向国朝者不在少数!” 张小公爷这是给汪直提了个醒啊,毕竟滇南的土司可不止一家! 而且心向国朝的确实不再少数,毕竟张辅当年打下的余威犹在。 且沐王府镇守滇南多年,那赫赫武勋可不是讲笑的。 当年强盛的时候安南都被平了,后来陆续造反的几家也都没好下场。 且这些土司们,不少是靠着大明起家的。 大明就是他们背后的靠山,若是没了大明说不准就得被吞了。 “滇南事毕,则动安南、阿瓦、勃固……等小国。”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轻声道:“王位可留,军伍则不必了!” 汪直有些疑惑,弘治皇帝亦是有些莫名其妙。 张小公爷则是嘿嘿的笑而不语,国朝多次征伐为何拿下地方却难以占住?! 明明那些地方,很多时候都平定了啊! 其中的原因很多,但张小公爷认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大明朝根本就没有做好接收当地的准备,甚至驿道都没有修筑过去。 而当地的很多官员,都是类似于发配似的丢到了那边去的。 在这种情况下又升职无望,于是自然是开启了铲地皮的模式。 地皮可不好铲啊,必然是需要扶持一些当地豪族帮忙一起铲。 一来而去受灾的自然是底层民众,当地豪族也富裕了。 到时候登高一呼,顿时本就遭难的底层自然从者如云。 “臣只要求,国朝届时予臣派内阁阁老、备三百官员相助即可!” 弘治皇帝听得这个要求,不由得楞了一下神。 但还是很快的点了点头:“可!” 说完,还担心的望着小公爷:“痴虎儿,你可有把握?!” 说实话,西南边疆从洪武朝伊始大明就没有放弃过征伐。 然而历经了永乐、宣德、正统……等数朝之后,国朝终究是只能低调处置。 “臣若不是有把握,又怎敢与陛下提出此事?!”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行了个军礼,轻声道:“太子殿下的新式枪炮,已然可以少部分列装了。” “这个朕知道,随你去的国防军优先装备!” 弘治皇帝一摆手,望着张小公爷沉声道:“记住,此番平定滇南便是大功!” 听得弘治皇帝的这话,张小公爷不由得心下感动。 对着弘治皇帝恭敬无比的行了一个军礼,他知道这是弘治皇帝在告诉他。 不要轻易涉险,只要滇南方面平定那就是大功了! “陛下,且放心!” 张小公爷没有说要放心什么,但弘治皇帝心里却苦笑。 这孩子,看着是对谁都笑吟吟的。 哪怕是路上遇到了个挑粪的老农跟他打招呼,也笑脸相迎的回应拉家常。 不仅他自己如此,亦要求太子等诸弟子如此。 但这孩子看似平和实则心高气傲,真要炸刺儿了阁老都敢对着顶牛。 估摸这回他去滇南,难保就不掀起腥风血雨啊! 于是挥退了小公爷后,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让汪直他们出一份奏章给自己朱批。 然后便起身离开,将李东阳给召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 第六百一十六章 京师枪炮雷声隐,滇南风雨急如晦(三) “咔嚓~砰!” 靶场上,熊孩子熟练的操起枪对准了远处的靶子便拉动枪栓将子弹上膛。 这一行云流水的操作,几乎让张小公爷恍惚的回到了上辈子。 他当时好奇的跟乌鸦一块儿,用老旧的m1903在靶场里练枪。 那动作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春田拉动一次枪栓会自动上膛。 而这目前被暂定为“弘治十五年式火绳勾枪”,只能是拉出枪栓后再按进去一枚子弹。 且还得撕掉子弹后方的纸盖,扯出撚子挂好。 不过这比重新装填的火绳枪,要快多了、威力大多了。 “本宫已经算过了,新枪打三枪老式火枪才打一枪!快了不少啊!” 朱厚照一脸得瑟,乜着眼瞧过来嘿嘿的笑着道:“虎哥儿,厉害吧?!” “厉害!厉害!着实厉害!” 赶紧夸夸这熊孩子,好赖人家把东西做出来了不是。 熊孩子得了夸奖则更得意了,哼哼的背着手走在前面。 “虎哥儿,火炮本宫也给你准备了五十门!厉害吧?!” “还有弹药,枪弹现在有两万发了!炮弹少了点儿,只有三百发……”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跟在他的身后,轻声道。 “不着急,我还没有那么快就过去。这些暂时训练,是够用的了。” 朱厚照昂着脑袋,哼哼的道:“虎哥儿,你说咋奖励本宫?!” “唔……今晚吃蹄膀如何?!我最近弄了个炸猪蹄,味道不错!” 手机端:: 这话一出口,熊孩子顿时眼睛都亮了! 急匆匆的转过身来:“还得有!还得有!本宫记得上次的冰酪很是好吃!” 冰酪,其实就是古代版本的冰激凌。 华夏古代便有取冰消暑的习惯,到了唐代时开始掌握硝石制冰技术。 于是,冷饮开始出现在市面甚至一部分富裕家庭中。 冷饮发展起来是在宋代,当时的商人开发了不少冰冻果汁。 而“冰酪”则是到了元朝开始出现的,当时王朝习惯于奶制品。 于是宫廷御膳中自然想方设法的开发奶制品,于是便有了这冰酪。 元仁宗延祐年间充饮膳太医忽思慧,其所著《饮膳正要》便有记载其制作方法。 其曰“取净牛**,不住手用阿赤打油木器……” “打取浮凝者,为马思哥油马思哥为蒙语。今亦云‘白酥油’。” 这便是冰酪,实际上也是古代版的冰激凌。 张小公爷自己也是个馋嘴的,既然这大明朝有冰酪的制法他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再经过他后世刁钻的口味改良了一番,顿时这味道自然又好上了几分。 京师潮白河坊市边上现在的那家“冰鉴坊”,环境优雅纯卖冰饮。 这便是张小公爷所开设的,只是这“冰鉴坊”所制的自然是没有张小公爷私藏的好吃啊! “也成!但只许饭后吃,不许多吃!以免跑肚了。” 朱厚照似乎很满意小公爷满足了自己的要求,很是领导的点了点头。 “唔……还有,这段时间本宫的作业便免了罢!总跑学馆去,好生麻烦。” 熊孩子自顾自的哼哼着道:“虎哥儿,上回你的那把倭刀也可以送我罢?!” “我都要了三回了,你这小气的……” 可怜的熊孩子没有注意到,背后的气息越来越凝重了。 跟在他身边的张永一个哆嗦,这位小爷脾气可不好啊! 到现在都没炸刺儿,这不正常啊…… “殿下还想要啥?!” 跟在后面没再说话的小公爷忽然嘿嘿的笑了,顿时熊孩子一个哆嗦。 赶紧转过头来,猛的便瞅见了小公爷那笑脸。 说是笑脸,可把熊孩子吓的是一个哆嗦。 “没……没啥了!那倭刀,唔……本宫也不是很喜欢!就算了……” 小公爷嘿嘿的笑着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巴掌“啪~!”的拍在他的肩上。 顿时熊孩子一个哆嗦,便见得小公爷微笑着道:“作业呢?!” “我交!我交还不成么?!” 熊孩子都快要哭了,麻卖批!本宫就得瑟一下,真的就一下啊! “冰酪呢?!” 说到了吃的,熊孩子顿时跳起来了:“不成!我要口吃的咋了!就吃个冰酪!” “那蹄膀不要了?!” “要!!” 熊孩子一脸悲愤,寸步不让:“作业可以做,吃的不能少!!” 呃……还真是执着的人啊! 小公爷无比感慨,拍着熊孩子的肩膀道:“跟妙安姐姐打一架,给你加一顿猪蹄儿?!” 这话一出口,顿时熊孩子的脸色无比挣扎。 跟妙安打,这特么是要冒着绳命的危险啊! 可猪蹄儿……猪蹄儿好次啊!尤其虎哥儿亲自做的,那味道杠杠的! 熊孩子不知道,张小公爷完全是突发奇想用同安封肉的做法做了猪蹄儿。 而且这用料扎实,自然是味道不差的。 “要你亲自做的!不许其他人做的!” 可怜的熊孩子挣扎了半天,还是无比肯定:要是虎哥儿亲自动手的,值得挨揍。 “这次做的猪蹄儿,保管你至少能吃下三个!!” 小公爷笑眯眯的继续拍着熊孩子的肩膀,边上的张永就跟瞎了一样。 完全无视了这种显而易见的擅越,低眉顺眼的不吱声。 “不过,我只做一个!” 朱厚照听得这话一脸要哭的模样:“虎哥儿,不带你这样的啊!” “哪怕是被妙安姐姐打死了,你好歹让本宫做个饱死鬼啊!” 可怜的熊孩子,几乎都要被折腾哭了。 “唔……这回的猪蹄儿,我打算是先焯水去腥然后刺孔、合炒香的料盐腌制后再油炸了……” 小公爷并没有立即答应熊孩子,而是笑眯眯的大致介绍起了自己的做法。 “初炸后,捞起来上料再复炸!再起锅后,一口撕开便是肉汁四溢啊!” 望着口水都要滴下来的熊孩子,小公爷笑嘻嘻的道。 “想想看,那皮是酥脆的!要上去便是‘嘎吱’一口,随后满口咸香!更有那肉汁在口中爆开……” 熊孩子“哇~”的一嗓子,拉着小公爷的衣袖。 “虎哥儿!本宫做习题,做习题还不成么!” 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他,轻声道:“妙安姐姐这次,我便先做一个你尝尝……” “咱们再赌一个!五日后我亲自给你出模拟卷!做出来了,给你做五个!” 顿了顿,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做不出来么……” “我跟妙安姐姐打三架!!” 第六百一十七章 京师枪炮雷声隐,滇南风雨急如晦(四) “咔嚓~咔嚓~砰砰砰……” 看着列阵的火枪手打出一排排的射击,不得不说此时的连续火力算是勉强做到了。 要再进一步的话,只能是将钢轮、链条、弹簧、击锤……等开发出来。 先得做出燧发枪的前身——转轮火枪,然后再改进机芯、主弹簧、阻铁……等等。 然后才能进一步的做出燧发枪,而且张小公爷也只是接触过现代枪械。 但对于燧发枪他了解的,可真的不多。 燧发枪要做出来,至少目前看来还得需要时间。 还要再进一步改进弹壳的话,那就得等军械营造局把雷汞或者其他替代品弄出来才行了。 “小公爷,咱们啥时候出发啊?!” 户必裂这货觍着脸,嘿嘿的笑着搓手凑过来:“兄弟们都等着急了!” 那尼玛的许家二兄弟,哪里够自己资历老啊?! 可偏偏他们居然是第一批过去的,这让户必裂心有不甘啊。 尤其是那俩狗犊子,尼玛装备了新枪在自己面前得瑟。 这更让户必裂心塞了,算下来自己可是老早年就跟着小公爷的心腹呢。 他俩是粤北那会儿,靠着自己和肥龙才搭上小公爷的线的。 结果,现在人家这俩都混成先锋了。 肥龙现在则是被调到了宣府去,主要是他出身大同熟悉情况。 所以被安排到了那边负责周边的堡子,以及宣府区域的驻守。 “着急啥?!许家兄弟过去,那是人家熟悉路数!” 小公爷如何能不知道这狗犊子心里的想法,弹了一把他的脑门笑着道。 “他们过去的才多少人?!一个营,几百人而已。” 顿了顿,小公爷望着他悠悠的道:“你们,可是好几千人过去呢!” 换装之后,整个国防军的军伍也需要进行新的调整。 但这种调整是否能够适应战场,这却是一个未知数。 张小公爷认为需要测试看结果,于是便让许家兄弟先去小面积作战检验。 同时那些人手,也是相当给前往黔州的四女增加保障护卫。 人数不算多,但却都足够精锐。 许家兄弟手上的,除却一部分他们粤北时候的老下属之外。 还有一部分是从原九边卫所遴选出来,基本都是有过战阵经验的厮杀汉子。 再经由国防军训练数月,配以如今最新式的火枪、铠甲、战刀…… 可以说,除非是被数千大军团团围住。 否则就黔州,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他们彻底干掉。 看着训练场上那些汉子们不断的呼喝着,小公爷的眼睛微微眯起。 “且等着罢,到时候仗有得你打呢!” 数千条汉子,身着铠甲不断的变换演练战阵。 青石条地板上被踩踏的隆隆作响,战旗在风中猎猎。 小公爷身侧的靶场上,叮叮当当的弹壳散落一地。 有军卒飞快的将这些弹壳都收集起来,毕竟这特么可都是银子啊! 弹壳回收后还可以再用的,只是得送回军械营造局去。 “虎哥儿,我还是打算先修筑一条铁轨!” 熊孩子一瘸一拐的找了过来,他脸上没留下什么伤。 可被妙安揍的挺狠,主要是妙安本来打算让着这娃。 只是让他拿木刀,自己空手就算了。 没成想,熊孩子自尊心还挺强的。 哇哇丢了刀,扑上来就打。 好意外的被妙安按在地上锤,被摩擦了几次还要蹦达。 妙安本来脾气就没多好,顿时也恼了。 于是,可怜的太子爷被强行清醒了一波。 然后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与莽撞,痛哭流涕的表达了对自己错误的悔恨。 这才逃脱了妙安的毒手,被张永、刘瑾俩连搬带抬的送到了张嫣然那边。 张嫣然对于这臭小子那会儿破门而入一就怀恨在心,下毒倒是不至于。 但药虽好,多让他痛一番倒是不介意的。 “修筑铁轨?!这可得花不少银子啊!” 小公爷皱着眉头,对着朱厚照道:“这钱,谁肯出啊!” “所以,本宫这不是来找虎哥儿你来了么!” 熊孩子此时谄媚的跟宫里的老太监似的,嘿嘿的凑过来:“虎哥儿,帮帮我呗!” 看着这娃那眼神,小公爷不由得苦笑。 这娃不知不觉中沾染了与他一般的脾性,那就是认准的事儿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顺毛驴子不能逆毛摸,不然就得炸刺儿。 “你的铁轨马车虽然好,但问题是太耗费材料了啊!成本那么高……” 张小公爷一脸苦笑,先带着这太子爷便往学馆去。 朱厚照也哭丧着脸,叹气道:“我亦知道啊,可这东西要承受马车载重就便宜不下来……” “之前试过几条其他的杆子,全断了!这是最合适的……” 缺点就是特么比较贵,需要很多精钢不说还得进行水压锻造。 熊孩子其实也是满心郁闷,之前全身心投入到造铁轨车的时候他没考虑这个问题。 但现在造完了,也忙完了新式枪管的事儿顿时想起来了。 这玩意儿这么贵,谁特么愿意砸钱下来给他修一条用啊。 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学馆门前,张小公爷与朱厚照一并下车。 看小公爷低头思索,朱厚照亦不敢打断。 只能是期盼的看着小公爷,希望自己这俊俏聪明的虎哥儿能提出解决方法。 走进了学馆里,六十几号学子们呼呼呵呵的在操场上奔跑着。 他们这是在打蹴鞠。 蹴鞠在明代可比前朝流行多了,甚至可能其普及率都高于张小公爷的那个时代。 《金瓶梅》中西门庆出门吃饭,就遇到了“圆社”。 而这“圆社”,根据明中后期之《蹴鞠谱》载便是这蹴鞠社之名号。 专事负责蹴鞠比赛的组织和宣传推广,各位看官可理解为大明的足球俱乐部就对了。 而《蹴鞠谱》中不但记载了蹴鞠的来历、发展,更是记载了大量当时的球技。 肩、背、拐、搭、控、拽……等,当时蹴鞠的十种踢法。 明中后期的陈眉公在《太平清话》中亦载: “以女流清芬,挟是技游江海,叩之,谓有解一十有六,詹同文赠之以滚弄行”。 这是说的当时的女球星彭云秀,据说她会十六种踢法。 而且还能表演全身触球,而球不着地的绝技。 这便十分类似于现代的“花式足球”的玩法,所以说咱们现在的很多玩意儿老祖宗早玩过了。 说不准比现代人玩的还牛批多了。 “材料……成本……” 张小公爷心里苦笑,这玩意儿真是个要命的活儿啊! 成本居高不下的话,那么要收回投资可不容易啊。 球场上,最近一直被操练着的勋贵崽子们总算能挥洒一把热血青春了。 学馆管的严,平日里是不许出去的。 更不许逛青楼、不许饮酒,亦不许街上纵马。 一通管束下来,这些个血气方刚的崽子们哪里熬得住?! 好在每日的读书操练,下学了还得伺弄农田菜田。 没事儿又组织他们蹴鞠、穿上护甲,互相怼上一番打的稀里哗啦。 被折腾的算是彻底没精力的崽子们,这才算是勉强安分了下来。 “那崽子踢的不错啊!” 朱厚照到底是孩子心思,没一会儿便将心头事丢到了一边兴致勃勃的看起了球。 边上的一位汉子哈哈一笑,拱手行礼道:“那是!某家亲自教授的,哪里能差了!” 这汉子的话让朱厚照好奇了,边上的张永见状小声解释道。 “殿下,这是‘蓟北蹴鞠谱’排名第五的潘黑子!直隶遵化人……”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脑子似乎闪过了什么。 “遵化,莫非是有铁矿的那个遵化?!” 刘瑾闻言顿时躬身道:“小公爷博闻强记,遵化的确产铁颇多!” “如今铸造司、锻造司中大量铁料、荧石,接源于遵化开采!”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这事儿他是隐约记得的。 明末期的宋长庚公著《天工开物》,上便有载: “燕京遵化与山西平阳,则皆砂铁之薮也……” “凡砂铁,一抛土膜,即现其形,取来淘洗,入炉煎炼,熔化之后,与锭铁无二也。” 亦便是说,古人早就发现了遵化铁矿丰富加以开采利用。 “遵化,距离京师还有些距离罢?!” 小公爷若有所思的对着刘瑾问道,那边上的潘黑子听得这话便接口道。 “倒是不远,只是现下还没有驿道。于是过来的话,估摸也得一日路程。” 这潘黑子的话,一下子让小公爷抓住了什么。 却见他“呼啦~!”一下起身,拉着朱厚照便走。 朱厚照本来看蹴鞠正入港呢,被小公爷扯起来顿时不愿意了。 “嘿~!你莫不是不想修铁轨了?!那我亦省事儿了!” 听得小公爷这么说,朱厚照不由得一愣。 随即马上起身:“虎哥儿,你想到招儿了?!” “还不完全,只是初步的想法……” 现在修一条到遵化去的铁轨,耗费实在是太大了。 但京师附近有采煤的煤山啊,用那些地方做试验就合适了。 路途不长,很多只需数个时辰便能够抵达铸造司。 于是,小公爷便扯着这熊孩子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京师如今的地几乎都收归户部、皇家了,勋贵们所剩的地不多。 而且他们的重心如今几乎都转移到生意上去了,毕竟那更来钱不是。 “此事一家是吃不下来的,还得弄一个专门的部司来负责。”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轻声道:“一则规划路线,这事儿你得亲自去办!” 毕竟只有熊孩子搞过二里多的铁轨,且身份足够啊。 弘治皇帝就这么一个儿子,不信他还能信谁?! 帝国就这么一个太子,国朝到勋贵谁敢对他炸刺儿?! 熊孩子自己一心就想要把自己在铸造司里的铁轨,拿到外面来使用。 “先做货运,就运煤!只要看到收益了,各方自然不会反对。”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望着朱厚照,轻声道:“这可是第一条铁轨啊,你得亲自盯着!” 朱厚照原本对这事儿,都有些不报希望了。 如今听得居然能够启动,顿时激动的拍着胸脯给小公爷保证。 “放心!这事儿,本宫亲自盯着!老刘,你最近也别看其他摊子了!就随着本宫盯着这事儿!” 可怜的刘瑾满脸不情愿,开玩笑啊! 盯着其他的铺子他可是有分红的呢,每年下来小几千两。 那银子可都是光明正大的,谁也不能说他刘公公拿的不对。 血汗钱啊,陛下的内库给的!谁敢不服?! “老刘啊!你别就盯着你那点儿银子,你可得想想……” 小公爷一瞅刘瑾的德行,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这两年刘瑾算是彻底抖起来了,掌着几家生意正经银子哗哗流水一样的来。 戴义戴老祖宗据说将来不仅要进显忠祠,而且不久后的元老院戴老祖宗也能进。 想到这点,老刘那激动的差点儿没当场就尿了。 卧槽!若是戴老祖宗都能进,那岂不是说我老刘也是有机会的?! 只要我老刘鞍前马后给皇家卖命,再拿着皇家如今的分成银子。 日后不仅能荣入元老院退休,还能身后如显忠祠啊! 敲里吗!谁特么在这条路上与我老刘作对,那就是不死不休! 行贿神马的,我老刘瞧不上! 元老院啊!那可是跟阁老、各部尚书们一并荣退的地方,光祖耀祖大大滴! 显忠祠啊!那可是以后入宫的崽子们,都得去跪拜添香火的地方。 老刘想想都美滋滋,谁特么稀罕那点儿银子啊?! 我老刘现在是有身份、有地位、有理想、有道德……是个纯粹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内官! “此事或许会辛苦几年,但你得想想此事的功绩啊!”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忽悠……呸!是怂恿?!……呸! 唔……这是好声气的解释着,配着那双丹凤桃花和俊俏的鹅蛋面儿。 反正老刘觉着,小公爷怎么说怎么可信。 毕竟跟着小公爷,他可是实实在在的挣了银子、有了身份地位。 现在入宫里,身份都高了一大截。 “你且想想,这铁轨路若是能够在煤矿盈利会只修煤矿一处么?!” 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刘瑾,轻声道:“必然是周边的矿山,都先修筑上的。” 这点倒是,刘瑾也知道很多地方修筑了铁矿场就是因为运输不便。 只好在当地进行铸造,但这些地方铸造技术就那样。 哪里有送到铸造司来铸造好啊?! 可这运输路途遥远、缓慢不说,成本还居高不下亦是个麻烦。 若是这铁轨路真能发挥作用,那说不得其他矿山就得一并修筑了。 “老刘你再想想,若是这京师周边全部修筑、甚至冀北、豫南等地都修筑……” 小公爷笑眯眯的样子,他自己觉着很诚恳。 可在小公爷手上吃亏吃多了的熊孩子不由得一个哆嗦,每次虎哥儿要收拾他都这么笑的! “如此之大的铁轨道,调配马车、修筑维持、日常管理……可不都得需要人么?!” “那……到时候,宫内谁最合适呢?!” 这话一说,老刘一耳光“啪~!”的就抽自己脸上了。 激动的给朱厚照“扑通~”跪下,嘴里哆嗦着:“殿下,老奴吃了猪油蒙了心啊!” “这事儿,老奴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帮着殿下促成!!” 张小公爷只是提了个开头,然而老刘那也是计然商场上厮混过的人啊。 他瞬间想到的不止是这些,若是货运得当那国朝运粮、运兵是不是也能用上?! 那铁轨路他也是去看过的,太子爷说的载重的确能达到。 虽然成本是高,但这是初造啊。 若是能够生出利润来,自然是要请大匠们再行改进的。 如果说铁轨路影响到了国朝的运兵、运粮问题,那么铺开到整个大明也就是时间问题。 没有什么比帝国的安危更加重要的事情,即便是现在做不完也会逐步做完。 到时候这可就是一个巨大的、贯通整个大明的铁轨路线网络,而自己将会成为其中的管理者之一! 太子此时参与,但他不可能永远的来打理这件事情。 若是太子将来登基,那就更不可能来管了。 如此巨大的铁轨路网,到时候会由谁来打理?!谁代表皇家?! 而如此巨大的一条网络,相当于是天下漕运集于一身啊! 这其中的利润又是多少?! 卧槽!到时候自己的分红,那可真是要爆表啊! “放心!老刘,你跟本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宫何曾亏待你?!” 边上的张永对这事儿倒不是特别关心,他现在琢磨的是啥时候上战场练练手。 他一心向往的还是刘马儿老祖宗那样,厮杀疆场、扬名宇内、名留青史! “明日罢,今夜我先琢磨一番……” 亦是此时,来自于滇南的快马轰然冲进了京师。 马上的军卒几乎整个人都要虚脱了,看着便知道他已经不眠不休的跑了多日。 他的背上挂着一面旗帜,提醒行人避让于他。 整个人冲到了宫门前便轰然滚下马来,对着宫门外的禁军侍卫们用尽力气狂吼了一声。 “滇南急报!!” 第六百一十八章 京师枪炮雷声隐,滇南风雨急如晦(五) 弘治皇帝捏着滇南来的奏报,这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滇南真反了,他们既然反了那说明调查局、李福达等人谋划已然奏效。 同时奏报上袒露出来的消息,也让弘治皇帝隐隐愤怒。 沐王府能够控制的区域居然仅仅是限于春城,对于多数土司只有轻微的震慑。 听从沐王府的土司拢共算下来,仅仅是占整个滇南土司的四分之一。 而且很多都是春城附近的小土司,稍微远点儿的都是听调不听宣的主儿。 捏着奏报,弘治皇帝缓步走到了军部去。 军部的滇南沙盘上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小旗子,不同的旗子标注着不同的势力。 整个滇南犬牙交错,各方势力互不隶属。 “见过总帅!!” 虎头老国公等人见弘治皇帝过来,赶紧见礼。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回礼后走到了沙盘前皱着眉头沉声道。 “现在情况如何?!” 作为总军师的威宁伯听得弘治皇帝发问,一个立正沉声道。 “谍报司最新密报显示,安南似乎正在加紧运动!并派人秘往占城,似乎正要商讨什么……” “东吁等诸土司,多曾遣人往滇南流窜观望中蠢蠢欲动……” 王越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一封封密报递交给弘治皇帝。 这是谍报司送来的密报,上面标注着来自于汪直汇总的消息。 曾经能够统领西厂力压老牌东厂锦衣卫,成为厂卫翘楚的汪直手段自然不一般。 密报上甚至明确的画出了各方势力的归属图、关系深浅,也是由此军部才能够标注势力旗子。 “这是调查局的密报,且都看看……” 弘治皇帝说着,一摆手便见萧敬拿着调查局的密报分发给了军部的这些个统帅们。 张诚的密报份数就比较多了,主要是滇南地区的动向。 这个时候也看出两方同时运作的好处,互相印证之下很快的发现那些情况是相符的。 比如某土司突然秘密接待了一批人,但调查局的人暂时无法得知是哪方势力的人。 只知道应该是来自于东吁方向的,配合上谍报司获知的东吁土司秘密派遣人手前往滇南。 顿时就可以知道,东吁联系的是那些土司。 再比如调查局探知某土司派人出行,但行动隐秘不知其往何方。 将对方的特征、画像提交给谍报司。 谍报司根据对方的特征,很快的从安南都城升龙找到了这个人。 同时查探出安南王秘密接见了这批人,于是便可探知哪些土司联系了安南王。 “串联的不少,但观望者也颇多……” 看着名单上的一个个名字,成国公朱辅沉吟了会儿道。 “陛下,现在就让痴虎儿出发么?!” 弘治皇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了威宁伯:“已经调动了多少人?!” “前后骑炮军卒一军之数,分作五批、已抵黔州两批。” 王越说着,顿了顿继续道:“剩余一军,业已换装完毕、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发兵!” 保国公朱晖这个时候站出来,立正低声道。 “末将建议,此番可再秘派痴虎儿先往!后定发兵之日。” 说着,保国公拿起指挥棒点住了桂西、黔州两地。 “如今黔州、粤北大局已定,永新伯停驻大材小用。” “陛下可遣永新伯为一军,由黔州、粤北入桂西整合诸部卫所……”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马上就知道了保国公朱晖的盘算,这是要让永新伯许宁这把利刃直切桂西啊! 桂西原本就是早期大明所经营的区域之一,如今算是控制力比较好的区域。 最初弘治皇帝没有去动桂西,一方面是考虑到引发动荡会波及粤北、黔州乃至滇南。 另一方面则是桂西的土司相较于黔州、滇南两地,恭顺了许多。 想要动他们也找不到太多的借口,且国朝在桂西府设立也存在多年了。 当地的都司控制力还算是不错,所以才暂时先放着。 如今的情况是黔州已经彻底被掌控住了,粤北卫所之患尽数消除。 那么不如趁着这次机会,一并将桂西的隐患一并拔除! 保国公的意思很简单,先找个借口把小公爷派到桂西去整合。 永新伯许宁可是一把快刀,不服的直接手起刀落顺势强行整合桂西。 若是服气,甭管真心还是假意都正好从侧面出兵滇南。 配合玉螭虎在黔州的作战,到时候战后论功行赏照黔州例走。 各家土司子弟、立下功勋士卒,全部收拢再行整合。 然后该送军官学校的送军官学校,该编入国防军的整合后编入国防军。 如此一来,滇南一地平定、桂西亦随之收回来了。 张小公爷想要借机收回安南等地的基础,业已扎实牢靠。 “成国公的意思是,让痴虎儿先以总督的名义前往桂西?!” 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皱着眉头问道。 “若论及如此整合何人最合适,末将大约只认为玉螭虎一人尔!” 成国公的这话倒是没人反对,毕竟粤北、黔州两地的事情可都是明证啊! 如今国朝对此两个区域的控制力,那是大幅增加。 所有原属的冗兵卫所尽皆撤销,取而代之的则是新式的国防军军伍。 粤北那边的原属卫所造反了一大溜,现在他们几乎全都在北边儿、夷州的工地矿场里蹲着。 黔州的话,是叫米鲁几乎扫荡空了。 余下来的小猫两三只根本不成气候,张小公爷按服了四大土司家族后这些不过小菜一碟。 从这两次事件中张小公爷展现出来的手段,都堪称是典范级的。 即便是国朝内的老臣过去,也决计调动不了这么多资源处置此事。 “明为桂西、实为桂西,而暗剑之下,却指滇南!” 威宁伯王越笑眯眯的对着成国公竖起了大拇指,轻叹道:“高招!” 一边儿的虎头老国公则是双目微微眯起,嘿嘿的一笑。 “嘿嘿嘿……此番还可借机瞅瞅,桂西是否有通安南之贼!” 有的话,那就顺手一并给他清理了。 没有的话,也看看安南是否要挑起什么小动作。 此看似阴谋实则阳谋,我就是要削你、就是要拆你。 若不动,那就是等着被拆。 动起来,那咱就暴力强拆! 一句话,必须肛你!咋地吧! “若要谋算西南诸地,则滇南一役可为练兵之用。” 虎头老国公双目缓缓睁开,那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头指着西南诸地。 “整合粤北、桂西、黔州,再练兵于滇南!” “军伍适应后,西南诸地于我大明国防军不过探囊取物尔!” 几个老家伙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弘治皇帝都激动起来了。 若是从前的话,弘治皇帝对于如此处置西南事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按照国朝的习惯,文官们肯定是要求招抚、处置地方官员。 其实也正是这种越闹越安抚的心态,才会造成后面土司们不惧造反。 而地方官宦们多姑息养奸,只要息事宁人甚至不惜偏袒土司的事情发生。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朝堂内完全无法插手军伍事宜。 兵部、卫所,现在大家都知道是要撤了的。 暂存的卫所战战兢兢,各家将校、千户百户都琢磨让子弟去考武举。 没辙啊,这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国防军在粤北、在黔州,甚至在九边的几次战役不仅是让朝堂闭嘴了。 同时也让其他的卫所战战兢兢,不敢再做他想。 从前闹腾一下,再使人上京师砸点儿银子。 朝堂上未必就不能找人说说话,安抚一番、弄个招安。 说不准还能官升一级,不计前嫌。 现在可不一样了,现场陛下压根儿就不问朝堂的意见。 基本都是交由军部来处理,不服?! 敢不服的,一家人整整齐齐的都到工地、矿场上干活儿去。 这几仗下来弘治皇帝的心气儿也足了,若非是现实不允许哪个皇帝不想做秦皇汉武啊?! 赫赫武功威震千古,那可是作为皇帝的终极追求啊! 从前那是没条件,现在有条件了弘治皇帝自然是琢磨如何扩展自己的赫赫武功! 实际上,弘治皇帝还有一个内心深处一直没有道出的原因。 那曾经海外的巨炮,人家数十年前就发展成那样了。 现在人家发展的如何?!这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啊! 未知之最大的恐惧,而面临恐惧最佳的方式就是不断的强大自己! 现在国防军越强大、帝国的内患清理的越多,军械营造局的新式武器越多弘治皇帝才越安心。 “好!便由军部令张仑督桂西军伍、整合桂西!”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沉声道:“朕再下一道秘旨,由张仑总督粤、黔、滇三布政使司!” “此番平叛,抑或整合西南事宜由他便宜行事!” 虎头老国公听得弘治皇帝的这话,不由得躬身便要大礼拜下。 “老臣,谢陛下厚恩啊!” 弘治皇帝不等老国公拜下,便将他搀扶起来:“懋公莫要如此,痴虎儿亦是朕看着长大的。” “将来太子即位,还需他多加护持!” 这一番话算是道出了张家在弘治皇帝心中的地位,秘旨的这番举动则是让其余人感叹。 痴虎儿人家那不是简在帝心,人家那可以说是深得帝心了。 秘旨的话只是提及让他有权力调用诸省资源,却不提及他需要具体做什么。 弘治皇帝说让张小公爷只需平叛便是大功的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张小公爷则是很快的就收到了来自于军部的指令,同时送来的还有弘治皇帝的秘旨。 将新的任命和秘旨都接完后,虎头老国公破天荒的摒退了左右。 唯独让孙子在草庐里,与自己坐下一谈。 碳炉上的玉山泉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小公爷恭恭敬敬的给爷爷泡茶、洗杯。 基本只要允许,他每天都会与老国公一起吃饭。 因为不再需要每日上朝了,只是需要去军部当值。 加之老国公将京营的训练、指挥,全部交了出去。 于是老国公也不需要住在城里,老人更喜欢张家庄子。 每日当值完毕后,他便回到张家庄子。 在新修造的祠堂里,和那些个庄子里的老亲兵们喝茶聊天。 “此番西南之行,有几分成事的把握?!” 虎头老国公看着孙儿行云流水,但却无比恭敬的给自己泡茶。 不由得感慨,自己终究是老了啊! 家里从前八十斤的试功石,如今被老周管家悄然的换成了六十斤。 伺候了老国公几十年,老周管家很敏感的发现了老国公身体机能的衰退。 虎头老国公并没有阻止老周管家,事实上到他这个年纪还能运起六十斤试功石已是难得了。 “至少七成,其余则看天意。” 张小公爷几乎不打包票,啥事儿能有七八分把握就不错了。 谁敢说一定就能成的?! “记住,不要勉强!你尚且年幼,此番便当作是试炼便可。” 说着,虎头老国公沉吟了会儿拿出了本册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人,若是到了安南可以联系一番!可助你成事。” hat?!咱家在九边有首尾,在西南居然还有安排?! 小公爷直接傻眼了。 虎头老国公看得孙子有些傻眼的样子,不由得哈哈一笑。 “咱们家老祖当年数次征伐安南,当地自然有不少土司被压服的……” 小公爷听着爷爷娓娓道来,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和大概。 当年自家老祖张辅数征安南,杀的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些个土司们多属蛮人,属于是国朝是啥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但你能打,我就服气你。 你来了,我认账、认怂。 换其他人来了,什么大明大明的。呵呵。 然而后来大明重心北移,安南复叛大明到了宣宗时期又选择了撤军。 张家老祖当时功勋已经盛极,也不好再请命征伐。 于是只能是沉默作罢。 于是这份名单便一直锁在柜中,虎头老国公身份特殊也不好自请征伐安南。 “上面的人这些年亦曾与家里联系,只是言语之间已不复当初恭敬了。” 虎头老国公淡淡的对着孙儿道:“不过,他们都算是有把柄在咱们手里。” “所以……应当可堪一用!”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京师枪炮雷声隐,滇南风雨急如晦(完) 小公爷翻开这本册子看了一眼,不由得苦笑。 这些人算下来,几乎都是现在安南所有的在籍重臣。 说起来现在安南经年以来,算是贼性不改。 后黎朝的黎思南那会儿左右欺负占城、南掌,大概是天晴了、雨停了老黎觉着自己又行了。 于是开始琢磨搞一搞大明,于是便发生了: “十五年冬,灏遣兵八百余人,越滇南蒙自界,声言捕盗,擅结营筑室以居”的事情。 就是说,这位安南崽子不满足于只搞搞占城这些小国打算试探一下大明。 用抓贼的名义,派了八百多人直接越境占地盘来了。 当时的兵部尚书是马文升,老家伙当年还是有几分气魄的。 于是直接找了安南的使者,面斥曰: “归谕尔主,各保疆土享太平。不然,朝廷一旦赫然震怒,天兵压境,如永乐朝事,尔主得无悔乎?” 意思就是说,你丫赶紧让你家的狗犊子滚蛋回去! 不然,我家大佬一挥手几十万小弟……呸!是几十万大军直接出动! 见过砂锅那么大的拳头么?!知道神马叫大明的毒打么?! 莫不是忘了我家社团前任坐馆……呸!是先帝永乐陛下,把你们丫抽的满地找牙的事儿?! 兵部尚书说这话,就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长开口啊! 顿时安南的使臣就吓怂了,赶紧回去报告老黎。 老黎也没吱声,回头就让人赶紧滚回来。 然后没几年,老黎就嗝屁着凉了。 按说他是没资格用谥号的,但安南那边还是偷偷给他上了谥号“圣宗”。 现在继任的是他的儿子小黎,小黎倒是不敢装犊子。 主要是他老爹都怂了,他哪儿有胆子挑衅?! 不过小黎也有自己的心思,就是总琢磨让大明朝给他赐一身王爵的“衮冕”。 这会儿大明国的王爵地位那可是杠杠的,能混到的也就高丽王。 为何只有他们有呢?! 看看历史也就知道为啥了,《高丽王朝实录·宣祖实录》载: “中国父母也,我国与扶桑同是外国也,如子也。以言其父母之于子,则我国孝子也,扶桑贼子也!” 高丽是这么说的,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 万历当年为高丽打了一场抗扶桑援高丽,把当时踌躇满志的秀吉猴子揍的满地找牙。 帮着高丽复国后,高丽便一门心思的给大明朝尽忠尽孝了。 萨尔浒之战,虽然高丽派去的兵员作用不大但好歹是真派兵支援了。 而且他们从来不服后金,后金打来顶多肯订立个兄弟之盟。 后金退兵了,立马向大明这边“疏奏被兵情节”。 然后等着大明的命令,要继续跟后金狠刚一波。 甚至哪怕大明都亡了,高丽的数任国王都不断的试图联系南方反清复明势力一并起兵。 虽然后来被大清揍的没办法,在公文往来上被迫采用大清年号。 可在祭祀、墓碑碑文及其他与大明相关的重要场合下,高丽朝野上下依旧固执的采用“崇祯后纪元”。 直至二十世纪初,才逐步的停止。 那会儿,大明都亡了小两百多年了。 “记住,活着回来!” 虎头老国公饮下了几杯茶水,虎目中满是不舍。 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长叹一口气。 “钓翁这老家伙,没事儿诳你练什么童子功!老夫回头就收拾他!!” 好吧,可怜的陈州同要为自己当年的任性付出代价了。 张小公爷倒是哭笑不得,自己家大父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 大父平日里看着好说话,其实暴躁起来那是极为阔怕的! 晋阳之战中,自家大父沿途全然黑脸。 带着亲卫一马当先根本就不等身后的精骑,一人三马直接强袭过去的。 说到了这里,老国公顿时也没了兴致。 只是低声的给小公爷叨叨絮絮的说了一通,大致就是注意一下滇南的各种情况。 尽管玉螭虎对于滇南周边的情况很是熟悉,但他还是低头恭顺的听着自家大父的絮叨。 直至半夜了,虎头老国公才疲惫的摆手让孙儿休息。 然后径自在老周管家的伺候下,离开了草庐。 张小公爷则是沉吟了会儿,让妙安小姐姐把小周管家叫来吩咐了一番这才休息去。 秘旨是要求张小公爷尽快出发,但却没有写明时间。 于是张小公爷这边,并没有立即出发。 而是先让小周管家请来了成国公等人,及户部左侍郎王俨等人下朝后一并前来。 熊孩子则是趁着这么几天,早早的把军械营造局内的铁轨再度完善了一遍。 “玉螭虎此番让老夫等人来,却是要看什么好玩意儿啊?!” 成国公朱辅已经是习惯了,只要是这位小公爷让他们过来必然是有发财的路数。 户部左侍郎王俨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小公爷打交道,但对小公爷的这个路数也是清楚的。 “此番事物之主角非是小子,乃是殿下……” 小公爷笑眯眯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还好奇的看着军械营造局的二人不由得抬眼望去。 便见得朱厚照这熊孩子一身工袍,乐呵呵的走了过来。 “辅公、明山公!今日本宫将带二位见识见识军械营造局新研之利器!” 却见朱厚照一脸肃然,那小脸蛋儿看着倒是有几分高人形象。 而太子这么说了,这两人却也收起了观望的态度。 躬身作礼道:“还请殿下示下!” 这二人的态度五分真心,五分则是为礼。 五分真心是来自于太子从玉螭虎那里学到的本事,毕竟那场粮秣计然之战轰轰烈烈。 他们两位可是少数知道内情的人,至少他们自问在太子这个年纪是做不到如此的。 五分则是为礼,毕竟熊孩子是太子嘛! 假假也得给几分面子,要是这个是吊歪将来人家登基要跟你计较怎么办?! “哈哈哈……两位且随本宫来!” 朱厚照现在忽悠……呸!是讲解的技能已经是满点了,尤其是在小公爷这几天的特训后。 仅仅是稿子就帮着他拟定了三次,中间还不断的与他对稿。 保证他能够脱稿后,还流利的表达出来。 一行人左右转了一圈,很快的就来到了那处铁轨车所在的位置。 “这是……” 猛然见得这铁轨马车,朱辅、王俨二人也是目瞪口呆。 “此乃‘铁轨马车’,乃是本宫根据古秦时驰道古路考证后修建的!” 朱厚照很满意二人的表情,然后开始逐步的介绍起了这铁轨马车。 反正说到底,就是一通吹嘛! 当年大秦能够飞驰征伐、运输粮秣物资,所依仗者便是这驰道也! 战马飞驰下,只需不断的沿途更换战马、马夫。 便可以日夜不停歇的往目的地运送粮秣物资,如此一来则是可以保证大军所需。 只是古之驰道所用乃是木料,而今本宫结合了当今情势改用钢锭为材重新打造…… 一番忽悠……呸!是讲解下来,说的头头是道。 哪怕是王俨这样的老学究都好奇的开始围着马车转悠,口中不住的喃喃自语。 “难怪大秦数十万大军所需,能够及时供应!” 王俨抚摸着这铁轨马车,感叹着:“老夫还道,古籍上所载数十万大军行动如何可能?!” “毕竟沿途粮秣辎重乃是耗费巨大,怎可能供应得上?!” 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了,包括永乐帝征伐草原实际上也是后勤是最大的问题。 十多万人甚至几十万人,人马都得吃饭啊! 这粮食如何供应?!没了粮秣辎重,根本就打不下来的。 随军携带的话,又能够携带多少?! 辎重队伍还得耗费兵力去护送,而一旦后勤辎重被切断了…… 只能够退兵回来,否则没了吃的大军瞬间四散。 “此车载重,真如太子所说的一般么?!” 八十石啊!而且还能比现在的直道跑的更快! 成国公看到的其实不止是这点,更重要的是这条驰道其他车子走不了。 这就意味着这是这条车子的专用行走线路,完全不会出现直道上人车太多堵塞的现象。 “一个时辰跑五十里?!” 王俨这会儿也反应过来,激动的望着朱厚照问道。 熊孩子很满意他们的反应,嘿嘿一笑:“这是必然!来,本宫且给两位演示一番!” 说着,便命人拿来一截截的钢锭。 这些钢锭上都标注着重量,成国公等二人上前试了一把手。 唔……这些上面标注的重量没错,都是足足的。 没一会儿,便见得车厢已经载满了这些钢锭。足足八十石。 而朱厚照则是请他二人上了马车,马车前驾驶室专门换装了后座。 前面则是有两匹战马,驾驶过这铁轨马车的老手对着贵人们行礼后这才开始呼喝“驾~!” 顿时,这铁轨马车缓缓的动了起来。 “动了!真的动了!八十石啊!!” 王俨激动的嘴皮子都在哆嗦,他可是从工部主事历任蓉城知府。 然后才又调回户部担任左侍郎的老臣了,算是少部分在基层工作过的。 他很清楚这种能够载重八十石的铁轨马车,究竟能够用到什么地方、产生多大的作用。 “隆隆隆……”马车从开始缓缓的运动,到越跑越快。 王俨很快的发现这些战马,几乎是踏着点在跑动的。 每一步都是踩踏在枕木上,顿时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明山公发现了?!这也是本宫从秦朝驰道遗迹中发现的!” 朱厚照对于这王俨顿时刮目相看,从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出。 这为户部左侍郎那本事不是盖的,居然能够观察注意到这个细节。 “太子谬赞了!老臣毕竟曾治泗水第一险滩吕梁洪,这点儿眼力还是有的。” 王俨笑眯眯的对着朱厚照作礼,心下赞叹着这位太子的聪慧。 现在国朝已经没有人觉着工匠的价值低了,尤其是到了王俨这个位置的人。 而王俨自身也如他所说,经历过治理水患的。 他非常清楚工匠在这些事宜中,所起到的作用。 “此乃是为了战马无法躲懒,同时亦是为了让战马马蹄损耗减少。” 朱厚照笑眯眯的解释了一番,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每次的踩踏都必然要踏在枕木上,这边是让战马要同步跑。 不然蹄子就会掉进去,且有笼头在前方让战马偷懒不得。 枕木同时又能够减缓战马踩踏上去的撞击反弹,让战马损耗没有那么大。 “此车速,可持续多久?!” 成国公很快的发现马速在达到了一定程度后,便被前面的车夫控制了下来。 车夫选择的是让战马保持在匀速前进,并没有一味的提高速度。 但即便是如此,战马的速度也已经很快了。 便见得马车两侧的景物飞快的后退,那风“呜呜呜~”的刮过马车。 “若是不惜马力,可以跑至战马不支。” 朱厚照笑眯眯的轻声道:“若是有驿站换马,日夜飞驰一日夜可达五百里!” 这话一说,顿时这两位“嘶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作为户部左侍郎的王俨想到的是救灾,若是地方有灾这马车可以连夜飞驰。 只需数日便能够抵达灾地,开始赈济灾民保证地方平和。 而军部副总长的成国公朱辅,他想到的则是运兵! 若是地方有事,只需此车数个日夜之下便能够大军杀奔而至! 任何的反叛都将会被瞬间扑灭! 甚至此车可以运输军械粮秣,各式辎重。 这可比直道马车快多了,亦比军卒行军快多了。 军卒于马车上还可休息,到了地方保持充足的战斗力。 “吁吁~~”却见远远的,看着像是一处驿站的地方到了。 那车夫便开始让战马降低速度,然后缓慢的跑着接近于站台。 几人顿时感觉到两侧的景物开始减缓后退速度,而马车没一会儿则是稳稳的停在了站台边上。 便见得成国公、王俨二人顿时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而后则是王俨红着眼珠吼道。 “快!将那些钢锭卸下来!!” 成国公亦是点了点头,甚至他不惜亲自上手一个个的搬抬测量是否真是有那么重。 搬抬完毕后,王俨似乎还不放心的每一块都亲自搬抬看看。 这一回他们都没有等朱厚照继续忽悠他们,便回身顺着铁轨走。 朱厚照莫名其妙的跟了上去,而张小公爷则是心下叹气。 这俩老狐狸,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他们这是要亲自丈量长度、亲自保证重量,确定这中间没有任何一丝的猫腻才甘心。 终于,他们走到了出发的站点。 这才转过身对着朱厚照沉声道:“殿下!若是此路,老夫支持你修!!” 第六百二十章 铁轨马车事谈毕,悄然乘舟南下去 what?!什么鬼?! 朱厚照目瞪口呆,他还准备着接下来忽悠……呸!是推销呢。 结果,这俩二话不说直接表示要砸钱了?! 小公爷则是心底里不住的抽搐,这些老狐狸们果然都不是善茬儿。 没一个是笨的,他们只是从前没有朝着这方面发展罢了。 就好像是能够拿下硕士、博士,能把那些烧脑论文、各项科研都折腾出来的能是笨蛋?! 肯定不是啊! 一旦这帮人拿出心思去钻研某件事情,这类事物几乎经不起他们这么扑腾。 朱辅、王俨二人,那能是读书读傻的人么?! 他们是从前没有人提醒,也随着时代的惯性没有往这方面去思考罢了。 而一旦这些老家伙们开始往这方面思考的时候,情况完全就变了。 尽管时代的局限性依旧顽固的存在着,但从铁轨中看到可能带来的好处对他们而言完全不是问题。 “两位可先别答应的那么快啊!” 朱厚照苦着脸,叹气道:“这铁轨车,成本可比直道高出不少!” 这倒是没有叫两人意外,毕竟这是用铁轨、枕木铺就的路线啊! 怎么可能成本会低的下来?! “这路……恐怕得二三十两一里罢?!” 听得这话,王俨琢磨了一下踩了几脚那铁轨试探着问道。 二三十两……朱辅撮着牙花,这特么修一里地儿一亩上好的水田可就出去了啊! 朱厚照脸色腼腆,嘿嘿的低声:“这个……这个,还要再多一点点。” 还要再多?!顿时王俨的脸色就变了。 但琢磨了一下,说是再多一点儿……那应该不会太多罢?! “三十五两?!” 王俨觉得,这已经是很多了。 三十五两啊,这什么概念?! 京师里一户盈实的五口之家、三个壮劳力,辛苦一年下来省吃俭用估计也就这么多了。 一般人家一年下来能有个十多两,那都是很不错的收成了。 “呃……这铁轨道修起来倒是差不多,就是这铁轨车一辆得五十两……” 朱厚照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二人,低声道:“还有就是马匹。” “上好的战马,就是本宫今日所驭者市价估摸得三十两。若是驮马、挽马,也得十多两……” 吾且……算了,这娃是太子啊! 王俨心底直哆嗦,这特么都不是砸银子了。 这简直是拿银子当柴来烧啊! 三十五两一里也就算了,可这铁轨车一辆就得五十两。 还得配上两匹马,若是要跑得快还得战马! 一辆车下来,若是高配那就得一百二十两。 哪怕是用驮马、挽马,也得近百两。 “若是再算上马夫、日常修缮铁轨道、铁轨车,还有马匹的草料……” 王俨这么一算,那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怜的朱厚照这个时候赶紧将求助的目光送向了小公爷,后者咳嗽了一下。 “咳咳咳……两位,还请听完殿下所言嘛!” 差点儿拂袖而去的二人勉强的点了点头,但心底里已经对这次投资判了死刑。 朱厚照呼出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走到铁轨车边继续道。 “本宫亦知成本太高,所以打算先修矿产至军械营造局的路段。” 说着,张永等人很快的让人把一张桌子抬过来。 上面铺上了堪舆图,却见一条红线标注着从军械营造局到矿场的路线。 “如今军械营造局到矿场,相隔约七十里地儿!” “日常所用,车马来回经直道、矿场一次来回近两个半时辰” 朱厚照说着,叹气道:“因道路难行,且路上损耗颇大以至于军械营造局产量提不上去。” 这个问题其实王俨、朱辅二人亦是知道的,但这在大明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情况了。 很多矿场距离军械营造局实在太远了,来回运输的跑成本太高。 于是只能是在当地粗略炼制,随后便将就的用上。 能够形成规模的大型炼制,除了军械营造局之外也就粤北铸造司、锻造司的分局能做到。 但人家那是凭借着河道的便利,才能够大量运输铁矿石过去的啊。 京师的话,很多矿场附近根本就没有河道。 若是专门去开凿一条河道,那成本就更高了。 “所以,本宫做想乃是:将一部分如今的运输车马,转做铁轨车使用。” 便见得朱厚照对着二人便道:“先修筑七十里铁轨路,再造十辆铁轨马车暂用。” “只需对比两方运力,便知道哪方更为划算了。” 七十里、十两铁轨马车,按照刚才的报价算下来也就三千两。 唔……这倒是可以接受的,如今马夫的老手月银也就二三分。 一匹驮马、挽马的草料一年下来,大约就四五钱而已。 算下来倒也不是接受不了,同时正好测试一番运力如何。 “且,若是成本降低则利润增加!” 朱厚照看得两人目光不停的闪烁,便知道这俩老狐狸开始动心了。 赶紧趁热打铁:“再者说,随着冶锻日久必然铁轨铸造成本再降。” 这个朱辅、王俨二人倒是认同的,之前军械营造局铸造、锻造很多工具、刀剑甲胄都挺贵的。 一度让户部觉着非常的不划算,可随着他们逐渐熟手起来了。 再有创出新铸锻法,可得军械局奖励之举。 很快的成本便在飞速的下降,如今军械局铸造铠甲的成本已然持平曾经工部造甲了。 但在质量方面却是一次巨大的飞跃,军械局的铠甲相当于从前将领的甲胄。 这方面两者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这算是非常的物超所值。 “且如今鞑靼与我朝不再为敌,牛马交易亦将盛起!” 朱厚照这越说是越顺口了,便见这熊孩子口若悬河宛如后世保险推销员。 “届时,驮马、挽马甚至战马之价格必然下调!” “此车可先做矿运,成本若是收回则可先铺就于各大煤、铁矿场……” 这一番话说的倒是头头是道,朱厚照的手指头不断的在堪舆图上比划着。 上面标注着一个个的矿山,不少都是距离京师有一定距离的。 属于虽然矿产有且很不错,但因为路途的问题送来军械营造局这边成本太高而放弃的。 若是这条铁轨路能够顺利的收回成本,而且证明运力的确高于直道。 那么专修一条运矿的铁轨车,也并非不可行。 “矿运使成本降低后,便可以试行货运马车。” 朱厚照一抬手,张永赶紧换上了一张更大的直隶堪舆图。 朱辅、王俨二人则是开始激动的凑上来,看着堪舆图上的红线标识。 熊孩子看得两人的脸色都变了,不由得无比得意。 本宫早就琢磨好了,京师周边矿场若是都修建完备了铁轨马车那则说明是可行的。 届时再控制成本,各地修筑铁轨车可先连接于大运河附近城镇。 铁轨车贵嘛,那咱可先修筑直道通往这些重镇。 再由这些重镇集散每年税赋的粮秣,然后经由大运河送往京师。 此乃直道、铁轨、运河,三者相辅相成形成一道快速而密集的均输区域。 可让京师的掌控力更高! 若是再进一步成本降低,更可在直道之后补充于铁轨车布设于各布政使司。 贯通于帝国南北、西南、东南等地,甚至远至九边之外的草原。 如此一来帝国对于各布政使司、边疆的掌控力,必然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 王俨听得是无比的激动,若是这么干那是大大的提高的运力、效率啊! 若是铁轨车由快马运送,日夜奔驰之下十日便可达数千里! 这虽然比之现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要慢些,却比如今大军调动要快多了。 平日不急的话,驮马、挽马的运输即便是慢一些也无妨。 “此路还有好处,便是风雨无阻、几乎没有阻滞!” 这倒是,若是在铁轨马车上跑的话没有铁轨马车的车轮也跑不快。 主要是下面的枕木,一般的马车跑上去说不准马就得折蹄子了。 而且,有铁轨在啊! 要把自己的马车一股脑的弄到铁轨上跑,那也是个大工程啊。 “更重要的是,若是日后此铁轨车形成巨大的均输线……” 熊孩子说到这里嘿嘿一笑,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王俨、朱辅二人既然能够体验一次铁轨车,就看出来它的优势所在又岂能不懂这种暗示?! 若是这铁轨车成本降低下来,那么它的价值堪比是漕运啊! 毕竟大明朝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河、都可以造运河的,这铁轨车若是成了…… 那堪称是陆上运河,那马车便是运河上的船只。 若是朝着这个方向考虑的话,这铁轨道的重要性顿时不言而喻。 “此铁轨马车在京师铺开,本宫便建议父皇专立一‘铁轨均输总司’……” 王俨听得这话不由得心里翻了个白眼,不愧是玉螭虎的好弟子啊! 这德行那学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太子这是在威胁他们呢,若是不予投钱的话将来这铁轨均输总司可就跟他们没啥关系了。 “铁轨均输总司,若是立之则负责帝国南北所有铁轨车次调配、装卸、营运、养护……等等。” 这话说的就更明白了,也就是说要是户部不往这事儿里砸银子的话…… 那以后这铁轨车的调配方面,户部可就一点儿话都说不上了。 军部倒是无所谓,有内库在呢! 而且这前期砸下去的银子只是几千两,陛下倒也不至于不肯给这点儿银子。 “好罢!殿下亦不必说了,此番我户部可占股几成?!” 王俨脑子里盘算了一番,终究是打算认下这笔帐。 朱辅则是沉声道:“老夫代表簪缨货殖会,认了这笔帐了!殿下说便是了。” 熊孩子其实心底里捏了一把汗,虽说是准备很充分了。 可到底能不能把这俩忽悠住,没从这俩人口里得到确认前他还是没底的。 且这是他第一次扛大梁忽悠人啊,小公爷逼着他来干的。 还说没把这俩忽悠住的话,回头他先揍自己两顿再亲自出马…… “还是先说说各方需做事宜罢!” 这会儿朱厚照总算是定下心来了,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开始气定神闲、按部就班的继续忽悠。 首先呢,若是涉及到了当地豪族、士绅的土地则要由户部负责。 不管户部是去内阁打闹,还是派人去说和都行。 反正土地得拿到手,而且还得让地方把铁路保护好。 若是涉及到了勋贵的土地,则是由簪缨货殖会这边出面去谈妥。 当然,涉及到了各地藩王自然是内库这边去处理了。 对于这点王俨、朱辅倒是没有意见,这也是最合适的分配方式。 分成比例么,自然是内库占据了大头。 毕竟内库除了要负责藩王之外,还以军械营造局为股本入资的。 王俨这一刻才感觉到,那会儿小公爷让皇家来弄这军械营造局布下的大局。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没辙啊!皇家内库已经成长为比户部更强大的巨兽,除了营造局还有军部呢。 别说他户部了,便是内阁也吃不下来啊。 内库占四成、户部三成,簪缨货殖会两成。 剩下的一成则是给小公爷的,这点王俨、朱辅倒是没有反对。 毕竟如果没有张小公爷入股的话,他们还不放心呢! 谁不知道他才是财神爷啊,他入股的大家才会觉着挣钱。 只要挂上他的名字,哪怕是挂名都能让人觉着这买卖能挣钱啊! 京师事毕,张小公爷则是要开始准备桂西之行。 好在之前便有粤北的经验,所以姬武将们也能适应的过来。 收拾了一番,一行人很快的便在调查局安排的船只内向着粤北赶去。 路线是要进入粤北,然后再从粤北转入黔州。 在黔州与米鲁、田蕾她们汇合后,看情况再入桂西。 这一次前去张小公爷算是半公开的情况下走的,所以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他的行踪。 乘坐着小船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海上,帝国水师的战舰已经在等着小公爷了。 内库充盈了之后,弘治皇帝就开始大量的造军舰。 虽然此时还未曾恢复到曾经三宝太监时候宝船的规模,但水师的实力已经大大增强了。 张小公爷现在所乘坐的这艘巨舰,便是历史上传说中的“五千料”大船! 后世曾经有很多人质疑,到底传说中的五千料大船是否真的存在。 毕竟如果按照计算的话,五千料船实在是太大了!足足两千余吨的排水量。 质疑者的理由是,这么大的排水量,要多粗的龙骨才能撑得住? 与此同时,他们也认为人力也不可能操纵驾驶这么大的宝船。 的确,在多为天然水道、天然港口,要靠风力和洋流航行的时代…… 是难以想象如此大船如何解决升帆、转舵、调头、系泊、进出港口,还有无风航行等一系列问题。 但后来随着不断出土的证据,还有历史水文推断资料。 更有经历过下西洋的洪保墓出土的《寿藏铭》等史料证明,确实存在着五千料的大船。 张小公爷当时也曾怀疑,这么巨大的船只是不是真的存在?! 毕竟这可是五千料啊,折合后世排水量高达两千五百吨! 而哥伦布发现美洲的圣玛利亚号才多少?!浪排水量一百二十吨而已! 这足足是十倍以上的差距。 后人的不自信,很多时候是源自于近代史上曾经的屈辱和失败。 但这种不自信带到了对自己历史的考证认知上,甚至不假思索的自我否定殊为可笑。 张小公爷可是知道的,最激进的时候甚至还有要求要全面取缔汉字。 希望的是全面使用拉丁化的文字,认为那更先进。 “呼啦”巨大的风帆被缓缓的升起,在海风的吹拂下这首海上巨兽“隆隆隆~”的切开的海浪。 缓缓的向着深海驶去,张小公爷默默的走到了船头望着浪头和深邃的海水轻叹了一口气…… 第六百二十一章 百转千回为自在,但求俯仰心无悔 来到大明转眼已经好几个年头了,从开始的懵懂随波逐流、看看大明风貌游戏的心态。 再到直面鲜血淋漓的厮杀,觉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然后到了后来,主动的想要在这个时代改变些什么。 其中的这些心理上的变化,小公爷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曾经小公爷觉着话挺装犊子的。 至少当年他和处男哥一溜人不敢说是人中龙凤,那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啊。 但他们在实现了财富自由以后,经常办的事儿基本就是“从心所欲不逾矩”。 唔……直白点儿,就是国内不给干的上国外干。 更直白点儿,就是“五洲走肾不走心,四海留套不留情”。 而“若想一直浪,得有好身板”,所以处男哥、小公爷当年热爱健身、热爱保养。 我们为何苦练深蹲?!那是为了彰显男人的力量、提高雄性的魅力! 所谓“丈夫深蹲练的好,妻子幸福享不少”,所以处男哥极其之热爱深蹲。 若说好事儿他们也曾干过,虽然他们从来不自认为是好人。 那年处男哥领队,大家默默的往灾区送物资。 期间默默的匿名捐款了不少,甚至匿名进行了资助。 小公爷甚至知道,处男哥自己匿名资助了好些贫困生。 他自己也匿名资助了一些,他们从来没有打算要让其他人知道这事儿。 这于他们而言,就好像路遇旁人冻饿路旁而自己又身有余粮。 若是没有伸手拉上一把,便有见死不救的负罪感。 财富自由了,那么活着便是要让自己舒坦。 如何舒坦?!便是心理到生理上,都觉着舒坦。 解决生理上的需求,亦让心理上不有悔愧。 这才叫活的有质量,有意思。 可即便是到了那个程度,处男哥和他们那票人当年也就是混吃等死。 随手行善,并不代表他们自认为能改变世界或者能努力的做出些什么。 就好似随手收拾路边的垃圾,这未必会说让环境更美好多少。 也没指望能影响谁,但这么做自己心里就舒坦。 所以于那些年的玉螭虎而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挺扯犊子的。 即便是刚刚来到了大明朝的时候,他依旧觉着这句话很扯犊子。 既然财富自由了,那自然是保持健康混吃等死啊! 抱着这样的心态,小公爷在试探改变了唐伯虎的命运后便开启了自己的苏杭之旅。 按照他的想法,这本来是要去见识见识江南风月的。 然而那些惨死在倭寇袭杀的人,让他觉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们……是人!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的人! 那一刻他觉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因为他能为这些人做些什么。 无他,只为心安二字耳。 然而事情总是缓缓的脱离控制,当见到了海因里希、见到了那些佛朗机炮和火绳枪的时候…… 没有人知道那一瞬间对张小公爷的触动,到底有多大。 他脑海中在那一刻,仿佛见到了清末国门被敲开、那些狞笑的嘴脸烧杀抢掠! 他仿佛耳边响起了万千冤魂的哀嚎,响起了华夏数千年先贤悲愤的怒吼! 清末民国,国败家亡! 那期间的屈辱一度抽打着所有的国人,那些个列强们用鲜血淋漓的事实告诉了国人: 落后,就只有被欺辱! 事实上到了那一刻,小公爷想要做的也仅仅是想要带给大明些许改变。 直至那场经筵辩讲之前,他甚至没有敢去想过真正的让这个王朝改变什么。 然而,当在准备经筵辩场的时候他才真正的发现。 他即便是给这个王朝留下些什么,也很快会被儒家所淹没。 根植在华夏民族上影响力长达千年的儒家,哪怕是后世来人的自己都无法避免被影响。 何况是在这个时代,这个他们影响力最大的时代! 即便是他权倾一时又如何,即便是他获得了皇帝的支持、有着巨大的权柄又如何?! 他现在还年轻,但他终究会老去。 他终究是会精力不济,而最重要的是:大明朝最终的执行者,依旧是儒家的那批人。 他们或许会暂时蛰伏,然而他们终究是会不断的寻找机会发起反击。 王临川公在北宋的改革是怎么破产的?! 大明的开国太祖朱元璋,他对贪腐的高压又是如何被切断的?! 还有后来的张叔大,他的改革又是怎么被变相执行以至于留下骂名的?! 这些儒家文人掌握着笔杆子、掌握着权力,他们会恶毒的攻击一切不利于他们的事物。 他们会抹杀掉一切不利于他们的事物,暂时不行就蛰伏起来再找机会下手。 张小公爷之前从来没有试图去改变大明什么,就是知道这个情况。 他如果安安稳稳的做他的小公爷,满朝文武甚至皇didu不会招惹他。 他可以逍遥的过完这辈子,再随手丢几篇诗文混个名士的声誉那史书都记他一笔。 然而这是他想要的吗?! 经筵辩场那一辩,是跟刘大夏的一辩…… 但那何尝不是玉螭虎对自己的拷问:我,到底要做什么。 知道历史的走向,等着这一切的发生。 还是想方设法的少走弯路,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能够骄傲的传承融入骨髓里的文明?! 炮火声在经筵辩场响起的时候,张小公爷脑海闪过的是前世的画面。 烧成了废墟的圆明园,那些白皮狰狞癫狂嘲讽的放肆大笑。 将五千年文华踩在脚底,那种蔑视和轻贱。 一件件被他们摆在了博物馆里沾着华夏民族血泪的文物,他们居然还有脸与我们谈文明?! 那是一群靠着贩奴、靠着欺骗、靠着抢掠,吃着旁人血肉、用别人血泪累积财富起来的强盗后裔们。 他们没有一丁点儿的羞愧,他们居然还有脸谈文明?! 没人知道的是,那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让这个国家、要让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摆脱那个厄运。 也是这一刻,他才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甚至有机会为此而做些什么。 张小公爷肯定是看不到身后会发生的那些事情,但他知道这些事情会发生。 他无法选择视而不见!他能瞒过所有人,但他骗不了自己。 “哗啦~!” 浪花拍在了战舰上,刀锋一样的船艏将湛蓝色的海水切开。 猛烈的罡风将小公爷的雪白的衣袍吹起,咸腥的海风之下玉螭虎昂立于船首上。 妙安与足利鹤二女远远的望着他,自从起航后小公爷便一直站立在船首。 没有人敢于来打搅他,所有人都是默默的等待着。 这样的情形上一次出现,乃是在江南桃林。 当时张小公爷连续数日都在沉思的状态,但恢复后的小公爷显然学问更加的精进了一层。 譬如诗作的问世都多了好几首,这就是明证啊! 小公爷其实是在不断的回忆这段时间自己的动作,看看是否有疏漏。 他很清楚一点,仅仅是凭借他一个人、几个人甚至一些弟子是很难成事的。 即便是侥幸成事了,也会在他权势削弱后被风吹雨打去。 所以在培养学生的同时,他在培养的是一大群的既得利益者。 任何一项改革都需要顾及到多方的利益,只有获益方越多变革才能进行的越顺利。 而同时张小公爷才能够顺势树立起原始的规则,当大多数人都从这套规则中获益…… 哪怕是很多读书人也从这套规则中获益的时候,即便是后来有人想要对这套规则动手都很难。 玉螭虎要做到的就是这点,让大部分人都从变革中获益。 同时他再制定规则,这套规则将会兼顾到多方的利益、为多方创造利益。 唯有如此,变革才会被他们自发的去维护这套规则。 如今这套规则中囊括进来的,包括了皇帝的内库、勋贵们的簪缨货殖会、国朝户部…… 甚至到内阁、诸部的尚书,元老院就是为他们所设置的。 朝堂诸部、各布政使司的官员也有了极大的晋升渠道,考核上佳调回国朝政务学院任教、就学。 然后分配至诸部任职,这是下一步要推进的。 小公爷还兼顾了科举的进士、举子,因为各部都自行开科取士补足官员。 这极大的促进了举子们进入仕途的道路,没有几个举子会拒绝这点。 随着庠序教谕部的铺开,很多社学建立起来底层的秀才们也会从中获益。 甚至连内官小公爷都考虑到了,显忠祠、元老院的一席之地。 再帮着内库经营各项有皇家股子的资产,还能拿到分红。 论名、论利、论地位,他们可全都能拿到的…… “接下来的,便是要等海因里希回来了……” 小公爷望着湛蓝的海面,一转眼那欧洲的狗犊子回去也已经好几年了。 但这个时代的航海可跟后世不一样啊,毕竟此时的航海没有后世的机械澎湃动力做支撑。 几乎全都是靠着风力、船桨在行进,出航一趟一两年才抵达都是常态。 哥伦布此时已经发现了新大陆,并已经开始登陆美洲大陆了。 “希望那小子能够平安回来,能够给我带一些惊喜回来!”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玉螭虎这才放下了一切回首望着妙安、足利鹤轻声道。 “姐姐,我饿了。” 船在海上几乎乏善可陈,毕竟大海初看时候还挺有意思。 每日都要看就厌烦了,呆在船上又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猫着。 小公爷于是每日都只能是在甲板上演武,不时的和妙安足利鹤叮叮当当的打做一团。 终于在航行了好些时日后,战舰缓缓的靠近了粤北外海。 信鸽放出去,很快的便有簪缨货殖会的商船过来将他们接过去。 顺着江水的入海口,小公爷很快的看到了阔别许久的陆地和羊城坊市码头。 此时的羊城坊市码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商贸集散地,这里已经成为了中转枢纽。 黔州来的各项货物,顺江而下在此集散分发至闽浙京师。 而京师来的货物亦在此集散,被分送往黔州、桂北、京师……等地。 于是,这里的货栈、坊市比之京师潮白河坊市更大! 然而小公爷并没有打算上岸,他只是默默的通过纱窗望向了这片巨大的坊市。 华夏民族的创造力,从古迄今没有差过半分。 自己仅仅是需要给他们点上一盏灯,他们就能够通过这盏灯点亮一片灯海。 从小周管家、从勋贵们,再到下面的这些商贾们都无声的证明了这一点。 大明正在一点点的改变,自己和他们都需要适应的时间…… 船队缓缓的从江上驶过,顺着江河航行了一段时日才抵达了黔州的码头。 此时的黔州码头早已不复往日的简陋,这里被勋贵们经营的几乎要赶上潮白河坊市了。 延绵成片的大量商铺,往来的客商们络绎不绝。 这里不仅有京师来采购的商贾,亦有从蜀中赶来的商户。 已经大量的铺设了水泥的驿道上,车马人群川流往来不息。 小公爷甚至看到了好些略显熟悉的面孔,应该是曾经在土司家见过。 他们熟练的用着官话,跟商贾们讨价还价吵的面红耳赤。 不时的还会跟往来坊市的附近山民们,用黔州的方言大声谈笑着什么。 明晃晃的“黔州货殖会”牌匾挂在了一处看起来像是官衙的门楣上,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而从码头上下来的小公爷,很快的就被一批人迎上围住了。 几个面色肃然的汉子,沉默而恭敬的将小公爷迎上了马车随后缓缓出发。 “这驿道……竟然修通了?!” 张小公爷几乎要目瞪口呆,卧槽!当年奢香夫人修筑这龙场九驿,足足是花了十年时间啊! “龙场九驿十八站,水西十桥千岁衢”,上下足足六百里地儿! 主要是黔州山多、路陡,别说是大明这会儿了。 便是后世给黔州修路,那花费的资金和人力物力也是巨大的。 “呃……您所有不知了,此番筑路各家出力不少……” 在马车前方给小公爷赶车的,是调查局在这黔州的提司。 却见他轻声回答道:“不瞒您说,这条道儿啊……” “修筑的快,乃是各家土司和刑部都不惜命填呢!” 第六百二十一章 瑶女多情系螭虎,滇南情势变数多 “六万四千囚工,死了近四千人……” 六百里的路,却足足填进去了近乎四千条人命! 张小公爷沉默了会儿,心里则是轻叹了口气。 资本一旦开始了运转,那么它的嗜血性质就会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要是为了利润,他们不会在乎到底死了多少人。 四大土司还有下面的头人,为了驿道尽快通行自然会疯狂的压榨。 于刑部而言,这种事情对他们也有好处。 而且不用他们动手,他们只需要默许此事就是了。 至于死掉的那些人,张小公爷没打算同情。 直白的说,能够被逮来这里干活儿的就没一个是良善人。 不是跟那些曾经的山贼水匪有着直接的往来,就是干过杀人夺产的事儿。 甚至很多本身就是赫赫有名的山贼水匪,这些人死不足惜。 没死的话,就当是赎罪了。 驿道既然是修缮起来了,自然马车的速度就提高了不少。 而也因着驿道通畅,沿途的山贼盗匪几乎都被清剿一空、更不时有国防军军卒巡查。 于是想要多挣钱的小商贩们,也敢走这条驿道做买卖了。 甚至张小公爷惊讶的发现,驿道的驿站现在居然经营的非常的不错。 几个中间的驿站甚至自发的形成了一个小镇,围绕着驿站在驿道两侧出现了商铺。 附近的村寨都在自发的向这处小镇迁徙过来,在驿站的四周围形成定居点。 远处的山寨则是为了更方便交易,都到这里来赶集。 商贾们见货源多了、人也多了,自然就停驻下来甚至定居下来做买卖。 张小公爷现在所处的,便是这样的一处驿站。 距离黔州金筑城有着一段距离,却又没有离开的太远。 小周管家是提前询问了目的地,然后带着张家过来的十来个亲卫们呼啦啦的提前抵达。 集市边上的小山谷里,有着一处林子。 这里种的居然是成片的桃林,而且看起来都是五六年的桃树了。 不过这处林子占地不是特别大,仅仅是十余亩而已。 马车缓缓的靠近后,张小公爷便嗅到了不同的味道。 显然这周边布满了无数的暗哨,至少隔着纱窗他注意到的就有七八人。 显然这里有更多的人,只是不知道他们的位置。 小周管家已经笑吟吟的躬身在桃林的篱笆前等候,而站在前方的却是米鲁和田蕾。 “咔咔咔……”马车门打开来,先下车的却是姬武将们。 早已经按奈不住的她们飞快的在四周围开始取出自己的新版火绳枪,然后散开在四周。 这些年以来她们都已经习惯了,跟在小公爷身边她们就会自然而然的这么做。 当所有姬武将们都下车确定了安全之后,樱子才将车门打开让小公爷下车。 “您终于到了……” 米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看着略显的有些疲惫的米鲁。 还有稍稍有些激动的田蕾,小公爷一如既往的温润。 微微躬身,很是诚恳的道:“辛苦了。” 便是这一句话,居然让米鲁这妖娆的黔州女子眼眶微红。 轻声叹道:“得公子此话,妾身便是身死亦甘愿了。” 这话说的是张小公爷就很尴尬了,倒是米鲁展颜一笑化解了尴尬。 “此处桃林,是妾身思念京师所以造下的。” 说着,米鲁伸出手来牵住了小公爷便往桃林里走:“公子且看看,可有京师桃林的风韵么?!” 被米鲁牵着的小公爷僵了一下,但还是笑吟吟的随着米鲁往里走。 走到了田蕾身边的时候,还牵上了脸上略有些许失落的田蕾轻声道。 “且与米鲁姐姐一道,带我看看这桃林罢!” 见得这情形,没心没肺的妙安倒是无所谓。 只是樱子等姬武将有些气苦,殿下的手妾身等人也只是偶尔能碰到! 这黔州的婆娘心机真深,居然三两句话就牵上公子了。 足利鹤小姐姐心若明镜,嘴角微微带笑往前走的米鲁。 心头微叹了一下,这米鲁不愧是能掀起黔州诺大风波的女人啊! 便是这一份心机计算,怕是宫内很多贵人也未必能及她罢?! 头一句拿住了小公爷,但她的目的不是让小公爷尴尬而是让他心怀愧疚。 接着顺势就说起这桃林,再伸手去牵小公爷。 果然,小公爷不好意思松开任由她牵着。 但肯定看破了她的心思,顺势便把失落的田蕾带上了。 然而,足利鹤小姐姐却能看出。 恐怕让小公爷带上田蕾,这也是那米鲁心思算计中的一环罢?! 女人聪明,但不可太聪明了。 越有能力的男人,越不可能接受一个展现的比自己更聪明的女人。 所以,聪明要适当的展现一下。 但也要让男人觉着你在他控制之内,而不是脱出他控制之外。 这一点上米鲁无疑拿捏的极为精准,亮出了自己的优势却又用田蕾做了一个台阶。 至于为何要放田蕾过来,那是因为田蕾的身份合适。 她也是随着米鲁一并到黔州来的,且亦是黔州出身。 最重要的是,田蕾并不如米鲁那般聪慧。 帮她,只会让她更加的依靠于米鲁。 这便是给自己寻找了同盟,双方可相辅相成。 其实,小公爷自己何尝不知道这些事儿?! 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得装作不知道…… 走过桃林,来到了草庐。 这一切几乎都是照着京师的模样,一点点做下来的。 殷勤的伺候着小公爷在几乎一样的屋子里坐下,再用桃核炭烧开泉水给小公爷泡茶。 米鲁躬身坐在矮几旁,衣襟内竟是一片雪白。 小公爷扫了一眼不由得微笑着,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心里苦笑,这妖精啊! “滇南的事宜妾身已然知晓泰半,土司头人其实多在观望中并未有直接参与。” 然而米鲁却好似一无所觉一般,自顾自的开始做起了汇报。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这亦在情理之中。 一部分人是直接举起了反旗,但这些人现在都没有开始进攻春城这就是一个很奇妙的事情了。 这说明他们内部还是有分歧的,并非所有人都愿意直接造反。 “妾身已经拿到了他们的名单,还有一些书信往来、证供供词……” 听得这妖娆身姿的瑶家女子,在自己面前轻声细语的说出她的工作成绩。 小公爷心头苦笑,这妖精啊!果然手段不同一般。 “滇南之乱是看似乱,实则平缓不足以成害。” 米鲁说着,躬身给小公爷奉茶:“黔州四大土司虽不知道您计划,却都在主动查探滇南情势……” 主动查探?!玉螭虎笑了,这个“主动查探”用的挺好啊! “探查所得都汇总到了调查局滇南司提司那边,妾身不好多问……” 哟~!这么懂事儿?! 张小公爷倒是很诧异啊,黔州的这些土司居然脑子这么拎得清了?! 若是土司们知道小公爷这么想的,估计要痛哭流涕了! 小祖宗啊,咱可是您杠杠的铁粉啊! 主要是这修路他们刀枪棍棒皮鞭子一起上,生生给折腾死了差不多四千人修起来后也害怕了。 赶着别人去给自己筑路这很爽啊,用别人的命给自己填路很爽啊! 可想到若是哪天自己脑子抽抽一下,到时候可就是自己一大家子去修路了呐! 想到这点的时候,土司们再瞅着新来黔州那调查局提司笑眯眯的模样…… 顿时都变得很懂事儿了,不需人吩咐便自行召集了下面的头人开会。 让他们派出亲信到滇南去,务必要摸清楚滇南的动向。 “黔州这边的头人们呢?!有没有什么人,是跟滇南联系的?!” 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米鲁,轻声问道。 妙安气嘟嘟的站在一旁,米鲁把她的活儿给包下来了。 最可气的是,这蛮女居然还穿的那么…… 哼~!这蛮女怀着什么心思,本福宝岂能不知?! 只是,她却不知道公子修的是童子秘法罢?! 白费这一番心思了,若是公子功成恐怕那碧眼儿猫早就下爪子了。 岂能等你来此上眼药?! “此番黔州货殖总会的分润下来了,诸家头人多则数万两、少则数百两……” 米鲁说到这里,亦是不由得心下叹气。 自家的这位少爷那七窍玲珑心是怎么长的,和他一比自己的那些谋算顿有成笑话之感。 “还有各寨子,今年的收成亦获不少!” 米鲁说着,轻声道:“又有黔州学子、布政使司布社学,怎会有不臣之心?!” “倒是有些许头人想要帮着国朝作战,说为子孙搏杀个功名回来。” 这话叫张小公爷哭笑不得,摆手道:“此事先按下罢,回头再说!” “还有甚子情况,你且一并道来。” 米鲁闻言低头寻思了一番后,才眼神瞟向了边上的田蕾。 田蕾见状站出来,有些激动哆哆嗦嗦的把从自家大父那里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田家落寞后没少跑商,滇南他们自然是也常去的。 所以在滇南他们的路子可不比其他头人们少,甚至还可以互相印证一番。 “呵呵呵……” 张小公爷听着田蕾的叙述,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冷笑。 因为田蕾所言中,明确的提到了在水患后、起兵前安南的“商人”越境买卖之事。 “还有几拨人,瞧不出是什么来路……” 田蕾被小公爷的冷笑生生吓了一跳,毕竟她从未在小公爷脸上见到过这种表情。 当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竖起的时候,那种曾经厮杀疆场的煞气顿显于俊脸上。 “莫担心,不是针对你。” 看得自己吓着小姑娘了,小公爷顿时放缓了脸色笑了笑。 随后站起来,背着手轻声道:“你继续说。” 田蕾这才呼出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差不多的来说,就是滇南的各家土司们心思也很深。 卫所和一些腚眼上不甚干净的土司、山贼盗匪们,多数还是抱着被招安的心思。 毕竟他们的事儿若是被掀开了底儿的话,那可都是重罪。 说不得就是个抄家灭门的活儿,于是趁着这会儿干脆闹腾起来。 到时候混个招安既往不咎,才算是断了首尾。 其余的土司头人们也有自己的想法,黔州土司的境况他们是看到了。 手上的土司兵就是他们的依仗啊,被收回去了还有话语权么?! 连寨子里的族人都要被登记丁口,那自己还咋做土皇帝啊?! 这批人造反了,按照规矩多数亦应该是滇南沐王府这边自行剿灭。 到时候自己等人在窜导沐王府,让国朝保持滇南现状岂非大好么?! 当然,他们也清楚万一闹腾的太大国朝派出大军他们可扛不住。 于是安南、东吁这个时候,就可以起到外力的作用了。 若是安南、东吁等这几个方面,再动作一下国朝肯定得考虑再三。 毕竟这俩可是现在整个西南边陲,实力最强的附属国。 若是他们单独一家要对抗大明,他们肯定没有这个胆子。 可现在的情况,是滇南多家土司、东吁和安南联合起来发兵。 这下子他们的胆子就大了,当年哪怕是老国公远征安南也需得滇南土司们帮忙不少。 便是那会儿,拿下了安南还反出了数次。 国朝必然会考虑,若是大军压境轻启战端将会耗费多少钱粮。 只要开战不划算,自然会考虑到进入谈判项目。 自己等人在推出沐王府给国朝上表,说明自己等人只是想保持滇南现状。 只要国朝同意了,立马归顺出兵与安南、东吁“打”一场。 将那些乱臣贼子全数驱逐出滇南,扬我大明国威! 当然啦,此事中安南可夺占城之地。 想必国朝不会有心思,去顾及到占城又被灭国了。 东吁则是可以看看身边那个合适的,再顺势吞一些入腹。 再有么,则是打起来军械必然损耗不小。 刀剑弓弩铠甲,国朝总得给卫所补充一些罢?! 便是不补充,也需拨下钱粮罢?! 这些,大家都可以分润一二嘛!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真是算的一门好心思啊!!” 小公爷心头一转,只需结合调查局的卷宗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第六百二十二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壹) “您需要见一见那四家人吗……” 米鲁轻声垂首,轻声道:“妾身从未将您要抵达的消息,告知他们。” 小公爷沉吟了会儿,才道:“先将调查局的那位提司请进来吧,我见完他再说。” 很多话在沿途上是不好说的,只能是到了草庐确认安全才能聊起。 “帝国皇家调查局黔州司提司庞辉,见过将军!” 很快的,那位护送小公爷前来的黔州提司便走了进来。 小公爷轻轻的点了点头,站起来回了一礼便让他坐下。 “庞辉不敢,您且吩咐便是了。” 却见这庞辉躬身行礼,无比恭敬的道:“局座有令,在下需全力配合将军!” 点了点头,他才开始低声询问这庞辉如今黔州的境况。 庞辉所言倒是于米鲁相差无几,主要便是四大土司们对于国朝评判的积极决心。 他们不仅热情高涨的帮着庞辉收集消息,还不惜亲赴滇南收集消息。 “这么说来,他们果然一心相助国朝?!” 张小公爷若有所思,微笑的对着庞辉轻声问道。 后者躬身轻声道:“就在下所查,当是如此。” 点了点头,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轻声道:“这样,你透露一番我已抵黔州。” “但得说,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晓打搅便是了。” 这庞辉虽然不知道小公爷为何会有这个要求,但还是躬身应是。 随后见小公爷没有其他吩咐了,便起身缓缓退了下去。 “二位姐姐可否帮我知会四家土司,让他们自行前来便是了。” 待得庞辉走后,小公爷便微笑着对着米鲁、田蕾二女轻声道。 米鲁心下长长的吐出口气,这是要在四家土司那里确认她们的地位啊! 这对于二女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利好消息,也是对她们二人的回馈。 让她们去通知此四家,然后再让这四家土司来拜访自己。 张小公爷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此四家人,米鲁、田蕾已经达到了可以代表他说话的程度了。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米鲁很适时的选择了告辞离开。 田蕾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米鲁拉着一并离开了。 “夫君啊!这米鲁和田蕾,以后待遇便与我和妙安一般罢!” 便是在米鲁离开后,足利鹤小姐姐轻柔的靠在了小公爷身边笑眯眯的道。 小公爷翻了个白眼,对着笑眯眯的碧眼猫儿小姐姐很少无奈。 米鲁智计百出,可足利鹤小姐姐那是也家学渊源啊! 旁人看不出来端倪的事情,足利鹤如何能看不出来?! “今后后宅之中,便由两位姐姐决定便是。” 小公爷的话音刚落,妙安就撇了撇嘴:“碧眼猫儿收拾就好,婢子不懂这些事儿。” 这话真……插刀啊! 足利鹤一脸苦笑,若不是知道这死丫头的秉性且是自己。 换一个心眼小点儿的人来,恐怕是得记恨这丫头罢…… “这边上的暗哨倒是做的极好,妾身方才仔细的瞧了一番竟是安排了三十余人。” 足利鹤很快的岔开了话题,轻声道:“樱子那边,妾身且吩咐她多加注意。” “恐怕,这黔州未必就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呢……” 黔州的确不再平静,实际上这里从来就不曾真正的平静过。 当田蕾回到了田家的时候,田浩并没有感到惊讶。 因为孙女回到黔州之初他就知道了,毕竟是要借用田家的渠道打听消息。 “小公爷在黔州?!” 但是,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田浩还是眉头跳了几下。 田蕾则是点了点头,郑重无比的道:“是的,公子现在与孙女儿等人在一起。” 说着,田蕾便将小公爷的意思说了一遍。 “米鲁姐姐的意思,是让孙女儿通知大父和安家。” 顿了顿,田蕾轻声道:“她则通知杨、宋两家,介时一并汇合前往。” 田浩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欣慰的点了点头。 随后拍了拍孙女儿的胳膊:“蕾儿,大父怎的瞧你……还是完璧之身啊?!” 这话说的,瞬间让田蕾的瓜子面儿“蹭~”的一下就涨红了。 顿时这豆蔻年华的少女漂亮的脸蛋儿上,殷红的如同粉嫩的桃花一般。 “大父~~!” 田浩见孙女如此,不由得苦笑着叹气道:“你当大父愿意说此事么?!” “你与小公爷诞下子嗣,我们田家才算是彻底的稳当啊!明白么?!” 说着,田浩按住孙女儿的双肩认真的道:“蕾儿啊!莫要羞涩!” “大父的话,你需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着!一字一句都要记着!” 田蕾被自己大父的语气吓了一跳,见得大父的眼神下意识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见得孙女儿如此,田浩松开了手让自己的神情舒缓下来。 走到了椅子边上坐下来,然后拍着另一把椅子让田蕾亦坐下。 这才望着田蕾,尽量用舒缓的语气道。 “蕾儿啊!你得知道,于一个女子而言能觅得一良人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田浩一脸的认真,对着孙女儿道:“而这世间上所有优秀的良人,又哪个没有女儿家争抢?!” “越是优秀的良人,便是越多女子在争抢着……” “他们身边会缺了女子么?!必然是不缺的,而这个时候你若不抢便是任由其他女子将他抢去了。” 说着,田浩顿了顿看着还是一脸懵懂的孙女不由得苦笑。 看来孙女儿还是有些不懂,田浩只好继续道。 “那米鲁,你瞧她费尽心思甚至不惜自剥面皮都在呆在小公爷身边……” “你以为这是为何?!论及聪慧,恐怕也只有黔州当年的奢香夫人、明德夫人可比拟。” 这点田蕾倒是同意的,即便是再傻这些时日她亦看到了米鲁的智计百出、行事从容。 甚至她背地里都在感叹,若米鲁是个男子必然继承其家中土司之位。 她们益州土司,恐怕也会因她而兴旺发达。 “她比你聪慧,所以也比你更明白遇得良人有多难。” 田浩一字一句的,对着孙女儿缓缓的解释着。 那米鲁为何会如此?!因为她看出来了,小公爷便是那看似身边花团锦簇却对责任看之甚重的人。 哪怕是蹭到他身边去的,只要他默认接受了你。 那么他便会默默的为你扛起一切的责任,能得遇这样的良人、在这个时代岂非幸事耶?! 即便是不提小公爷家世身份、才华武功,哪怕是再咬咬牙不去看他那让女儿家失魂落魄的面庞。 仅仅是他肯为靠向他的女子,默默的扛起责任这点便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这是大明朝的时代啊,女子的地位正处在一种贵则贵之、贱则贱之的时候。 能够得遇这样的男子,已经是幸甚之事了。 “小公爷为何让你二人来黔州?!如今又让你二人来知会四家土司?!” 田浩不由得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的给自己的孙女儿说。 “这便是将你们二人的身份打上他的签子,以后在这黔州你二人以他的名号行事的准许!” “这更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你们乃是他的人,你二人便是将天捅破了……” “他玉螭虎,也帮你们给扛下了!” 这话一说,田蕾这才捂住了嘴。 那汪若清波的葡萄眼一下子就泛红了,几乎便要掉下泪来。 田浩则是在叨叨絮絮、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解着,心头哀叹自家孙女儿咋就没米鲁那般奸滑啊! 蕾儿啊,好良人你不争多的是女子在争。 莫说他身边的那扶桑公主,还有那能入后宫面见太后的婢女。 甚至也不提他身边那一大圈扶桑贵胄家女子们,所组成的武装婢女了。 你也呆在京师,难道京师里就没有女子想要靠向玉螭虎么?! 田蕾叫大父这么一说,不由得扁了扁嘴。 京师里想要踏进草庐门槛的女子,可不要太多了。 甚至还有秦淮名妓特地北上,想要寻个路子与公子一见。 然而,草庐的门槛哪里是说谁想进就进的?! 他不愿意随意相见又不太出门,那些女子从哪里能见得着他?! “蕾儿啊!你需真真切切的知道,小公爷如今纳你与米鲁只是开始罢了……” 田浩无比认真的望着孙女儿,一字一句的道:“若不诞下子嗣,一切终究是空!” 米鲁可不知道,田浩这老家伙正在教授孙女儿如何从小公爷哪里玩渡种。 若是知道了,她也只能是赞上一句:老狐狸啊! 如今的她面前恭敬坐着的,是杨家的家主杨爱。 “您不必想的太多,此番作战大约只是需要您给做个姿态。” 杨爱可不敢在米鲁面前拿大,甚至垂首不敢看米鲁那妖娆的身姿。 虽然说杨爱这货也不是啥好鸟,历史上这家伙可是有强迫玷污侍女的记载的。 可那也得分人啊,若是个小侍女则罢了。 米鲁,人家说到底现在可是代表着小公爷的。 一家人的狗命不要了?! “您辛苦了,些许土产聊表寸心……” 杨爱说着,双手捧过一个精雕仙鹤松桃檀木雕盒子恭敬的放在了米鲁身边。 并将其打开来,却见里面竟然是一对二指粗细、铜币厚薄的镂空雕金镯子。 镯子上有富贵吉祥金雀报喜纹,并镶着三颗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 端的是华贵非常,精工细作。 “既然杨大人心意拳拳,妾身就却之不恭了。” 米鲁笑吟吟的望着杨爱,轻声道:“大人莫要担心,此番事宜乃是大人建功立业之时机呢!” 杨爱心里啐了一口,这尼玛妖娘们! 不收好处果然不给说实话,这会儿才给吐露点儿实情罢?! “还请夫人示下,杨爱洗耳恭听……” 米鲁似乎对杨爱的心理活动一无所觉,只是自顾自的轻声道:“黔州,才多大……” 这话说的让杨爱不由得一愣,米鲁却“啪~!”的一声关上了盒子。 “听闻,大人亦上报安南、东吁有在滇南乱象中做鬼……” “那么,大人是否想过……为大明立下开疆扩土之功呢?!” 杨爱听得这话浑身不由得一颤,而米鲁则是笑吟吟的站了起来。 “黔州四家若联合一处,为大明开疆扩土而镇之……岂非美哉!” 开疆扩土而镇之!杨爱顿时心肝儿狠狠的抽了一下,那就是说……自己又能有自主权了?! 但便是这个时候米鲁却连那礼物盒子都未拿,直接转身离去。 “夫人且留步!” 杨爱见状赶紧起身要追上去,但米鲁却笑着转过身来:“这礼,当与小公爷而非妾身!” “可明白了?!” 米鲁的这句话让杨爱不由得一滞,躬身对着米鲁行了一个大礼。 无比感激的道:“夫人厚恩,杨某必谨记于心!” 见杨爱如此,米鲁呼出一口气轻声道。 “妾身在公子身边,亦需诸位贤德多与相助!” “黔州诸家,唯有互相扶持才可长盛不衰!” 杨爱更加恭敬了,却见他这次是真心实意的躬身作揖:“杨某且送送夫人罢!” 米鲁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在杨爱的恭送之下离开了杨府。 没人注意到的是,很快的杨府的大管家便乔装之后悄然出门。 夜半时,几个身影护送着几个身影从杨府后门进宅。 那几个身影一直都没有出来,直至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有一辆看起来像是装货的马车从杨府后面驶出。 随着缓缓升起的晨光,很快的离开了金筑消失在大道上。 “罪民李福达,求见将军!!” 张小公爷的桃林篱笆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倒了一个身影。 这个身影五体投地,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上以头触地声音若惊雷一般突然炸开! 姬武将们“呼呼呼~”的从桃林中闪身而出,一支支火绳枪的火绳被点燃。 “哗啦啦~”的铠甲不住作响,很快的便四散开来将这身影围在了其中。 那些个在桃林外的暗哨们惊恐的跃下树梢、跳出草甸子,腰间的长刀“啷呛~”出鞘。 他们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这个黑衣人是什么时候潜伏在桃林前的! 他好像就凭空钻出来的一般,突然一下子就出现在了这里。 然而,那黑衣身影却巍然不动保持着下拜的姿势。 便是要在众人要将他拿下的时候,远远的便见得服部家的姐姐悄然现身。 “公子让你进来。” 见得服部家的姐姐过来,樱子等人才阴沉着脸让开了一条道路。 那身影缓缓的站起来,躬身垂首:“谢将军宽仁!” 说着缓缓的跟在了服部家姐姐的背后,进入了那桃林中。 亦是这个时候,服部家妹妹的身影出现在了桃林外。 对着那些个调查局的暗哨们轻声道:“公子说了,此事非你们之过不必自责。” “且继续警戒便是,若提司大人来了便让他入草庐寻公子。” 说完,对着那些个感激的连连行礼的暗哨们摆了摆手便悄然离去。 而那身影低着头看不清面容,穿着一身黑衣恭恭敬敬的跟在服部家姐姐的身后。 桃林深处,草庐草亭。 亭内矮几茶台,上摆天青瓷素杯壶、茶洗茶漏。 边上的铁炉内火红的枣核碳不断的散发着光热,上面的铁壶“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汽。 左侧一位极为娇俏生着杏眼,那胸前一片宏伟、身着铠甲的高挑婢女。 而她正在仔细的观察着炭火,随后端起铁壶开始冲泡茶水。 右侧则是端坐着一位身姿丰盈高佻,相貌端庄秀丽生着一对妩媚碧眼儿却身着大明衣袍的少女。 在此二女正中间坐着的,却是一位身着淡青色绣傲雪寒松图儒衫身姿挺拔的少年。 这少年生着一张白里透红肤色宛如白璧一般的鹅蛋面儿,那面儿上三挺饱满瞧着便是福相之人。 而这少年的面儿上,最为引人注目的则是他的双眸。 那一双眼眸便是未语亦是带笑,便是那黑衣人抬首望来时亦失神片刻。 却见那黑衣人飞快的低下头去,似乎在感叹世间怎能生出如此绝艳之人物来。 “且坐罢。” 黑衣汉子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叫人失望的是这汉子相貌平平。 是那种你看了一眼觉着有些熟悉,但一转眼你瞬间就会忘掉的脸型。 他似乎和很多人长得很相似,但又找不出和其他人相似的特点。 “李福达。” 便见那少年微笑着望着黑衣人,轻叹道:“闻名许久,总算一见了。” 那黑衣人,便是白莲李福达! 眼见着李福达恭敬垂首,轻声道:“罪民贱名能得将军闻之,三生有幸!” “在将军面前,岂有罪民之位?!罪民,还是站着答话罢……” 小公爷似乎也没有勉强的打算,微微一笑将一盏茶推了过去。 “此番先生前来,恐怕已是胸有成竹、将成大器罢?!” 李福达依旧垂首,轻声道:“不敢!罪民……只是求条活路罢了。” “你家五子,如今安危无忧。” 小公爷并未接他这茬儿,而是自顾自的端起了茶盏轻抿了一口:“居于京师潮白河新居内。” “只是府邸的门楣上,不知是挂‘谍报司李府’还是‘调查局李府’……” 第六百二十三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 李福达望着小公爷,轻声道:“罪民,只想于门楣前挂上‘伯爵府’之匾额!” 无论是谍报司还是调查局,在京师里几乎都是没有人家会挂的。 张小公爷这么说,其实就是告诉李福达:你现在的功勋不足,哪怕是回去也是被监察的对象。 谍报司,那就是当你是外敌来监察。 调查局,则是因为你曾经反贼的身份所以被监察。 而李福达回的那句想挂“伯爵府”就很直白了,我手上掌握的东西足以获国朝封赏! “先生雄心值得钦佩!” 小公爷也不搭话,只是笑吟吟的轻声道:“且在此稍待,一会儿调查局在黔州的提司就到了。” 雄心值得钦佩,这意思就是:没实在东西,都是空谈呗。 同时小公爷也直白的说了,这事儿能决定的不是我。 “将军大恩,李某铭记于心!” 李福达恭恭敬敬的再对小公爷行了一个大礼,这个大礼他是诚心实意的。 他五个崽子能活下来,那封给小公爷的信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但也得小公爷报给国朝才行啊! 这相当于是给他李福达,做了一次背书担保。 其次,此番前来黔州又肯见他。 还叫来调查局黔州提司,在小公爷的草庐里面见面。 这分明就是再次给他做担保,所以李福达才毫不犹豫的给小公爷大礼拜谢。 不一会儿,调查局黔州提司庞辉便匆匆赶到。 却见他脸色略有些惨白,进得桃林远远的在草庐外便“扑通~”拜倒在地。 “起来罢!此事不怪你,若是李先生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早已身死族灭了。” 小公爷笑吟吟的站起来,走到了庞辉身边轻声宽慰:“且请诚公、汪公二人来草庐相见便是。” 庞辉这才诚惶诚惶的站起来,他整个背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可是很清楚的,若是这位小爷在黔州出了什么事儿…… 国朝上下绝对有无数人要他全家死绝,所以对于小公爷的安全他丝毫不敢怠慢。 甚至这周边布置下去的,可都是调查局黔州分司的好手啊! “老祖宗已抵金筑,卑职这便去请!这便去请!!” 说着,庞辉躬身便要退去。 亦是这个时候,李福达转身对着庞辉行了一礼轻声道:“李某惭愧,多有冒犯……” 这话一边说着,李福达一边轻声道。 “只请大人稍待,李某不久将有厚礼奉上!庞大人或许不久,便要归京了。” 庞辉可不是傻子啊,厚礼、归京再配上李福达的身份那么这份“厚礼”的意味可想而知。 “先生客气了!若是来日归京,定当到府上叨扰一番!” 这俩人的对话听得小公爷那是一阵翻白眼,你说这大明文人喜欢说话拐弯也就罢了。 怎的这些个武人们,也沾染了这个坏习惯啊?! 李福达刚才那番话直白的意思就是:老庞啊!我老李这也是没辙了,确实这事儿咱不对。 但放心,咱不是那没心肝的人。 咱手上现在有着立下功勋的机会,回头一块儿升官发财!算我老李补偿你的。 庞辉的意思就简单了:老李啊!要真有这茬儿,那这事儿不仅是揭过了。 我老庞念你这个人情,到会儿咱们就是过命的交情! 当然啦,要你老李只是嘴皮子把式……嘿嘿嘿。 “哈哈哈……李某敬备薄酒,于寒舍静待庞大人大驾!” 放心!我老李那也不是玩嘴皮子把式的,到时候咱共谋一醉! 一番明里暗里的机锋打完了,庞辉嘿嘿一笑抱拳便撤走。 李福达望着庞辉的背影则是不由得苦笑,他潜伏到桃林前是要给小公爷展展自己的本事。 可这事儿说到底,那是得罪了庞辉的事儿。 若是此事不平了庞辉的怨怼,回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成祸患。 庞辉这一走,小公爷便跟李福达天南海北的侃起来了。 李福达哪儿敢怠慢,小心翼翼的回应着小公爷的问话。 随着两人的一问一答,李福达心下感慨:人家少年成名、功成名就不是没有原因的。 勋贵子弟李福达不是没见识过,但小公爷这样的勋贵子弟他是第一次见到。 他能从耕作翻土下肥、堆肥,跟你聊到前朝成吉思汗身后诸汗国的裂变。 能聊范蠡、子贡、白圭、猗顿、郭纵……等战国计然巨贾,亦能聊孙膑、吴起、尉缭……等兵家诸圣。 每每语中其第,这都是实打实的本事呐! 至少在这些方面,李福达自愧不如。心道,败的不冤啊! 张小公爷亦在感慨,这李福达果不愧在数次绝杀局中逃出生天的人物。 别看这老小子一副恭敬无比的样子,似乎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可实际上他每句话都说的滴水不漏,稍微可能涉及他本人核心的问题都被他轻巧的避开了。 这老犊子要不是生在早饭世家,能够有机会断文识字考科举…… 说不准他现在都已经混得一省布政使,甚至可能成为某部尚书了。 不过,叫小公爷意外的是才不到两个时辰庞辉居然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过来的,除了张诚这老家伙外汪直居然也在。 “咱家一直都在金筑,本亦是打算今日过来的。” 汪直笑眯眯的望着小公爷,满心感叹:这孩子,算是撬动了大明很多从前不可言说之途啊! 本以为自己能从金陵归京已是幸甚,这辈子能终老津门有个善终就不错了。 谁成想,自己居然有朝一日再度踏足宫中。 甚至这谍报司的权势,比之从前更盛!却更安全。 “白莲李先生!咱家与你打交道不少,可本人却是第一次见着啊!” 张诚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轻叹道:“果不愧为枭雄也!” 却见这李福达诚惶诚恐的后退两步,整个人“扑通~”一下大礼拜下。 “罪民李福达,见过张大人!” 张诚没有丝毫回应,只是笑眯眯的走到了小公爷身边而后见礼坐下。 小公爷亦是与汪直打了招呼见礼,三人一并才一并坐下。 但终究没有一个人叫李福达起来,他就这么跪倒在地上。 小公爷微笑着从妙安的手中接过铁壶,将盏中残茶倒去。 壶内则是换上了新茶,冲、泡、洗、琳……做的是行云流水。 “汪公、诚公,请茶!” 李福达依旧跪着,张诚笑吟吟的与小公爷畅聊了一番他离去后京师境况。 然后大致介绍了一下如今滇南形势,汪直则是补充了一些谍报司收到的消息。 三人相谈了近乎半个时辰后,张诚才似乎察觉到了李福达还在跪着。 却见张诚的头偏了偏,轻声道:“李先生且起来罢!” 已经跪了半个时辰的李福达,这才微微颤颤的站起来躬身作揖。 “谢大人!” 张诚双眼微微眯起看着站起来的李福达,轻声道:“说罢,你……能给大明带来什么?!” 这句话说的轻柔,然而其中的煞气却在这轻柔中四下溢出! 你能给大明带来什么?!你能拿出什么,来保你与你那五个儿子的命?! “滇南一十七土司头人、十一卫、各州府……” 便听得躬身垂首而立的李福达,轻言细语的道:“皆由罪民联络之!” “安南秘使六十五人、东吁秘使三十一人,布散滇南、黔州两处。” “他们联络何人、其人覆信如何,李某尽皆知晓!” 张诚听得这话,转过头对着小公爷点了点头。 而后便有姬武将拿着一张折叠的椅子,摆在了李福达的身侧。 呼出了一口气,李福达缓缓的坐下。 “这些只可保你李家一家大小的性命,再多就换不到了。” 张诚淡淡的对着坐下来的李福达,轻声道:“若是如此的话,滇南事平你可随咱家回京。” 李福达似乎并不着急,坐在椅子上躬身轻声道。 “若是有开疆扩土之功呢?!不知……国朝会如何赏赐李某?!” 沉默在椅子上的汪直听得这话,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这李福达打的果然是这个主意,其实从他给小公爷留下信件后汪直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他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作为聪明人的李福达,不可能不知道造反已经没前途了。 五个儿子还落在大明的手里,他继续下去的话除了身死族灭之外别无他途。 但李福达作为聪明人,一定手上留着足够保下自己和一家人性命的东西。 那些东西不仅仅是上次他丢出来的名单,肯定有更多的、更重要的东西。 这些都是重点,重点是:李福达愿意接受罪囚一般、子孙失去科举资格的生活吗?! 如果他不愿意,那么就得摆脱这个罪囚的身份。 甚至他需要一个勋贵的身份,保证自己的子孙即便不去科举也能够活的很好。 一般的军功,哪怕是协助国朝剿灭了其他白莲分支亦是做不到这点的。 能够获得如此之大功勋的事情,只有一件:开疆扩土! “安南、东吁两地,你能调动多少力量?!” 汪直望着李福达,双眼微微眯起:“或者说,你在这两处能鼓噪起来的力量有多大?!” 坐在椅子上的李福达缓缓的抬起来头,望着汪直声音很轻。 “安南王颇喜一只我大明所产之百宝松鹤延年金镶玉盏,便是在寝宫中也带着……” “东吁土司近来肝火旺盛,夜半砸了两只景德镇所产瓷瓶。” 第六百二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 汪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却见他缓缓的站起身来拿过矮几上的茶盏。 随后走到了李福达的面前将这茶盏递给他,李福达慌忙起身双手恭敬接下。 “安南王前日早起饮了一碗燕窝,东吁土司前日傍晚吃的是笋干炒肉。” 刚刚接过了茶的李福达那端着的茶盏微微一抖,却见那茶盏内水纹微微一抖。 本就垂首的李福达身姿放的更低了,甚至一句话都不敢说。 “好好任事,国朝从来不曾亏待将士!” 汪直笑眯眯的拍了拍李福达的肩膀,随后返身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向着自己对面的张诚轻声道:“诚公,此人滇南事毕后可否交予咱家?!” “老祖宗说笑了!若是您看着得用,那便肯定是得用的!” 对着汪直此人,张诚可是不敢拿大的。 别看人家汪直年纪不大,可资历比他张诚深多了啊! 不说人家的帝宠犹在,便是宫里大大小小受了他好处的人数不胜数。 “小公爷,咱家也就不跟你客气了!” 汪直笑眯眯的对着张诚道了一声谢,随后转过身来望着小公爷轻声道。 “黔州诸家,还得你来下令呢!” 说着,汪直顿了顿:“四大土司家,现在正在来桃林的路上。” 漂亮的张小公爷却没有回应汪直的这番话,而是沉吟了会儿对着张诚轻声道。 “诚公,江南一带白莲余孽您可曾抓捕?!” 张诚听得这话,不由得楞了一下:“这个……倒是未曾。” 小公爷点了点头,这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李福达给出的名单只是一部分,可到底有多少人掺和其中他们都是隐蔽甚深。 李福达哪里可能把每家的根底都挖出来啊,自然是有所疏漏的。 张诚也不会完全采信于李福达,只有派人摸底一个个的确定下来。 然后再根据这些人的动向,判断出白莲的余孽到底有多少人。 “若是如此,小子倒是有一个想法……” 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眨巴了一下,汪直见状不由得心头苦笑。 这痴虎儿啊,肯定又憋着坏呢! 汪直脑子一转,马上就猜到了小公爷想要做什么了。 “痴虎儿莫非是想要在滇南事起、安南东吁相互呼应之时,让李先生南下一番?!” 张诚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个激灵,吾且之!此着甚好啊! 滇南彻底的举旗、安南东吁再行动作,李福达携两家密信连夜赶赴江南。 那么,江南的白莲余孽会作何选择?! 有着粤北乡绅们的先例在前,又有九边豪族被收拾在后。 江南诸多士族、豪族,他们又会做何选择?! 李福达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双目凝起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小公爷。 或者说,他其实想到的更多。 那些蛰伏在江南的白莲残余,他们不动则只能是等着国朝腾出手来彻底收拾他们。 而且,若是西南边疆平定、又添国防军军卒。 携西南大胜、开疆扩土之余波,他们又能够躲到哪儿去?! 当然,他们可以赌国朝惨败于滇南、无力镇压安南东吁两地。 可即便如此,一旦国朝恢复了动不了这两地。 未必就不会先拿他们这批软柿子捏了,抄没出家财做军资再行征伐。 “若是此番事定,先生未必就不能挣一个‘富昌伯’的名位啊!” 张小公爷似乎主意到了李福达的眼神,却见他轻声了说了这么一句。 而张诚亦是望向了李福达,专门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若是此事可成,你则可凭此功抵过!咱家可向陛下请免罚,安南、东吁之事可按军功论!” 我……那尼玛还考虑个屁啊! 老李现在也算是彻底歇了心气儿了,大明搞是搞不动的了。 那就退一步,自己和子孙们荣华富贵一辈子罢! 李家祖上老琢磨着造反,说到底也不就是为了荣华富贵么?! “诚公且放心!李某哪怕是豁出性命去,也必将此事办成!!” 李福达第一次感觉到了有后盾的好处啊,哪怕自己身死此事家中老小也能得照顾。 从前把命卖出去未必能成,事败可就是一家老小的命都丢了。 如今哪怕是命丢了,有着张诚、玉螭虎在家中老小必然无忧啊! “若李某生有二心,天厌之!天厌之!!” 李福达说着,一阵发狠挫着牙花儿给吼出了这么一嗓子。 汪直听得这话不由得深深的望了李福达一眼,这娃倒是个狠犊子啊! 这“天厌之”之语,乃出自于《论语·雍也》。 其曰“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若是与语境来说的话,这相当于是说“天打雷劈、天地不容”的意思了。 大明朝可不是后世啊,发誓那跟放气似的键盘侠们几乎张口就来。 此时首先是封建礼教时代,其次还是很信鬼神之说的。 来个地震、来个大旱,皇帝都可能得下罪己诏、上台求雨的。 所以,在这个时代发这种重誓那是极狠的啊! “先生可有表字啊?!” 张诚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而是问起了李福达的表字。 李福达双眸一闪! 随即感慨了一番,轻叹道:“罪民多番更名,更是漂泊江湖上。倒是叫诚公见笑了……” “若是不嫌弃,咱家为你取一字如何?!” 张诚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而后者哪儿还不明白这意思?! 赶紧后退两步大礼拜下:“诚公赐字,李某三生有幸啊!何敢不从耶?!” 小公爷见状不由得撇了撇嘴,张诚这老家伙估计也吐不出啥好话来。 这些个老家伙们从来不会无的放矢,若是张口必有缘由。 果然,张诚这老家伙笑眯眯的将李福达扶起轻声道。 “常闻你为草莽英豪,可惜从前不为国用走了不少弯路……” “但却无妨,此时悔悟倒也不迟!” 张诚望着李福达,顿了顿一字一句的道:“咱家便将‘悔迟’二字……赠你罢!” 李福达听得张诚此语心头一颤,但依旧是俯身拜下。 “谢诚公赐字!悔迟感激不尽!!” 第六百二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肆) 悔之不迟李悔迟,这是告诫亦是鞭策。 你李福达曾犯下重罪,只是如今悔之不迟。莫要在行歪踏错了。 但李福达亦知道,这也是张诚等人接纳于他的象征。 否则的话,一个反贼的字是你赠的…… 这特么说的清楚?! “桂北那边……我便亲自处置罢!” 小公爷这个时候开口了,他可没忘了自己到这边来的首要任务是啥。 “若是如此,滇南事宜、安南东吁两地则需大力调整啊……” 汪直皱了皱眉头,望向了李福达。 后者赶紧躬身作揖:“此事悔迟自有办法,还请诸位大人说个时日。” 张小公爷笑了笑,将诸人茶盏中的残茶倒去。 为他们洗杯后,再注上了新茶:“请茶!”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默默的端起了茶杯。 “如今驿道通常,从这里到桂北滇南边境上需十五日。” 小公爷放下了茶杯,轻声道:“整备桂西卫所,各家土司至少得月余时间。” 也就是说,全部事情办下来打底得俩月了。 张诚和汪直互相看了一眼,这都算是极快的了。 若是中途出现了什么变故的话,那么这个时间只会更长。 “两个月,这是悔迟可用性命担保的!” 李福达沉吟了会儿,缓缓的抬起头沉声道:“再多,就不好说了。” 能拖到两个月,这已经算是极为厉害了。 这点上没法说李福达不够尽心,毕竟他掌握的资源就摆在那里。 能够周旋在一大群的地头蛇之间,还能鼓动他们起兵、控制他们的进攻时间。 这已经是非常厉害了,别忘了这其中还包括了两个周边的强国。 安南和东吁,这俩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能够让他们都随着自己的指挥棒跳舞,这一份的权谋说是能制霸一片区域亦不为过。 小公爷望着李福达,心下感叹:这李福达在历史上数次掀起惊天巨涛,却又能全身而退。 甚至在最要命的时候周旋左右,抓住了嘉靖帝大礼议的心思使武定侯郭勋出面。 最终以武职之身、凭勋贵庇护、借皇帝心思,生生的把一大溜当时占据了上风的文宦尽数斗垮…… 这其中的手腕不可谓不高超啊! “悔迟若是以安全计,可拖延多少时日?!” 汪直这个时候开口了,却见他笑着望向了李福达。 两个月的时间是极限,但这种极限之下也就意味着李福达很可能暴露身份。 难得一个聪明人,在汪直看来如此就让他暴露甚至身死太浪费了。 这样能够挑事儿的、脑子活的,心黑手狠的瘪犊子是个人才啊! 咱家谍报司需要的,就是你李福达这样的人才啊! 要伯爵么,位置咱家给你备着。 只要你挣下功勋了,要啥没有?! 几个娃儿也给你安排上了,老老实实的为我谍报司、为帝国卖命就是了! “一个月……不!一个半月!” 李福达感激的对汪直连连作揖,说了一个月却又马上改口。 “你且拖延一个月便是了,现在他们不是也没有进攻春城么?!” 汪直微微一笑,轻声道:“咱家会负责拖延上剩下两个月,所以你不必担忧。” 这话更让李福达感激了,顿时连连作揖。 张诚这个时候也开口了:“咱家调查局这边也会出手,悔迟当以存以有用之躯为先呐!” “此番击技好手咱家跟前可出二百人,侦缉、追踪好手也有六十人!尽可助你!” 若是你李福达死了,咱家还怎么清扫江南一地的白莲余孽啊?! 这可是我调查局的大功绩啊,关系到咱家将来入驻元老院的大事儿! 没完成这事儿之前,张诚比任何人都舍不得李福达去死。 “多谢诚公!多谢诚公!!” 李福达激动的连连作揖,这会儿他算是彻底的感觉到了组织的温暖啊! 有后盾这人生就是不一样,跟特么开挂了似的。 张诚能说的击技好手,那必然是比曾经自己手上的那些好手更厉害的。 最重要的还是侦缉、追踪的好手,那些人起到的作用可比击技的好手们更多了。 有这批人在,李福达想要闹点儿事儿、想要查查谁的根底。 只需要请张诚出手,瞬间就能够把他们给摸个底儿透。 “这些时日,咱家先随你到滇南去罢!” 张诚说着,转身对着小公爷轻声道:“桂西司提司孙河,回头我让庞辉帮你联系。” 小公爷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而汪直亦是开口道。 电脑端::/ “咱家也随着过去罢,方便协调互相支援。” 顿了顿,汪直继续道:“相关谍报,会交由调查局转交给你!” 三言两语间,便算是将此事商定了。 亦是这个时候,李福达躬身轻声道:“诚公,悔迟还有个不请之请……” “你且说说看。” 张诚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让李福达有一个说话的机会。 李福达呼出了一口气,轻声道:“若是此间事了,往江南行事时可否请庞大人随属下一并前往?!” 张诚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睛望着李福达。 后者垂首苦笑着轻声道:“悔迟前来时,对庞大人多有得罪……” 说着,便把自己潜伏到了桃林前拜下求见小公爷的事情一并说了。 张诚脸上的阴郁这才散去,微微一笑道:“无事,若滇南情势稳定便由他随你下江南罢!” 汪直则是抬手遮住了前额望了眼天色,轻声道:“走罢!” “想必诸家土司们,现在已经快到了。” 张诚看了看天色,亦是点了点头。 两人随即起身便朝着草庐外行去,李福达则是默默的跟在了后面。 对着小公爷感激的行了一礼,这才离去。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小公爷在这里做保的话这两位未必会见他。 便是见他,答应的事儿他敢信么?! “夫君,恐怕这李福达将成大器了。” 足利鹤小姐姐见得他们离去,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刚才几个人在这里,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交锋。 足利小姐姐算是在这里,见识了一把大明这种体量下诞生的老狐狸们是如何交手的。 于是她不由得感叹,自己的那些手段与他们比起来简直是小打小闹。 顶多算是些许小聪明、急智而已,他们这些谋算着一大片地区的。 甚至体量相当于整个扶桑国的老狐狸,那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变数太多,此事难说。” 小公爷对此倒是比较淡然,成不成大器没走到最后谁都说不好。 人总是会变的,有的人是越变越强、有人则是会迷失方向。 有人腰缠些许金银、得了些许名望便得意忘形,手舞足蹈中死于捧杀。 天才?!张小公爷从来不敢自诩天才,实际上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不聪明。 比他聪明的人太多了,比他强的人太多了。 甚至从学生时代起,那些比他聪明的、学习好的人多了去了。 出来工作后,比他聪明的、比他显得更能干的多了去了。 “你足够自律,足够自知。” 当张小公爷询问处男哥,为何当时会选择帮自己的时候处男哥是这么告诉他的。 自律,出自《左传·哀公十六年》:“呜呼哀哉!尼父,无自律。” 唐开元名相张博物作《贬韩朝宗洪州刺史制》,其曰: “不能自律,何以正人?” 自律,即是在无人督促下亦能自行其律、毫不懈怠。 古往今来几乎能有成就者,此点近乎一致。 高度的自律,几乎是脱颖而出的根本要求之一。 自知,自老子的《道德经·三十三》。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胜己者强。” 于是才有了那句成语“自知之明”,能够自知才能够不惑。 能不惑才能不陷,根本上来说这是当时处男哥看重小公爷的原因。 “你能自律,就意味着你能成事。不过是时间问题。” 处男哥当年是这么对小公爷说的:“你有自知,只要没跌毁这点你倒不了。” “这世界上能成事儿的人不少,而其中一部分相当于是站在风口上的猪……” “他们是被吹起来的,是被浪潮带起来的。” 风总会停歇,浪潮总会落下。 只有风停下来的时候,才知道谁才是真的有翅膀。 只有浪潮落下来的时候,才会知道谁是身无片缕借潮头。 大浪淘沙,沉者是金。 风卷残云,剩者为王。 “自知的,知道自己是怎么起来的、知道自己是什么根底。” “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 当时的处男哥是冷笑着说出这么一番话的。 “冒险?!根基不扎实,冒险混到的也不过是沙上堡垒。一道浪拍上来,立马啥都没了。” “人呐!有多大脑袋扣多大的帽,多大的腚子穿多大的裤衩。” “莫要占了一时便宜,就以为自己风生水起谁都不放在眼里。” “亦莫让别人吹捧了几句,就真当自己天下无敌……” 处男哥的这些话,小公爷从来不敢忘。 他时时刻刻都谨记着,自己也就比这个时代的那些老狐狸们多个几百年的见识。 有了一些后世带来的红利,但不代表着他能比这些老狐狸们聪明多少。 更不意味着他能够在政治斗争中,把这些老狐狸们斗垮了去。 “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且再看看罢!” 小公爷对着足利小姐姐微微一笑,轻声道:“李福达成否、败否,未至该棺定论不得。” 望着自家的小夫君,足利鹤那双妩媚的碧眼中带着些许的迷离。 她最喜欢的便是俊俏的小夫君,表现出来的这种冷静与睿智。 他似乎从来不曾真正的迷惑,他似乎永远对一切都淡然处之。 那种在面临着事物时候展现出来的雄性魅力,是她从来未在其他人身上看到过的。 我的小夫君呐,你真叫妾身身死亦甘愿追随呢…… “殿下!米鲁、田蕾她们带着四家土司一并来了,在桃林外求见。” 亦是这个时候,侍大将樱子匆匆赶来。 对着亭内便是一礼,垂首道。 “且领他们进来便是。” 在没有旁人的时候,这些个姬武将们还是愿意叫小公爷“殿下”。 毕竟可是扶桑敕封的“东照宫”呢,这也显得她们与小公爷的关系不同一般。 樱子脆生生的应了一声,随后便转身离开了草庐。 没一会儿,便见得黔州四家土司一并被领了进来。 “牢骚太盛放断肠,风物长宜放眼量……” 妙安小姐姐的眼神也迷离的起来,拉着小公爷便道:“少爷!接下来的呢?!” 这……这特么怎么接下来啊?! 小公爷哭笑不得,这是后世那位大佬的作品。 可那位大佬的作品是基于他当时的经历,拿出来这个时候说典故解释不通啊! 比如:饮茶粤海未能忘,索句渝州叶正黄。 这怎么解释?!小公爷跟谁去粤海喝茶了?! 张诚、汪直他俩,可都没跟小公爷去过粤北啊! 还有后一句:三十一年还旧国,落花时节读华章。 小公爷才十几岁,上哪儿三十一年还旧国啊?!又是读谁的华章?! “咳咳咳……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姐姐,我们先办正事儿!” 极为无奈的小公爷只能是干咳了一嗓子,然后不等扁嘴的妙安小姐姐再说便站起来。 对着躬身作揖行礼的四家土司回礼,轻声道:“诸位辛苦!且坐!” 早有姬武将们将刚才的几张椅子收回,并多摆下了椅子。 杨爱等人感激的拱了拱手,告罪一声便坐下了。 小公爷笑吟吟的为他们洗杯、换茶,一套行云流水的冲洗泡后才抬手道。 “请茶!” 四人这才端起了茶盏,轻抿了一口。 “诸位在黔州为帝国辛劳,在下是知道的。” 对着几人微微一笑,轻声道:“上回的封赏,已经下来了罢?!” “多得伯爷相助,在下等感激不尽!” 杨爱几人感激的拱手,若不是国朝真给他们下了好处谁会继续卖命啊?! 而且这黔州货殖总会也开始盈利了,四家愕然的发现: 好像……这么一来,挣的银子更多了。 地位相对的来说更为稳固,最主要是不必操心太多政务。 地位变得很是超然,主要是下面的头人们也靠着货殖总会发财呢。 向心力来说变得更强,除非他们脑子一抽要造反。 否则的话,在黔州这一块儿他们过的可是无比滋润的。 “在下此番前来,便是要让诸位更进一步的!” 小公爷很是和善、很是诚恳的望着他们,只是足利小姐姐从自家夫君的笑容中看到的…… 是那种老狐狸盯上了小鸡崽儿的表情…… 第六百二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伍) 若是在没有经历粤北一遭之前张小公爷说这话,几位老狐狸估计呵呵一笑不以为杵。 便算你是天下大名士、国朝英国公家小公爷,还是军功挣来的伯爷又如何?! 你能给咱啥机会更进一步啊?!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小公爷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早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安排的明明白白,说到的也给他们做到了。 “伯爷!您一句话,咱刀山火海都跟您淌了去!眉头皱一下,就不是人养的!!” 安贵荣很激动啊,为啥?! 因为上一回黔州剿匪之后,前往京师皇家军官学校里的就有他儿子。 还有俩堂侄儿,如今都顺利毕业了。 两个堂侄如今在九边任职,最高的已经混到中尉了。 给安贵荣的来信里信心满满,说是过几年要立下几次军功也混个封爵。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安荣贵也不例外。 大儿子安万钟就是个不省心的,好酒不说还经常酒后打人。 这也就罢了,出去打猎还故意用箭射旁人、纵马伤人。 为这大儿子老安是操碎了心啊,二儿子安万镒倒是不闹事儿了。 但他身子骨不好,能不能活得过老安还是个问题。 小儿子安万铨倒是个懂事儿的,能文会武处事公道。 可位置又不好传给小儿子,否则大儿子闹腾起来又是一场家变。 这下好了,大儿子去了军校被人按地上摩擦了一番。 又在京师里见了大世面,看不上黔州这小地方了。 来信说自己要在外建功立业,还特地说位置以后给弟弟安万铨便是。 只是说希望父亲能多给些许银钱,好让他在外活动结交有机会出战立功。 懂事儿了啊!老安这是内牛满面啊! 老安算下来这年纪也不小了,还能熬上多少年啊?! 说到底啥谋划可不都是为了子孙么,如今儿子出息了、家业有传承。 老安自然是得紧紧的抱着小公爷的大腿,事实已经证明了小公爷说到做到。 且老安自己混不了几年了,以后子孙还得指着小公爷照拂呢。 其余三家见此不由得满心敲里麻,姓安的你厉害啊! 这特么拍马屁下手真尼玛快啊,好歹知会兄弟们一声啊! 便见杨爱、田浩、宋然三人赶紧跟着拍胸脯,那模样咬牙切齿的。 就差当场给小公爷切个手指表决心了。 “诸位都是国朝忠臣,陛下是知道的。” 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这四位土司……哦~不,他们现在是“黔州贤德协抚院都事”。 哦~老宋这位大明铁杆狗腿位置略高,是“总督事”。 下面算得上有名有号的头人、原卫所中大家族,则是多数领“佥督事”之职。 余下的小头人则是领着“提点使”的名号,虽然不是有品级的官职但好歹算一份名号。 “所以,才有本将黔州一行。” 抬起手按了按,示意这些个土司们少安毋躁。 小公爷端起了手中的茶,缓缓举起轻声道:“请茶~!” 这几位哪敢怠慢?!赶紧恭敬的举茶为敬。 “此番行事,便由诸位牵头罢!家里想要立点儿军功的孩子都叫上。” 小公爷望着他们,笑眯眯的道:“下面的头人们的名额,你们看着分配。” 说着,张小公爷便把情况给他们说了一下。 此番往桂西去,黔州都指挥使司会派出一半的国防军。 主要是抽调黔州内部的一部分军伍,人数一军总计万余。 以他们为主力,开拔往桂西去。 之前调查局、米鲁和田蕾都让这几家土司们查探滇南的情况,他们如此听便知道小公爷的打算了。 这是要搂草打兔子,把桂西的卫所、土司一并给解决了。 “诸位当然也要随本将走一趟,主要是给那些个土司们说叨说叨……” 几家土司们恍然大悟,这才是喊他们过去的根本啊! 若是说要评定滇南事宜的话,哪怕是现在黔州的国防军兵力不足出击。 但要维持住黔州安全还不成问题的,出兵的话国朝大军抵达也不过是月余而已。 安贵荣就知道,如今大明出兵几乎都是全车马而行。 由京师移动至津门,再水师大战舰渡海至粤北。 随后顺江而上,再转用车马两个月之内可以抵达桂西。 “国朝的意思是,到底都是为大明有功的老臣呐!不能寒了人心。” 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安贵荣等人,轻声道:“所以让你们去提点一番,叫他们莫行歪踏错。” 行歪踏错了,那……就一家整整齐齐的去修路罢。 能够修筑完桂西通向粤北、黔州的驿道,还能活下来也算赎罪了。 不过,即便是活下来那估计也废了。 “当然啦!此番前往,亦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为国朝效力。” 如何效力?!自然是要打头阵,帮着国朝到滇南去平叛啊! 平叛完了呢?!拉到黔州来做训,然后通过粤北再输送到京师去。 他们打头阵,黔州这边的人则是跟着压阵。 目的不是要砍杀多少人,这四位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小公爷想干啥了。 黔州的驿道修通之后,大半个黔州顿时盘活了! 桂西其实情况相较于黔州要好很多,但桂西那也是著名的“十万大山”啊! 这山间流寇山贼可谓是数不胜数,估计剿灭都得需要一段时间。 “我们的时间不多,两个月内需平桂西之事!之后着手进军滇南。” 小公爷淡淡的道:“所以,此番回去后当尽快备齐!” “本将会开出手令,回头黔州贤德协抚院按人数报于都指挥使司申领铠甲刀剑……” 如此这般给这四人说了一番,说的他们练练点头。 再饮了盏茶,留下了礼物便匆匆而去。 张小公爷倒是没有拒绝这些礼物,笑吟吟的收下后让妙安小姐姐回礼。 北地的皮毛、老参,还有大颗的东珠、纯金的小百宝马上封侯牌子……等等。 双方这实际上也算是一种等价交换,小公爷的回礼都是北地的稀罕珍宝。 若是在南方出手自然是价格得涨上几成的,而他们给小公爷的礼物拿回了北地自然也有溢价。 “准备好后,便立即开拔!时不我待!!” 第六百二十五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陆) 笑吟吟的送走了四人之后,小公爷便让人将庞辉给找来。 “夫君这是打算再试他们一试?!” 在这四人走了之后,足利鹤笑吟吟的对着小公爷轻声问道。 这句话说的让边上的米鲁垂首不语,而田蕾则是微微颤了一下。 “不是他们,是桂西的那批人。” 小公爷摇了摇头,轻声道:“那批人安分不安分不好说,有隐患的话……” “还是尽早清除为好!” 亦是这个时候,桃林外的庞辉匆匆赶来。 远远的便大礼拜下,但小公爷却笑着摆手让他起来。 “且坐!” 庞辉连道不敢,但见小公爷态度坚决也就告罪一声坐下来了。 “李福达之事莫放在心上,此人能多次造反、逃出生天自有其术!非你之罪。” 小公爷看着庞辉的脸色,先轻声安慰了一番。 不等庞辉回话,他便继续道:“诚公给李福达赠了字,其曰‘悔迟’……” 响鼓不用重捶敲,庞辉这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公爷的意思。 作为调查局大佬的张诚都给李福达赠字了,那其中的干系还用说么?! 尽管这赠与的“悔迟”二字不甚好,可到底也是人家亲口赠与的啊。 他庞辉可就没这份好处了,论及资历他是很高。 然而从赠字此项而言,李福达一下子就比他高出了一大截。 “欧阳烈他们现在行进到何处了?!” 小公爷说完了关键的问题,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问起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庞辉赶紧的躬身拱手,这才低声道:“昨夜消息,已至粤北!” “伏羌伯率精锐一队,借‘粤北货殖总会’之名已入桂西。” 小公爷点了点头,伏羌伯毛锐会过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弘治初年毛锐就镇守湖广,后改两广。 其多次平定桂西各土司头人叛乱,在桂西一地可谓是威名赫赫。 镇守两广多年,毛锐主要是在桂西镇抚。 国朝内若说谁对桂西状况最为熟悉,无疑是这位伏羌伯。 “明日,亮出旗号进金筑城罢!” 小公爷呼出了一口气,望着庞辉轻声道:“放出风声去,我此番到桂西所携兵力不多……” 庞辉听得这话,顿时背脊一凉!不由得起了一层的白毛汗! 手机端:: 卧槽!小公爷这是要给桂西的那帮瘪犊子下套啊! “标下明白!” 庞辉也不是傻子,他可是知道桂西那帮子土司们也有造反的爱好。 这帮土司们敢造反也是有原因的手下的崽子厉害。 他们手下的,便是威名赫赫的“狼兵”。 《明史·广西土司传一》有载:“官兵至板江,猺贼皆据险死守……” “正茂知诸瑶独畏永顺钩刀手及狼兵,乃檄三道兵数万人击太平、河里诸村……” “大破之,连拔数寨,斩贼首荣才富、吴金田等……” 《明史·沈希仪传》也说:“柳在万山中,城外五里即贼巢,军民至无地可田……” “而官军素罢不任战,又贼耳目遍官府,闺闼动静无不知。希仪谓:‘欲大破贼,非狼兵不可。’” 大明征用狼兵,在历次“剿贼”、“御倭”战役中可谓战绩不俗。甚至有狼兵头目受授冠带。 但狼兵厉害是厉害了,军纪也是差的要了老命。 《明武宗实录》正德七年闰五月戊子载: “江西调至狼兵,所在辄肆荼毒……劫掠财物、毁坏屋宇,良民横罹锋刃者不可胜数。” 《万历野获编补遗》卷4《夷兵》也说:“土司兵最不宜调,其扰中国甚于胡虏。” 有着这样的一批手下,又看着官军好像不咋地。 这些个土司头人们自然是翘尾巴了,只是此时他们还保持着一定的敬畏。 不敢公开的去造反,暗戳戳的搞点事情却是敢的。 这些人要用、也可用,但得首先揍一顿。 得把这票狼崽子们都打服气了,不然就会出现“每以五百为千、五千为万,自号虚数,不服点查”之事。 庞辉见小公爷没再有什么吩咐了,这才老老实实的告辞而去。 “黔州四家过去,免不得要跟桂西狼兵砰一砰。” 小公爷对着米鲁、田蕾二女轻声道:“是骡子是马,得牵出来溜溜。” “你们亦知晓,此番作战不止是滇南而已。” 这涉及的是要出境,而且很可能还是安南、东吁两地作战。 若是兵力少了可是不成的,出去的不能打也是不成的。 “公子的意思妾身明白,只是此番出征妾身厚颜请领黔州诸头人军卒……” 这话一出口,首先脸色就变了的是田蕾。 米鲁是什么身份啊?!她可是前造反头子,杀了黔州布政使、都指挥使的狠犊子啊! 现在大明能既往不咎这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怎么能领兵?! “可!” 然而出乎田蕾意料的是,漂亮的小公爷甚至一个磕巴都没打就答应下来了。 “再借一营官军、一哨炮兵与你调配,黔州方面你直接对我负责便是!” 小公爷笑吟吟说出的这一番话,更是惊掉了田蕾的下巴。 她傻呵呵的瞪大了眼珠子,嘴长的大大的不敢置信。 倒是边上的足利小姐姐笑眯眯的,心里却在撇嘴。 这俩人啊,累不累呢! 互相明显都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可表面上的机锋还在打。 米鲁这是借着此事在问小公爷,你可信任我么?! 小公爷的回答比较犀利:不是我信不信你,而是你除非疯了否则不会反。 所以,你要的我不仅给。还给的更多! “妾身多谢公子!” 米鲁呼出了一口气,媚眼如丝看的小公爷都不由得心跳加速了几分。 他却不知道,米鲁心头在叹气。 终究是身份不同,若是想要名正言顺的在张家有个位置的话。 她现在是完全不合适的。 一个前反贼,即便是纳妾都很难入门罢?! 这如何能让心高气傲的米鲁接受?! 她亦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取闹,她要的自己回去取来。 这边是米鲁所想。 开疆之功、扩土之勋,如此功勋下国朝还有谁能够诟病她反贼身份的问题?! 米鲁媚眼有意无意的扫向了足利鹤,却见足利鹤亦望向了她。 两人心照不宣的用眼神交流了一番,便各自垂首。 米鲁需要的是足利鹤帮她敲边鼓,从后宫里给出的赏赐。 只要再如此洗白一番,米鲁的身份成为小公爷的妾室便不为过了。 本宫自然会帮你的! 足利鹤微微一笑,垂首下是给米鲁的回应。 米鲁所求不过是妾室,这并不为过。 足利鹤帮了她这一回,那么将来她入府中亦只能唯她马首是瞻…… “隆隆隆……”的车驾缓缓的在两侧的军卒护持之下,驶入了金筑城。 道路两旁几乎都是黔州的士子、百姓们,这黔州无人不识玉螭虎大名啊! 驿道是玉螭虎修的,那些山贼流寇是玉螭虎剿灭的。 米鲁这等强人,甚至袭杀了都指挥使、布政使的反贼都被他所慑服。 再有那些士子秀才们,如今都得了教职。 还听说王轼王用敬大人,如今已上奏内阁请开黔州乡试。 内阁回复则是此番滇南事宜后,将派吏部前来考核。 若黔州文华盛之需开乡试,则内阁立即批复。 此与黔州士子们来说,那可是大好的消息啊! 黔州的百姓也没少沾玉螭虎好处,尽管小公爷其实没有见过他们。 土司夺占的田产、前卫所校尉们占去的屯田、官田,收回来后尽数分派给百姓耕作。 所收租子不过是照国朝三十税一而行,这同时又降低了租子让百姓得到了实惠。 曾经卫所的逃卒只要回来登记丁口,便入民籍既往不咎。 若是无田亩者,还能按丁口获发官田耕作。 这又使得很多山民们下山登记,毕竟野人连城里都进不了。 若非是迫不得已,谁肯做野人啊?! 商贾们也在此番变革中获利颇多,尤其是在投宿驿站时候。 民籍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沿途的驿道盗匪又被清理了。 还有国防军军卒们巡查,于是商贩们的行商比之以往安全了许多。 这极大的刺激了商业的活跃。 可以说,整个黔州上上下下无数人受了小公爷的好处。 尽管小公爷离开黔州后几乎没再关注这里,然而百姓们心底里是知道谁待他们好的。 当张小公爷的车驾缓缓的靠近了金筑城的时候,听闻小公爷要来无数的百姓们自发的到了城门前。 他们默默的看着远远而来的车驾,没有人说话。 “公子,外面……好多人!” 最先感到震撼的,是樱子。 远远的她便看到了黑压压,几乎从金筑城外数里地儿便延伸开的人群。 最初的时候樱子还害怕这些人会不会冲击车驾,然而从这些人的眼中她看出来了。 他们不会,他们看着车驾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怎么了?!” 小公爷还有些意外,当他打开车窗往外看的时候也愣住了。 “下车!!” 看着黑压压的人群中,那些个朴实的、期盼的…… 玉螭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选择了下车。 第六百二十五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柒) 从金筑城城门外延伸开来,近乎二里路。 在驿道的两旁,皆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群。 他们双目炯炯的望来,眼神中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炽热。 当小公爷整理了自己的衣裳,缓缓的走下车来的时候…… 人群的热情瞬间便被点燃了! “嗷”猛然间,这原本沉默的人群爆发的震天的欢呼! 甚至那骑士们的战马,都被这巨大的欢呼声所震慑!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 玉螭虎那双温润清澈的丹凤桃花中,隐隐水波闪动。 “小公爷!老汉一家谢小公爷活命之恩呐!!” 人群中,一声声的吼叫响起。 有人匍匐在地上,远远“邦邦邦~”的给玉螭虎叩首。 “小老儿一家,谢小公爷活命大恩!!” 一声声如杜鹃泣血般的声音响起,人群竟是“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地。 呜咽的哭声,在那跪倒了一地的人群中响起。 “学生,谢玉螭虎为我黔州助学、开科之恩!!” 那些个学子、秀才们,亦是无比的激动。 他们没有跪倒叩首,但这一礼却是长揖到底的。 “学生等,谢玉螭虎为我黔州助学弘道!奏请国朝为黔州开科!!” 望着那黑压压伏倒的人群,玉螭虎突然间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嗓子。 整颗心一下子变得沉甸甸的,他很想说什么…… 但却在这一瞬间,发现自己那些所谓的“能言善辩”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掸衫正冠,玉螭虎郑重的后退了两步郑重行礼缓缓拜下。 “痴虎儿,当不起黔州父老如此大礼!” 眼见他俯身拜下,抬首望向了一众延绵竟有数里的百姓们。 他顿感自己的眼中有些发涩,一股暖流从心头涌上眼角。 天下的老百姓们不傻,他们从来都不傻。 谁待他们好,他们心里都有着一杆秤。 你或许可以诳骗他们一时,但终究结果是骗不了人的。 那些自以为得计的诳骗或许能得逞一时,但终究长久不了。 “诸位!且请起!都且请起罢!!” 在眼角的泪花泛出之前,玉螭虎用尽了力气大声的喊了这么一句。 老者们在家人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来,望着玉螭虎依旧无比的激动。 小公爷很想让自己说些什么,但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眼里堵着什么东西,让他那些即将要说出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所做的……我所努力的,终究不是白费的。 我所作的,我所努力的。我想成就的,终究不是无人明白的。 他们或许不知国之意义,他们甚至可能不懂什么家国情怀。 但他们很朴素的明白一点,谁曾对他们好。 深深的吐出口气,小公爷并没有上车。 而是缓步行走在这条驿道上,驿道两侧的人们默默的看着他。 小公爷很努力的、很想让自己笑一下,温润的笑一下。 但他却笑不出来。 “诸位父老之心意,痴虎儿必将带回国朝缴于陛下、内阁诸位大人!” 过了许久,小公爷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站定了身子,玉螭虎昂首望去。 映入眼帘中的,都是那些普通的百姓。 他们的眼中,是感激、是那种千百年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先辈所带着的那种善良、纯朴。 这种纯朴玉螭虎曾经见过,在他离开灾区的时候。 为了不打搅大家,处男哥当时决定是半夜启程。 然而,门外站着的却是一群来送行的灾区的老乡。 是那些日夜和他们一并奋战,眼珠子都熬红了的医护人员、是那些战士。 “拿着!在路上吃!” 当一位老人颤颤巍巍的将几枚煮熟的鸡蛋,塞到他们怀里的时候…… 玉螭虎就看着飞落滚石砸穿车窗、砸爆了副驾驶都脸色不变的处男哥,泪洒当场。 灾区里当时勉强通路,能送进来的物资有限。 这些鸡蛋,都是老乡们从自己已经变成了废墟的宅子里掏出来的。 拢共亦没几个,除了伤员、老人和孩子必须增加营养逼着他们吃外。 其他人谁都没舍得吃一口。 “都拿着!拿着!!” 处男哥刚要开口拒绝,老人就急了!直接塞到了他的怀里。 “都是好孩子,都是爹妈生的娃!你们来,是给咱救命来的!怎么几个蛋咱都不能叫你们吃了?!” 痴虎儿现在还记得那老人的眼神,记得那些在场的老乡们的眼神。 他们一如这片土地上生活的先辈们一般,他们是善良的、是纯朴的。 那一次,在回去的车上痴虎儿第一次看到了处男哥掉泪。 “还请黔州父老们放心!陛下与国朝……定会让大家的日子越过越好!!” 我发誓!! 玉螭虎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望向了这些百姓。 我发誓!那些历史,不会在重演! 那些饥荒、那些战乱、那些狞笑着而来的贼寇,我……将竭尽全力去阻止! 是的,我会竭尽全力! “好!!” 人群中猛然炸响了一声喝彩,无数的百姓们就喝彩着、激动的看着脸上露出了笑容的玉螭虎。 他就这么缓缓的,一步步的向着金筑城走去。 姬武将们骑着战马跟在自家殿下的身后,无比昂首挺胸甚至比小公爷自己都激动。 米鲁则是在马车先掀开了车帘,望着驿道两侧的百姓心头暗叹。 论及权谋机变,自己敢说与这位自己倾心的玉螭虎可堪一斗。 然而论及如何惠国利民,如何理顺互相关系、让这些百姓好好的活下去…… 米鲁幽幽的叹了扣气,她不得不承认小公爷在此项上强她十倍不止。 若是小公爷知道米鲁怎么想,估计那白眼能翻上天去。 知道么?!咱当年也是做过“企业+地方”扶贫合作项目的。 那会儿黔州咱也是来过的,只是做的项目不一样而已。 此时的玉螭虎已经可以让自己露出符合大众期盼,充满着温润而阳光的微笑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心中一点儿也不平静。 他很清楚的知晓,当他自己下定了这个决心的时候可能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但……来都来了,有些事情总是得有人去做的。 第六百二十六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捌) “父老们,且请回吧!此番大礼,痴虎儿生受不起!” 行至城门前,张小公爷回身对着那身后黑压压的一大片百姓们长揖到底。 又劝了几回,激动的人群才渐渐的散去。 反正都到了城门口了,小公爷干脆安步当车径直向城内走去。 可怜的庞辉在边上紧张的浑身冒汗,这特么小公爷啊!您可悠着点儿。 要您在这儿掉根头发,满朝上下无数人得把小的抽筋剥皮了啊! 可小公爷自己要在大街上步行,他庞辉哪里敢蹦达去挡道儿啊?! 好在这个时候城门内的王轼等人业已赶来,笑吟吟的在城门口待着小公爷抵达。 不过站在王轼身边的那位,却让小公爷有些惊讶。 那是恭顺伯吴鉴,这位可是勋贵中隐藏着的好手啊! 大明一朝历代帝王都喜用鞑靼将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明针对的是入侵的鞑靼,然而却也颇喜欢投诚的鞑靼将领。 比如这位恭顺伯家就是其中一例,而恭顺伯家算起来那也是大明忠烈一门啊! 老祖上吴允诚,鞑靼名曰:把都帖木儿。 世居凉州卫,永乐三年率妻儿以及部落五千、马驼一万六千匹,受平羌将军、总兵官宋晟招安归附。 永乐七年率队侦骑,遇敌不退反击之。 擒获哈剌等二十余人,晋都督同知。 永乐八年随永乐帝出征塞外,先败完者帖木儿汗晋右都督。 再与中官王安追叛逃之凉州都指挥阔脱赤,至把力河时擒获。 永乐帝大悦!敕封恭顺伯、食禄一千二百石,世袭罔替。 而这位吴家老祖的儿子们更是凶猛,《明史·卷四十四》载: “土木之变,克忠与其弟都督克勤子瑾为后拒。寇突至,骤战不胜。 敌兵据山上,飞矢石如雨,官军死伤略尽。 克忠下马射,矢竭,犹杀数人,与克勤俱殁于阵。” 土木堡之变中,这兄弟俩为保英宗战死沙场。不可谓不忠烈。 又载:“瑾被执,逃归,嗣侯。英宗尝欲使瑾守甘肃,辞曰‘臣,外人,若用臣守边,恐外裔轻中国。’” 就是说,英宗当年想起用第二代恭顺侯吴瑾回甘肃负责防务。 但吴瑾说我毕竟是鞑靼人,若是陛下用我守边疆怕别人轻慢我中国、以为我大明无人了。 于是“帝善其言,乃止。” 随后“曹钦反,瑾与从弟琮闻变,椎长安门上告。门闭,钦攻不得入,遂纵火。” 这位恭顺侯当年与从弟、广义伯吴琮发现了曹吉祥要叛乱,于是紧急入宫通知英宗。 更是“将五六骑与钦力战死。赠凉国公,谥忠壮,予世券。” 所以,这吴家可谓是大明的忠烈世家啊。 这吴鉴则是吴瑾的儿子,之前一直在金陵守备。 估计弘治皇帝调走了同为鞑靼人的毛锐后,觉着这位世代忠良的吴家不能荒废了。 于是让他来打理黔州军务,先把这黔州都市指挥使司给管起来。 “将军辛苦了!” 先走上来的是王轼,老家伙现在很开森啊! 本来他是金陵右佥都御史,偏偏小公爷一番闹这佥督御史不好混了。 老王觉着前途要暗淡了,没成想居然调来了黔州担任布政使。 且去信问了京中同窗、同年,皆言此乃国朝改制之重镇。 若是在这里做出成绩来,那吏部功考后说不得就得回京任职了。 老王这个高兴啊,尤其是吏部的功考这马上要开始了。 “用敬公辛苦!” 花花轿子众人抬,小公爷自然不会与这老臣拿大。 再说了,历史上这王轼也是个牛人来着。 若是没有小公爷的话,这米鲁之乱还是他给平定的。 “世兄辛苦!” 与老王见完礼,小公爷接着便先与吴鉴见礼。 当年小公爷路过金陵的时候,恭顺伯家里他也是有去拜访的。 叫他一声“世兄”也不是没有缘由的,当年土木堡吴家兄弟战死沙场。 张家的那位老祖亦战死沙场,是吴瑾当时守着尸体不走最后被俘的。 这件事儿老张家一直都记着,所以虎头老国公让小公爷在见到恭顺伯的时候得持礼。 “哎呀~!不敢当!不敢当~!” 吴鉴倒是有些慌神了,其实说到底他还是有些自卑。 毕竟他们家里出身可是鞑靼,文官很多时候都死盯着他们呢。 于是更多的时候老吴家比较谨小慎微,倒是张家念着两家的交情经常为他们说话。 “怎的当不得?!世兄与我家是世交,莫要见外。” 小公爷说着,哈哈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且入城再聊罢!” 王轼闻言点了点头,这城门口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一行人很快的进了金筑城,转过了几道街口边来到了布政使司衙门。 入内后奉茶、寒暄,摒退了左右王轼才对着小公爷轻声道。 “将军此番前来,不是要整备桂西土司事宜的么?!” 小公爷笑着点了点头,望着王轼轻声道:“确是如此,恐怕用敬公将来还得辛苦些……” 王轼闻言不由得一愣,这……您去整备我辛苦个啥子?! “国朝对于桂西整备后管束、治理多有疑虑,届时恐怕用敬公还需在桂西任职啊!” 这尼玛……老王听得这话,脸顿时就垮下来了。 他可是天顺八年的进士,算下来年纪也不小了啊! 还琢磨能不能尽快入京去,即便是无法入阁也能进诸部任职啊。 唯有进了诸部,将来才能进那元老院不是?! “用敬公莫急,若是桂西事宜平定将来说不准直入内阁呢……” 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老家伙,他岂能不知道这老家伙心里在想什么?! 轻声道:“黔州、桂西,都是国朝改制大事!将来何须忧心大用耶?!” 顿了顿,转过脸对着吴鉴轻声道:“世兄此番倒是要辛苦些,或许事情比较麻烦……” 吴鉴本来还以为没自己啥事儿了,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 擦!我不过是黔州的一个都指挥使,顶多是出兵揍一下滇南便是了。 还有啥麻烦的?!滇南那伙人,跟自己现在手上的精锐完全没法比啊! 收拾他们,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么?! “我亦不瞒世兄,国朝此番图谋或许更大!世兄要复吴家声名,却不可不查呐!” 第六百二十七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玖) 小公爷的话叫吴鉴不由得有些戚戚然,老吴家从前帝宠甚好。 英宗的时候他爹吴瑾可是经常随侍左右的,《明史》上有载: “瑾亦在阵中发矢射虏,洎父叔矢尽而已瑾守之不动。虏执以北行,其酋长嘉其忠义遂释之还京。” “袭父爵,天顺初以勋戚随侍。” 当年吴老哥他爹因为守着父亲、叔父尸体不走,于是瓦剌人感觉他甚是忠义。 于是就把他放回来了,然后继承了他家的爵位。 英宗很看重他的忠义,经常让他随驾侍奉。 后来吴瑾也没辜负英宗的信任,曹吉祥密谋造反时拼杀在前直接战死了。 可架不住老吴家出了一个坑货啊,那是吴老哥他叔叔、吴瑾从弟吴琮。 “后克勤兄管者子騱卒,琮嗣广义伯,镇守宁夏。” “成化四年,满四反。琮坐激变,且临阵先退,下狱论死。谪戍边,爵除。” 就是跟吴瑾一块儿在京师拼杀那从弟,本来皇帝让他继承了广义伯的爵位。 结果这位倒好,成化四年边境有叛将满四造反他就临阵跑路了。 这可把当时的宪宗气坏了,直接给除了爵位。 念在毕竟是功勋之后、亦曾随吴瑾报讯,于是本来要“论死”的改成“谪戍边”。 老吴家忠义名号也算是盖上了一层阴霾,吴鉴这次过来也是上奏自请来的。 虎头老国公和其他勋贵们念着旧情,毕竟土木堡上大家都欠了老吴家的人情。 于是一琢磨,给他个机会罢! 弘治皇帝也是个仁善皇帝,一琢磨不能因为吴琮一个人就否定吴家嘛! 老吴家好歹给朱家卖命了几代人,两代人都战死了。 于是也就御准了此事,从军部下了调令让他到黔州担任都指挥使。 所以这吴老哥也是压力大啊,老吴家以后的走向可就看他这次的表现了。 “哦?!玉螭虎何出此言?!” 王轼毕竟只是文官系统的,谍报司、调查局自然是不可能把消息给他的。 小公爷倒是无所谓,这件事情也需要他俩的配合。 于是小公爷当下把一些大致的规划,给他们说了一遍。 当然没全部交代、也没说就一定是要拿下安南、东吁,只说这件事情不简单。 有消息显示安南、东吁都掺和了进来,怕是他们或许想浑水摸鱼。 “所以,小子才会先到黔州再往桂西……” 王轼长大了嘴,顿时有些哆嗦。 距离安南最近的、大明与其接壤的地方,除了滇南便是桂西。 难怪这位小公爷没有直接前往滇南,而是先转道来了黔州。 然后再下桂西,原来是这两家有掺和啊! 若是滇南一地在闹腾,直接出兵平乱就是了。 可安南、东吁两个边陲之国掺和进来了,情况就变得复杂了。 那些闹腾的安南土司们,若是得此二者的支持未必就不能一下子壮大起来。 甚至形成流寇之灾! 距离滇南最近的,同时也是危险性最大的黔州、桂西自然是要列入首先防范的范畴。 黔州还好些,现在土司们手上没什么兵力了。 那些原土官头人们,都忙着从黔州货殖总会那边挣钱。 可桂西就不一定了啊,那帮子带着狼兵的桂西土司们也不是啥好鸟。 若是跟滇南串联起来,真不是好对付的。 而安南、东吁在蠢蠢欲动,万一他们一并勾连未必就不能动摇国朝在西南的大局。 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所以才会由小公爷先往桂西拔出土司领兵的祸患根由。 然后才是国朝平灭滇南动乱。 “安南、东吁两地不安分,国朝已经疏忽西南太久了……” 张小公爷的眼睛微微的眯起,那双丹凤桃花中隐隐的泛出丝丝寒光。 “永乐陛下当年给安南留下的痕迹,想来他们是忘记了!” “也到了该让他们记起来的时候了!” 滇南,春城之外战云密布。 一金铠长髯战将立于城头,望着城外远处的营寨眉头紧锁。 “公爷,您说他们这打也不打、走又不走却是要作甚啊?!” 边上一穿着从二品的官袍、长髯消瘦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憔悴。 “梁大人,老夫亦不知他们到底想作甚……” 那金铠青年将领长叹一声,手按城墙垛口沉声道:“如今只能待国朝援兵至,再看如何处置罢!” 那老者听得这话,不由得满脸苦涩:“这些土官究竟要做何事啊?!” 眼见这老头儿就快要哭出来了,那青年将军转过身望着他轻叹。 “梁公莫急,贼寇迄今不敢攻城我等还是有希望的。” 心下却在可怜这老家伙,才擢滇南布政司左参议没几天就遇到这事儿了。 这简直就是要人狗命啊! 我梁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老梁满心悲愤。 别人擢上去都是好地方,再不济也不至于那么多事儿罢?! 为何独老夫例外啊,这尼玛才沾椅子还没坐热呢! 一顿豪雨成灾损失惨重不说,还正在清理着灾情呢。 随即便是诸家土司、土官们勾连起来造反了,老梁满心且尔娘之啊! 这特么日子是人过的么?! 和他一样想法的,其实还有在春城城外的那些个土司们。 “你们安南王答应好的粮秣军械呢?!为何还没到?!” 武定土司吾必奎、王弄土司沙定州、教化张长寿、枯木龙元庆、八寨李林、牛羊依德功……等等。 齐聚在这营帐里,若说他们如今不担心自己的处境那是假话。 但让他们强攻春城,这是谁也不敢的。 “诸位大人不必忧心,我主已派人将辎重送来了!只是诸位大人若是再不动手,恐怕时机将逝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滇南常见瑶家短打袍衫的中年汉子。 这汉子目光炯炯,望着这些个土司们却不住的撇嘴。 他们这里面算比较有实力的,也就沙定州一人尔。 阿迷州土司普名声死了,其妻万氏不知怎的被这沙定州勾搭上了。 于是两州合作一州,也正是如此沙定州才敢趁势发动。 否则的话,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直接造反啊! “哼~!阮宗坤,别以为某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年约四十、蓄须阴骘,长着一只鹰钩鼻穿着藤甲的汉子声音阴沉的冷哼道。 “让我等动手?!若是此时动手,你安南再袖手旁观怎生是好?!” 这汉子似乎亦说出了其他头人们的心里话,却见这些个土司、土官们交头接耳目指这阮宗坤。 其实说实话,若不是黔州的改土归流居然动作这么大。 他们也是不敢反的。 大明其实一直都想要对滇、桂、黔三地,进行改土归流。 然而这些土司、土官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大明稍微露出这个意图他们就会造反。 或者是让其他下面的头人们造反,然后他们再来平乱。 毕竟大明不可能每次都从京师出兵,当地的卫所调动镇压又未必能奏效。 但只要不再进行改土归流,将土官交给土司们家族继承。 那么很多判断,瞬间就熄灭了。 这也助长了国朝内文官们的气焰,于是剿不如抚的策略顿时占据了上风。 “如今我等只要不攻春城,一切都还可以商量。” 沙定州冷笑的抱着胳膊,望着阮宗坤哼哼着道:“可若是攻了春城,国朝能饶了我们?!” 没打的话他们只是聚众,并没有实质性的造反。 到时候请黔国公府给国朝上个奏章,自己等人投降归附便是了。 只要国朝不跟黔州似的改土归流,把某家的寨民、兵卒都收了去,那啥都好说。 “呵呵呵……诸位大人,难道还认为此番还能回头么?!” 阮宗坤冷笑的望着沙定州,随后抬眼望向了这些个土司们。 “大明本就已经平定了黔州土司,往滇南来不过是稍等时机罢!” 沙定州等人不吱声了,其实若非如此他们怎么会同意造反?! 毕竟黔国公府在滇南已经镇守多年了,啥时候造反的不是黔国公府发兵搞定?! 杀的是人头滚滚啊,在滇南这么些年下来黔国公府的威名已经竖起。 虽然此任黔国公年纪不大,亦无甚战绩可做威慑。 但前几任黔国公打下的威名还是在的,黔国公控制的土官们亦是不少。 沙定州他们为何不敢轻易动弹?! 就是不想正面与黔国公府真的打起来,别看他们现在似乎兵马不少。 可若是真的打起来,他们未必就能取胜。 再者说,大明在黔州布置的数万新军据说极为厉害。 都把黔州的杨家、安家、陈家……等四大土司家族,直接吓的交出了兵权。 更是把智计精深的米鲁,逼得不得不投降了事。 还有桂西,桂西的狼兵他们亦是知道的。 那帮子也不是啥善茬儿啊,若是调集狼兵杀来他们可能挡么?! 当然,他们敢造反还有一个原因: 那些个卫所经过了这许多年,早已经逐渐废弛了。 很多满员五千余的卫所,实际上人数不足四百。 逃卒简直不要太多,能打的大约也就黔国公府的那些个军卒。 还有春城附近的这些卫所、一部分没有彻底废弛的军屯,这些人全数加起来有没有三万都不好说。 那些卫所的将校们自己腚眼儿也不干净,吞下的屯田不少。 因为还得靠着他们弹压土官,黔国公府很多时候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国朝似乎要对滇南动手了,这可让他们着急了。 黔州那帮子傻卵是几乎都叫米鲁杀干净了,死逑了国朝没太追究。 可自己等人还活着啊,鞭鞑军卒、吞占屯田、私售军械……这些一条条算下来。 把他们抄家灭族都可以了,能不害怕么?! 土官们造反也有好处,到时候打起来就把军卒往战死上堆。 当然,他们更愿意看到的是土官们闹腾的足够大。 最好国朝能够停止对滇南的改土归流,即便是不能他们也好报这些土官们杀散军卒。 于是,土官们顺利的造反了。 但沙定州他们也不傻啊,他们是要让国朝退让。 最好是不要对滇南进行改土归流,哪怕不济也要讨价还价、保留一定的权利。 他们真不是为了直接跟大明干仗啊,那会死逑的。 没打起来,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以说一个“妖人蛊惑”,把责任推出去就是了。 然而他们若是直接进攻春城、进攻黔国公府了,那国朝肯定不谈了。 哪怕是黔国公府为了自己在滇南的权威,也必然要跟他们不死不休。 所以在城墙上,那位金铠“公爷”根据他们的动向就判断出来了。 他们其实不是真的想打,他们是在琢磨如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小公爷若是在此,必然会说:这尼玛不就是社团模式的“晒马”么?! 某地儿一水儿的各种社团,影视剧里面他们经常打打杀杀抢地盘。 但实际上很多时候他们不会真的直接上来就刚,这得有个过程。 过程之一呢,就是“讲数”。 “讲数”的时候,得把崽子们能凑人头的都喊上、拎刀带棍。 展现一把自己的兵强马壮,意思是:兄弟我人多!地盘得给我! 这玩意儿则是叫“晒马”。 而现在滇南土司们的做法,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晒马”。 “诸位可得想清楚了,便是此番大明退让又怎保证他们不会再下手?!” 阮宗坤抱着胳膊,冷笑的望着这些个土官们道:“别忘了,黔州的土司是如何交权的。” “交权亦比满门抄斩要好罢?!你安南置身事外,盼着我等拖住大明你们好施展罢?!” 沙定州毕竟沉不住气了,站出来低声道:“哼!别以为某不知道你所想!” “尔等嘴脸,某早已看透了!” 其实根本就不是他看透了,那完全是李福达告诉他的…… 只是现在沙定州是决计不会承认这点的,毕竟那次的对话只有他与李福达知晓罢了。 “好说!好说!某亦不瞒住诸位,我主陛下的确有所谋求。” 阮宗坤似乎极为光棍,直接拱手道:“只是诸位,得拿出一些诚意来!” “好处,我安南自然是不会少了的!” 第六百二十七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 “好处?!我等得有命等着安南王的好处,那才叫好处!” 沙定州抱着胳膊,望着阮宗坤冷哼道:“某是粗人,玩不得那些虚头巴脑!” “直说罢!若你们安南的粮秣辎重十日内再无送来,更不曾相助我等……” 顿了顿,沙定州眼神变得冷厉起来:“那可别怪某不讲道义!” 若是我等自己则是不能成事的,国朝弹压之下必然溃散之。 而安南、东吁两地,则是关键。 此两地一旦起祸,国朝如何还有心思与我等讨价还价?! 到时候再报于国朝,愿率军随国朝出征此二地…… 届时国朝哪儿还有心思与我等纠缠?!哪怕是请封个伯、侯,也未必不可罢?! 要知道,黔国公府沐家也就是国公府而已啊! 当时的李福达就是这么告诉沙定州的,沙定州为何对李福达无比信服?! 那是因为当时他娶万氏,就是李福达给他出的主意。 且亲自出面、开出条件说服了万氏,这才使得沙定州有了两州之地。 可惜沙定州到底就是个滇南的小土官,也没学啥四书五经。 否则的话,他得喊一嗓子:福达,吾之子房也! 这位沙定州的子房现在却一点儿也不觉着,自己跟留文成侯相似。 他现在只是很想死。 “小公爷啊!您如此,根本就是叫‘悔迟’去死啊!” 春城,见完了王轼、吴鉴后小公爷本准备下榻的是簪缨货殖会滇南会馆。 然而王轼那老家伙却把小公爷领到了这里,盛情邀请他住入此楼。 李福达垂首站在他的面前,声音低沉:“此事,几乎无可能完成的!” 这间屋子几乎贯通了整个二楼,而楼上则可眺望于南明河两岸。 若是开得窗棂瞧去便生愕然,此楼竟是建在河心之上的! 金筑城南大溪,王轼至此担任布政使后便将此大溪改名做“南明河”。 而这南明河中有巨石一座,胯占江心巍峨耸起形似巨鳌。 此楼建于江心上,更有石拱名曰“浮玉”之廊桥结于两岸间。 楼曰“甲秀”,取自于“科甲挺秀”之寓意。 当时推却不过住进来后,小公爷看着这楼的名字就知道了王轼的用心了。 老家伙这是在告诉自己:小公爷啊,别忘了你可答应过我黔州要开乡试之事呐! 两岸一侧为“南庵”寺,新造未几年。 庵内楼阁造型生动、长廊花墙四围,集幽、雄、朴于一体堪称为黔州一景。 “坐!” 小公爷并没有搭话,而是摆手点了点身前的椅子。 李福达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坐在了椅子上。 他依旧垂首不语,让人看不着他脸上的表情。 “若是事容易成的话,我还专门让你留下来等我作甚?!” 望着李福达,小公爷认认真真的道:“但,难做你也得做。” 一摆手,服部小姐姐将一盏茶摆在了李福达的面前。 躬身谢过之后,李福达缓缓抬起了头。 “您不是不讲理的人,悔迟需要一个理由。” 却见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小公爷,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模样。 玉螭虎并没有回避于他的目光,按着桌面轻声道。 “悔迟公或许知道,某曾往秦地迎灾民之事宜。” 李福达点了点头,这事儿他知道。 当年此事极为轰动,甚至诸家勋贵们的老亲兵都派出去了。 在晋阳那一战,更是有白莲的人掺和其中。 只是当时的那一批人,都是在九边上的另一支白莲。 跟李福达这边不对付的,所以那件事情李福达并没有掺和进去。 “或许悔迟公不甚信天理循环,但……我信的。” 玉螭虎说着,缓缓的站起来望着李福达一字一句的道。 “悔迟先生数代谋逆,期间有多少无辜牵涉其中、死于非命?!” 李福达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小公爷却摆了摆手:“我亦不是要以此斥责什么,毕竟我亦非道德完人。” 缓步走到了服部小姐姐泡茶的矮几旁,拿起茶壶走过来为李福达续茶。 “然,为人一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放回了茶壶,缓步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玉螭虎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中闪起丝丝的光华,目光炯炯的望着李福达。 “我欲为者,是我所见、所闻能助者、需助者皆可脱难。”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所求非多,唯善是德。” 小公爷顿了顿,却见他抬起手来。 服部家二女便躬身将一枚玉扳指奉上,小公爷拿过来后站起来。 走到了李福达身边,轻轻的将扳指放在了桌上。 “内有印纹,是我私钤。所有用度、若需使人皆可凭此,往诸货殖会调度、签单。” 李福达闻言拿起扳指看了眼,果然见扳指厚薄处细细的篆刻着纹路。 那些纹路晦涩难懂,想必是其中包含不少暗记。 古时候篆刻钤章是代表着身份的,所以很多私钤上都会留有暗记。 这些暗记不明显,只有篆刻者和主人知道。 暗记少则二三项,多则七八项。 甚至有如同笔迹一般无法模仿的,为的就是防止有人仿章使坏。 “你李家所欠之债,终究得还上的。” 小公爷望着李福达,轻声道:“有功勋,国朝自会计较。” “当然,你亦可不做。我不为难你。” 李福达脸色数变,这件事情对于他来说着实不易。 沉默了良久之后,李福达终究是长长一叹。 “小公爷,某很不想、很不想接下此事。” 玉螭虎笑了,这也是正常的。 毕竟这事儿于李福达来说,不仅是有风险而且可能会有麻烦。 “或许说了您不信,悔迟从前不信所谓‘天理循环’的……” 便见得李福达将扳指收起,缓缓的站起来对着小公爷轻声道:“见到您,某有些信了。” 除了真有天命在身之外,李福达几乎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形容他所认知的这位玉螭虎。 论文、论武、论计然、论谋略……可以说,从李福达所了解到的情况玉螭虎不仅是安邦定国之才。 而且气运简直好的爆炸! 多次看似死局,他不仅能脱身而出还有各种庇护。 这简直就像是有天命加身一般,李福达为何最终心灰意冷?! 他这也是在京师被通缉的时候,潜伏下来的时候专门查探了查捕的前因后果。 作为有着多次造反经验的老牌造反高手,他很快的察觉到了看似无关的小公爷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 再通过种种摸查、推演之后,李福达几乎可以断定:这位看似与世无争在桃林的小公爷…… 才是这一切真正的幕后之人,他甚至都没有出面便将自己彻底击垮。 深不可测! 这是当时李福达的真实想法,所以才有他把那封信投递到了小公爷手上之事。 在了解小公爷过程中,李福达除了“深不可测”之外还惊叹于小公爷的运气。 气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 李福达甚至一度觉着,这种东西存在不存在都不好说。 然而亦是了解到了小公爷的一系列经历,让他不得不思考:气运,或许真有?! 所以,当小公爷提出他信“天理循环”的时候…… 李福达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了。 他自问谋略过人、胆识非常,身上艺能不仅乡村愚民愚妇可骗到。 更能忽悠住勋贵、举子,使人为其卖命。 然而多次起事,却总是暗淡收场。甚至输的一败涂地。 气运不在我啊! 老李如今也是几十岁的人了,熬不住多少年。 数番起落,也让他不由得开始思考:莫非真是我李家欠下血债太多?! “也罢!李某便当是为子孙谋些许福祉,积些许阴德罢!” 李福达一咬牙,缓缓的站了起来。 小公爷则是笑眯眯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胳膊。 “记得我与你说的,将‘天灾’与‘失德’拆开。” 顿了顿,望着李福达小公爷轻声道:“若此事成,日后你未必就不能成大功业!” 对于聪明人,小公爷从来都喜欢把一些话说的直白点儿。 猜来猜去的会很麻烦、白费脑子,大家说清楚:我给你啥、你要做啥。 这样互相简单明了,省下来的脑子多用在做事上便是。 “近乎十余万灾民啊!” 李福达望着小公爷,苦笑着道:“您可真会给我找活儿!” 说着,他缓缓的站了起来。 对着小公爷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起身:“李某,定当竭尽全力!” 随后便起身直接退去。 待得他离去之后,两个身影才出现在了这屋中。 “这李福达……倒是个妙人呐!” 其中一人轻声道,而另一人则是轻声笑道:“他……恐怕察觉你我二人了罢?!” “无论他发现了没有,我都只希望他能多救下一些灾民。” 小公爷没有回头,只是远远的望着门外轻声道:“人活下来,比什么都好。” 那两个身影闻言都没有说话了,许久后才长叹了一口气。 “痴虎儿可放心,此事咱家也会盯着!必不至让他胡来。” 第六百二十八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壹) “公爷,现在外间是何情况?!” 滇南,春城黔国公府老书房内。 那位金铠青年早已经换上了一身居家的道袍,坐在了椅子上。 在他的对面则是坐着一位看起来像是富家翁一般,略有些痴肥笑眯眯的八字须男子。 这男子看起来年纪有五十上下,模样瞅着很是喜庆。 一脸笑呵呵的,叫人看着就亲切。 他穿着一身深棕锦缎长衫,上面的福寿团纹映衬的他更是雍容贵气。 这位年轻的公爷扫了一眼此胖子,叹气道。 “袁泰虎,到底情况如何你们调查局难道还不比某这黔国公更清楚么?!” 这位金铠青年,便是现任的黔国公沐昆。字元中,号玉冈。 乃黔宁王沐英五世孙,其父成化十八年病逝于锦衣卫都指挥使充右参将任上。 三代黔国公沐琮乃其叔族但膝下无子嗣,故收沐昆为子。 弘治九年沐琮病逝,沐昆袭封黔国公。 弘治十二年,龟山、竹箐及普安州等诸蛮叛乱。 年仅十七的黔国公率军讨伐,直破三地! 可谓算得上是勋贵中较为能打、掌握实权,且有实战经验的一位。 “哎呀~公爷,您可不能冤枉卑职啊!” 这袁泰虎嘴里叫的夸张,脸上却没有一丝的惧色。 笑眯眯的望着这位年少的黔国公,啧啧有声:“有公爷在,卑职哪儿有发挥的地儿啊?!” 沐昆见状不由得笑骂了一句:“好了!某与你也是旧相识了,亦莫装这副模样出来。” 两人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熟悉了,袁泰虎嘎嘎的笑的如同老鸭公。 “好罢!好罢!某亦不说笑了,我家大人来了密函让某盯着安南、东吁两地。” 听得这话,沐昆不由得眉头一皱。 关于这两地的动向他也是注意了的,的确最近下面的一些土官说有这两地的人活动。 本以为现任的安南王老实多了,没像他爹似的居然敢占大明土地。 没成想啊,安南那边是从来没放弃对大明的觊觎。 “诚公那边如何说?!” 沐昆其实对于宦官的好感,比对文官的好感要足。 《明史·沐昆传》说他:昆初喜文学,自矜厉,其后通赂权近,所请无不得。 浸骄,凌三司,使从角门入。诸言官论劾者,辄得罪去。 意思是说沐昆开始的时候颇喜读书断文,为人庄肃严厉很有威严。 后来“通赂权近”,就是买通权贵近臣。 “所请无不得”,就是只要他上奏没有不允许的。 于是日渐娇横,折辱滇南三司。 家里的正门都不给他们走,他们来拜访都只能走侧门。 言官弹劾他不少,但都因为弹劾他被直接干滚蛋了。 “无他,只需静待便是。” 袁泰虎面色变得肃然,对着沐昆轻声道:“那位玉螭虎,来了。” 玉螭虎! 听到这个名字,沐昆的脸色不变但心情却变得无比复杂。 算下来的话与他年龄相近者,这位玉螭虎无疑是成就最大一人。 无论是韬略才干,文采武功皆是当世翘楚。 然而对于玉螭虎,沐昆却本能的有些警惕。 别看他现在只是对那些土司们动手,可土司、土官们都归附布政使司、指挥使司了。 那么他这黔国公,还有继续镇守在滇南的意义吗?! 若是如此,黔国公府……还需要存在吗?! “陛下,如今我们能拿得出手的……不多啊!” 东吁,国王明吉逾现在亦不到三十岁。 然而这位明吉逾却比他的父辈更为有谋略,东吁本存于白古、阿瓦两国之间。 可谓是夹缝中求存,这位明吉逾不敢称王。 他放下了身段到相对较为强大的白古王朝求亲,联姻之后果然力压阿瓦。 白古和阿瓦两个大国,都没有将连称王都不敢的东吁放在眼里。 而如今默默发展的东吁,已经脱缰了。 “兵是不可能出的,让安南那边出兵!” 这东吁的“王宫”实在是简陋的可以,毕竟这个时候算是困难期。 不仅得面对着白古、阿瓦两大王朝的压力,还得默默的发展蓄积自己的实力。 这位明吉逾的王宫,其实也就比大明江南的民舍略强点儿。 占地没多大不说,亭台楼阁啥的那就根本没有。 几个有限的大殿装饰,也不如后世。 后世人们不太知道的是,他们所看到的那个号称是“亚洲最大”曼德勒皇宫其实是十九世纪修造的。 即便是这座曼德勒皇宫也早已毁于战火,于是后世东吁号称“根据古籍”重修了一遍。 只是吧,这个占地是故宫5.5倍的宫殿在当时有没有那么大…… 咳咳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 “安南恐怕亦不肯出兵罢……” 安南如今的国王是黎鏳,这哥们即位的时候都三十六了。 而且他没他爹那么想要扩张安南,更喜欢跟他爹似的“女谒盛”。 唔……直白的说,就是喜欢嗯嗯啊啊。 在简陋的皇宫地面上,匍匐着一个身着东吁装束的青年。 却见这青年无比着急的抬起头,声音急促:“父王!此事不可拖延啊!” 明吉逾却皱着眉头,望着下面的这青年沉声。 “莽瑞体!我的儿子,你需要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大明。” “别忘了!阿瓦、白古,我们如今的大敌是他们!” 莽瑞体匍匐在地上,恭声道:“父王!儿臣当然知道!” “但儿臣更知道,阿瓦现在已经是虚弱不堪了!他们已经老朽了!” 却见匍匐在地上的莽瑞体豁然起身,望着自己的父亲目光灼灼:“到了我们动手的时候了!” 明吉逾还是面露犹豫,东吁如何崛起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果不是白古、阿瓦两个王朝互相攻伐,甚至互相之间厮杀了四十年之久。 哪里有东吁王朝的崛起?! “即便是要进攻白古,也没有必要掺与到滇南的事宜中去罢?!” 莽瑞体听得这话,不由得望着自己的父王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悲凉。 “父王,你老了!你真的老了……” “你已经失去了荣光和进取的心了,您认为大明就会这么看着我们恢复蒲甘王朝时期的荣光吗!!” 第六百二十九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贰) 蒲甘王国,是最早统一了整片地区的大一统西南王朝。 最强大的时候,蒲甘王国控制了包括后世湄公河大部分地区一直延伸到印度一部。 然而,中原王朝自顾不暇的时候是没有搭理他的。 当时的蒲甘王朝也很恭顺,派出使节到北宋称臣。 而到了元朝,蒲甘王朝就成为了被征伐的对象。 虽然说也有他们作死的原因,但毕竟是将存在了数百年的王朝打的灰飞烟灭。 这给后来的白古、阿瓦及东吁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于是当大明袭来的时候…… 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臣服,不仅派出使臣而且接受了来自于大明的敕封。 “白古、阿瓦都是大明敕封的,难道大明能看着我们吞并他们?!” 莽瑞体急声道:“安南当时都已经抓住占城国王了,结果呢?!” 结果是占城让大明给复国了,而且还发出了斥责信。 “我东吁如今兵强马壮,只差一个机会!” 莽瑞体几乎是要冲到自己的父王面前了,声音无比激动。 “如今大明滇南乱起来,他们就暂时无力干涉我们!” “只要他们持续的乱,即便是大明有心帮阿瓦亦无力支持!” 明吉逾知道,自己的儿子说的没有错。 如果是大明选择干涉的话,东吁只能是撤回老老实实的认错。 东吁现在还没有强大到跟安南一般,这片区域内他或许很强大。 但相较起另一边的安南,东吁还差的太远…… “出兵,我们又如何进攻阿瓦?!” 明吉逾已经被自己的儿子说动了,或者说他早就有这个心思的。 只是有些犹豫。 “我们甚至都不比出太多兵力,只需一百战象即可!” 莽瑞体无比激动,再次俯身拜下:“儿臣愿亲自领兵,往滇南一行!” 明吉逾脸色阴晴不定,缓缓的从自己的王座上站起来。 走到了儿子身边,将他扶起:“若是大明干涉……” 却见莽瑞体嘿嘿一笑,对着明吉逾恭声道。 “儿臣不傻,肯定不会挂出我东吁名号!若是大明杀来……” 莽瑞体顿了顿,轻声道:“儿臣就帮他们平乱,顶多纳上些许银钱!” 明吉逾满意的笑了,他就是在考验儿子的应变能力。 自己的这个儿子果然有大才啊! 大明到滇南平乱,我东吁帮着平乱、再使些许银钱。 到时候大明估计也就不好叫我退出阿瓦了罢?! “再者说,实在不成亦可祸水懂引!” 莽瑞体嘿嘿一笑,低声道:“安南王此番动手,必抢占城!” 明吉逾更加满意了,到时候我东吁恭敬点儿、再多孝敬金银便是。 至多再出个三五百战象,为大明随军作战换取大明对占领阿瓦的默认便是。 至于安南?!大明当年就想收拾他了。 黎灏当政的时候没少阳奉阴违、逾制占地,甚至越境抢劫客商。 那会儿大明刚刚经历土木之变、夺门之变,英宗实在没有心思再启战端。 当时竭尽全力防御的是北方鞑靼,于是才吞下了安南这口恶气。 如今情势可不一样了,即便是在西南边陲他们亦知鞑靼已然归附了大明。 也就是说北方的边患已经不再是边患了,在这种情形下安南若是固态萌生…… 大明说不得就得新仇旧恨,好好的跟安南算算总帐了。 “莽瑞体,你记住!绝对、绝对不要引起大明的敌意。” 明吉逾对于儿子的谋算很是满意,但还是不放心的再次吩咐。 “儿臣知道!” 明吉逾沉吟了会儿,对着儿子道:“你觉着莽应龙负责攻打阿瓦,怎么样?!” 莽应龙,莽瑞体乳母之子并妹夫。 “儿臣认为,可!” 说起来这西南地区互相之间就是一笔烂帐,根本就没法算的那种。 比如麓川宣慰司思任发、思机发父子四次叛乱,然后大明把他们揍的头破血流。 而莽瑞体他爹莽纪岁当时收留、帮过思任发,导致孟养、木邦损失惨重。 于是后来缓过劲儿的来的两家,自然不肯罢休。 思任发他们一家全栽了,可占了便宜的莽纪岁还在啊! 于是两家合兵,把小莽他爹老莽给肛了。 莽瑞体一路逃命到了明吉逾这里,明吉逾他娶来的王女算下来是莽瑞体外婆。 明吉逾也不知道咋想的,许是无子?! 总之是“其酋养为己子。既长,有其地”,后来又继承了东吁。 但莽瑞体他爹是被那两家给宰了的,且当年报给大明也没被搭理。 于是这茬儿他算是记下了,时时刻刻都在找机会报仇。 “好!你便出发,这一切都交由你来定!!” 黔州,金筑城。 小公爷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大群土司、土官们带来的崽子,不由得有些头疼。 吴鉴站在边上,眼神中透着无奈。 四家土司们还一脸“夸我啊~夸我啊~”的表情,让小公爷更是无语。 倒不是说下面的那些土兵们是拿出来敷衍的,这些土兵们瞅下去都挺壮实的。 一看便知,都是各大部族里面比较能打的。 上回一部分部族的土兵们打完仗后,还琢磨着回去领耕田。 还有些当时是不想去,土官们也琢磨留些人手在家里比较放心就没上报。 可后来一瞅,跟自己一并去打仗或者是不如他们的那些崽子。 打完后不仅去粤北,还去了京师!那些同袍都发达了。 顿时眼珠子就红了,捶胸顿足后悔自己咋就吃了猪油蒙了心啊! 好好的发达机会,楞叫自己错过了。 只能是看着人家托货殖会送银子回来,盖大屋子、置办田亩。 这次回土官头人们回来说,那位财神爷小公爷又来了! 还是要打仗。 顿时这些个去岁犯傻的土兵们这回不傻了,赶紧在家里收拾停当。 回头便哇啦啦的跑去要求参战,看着台上的小公爷他们其实比谁都激动。 也罢!也罢!先将就着用便是了! 小公爷一脸苦涩,习惯了那些早被他收拾的明明白白的国防军。 再让他接受这些土兵,顿时他就难受了。 反正到了桂西,估计户必裂那帮老人渣也应该到位了。 第六百三十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叁) “少爷,驮马都已经备齐了!” 小周管家适时的冒了出来,轻声对着小公爷道。 想到了黔桂古道,小公爷便不住的唉声叹气。 秦代时修造连接于湘、桂、粤三地,号称是“楚粤通衢、富川驿道”的这条古道还好些。 至少可以通行马车,即便是颠簸一点亦可接受。 然而连接于黔桂之间的黔桂古道,这就比较蛋疼了。 虽然宽度也有一米多,但几乎全都是羊肠小道。 别说马车通行不了,便是日常行走都极为困难。 于是这回马车是完全不能用的了,只能是驮马出行。 好在路途算下来比粤北过去近一些,沿途亦有兵站、驿站可以休息换乘。 “开拔罢!” 都准备停当了,小公爷也不废话。 直接拉上了队伍就走,最前排由吴鉴派来的三百精骑开道。 中间则是安、田两家土司率领的土兵,小公爷在最中端的位置。 在他身后则是陈、杨两家土司,最后则是由两哨人马断后。 队伍隆隆行进中,桂北布政使司治所桂林府的土官、周边土司们却好奇的发现。 最近到桂北来的商贾、货殖会似乎带的护卫、车队多了点儿,而且瞧着好像都是好手。 只是这些个货殖会据说都根底深厚,哪怕是布政使、指挥使也不敢招惹他们。 再说了,他们来此行商自己等人也占好处啊。 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 “我说孙大人啊,我家将军啥时候能到啊?!” 肥头大耳、身材壮硕的户必裂如果非要装成伙计,别说他自己不信。 便是周遭也没人敢信啊! 这货那就差脸上刻着“爷爷狠犊子”五个大字儿了,怎么能装伙计?! 装富家翁就更不像了,这货一身横肉、满脸戾气。 手上厚厚的老茧,膘肥体壮杀性十足。 他去装个山贼土匪座山雕还差不多,不带化妆、本色出演。 没奈何之下,调查局桂西司提司孙河只能是让他假扮成带队护卫头领。 然后身份是京师流窜过来的镖师,再补足一个身份就是九边犯事儿的逃卒。 “已经在路上了,算算日子应该启程了。” 这是在桂西布政使司治所县城外,山涧内的一处庄子。 原本这处庄子隶属的是一家坐地豪强,只是这家豪强很快的被查出侵占官田。 然后嘛…… “哞”远处的耕牛在田里翻土,还有一群群的滇马正在悠闲的吃草。 庄子里炊烟袅袅升起,潺潺流水从老石桥下缓缓淌过。 只是注意一下就会发现,庄子里行走的、出出入入的全是汉子。 而且这些个汉子中一部分瞅着,完全就跟一般的农家子不一样。 这些汉子们步履行走间有意无意的形成队形,双目炯炯有神。 身上的健子肉隆起虬紧,呼吸延绵悠长。 便是手上握着锄头耙子、扁担筐子的时,亦有着握住兵刃之感。 “成天在这儿,某都要呆到发霉去了!” 户必裂不满的嘟囔着:“某到桂西来,是建功立业来的啊!” 相较起户必裂,孙河看着就正常多了。 相貌普通、身形普通,这个人是你看着好像见过。 然而转过身你瞬间,就会不由自主的忘了他长什么样的。 他不是长的没有特点,而是给人感觉特点略多。 好像和大多数人的特点都相似,于是普通人几乎对他会脸盲。 “放心罢!桂西的土官们可比黔州的难收拾多了,迄今都不少闹事儿的。” 孙河与户必裂并肩坐在了草甸子上,叹气道:“某到桂西,亦得小心翼翼的。” “那些个土官们手上的狼兵,可不是吃素的!能打的很!” 户必裂嘿嘿一笑,双目中迸射出丝丝的寒光:“爷爷打的就是能打的!” 孙河对这点倒是不怀疑的,能到九边上跟鞑靼过手的汉子能是草包?! 虽然他不是军伍出身,可眼光却丝毫不差。 那万余乔装改扮随着货殖会前来的国防军,行走坐卧间军纪肃然。 别说是这桂西了,便是在九边也未曾见过如此精锐。 “对了!老孙,某的第二批辎重什么时候送抵?!” 户必裂对于孙河其实也是钦佩的,万余人居然真的被调查局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来了。 拆分了一大堆的小队,分别挂到了货殖会下属的各家商队里。 大的队伍里塞进去千余人,小的队伍里也塞了百来人。 陆陆续续的进出之下,居然真将人一步步的带了过来。 且连带着第一批的军械也送抵,这其中包括了一个基数的枪炮弹药。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还有火炮!” 孙河笑了笑,站起来拍了拍身后的草屑:“某亦指着你们荡平这桂西宵小啊!” “所以,且放心!此时某会亲自盯着!” 户必裂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没有搭话。 若只是荡平桂西宵小,何须如此多的大军出动?! 这些事儿户必裂自然是不会跟孙河说的,所以只能是嘿嘿一笑。 “最近那些土官们有没有什么动向?!” 户必裂比较担心的,是自己等人的暴露:“某家等人不会暴露罢?!” “若是坏了我家将军的大计,可就麻烦了!” 孙河摇了摇头,望着庄子轻声道:“放心!我的人都在盯着。” “他们……没这脑子。” 便是这个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户必裂、孙河听得这个声音不由得飞快转身,恭敬无比的对着这人行礼。 “见过伏羌伯!” 来人,便是伏羌伯毛锐。 毛锐嘿嘿的笑着,嗯了一声回了一礼。 随即摆手让他们俩跟上,而毛锐自己则是背着手缓步走在这乡间庄寨里。 每日的岗哨都是由他亲自布置的,这处看似普通的庄子四周围布下的明暗哨不下三十人。 整个庄子里住着五千余国防军军卒,周边的几个庄子多则千余人、少则二三百人。 若是从前,毛锐想都不敢想一支高达万余人的军伍竟然能够无声无息的潜伏下来。 然而现在却能做到了,这让毛锐觉着不可思议。 这,同时也让他想到了更多…… 第六百三十一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肆) 作为领兵之将,毛锐想到的更多。 当之前小公爷提出要让出征的万余军卒,尽数潜伏下来的时候毛锐觉着是天方夜谭。 这怎么可能?! 一万余军卒,若是出征的话吃喝拉撒怎么办?! 人吃马嚼可都是钱啊,沿途还得辎重、粮秣、行军、营帐……等等。 这怎么可能悄声无息的,就直接开赴到桂西去?! 莫说是悄声无息的开赴过去了,便是直接开赴过去沿途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能不能按时赶赴到桂西去,这都是一个未知数。 然而他们做到了,而且近乎是神话般的做到了。 即便是随着军伍一并前来的毛锐,也没有搞清楚到底这件事情是如何运行的。 但他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调查局、货殖总会在这件事情中起到的作用。 调查局会负责打点,没有人敢多过问调查局的事情。 沿途的所有需用尽数为货殖会解决,有着这样的一批人帮他们护送傻子才不愿意啊! 只是派出几个首领、付出几车粮食、多带些许车马营帐,就有一批精锐护送。 货殖会的会首们不约而同的抓住了这个机会,顺带运送了大量财货。 甚至军部一文钱都不用出不说,还挣了一笔。 内阁、军部两部给出的规划中,黔州、桂西、粤北三地将会在此后把驿道给修建起来。 依古驿道为基础,修筑可通行车马的驿道。 然后自然是诸家货殖会按照占股比例进行分成了,而军部此番作战还得负责抓人。 不然哪儿来的人手囚徒修路啊?! 毛锐活了大半辈子了,第一次知道原来行军可以这么干的。 从前他只是从兵书上学怎么行军、如何扎营,而这一套方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一支支的队伍直接成为货殖会的护卫,货殖会负责沿途的辎重粮秣。 有着大量行商经验的他们,还知道障气的影响会在路上备下解障气的药草。 而他们跟着国防军也学到了扎营的经验,沿途如何选择扎营点就是个巨大的学问。 靠近水源,但不能太过靠近。 野外的水源从来都是野物们的聚居点、争夺点,到了夜晚野物们就会集中过来。 在南方这包括了很多毒虫蛇蚁,若是直接在水源边上扎营这些防不胜防。 稍微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行商们会用驱蛇虫的药草熏烧。 还得用火将扎营的地方燎上一遍,否则的话难保地下不钻出毒虫来。 这些可都是行商们的经验,哪怕是兵书上也不会写的。 若是国防军自己行军而来,不知内情下扎营说不准非战斗减员就先得产生一批。 万余人马分作好几批、跟随不同的商队,甚至有些相隔不过是数里而行。 在调查局、货殖会的掩护之下,居然没有人敢多加盘问就顺利的抵达了桂西。 调查局更是早就在桂西这边置办下了些许产业,亦有货殖会提供的产业。 于是他们这些人住进去,完全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仿佛他们就没有来过一般,甚至连附近的一些个村寨也没有过多的怀疑…… 安南,东都。 黎鏳端坐在自己的宝座上脸色很是犹豫,在殿阶下数名安南重臣正在争论不休。 “此番明国滇南之乱,为我大越兴旺发达之时!” 却见下面一员武将声竭力嘶,赤红着眼珠子吼叫着:“如今我大越疆土,何如不是圣宗打下?!” 若是有大明的文官在此,定是无比愕然! 无他,这安南国逾制那简直不是一般的过分。 无爪金龙的刺绣龙袍、皇室才可用的梁柱,甚至前任皇帝的谥号。 无一不在无声的说明,这安南国根本就没有将大明放在眼里。 他们只是表面上的恭顺罢了,实际上根本就是时时刻刻的自认为与大明平等。 甚至想着要攻伐大明的土地,乃至取而代之。 “圣宗时,明国军力与如今如何可比耶?!” 那文官似乎也很愤怒,低声吼道:“莫忘了,明国北方边患已然解决!” “如今滇南之乱,我等只需防御……”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将军便冷笑开了:“郑公路大人可是明国人耶?!” “黎仁孝!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叫郑公路的文官涨红了脸,然而这叫黎仁孝的将军却抱着胳膊冷声道。 “否则何以涨明国志气,灭我大越威风?!” “我圣宗占他明国上冻岗陇委、龙州等地,又抢临安府建水州……” 这黎仁孝冷笑着道:“还占了八百、占婆,他明国怎的就不吱声?!” 这话说的郑公路脸色不由得发青,却是无言以对。 因为这事儿不好反驳啊,这是他们的先帝那位逾制的“圣宗”创下的“丰功伟绩”。 “明国当年的永乐帝五征鞑靼,可谓是武功赫赫!我大越尚且不怕,何须畏今耶?!” 黎仁孝说着,步步紧逼盯着郑公路狠声道。 “如今明国滇南大乱,正是我大越开疆扩土之时!占婆,我大越都可名正言顺的占下来!” “再抢他滇南五百里地,即便是明国不忿又能如何?!” 说着,这黎仁孝对着龙椅龙上的黎鏳躬身拜下。 大声道:“陛下!老臣悉知,滇南东吁亦蠢蠢欲动!” “若是我大越能与之配合,明国焉敢出兵耶?!” 这话说的,端坐在龙椅上的黎鏳不由得激动的起身:“哦?!你且细细道来!” 黎仁孝见状,赶紧俯身沉声道。 “老臣可不是郑公路这等没了骨梁的文宦!此番事宜老臣早已派人前往联络探听了!” 黎鏳赶紧走下了龙椅,无比激动的将黎仁孝搀扶起来。 心下感慨,都是父皇留下的老臣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 郑公路也是随军征伐过盆蛮的人啊,怎么就没有黎仁孝这般的进取心呢?! 朕也想要成就先帝一般的功业呢,可郑公路却整日都说明国多么的强盛。 以至于朕多有思虑,只好请明国册封而不敢有太多动作。 “陛下,且听老臣道来……” 黎仁孝被搀扶起来也很激动,他也是老臣了。 当年随着“圣宗”开疆扩土,也是打了不少仗的人。 事实上,当年主导着大越抢占明国领土他就参与了不少。 在他的娓娓道来中,黎鏳的双目不断的闪动。 大明如今是刚刚与鞑靼达成了协议,可鞑靼人与大明厮杀了多少年了?! 他们之间也不是没有平息过战火,比如永乐帝的时候鞑靼几乎尽数称臣。 我大越怕个他鸟甚啊?!那会儿我们都敢造反,何况是现在?! 即便是鞑靼人对他们称臣了,大明也不敢放松对北方的兵力。 而滇南本身的兵力及其有限,老臣使人到滇南打听过了。 如今大明都没有派出军伍往滇南去,只是命滇南黔国公府进行平乱。 但他们却派了那位玉螭虎,到桂西去整顿军伍。 这动作很奇怪啊,按说应该是平叛比整顿军伍重要许多。 为何却只让黔国公府平叛,却另一边又让那位明国皇帝极为看重、有平叛经验的玉螭虎到桂西去?! 依老臣看,答案呼之欲出:明国的兵力不足。 那位玉螭虎到桂西去,显然是明国皇帝担心桂西也会引发叛乱。 所以让那位玉螭虎去整顿军务,避免桂西也被带动着叛乱。 同时,老臣了解到滇南叛乱的缘故。 明国的那位玉螭虎推行“改土归流”,大量的收归了黔州土司们手上的属民、土兵。 因为当时玉螭虎带着明国的精锐,黔州土司实力较弱不敢反抗。 又有米鲁之乱的借口,于是只能交出了属民与土兵。 甚至那位玉螭虎还顺带清扫了粤北、黔州两地的大量卫所,将一大群的千户、百户罢免抓捕。 虽然后来玉螭虎撤走了,可这让滇南的土司、土官们心生畏惧。 那些滇南各大卫所也惊惧难宁,生怕步黔州、粤北后尘。 于是此番滇南暴雨、引发灾民后,各大卫所纵容之下土官们发动了叛乱。 但他们终究没有太多的支持,于是只琢磨着逼迫明国放弃对滇南的改土归流。 没有真敢进攻春城,导致如今他们在春城前驻扎不走。 “陛下!此番于我大越可谓是天赐良机啊!!” 黎仁孝激动的再次拜下,大声道:“明国兵力不济,滇南土司心生叛意!” “我大越只需支持些许辎重、兵刃粮秣,自有他们为我大越拖住明国!” “陛下多次请明国册封王籍,明国各种借口推三阻四好不生性!” “如今大好机会,我大越名正言顺首先吞下占婆!” “次之还可上书明国,说我大越出兵帮其平乱……” 黎鏳若是还听不懂其中的潜台词,他就真的可以去死了。 “届时朕便可出兵占据西南之地,一个王籍算什么?!朕要称帝!要与他明国兄弟相称!!” 随着他自己的话语,黎鏳自己都激动起来了。 卧槽尼玛!狗哔的明国,朕要个王籍你们都不给。 只给一个指挥使的名号,分明是不将朕放在眼里啊!还是当作蛮夷。 为此黎鏳气的在自己的宫里面砸了好些器物,但无可奈何。 “仁孝公,你以为何人可办此事?!” 黎鏳目光炯炯,死死的盯着黎仁孝。 看得这位老将不由得心生一股寒意,他似乎瞬间想到了什么。 赶紧俯身拜下沉声道:“老臣以为,义郡公可出征!” 义郡公,就是这位黎鏳的娘舅子。 说起来这安南国的“圣宗”死的也挺离奇的,据说是“宠女甚多”以至患病。 然后他作死的让他的皇后来探,估摸还以为一夜夫妻百日恩。 谁知道他媳妇直接在手上涂抹了毒药,然后去摸他的脓疮创口。 好吧,这哥们毒发KO了。 这位阮皇后终于把自己三十多岁的太子儿子,也就是现在的这位黎鏳扶上了皇位。 而义郡公便是阮皇后的亲戚,据《大越史记全书》说他是: “精通兵法,善观天时,力能捕虎”,当然!这个看看就完了。 “唔……那此番,便以义渠公为将如何?!” 黎鏳双目炯炯的望着黎仁孝,沉声道:“仁孝公为朕拿下占婆,如何?!” 黎仁孝哪里敢说不好,赶紧躬身应是。 大礼拜下后口称谢恩,黎鏳见他如此上道不由得哈哈一笑。 “仁孝公莫慌!若是此番计得,一个国公之位朕少了你的!!” 说着,黎鏳回过头望向了郑公路。 看得郑公路不由得一个哆嗦,他可很清楚黎家这些人不是啥好鸟。 别看这位好像是守成之主、又崇尚儒教,实际上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圣宗”后期烽烟四起,所以才不得不休养生息。 第六百三十二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伍) 占婆实际上已经被安南国所控制了,但他们现在都不敢直接将占婆灭掉。 原因就在于害怕大明以此为借口,对安南发动攻击。 嘴上说着不怕大明,实际上他们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是挡不住大明的。 或许大明无法如从前一般的占领安南,可要摧毁他黎家王朝、杀光他们却不是问题。 但又不甘心,于是撩拨一下有便宜就占。 发现要被怼了就认怂、装傻,然后缩回去。 这几乎都成了惯例了。 黎鏳其实这会儿也怂,否则也不会总派人到大明去请封了。 但黎仁孝说的情况再次撩拨起了他的野心,他未必就敢妄想吞下大明。 不过在鲸吞大明西南地区这件事情上,他不止是想而且他的后世子孙也没少想。 比如张小公爷可知道,后来安南国的继承者们还喊过一个极为嚣张的口号。 说是“打到凭祥吃早饭,打到晋兴过春节”,意思是要把整个桂西都鲸吞下去。 然后嘛……喊出这个口号的那个“飞虎团”,直接被全歼了。 团旗还成了战利品,被缴获带回挂进了战史荣誉室里。 “小国之民,鼠目寸光。寡恩薄义,轻德重利。表则惜名尊礼,里则鲜耻恭力。” 这是当时处男哥对他们的评价:“与他们,生意可以做。场面上的话说说就是了。” “往来?!无甚必要。” 眼见得这郑公路飞快的拜倒在地上,口里无比恭敬的道。 “陛下!老臣忠心,可鉴天地啊!所思所想,皆为我大越国柞!” 郑公路说的是声泪俱下,脑袋在地板上磕的“邦邦邦~”作响。 黎鏳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郑公路也是他父亲留下来的老臣子了。 当年他爹到处欺负人的时候,郑公路也是其中一号打手来着。 “老臣愿以残躯,为陛下先锋!往东吁,促其为滇南事宜出兵!!” 郑公路这倒是说的心里话,若是上战场的话保不住会被黎鏳寻机会弄死啊 但去东吁就安全多了,至少黎鏳暂时不会弄死他。 也不至于会动他的家人,若是他能够说动东吁出兵必然是大功一件。 同时还证明了自己对安南国的忠心,如此一来黎鏳还杀他作甚?! “好!哈哈哈……公路先生不愧为我大越忠臣啊!” 黎鏳两眼放光,哈哈大笑拍着郑公路的肩膀道:“朕将派三百禁军随你一并前往!” “再带上朕的亲笔信!” 原本黎鏳没有这些想法,但叫黎仁孝这么一撩拨顿时他也热切起来了。 若是能够借机名正言顺的占下占婆,再能夺下西南大片土司疆域。 那他的功绩可谓是远超自己父亲、祖父啊! 他父亲都被誉为是“圣宗”了,他那还不得是“神宗”啊?! “神宗”这个谥号呢,似褒似贬。 历史上拿到“神宗”谥号的,一个是宋神宗、一个是后来的明神宗。 礼教时代毕竟讲究一个“怪力乱神”,对天地鬼神还是比较敬畏的。 所以也就很少出现“神宗”这个谥号,但出现了就非常考究那位皇帝的作为了。 《逸周书·谥法解》曰: 民无能名曰神;壹民无为曰神;安仁立政曰神;物妙无方曰神;圣不可知曰神。 阴阳不测曰神;治民无为曰神;应变远方、不疾而速曰神;能妙万物曰神。 道化宜民曰神;显仁藏用曰神;则天广运曰神。 宋神宗薨后反对王安石改革的保守派,反攻倒算重新掌权了。 可神宗毕竟是皇帝,又刚刚薨了。 作为臣子如果这个时候搞个啥难听的谥号,那即位皇帝首先不会同意。 其次说不准一怒之下,先把他们反攻倒算一遍。 要不怎么说读书人,心眼儿多、人蔫坏呢?! 这帮保守派一琢磨,于是给赵顼上了一个“神宗”的庙号。 名义上奏则说是“应变远方、不疾而速曰神;能妙万物曰神、道化宜民曰神……”等。 可实则功不配名啊,他们这一手是明褒暗贬! 功不配名之下,他们实则是说宋神宗“民无能名曰神”。 可黎鏳若是真能开疆扩土,还能从大明手上抢下西南之地…… 那他这“大越神宗”的庙号,可谓是妥妥“功德配名”啊! 只要想到这点,黎鏳能激动的尿都要溅出来。 “来人!召义渠公见驾!!” 春城内,年轻的黔国公带着亲兵们默默的登上了城头。 这是近来每日他都做的事情,支持黔国公府的土官们也已经汇聚到了春城附近。 远远的可以看到他们扎下的营寨,双方处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 让沐昆不敢发动反击的原因还有一个,整个滇南的卫所前来的仅仅不到两千人。 剩下的卫所全无声息,对面的土官们造反时间也不短了。 那些卫所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甚至沐昆派出去联络的人现在也都没有回来。 这些都无声的说明了很多事情,为何这些土官们能从容不迫的围着春城。 为何他们踌躇间却没有发动袭击,似乎这种沉默无声给予了他答案。 “公爷,几位老寨的指挥使在家里侯着您……” 老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登上了城楼,对着这位年轻的黔国公垂首恭声道。 沐昆嗯了一声,望着城外的营寨拍了一把城墙跺口。 “白伯,你说……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白向志,数代跟着黔国公府家的老人儿了。 从黔国公家先祖沐英时期,就是老亲兵。 后来一直担任黔国公府府邸内的护院头领,到了白向志父亲那一辈因为识文断字便被提拔做了管家。 “公爷,无论他们等什么、做什么都无碍。” 白向志躬身对着沐昆,轻声道:“黔国公府在滇南已经百五十年了。” “大明在,黔国公府就在!他们,不过是跳梁小丑、一群蝼蚁而已。” 沐昆听得这话,不由得愣愣的望着白向志。 却见白向志缓缓的抬起头,望着沐昆轻声道。 “公爷,咱们黔国公府的名号不是靠着吹捧、不是靠着姻亲,更不是靠着什么诡计阴谋……” “咱黔国公府这么些年来威震南疆,是数代老国公斩下的脑袋、一颗颗堆起来的!” 老管家的话,让沐昆整个人一下子面皮就涨红了! 白向志缓缓躬身拜倒在地上,沉声道:“公爷!咱们黔国公府在滇南,何时怕过?!” “国朝需咱们沐王府永镇南疆,就是因为咱沐王府够硬!够强!” “不服的,斩杀了便是!敢有忤逆国朝者,斩杀了便是!!” 说着,白向志缓缓的抬起头望着沐昆:“公爷无需担忧!” 沐昆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且回去罢!” 白向志起身躬身在前领路,而老亲兵们则是紧随其后。 簇拥着这位现任的黔国公,缓缓的向着城内的黔国公府行去。 不怪这位年轻的黔国公略有些紧张,毕竟他才多大?! 如何见过这种阵仗?! 城外聚集的叛军至少三万余人,陆陆续续的还有叛军不断的在涌来。 原本作为黔国公府支撑的卫所,如今却仅仅是来了数千人。 这次来的土官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城内的兵卒算下来亦不过是万余人马。 外间的叛军,再加上这次大灾不知道会产生多少的灾民…… 这位年轻的黔国公想想就觉得头疼,那些灾民得不到赈抚很可能会变成流民。 到时候再被这些叛军吸收,就会变成叛军中的流寇。 历朝历代中流寇是最可怕的,他们就像是蝗虫过境几乎是吞噬、清扫一切。 数万人、十数万人甚至数十万人之下,一般的县府根本就抵挡不住。 再加上现在的卫所几乎都在装聋作哑,他们能很快的将整个滇南搅的天翻地覆! “不要急,都有!都有!” 洱海边上,无数衣衫褴褛的老少们双目炽热的望着前方的粥棚。 棚子里是一个穿着土布衣裳,看起来年纪四十有余的汉子。 没有人敢冲上前来抢夺,因为周边有着两百多条汉子手持朴刀、枪棒在维持秩序。 一个个的大锅被支起来,周边的灾民不断的汇集过来。 “老人、孩子先吃!不许挤上来!!” 一声声的吼叫声响起,一把朴刀“呼呼呼~”的在舞动着。 那些个青壮们喉结滚动,但看着寒光闪闪的朴刀还是咬着牙低下了头。 县城的城墙上卫所的军卒严阵以待,城墙上寒光闪闪的刀剑弓弩几乎让人绝望。 不是真的到了尽头,没有人真的敢杀官造反。 造反是要杀头的,很可能一家都要死绝的。 如果不是真的绝望了,没有人会走到那一步去。 大户人家受灾后尽管损失很大,但他们还有在高处储备的粮仓。 于是他们还能活下来,带着家人、家丁们守住粮食、抵御虎视眈眈的灾民。 失去了一切的灾民们最初亦不敢闹事,县里的一些大户开始还曾有心善的施粥。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施粥的越来越少。 国朝的赈济一直不到,又传闻有土官趁机造反作乱。 一时间整个滇南风声鹤唳,各家立马缩回去不敢再施粥了。 失去了赈济的灾民们开始慌乱了,尤其是土官叛乱地区汹涌而来的灾民。 让这种情况更是雪上加霜,洱海这边直接封闭的县城。 同时各家大户布置了家丁,不许任何人靠近。 就是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这位自称是“李泰来”的人带着一支车队来到了这里。 大马车上装着很多的粮食,但他们看起来不像官府的人。 在灾民们惊惧的目光中,他命人卸下了粮食、支起大锅就开始施粥。 同时还派出了人往四周,去召集灾民们往这里走。 “善人啊……您就是活菩萨啊!!” 当老人、孩子和女子们都吃完了,才开始给青壮们盛粥。 人饿极了是什么样子的?! 很多人没有见过,甚至没有真正的感受过。 人饿极了,什么都不会想、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能吃的,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答案是:跟鬼一样。 你可以看到他脸上的颧骨整个凸出来,眼球也是凸出来的。 饿极了的人身上的衣衫早已经换成吃的,他们身无片缕。 实在是换不了的,才会被穿着。 他们跟死人的区别,就是你能够看到他们在喘气。 他们胸前的肋骨一根根的,你都能够清晰的看到。 他们的腹部是凹陷进去的,甚至他们全身的肌肉都是萎缩的。 他们的双眼是无神的,几乎与死人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那正在派粥身着土布的汉子默默的看着人群,悄然走到了一边。 “悔迟先生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年约三十上下满脸虬髯亦是穿着土布、腰胯长刀的汉子靠近了他。 这位自然就是来到了滇南的李福达,而他身边的则是这次从货殖会来的人。 只是这位仁兄比较特别,他所隶属的是一家叫“螭虎货殖”的货殖会。 “魏兄,恐怕也是我白莲兄弟罢?!” 李福达没有搭话,而是看着这些个灾民们低声对着这位问道。 这位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李福达知道自己的底细。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魏九明是也!的确曾为白莲中人。” 李福达听得这人自报的名字,不由得眼皮子抽搐了一下。 略有些艰难的拧过脖子,望着魏九明声音有些发涩艰难的道。 “却没想到‘镇三山、挟五岳,赶浪无丝鬼见愁’万胜刀魔魏九明,居然为小公爷效力了。” 魏九明依旧不为所动,不过是淡淡一笑:“得些许虚名,倒是让悔迟先生见笑了。” 李福达心里一阵麻卖批,见笑个屁!见笑个卵子! “镇三山、挟五岳,赶浪无丝鬼见愁”万胜刀魔,光听这名号就知道这货是个狠犊子。 而这样的狠犊子居然就蹲在自己身边,李福达心里不发寒才是见鬼了。 “为小公爷效力倒是魏某所想,只是小公爷更想魏某多做这赈济事宜修修心性。” 却见魏九明转过头来,没有避开李福达的眼神。 望着他轻声道:“悔迟先生,倒是魏某闻名已久啊!” “九明先生才是大名鼎鼎啊!一把钢刀,斩灭七教门、屠六寨!可谓是……” 李福达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死死的盯着魏九明:“威名赫赫,李某不敢不识!” 魏九明再次没有反驳,只是转首望向了那些灾民。 “悔迟先生可知,魏某出身何地?!” 这话把李福达问的一愣,这魏九明当年手法高绝、未留活口。 白莲之人又不可能到官府报案,大明这年月可不是后世。 人口失踪也就失踪了,官府顶多挂一个无头悬案拉倒。 山寨里的那些直接就是没户籍的野人,他们的地位跟野兽一般。 死了都不会入官府视线范围,能有人好心埋了就不错了。 但魏九明的出身却没有人知道,他出现的时候只是传闻为白莲中人。 然后几个白莲教门不过是数月之间,便被人屠灭。 白莲中人一度怀疑,是不是官府察觉了什么于是收敛行动。 直至后来几处山寨也被人屠灭了,有认得魏九明的人得知他在附近出没。 并到山寨中勘察,这才肯定了是他所为。 然而这魏九明来无影、去无踪,别说出身甚至连相貌都没几个人见过。 “魏某其实出身秦地,倒是与李先生有些许干系。” 李福达默然,这秦地还真和他有些关系。 但他遍寻自己的记忆,翻不出来自己跟魏九明到底有什么关系。 “魏某祖上家传武艺,说起来亦和悔迟先生一般都是世代白莲。” 这话一说李福达就想起来,的确秦地有一支白莲分支的教门姓魏。 “旁的话,魏某亦不多说了。” 望着那些个灾民,魏九明那双豹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若悔迟先生有心为小公爷做事,魏某自然保你平安。” 李福达听得这话眼皮子不住的抽搐,那意思是我若是从中使坏…… 魏九明说着,顿了顿转过身来:“魏某是见悔迟先生与我亦有一份香火之情,才说此话。” “一些心思该歇就歇了,有些时候该放下得放下。” 说完,魏九明自顾自的便走到了一边。 开始熟门熟路的指挥那些吃饱了的青壮们,往树林子里伐木出来搭建城寨。 城墙上的官员们傻呵呵的望着这城下的灾民,还有魏九明他们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批人要干啥玩意儿?!莫非……是要聚众造反?! “快!派人到春城黔国公府,请黔国公派兵相助!!” 可怜的知县被吓坏了,那城外如今看着至少有好几万灾民啊! 若是真的冲击起来,他这县城的城墙能不能扛得住都是个问题。 城外的李福达却默默的看着这些灾民在聚拢,吐出一口气走到了魏九明身边。 “九明先生,李某亦与你说实话罢!这些灾民若是放着,日久之下必将生事。” 数万人呢,后续陆陆续续赶来的灾民不知道有多少。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如果没有个管束的话必生祸端。 魏九明也觉着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悔迟先生有什么见解?!” “李某需要货殖会,将他们带出去!” 李福达自从京师输给了小公爷后,便开始研究小公爷。 包括了《肥堆叙话集》还有小公爷曾经的计然策轨迹,他都没有放过。 “货殖会欲打通滇南路途,那么这个时候动手自然是最好的!” 第六百三十三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陆) 灾民不断汇集、人渐渐多了,那么随之而来的必然是麻烦。 接连不断的麻烦、一堆堆的麻烦! 不断的把人送走,尤其是那些呆在这里有一段时间的青壮。 保证这里的人群一直都在可控范围之内,这才是正理儿。 而且,这些人不断的来必然会消耗大量的粮食、辎重。 人越来越多吃的怎么办?! 几万人的吃喝都是一个巨大的消耗,哪怕是喝粥。 若是后续不断的有灾民涌来,这份消耗补给怎么能跟得上?! 人多了还容易滋生疫病,事物的处理也会更加的庞杂。 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们离开,正好黔州要修筑驿道。 这些人可以到那边去,他们是灾民身价也便宜。 给口吃的、一个月几百钱,就能给卖命了。 这份价钱若是在黔州请人,恐怕是请不到的。 然而这里却有几万人可以请,青壮们可以负责筑路、采石。 老幼妇孺则是可以打打下手,只要有活儿干、有口吃的、有工钱领。 这些人就不至于会走上绝路。 作为大明朝如今首席造反专家、造反经验丰富的大佬,李福达很清楚造反的流程。 只要没有出现极端的压迫,造反是无法成行的。 除了少数野心家、脑子拎不清的傻子,或者跟他们似的造反世家之外。 大部分人只要有田有地、能吃饭挣银子,才不会跟你造反。 但这类的野心人毕竟都是少数,所以任何的造反都必须要等大灾。 还需要在国朝管辖不到、本来就压迫甚重的地方,他们需要在那些地方蛰伏着。 然后引导这些本就挣扎在生死边缘的人,慢慢的滋养起造反的种子。 只需一遭天灾起,他们就能够瞬间拉起一大批人为他们的兵卒。 “赈灾……” 李福达心头苦笑,没有人知道的是:张小公爷的这手,才是真正的根绝他造反之念的原因。 毫无疑问的,小公爷的这手“以工代赈”一针见血、一招封喉。 甚至国朝都不必出一两银子,各家货殖会为了驿道的使用权就会自发的掏银子。 大灾发生时最开心的是谁?! 毫无疑问的是当地的乡绅豪族们,因为地、人都不值钱了。 他们有着足够的银子、粮食,还有家丁可以借机吞下这些。 因为那个时候,人、地都不值钱了。 但因着货殖会的介入,这种事情将会产生巨大的变化。 人还是会不值钱,但他们可以通过为货殖会做事而活下来。 没有地的也可以获得工钱,有地的在熬过去后依旧能够生存下来。 一旦这些人有口吃的、有个奔头,谁特么疯了跟白莲去造反啊?! 即便是一时被他们蒙骗了,只要放出风声让他们筑路活命你看还有几个人造反的?! 从小公爷的这套模式中,李福达知道造反的路途基本绝了。 没有了大量被逼迫到尽头的百姓跟从,一切造反其实就是一场笑话。 苦笑了一声,李福达默默的走向了灾民。 开始让自己的几个新收的弟子,给灾民们诊病派药。 李福达能够多次从边境上逃出,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月里,他从小所学的医术给他助力极大。 如果不是这份医术傍身,他哪里能多次脱困?! 更别说凭借着这份医术在秦地扎根,还发展出其他白莲来。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里,哪怕是游医亦都备受憧憬、丝毫不敢怠慢的。 李福达身上的医术,再加上识字、多次诊治用药经验让他的医术本就被多数杏林子弟要好。 “要多撒些石灰。” 看了一圈后,李福达对跟着自己的弟子道:“注意些,莫要让人生出疫病来。” 一边看着弟子们躬身应是,李福达其实一边自己在疑惑。 这张小公爷才几岁?!如何知道如此之多的疫病事项?! 莫非……他还真是生而知之不成?! 李福达不知道的是,他怀疑生而知之的张小公爷现在满头黑线。 那俊俏的鹅蛋面儿上,差点儿就要暴青筋了。 当他抵达桂西布政使司衙门的时候,这边的土官们早已经被召集到了一起。 只是这帮子养着狼兵的土官们,那桀骜不驯的眼神也无声的说明了什么。 “见过将军……” 一堆稀稀拉拉声调不一的官话在人群中响起,说是见礼可都没有行礼的态度。 蹲在一旁的布政使无奈的抚着额头,轻声叹道。 “将军莫要在意,南疆蛮人未受教化有失礼仪……” 可惜这位布政使大人打的圆场不咋地,而且这些土官们没打算给他面子。 甚至没打算给小公爷面子。 “你就是来整顿军务的?!你用甚鸟整顿军务?!” 府衙中,一身着蓝色布长袍、头上包裹着厚巾年约三十上下的汉子冷笑着站起身来。 他们会如此表现其实也不意外,主要是小公爷太面嫩了。 在这些个土官们看来,这娃大概还没他们家孩子大罢?! 居然就跑来这里要整顿军务?!这简直就是看不起他们啊! “这娃儿是来走走过场的罢?!大人,您明说嘛!某配合就是了。” 几个头人亦笑嘻嘻的站了起来,抱着胳膊乜着眼。 小公爷此刻倒是脸色平静了下来,面嫩的好处就是很帅、帅到姑娘们向他抛果、抛花。 但面嫩的坏处就是,遇到这帮二愣子的时候就不得不面临他们低级的挑衅。 “都是带把的汉子,废话也别多说了。”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还以为自己大概不太会用到武力了。 然而,好像这拳练了不打有些荒废啊! “哟嗬?!这娃倒还是有些胆色啊!” 几个年轻的头人两眼放光,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跃跃欲试。 倒是几个老头子土官面无表情,既没有意思要劝阻也没有想要掺和的打算。 倒是这位布政使嘴皮子不住的哆嗦,这尼玛是英国公府的小公爷啊! 如今陛下、内阁的红人啊,诸勋贵捧手里怕飞了、含嘴里怕化了的财神小祖宗啊! 尼玛!你们把他揍了,劳资这布政使还当不当了啊! 当下便站起来要说话,却被几个走过来的土官给按住了。 “布政使大人,年轻人嘛!动动手亦是常事,莫不是京师来的这位将军连拳头都接不了么?!” 这尼玛!拳头打在他身上,你们这帮子土官未必有事儿。 劳资特么可就是大事儿了啊! 可怜的布政使就要哭了,劳资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妨事,本将亦许久未曾活动了……” 小公爷说话间却没有望向布政使,而是先瞪了眼气呼呼的妙安小姐姐。 好容易来了一批送菜的,姐姐你不许抢!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嫌弃家里没人敢真跟您动手么?! 妙安撇了撇嘴,主要是刚才那几个年轻的土官眼珠子瞎瞧地方。 “嘿嘿嘿……来来来!到外间去,某好与大人亲热亲热!” 带着妙安足利鹤二女,这些土官们在桂西何曾见过如此佳丽?! 只需看着都有几个瞬间愣神,再一看小公爷不由得心生不平。 卧槽尼玛!你个小白脸不就是生的好看些、家世好一些么?! 哪儿有某这拼杀起来的汉子一般,是有真本事的。 若是你担任个腐儒文宦也就罢了,还来整顿某家的军务?! 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啥德行,有个甚鸟本事来整顿某家啊?! “出去做什么?!三招两式的事情……” 小公爷说着,便是站了起来。 倒是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穿着黑绣布袍的土官站出来后,听得这话楞了一下。 随即撇了撇嘴:“不出去就不出去,打坏了东西布政使大人可不许让某赔!” 说着,便要褪去外袍。 但小公爷却缓步走向了他:“不必褪袍……” “呃……”这汉子一愣,啥意思?! 却见这位漂亮的小公爷望着他,已经摆出来起手式。 这土官见状,亦是只好抬手抓拳下蹲马。 “我来了。” 便是在他摆好架势的同时,小公爷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话音传来的时候,这土官就已经感觉不对了! 当小公爷话音落下的瞬间,青砖地板“咔嚓~!”一声竟是碎裂一块。 这土官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并拢便要护住头部,同时单腿抬起抵住腹前整个人呈抗击状。 然而他单立起的脚,猛然像是被油锤狠狠的砸中了一般。 便是“嗵~”的一疼,顿时失去了平衡。 身上的架势亦是乱作一团,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下颚便重重的挨上了一拳! “砰~!嗡嗡嗡……” 这年轻土官顿时感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似乎一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然后很快的又眼前一阵白,他感觉自己正在向着地面倒去。 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整个脑子似乎都在晃动着。 脑仁就像是漂浮在空中一样,眼睛什么都看不到、耳朵里什么都听不到。 “轰隆~”的一下,他感觉自己狠狠的撞到了地面上。 撞击下的疼痛、冰冷的地面,让他恢复了自己的视觉、听觉。 在他的视线中,那位他刚刚鄙夷的小白脸神色淡然垂手而立。 眼中余光扫到的那些个其他土官叔伯们,脸上充满的惊愕、不敢置信。 小土官的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轰鸣声,他双目无神的抬起。 这个时候,他才恢复了些许的听觉。 那小白脸将官起身便往回走:“说了,不用脱。要传回来还麻烦。” 这句话轻飘飘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顿时这土官涨红了脸! 再看这小白脸身边那几个漂亮女子,眼神中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不屑。 这土官猛的一阵心火窜起,将他“噌噌噌~”的烧的满身炽热。 “嗷~!” 便听他狼似的嚎了一声,不管不顾的从地上窜起。 竟是从他身边土官的腰间,“啷呛~”一声抽出刀来。 在众人无比惊恐的目光中,便向着小公爷的身后扑去! “岑猛!不可!!” 这些个土官们真的是惊恐万状,他们不服王化是真、不服小公爷亦是真的。 可他们没人想造反啊! 折辱一下这小白脸,顺便让他明白自己不好招惹这就是了。 可杀了这小白脸意味就不一样了,他到底可是国朝派来的将军啊! 杀了他,那就跟造反没区别了。 然而此时这芩猛已经是红了眼珠子,叫业火烧了心。 哪里可能罢手?! “呼~!”的一声,背对着这芩猛的小公爷似乎身后有眼一般。 却见他不前反向芩猛后撤,猛的便是一记虎尾脚! 这个时候芩猛手里的刀已然抡起,然而不等他斩下这一脚却准准的踹在了他的小臂上。 只听得“咔嚓~!”一声,芩猛的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亦是在芩猛抽刀跃起的瞬间,一道飞链“呼~”的乌光闪过向那长刀砸来。 “当啷~!”一声,几乎是在与小公爷这一脚的同时砸中了长刀。 将那长刀直直的砸飞出去,“咄~!”的一声刺在了边上的桌子上。 那边上的几个张家老亲兵们低吼一声,红着眼珠子便扑上“嗵嗵嗵~”的便是几脚。 直把这芩猛踹成了个大虾米,闷哼声中蜷缩成一团。 再抽出绳索来三两下扎捆成了个粽子,手里抽出刀来便要将他砍了! 还好~!还好~!土官们额头上的汗珠都渗出来了。 卧槽尼玛的岑猛啊!你个狗东西自己想全家富贵,何必拖上我等?! 杀国朝将军,这尼玛是造反啊!要诛九族的啊! 你个狗批玩意儿自己不想活了赶紧去死啊,何必要害我等?! “芩猛!你竟敢意图谋杀国朝命官?!你竟敢!!” 布政使这次是真的想哭,敲里吗的芩猛!敲里吗的狗批土官! 劳资混个资历混到布政使容易么?! 你们折腾个毛线啊,这位小祖宗要是在桂北掉根头发老夫一家性命不保啊! “我……我……” 芩猛自己也是愣住了,刚才怒火攻心没想这么许多。 如今手被打断了、人被捆住,顿时醒悟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秦叔,先留他性命。” 小公爷望了这土官一眼,淡淡的道:“桂西筑路,还得人手。” 第六百三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柒) “诸位,谁还来?!” 一众土官们听得小公爷的这话,不由得面皮瞬间涨红! 输人不输阵啊,芩猛这败的太惨了。 而且还是偷袭之下被人直接按地上摩擦,忒跌份儿了。 却见这些个土官们不约而同的将眼神瞟向了一个人,这人身着壮家黑蓝短打。 虽个子不高却身材壮硕,皮肤黝黑双目凌厉如莽林猎豹。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虬髯满面,整个人坐在椅子上却不失沉稳。 腰间别的刀亦很特别,小公爷一眼望去便眼神肃然了几分。 这把刀没有护手,却瞧着极为厚实、宽大。 这是壮家昂拳“纷撒”,不是一般人敢佩戴和使用的。 只要是征战多年之地,必会诞生各路拳法、刀枪用法。 桂西此地由秦代始便多有征战,他们衍生出来的这套拳术便是“昂拳”。 亦被有些壮家人叫做“军拳”,至于它的起源众说纷纭。 陈州同得知小公爷要来桂西,自然是给他提前做了功课的。 尤其是这“昂拳”,他曾着重讲解。 昂拳,其形制更类似于后世的泰拳。 且他们保留着严格的“拜师式”,这与泰拳的“拜师拳舞”极为相似。 但他们又多了“上马式”及“打马式”,这是用在出征式上的。 在拳术方面多重膝、肘重击,同时保留头撞甚至撕咬的攻击方式。 在兵刃方面,则是可以从狼兵的记载上看到有“刀盾”、“长枪”及“双刀”。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最为重点也是最为神秘的便是“纷撒”。 “纷撒”不仅是一种刀法,同时也是指一种刀。 这种刀便是佩戴在这位壮家土官身上这把,它也被叫做“长老刀”。 能佩戴它不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同时亦是说明此人的“纷撒”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否则是不敢带着“纷撒”上战场的,佩戴“纷撒”就意味着你将以“纷撒”对敌。 并且还得作为先锋冲在前面,实力得能服众、得压得住。 “南丹莫继恒,请将军赐教!” 果然,是这矮壮的汉子缓缓的站了起来。 按在刀柄上的手亦收起,对着小公爷便是一个抱拳。 “南丹莫氏?!” 小公爷轻轻的挑起了眉,望向这汉子有些意外。 这汉子似乎更意外,点了点头恭声道:“愧对门楣,正是莫氏门内不肖。” 莫氏啊!算下来可是这桂西最大的土官家族呢。 张小公爷望向这莫氏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的复杂。 根据根据《宋史》、《明史》结合《庆远府志》等古籍的记载,莫氏很早就归顺中原王朝了。 初代莫氏土司莫洪燕,宋开宝七年受封。 : : 直至大明洪武初年,曾受元封八仙屯千户职莫保被罢迁居曾有短停。 但永乐二年陈公宣起兵造反,攻县治,烧官署,县宰苏宽弃城而逃。 其时莫保玄孙莫敬城率土兵部族剿灭陈公宣,后再次被推为土官。 所以这南丹莫氏的莫继恒能配上“纷撒”,而且得这些个土官们的“目推”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则其家族声望摆在那里,论资历、论辈份都够。 其次,他正值壮年又有“纷撒”的本事。 若是连他都败了,这些个土官们真就再没有挑战之心了。 “请。” 小公爷缓缓的站了起来,对着莫继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名可以作假、身份可以冒充,甚至文都可以抄。 然而功夫这种东西,就是实实在在的。 站上了台你能打就是能打,打不打、打不打得过一目了然。 台上刀出鞘,让一步非死即残。 三日月宗近,这柄足利家的名刃被足利鹤小姐姐隆重的递交到了小公爷的手里。 缓缓的走出了府衙的大门,后院里的一块空地成了临时的演武场。 土官们摒息凝视,没有人敢说一句话。 小周管家手按刀柄,边上的张家老亲兵们默默的握住了手上的长弓。 “得对我有些信心呐!” 看到了家人的动作,小公爷微微一笑:“他们不动,你们别动。” 说着,走到了场中对着莫继恒微微拱手。 “战场无父子,擂台无尊卑。” 玉螭虎的脸色渐渐的肃然,对着莫继恒点了点头:“手底下见真章罢!” 莫继恒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站到了玉螭虎的对面缓缓的一抱拳。 “咄~!”的一脚,弓马前踏嘴里发出“哼~!”的一声。 在边上已经躬身随时准备出刀的妙安小姐姐,那双漂亮的杏眼微微眯起。 “是好手!”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脚塔马和那出刀摆出来的架势,那就见功夫了。 相比之下小公爷却没有那么大的动静,眼见他呼吸平稳单腿缓缓画出半圈。 随后身子微微向下压地前俯,一手扶住了刀鞘下压。 另一只手则是虚握刀柄,整个人甚至有些呈现出低矮状。 那双丹凤桃花已然眯起死死的盯着莫继恒,呼吸开始变得悠长延绵。 莫继恒身体微微前挪,手上的刀式不变、身形不改。 只是呼吸更加的沉重,双腿挪动的极为慎重、缓慢。 那双豹眼不断的闪过精光,却没有出刀。 玉螭虎丝毫没有动弹,甚至连目光都没有闪过过半分。 这边上的都是各种好手,哪怕是那些土官们也是家学渊源。 所有人都摒息凝视不敢说话,死死的盯着两人的动作。 如此场面他们可都不曾见过,莫继恒那手“纷撒”在桂西也是声名赫赫。 但几乎没有人见过他使,有人挑战过。 前去找他茬儿的人,闭门后再没能活着出来。 平日里也不曾闻他在家中练刀,所以到底这莫继恒的“纷撒”练的如何无人知晓。 他们所不知的是,这“纷撒”之所以叫“长老刀”也是有原因的。 这不仅仅是一套刀法、一把刀,一个身份这么简单。 它实际上还有一套祭祀的功用,练这套刀就相当于继承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这个位置,叫“道公”。 壮家好巫尚鬼、崇祖敬天,从久远的年代起几乎村村寨寨皆有“道公”。 而莫家之所以被驱逐都能够拢起人手,去平叛、去出兵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家实际上继承的还有一个“道公”的身份,这个身份的号召力在一部分村寨是极强的。 关于他们家的这个身份,其他土官们亦知晓。 只是他们不知晓的是,道公这个身份继承的“纷撒”刀实际上还是一套祭祀礼。 练刀,只挑子时。 位置必须是山巅,红绸缠头、焚香撒酒祭拜天地鬼神。 还需祭刀念咒,才可起舞“纷撒”。 而“纷撒”本身则是有这一套口耳相传的口诀,几乎都是父子传承外人不得而知。 “呼哧~呼哧~!” 莫继恒的呼吸越来越沉重了,他的面皮也在逐渐的涨红。 手上的刀式虽然依旧不变,身形则是不断的向着小公爷缓缓的挪去。 然而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不足一刀,所有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此一刀不出则如雷隐九天。 一旦出刀,必是石破天惊! 那一刀之下便分胜负,而这一刀…… 究竟是谁出?! “呼~!”很快的,莫继恒给出了众人答案。 那道乌色的寒光猛然斩出,一道残影甚至让人看不起刀的轨迹。 大部分在场的人只是眼前一花,他们便瞬间在玉螭虎与莫继恒两人之间看到了一团炸起的火花。 “当~!”的一声脆响,莫继恒脸色惨白定在当场。 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整个人丝毫不敢动弹。 因为他的颈项间一柄长刀如同毒蛇一般,横在了那里。 “呼~!”所有人长叹出一口气,胜负已分! 尽管这里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们两人是如何交手的。 但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莫继恒,败了。 却见那如同毒蛇芯子一般,寒光闪闪横在莫继恒颈项间的长刀被双眸冷然的玉螭虎缓缓收回。 莫继恒这才吐出一口气,用那不住颤抖的手将自己的“纷撒”归鞘。 “莫某输了,将军好身手!” 没有如同刚才那二十锒铛岁的土官一般的耍赖,莫继恒很光棍的认输了。 那些个土官们闻言不由得脸色灰败,莫继恒这一败谁还可堪一战?! “不愧是莫家的人,这一手‘纷撒’果然厉害!” 玉螭虎这个时候脸上的肃容才缓缓敛去,换上了一丝的笑意。 “这身手只在桂西呆着,太过可惜了!” 这话别人听不出韵味来,若是莫继恒还听不出来他就可以去死了! 京师来的这位漂亮又厉害的小将军,分明是要抬举他啊! “蛮荒野人不知礼数,还请将军万万恕罪!” 莫继恒赶紧后退两步直接一个大礼拜下,脑袋在地上杵的“砰砰”作响。 “但凡将军差遣,莫继恒刀山火海亦敢闯一遭!” 在边上的土官们见这莫继恒居然怂的那么快,不由得心里一阵卧槽尼玛! 好你个莫继恒啊,好歹你也是咱们桂西诸土官中的头面人物啊! 这特么忒不要碧莲了罢?! “将军还请放心!我江州黄氏世代为国朝尽忠,必不惜命效死!!” 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江州黄氏的那位跟着马上就拜下了。 那尼玛狗脸上尽是谄媚丑不要碧莲的笑,这直接叫土官们悲愤欲绝! 敲里吗!好歹喊上兄弟们一起啊,你们这是吃独食儿啊! “将军!我恩城赵氏可是为国朝尽忠多年啊!……” 敲里吗的恩城赵氏,你们这特么叫上大家伙儿啊! “哎~!都是自己人,练练手而已!那位芩猛,放了罢!” 小公爷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诸位,也都是我国朝的忠臣呐!” 却见这些个土官们七嘴八舌、三三两两谄媚的凑上来,对着小公爷纳头便拜。 芩猛亦被黑着脸的张家亲兵们给放出来了,尽管他们很想砍了这小子。 如此情形下即便是有些个头人们心有不愿,也不敢表现出来。 比如那位芩猛,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但终究是咬着牙随这众多土官们一并拜下,只是眼中的怨毒、阴狠只有当脑袋杵在地上才可见到。 小公爷哈哈一笑,将刀递还给了足利小姐姐。 让这些个土官们赶紧起来,然后着小周管家去安排酒宴今日便与他们吃酒。 然后言说自己方才动手浑身是汗,回去洗漱一番再与大家见礼。 土官们赶紧躬身请玉螭虎自便,亦说自己要回去洗漱一番再赴宴。 双方就这么其乐融融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还剑拔弩张。 更看不出来这些谄媚的混蛋们,方才还要跟小公爷过招试手。 笑吟吟的将他们送走,妙安小姐姐和足利鹤送着小公爷回到了房间。 “公子,您这一手可厉害哩!” 妙安兴奋的脸色一片潮红,那简直比自己出风头更高兴。 只是说着,又扁了扁嘴:“只是婢子方才发现,那什么什么土官好像眼神儿不对。” “芩猛?!” 小公爷微微一笑,对着正在帮自己褪去衣裳的妙安小姐姐问道。 “婢子可不记得这些蛮人的名字,只是那人的眼神很让婢子生气!” 妙安小姐姐可记得那年少土官的眼神,想到那眼神她就想抽刀宰了他! 我妙安可是你能如此看的么?! 若不是担心坏了公子的事儿,方才就斩了你! “放着他,还有用。” 小公爷笑眯眯的捏了把妙安的俏脸,轻声道:“放心啦!他敢瞅我妙安姐姐,回头就收拾他!” “嗯~!” 妙安亦是开心的点了点头,边上的足利鹤则是笑眯眯的没有点破自己夫君所想。 其实此举就是看看这桂西,到底有多少人忠于国朝。 这些个土官们都不是自己来的,带到了这里的土兵算下来好几千人。 而小公爷出现时带着的黔州兵马并没有那么多,他们还得陆陆续续的赶来。 黔州兵又和这些土司们手上的狼兵相去甚远,恰逢此时滇南大乱。 小公爷很想看看,有没有其中的野心家想要借机起兵。 还有那些个卫所,现在各桂西卫所的将校们一部分正在赶来。 他们肯定也知道小公爷是来整顿军伍的,如何整顿?! 必然是以黔州为模板,若是如此则他们手上那份可以父子传承的军职可就没了。 所以……折辱了土司、又要整顿军伍,他们还腚眼儿不干净…… 会怎么选呢?! 第六百三十五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捌) “来来来……诸位满饮此杯!” 小公爷理所当然的举起了手上的酸梅汤,与他们碰杯。 小爷还没成年呢,发育时期各器官本来就比较稚嫩、娇弱。 尤其是脑部,这个时候没事儿吞酒万一造成大脑损伤就坑了。 小公爷可是很爱惜自己这条狗命的,好容易活一次别贪杯成傻子了。 此时众人是在城外的营寨内,小公爷的临时营寨。 可怜的桂西布政使大人如今总算是松了口气,看着满桌的佳肴心下无比满意。 四面的篝火燃起,除了桂西还有黔州的诸家土司们一并来到了酒宴中。 小公爷的营寨就在他们的中间位置,四周围散布着黔州所来的各处土司们。 所有人至少看起来是其乐融融,不断的在互相敬酒。 黔州的土司们也小声给这些个桂西的土官们嘀咕,自己等人归附后的好处。 没有人注意到,远处的芩猛微微低头眼神不停的扫视着这些黔州土司。 他很快的从安贵荣、杨爱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的不自然,亦是此时他看到了一束目光。 这束目光是来自于远处的那个黔州装束的女子,与这女子目光对上的时候…… 芩猛的心跳不由得猛的加速了起来,面皮不由自主的涨红。 无他,这女子实在是……妖娆过甚了! 那双美眸中春意盎然,娇俏嘴角尽撩人心。 芩猛赶紧平息了一下心火,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只是不断的用余光扫视小公爷身边的那些女子,但每看一眼他心中的业火便汹汹烧起几分。 娇俏的婢女、妖娆的苗家女子,雍容却又不失妩媚的扶桑公主…… 还有他身边那些个身材高佻、哪个站出来,都比这桂北任何一家土官家中妻妾们更美的姑娘。 芩猛的心头那股火腾腾烧起,不过是生的家世好而已! 若是芩某有你的家世,如今你有的不过是小事耳! 心头的嫉火甚至烧的芩猛浑身的不住的颤抖,所以他不敢抬头。 因为只要抬头,那么便藏不住了…… 一顿酒宴喝到了月上柳梢才渐渐散去,众人离开时芩猛特地走在了后面。 沿途的他头一直低着,酒宴上他又不曾说话于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芩千户,你我两家也算是有所往来……” 突然间,一个声音在芩猛的耳边响起。 他猛的一惊,抬头望去。 便见得莫继恒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停下了脚步躲开了众人在等着他。 “莫某劝你一句,人……得知道审视度势。” 莫继恒望着芩猛,一字一句的道:“需知己、知彼,芩千户莫做些无谓的事。” 芩猛听得这话脸色不变,轻轻的一个抱拳却没接话。 继续低着头便向前走,莫继恒似乎也并不在意。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莫继恒很快的追上了其他的土官们低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芩猛今日没有喝什么酒,他甚至东西都没有吃多少。 默默的躲开了其他的土官,带着身边的土兵们回到了自己的营寨内。 着人送来几个肉粽,芩猛默默的在军帐里吃着已经冷掉的肉粽。 “你们都退下罢!某想清静清静。” 芩猛现在不想见任何人,甚至让营帐外的土兵也退开了去。 营帐内的几个土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芩猛的眼神只能把话咽回去。 和其他地方不同,桂西那如同枕头一般的粽子几乎一年四季都能够吃到。 贫家吃白粽,略微富裕的便吃板栗、红豆馅儿的。 也只有芩猛这样的土官头人,才能吃上肉粽子。 北地过年吃饺子,而桂西过年则吃粽子。 包下的大粽子里面,是整条的肥肉。 大火干柴上锅煮了一夜,粽内的肥肉早已化油浸透整个粽子。 如今还带着余温,用刀子细细的切开来芩猛捻起一块塞到了嘴里。 突然间,他感觉自己的颈项微微一凉。 猛的便见芩猛瞳孔一缩,他不仅感到了那丝丝的冰凉。 还嗅到了一丝不同的味道,那是擦在刀上远从草原更北边传来的一种油。 这种油被专门用在养护宝刀上,一般人根本就用不起。 “芩大人,实在对不住!某只是想跟您好好的聊两句。” 芩猛没有说话,他甚至连动都不敢动。 便听得背后传来了一缕风声,随即一个略显肥胖的身影从他的身后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人看起来四十有余五十不足,一缕长髯飘飘端的是好相貌、好风仪。 只是身形略显肥胖,不过这也无声的彰显出他的气度与富足。 “自我介绍一下,老夫段存东。” 这自称叫段存东的来人微微一笑,便见得几道黑色的身影从帐幕后闪身而出。 其中一人抬过来一张椅子摆在了桌子对面,段存东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绿林的兄弟抬爱,赠老夫一个‘铁索横江’的名号。” 说着,段存东微微一笑望着芩猛轻声道:“如今忝为白莲李教主门下,西南主使。” 白莲?!芩猛先是一愣,随即瞳孔不由得一下子缩了起来。 他当然是知道白莲的,白莲的人不是没有考虑过到桂西发展。 只是桂西这地儿做主的基本都是各村寨的道公们,你这和他们抢生意岂能不遭抵制?! 况且白莲还是造反的,人家刚不过你能上告官府啊! 于是试探了几次后白莲很干脆的放弃了桂西,老老实实的滚蛋出去。 “段主使前来,不知有何见教?!” 被人用刀抵着颈项,芩猛自然脸色是非常的不好看。 但这会儿他也判断出来了,这段存东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要杀他的话,刚才一刀下来就啥都搞定了。 他也自问没啥能让人看上,还需要逼问索求的宝贝。 所以很快的冷静下来,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若有需要芩某帮手,自当尽力!” “不不不……芩大人误会了!” 这段存东微微一笑,伸手拿起刀“咔嗒~咔嗒~”的给芩猛切开了粽子。 “老夫来寻芩大人……是谈合作的。” 说着,段存东一摆手芩猛便感觉自己颈项间那冰冷缓缓撤去。 “事急从权,多有得罪!还望芩大人海涵。” 芩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双目一凝:“段主使就不怕某叫人么?!” 这话说的段存东“噗哧~”一笑,把桌面上的粽子向芩猛推了一把。 “在您身后的兄弟,可还没站出来呢!” 芩猛的脸色一黑,顿时知道自己出丑了。 人家这就明显是不怕自己喊叫,或者说他们断定自己不会喊人。 “怎么合作?!造反么?!某可不觉着,白莲能助某造反!” 芩猛冷笑了一声,抱着胳膊道:“芩某如今,好歹能活。” 段存东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一抬手。 便见得一汉子拉开了身侧的背囊,拿出一只银酒壶来。 且配有两个银杯子,摆开倒上了酒。 “黔州土司兵马汇聚桂西,您可知所为何事?!” 芩猛楞了一下,撇嘴道:“芩某当然知道!一则为收我桂西诸家兵马,二则为滇南战事。” 说到这里,芩猛心里不由得叹气。 看来芩家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以后那种作威作福土皇帝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滇南土司、土官起兵,恐怕一时半会儿国朝是灭不下来的。” 段存东笑吟吟的望着芩猛,轻声道:“安南、东吁已秘结滇南兵马,不仅出兵刃铠甲还出象兵五百!” 芩猛听得这话直接长大了嘴巴,脸上流露出不敢置信。 “这……你这哪儿来的消息?!安南、东吁怎敢?!……” “哈哈哈哈……”段存东长笑一声,站了起来。 背着手走到了前方,然后转过身来眯着眼睛悠悠的道:“我家教主,如今便在滇南!” “且,前些时日滇南暴雨成灾!诸家土司起兵后,更无赈灾之举……” 说到这里,段存东顿了顿道:“我家教主,已收拢灾民十万有余了!” 十……十万?!再加上安南、东吁两西南边陲强国的介入,滇南情况可想而知啊! 但芩猛自问已非吴下阿蒙了,他很是谨慎的对着段存东道。 “某怎知段主使所言非虚?!” 段存东微微一笑,对着芩猛轻声道:“今日,在玉螭虎身边那妖娆黔州女子您可曾留意?!” 怎么会没留意?!芩猛简直是太留意了! 留意到哪怕是现在,他依然脑子里不断闪过那道妖娆的身姿。 “她叫米鲁,便是之前黔州造反的那位。”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芩猛眼皮子抽搐了几下,卧槽尼玛!居然是如此妖娆的女子?! 难怪黔州那几个老东西,为了她打生打死的。 但话说回来,这女子是真有本事啊!直接弄死了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 一度桂西这边的毛锐都要集结兵马,严防死守并准备到黔州平乱了。 至少他芩猛自问没有这个本事,甚至可以说是拍马难及。 “此番黔州出兵,她是统兵之人。” 段存东说着,顿了顿微笑着道:“而她……也是我等合作者!” 芩猛这回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了,说实话哪怕是想起那道妖娆的身姿他都浑身发热。 脑海里闪过那双美眸,更是让他心跳不住的加快。 “芩大人若是不信,可让人随我兄弟到营寨外间。” 段存东微微一笑,轻声道:“米鲁车驾就在寨外,我兄弟发出信号她自会前来。” 芩猛闻言不由得心跳的更快了,几乎是竭尽了全力压住心中的狂喜。 他才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如何让她进来?!” “米鲁可来,但需车驾入内、旁人不得见她。” 段存东微微一笑,站起来轻声道:“芩大人,可莫让佳人等的太久了……” 芩猛站了起来,走到了营帐边上掀开来。 营帐外的土兵早被他自己挥退了,芩猛低声喝道:“来人!” 不远处的几个土兵听得他的声音赶紧跑来,见得芩猛身边有陌生人不由得一愣。 手按刀柄便要抽刀,却被芩猛喝住了:“此为某的客人,不可无礼!” 几个土兵闻言这才悻悻松了手,接着芩猛便吩咐他们随着人去寨外迎接车驾。 而且让车驾直接来他的营帐,周边的人都退下不得打搅。 土兵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头人这么吩咐了自然只能这么干了。 芩猛这次带来的人不多,只是寨子里精锐的三百土兵。 这也是他根本就不敢发作的原因,就这么丁点儿人马能干嘛?! 扑上去给人塞牙缝都不够的,哪怕他整个寨子也不过是二千余人。 能凑出三百土兵,那都是他足够穷兵黩武了。 吩咐完毕后,芩猛便回到了帐篷中与段存东坐下不再言语。 其实他心里跟猫挠似的,总是不住的闪过那道身姿。 没有让他等多久,只是大约半盏茶的功夫便听得马车隆隆驶入的声音。 芩猛本能的站起来想要走出去,但却又坐下来了。 段存东倒是站在了营帐门前,微微躬身侯着。 “呼啦~”一声,营帐的门帘被掀开来。 却见一穿着厚厚的黑纱幕篱,将对方的整个人都笼罩住看不出身形。 随着这个身影缓缓的走入了营帐内,芩猛亦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门帘被缓缓放下后,这身影才掀开了自己的幕篱! 果然……是她! 芩猛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猛的整个人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着。 “芩大人,方才与妾身是见过的呢。” 米鲁嫣然一笑,芩猛感觉自己的心都被这笑给捏住了。 整个人变得傻呵呵的,双目中烧起一丝丝从心底里燃起的本能之火。 “米鲁?!果然是米鲁!” 段存东亲自搬过一张椅子,摆在了桌子前。 米鲁那妖娆的身姿轻盈而行,没一会儿便坐在了椅子上。 芩猛这才缓缓的坐下,不断的深呼吸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些。 “合作可以!米鲁……得留下来陪某!!” 然而,芩猛却按耐不住死死的盯着米鲁近乎有些妖艳的面庞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段存东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双目微微眯起:“您……再说一遍?!” 却见段存东身边的那几个黑衣汉子默默的摸向了刀柄,芩猛似乎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 但他却似乎不打算退步,咬着牙狠声道:“某要她!!” 第六百三十六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拾玖) “咯咯咯……” 米鲁在此时却笑开了,她这一笑顿时让这帐内剑拔弩张的火药味被冲淡了几分。 却见她眨巴着那双媚眼,望着芩猛轻启朱唇。 “妾身虽不才,却也是一万三千黔州土兵之领!” 说着,便见米鲁微笑着靠在椅子上:“一盏茶之内,若妾身未曾离开……” “你这帐外就会出现一万三千黔州军,并会有人上告小公爷你将妾身强掳回营……” 芩猛这脸色猛然就变了,双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 米鲁却站起来,一摆袖子转身便要走:“铁索横江段存东,您这回却是走眼了。” “怎生看上如此废物,他……能成甚大事?!” 段存东躬身叹气,作揖不语。 芩猛见米鲁竟喊他“废物”不由得面皮涨红,刚想张口说些什么。 便听得米鲁再次开口:“白莲还算可以,但若你们与这等废物合作……” “那妾身相助于白莲之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眼见得米鲁要走,芩猛“呼啦~”一下站起来声音中透着狠厉。 “怎的?!你想就如此走了么?!” 话音刚落,米鲁便转过身来。 随后笑眯眯的坐下摆手,让段存东亦坐下:“那……妾身在此呆上一盏茶的时间,如何?!” “妾身便与芩大人赌一把,若是妾身留在此地看看一盏茶后黔州一万三千兵马……” “是否会踏平你的营寨!” 米鲁那脸上依旧笑的如此妩媚,声音依旧是那么的轻柔。 “顺便看看,你掳走了小公爷身边的女人后……” “你那小小的村寨,能否挡住一万三千兵马、又有谁肯为你这村寨站台!” 芩猛的脸色“刷~”的就白了,却见米鲁伸手到袖子里摸出一个盒子摆在了桌子上。 米鲁没有说话,只是将盒子打开来抽出里面的三样物件儿摆在了桌子上。 金牌、银印、铜章,这是官授而且是一套的! 调兵金牌乃虎头鎏金牌子,为调遣军伍之信物。 银印是官授身份印,铜章则是签发文书要加盖的印章。 芩猛这下是彻底不说话了,只是额头上的冷汗不断的冒出顺着脸颊滴下。 如此齐全的三样连他都没有,他有的仅仅是一枚铜章罢了。 米鲁当然敢拿出来,她甚至不怕芩猛抢夺。 芩猛即便是拿了这印绶又能如何?! 指挥黔州兵马?!一个桂西三百兵马的小小土官,拿着印绶就想指挥黔州万余大军?! 且米鲁说的清楚,她进来前就下令了。 如果盏茶时间她没有出去的话,黔州兵马就会直接进攻此处! 将那些兵马骗来杀掉?!开玩笑,三百人得如何保证不走漏一丝风声的杀掉一万三千兵马?! “要赌么?!” 芩猛不说话了,一股寒意从他的心头升起。 曾经他还觉着自己算是个头面人物,意气风发天下大可去得。 然而井底之蛙的他,如今总算是真正的看到了天下英才。 只是这种巨大的差距不是让他自惭形秽,而是让他心生嫉恨! 这股嫉恨之火熊熊燃烧,若我芩猛生于你们之世家必然比你们更强! 见之他人长处心生向往并暗自努力,不甘居于人后自强不息。 这是一种很高级的情绪,一般人艳羡一番多数抛之脑后便罢。 但还有一部分人,他们更多会产生的只是嫉恨、是愤怒、是不甘……最终化做刻骨的憎恶。 因为别人的优秀衬托出的,只是他们的无能。 极少人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所以他们会下意识的忽略自己不够优秀这件事情。 而另一部分人,则需要找一个借口安慰自己。 不是我无能,是他家世好、是他机遇好、是他运气好……等等借口。 甚至不惜发动攻击、诋毁、诽谤、谣传……等手段,盼着比他们优秀者倒霉、栽跟头。 任何比他们更好、更强的人出现,都会引起他们深深的憎恶。 然而同时他们又明里暗里鄙夷那些或是物质生活、或是知识储备,不如他们的人。 陈神义是这样的人,现在的芩猛亦是这样的人。 “是某失礼了,还望大人海涵!” 芩猛终究是站起来,走到了桌边上对着米鲁抱拳低头。 米鲁却笑吟吟的站起来,便起身往外走:“道歉就不必了,妾身亦不会与蝼蚁计较什么。” 低着头的芩猛脸色铁青,但却一言不发。 “还请留步!”却见那段存东快步走了上去,躬身作揖:“在下觉着,芩大人还是可以合作的。” 然而这句话却没有让米鲁停下脚步,她依旧向前走着。 只是轻飘飘的抛下一句话:“您既信他,做便是了。” “若成,合作再谈。若败,则与妾身无关。” 说着,米鲁已经戴上了幕篱。 她身边跟着进来的侍女则是拉开了帐幕,营帐外间停止马车。 直接登车后,马车缓缓的离开了这处营地。 芩猛望着米鲁的背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怨毒、一丝的阴狠。 “这是米鲁,能杀了黔州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 段存东悠悠的开口,轻声道:“甚至杀了镇守太监,可谓是以一己之力搅动黔州风云的女人!” “芩大人,做人最好拎得起什么人是自己招惹得起的。” 芩猛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那望向了段存东的眼神亦带着一丝的阴狠。 “您别这么看着我,至少您现在招惹不起她。” 段存东说着,微微一笑:“但……很快的您将有一个与她平起平坐,甚至比她更强的机会!” 他的这话一下子让芩猛双眼精光四溢,却见他快步走回到了段存东身边。 然后肃然的一个抱拳:“还请段主使教我!!” 芩猛虽然年轻,但毕竟是跟着他的死鬼土官老爹见过些许世面的。 即便是有些蠢好歹也比一般村寨的乡民,见的多、想的多。 稍微一琢磨他就明白了,段存东这样身手的人要杀他完全可以无声无息。 而段存东能够让米鲁这样到自己的营帐里,还给自己展示了金牌银印铜章。 这说明人家老段的活动能力的确强大,亦是从侧面说明了人家的本事不差。 米鲁瞧不上他芩猛,哪怕是心里业火滔天他也只能忍下。 一个三百土兵的桂西土官,甚至在桂西他能不能排进前十的土官都不好说。 米鲁人家是什么身份?! 她现在手上掌握的是包括了黔州四大土司在内,整个黔州土司共计一万三千人的兵马! 别说他芩猛了,就算是莫继恒来了也不敢在米鲁面前拿大。 莫继恒算是桂西土官们的头面人物,但他手上也就不足四千狼兵。 “安南秘使已经抵达滇南,会同东吁秘使后将会出兵呼应相助!” 却见段存东淡淡一笑,道:“滇南局势大变,于是黔州一万三千土兵将会疾驰往滇南去!” 芩猛听得这话瞳孔不由得一下子缩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 “你的意思是……” 段存东望了芩猛一眼,淡淡的道:“不瞒您说,我白莲已经在桂西潜伏了五千好手!” “但各家卫所、桂西的诸家头人,还得有人去联络一并动手!” 顿了顿,他才微笑的看着芩猛道:“若是玉螭虎死在了桂西,滇南暂时则再无支援!” “米鲁答应的,就是一旦玉螭虎死……” “她则率黔州各土司兵马,一并支持我等起兵!并攻下滇南,共分之!” 芩猛听得这话,不由得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段存东则是继续道:“到时候你我双方可一并合作,我白莲将助芩大人称霸桂西!” 不得不说,段存东的话非常的有吸引力。 尤其是对于现在嫉火烧心的芩猛来说,但他还是极为谨慎的望着段存东。 “某如何知道,段主使所言非虚?!” 似乎对此问早有准备,段存东微微一笑:“明日既见分晓!” “明晚,你可以带人随我到一处庄子!也好让芩大人见识见识,我白莲好手!” 说着,段存东微微一个抱拳。 “不必相送,明晚再来拜访!” 芩猛这个时候豁然起身,死死的盯着段存东低声道:“你就不怕某向那位小公爷密报此事?!” 一边说着,芩猛一边死死的盯着段存东。 而后者哈哈一笑:“您如何说?!白莲之人勾结米鲁,意图杀他?!” 芩猛楞了一下,段存东则是一脸笑意。 “米鲁即将离开桂西,如何杀他?!又怎么勾结我白莲?!” 段存东的话叫芩猛脸色一白,而老段则是自顾自的继续道。 “您不觉得奇怪,今日您在宴席上见过米鲁我都能知道吗?!” 芩猛的脸色更加惨白了,段存东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 对着芩猛微微一个抱拳:“好了,若您要密报于那位小公爷……请自便就是。” 说完,直接向着他的帐幕后面走去。 芩猛艰难的想要回头,但却传来了段存东那幽幽的声音。 “您……还是不要回头的好,继续吃您的粽子吧!都要凉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 次日,芩猛果然接到了来自于小公爷的命令。 所有的桂西土官们,全部需到他的营寨内开会。 踏入营寨并进入了会议营帐后,他便很快的发现了不对。 他的位置被安排到了右侧座位的倒数第四位,再对比一下莫继恒在右侧最上的位置。 他很清楚,这是把他的地位定在了桂西土官最低的位置。 因为愤怒,芩猛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着。 但他很快的便将注意力转移开来,因为米鲁来了。 而且米鲁的位置被安排到了左侧最上首,她的对面就是莫继恒。 这么安排之下明眼人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次的会议是黔州、桂西两方一起开会。 “将军到!起立!!” 众人陆陆续续的抵达,当座位坐满没有多久便传来了一声呼喝。 所有人顿时“哗啦~”的站了起来,便见得几位身着火红色铠甲的武装婢女率先进来。 随后便是那位俊俏的甚至让女子都心生嫉意的玉螭虎,缓步踏入这会议室中。 “且坐下吧!”这位玉螭虎笑容极为温润,但在芩猛看来这却极度虚伪。 只是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坐在了椅子上。 即便是莫继恒、黔州四大土司家这样的,亦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芩猛微微低头,将身子往后靠。 那心中一团团的恨意更盛了! 越是看着这该死的漂亮少年意气风发,他就越是愤怒、越是嫉恨、越是憎恶。 这漂亮少年的那张脸似乎就是在对自己嘲讽,那笑容就是虚伪的让他恶心。 凭什么!不过是靠着世家、有些许运气罢了! 若我芩猛生于他之家世,又怎会差于他?!他就是占了家世便宜而已! 芩猛做此想却不敢抬头,他生怕会耐不住心头怒火被人看出端倪来。 “今日召集诸位前来,是要与诸位商讨些许整兵事宜。” 芩猛偷偷用余光望去,却见玉螭虎的眼神仅仅是扫过莫继恒、米鲁二人。 而坐于最末端的他…… 玉螭虎似乎根本就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种无视更是让芩猛心头,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似的。 一种让他几乎要冲上去动手的耻辱感,烧的他浑身颤抖。 “本将接到消息,滇南逆匪已然开始强攻春城!” 小公爷的这句话,让芩猛心头猛的一震! 而接下来的话,便直接让芩猛的心头一下子火热的要烧起来了。 “因事态紧急,黔州各部先行出发驰援滇南!桂西各部立即整顿兵马,随后由本将亲自带领出发!” 芩猛那心头几乎就要跳出来了,这岂非说明段存东所言非虚耶?! 小公爷似乎一无所觉,自顾自的开始下令。 “黔州方面,由米鲁替本将领兵前往!桂西方面……则由莫继恒负责领兵!” 这个话一说芩猛赶紧低下头,常常的吁出一口气。 机会!这就是机会!! 芩猛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着,他拼死的捏住自己的大腿好让自己不叫出声来。 段存东所言非虚啊!此乃我芩猛称霸桂西之大好机会啊!! 亦是这一瞬间,芩猛突然觉着自己的脑子开窍了。 飞速运转中他很快的判断出来,为何段存东会选择自己而不是莫继恒。 莫家现在已经是桂西第一大土官家族了,即便是失去了统兵权、土地他们家的权势亦不会削弱太多。 所以莫继恒几乎不可能,会跟白莲混在一起。 毕竟万一事发,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莫家吃过这个亏,若非上次运气好只是被迫迁徙的话。 莫家现在都不存在了。 芩猛则不同,从地位看芩猛只是桂西敬陪末座的小土官而已。 但算实力的话,三百狼兵也算是一号人物。 毕竟哪怕是莫家,手上也不过是三千余狼兵。 这与黔州是完全不一样的,芩猛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同时他也是最不希望被收缴兵权、土地的,他的诉求可比莫继恒更加的强烈。 而且跟芩猛这边合作还可以避免一个问题,莫家实力很强、号召力很高是没错。 但这也很容易尾大不掉,甚至可能反手就把白莲给黑吃黑了。 他们在桂西的实力太强了,白莲完全处于弱势。 与芩猛合作则是没有这个问题,他们即便是扶持起芩猛来又如何?! 芩猛在桂西根基太浅,又有莫家、黄家等诸家土官们虎视眈眈。 他唯一能相信、能够抱紧的,就是白莲的大腿。 这对于白莲来说是有利的,比跟莫继恒合作要放心多了。 心绪纷乱中芩猛没再留意小公爷讲的是什么,晕晕乎乎的等着会议结束。 怀揣着心事也没有留下来参加宴席,甚至都没有跟桂西的土官们打招呼。 便径自离开了此处营寨,带着几个亲信很快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寨中。 心思乱糟糟的芩猛再次支开了亲信,看了看天色才晌午。 他平生第一次希望天赶紧黑下来,因为段存东说他们今晚会再来。 然而现在才晌午,要到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芩大人回来的很快啊……” 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却让芩猛几乎要叫出声来。 转过头望去,便见得段存东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再次来到了营帐中。 却见段存东依旧带着他的那几个手下,只是这次他们换上了土兵的衣裳。 那几个汉子熟门熟路的将椅子摆在了桌前,恭敬的站在段存东的身后。 “如何,今日可曾听到了消息了?!” 段存东的一句话,让芩猛激动的站了起来:“那小东西果然召集某商议去了!” 芩猛说着,眼中流露出了丝丝的癫狂。 “段主使,你说你们白莲在此有数千好手可是真的?!” 段存东双手并拢,微微一笑:“自然是真的!” 芩猛激动的站起来,走到了段存东面前:“可否让芩某一见?!” “现在不成,我们毕竟需要藏匿不可张扬。” 却见段存东笑了笑,轻声道:“而且去的时候,需要蒙眼、乘我等的车马才行。” 若是之前芩猛未必就会答应,但现在他却觉着这属正常。 毕竟白莲是搞造反的,而且是职业造反多年呐! 要他们连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了的话,芩猛倒是该怀疑自己遇到的是不是白莲了。 连自己都能够看出他们的问题来,他们还怎么藏到现在没被国朝清剿干净?! “傍晚的时候,段某可与芩大人一并前往。” 却见段存东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等还有两日时间,可说服其他桂西土官加入我等。” 芩猛随着段存东的话语开始若有所思,到底谁可能会加入自己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莫家肯定第一个被排除在外的,他们家太强了。 若是真的加入进来的话,最先被替代掉的就是他芩猛的作用。 或者说降低他芩猛的作用,首先需要找会支持他芩猛的。 然后再找其他的几个大家族,桂西这边好几个大家族虽然实力不及莫家。 但手上亦是由二三千狼兵的,拉出来算的上是一方大豪。 “米鲁何时出发?!” 芩猛转过头望着段存东问了一句,后者不由得一愣:“你不是去一并参会了么?!” 这话说的芩猛面皮涨红,当时小公爷说要派出黔州兵马后他就没心思听下去了。 “后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 段存东笑了笑没有追问此事,只是道:“段某建议,明日芩大人可与少部分头人联络一番。” 芩猛点头,然后拉着段存东便开始筹谋此事。 哪个头人是什么脾性、是否有与自己合谋的可能,芩猛都说了一遍。 甚至他所查探到那些头人的一些私密之事,都事无巨细的全说了一遍。 段存东听的是两眼放光,不断的低头沉思。 偶尔又会问出一些细节,芩猛则几乎都做出解答。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居然时间过的飞快,傍晚时分匆匆的吃过晚餐。 芩猛便带着几个亲信离开了营寨,营寨外面段存东的人打了一个呼哨便驶来了三辆马车。 说了一声得罪,便为芩猛蒙上了眼睛。 段存东则是在马车上陪坐,隆隆的马车很快的开始晃动了起来。 芩猛呼出一口气,按奈下激动的心情等着看段存东说的精锐人手。 其实现在他对于段存东的话已经信了九分,这一分则是要看这些人手是不是真的精锐。 虽然段存东带来找他的那些人,可都算是真正的好手。 马车隆隆隆的大概驶出了有半个时辰左右,才缓缓的停住了。 芩猛的眼罩被掀开,那马车的门“吧嗒~”一声被打开。 段存东笑着先下了马车,随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芩猛走下马车来,眼见此处乃是在一庄子之内。 四周围都站满了一个个膘肥体壮的汉子,他们双目炯炯却看不清相貌。 就芩猛目光所及,这至少就有三五百人之多。 “哒哒哒……”的马蹄声中,马车缓缓的离开。 芩猛转过头去,便见得身后亦是站着一大群人。 尽管四周围都点燃着火把、灯笼,但这些人似乎习惯性的将自己藏于黑暗中。 第六百三十八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壹) 在幽幽的火光之下,隐约可见一条条的汉子默然矗立在这庄子内的空地上。 火光之下,远远的还可以看到远处兵器架上摆放着的长枪、朴刀。 芩猛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些汉子的沉默让他竟然心底生出丝丝寒气。 他们无声,他们无言。 但便是这无声无言之下那股如山岳横立下的压迫感,让芩猛几乎要喘过不气来。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芩猛哪怕是再菜,好歹也是在桂西没啥杀伐的主儿。 这些个汉子炯炯双目、壮硕身躯,那些演武场上寒光闪闪又多有使用痕迹的兵刃。 全都无声的说明了他们的强横,这甚至都不必过手就能瞧得出来。 芩猛扫了一眼后便知道,这些汉子可比自己手下的狼兵精锐多了。 甚至比莫继恒、桂西卫所的很多兵卒,都强横多了。 可惜的是芩猛不是莫继恒,若他是莫继恒这等出过桂西、见识过九边兵的就会知道。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好手”,这分明就是军中精锐! 只有军中精锐,才会有此等气魄、此等迫人之感。 如果芩猛如小公爷一般来自于后世,便会知道这里其实蕴含的是两个字: 纪律。 能够拥有这种纪律性的,只有最为精锐的军伍。 什么江湖好手?!根本就不可能的。 甚至在历史上的大明能够达到如此纪律性的军伍,都没有多少。 便是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能不能达到如此的纪律性都是两说。 “真猛士也!!” 芩猛只能是呼出一口气,对着段存东点了点头。 段存东矜持了笑了小,轻声道:“如此庄子,我白莲尚有好几处。” 具体几处段存东没有说,更没有要带芩猛去看的意思。 但看到这处庄子内的“好手”,已经够让芩猛震撼的了。 “段主使打算如何做?!” 段存东微微一笑,随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明日芩猛可以先召集几个本来就有所不满,只是碍于实力只好隐忍的头人一并吃酒。 言语间先试探一番,若是他们愿意则段存东现身相见。 如果他们不信可以领他们到这处庄子看看白莲的实力,大家先结盟立誓。 先达成几个人的联盟,然后再让他们联络其他人。 “最迟,三日内发动!” 段存东望着芩猛,沉声道:“此事不可拖延,迟则生变!” 确定了一些细节后,段存东便将芩猛送了回去。 “芩大人,若是此番事成……” 在营寨门前将芩猛放下马车的时候,段存东说了这么一句话:“未必就不能让米鲁高看一眼!” 这一句话说的芩猛心头一片火热,甚至激动的都有些哆嗦了。 米鲁如今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心头的梦魇,芩猛自己都有些说不清楚对米鲁的感觉。 那妖娆的身姿、那媚惑的眼眸,只需从脑海中闪过芩猛都不由自主的心跳加速。 但她轻蔑的眼神、鄙夷的话语,又让芩猛想起便心火直烧。 某……会告诉你,芩某亦非常人!不比那该死的漂亮小白脸差!! 芩猛能招来的人其实也就那么几个,好在那位小公爷似乎忙于黔州土兵开拔事宜。 倒是也没有注意到他,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入人家的眼中。 斟酌了一番后,芩猛很快的便联络上了三个头人。 鬼鬼祟祟的在他的营寨内集合,更是趁夜离开了营寨带着他们。 乘坐着几辆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中。 亦是当夜,这些土司们的亲信开始往好几处桂西土官头人们所在的营寨行去。 那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土兵们,则是被头人们要求把藤甲、铠甲和刀枪都备齐。 这让他们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开拔的是黔州的那些土兵么…… 黔州土司的兵马整备完毕,践行誓师大会上一切都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芩猛混在了人群中,他站的位置太靠后甚至都没有资格让站在高台上的米鲁看到。 军旗猎猎,黔州的土司们在高台下挤眉弄眼。 他们麾下的土兵们更是不堪,不少人在队伍里嘻嘻哈哈的笑闹。 要么就站的歪歪斜斜,芩猛目不斜视却心道这些个黔州土兵也就占一个人多。 若是真打起来,跟桂西的狼兵没法比。 米鲁现在倒是换了一身的铠甲,样式极为漂亮。 这是她从京师出来前,小公爷着人为她打造的。 一直以来她都没机会穿,也没舍得穿。 今日拿出来,果然惊艳全场。 “为国除贼!!” 芩猛没太放心思在高台上,他现在脑子里不断的闪过一个个的桂西头人。 究竟有谁适合接触,谁又暂时不能告知。 高台上的米鲁则是在黔州土司们的簇拥之下,开始从高台上走下来。 然后骑上了战马,隆隆的打马离开了桂西他们所在的营寨。 他们撤离了,桂西一部分的头人们则是进驻这部分营寨。 “现在有多少人了?!” 在黔州的土兵们离开后,段存东鬼魅一般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芩猛的营寨内。 只是这一回,他的营寨内多了好些头人。 仔细一看几乎都是桂西中小部族的头人,他们多则千余狼兵。 少亦有三五百人,虽然是不及莫家这等大豪。 但在桂西,也能算得上是一方人物。 “诸位想必也知道了,那些黔州土兵一走则这位小公爷便要开始整顿桂西了……” 坐在上首的芩猛看着下面两侧排坐着的头人们,顿感意气风发! 大有“彼可取而代之”的感觉,但他也很清楚。 这些个头人们之所以现在愿意坐在这里,让他坐在上首不是因为他有多厚的实力。 是因为坐在他身边的段存东,展现出来的白莲的实力。 “莫说些许废话!我等时代祖辈都在是头人,这便要收了我等狼兵寨民?!谁肯就范?!” 一名头人双目赤红,猛的跳了出来。 便见他盯着段存东,沉声道:“段主使,你可敢肯定我等杀了那小白脸黔州就能起兵呼应?!” 其他的土司们亦是死死的盯着段存东,他们要确认的就是这件事情。 这可是造反啊,不是闹着玩儿。 桂西说起来造反过的也不是没有,可造反失败的后果大家都知道。 说不准就得被灭门了,这份风险可是实实在在的。 “不止是黔州!安南的兵马已至滇南边境,还有东吁秘遣八百象兵已抵!” 段存东哈哈一笑,站起来背着手道:“届时,西南可连成一片!” “只要我等团结一致,明国只能是徒呼奈何!” 一名头人似乎有些不同意,冷哼了一声道:“段主使可是欺某无甚见识?!” “粤北、黔州两地,有国防军数万人在呢!他们如何肯善罢甘休?!” 其余的头人没有说话,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只是望着段存东,看他如何说。 “粤北兵马动弹不得,若是我等得手黔州方面恐怕先得担心自己如何守住黔州罢?!” 段存东笑眯眯的望着这些个头人们,轻声道。 “没了黔州,粤北一家独木难支!如何敢轻易进兵?!” 这些土官们闻言不由得点头,却是这个理儿。 “若是明国调兵前来,哪怕是从金陵等地调兵亦至少筹备半年!” “半年,足以让我等拿下桂西、黔州!并西南全境了!” 段存东说着,两眼放光低声喝道:“届时,莫说是西南甚至天下也并非不能问鼎一番!” 不得不说段存东的这个饼画的非常大,若是没有支撑的话他们还真就不信了。 可白莲确实有好几次声势浩大的造反,哪怕他们在西南也是听过的。 滇南的事情他们知道的不多,那些小公爷言语之间也稍微透露出来似乎真有安南、东吁牵涉其中。 这就让他们想法多了起来。 “段主使,便是你手上的数千人、我等手上的数千人加起来也不过万余人马而已。” 又有头人开口了:“便是杀了那小白脸,兵力也不足啊!” 段存东嘿嘿一笑,望着他们低声道:“那些卫所呢?!” “诸位别告诉我,尔等与他们平日里没有往来、无甚联系。” 当然有联系的,好几个头人目光闪烁。 “诸位可先列下名单,那些卫所可能与我等一并举事!” 段存东嘿嘿一笑,轻声道:“一旦杀了那小白脸,便立即出兵联络之!” “他们还有铠甲兵刃,更能助力我等!” 这么一说,顿时这些个头人们恍然大悟。 大明在桂西的卫所可是有不少,可这些卫所腚眼儿干净的却没几个。 不少勾连了当地土官们,一并侵占官、屯二田。 军械倒卖也没少干,有时为了应付兵部查验还需请土官们调来狼兵充数。 否则兵员缺额太大了,兵部问责亦是一桩麻烦。 “若是如此……” 一名头人沉吟了会儿,站起来望着段存东低声道:“某与好几位千户都有联系……” “唔……某亦与几个卫所百户关系不错,当可联系一番。” 那说话的头人顿了顿,嘿嘿的冷笑着道:“那几位早对这小白脸虎视眈眈了!” “谁说不是呢!这小白脸不止是要收拾咱们,还要整顿卫所的。” 芩猛撇了撇嘴,低声哼哼道:“那些卫所腚眼儿可有干净的?!” 没有,一查一个准儿。 查哪个死哪个,绝对是没跑的。 最低都是兵员缺额,严重的甚至有侵吞官屯二田、倒卖军械的。 他们哪里经得住查?!现在恐怕最慌的是他们才对。 毕竟他们这些土官顶多是侵占了些许官田,退还便是了。 只是被收走了狼兵、寨民,这让他们一下子从世袭土皇帝的位置上跌落下去。 这肯定没法接受,但好歹还是会许他们些许好处。 黔州那票人当时是没辙了,粤北数万国防军杀入黔州。 那点儿土兵根本就不够看,硬要跟人刚就是找死。 他们现在可不一样啊,粤北的国防军一部分分流驻守在了黔州。 还得防备滇南,桂西这边的黔州土兵又往滇南支援去了。 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好了!莫说这些有的没的,先将名单登记一番、写好书信。” 段存东笑眯眯的对着土官们,轻声道:“今夜便派人疾驰前往!” “事成后,莫家等人若是肯共举大义自是欢迎!若是他们执迷不悟……” 这些土司们“桀桀桀……”的笑开了,手上一万多人呢! 其他土官也不是大明的死忠,都是墙头草。 自己这方更强,他们自然是倒向自己的。 敢死撑的估计也就布政使司那帮人,再加上卫所…… 咋地都好几万人了,便是粤北、黔州要来也得掂量一二。 “尽量联络靠得住的好手,明晚……动手!!” 事情都查探清楚了,那位小白脸现在身边就不足二百护卫。 且还有数十人是武装婢女,就这么点儿人他们动作只需快点儿就能吞下。 一股暗涌在这桂西布政使司衙门所在的城外,缓缓的聚起。 “还请将军务必暂避!!” 莫继恒毕竟是这桂西的地头蛇,芩猛毕竟太嫩了啊! 小公爷感慨的望着跪倒在面前的莫继恒,轻叹道:“且起来罢……” 匍匐在地上的莫继恒不敢抬头,只是沉声道:“此事甚至有白莲之人掺和其中!” “他们已聚兵马过万,更秘连多家卫所一并动手!您……万万不可犯险啊!!” 唔……老莫是个好同志,得了信儿便急急忙忙的来给自己报告了。 小公爷笑吟吟的站起来,亲自将莫继恒扶起:“莫公不要召集,小事尔。” 莫继恒几乎就要哭出来了,这特么是上万兵马啊! 我的小祖宗啊,便是我莫继恒手上的人马亦不足四千。 布政使司里的那些人能用么?! 即便是我老莫豁出去面子,估计能动用的兵马也就五千有余。 剩余的肯定都要观望,您现在身边就这么不到两百人…… “莫公少安毋躁,今夜看戏便是了……” 小公爷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微笑着道:“莫公且派人回去说一声,今夜与我饮酒迟些回去。” 第六百三十九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贰) 莫继恒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个哆嗦,愣愣的看着小公爷。 却见这俊俏的让女子都自愧的小公爷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了座位上。 “让你的人,无论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假作不知。” 如果说连这话都理解不了的话,那莫继恒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小公爷方才的做派就已经让莫继恒觉着不对了,但他还以为是少年人的自傲。 但接着的这句“听到什么、见到什么都假作不知”,瞬间他就明白了。 那些自以为在算计人家的蠢物们,实际上是在人家的算计中。 “一会儿莫公可以邀一些桂西贤德,一并到此饮酒看戏……” 便是在莫继恒发愣的时候,小公爷的声音幽幽的传来:“都是国朝忠臣,大家理应亲近啊!” 莫继恒听得这话先是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其次便是感激的对着小公爷再次拜下。 很显然,这次能来“看戏”的是看的杀鸡戏。 那些人是被摆上台的鸡,杀给他们这些猴子看的。 如此手法如何能不让莫继恒心惊胆战,汗毛竖起?! 而感激,则是因着小公爷把让谁来这个权利给了他。 这相当于是对他前来报信的回报,或者说是赏赐。 很显然这些人早入了小公爷的瓮中,而一旦杀伐起…… 在莫继恒看来必然是血流成河,他们这些战战兢兢的猴子到时候如何选择?! 低头靠向国朝,这是土官们必然做出的选择。 但回过头来说,这里面也得有个地位高低啊。 能够代替小公爷发声请他们来杀鸡儆猴的,莫继恒自然是地位比他们高了一截。 “且唤他们来便是。” 小公爷淡淡的道:“不要说是我叫的,便说是你想让他们一并来此饮酒。” 莫继恒听得这话心底里一凉,若是那些不来的…… 事后即便是不会立即被收拾掉,也肯定要被削弱甚至找借口嫩死的。 小公爷说着,缓缓的站起身轻声道。 “妙安姐姐,且准备酒宴。今夜……我们一并好好看场戏!” 这场戏的主角儿,如今正在紧张的准备着。 作为主角儿的芩猛,一想到自己的人生即将踏上一个崭新的舞台就激动不已。 看着那些个土官们在自己的营帐内,芩猛踌躇满志。 天色终于在芩猛的盼望中,渐渐的黑了下来。 芩猛迫切的看着那天色,为何他还不再沉点儿、再沉点儿! 出兵的时间定在了二更天,在一更的时候这些个土官们便抱拳离去。 出乎芩猛意料的,这回愿意随他一并起兵的土官们竟达到了六千余。 若是加上段存东那些白莲的人,这人数一下子就破万了啊! 破万人啊!想到自己能指挥万余人马,芩猛的那脸儿顿时跟灌满了尿的尿不湿似的…… 嗖嗖嗖的膨胀,目送着这些个土官们离开后。 芩猛一摆手便让自己的心腹们开始准备,同时站起来望向了身后的段存东。 “芩大人放心,都已经出发了!” 段存东当然知道芩猛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拱手道:“想必,已经到了地方了。” 芩猛狠狠的点了点头,一摆手便出了营帐。 “让他们把信使都派出去,那些个卫所也该动起来了!” 外面的狼兵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头人让集合他们就集合了。 让砍人他们就去砍人呗,反正听头人的就没错了。 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芩猛看着面前的三百狼兵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阿爸保佑!列祖列宗保佑!今日我芩猛便要为我芩家,挣下这百年基业!! “开拔!!” 一声令下,这些个狼兵们开始随着自己的小头领一并缓缓的出了营寨。 但这次行军却比较意外,因为不许打火把。 这让他们很多人直接抓瞎了,芩猛亦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但火把是绝对不能打的,于是只能是下令让他们各自拉着枪杆前行。 夜盲症的问题在狼兵之中更加的严重,他们的饮食来源更加的缺乏肉食。 这导致的是他们的夜盲症非常的严重,加上不打火把那几乎就是睁眼瞎。 事已至此芩猛即便是知道不妥,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走下去。 毕竟兵员都组织起来了,其他头人们都回去领人了。 自己这个时候哪里能打退堂鼓?! 好在他们的头领经常有肉吃,能够看着人和路。 跟着走总归是没有走丢的,稀稀疏疏的狼兵们晕头转向的跟着头领。 战战兢兢的顺着直道便往前走,这些个狼兵们虽然能够小团队配合作战。 但讲到纪律性那可就差多了,更别提行军的隐蔽了。 不过三百来人的狼兵,走的是稀里哗啦的一阵乱响。 芩猛一边涨红着脸气的直哆嗦,一边又不好说什么。 在段存东面前他不想失了颜面,于是只能是小声吩咐下去让狼兵们动静小点儿。 好在这里距离那位小公爷的营寨甚远,还不至于暴露出来。 渐渐的,一行人已经缓缓的靠近了营地。 远远的便在那营寨外约二十丈外蹲下,这是预订好的区域。 “段主使,您不是说您的人已经到了么?!” 看着四周围一片寂静,芩猛皱着眉头对着身边的段存东沉声道。 后者淡淡一笑,一摆手他身侧的一名黑衣人将手做了个陶笛状。 “咕咕咕~~”一阵枭鸟的叫声响起,芩猛便瞬间看到了周边缓缓的站起来了一个个的身影。 那些个狼兵们惊恐的瞪大了眼珠子,任谁突然间身边一下子冒出成群的人来都得吓一跳啊! “让崽子别乱动,自己人!!” 芩猛赶紧喊过来亲信,叫他们去安抚这些个狼兵。 别还没开始正式的攻打小公爷的营寨,他们自己人就厮杀起来了。 好在这些个狼兵们都被吓住了,毕竟他们笃信鬼神啊。 还以为这树林子里冒出了什么山精妖魔,要来取他们性命。 在芩猛的亲信们安抚之下,这些个狼兵总算是没有出现骚动。 “还请芩大人带路,其他各位大人可别和段某的人起冲突了……” 芩猛恍然,赶紧点了点头便留下亲信让他们配合段存东的人做事。 然后与段存东一并向着几个区域摸去,很快的他们便见到了好几个抵达的头人。 有些走错了路差点儿还跟段存东的人打起来,好在双方都比较克制。 只是对峙着,有了芩猛等人的到来才化解开。 队伍不断的聚集,未及三更天六千余狼兵、近五千白莲人马已经将这营寨团团围住。 “压近!” 为了方便互相指挥,芩猛让头人们都跟他在一起。 所有人统一下令,然后派遣各自的亲信回去传令。 这些个头人们一琢磨,这也没啥不好。 至少这保证了大家都能互相看到对方,可以看到没有跑嘛! “不要动静太大,互相保持距离!” 段存东吩咐了一声,这些头人们恍然! 立马又派出亲信下去传令,可毕竟这些个狼兵们的纪律真的不咋地。 走起来照样是“哗啦啦~”的一顿乱响,相较之下白莲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动静。 这让诸家头人们不由得脸稍稍发红,不过似乎这营寨并未被他们惊动。 缓缓靠近后,他们便听到了营寨内传来的歌声、乐曲声。 还有大声的谈笑、呼喝声,显然里面正在举办酒宴。 “今日莫继恒那老家伙来给这小白脸呵卵子来了,还带来一大批人。” 一个头人走到了芩猛身边,悄声道:“也来喊某,可某怎会给那小白脸呵卵子去!” “他们在此也好!正好把他们一并收拾了!” 芩猛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珠子气的发红! 敲里吗!这是没把我芩猛放在眼里啊,这事儿居然没有人来喊我! 好罢!好罢!你们正好一并做这刀下鬼,到了阴曹地府也好做个伴儿。 队伍缓缓的迫近了营寨,此时他们距离营寨已经不足十丈了! 甚至远远的可以看到寨墙上,那一个个穿着铠甲的身影。 只是火光昏暗,他们根本就看不清那寨墙上身影的面庞。 芩猛的心“扑通~扑通~”的开始狂跳,近了!近了! 十丈……八丈……五丈!! “张家玉螭虎逼人太甚,我等当为国朝除奸杀佞!!” 猛然间,便见得芩猛一跃而起怒目圆瞪高声怒吼:“随我杀!!” “杀!!” 那些个头人们顿时热血上涌,一个二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抽出刀来一挥而下! 然而,便是此时猛然间突生异变! “刷~!”几道雪亮的刀光闪过,芩猛便觉着自己颈项间突然变凉。 顿时芩猛整个人僵住了,连动都丝毫不敢动弹一下。 “段主使,你这是何意?!” 芩猛艰难的转过头来,却见段存东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而诸家的头人们颈项间全都架着雪亮的长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群黑衣汉子窜到了他们的身边。 连同他们的那些个亲信们,全都脖子上架着长刀呢! “呼啦~!”一丛丛的火把被高举了起来,那寨墙上一时间站满了无数的铁甲军卒。 原本在他们身边的那些个白莲同伙,这一刻亦露出了狰狞的爪牙。 却见他们亦是打出了一丛丛的火把,但却“嗵嗵嗵~”的立下了一门门的巨盾! 亦是这个时候,那营寨大门“咔咔咔……”的打开来了。 眼见得一标骑兵“轰隆隆”的杀出了营寨,芩猛抬眼望去顿时心生绝望。 “毛锐在此!谁敢作乱?!” 伏羌伯毛锐,弘治九年就镇两广!并破桂西土官叛乱。 其时阵斩近三千,杀的是血流成河。 亦是此役奠定了伏羌伯在桂西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声,让桂西土官们战战兢兢。 “没见你们的头人们都被擒了吗?!还不投降,莫非要找死?!” 数百黑甲骑兵簇拥下的毛锐,虬髯皆涨状若虎豹:“莫非欺毛某刀不利耶?!” “轰~轰~轰~!!” 一声声敲击盾牌的声音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那些盾牌后面传来的齐声怒吼。 “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而他们的身后,此时亦是一丛丛的火把“呼呼呼~”的被举起。 眼见不知道多少的黑甲军卒,已经是从后方将他们彻底的围住了! “降者不杀!顽抗者死!!” 随着这一声声的暴喝,巨盾处“咔咔咔~”的伸出一支支的火枪。 段存东却已经拿着刀,抵着绝望的芩猛来到了营寨前。 “还不投降?!莫非找死!!” 毛锐再次怒吼,却见他“呼~”的一声抽出长枪冷然的望着那些个狼兵们。 催动着战马“哒哒哒……”踩踏着地面,那些狼兵们这会儿是彻底绝望了。 不少狼兵牙齿不住的在“咯咯咯~”作响,而芩猛他们的亲信似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实在是这一切变化的太快了,甚至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大人不要动手!我等降了!我等降了~!!” 绝望的喊叫声响起,那些个土官头人们的亲信望着周边一丛丛的火把终究是绝望了。 随着他们的喊叫,那些个刀枪“叮叮当当~”的被扔到了地上。 一支支黑甲小队从“咔咔咔……”挪开的大盾后面,缓步行出。 他们用腰间的绳索三两下将这些个狼兵们扎捆起来,动作麻利的就像是干了多年的土匪…… “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等都是受那芩猛蛊惑胁迫,不是要与国朝作对啊!!” 一个个的土官头人们早已绝望,却见他们哭的是稀里哗啦。 好几个不管不顾的便跪倒在地上,脑袋杵着“砰砰砰~”的磕头。 “对对对!都是那芩猛!他妖言惑众!说滇南有大事要发!” 一名头人猛的大声叫道:“还说不支持与他,我等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芩猛听得这话差点儿一脑袋就杵地上去了,敲里吗!劳资啥时候说过这话?! “且都放心罢!某说了降者不杀,并非虚言……” 毛锐冷然的扫过了这些个土司们,冷声道:“是是非非,国朝自会查清!” “来人!将他们押下去!!” 芩猛脸色惨白,整个人哆嗦着甚至裤裆都湿了。 他整个人是木着的,甚至直到这一刻他都无法接受事情演变成这样了。 几个黑甲悍卒按住了他,一脚“啪~!”的便抽在了他的膝盖弯处。 将他整个人踹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道铁链“哗啦啦~”的绕过他的颈项、双臂。 然后一枚铁锁“咔嚓~”一声锁住,这一刻芩猛才回过神来。 却见他对着那转身便要离去的段存东,赤红着眼珠子昂首大吼。 “段存东!段存东!!你害我!你害我!!” 芩猛状若风魔,嚎叫的声音中充满着绝望:“恶贼!你害我!!” 正在与毛锐见礼的段存东闻声转过身来,几个黑甲悍卒早已低吼一声扑了上去。 手中的棍棒“噼里啪啦~”的就抽了下来,打的芩猛是哇哇乱叫。 段存东走过来,抬手制止了这些黑甲悍卒。 便见他望着芩猛,冷声道:“害你?!你也配?!” “生着人身却长着猪脑子,若不是国朝还需有人开山修路你早死了。” 段存东抱着胳膊,双眸中带着丝丝的冷意。 “就你芩猛如此德行,居然还想与小公爷争辉?!你也配?!” 便是这个时候,那营寨内一个身影悄然走了出来。 却见他远远的,便对着段存东哈哈哈一笑:“段公谬赞!愧不敢当啊!” 芩猛见得这身影眼珠子又红了,嗷嗷的嚎叫着口沫飞溅拼死挣扎要扑上来。 然而他身边的那几个黑甲悍卒,如何能让他如意?! “啪啪~”的两脚,便将他踩在了地上。 这芩猛身躯扭动的就像是一只肥蛆,段存东肃然行礼躬身道:“见过将军!” 眼见整个场中的军卒们激动的轰然拜下:“见过将军!!” 这声音于夜空中,竟是有惊雷之感。 一时间将那不断扭动的芩猛,都震的愣住当场。 来人自然是张小公爷玉螭虎! 火光闪动中,依稀可见他一身黑色的国防军军装身姿挺拔俊秀。 那双丹凤桃花中精光四溢,一张鹅蛋面儿在火光的映衬下莹莹生辉。 “见过诸将士!见过段公!” 玉螭虎肃然的对着所有人行了一个军礼,再对着段存东专门回了一礼。 “此番事宜,段公辛苦!” 段存东躬身再揖:“份内之事,何敢言苦耶?!” 亦是此时,默默的站在了小公爷身后的那些个土官们不由得瑟瑟发抖。 他们可不是芩猛这等二傻子,尤其是在眼光方面比之芩猛更胜了不止一筹。 抬眼望去他们便知,这站出来的军卒恐怕得有万余之多。 这万余人,是如何无声无息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潜入了桂西的?! 只需要想想这点,土官们便不寒而栗! “刚刚……段公与你说不配,你似乎还不服?!” 眼见得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被踩在地上的芩猛,轻声道:“配?!” “你配钥匙?你配么?!” 段存东有些莫名其妙,而小公爷则是撇了撇嘴自顾自的道:“你配?你配几把!” 这话一说,段存东顿时面子涨红! 那边上的几个黑甲军卒先楞了一下,随即“哈哈哈……”的爆笑开了。 “你……你!!”那芩猛还想回嘴,却被黑甲悍卒一脚“啪~!”的踩了个狗啃泥。 莫以为此时市井俚语便没了啥脏词儿,其实这脏词儿在大明亦算流行的。 《醒世姻缘传》第七十二回里,媒婆话语中就来了一段儿: “偷鸡的叫驴子几把入尼玛!叫骆驼几把入尼玛!我还不叫驴子合骆驼入哩,我只叫周龙皋使几把入!” 所以,小公爷这一句“你配?你配几把!”可算是一时扬名了。 而且按照这帮子**们的习惯,估计很快就得传遍大江南北。 倒是营寨里的足利小姐姐抚着脑袋不住的叹气,自家这位小夫君什么都好。 就是到底年纪尚幼,有时候脾气上来有些不管不顾。 这话骂出去倒是痛快了,可传扬开去玉螭虎小公爷说不准就得挂上个“你配几把小公爷”的名号了。 要知道,这读书人的嘴可比蛇都毒啊! “莫公,明日就随伏羌伯一并拿人去罢!”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转过身来,望着哆哆嗦嗦的莫继恒等人轻声道:“用心为国朝办事……” “国朝给你们,才是你们的……” 眼见得玉螭虎说着,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国朝不给,你们不能抢!!” “且去罢!” 说完,一摆衣袖便自顾自的缓步向营寨内行去。 留下了身后冷汗淋漓的的莫继恒等人,面对着“哒哒哒~”打马而来的毛锐。 “伏羌伯……” 莫继恒他们几个都快要哭了,早特么知道毛锐这杀神在此谁敢放肆啊?! “伏羌伯这兵马,瞧着有万余人罢……” 一个头人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脸,望着那一丛丛的火颤抖着小声对身边人道。 那身边土官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且,这些都是精锐啊!” 他们说话间毛锐已然赶来。 却见他哈哈一笑,片腿下马“啪~!”的一掌拍在了莫继恒的肩头。 “不错!不枉老夫向小公爷举荐于你,回头你任个先锋多那些许功勋!” 毛锐抓了一把自己的虬髯,哈哈一笑:“届时老夫向小公爷为你请功,看看能否让你做个天子门生!” 天……天子门生?! 卧槽尼玛!一溜的土官头人们被这四个字直接砸的眼冒金星。 “伏羌伯,您……您刚才说天子门生?!” 莫继恒都觉着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天子门生?!这不是考科举的文官们才有的待遇么?! “是啊!陛下仁慈,给我等武人留了位置!” 毛锐笑眯眯的望着莫继恒等人,道:“如今帝国有‘皇家军事学院’,院正为陛下亲领!” 呃……这又和我们有毛关系啊?!莫继恒等人一脸懵批。 “除却武举考得举人者可入内就读外,入国防军得功勋高者也可就读!” 卧槽!陛下亲领院正,那读完出来了可不就是天子门生了么! 第六百四十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仨) 响鼓不用重捶敲,功勋要怎么来自不必毛锐说了。 给国朝卖命、给陛下卖命,那就能混到一个出身。 顿时一群土官头人们磨拳擦掌,毕竟他们能来此处就说明他们并非叛匪一伙的。 所以,接下来就是要看他们表现了。 “伏羌伯且放心,某家等不是那没了心肺的!此番平叛,我莫某请作先锋!” 莫继恒当下就红了眼珠子,尤其是他想到了小公爷之前给他说的。 国朝要复子、男二爵制,那可是国朝的爵位啊! “伏羌伯,我黄家亦是累世忠臣啊!此等报效之事怎可落于人后?!” 黄家的家主满心敲里吗,狗日的莫继恒啊! 咱们两家也算是世交了,你丫拿下先锋就不知道给咱也抢个位置么?! “我赵家……” 有了莫继恒、黄家做榜样,其他人要是还没醒悟过来那真可以去死一死了。 毛锐笑眯眯的不再说话,被踩到了土里的芩猛一脸绝望的被提起来。 还不等他开口就被人用布条勒住了嘴,随后拎着丢到了囚车里拖走…… “你的意思是,我们出兵安南就赠与我们五百副铠甲?!” 东吁王城,明吉瑜端坐在王座上皱着眉头望着下面的这名来使。 却见这位穿着安南服饰的来使微微躬身,轻声道:“我王陛下特命本使送来铁甲百副……” “作为见面礼,以示我安南诚意!” 却见王座台阶下,一身甲胄的莽瑞体目光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那来使却微笑着躬身行礼:“百副铁甲,便在马车上!” 那王座上的明吉逾嘿嘿一笑,缓缓的从王座上站起来。 “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们所想,你们不欲招惹明国却又想分散其力!” “所以才拿铁甲,让我东吁出兵罢?!” 都是洞庭湖上的老枭鸟,咱谁也别当谁是傻子。 来使并不慌张,嘿嘿一笑:“难道大人自己就没有想过要出兵么?!” “我安南只是助东吁一臂之力罢了,若是两国互为犄角……” 那西南之地,可不得尽为我二国所有了么?! 那台阶下的莽瑞体闻言显得若有所思,但他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话。 莽瑞体不是傻子,他很清楚一个声音的重要性。 关起门来他可以跟明吉逾提出各种意见,但在外臣面前必须要保持一致。 “此法非是不好,只是你安南不出兵……” 明吉逾嘿嘿一笑,目中闪过丝丝精光:“本王又怎敢信你安南会尽心尽力?!” 说白了,就是你安南手上没沾血我怎么敢信你?! 捞偏门的、跑绿林的,还知道要砍几颗脑袋做投名状呢。 你安南堂堂一国,只是出些许铠甲兵刃就让我东吁去打仗了?!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被雇佣的长工啊,不是结盟共进退的态度。 再者说了,你安南聪明知道不沾血好有回旋的余地。 我东吁明吉逾难道就不知道了?! 咱谁也别跟谁玩虚的,互相提防扣缩不进…… 那还不如啥都别干,就等着明国自己犯错还好。 “大王的意思……” 不等来使的话说完,东吁王明吉逾便冷笑着道:“出兵,我东吁自是可出兵的。” “只是……你安南不出一兵一卒,我东吁也难以放心呐!” 万一到时候明国打过来了,你丫一推二五六还出兵帮明国把劳资给揍了。 到时候功劳是你的,我东吁还得惨遭明国和你联合殴打…… 那尼玛……劳资又不傻,不纳个投名状别想劳资给你出兵。 “既然如此,本使就先回告我王再行商议……” 说着,这来使便想要告退而去。 然而便是这个时候,那东吁王明吉逾则是笑眯眯的一摆手。 “你不必回去了!便留在我东吁做客,只需差人回去报信便是。” 来使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变,这相当于是把他给扣下来了啊! “莽瑞体,你且带他下去驿馆休息。” 明吉逾嘿嘿的冷笑着:“本王便等着安南给的回复!” 莽瑞体心中暗叹,自己终究是不如明吉逾这等老奸巨猾啊! 这名正言顺的就把安南的使节给扣下了,做下了两手准备。 若是安南不出兵、明国出兵,则把这使节交出去。 给明国表表忠心,说是安南派人送来铁甲请我东吁出兵。 可我东吁心向大明,抵死不肯、扣他使节。 这一耙打过去,估计安南得眼冒金星了。 大明事后必然会对东吁更加信重,哪怕是占了些许西南之地、打一些土司宣慰司。 恐怕大明也都会视而不见。 安南要是就此出兵的话,倒也无所谓。 东吁和安南相隔的距离可不短,也不怕他安南打到东吁老巢来。 “大人,请罢!” 莽瑞体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来使脸色铁青。 但亦只能冷哼一声,退出了大殿。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明吉逾这才缓缓的收敛的笑容。 坐回了王位上若有所思。 莽瑞体、莽应龙二人还正在收拾准备出兵,结果才瞌睡枕头就送来了。 出兵,明吉逾是肯定想出兵的。 但如何出兵这事情,就值得权商了。 如果安南能够一并出兵的话,那么胜算不止是多了一分啊! 东吁、安南,现在可以算是大明西南边境上最大的两家势力。 如果他们一块儿动起来,哪怕是大明都得抖三抖。 毕竟两方的兵力加起来,妥妥的可以破十万大军。 这些可不是土官、土司们手上的土兵,而是有一定战斗力、熟悉西南环境的精锐。 至少在西南这一片来说,能够与之匹敌的力量几乎不存在。 若是从京师或粤北、金陵调集兵马过来,前后还得好几年呢…… “李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 沙定州那叫一个激动啊,看着面前风尘仆仆的李福达低声道。 “真如您所说的一般,那安南、东吁都派人来了!” 来人赫然便是之前在救济灾民的李福达,却见他如今神色无比的疲惫。 身上的衣衫似乎多日未曾换过了,散发着一股酸腐味儿。 但李福达的精神却是极好的,却见他微微一笑轻声道:“意料之中。” 看着一副淡然模样的李福达,沙定州更加的钦佩了。 却见他躬身作揖,对着李福达感激的道:“,某已按先生所言,让他们必须出兵了!” 李福达听得这话则是哈哈一笑,摆手说了句。 “老夫刚刚回来,且洗漱一番再与沙头领见礼。” 说着,躬身退去。 沙定州则是连连点头,说道请便~请便。 趁着李福达去洗漱了,沙定州则是不断的琢磨应该让李福达给自己解决什么问题。 好在李福达洗漱的很快,没三两下的便再次回到了营帐中。 “先生,您这次命人来说收拢的灾民……” 沙定州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李福达并没有打算偷偷摸摸的做。 毕竟搞这么大的场面,想要瞒住沙定州等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肯定会传到他们的耳朵里,与其让他们发现并怀疑。 不如先自己曝光,然后用借口把他们忽悠住。 “那些老幼妇孺李某已经将其发卖了,换来了些许铠甲兵刃。” 李福达淡淡一笑,轻声道:“现在,已有带甲三万!只是还缺些许操练。” 卧槽!带甲三万! 沙定州听得这话不由得两眼放光,心里哆嗦着琢磨要是自己有带甲三万那得是何等的威风啊! “不知先生是如何发卖这些个老弱妇孺的?!可有门路?!” 听说能够将老弱妇孺发卖换成铠甲兵刃,沙定州心动不已。 这春城迟早是要攻伐的,到时候掳获的老弱妇孺可不在少数。 若是能够把这些人都发卖了,换成粮食、铠甲、兵刃……岂不美哉?! “你可莫多想了,那些是灾民才好做发卖。” 李福达似乎一眼就看出来沙定州在想些什么,却见他抚着额头叹气道。 “他们即便是发卖了,也是自己求条活路、有个借口。” 沙定州听李福达这么一说,大概明白自己没法发卖战俘了。 顿时心里叹气,白瞎了这么一条好路数。 若是灾民的话,发卖自己求活还有商贾敢收。 毕竟便宜嘛,只需要保证他们活到金陵、江南抑或是京师等地。 老的、没手艺的不甚值钱,兴许几百钱就卖给矿场了。 但妇孺这类,还是能卖出些许价钱的。 金陵那块儿如今买上一个丫鬟、大脚婆子,便是从相熟的人牙子那会儿买来亦得好几两。 这些个灾民买来,却是便宜的很。 可若是从春城里收刮来的老弱妇孺,这就不一样了啊! 要是被人查实的话,把良民逼迫成奴仆可是犯了《大明律》的。 到时候一旦报官,再被人追查下来说不得就得抄家充边去。 这谁敢冒险啊?! 而且也没这必要啊,那么多灾民等着收拢呢! 收拢这些便宜的灾民,那不香么?!何必要冒着这么大风险。 “先生,如今您已有了三万兵马不知何时可以……” 沙定州甩了甩头,无奈的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 却见他嘿嘿的笑着,低声道:“各部粮秣所剩不多了,且咱们围着春城也有些时日了。” 李福达抬手请沙定州做下,这才望着他道。 “沙头领不必着急,若是只有我等拼命岂不是太便宜了安南、东吁么?!” 说着,李福达顿了顿道:“老夫让沙头领佯攻几次、散播消息,不知执行的如何?!” “已经打了,春城如今颇为恐慌!但他们兵力不足,倒是不敢出城与我等硬拼。” 沙定州小心翼翼的看着李福达的脸色,命几个亲信都下去。 叫他们置办些许酒席回来,要给李福达接风。 “让诸部的头人们都一并来吧,老夫正好也有事宜要与大家说叨说叨。” 听得李福达的话,沙定州赶紧打眼色让亲信们去办。 这才恭敬的站起来给李福达倒茶,轻声道:“李先生,您说说如何让安南、东吁出兵?!” 李福达扫了一眼沙定州,后者会意起身走到营帐外。 吩咐让自己的亲信带人守住四周,不许任何人靠近三丈之内。 这才回到了帐篷中,对着李福达点了点头。 “老夫的人联络上了桂西狼兵、黔州土司,倒是得到了些许好消息。” 却见李福达笑眯眯的望着沙定州,轻声道:“黔州土司兵权被削、寨民被收,早已心生不满。” “那米鲁据说对玉螭虎求而不得,恼羞成怒之下秘连各家土司欲谋大事!” “还巧言又成了黔州土兵的首领,如今正往滇南赶来。” 沙定州听得米鲁的名字,不由得心头烧起一团火来。 那妖娆女子、妩媚眼眸和身段,沙定州当年亦是垂涎不已。 只是他很清楚,这种女人他招惹不得啊。 尤其那会儿米鲁可是钦犯来着,若是冒险留下她说不准整个寨子都要赔进去。 至于说占这女人的便宜…… 沙定州苦笑,想想这女人能设局杀了黔州三司就知道她有多厉害了。 沙定州自问颈项没那么硬,不打算这么作死。 “那玉螭虎还在桂西行军法、整顿军务,诛杀了不少土官。” 李福达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下一步,当是领兵一并前来滇南之地了。” “因着他杀了不少桂西土官,以至于桂西土官人心惶惶……” 沙定州听着,两眼珠子不住的滴溜溜的转。 他很快的明白了李福达的意思,就是黔州、桂西两地其实也不满那位小公爷。 只是他们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反击一把。 “老夫所想乃是如此……” 李福达双目精光闪过,微微一笑将自己的计划给沙定州说来。 那沙定州开始疑惑的凑近,随即双眼发木愣愣的不吱声。 便见他脸色不停的变幻,时而惊恐、时而狂喜、时而又有丝丝的挣扎。 待地李福达说完后,沙定州缓缓的对着李福达竖起了大拇指。 “李先生!您真乃武侯再世啊!!” 沙定州双目绽放着精光,嘴皮子不住的哆嗦:“若是如此行事之下,安南、东吁必然出兵!” “小小滇南而已,若是事成恐怕西南、东南我等都能问鼎一番!!” 第六百四十一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肆) 李福达的计划其实说起来并复杂,黔州、桂西两地土司皆有反心只是苦于无甚助力。 最主要是,哪怕他们两方联合了滇南的土官一并起兵也不成啊! 如今大明虽然不比永乐陛下时期牛批,可烂船还有三斤钉呢。 张家祖上征伐安南之旧事,才过去多少年啊。 这些年里叛乱的土官们,又有哪个得了好下场?! 所以要让他们肯随着滇南的土官们一并起兵,自然是要有极大的外力支持才可以的。 这个外力要哪里来?! 安南、东吁,这两家就是最好的助力,若是他们能够从边境出兵黔州、桂西自然相应啊! “安南、东吁,各出兵三万!再有老夫三万带甲,更有滇南、黔州、桂西三地十万大军!” 这就是二十万大军啊!! 沙定州想想都激动的浑身颤抖,二十万大军莫说攻略西南了。 便是再鲸吞东南,亦非难事矣! 至于安南、东吁会否出兵,沙定州倒是觉着不难。 就以安南而言,他们那位“圣宗”觊觎大明西南之地不是一天两天了。 只是当时被吓回去了,怂了一阵子。 东吁则更不用说了,莽瑞体和大明之间的深仇在土官们中间几乎人尽皆知。 且东吁一直觊觎边上两国的领土,碍于大明的干涉不好发兵。 若是此番他们发兵先占一部分大明土地,更助滇南、黔州、桂西等地反叛成军形成屏障。 到时候那两国岂非他们嘴边肉了么?! 当夜沙定州便让各家的头人们来吃酒,酒宴上自然是李福达慷慨激昂的一同话。 忽悠……呸!是说的这些个滇南头人们热血澎湃。 桂西,地牢里。 “所以……您现在明白了么?!” 芩猛双手双脚上都拷着铁镣,他双目中充满着惊恐、畏惧。 这处地牢内暗无天日,烛火发着幽幽而昏黄的光亮。 在烛台边上的架子,挂着一支支的刑具。 但这些刑具似乎都没有被动用过的迹象,而在芩猛面前的赫然是段存东! 他轻柔的用白色的丝绢擦拭着自己的手,幽幽的道:“是不是,还要某再提醒您一遍?!” “不!不用了!不用了!” 芩猛惊恐的想要大叫,但瞬间他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线。 眼见他“扑通~”一声,居然是给段存东直接跪了下来。 整个人匍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大人!求您饶小的一命!饶小的一命啊!” 段存东用两支手指将手绢往身后一摆,便有削瘦的黑衣汉子恭敬的接了过去。 他笑吟吟的站起来,竟是亲自将芩猛搀扶起来。 “嗳~!芩大人虽有小错,却也是一部之领啊!段某受不得芩大人此跪呢!” 芩猛被搀扶着,但却是自己挣扎站起来。 听得这话,脸上露出了谄媚而难看的笑。 他躬着身、猫着腰,恭恭敬敬的道:“当得!您自是当得的。” 此时的芩猛已经完全不见了从前的那种威风,他就像是被打断了脊梁骨的一条狗。 就这么匍匐在段存东的面前,巴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祈求。 “您……您便是看在小的还算有用,赐小的一条活路罢!” 说着,便是再次要拜下。 但却被段存东拖住了,老段一脸笑意的轻声道:“若不是有了活路,段某来寻您作甚?!” 这句话让芩猛的眼睛猛的亮了起来,段存东拍了拍他的肩膀。 便有黑衣汉子将一张椅子摆在了他的身后,老段将芩猛按在了椅子上。 又有人将一张桌子摆在了芩猛的面前,随后便是一盘盘的美味佳肴被人从食盒里端了上来。 油汪汪汁液四溢的肥蹄膀,一只皮润水足亮晶晶的肥鸡。 再有那桂西人最喜欢的粽子,还是切开的! 里面是大块肥瘦相间的三层肉,在猛火炖煮了一晚上后油脂早已化开。 切开来便能嗅到阵阵的油香,里面还塞了一枚咸鸭蛋。 在猪油下整个鸭蛋吸饱了油脂,让人看的垂涎欲滴。 芩猛看着这一盘盘的菜肴双眼发直,愣愣的就这么盯着喉头不住的滚动。 甚至连段存东都没有去看了,或许此刻他都把自己的生死给忘了。 “这些时日,芩大人委屈了啊!且先垫垫肚子罢!” 段存东的一番话,似乎这才惊醒了芩猛。 却见他一言不发直接抓起了肘子一大口下去,顿时肥油飞溅。 这芩猛的眼珠子这会儿都变了,整个眼珠子绿油油的如同那饿鬼一般。 啃了两口蹄膀他又抓过肥鸡,直接抱着蹄膀就啃肥鸡。 这俩他都没放下又直接用手指叉着切开的粽子,直接往喉咙里塞。 “呃……咯咯咯……” 这一下居然是卡住了,芩猛手上的蹄膀、肥鸡顿时滑落。 他双手扼着自己的喉咙,双目圆瞪喉咙里不住的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好在这个时候食盒旁的黑衣人,非常适时的给他递上了一瓶酒。 “咕嘟~咕嘟~”芩猛直接灌下了一大口酒,才将堵在喉咙里粽子、蹄膀和肥鸡吞下去。 放下了酒瓶,芩猛甚至都没有任何的停顿。 再次抓起蹄膀肥鸡,疯了似的啃着。 段存东亦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拖过一张椅子边坐下来看着芩猛在吃饭。 但芩猛也没有吃多久,仅仅是不到一刻钟就吃的差不多了。 那蹄膀被直接啃完了,甚至汁水都被芩猛连着粽子一并吞了进去。 肥鸡的骨头架子都被啃掉了,除了蹄膀的骨头没法咬碎吞下去外…… 这桌子上甚至连鸡头都没剩下,全给吃的干干净净。 “哗啦~!”吃饱的芩猛站起来后退两步,对着段存东便是拜了下去。 那脑袋杵在地牢的地上,磕的“邦邦邦~”的作响。 “芩某已然吃饱!还请段大人吩咐,芩某万死不辞!” 段存东哈哈一笑,将芩猛搀扶起来轻声道:“芩大人言重了呐!” 便见得老段让芩猛再次坐下,摆手让人收拾了桌子上的盘碟。 摆上了香茗,这才笑眯眯的望着芩猛道。 “听闻……芩大人有一位自小相熟的女子,还与她诞下一子养在此城中?!” 芩猛似乎并不意外这件事情会被段存东知道,便见他低着头轻声道:“大人明鉴,确实如此。” “哦~!你还有一房正妻,只是比较凶悍是罢?!” 低着头的芩猛闻言叹气道:“大人见笑了……” 亦是这个时候,段存东缓缓的站了起来背着手向外走去。 “段某会为你向小公爷求条活路,当然!前提是你办事得力。” 芩猛闻言躬身站起来,再次拜下:“谢大人救命之恩!!” “吱呀~!”一声,牢房的门打开了。 段存东走了出去,门外则是有几名黑衣人正在守备。 随着老段往地牢外走去,当离开了两道地牢的铁木门后。 段存东才轻声道:“他……可信?!” “属下保证他听话,不会出错!” 一名黑衣人躬身在段存东的身后,低声道:“能熬过‘内十八法’的汉子,迄今未有!” 他的话倒是让正在前行的段存东点了点头,但走了两步段存东还是顿住了脚步。 “明晚,让人做了查验罢!” 却见段存东双目微微眯起,望着月色下的院子轻声道:“若是他过了,便开始安排。” “若是他没过的话……” 顿了顿,段存东轻声道:“便让他在九边开山至死罢!” “属下明白!” 亦是此时,整个桂西伐山破寨的“大明帝国送温暖”活动正展开的如火如荼。 在当地领导莫继恒等人的带领下,帝国伏羌伯毛锐发扬“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 率领着一万三千国防军、两万一千桂西狼兵,在全桂西数十卫所、百余山寨来回奔忙。 力图将帝国的温暖,送到每一个老乡的手里。 有老乡不理解帝国政策,于是伏羌伯便很痛快的让他体验了一下大温暖。 一炮打过去,直接整个寨门飞上半空。 被送温暖的老乡们都感激涕零,纷纷表示誓死捍卫帝国尊严!必须遵从帝国法律。 有些老卫所的将校们也不理解,带着自己的亲兵要跟伏羌伯理论一番。 伏羌伯也很痛快的让人拿出新式火枪,跟他们解释了一番。 果然,这大家都是要沟通才能理解的嘛! 只要沟通过的,大部分的将校还是能理解的。 毕竟都是国朝忠臣,很痛快的选择了和帝国站在一起。 还有些则是来不及表态就发生了意外,比如从战马上摔下来…… 不知名的石子儿、铁弹,砸脑门上给砸没了。 实在是让人痛心疾首,伏羌伯为此严厉的批评了下面的官兵们。 不能不把将校不当干部,他们肥头大耳的这么死逑了着实浪费啊! 诸将需知,小公爷教导我们凡事不可浪费! 哪怕是一张厕纸,也是有他的用处的。 如此身材气力,拉去开山筑路不好么?! 哪怕他们死在当地了,还能当肥料呢! 桂西的头人们以莫继恒为首,在与会时纷纷表示小公爷高瞻远瞩。 实在是我辈楷模,回去后便吩咐狼兵不可轻易把人打死。 并要将“哪怕是一张厕纸,也有他的用处”这种精神,贯彻到全军去。 粤北、黔州及簪缨货殖总会随军人员,对于伏羌伯的节俭表示了由衷的赞赏。 并表示,哪怕是老弱妇孺也不要伤害。 孺子可卖做家生子,女子粗豪的可卖做大脚婆娘。 老的可以给赶车,弱的给家里擦擦地还是阔以的。 现在京师、羊城的日子好过了,商贾百姓们手中的银钱也多了。 于是家家户户都琢磨着添置些许人手、些许工匠,但人不好请啊! 这些人左右看看很合适,老弱妇孺不好跑。 买下他们做仆役也不必给工钱,包他们吃喝、做的好了赏几个。 这就足够了。 只要不是把人使唤死了,官府也不会追究。 毕竟如今京师、羊城要请人,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啊! 知根知底的不便宜,要是手上能有活儿的更贵。 不知根知底的,再便宜也不敢请的。 这些人就非常的合适了,卖做了自家的奴仆、有了卖身契。 他们就算是跑了,到会儿也得被逮回来。 且他们卖的又比本地的仆役要便宜的多了,咋算都划算。 户部此番跟随来的官员听着内库的宦官,跟货殖总会的几个凑一块儿。 拉着伏羌伯嘀嘀咕咕的让他多抓人手,顿时老脸一红自觉愧读圣贤啊! 然而,想到此番佀钟佀老尚书说让他多加锻炼。 回去后这户部所获可与他一份,顿时这官员就不再矜持了! 夫子在上!弟子这也是为我大明帝国贡献一份力量啊! 明着不敢做,暗戳戳的给伏羌伯出主意。 比如逼问一下有没有些许山寨曾与山贼土匪勾连,还有那些流民又躲哪儿去了。 这桂西的流民可是不少,且这底子可没几个干净的。 最少的都曾劫杀过客商,只要拿实了咱也能多抓些货…… 啊~呸!是多清扫这些魑魅魍魉,还这桂西一个朗朗乾坤! 伏羌伯听得是两眼放光,回过头便着人寻来莫继恒等人。 嘀嘀咕咕了一阵,分出了每股三百人的兵力去清扫那些个流民村寨。 剩余的,则是继续跟他们一并扫荡各家山寨、匪徒流寇。 “轰隆~!” 在地牢中听得外面有声音响起的芩猛,猛的从床上蹦达起来! 几个守着他的黑衣狱卒,则是一下子窜到了门边。 “轰!!”那道巨大的铁木门,猛然被人砸开了。 眼见几个身影一下子窜了进来,那黑衣狱卒暴喝一声“当啷~”的举刀斩去。 顿时双方战做一团,然而窜进来的人非常多。 三名狱卒很快的被砍翻在了地上,芩猛一脸惊恐又带着疑惑。 那些个冲入狱中的身影一转身便向他的牢房扑来,便听得“咔嚓~”一声那锁链被斩开。 “头人!快走!!” 芩猛听得这个声音先是一惊,随即便是狂喜。 “哈努!是你!你怎么逃出来了?!” 却听得一个身影急声道:“来不及说了,头人!赶紧先走!” 百福骈臻,千祥云集,福寿康宁,吉祥如意 “咔嚓~!”说着,这汉子抬手用从狱卒手上搜来的钥匙一下子打开了铁镣。 芩猛晕乎乎的,被那叫哈努的拉着前行。 但不过是走了几步,芩猛一个哆嗦猛的就立在了当场! 却见他突然一把扯住了这哈努,双目一凝:“不!咱们不能走!” 那叫哈努的顿时愣住了,急声道。 “头人,不走的话留在这里作甚?!必死啊!有什么事儿咱们出去再说!” 芩猛却坚定的摇了摇头,拉住了哈努道。 “哈努,若是现在出去我们才是死定了!” 这话直接让哈努愣住了,便见芩猛沉声道。 “我们能跑到哪儿去?!去哪儿都会被逮回来,甚至被杀掉!” 芩猛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低着头道:“留下来,我们才能活下去!” 哈努哆嗦了一下,愣愣的望着芩猛满脸不可思议。 却见芩猛一脸苦涩,叹气道:“你快走吧!杀了他们的人,他们未必肯善罢甘休。” “而我……要留下,也必须留下!!” 哈努缓缓的拉下来面罩,几乎不敢置信的望着脸色惨白的芩猛。 边上的几个蒙着头脸的汉子,这个时候亦开口了。 “哈努!不管他走不走,咱爷们这一趟的银子可是不退的!” 芩猛听得这话,猛的推了一把哈努:“快走!” 说着,还望向那几个黑衣人:“某还有笔银子,你们只要保住哈努到时候可以来我这里取!” 那几个黑衣汉子闻言愕然的互相望了望,芩猛则是咬着牙道。 “三百两,如何?!护住哈努出去,到时候只要哈努活着三百两就是你们的!” 哈努愣愣的望着芩猛,几乎不敢置信。 便见得芩猛苦笑着低头,叹气道:“如今,肯来救我的怕也就你一人了罢!” 哈努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的发愣。 “啪~啪~啪~!……”便是在这个时候,一阵掌声在门外响起。 芩猛、哈努愕然抬首望去,却见段存东的身影笑吟吟的出现在了门口。 那几个黑衣人见状“嗷~!”的吼了一声,便是要扑上去! 然而段存东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却见他身后窜出几个人猛的迎了上去! 雪亮的刀光闪过,那几个身上传出了“咔嚓~”的被斩中的声音。 凄然的嚎叫而绝望,翻倒在了地上。 “段大人饶命啊!!” 芩猛一个哆嗦,无比惊恐的拜倒在地上。 他还不忘了将哈努也拉着跪倒下来,整个人的脑袋“砰砰砰~”的磕的作响。 哈努的脸色也白了,整个人甚至都直接吓傻了。 他请来的这些可真是好手啊,从他们能够隐蔽的带着自己潜入城内。 又准确的找到了这处院子,更是带着他杀进来找到了芩猛。 哈努觉着,自己那一人二十两是真没白花。 然而就是这六个他认为的好手,在人家那里一合都没走过就被砍翻了…… “芩大人啊!您自然是段某力保的,可这位毕竟杀了人……” 芩猛的脑袋在地上磕的“砰砰砰~”作响,声音发颤:“求大人救哈努一命!” “芩某愿意为大明赴汤蹈火,不求功勋!!” 哈努现在已经吓的瑟瑟发抖,根本就不敢吱声了。 段存东听得这话,悠悠一叹:“芩大人,非段某不肯帮忙……” “实在是,他若不死无法交代啊!” 却见段存东一摆手,便有他身后的汉子将一把刀“当啷~!”一声丢在了地上。 “芩大人,您亲自送这位兄弟上路罢!好歹留个全尸。” 芩猛听得这话浑身一颤,却哆哆嗦嗦的不敢拿起那把刀。 只是整个人匍匐在地上,脑袋杵着“邦邦邦~”的磕头:“段大人救命啊!!” 那哈努直接傻了,他愣愣的甚至都不知道磕头。 “芩大人,您可得想清楚了。” 段存东悠悠的道:“您是要活下去还有机会为国朝做事、为子嗣挣功勋……” “还是和这位一并,死在这儿。” 芩猛一个哆嗦,不再磕头而是垂首不语。 哈努则是整个人直接瘫软在了地上,牙齿不住的“咯咯咯~”作响。 他愣愣的望着芩猛,一句话都不敢说。 来救芩猛这也是他下了大决心啊,做出这个决定是何其的艰难。 而现在芩猛要杀了他,才能活下来…… “头人!小的……小的去了,家里就托您照料了!!” 哈努哆嗦着,便是要伸手去拿刀。 其实哈努来救芩猛,这也是实在没办法啊! 都知道他是芩猛的亲信,这次侥幸逃出去只是暂时没事儿。 然而他能逃哪儿去?!能投靠谁?! 他甚至连门都不敢轻易出,就是怕被人认出来抓到官府去。 哈努算是少数读过书的人,也是少数跟芩猛一并接触过其他头人的。 他知道若是凭着他自己的话,恐怕迟早要被人逮住。 要么就去山里做野人,一辈子不见天日。 想要安全离开,那么就必须要把芩猛捞出来。 芩猛有着自己的路子,那些路子也只认芩猛。 不管是去滇南还是到粤北,甚至出海去都得靠着芩猛。 “啪~!”哈努还没有抓住刀,芩猛便默默的抓过了刀来。 却见他缓缓抬首,望着段存东轻声道:“段大人,若是芩某死了……” “此事能不能就此了结?!” 人总是要在落难中,才会明白一些事情。 芩猛现在就是如此,一番磨难磨去了他的锐气。 这番磨难也让他明白了一些事理,比如现在他做出的选择。 就是芩猛从前绝对不会做的。 此事的芩猛心中略微的显现出丝丝的清明,哈努能来说明忠诚不是问题。 “段大人,芩某家中还有些许书信是与滇南往来的。” 芩猛握着刀,低头叩首道:“还请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上,莫要为难芩某家小。” “芩猛这一条命,换这忠仆活路!” 哈努如果有了身份活下来,好歹能够照拂一番自己的家人。 而杀了哈努,他芩猛就能活下来么?! 未必啊! 他的心头稍稍明悟了一件事情,国朝需要的是什么人?! 能力当然要考虑,但更重要的是忠心啊! 段存东是什么人?!他是干内间的,找上我芩猛也肯定是要干这活儿的。 放入敌手内部,若是有丝毫不忠则叛变投敌啊! 若是我芩猛在这个时候,都能杀了忠心下属求活…… 可想而知,在他那里会得到什么评价。 到了那会儿他还能活么?!家里人,又能活么?! 甚至段存东都不必亲自出手杀他,只传出他为了求活杀了来救自己的亲信哈努。 那么便会有无数人的,咬牙切齿的要向他的亲眷下手。 于是,一咬牙豁出去自己的狗命搏一把也就成为了他的选择。 “只求段大人念及旧情了!!” 芩猛一咬牙,抓过刀闭着眼睛便朝着脖子狠绝的抹了上去。 “当啷~!”一声,一枚飞石直接将芩猛的刀击的脱手。 段存东朗声笑开了:“哈哈哈……” 便是在他的笑声中,芩猛愕然的发现地上躺倒的一大群人居然站起来了。 “诈……诈尸啊!!” 哈努惊恐的蹦达了起来,往后跳了好几步尖叫着。 “他们……没死。” 芩猛苦笑着站起来,蜡烛了惊恐万状的哈努。 看来哈努也是被人坑了,这早在人家段存东的算计中。 却见段存东一摆手,对着芩猛道:“好了,随我来罢!” 芩猛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哈努。 “他会没事儿,只是今日之事不要往外说。” 段存东淡淡的道:“你,已经被他救出去了。” 听得这话,芩猛瞬间瞳孔一缩再不敢说话了。 人家一切都算计的死死的,这既是对他的测试亦是下一步棋的安排。 若是他过了这次查探,则铺垫他接下来的行事。 放出去的消息自然是他芩猛被亲信哈努,给救了出去。 如此身份方便他以逃亡者的面貌,出现在对方的阵营里。 当然,若是他不听话…… 则是越狱被当场斩杀,甚至可以传出消息说他为活命杀了亲信。 这样不必段存东动手,自然有人愿意杀了没有庇护的亲眷。 哪怕是有人想帮忙,碍于这“杀救命亲信求活”的名声也不好帮啊。 芩猛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的随着段存东走出了地牢。 缓缓的走出了地牢,才看到外面繁星点点。 相比起地牢里浑浊的空气,这地牢外的味道是如此的清爽。 芩猛甚至不由自主的狠吸了一口,差点儿就掉泪了。 亦是走出来的时候,芩猛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身处在一座小院内。 他来的时候坐着囚车,眼睛还被蒙住了。 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的是哪里,亦是此时才知道自己原来在城里。 “咔咔咔……”一阵声响,芩猛回首。 然后才发现自己地牢的入口,原来是在柴堆后面 转过身来,芩猛便看到这寂静的院子中间有着一张大木桌子。 四周围都点上了灯笼,院子后方厢房墙角处、院墙处不时闪过一道道的黑影。 这些都无声的说明了,这次院子的防备远不如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轻松。 “且坐罢!” 段存东一挥手,芩猛回过神来。 告罪一声,这才挪着半拉腚子坐了下来。 “芩大人,恭喜你!你给自己挣了一个机会。” 段存东笑吟吟的望着芩猛,拱手道:“只要此番事成,芩大人便可与我一并为官了!” 芩猛略显激动,但还是低着头轻声道。 “多谢段大人提携,芩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段存东哈哈一笑,摆手道:“万死倒是不至于的,只需芩大人走上一遭便是了。” 芩猛躬身连道请大人吩咐,段存东则是笑吟吟的将他需要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整个计划是不可能告诉芩猛的,告知他的仅仅是去哪里、联系什么人。 然后见谁、说什么话,如果有人与他对什么暗号要如何行事…… 等等这些。 芩猛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问,只是默默的将这些事宜都记了下来。 有些不清楚的地方,还会详细的问上一遍。 双方一问一答,直至月上柳梢方才堪堪结束。 小公爷此时却是在收拾行囊,桂西的整合差不多要结束了。 粤北方面派来的国防军已经着手开始接管此处,户部、刑部的人亦开始入住。 布政使大人如今是乐的见牙不见眼的,因为官田居然猛的高涨出一大截来。 丁口亦是一下子涨出来了十好几万人,还收归了好几处矿产。 这些林林总总的算下来,布政使大人对于国朝的功考是翘首以盼啊! 小公爷不愧是升官发财大福星,走哪儿就带着哪儿发财! 合该老夫这回是要发达啊,只要吏部的功考司下来了一瞅。 他们敢不给老夫一个上上,老夫就能到吏部去砸了他们的摊子! 莫继恒等人则是痛并快乐着,要说自家这几乎能世代传承的位置被人给罢了。 他们能心甘情愿,就比较扯淡了。 可毕竟这形式比人强啊,他们哪怕也不肯也得低头。 不过毛锐给他们说的话,倒是让他们有了些许安慰。 “握着兵权、又是部族头人,你们觉着国朝能放心么?!” 当时的毛锐是给他们这么说的:“如今改土归流已成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如趁着这些还能淘换个爵位、功勋,换上一换。” 不过,这些都不是真正让他们心里不那么隔应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黔州土司们的话。 尤其是田家那位老爷子的话。 “你们啊!鼠目寸光!我等拿着‘贤德协抚’的名号岂非更好么?!” 田浩这老狐狸,当时拉住了莫继恒等人嘿嘿的笑着给他们挤眉弄眼。 “没了兵权,国朝自然不防备我等了。” “而国朝需要让人制衡来就职流官,那我等坐地虎他们敢不尊之?!” 这话当时说的莫继恒等人茅塞顿开,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那位小公爷可是说了,贤德协抚到时候是可以给国朝各司部甚至内阁上书的。 有着这份奏报之权在手,那些流官岂能不给自己等人几分颜面?! “若是出事儿,我等可推给流官!若是成事,我等又分润功劳!” 老田头儿当时笑的就像是狐狸:“此等好事,还用再考虑?!莫不是傻子么?!” 和大家伙儿唠唠 不知不觉,一百四十多万快一百五十万字了。 看书的小伙伴们陪着作者君,就这么走过了大半年。 甚至有些小伙伴是从作者君的第一本书《远东之虎》开始看的,在此拜谢大家的支持。 过年了,有些小伙伴回家了。 有些小伙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滞留在外。 但无论在哪儿,都还请做好防护。 最近的事儿大家估计也有所听闻了,清洁方面还请万万注意。 若非不得已,尽量减少出门。 即便是出门,也要记得佩戴口罩、回来后洗手、消毒。 这个时期谨慎些,没有什么不好。 在家里的小伙伴,可以多陪陪家人。 有这个机会的时候要珍惜,莫要等“子欲养而亲不待”才知道后悔。 在外奔波的小伙伴们,情况允许多给家里去几个电话。 牵挂,家。这是铭刻在我们骨子里、血脉里,相连的情感。 不能回去是无奈的,但电话让他们知道你过的还好、让他们放心。 这在作者君看来,也是我们应尽之责。 当然,这不是说教。只是作者君这老菜皮的一点儿建议。 最后,给大家拜个年! 祝贺大家伙儿: 天府纳福! 天相丰禄! 天梁添寿! 天同和喜! 天枢进财! 天机开运! 逢考必过! 光吃不胖! 升职加薪! 来年脱单! 横财就手! 还是那个很帅的作者君敬上 第六百四十三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陆) 不过,最悲催的还是那些接到了芩猛信儿的卫所将校们。 看着芩猛的来信,原本以为这一波稳了! 一瞅这四个队友那都是大拿啊,这一波必须能越塔强杀。 结果大家买齐装备、带好了闪现疾跑,可尼玛才出高地塔就被人按地上摩擦了! 而且,这帮狗批崽子太尼玛不讲理了啊! 俺们兄弟带着几十号亲兵,乐呵呵的冲出去。 然而大营门外就蹲着好几百号精兵,有些还尼玛有好几百狼兵! 这……这怎么打?! 特么不讲理了啊! 所以,这些个将校们木然的选择了同一个反应。 下马,器械,投降。 我尼玛……也是人啊!也是俩胳膊俩腿,脖子上扛的也是一个脑袋啊。 一刀斩下来也得喷血,会死逑的啊。 谁特么敢对着几百人冲过去啊?! 所以,必然是认怂的。 尤其是对面站出来的土官嘿嘿的笑着说,城里的家人已经被逮住了。 这下更让他们没心思折腾了。 得~赶紧认怂得了,还扑腾个毛线啊。 不过,抄这些将官们的家并不是让土官们最兴奋的。 最兴奋的是抄其他土官们的家,大家都在桂西混饭吃。 所以平日里没啥互相有摩擦,碍于各种原因不好刀兵相见。 趁着这回算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还有国防军做后盾。 这简直不要太爽啊! 喊俩嗓子不开门,咱们就强拆给您送温暖。 对于查抄寨子没人比他们更卖力,因为小公爷说了。 户部的那位也点头了,查抄出来的东西有一成会抵成银子给他们发下去。 顿时这些个土官们眼珠子都红了,一顿卧槽就开始大搜刮。 还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些个桂西头人们家里有少好玩意儿的么?! 大家谁不知道谁啊,只要是谁藏了啥好东西。 即便是没有见过,那也是听人说起过的。 至于瞒下来自己吞了这些玩意儿,不是没人想过。 但都不敢啊! 毕竟这事儿要是被人曝出去了,那自己就得从抄家者变成被抄家的了。 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没人敢这么扑腾。 当这一切收拾停当后,也到了排排坐吃果果的时候了。 小公爷果然信人也,没有食言。 “桂西贤德协抚院”就此设立,莫继恒作为大佬当仁不让的成为了院正。 但他们只是有“协抚”之权,却没有直接管辖之权。 各个寨、镇之民,现在已经全数都归入了桂西布政使司管辖之下。 桂西布政使司已经上奏国朝,请国朝派遣官员前来桂西。 莫继恒等人虽然失去了寨民、军伍,但同样的也获得了商议好的补偿。 首先就是“桂西货殖总会”这一项,各家现在不必掏钱就能够拿到股子。 而他们的第一笔生意,就是全面的展开对粤北、黔州甚至京师的贸易。 桂西,其实很早就已经存在于大型的贸易中心了。 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这个贸易中心既不在后来的省会,亦不在柳州、桂林。 虽然此时“生在扬州,死在柳州”,都知道柳州棺木好。 但桂西的贸易中心区域,却并不在柳州。 而是在钦州。 宋代时,交趾国便常往边境之钦州贸易。 他们主货为:名香、犀角、象牙、金、银、盐……等物。 换取的是绫、罗、锦、布……等,而其中最贵者为“壮锦”。 这是一种诞生于桂西特有的织锦,其中则又以武缘县最为著名。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大量的药材可以采集出手。 菖蒲、雄黄、山豆根、猪腰子、天竺黄、水萝卜、兔金藤……等,这些一旦出了桂西转手可就是暴利啊! 不过,这些全都不算是桂西的拳头产品。 桂西真正的拳头产品,则是桐油。 粤北不产桐油,但大量的需要桐油转运四方。 尤其是造船一项上,他们需要大量的桐油。 所以,这极大的促进了桂西对桐油的炼制和采集。 除了这些,还有大量的布匹。 宋代周去非《岭外代答》说:“柳布、象布,商人贸迁而闻于四方者也。” 要想富,先修路。 于是调动战俘修路的事情,就被提上了日程。 至于没钱修路,这个完全不必担心。 京师簪缨货殖会出资三成、粤北货殖会出资一成,黔州货殖会出资一成。 剩余三成则由内库出资,调取战俘修筑驿道。 建成之后收费而行,沿途驿站进驻、换马都需给钱。 还是收费而行的,有都指挥使司方面负责巡查维护。 并查路引,过路收费。 收上来的路费则桂西货殖总会独分五成,内库分润二成。 余下三成簪缨货值分二成,黔州、粤北则各半成。 算算可能产生的路费,大家都很满意。 黔州那边已经运行一段时间了,一众人都逐渐收回了本钱。 剩下的除掉少数成本之外,几乎就是纯挣的。 所以对于投资道路收费这一项,他们都无比的热心。 这玩意儿特么就是纯来钱的啊,不上心才是纯傻子。 再者说了,桂西这道路开通受益最大的是谁?! 还不得是他们么?! 其余的小商贩顶多是吃点儿汤水,他们吃下的可都是肉骨头呢。 而且都是大块儿的肉骨头,吃的是满嘴飞油。 除了这些,莫继恒他们现在也拿到了一定的功勋。 只是吧,这些个功勋还不足以让他们获得爵位的。 “开拔罢!” 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下面叽叽喳喳在聊天的桂西土官们,轻声道。 “挣钱不过些许小事尔,功勋才是传家之本!” 土官们听的小公爷的话,不由得抬眼望来。 却见这今日身着一袭白衣,俊俏的不像话的玉螭虎轻轻的举起杯子。 “滇南,可有着大笔的功勋等着我等去拿!” 说话间,玉螭虎双眸中的精光四溢:“诸位,只要好好为国朝办事……” “缺不了银子功勋!” 莫继恒这个时候,亦想到了这次前来的国防军中那些个黔州籍的军卒汉子。 好些都是已经成为了尉官了,有几个算下来相当于是百户。 顿时老家伙心头一片火热,其他的土官们亦是两眼放光激动的不得了。 边上的毛锐则是暗笑,让他们联合剿贼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没有什么比榜样的力量更吸引人的了,黔州那可是比桂西还土鳖的地儿啊! 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看看人家!现在都发达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柒) 于是乎,这些扫荡了桂西之后的头人土官们默默的交出了自己的权力。 仅仅是带上了已经与国防军磨合了一段时间的狼兵,然后随着毛锐的国防军集合。 在张小公爷的一声令下后,开始往滇南进军。 春城城墙外,滇南头人们的军帐内此时却迎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脸色有些惨白,看着似乎遭过大难。 甚至他进来的时候都颇为神秘,乘着一辆马车。 赶车的直接便是沙定州极为崇敬的那位李先生,没人敢拦这辆车。 下车的时候都是戴着一副宽大的幕篱,别说相貌甚至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直至走进了帐幕里他才除下了幕篱,军帐内的头人们看着他脸上的鞭痕不由得“嘶嘶~”的抽着凉气。 “这位,便是桂西芩猛!” 来者赫然便是从牢狱中走出来的芩猛,而他身边的却是李福达! 这军帐位置颇大,甚至可以铺开了好几张矮几。 让七八号头人们一并坐下,在此开会。 沙定州站起身来激动的走下来,感慨的对着芩猛拱手:“芩头领受苦了!” “沙头领,芩某遭逢大变合该命里有次一劫……” 芩猛脸色依旧惨白,对着沙定州拱了拱手。 随后从怀中拿出几份书信,递给了沙定州:“沙头领且看看,若是合适便依此法罢!” 沙定州郑重的接过信来,望向了边上的那些个滇南头人们。 这些个头人土官则是会意的凑上来,芩猛这个时候轻声道。 “沙头领,芩某有些疲惫暂时下去歇着了。” 沙定州对此倒是没有反对,他知道芩猛这是找个合适的借口给他们商量的空间呢。 寒暄了一番将芩猛送走,沙定州“哗啦~”一下将书信打开。 然后摊在了案几上,滇南的头人们顿时都凑了上来。 信上的东西其实也并没有多复杂,就是以一群人的口吻交代合作的事情。 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其实总结下来就是: 如果安南、东吁不出兵,那么他们绝对不会选择起兵。 咱有人但不傻,别指望俺们打先锋。 要我等一并起兵也不是不行,但得保证安南、东吁及滇南得帮着黔州、桂西把两地打回来。 最后,则是要限定互相之间的驰援方略。 诸家头人们瞅着这上面的要求倒是不觉着意外,毕竟他们也得琢磨拿回基本盘嘛! 他们的根基都在哪儿,不回去还能去哪儿?! 至于互相结盟后,协防之策他们也是能理解的。 他们也不希望黔州、桂西的这些个土兵们在滇南晃悠,不然这迟早成害啊! 就如黔州、桂西的土官们,也不希望滇南的土官带兵去到自己的地盘一样。 “诸位头领,时间紧迫老夫亦不绕弯子了!” 却见这个时候李福达站出来了,望着他们沉声道。 “米鲁所率黔州土兵三万余,距离春城不到百里!” 这话一出,顿时这些个土官们“嘶嘶~”的抽着凉气。 卧槽!来的真是好快啊! “所以,我等需尽快给出答复!” 李福达说着,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若是米鲁抵达前,我等未曾做出回应……” “到时候他们则是会遵从国朝的命令,直接对我等用兵!” 这些个头人们顿时脸色阴沉了下来,目光不断的闪烁却不说话。 “米鲁只是先锋,其后还有那玉螭虎所率领之桂西八千狼兵、桂西都指挥使司一万三千新军。” 望着这些个头人们,李福达沉声道:“总计……近六万大军!” “而且,全数皆是精锐!” 精锐,不是杂兵。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狼兵的凶狠,这些个滇南土官们是很清楚的。 黔州的土兵也不是好惹的,而那一万余新军据说能荡平当年的粤北诸卫所、诸家山寨。 更是在九边与鞑靼硬碰硬的做过好几场,那能是弱咖么?! 相较起来他们这些个土官们才是最弱的一方,甚至有些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了。 “李先生啊!不是我等不想答应,可安南、东吁两方我们如何能替他们答应啊!” 便见得一头人哭丧着脸,叹气道:“我等即便是想骗,可安南、东吁不出兵……” “米鲁他们也决计不会动弹啊!” 其余的头人唉声叹气:“是呗!是呗!他们都说要东吁、安南出兵,才肯起兵了。” 沙定州也是想到了这点,脸色有些灰败。 虽说之前老李给他提过这茬儿,可能不能搞定这得两说啊! 当时也没说这米鲁就要到了啊,若是还有时间尚且好说。 现在人家差这里就一百里地儿了,按照他们的行军也就两日左右的时间。 就是现在派人去安南、东吁联络,那是真真的来不及啊! “此事只要诸位愿意,便在这书信上签字便是。” 李福达望着这些个头人们,沉声道:“此事老夫会亲自与那米鲁沟通一番,让她留出时日与我等。” “而后,老夫将亲赴安南、东吁!说服两地出兵!” 这些个头人们顿时愕然,但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倒是沙定州二话不说直接站了出来,一抬手便有亲信将笔奉上。 却见这沙定州倒是个爽快人,三两下就签上了名字、按上手印。 随后望着这些个头人们,沉声道:“事已至此,我等还有甚子退路?!” “国朝未曾发兵之前,我等还有些许回旋的余地……” “如今那位玉螭虎可是带着大军来了,他可是个辣手至极的!” 这话说的滇南头人们一阵哆嗦,他们很快的想起来那些个倒在玉螭虎刀下的可怜人了。 别说是他们了,便是那些曾经的国朝大佬又如何?! 如今挖河沙的去挖河沙,筑路开山的去筑路开山。 还有更惨的送到了夷州去,据说死在矿山里的都有上千人啊! 黔州、粤北两地,那垮在他手上的人还少了么?! “直娘贼!都是俩肩膀扛一个脑袋,某还就不信他玉螭虎有三头六臂了!!” 一头人眼珠子赤红,走上前搓了一把印泥便将手指按在了书信上。 随后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转过身来狠声道:“我等都是一条船上的,某直说了!” “若是有歪心思的,可别怪某不讲情面!” 其余的头人们顿时互相瞅着,有了这么一个带头其余的人亦陆陆续续的站了出来。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很快的,便所有人都签上了名字。 “李先生,此事可就拜托你了!” 沙定州这话说的是情深意切啊,这名字签上去可就是实打实的造反谋逆大罪了! 当然,他们也是验看了上面的字迹、按的手印才敢跟着签名的。 “事不宜迟,老夫现在就出发!” 李福达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若是快的话,明日午时便可回来!” 一众头人们感激的对着李福达拱手,这位现在可不是小人物了。 人家也是有带甲三万的人啊,他们可招惹不起。 而且如今这滇南情势几乎都是因着这位白莲教主而起,他们可不敢小瞧人家。 这些个头人们也不是笨蛋,早使人打听过了。 李福达的确为国朝所通缉的白莲教主,据说手段那是非常了得。 国朝多次抓捕,皆被其脱身。 甚至还在九边建起大军一支,还有秦地信徒数十万。 若非是时运不济被调查局所破,说不准还真能问鼎天下。 可即便是调查局成功将其击破,却也只能是下海捕文书而抓不住他本人。 绿林都说他能掐会算,还有仙家法门不是一般人士。 国朝说他是“妖人”,可不算是说错了。 “老夫去去就回!” 很快的,芩猛便随着李福达一并上了马车。 还牵着几匹战马,显然是要离开营区之后直接快马飞驰过去。 这些个头人们拱手恭送,眺望着李福达的车马离去的背影…… 但叫他们意外的是,李福达回来的居然比他所说的要早。 芩猛则是跟着他一并回来了,诸家头人们很快的再次被聚在了沙定州的军帐中。 “长话短说,老夫已说服米鲁暂时不与我等动刀兵。” 李福达将怀中的书信递给沙定州后,便沉声道。 “她可拖延两日后前来,之后便驻军春城!借口兵力不足,不予进军。” 顿了顿,李福达沉声道:“而我等则需退兵三百里,只要离开春城她便有借口不予追击。” 这些个头人们不疑有他,毕竟不进军是需要借口的。 三万余人,即便是配合了沐王府的兵力也不足以追击。 人少了出来可能被埋伏,人多了春城的防务怎么办?! “玉螭虎大军行军至此还需要时间,这段时间老夫将快马亲赴安南、东吁二地!” 沙定州听着这话,不由得感激的拱手作揖。 这最大的风险,都人家李福达承担了啊! “诸位头人们要做的,就是坚守此处!老夫的三万余人,先行将我等后顾之忧清除!” 却见李福达目中闪过一丝精光,沉声道:“莫让某些人,首鼠两端!!” “大人的意思是……” 第六百四十五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捌) 沙定州听得李福达这杀气腾腾的话,不由得心底里一个哆嗦…… “您的意思是……” 李福达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随即望向了这些个滇南的头人们。 “诸位头领不好下手、要留些许余地,这个无事!老夫来做!” 一名头人听得这话,不由得低声道:“若行此事,不甚好罢……” 其他的头人们脸色也很犹豫,滇南现在这些个卫所、豪族们跟他们关系也不浅。 可以说双方之间平日里没少凑一块儿,这次的起兵他们多多少少也有推波助澜。 有些甚至还跟他们是儿女亲家,就这么下手的话…… “他们可安了甚好心么?!” 李福达冷冷一笑,对着这些个头人们道。 “若是真有心支持诸位头领,何不拿出自家粮食兵刃?!还有那么些家丁。” 说到此,李福达顿了顿笑道:“还不是首鼠两端,想要看看风向?!” “若是我等胜了,他们自然有功得保富贵。” 沙定州听得这话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着啊!他们不跟着起兵其实何尝不是一种自保?! 若是我等事有不济,他们为向大明表忠心出兵打杀我等都会做罢?! 其他头人们也瞬间想到了这点。 是啊,若是我等失陷亦或是国朝大军杀来…… 他们能跟我们站一块儿么?! 现在他们都不肯明面上跟我们站一块儿,到时候他们的选择可想而知啊! “他们家中存粮,还有家财家资恐怕也足以让我等凑足军资了。” 唔……这话比较重点啊,那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银子。 李福达则是继续道:“此事,诸位头领们不必担忧!老夫出手便是了。” 沙定州闻言脸色一红,刚要拱手说自己也出些许人手。 便被李福达打断了:“诸位少不得与他们有些许相识往来,万一这些人跑了几个可就成害了。” “当然!老夫亦不会下手杀伤,毕竟活人能换钱嘛!” 哦?哦!! 这些个头人们恍然大悟,他们这才想起来李福达有路子可以把人卖出去的啊! “这些人卖出去后,我会请那些个商贾们将他们发配往夷州。” 李福达淡淡的道:“他们此生都无法回到滇南来的,也算是绝了他们回来找后数。” 唔……此法甚妙啊!头人们纷纷站起来,感激的对着李福达拱手。 哎呀~这就麻烦李先生了,我等便等着李先生的好消息罢! 其实这些头人们也不是心里没嘀咕过,那些豪族虽然是支持了他们些许铠甲粮秣。 可到底瞻前顾后,甚至很多背地里给大明官员们去信联络。 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但碍于担心背负受敌的情况所以也没有挑明。 现在不用他们出兵白拿好处,也没落下骂名何乐而不为?! 用他们去死……呸!是让他们重新安家,然后换自己等人的粮秣军资…… 挺好!这就挺好了嘛! 这既不用俺们出手,也没有取他们性命。 很仁义、很道德,灰常好! 一番商议之后,李福达让几个亲信留下联系。 随后拿着一份份按上了手印的书信,便开始启程往安南去了。 果然,不过两日春城方向便掀起了隆隆烟尘。 沙定州并没有慌张,亦没有直接选择撤离。 而是派出了侦骑队伍前往查探,双方的小队默契的互相远射。 却没有直接对战,身上背着箭支的侦骑回报。 对方至少有三万人以上的军伍,看服饰应当是黔州那边的土兵。 收到了这个消息,沙定州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命令所有人开始缓缓的撤离。 已经被围住有一段时间的春城,终于开始解围了。 站在城墙上的沐昆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总算是退走了。 “公爷,咱们要追么?!” 几个忠于沐王府的头人,兴奋的搓着手望着那些个退去的叛军问道。 沐昆沉吟了会儿,抬首望去。 随即便摇了摇头:“军旗未乱,追之难胜!且亦中伏,还是先等等罢!” 亦是这个时候,远远的那支军伍缓缓的停了下来。 却见几骑打马隆隆跑来,举着“黔州贤德协抚会壮勇”的旗子飞驰儿来! 沐昆见状抬眼望去,那几骑打马到了城下便片身下马牵着走来。 “敢问城上可是黔国公否?!” 几个头人们闻言,下意识的回头望向了沐昆。 “正是!城下可是黔州援军?!” 那城下的几条汉子赶紧大礼拜下,随后才道:“我等乃黔州米鲁大头领麾下!” “奉总督张将军之命,出兵春城!此为信函金牌!”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几样事物。 沐昆一挥手,便有人将吊篮放下了城墙。 那几名骑兵上前来,将信函、金牌都放入篮子里。 沐昆拿到后查验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才点了点头。 “辛苦了!现在便开城门,只是大军需驻扎在外,城内容不下许多人。” 那骑兵头领听得这话,赶紧行礼道:“我家大头领说了,便驻在城外。” “只是一会儿会入城拜会黔国公,一并商讨此番平乱事宜。” 沐昆点了点头,随后命人打开城门。 但戒备不可放松,城外需多加兵卒巡查。 只是沐昆自己心下疑惑,他隐约记得之前黔州那位造反的女匪头…… 似乎也是叫米鲁来着?!难道这是巧合?! 不太可能啊! “吩咐下去,城门虽开但戒备需不可放松半分!” 沐昆说着,吐出一口气:“某亲自会会这黔州大头领去!” 那些个头人们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不由得担心的对着沐昆轻声道。 “国公爷,那位米鲁……该不会真是那个米鲁罢?!” 沐昆摇了摇头,道:“某亦不知,见面了才会知道。” 很快的,他们的怀疑就得到了证实。 便见得城外的那些个黔州壮勇们并没有修建营寨,而是往着沙定州他们撤离的营寨行去。 沐昆见状也是愕然,他们还真是不浪费啊! 没一会儿,似乎安顿好了。 才有一队车马隆隆的离开了营寨,向着春城驶来…… 第六百四十六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贰拾玖) “隆隆隆……”马车缓缓的行进在春城内的大道上,刚刚才解除了围城的人们好奇的望过来。 这支三万余人的黔州军伍挂出的居然是“壮勇”的旗子,倒是让无数人惊讶无比。 随着城墙上的消息传开,所有人也都知道了这支黔州军的首领。 一些消息灵通的更是直接惊掉了下巴,卧槽!这米鲁……该不会是曾经黔州的那位女匪首罢?! 当年米鲁那可是直接怼掉了黔州三司,外带镇守太监的人物啊。 即便是在这滇南,她亦是威名赫赫的。 毕竟国朝一次被谋反的,把三司带镇守太监都怼了的就她一家。 其余的造反能干掉一个将校,都是很厉害了。 随着马车隆隆行进到了黔国公府前,无数人更是目瞪口呆。 因为那位年轻的黔国公居然换上了一身锦袍,站在门前迎接这位米鲁。 在他身边的,则是忠于黔国公府的几位土官们。 当马车驶来缓缓停驻后,才有随着一并前来的黔州汉子跳下战马。 然后缓缓的打开了车门,一众围观之人便见得带着幕篱的身影从马车上缓步下来。 那幕篱中人似乎也很惊讶这位黔国公,居然亲自在府邸门前迎接。 “国公爷亲自相迎,妾身愧不敢当啊!” 清脆若黄鹂般的声音从幕篱中响起,仅仅是这声音已经让一群人浮想联翩了。 这该是一个怎样的绝色,才能有如此曼妙之靡音耶?! 似乎是猜到了大家所想,便见这幕篱被主人缓缓掀开。 顿时四周围好奇的人们眼前一亮,那幕篱下的乃是一轻柔妩媚之女子。 眼波流转之下,尽显女子柔情。 甚至被她一眼轻扫而过,身上的骨头都酥了几分一般。 “哈哈哈……大头领客气!千里来援,沐某不胜感激!请!” 年轻的沐昆哈哈哈一笑,拱手作揖后便对着米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米鲁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这一笑的风情更是在在场围观的无数男子骨头更酥软了几分。 心道难怪那玉螭虎为她求情更是将她留在身边,如此媚艳恐怕谁都挡不住罢?! 若是米鲁知他们所想,估计得苦笑了。 那少年肯受自己所媚的话,她是千肯万肯啊! 可那少年他就是不受自己媚惑,这才是最让她头疼的事情。 甚至随他回京后,面儿都见的不多。 可见人家其实真没把自己这份媚惑放在心上,这副皮囊对人家吸引力不大。 玉螭虎张小公爷若是知道米鲁如此想,肯定无比悲愤。 敲里吗!那不是小爷不想,完全是练了特么这副神功啊! 都熬了这么些年了,也不差那几天罢?! 但话说回来,张小公爷对于媚惑的这点儿定力还是有的。 或者说当年大保健军团里的,几乎对于这类事情都有自己的判断。 任何有主儿的,他们都是不碰的。 专注大保健,反正不招惹任何其他异性。 按照处男哥的描述,那就是: 花一份看得见的代价,换取一份不需要负责的温柔。 比花费了大量时间精力,还需要拿出感情去换取一份未必能有结果的付出。 前者更适合我们的这样的人。 明码标价,各取所需。 天亮之后大家各奔东西,床榻上的真话、假话、情话、怪话…… 都会随着靡糜的空气,在一根烟中烟消云散。 穿上了衣衫、提起裤子,走出了那道门大家相忘江湖。 唔……当时小公爷就觉着,处男哥这是要成神的节奏。 这尼玛相当高的境界啊! 丫不做文青,在当年写几首青春先锋诗、啪掉几个文艺女青年…… 简直就是浪费了他这份才华啊! 倒不是没有姑娘瞧上过处男哥,只是处男哥严词拒绝、坚决不从。 按照处男哥说的:哥是有原则的人! 原则就是:不恋爱、不结婚、不约啪! 至少在小公爷上辈子嗝屁着凉之前,处男哥的原则还在坚持着。 至于他嗝屁着凉了之后,处男哥是不是还坚持原则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按照乌鸦的说法…… 处男哥就是个文艺又矫情的老批登! 米鲁入内穿过了前门,又转过院子最终到了前厅。 看着这大宅心下亦感叹,沐家镇守西南多年世代累积下果然财富惊人啊! 众人寒暄了一番,各种商业互夸。 把华夏日常拜会的礼数尽完了,沐昆这才挥退了不相干人开始进入正题。 “虽然沙定州等叛匪已退,然而终究占据滇南多数疆土。” 沐昆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望着米鲁轻声道:“此獠不除,滇南不平!”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大头领,咱们啥时候出兵把那沙定州给宰了?! “此亦是妾身星夜赶来之主因,只是妾身并非大军总领。” 米鲁笑眯眯的望着沐昆,轻声道:“此事,还需等总督大人前来方可决定。” “且,妾身听闻白莲妖人亦掺和其中……” 沐昆的脸色不变,倒是下面的几个头人们有些不愉。 米鲁似乎恍若未觉,自顾自的道:“妾身收到消息,白莲妖人李福达已在滇南……” “且还趁各处水患时,聚灾民成兵!已有数万大军在手。” 表面上看是米鲁说要等张小公爷,其实更深一层的意思是: 咱们现在手上的兵力就这么点儿,逼退沙定州他们还可以。 若是跟他们决战也能打的过,可要分兵追击就麻烦了。 毕竟人手就这么多,我手上三万余人、您手上也就两万余兵力。 那几个头人本来还觉着,有五万余兵力可以出去找找沙定州晦气了。 结果没成想,这蹦达出来的李福达居然也有数万大军在手。 顿时脸色就变了,他们未必听过李福达的名号。 但白莲他们是知道的,若是白莲有数万大军再与沙定州兵合一处那确实不好收拾。 “张总督已亲率桂西都指挥使司、桂西诸土官,共计三万余大军来援。” 米鲁这个时候,又开口了:“不需多少时日,便能够抵达滇南。” “届时大军在手,平叛不过是易如反掌!” 听得那位玉螭虎终于是要来了,这些个土官们其实心情比较复杂。 年轻的黔国公其实更是如此,一方面他来了是能平叛没错。 但这位玉螭虎明显是到了哪儿,就拔除哪儿的势力啊! 粤北是如此、黔州是如此,如今桂西恐怕也被他收拾了罢?! 这样的人到了滇南来,自己等人能落好?! 土司头人们更是悄然的目指沐昆,相比起他们这位少年黔国公或许情况更糟。 沐王府现在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沐昆的威望显然还没有达到前几任的黔国公那么高。 若是前任黔国公在世,借沙定州十个胆子也不敢造反。 沐昆如今是威望不足,再碰上那位玉螭虎借机削藩的话…… 可想而知黔国公府会面临着什么,到时候他这位黔国公又如何自处?! 不过沐昆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的担心,他微笑着对米鲁点了点头。 “大头领所言甚是,便依大头领所言而行罢!” 说着,还吩咐人下去准备牛羊酒水犒赏黔州军。 并邀请米鲁饮宴,米鲁自然是笑眯眯的谢过答应下来…… “果然未曾追击啊!” 沙定州很是激动,亦是这个时候一支两万人的军伍从他们的背后抵达。 与他们一并在远远的几处小城驻扎了下来,还带来了粮秣辎重。 算是暂时稳住了有些慌乱的军心,这支军伍拿的是李福达的信物。 沙定州不疑有他,而米鲁与沐昆的对话很快也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顿时这沙定州对于李福达更加的钦佩了,这位李先生真不愧是能搅动大明风云的人物! 可惜的是李福达听不到他的夸赞了,因为现在李福达脸色漠然的出现在了后方的城市。 夜色中的火光下,他悄然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喊杀声四起,几家滇南大族的城寨被轰然砸开。 “我等降了!降了!!” 凄厉的喊叫声响起:“老夫与黔国公府有旧!还请将军刀下留人啊!” “你喊错了,某家乃白莲!不是官军!” 那声音的主人立马换了口吻:“直娘贼!让沙定州来见老夫!!” “蠢物!某家等系白莲,与那沙定州有个逑的干系!杀!!” 火光中,很快的整个寨子便被轰然拔除。 几个老头儿、青壮跌跌撞撞的被押送到了李福达的面前。 他们脸上透着不甘、愤怒还有丝丝的恐惧,李福达只是淡然的看了眼。 “送下去罢!记得送远点儿。” 火光下一个大光头嘿嘿的笑着应是,若是有九边的汉子在此定是要叫出声来。 大同肥龙! 却见这肥龙如今亦是吃的膘肥体壮,嘿嘿的笑了一声便摆手让人将这些汉子押解下去。 “桀桀桀……让咱家瞅瞅,这回都抓了多少人呐……” 远处的囚车旁,一个身着黑色铠甲但声音尖细的身影走进。 顿时,刚才仅仅是有丝丝恐惧的这些俘虏们瞳孔一下子就缩了起来! “唔……不错!都挺结实的,回头给殿下修城当是好使的!” 第六百四十七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 声音尖细、殿下的称呼,瞬间这些个囚车里的豪族们想到了什么。 “桀桀桀……咱家也不怕告诉尔等,别寻思逃窜脱身。” 便听得那黑甲身影冷笑着道:“天下之大,已无尔等容身之处!” “若是不逃尚可一家活命,只是抄没家财、罚苦役而已。” 那身影说到此,顿了顿声音开始变得狰狞:“若是敢逃……” “家中女眷皆送教司坊、男子全数净身罚充净军!!” 却见囚车中一人猛然站起来,身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起。 “你是何人?!竟敢勾结白莲妖人?!老夫亦是国朝举人!京中亦是有同窗同门座师的!” 囚车内的其余人听得这话,不由得眼前一亮。 有几人便站起来大声道:“我等乃是有功名在身的,奸贼勾结白莲就不怕我等入京告御状么!” “蠢物!咱家在此,就已经说明尔等必然将被剥除功名了!” 却见那黑甲身影那双冰冷的眼神,让人望之不由得心生寒意。 “勾结滇南土官卫所谋反,此为死罪!国朝不曾将尔等满门抄斩,已是仁慈了!” 唔……主要是殿下着急人手给他修新城啊,修造新城人手可不能少了。 “且记着,好好干活儿当有活路。” 说完,这身影便悄然隐去再不望向这里。 这些个豪族们顿时绝望了,剥除功名、定罪谋反啊! 那便真如这内官所言,这是死罪!无人敢替他们废话半句。 至于逃……往哪儿逃?! 那位白莲李福达他们是知道的,人家可是沙定州的坐上客啊! 便是他们逃到了沙定州处,那沙定州是信他们还是听李福达的?! 去安南、往东吁?! 可算逑了,收纳谋反之徒就算是为了颜面国朝亦必然发兵。 到时候大约只是救了安南、东吁而已,但他们为了自保未必就不会把自己等人丢出来。 逃往桂西、粤北,再乘船离开?! 那些区域现在可是国朝控制力最高的区域,且两地土官们如今可都给陛下干活儿。 若是国朝颁下海捕文书,恐怕他们疯了一样要将自己等人刮出来。 然后卖给国朝,向陛下请功罢?! “张公公说的没错,尔等若是老老实实到了京师也就是个苦役而已。”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光着脑袋、身着黑甲的高大汉子缓缓的走来。 望着这些个囚车里的诸人,沉声道:“举家皆是如此,刑期满了就能活命。” “若是胆敢私逃,则死活不论!家眷全数重罚。” 那汉子顿了顿,眯着眼睛道:“诸位既然是读书人,自是知道那教司坊是甚地方。” “不必某家再说了罢!” 教司坊……这些个囚徒们不由得的打了个寒颤,脸色惨白不敢再想任何逃去之事。 说白了,这教司坊就是官营青楼。 所以发配教司坊这是比杀了他们,还要可怖的事情。 若是抓了他们回来还不杀他们,反而让他们活着那是更恐怖的事情。 只要妻在教司坊,夫出门必须头戴绿巾、脚上蹬着猪皮鞋子以示身份。 教司坊女子出门,亦必须身着教司坊标识的衣物。 可以说,只要是落在了教司坊里边儿那便是身心的双重羞辱。 青楼女子出门还不必身着这等标识的衣物,她们从良赎身嫁与他人甚至可以瞒过丈夫。 “悔迟公啊!这么些人手,恐怕还是不够的。” 那内官此时已经走到了李福达身边,忧心忡忡的道:“盖新城,恐怕人手没十万难以成事啊!” 夜风轻轻的吹起,远远的可以看到之前的那座县城的城门被缓缓的打开。 无数的黑甲汉子隆隆开入城中,李福达望着汹涌如潮的铁甲洪流心下叹气。 “延庵公不必忧心,此番调查局所拿获私通叛贼者恐怕不下六万。” 李福达听得那县城中传来的呼喝声,知道这场厮杀其实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青壮得有三万余,若是算上平叛后诸家土官家眷、安南东吁兵卒……” “莫说是十万,便是二十万、三十万的青壮亦是有的。” 越是了解国防军,李福达就越是死了造反的心。 要知道,哪怕是永乐时的精锐卫所边军能三日一操都是了不得的了。 然而这国防军却是专事操演,且铠甲、刀盾尽为精钢所制。 银子、粮食喂的饱饱的,出战有功勋便可升职。 这尼玛谁不憋着一口气,想要当上将校甚至天子门生啊?! 对上这些个军卒,莫说是李福达忽悠起来的那些饥民。 便是他费尽心思搜罗来的各路好手,别说跟人家打了。 恐怕在大军面前窜得狗命,那都得难啊。 尤其是在见识过大明如今的水师后,他便知道自己连出海的机会都没有了。 古来从军虽是有军功给爵位、赏赐,但这种近乎是完全掏钱养兵的李福达是真没见过。 不过他承认,这种法子极大的提高了军卒的作战能力。 其实这条路之前李福达也看到过、也考虑过,甚至大明曾想要实施过。 奈何经济情况不允许啊,养不起这些兵卒。 此时还是大明中期,卫所军卒尽管多数不堪大用但也还能用。 若是到了后期,大明的卫所军卒基本都废掉了。 国朝用兵多数时候不是调用狼兵,就是募兵持戈。 然而卫所还不好大面积的裁撤,很多卫所实际上名存实亡。 没有兵卒不说,屯田都早被瓜分了个干净。 国朝还得每年拨付大量的辎重去养着他们,那些辎重自然是白瞎的。 “哈哈哈……有您这么说,咱家可就放心了!” 那内官豪爽的拍了拍李福达的肩膀,眯着眼睛道:“这些事情,可就全靠悔迟公了!” “只要悔迟公办成了,咱家回去亲自为你向殿下请功!” 李福达感激的对着这内官拱手,激动的道:“那可就仰仗延庵公了!” “这里的事情,李某便交予延庵公与那位梁将军负责。” 便见得李福达缓缓的起身,目光投向了远方:“安南、东吁,李某还得去一趟!” 老李可清楚,那位太子殿下能把这位自号“延庵”的派来必是其心腹。 能拿得调令,让李福达把这些战俘能够被交到他们手上,自然也是国朝和陛下支持此事。 也就是说,那位若隐若现的大明太子已经逐渐的掌握实权了。 多讨好一下这位太子,尤其还是在国朝和陛下支持他的情况下总是没错的。 弘治皇帝可不是其他皇帝,还有那么多子嗣在不好定谁最终坐上皇位。 他可就现在这位太子一个儿子啊,而且还是只有他一个孩子。 可想而知大明将来会传到谁的手上,提前讨好讨好没啥坏处。 “不知总督大人有何打算?!” 春城外,黔州壮勇所驻扎的营区内。 年轻的黔国公沐昆换上了一身道袍,悄然来到了营地内。 米鲁似乎并不意外这位年轻黔国公的到访,只是对于他不绕弯子直接问出这句话颇感惊讶。 尤其是他身边还站着一人,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富家翁模样人畜无害。 “某乃调查局滇南司提司袁泰虎。” 米鲁听得这话就笑了,难怪这位黔国公不讲究了。 “黔国公不必太心急,此番事宜我家公子早已安排妥当了。” 但沐昆显然不甚满意,却见他焦急的站起来沉声道:“滇南多地,还陷落贼手啊!” 这位年轻的黔国公毕竟经验不足、威望不够,急于立下功勋威望的心思米鲁倒是可以理解的。 “公爷莫急。” 米鲁微微一笑,突然摆手指向了袁泰虎。 “看来您与这位袁大人定是相熟的,便请他与您解释一番如何?!” 袁泰虎听得这话不由得满脸愕然,这尼玛球踢到我这会儿来了?! 但望着沐昆疑惑的眼神,袁泰虎只能是苦笑拱手。 “公爷莫怪,袁某职责在身有些事情不敢多言……” 沐昆虽然脸色不甚好看,却也理解的点了点头。 说到底袁泰虎干的是黑活儿,若是啥都给他说的话对他、对袁泰虎未必是好事儿。 “公爷若是信得过我,此事便不要再提、不要再问。” 袁泰虎望着沐昆,顿了顿轻声道:“此番事宜,公爷的功勋是少不了的!” “说不准,黔国公府还会因此更进一步!” 沐昆听得这话却是整个人一下子弹了起来,声音颤抖着道:“慎言!!” “我沐家世受皇恩,那些贼子行径我沐家决计不为!!” 袁泰虎见状哭笑不得,倒是米鲁“咯咯咯……”的笑开了。 “公爷在想什么呢,妾身等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啊!” 说完这句,米鲁自己倒是尴尬了。 她可是实实在在造反过的啊,这话她来说似乎很不合适呢。 “袁大人所说的更进一步,并非是那大逆不道之事。” 沐昆听得这话脸色缓和了下来,米鲁或许敢他可是真不敢啊! 他是真的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谋反。 亦是此时,米鲁眨巴着那双魅惑的双眸轻声道。 “乃是说,黔国公府……裂地真成‘沐王府’如何?!” 沐昆眼皮子猛的抽搐了几下,这……这与造反何异?! “公爷不必担心,此事绝对是陛下首肯、国朝应允之事!” 第六百四十八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壹) 沐昆彻底愣住了,其实直至现在他依旧不明白小公爷计划的全貌。 别说是他了,便是袁泰虎其实也不知道计划的全貌。 他只是负责一部分的事宜,大概猜出了那位小公爷要做什么。 但怎么做,他是完全不知道的。 “还是等我家公子到了,再亲自与您解释罢!” 米鲁嫣然一笑,心下却感叹! 论及谋策,她自问不输国朝阁老。 然而论及这种谋国之略,她看着小公爷的随手拨弄就知道自己与他相去甚远。 “此番让公爷前来,乃是论及出兵事宜。” 却见米鲁顿了顿,轻声道:“暂时各处仅是收回城镇,但并非与敌贼接战。” “若是能收回,则收回。不成……便撤走。” 沐昆也知道,这件事情或许真得等到那位玉螭虎抵达才会有答案。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都觉着这件事情太过玄奇了。 那些叛军居然围困了春城许久,都没有强行发动攻城。 双方傻呵呵的对峙了一阵,然后他们又默默撤走了。 现在来了援军又不要求收复失地,却让他们不要跟叛军发生冲突。 这……这到底是在玩神马游戏?! 那位玉螭虎到底神马操作?! 看不懂……看不懂啊! 一边感叹着,沐昆一边开始与这米鲁小心翼翼的谈着。 他很好奇那位玉螭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 关于那位玉螭虎的传说实在是太多了,甚至传说让那位玉螭虎听起来就像是嫡仙一般。 无论是学识、是武艺、是谋略,说他横推八百年无双真就未必是虚言。 当然!如果传说都是真的话。 “其他的妾身不好说,毕竟武艺、学识各家所见不同。不可同日而语。” 米鲁一脸笑意,显得极为妩媚:“但就体貌而言……” “妾身敢说,我家公子定符那‘八百年无双’之语!” 沐昆倒是没有想到米鲁会这么说,不由得楞了一下。 转过头望向了袁泰虎,袁泰虎回京述职的时候是曾经远远见过玉螭虎的。 “不瞒公爷,玉螭虎之美恐比古之潘安宋玉、卫阶高长恭……” 袁泰虎苦笑的对着沐昆拱手,轻叹道。 “袁某初见之时,甚至失态!仅是‘璧人’,恐言不足矣……” “玉螭虎之美,当堪为‘天人’方如是……” 玉螭虎张小公爷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袁泰虎夸做天人一般的美。 他现在低着头在妙安小姐姐的怀里打盹儿,桂西到滇南的道路好走了一些。 小周管家弄来的马车走这条道路,虽然略有颠簸却总比在战马上舒坦。 玉螭虎本来还打算跟军卒们同甘共苦,大家一起骑战马好了。 结果却是被毛锐一句话给打回去了。 “您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马车里罢,不然这些个军汉们行军都不利索。” 伏羌伯跟玉螭虎也算是熟悉了,说话随便了许多。 “再说了,如今运兵多乘坐车马。也没必要全都骑马而行。” 军伍不断的行进,探马前后跟随探路开路。 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服部两姐妹在军伍人群中不时的游走。 扎营的时候会出去一下,又回来。 “公子……” 突然间,车窗外传来了服部姐姐的呼唤声。 正在伺候着玉螭虎休息的足利鹤眉头微微一皱,悄然的打开了车窗。 在外面的服部千姬躬身递上了一卷竹筒,随后便再次隐去身影。 足利鹤没有打开,而是叹了口气轻轻的摇醒了小公爷。 带着起床气的小公爷嘟哝了两句,睡眼朦胧的从足利鹤小姐姐那里接过竹筒打开来。 抽出里面的丝绢扫了几眼,不由得笑了。 “这李福达果然是个人才啊!当真适合造反。” 足利鹤小姐姐好奇的望来,小公爷顺手便把丝绢递给了她。 将丝绢上的内容看完后,足利鹤小姐姐亦不由得苦笑。 “若非是帝国如今有国防军在、内库有大笔的银钱,更有军械营造局……” “或许还真压不住这位李福达先生啊!” 小公爷那张俊俏的脸上带着一丝肃然,点了点头。 还真是如此,这货简直是狡诈的令人发指。 最重要的是,他总是能够洞悉到别人的欲望。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因为掌握了这点他想要鼓噪别人闹腾实在是太容易了。 “若是不听话,那杀了便是!” 妙安小姐姐撇了撇嘴,一挺胸:“公子莫担心,婢子亲自去!” 小公爷听得妙安小姐姐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妙安小姐姐大概是习武日久,习惯了直来直往的模式。 “姐姐呐!有些人呢,直接杀掉是很浪费的。” 玉螭虎笑眯眯的握着妙安的柔荑,顿时妙安的脸蛋儿“蹭~”的就红了。 当然,玉螭虎不会忘了也牵上足利鹤。 不能厚此薄彼啊,不然就得出矛盾了。 “李福达有李福达的用处,这次亦只是我对他小小的测试罢了……” 足利鹤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珠子瞪的大大的! 纳尼?!这次的谋算,牵涉到的是三个国家了! 甚至这可以称之为一场极为庞大的战争了,这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 那夫君……到底是要用这李福达,去做什么?! 小公爷笑眯眯的却没有解释,这事儿也解释不明白。 这李福达啊,他可有大用处。 将来是得有大用滴! 想到了李福达的作用,小公爷又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上辈子。 大保健骑士团的那群老人渣们,他们教给自己的东西太多了。 很多人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东西,小公爷却从他们那里知道的太多了。 原本以为那些只是作为故事,然而到了大明朝之后这些似乎全都成为了一种资本。 这甚至都让小公爷一度产生了自我怀疑,难道劳资当年的一切就是为了这次穿越?! 若是这么想的话,倒并非是完全没有可能。 阿文,这货是一个情报掮客、情报商。 小公爷只知道,这货肯定是无比牛批的人物。 但究竟他做过什么,却不得而知。 乌鸦,这狗东西手上人命无算、清理过多次血山、干过无数的黑活儿。 他倒是零星的说过一些自己的事情,但也就是说个小段子。 到底是什么事情、具体内容,他是完全闭口不言的。 处男哥……处男哥是最看不懂的,他是做生意但又不完全是做生意。 他究竟有多少生意、做了什么生意,做过什么生意。 哪怕是到小公爷嗝屁着凉前,也没有彻底弄清楚。 只知道这货偶尔会失踪一段时间,然后就突然蹦达出来。 处男哥的能量很大,他倒是知道的。 但这些能量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有,小公爷却一无所知。 还有最神秘的幽灵,那是个闷罐子。 他出现的次数都很少,相貌倒是跟现在的自己有得一拼。 也是个帅坯子,也不知道内货哪根筋搭错了要陪他们大保健。 按说,丫去酒吧无数妹子倒贴钱也愿意跟他发生点啥的啊。 “夫君!夫君,你在想什么呢?!” 足利鹤看着玉螭虎的眼神颇为迷离,不由得出声叫道。 小公爷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叹地下头有些没落。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远去的朋友……” 远去的朋友?!足利鹤很是疑惑,夫君的朋友其实不多。 甚至可以说,他几乎没有朋友。 玉螭虎认识的人,基本她都认识。 没有人远去啊! “姐姐便当我是臆语罢!” 小公爷笑了笑,道:“梦中遇见的朋友,大概……也能算做是朋友罢!” 究竟是我在梦中,还是…… 第六百四十九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贰) “你便是李福达?!久仰大名啊!” 黎鏳坐在自己的龙椅上,眯着眼睛望着下面穿着儒衫一脸儒雅的汉子。 心中真有些不敢置信! 数次造反又数次从明国的围剿下死里逃生,甚至将明国几乎搅的天翻地覆的人物?! 玉阶下的这文士,看着完全不像是传说中的那般凶神恶煞、阴骘狠辣啊! 一缕飘然的长髯,浆洗的略显发白的儒衫。 消瘦高挑的身姿,一根桃枝随意的扎着的发髻。 站在玉阶下的他看起来卓尔不群,说他是乡野高士任谁都不会怀疑。 说他是乡间私塾的塾师,也不会有人认为有啥毛病。 可他偏偏……是一位造反者,而且是多次逃脱了明国追杀的造反者! 如今他到了滇南,居然再次聚起人马造反了。 黔州、桂西、滇南……他甚至还能联络上了东吁! 黎鏳不由得心下感慨,这位家传造反大佬果是名不虚传啊!家学渊源! “陛下谬赞!李某愧不敢当!” 黎鏳在打量着李福达,老李又何尝不是在打量着他?! 不过和黎鏳得出的结论不一样,老李仅仅是余光瞟了一眼便心下叹气。 沐猴而冠,襟裾马牛耳! 一身横肉膘肥却难掩虚势,居于王座却气短目浅。 眼眶深凹分明就是纵情声色,以至于身体亏空之相。 由这位安南王到下面的这些个“大臣”,模样皆据傲不已。 可他们有甚能据傲之实耶?! “先生此番为何前来,本王已经知晓。” 黎鏳端坐在王座上,对于李福达称呼他为“陛下”很是满意。 一直以来黎鏳不敢跟大明正式开战,甚至一度收缩防线避免冲突。 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他的父亲那会儿已经算是穷兵黩武严重损耗国力。 所以到了黎鏳这一代就要求稳,他更希望的是从大明那里获得正式的册封。 可惜的是,在大明那里他终究不可能获得王爵。 “只是……本王出兵,能获得什么好处?!” 黎鏳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那张肥胖的脸上尽是狡笑。 李福达心里叹气,低着头轻声道。 “陛下,若是明国平定滇南……” 便见李福达微微躬身作揖,轻声道:“安南便可置身事外了么?!” “哈哈哈……先生虽智计百出,却也莫要诳骗本王。” 黎鏳哈哈一笑,摆手道:“本王可不曾与滇南土官有何往来,明国便是有所心思……” “又能将我安南如何?!” 说着,这位安南王稍有兴致的望着李福达。 轻声道:“我安南只需偏安一方,永乐朝时都未曾将我压服……” “何况如今乎?!” 这话说的,让在场的这些个安南大臣们顿感提气。 心里不断的赞叹大王英明啊! 虽说咱们安南也是想出兵,可顺着他们的话头出兵和矜持一下在出兵可是不同的。 先商量好要给我安南什么好处,比如西南边陲几个宣抚司。 那片地儿安南早在先帝时期就琢磨占下来了,可是被大明给吓退。 若是趁着这次一并名正言顺的拿下,岂不美哉?! “既然大王认为如此,那此事便作罢!” 李福达微微一笑,躬身行礼道:“李某亦不多加打搅了,就此告退……” 黎鏳听得这话直接傻掉了:??? what?!按照剧本走,不是应该你来说服本王出兵的吗?! 这尼玛……不照着路数走啊! “呃……李先生就不多停驻几日,见识一番我安南风情么?!” 黎鏳可不是真的不想出兵,他就是要拿捏一下换些许好处回来。 安南满朝文武其实都知道,兵力早已经布置到边境去了。 若是能够达成协议,滇南、黔州及桂西一并反了…… 这对于安南来说自然是个天大的利好消息,到时候趁机占领边境还有三处屏障在外。 哪怕是大明打过来了,自己也可以暗通大明。 用出兵换取大明承认,那些宣抚司为他安南所占。 “不了!此番出来还需往东吁一行,下回再到安南来罢!” 李福达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却见他躬身作揖高声告退。 黎鏳的脸色阴晴不定,望着李福达的背影既是想要叫住他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刚刚才说了啊,安南没打算出兵。 “李先生且留步!” 本来还指着这些个大臣们帮他说句话,结果这些个二货傻不楞登的居然都不吱声。 黎鏳气的满心草泥马,终究是在李福达要离开大殿前呼喊了这么一句。 “大王,还有何事可教李某?!” 心里麻卖批,脸上还得笑嘻嘻的黎鏳抿着嘴轻声道:“非也!本王乃是有事要请教先生。” 黎鏳说着,缓步走了自己的王座。 便见他走到了李福达身边,轻叹道:“难得一见先生,本王心中多有疑惑需先生解答啊!” “先生若是如此便走了,本王不知何日才能再遇先生呢!” 唔……台阶本王是给了,老李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啊! “哈哈哈……当然!大王有请,李某怎敢不从耶?!” 早特么好好说不就完了?!还非要拿架子、装犊子,何必呢?! 李福达笑眯眯的在这些个大臣们目瞪口呆中,与黎鏳携手一并向着皇宫内院行去。 路上黎鏳直接摒退了左右,与李福达不停的说着什么。 时而点头,时而肃容。 甚至两人聊到了月上柳梢,都意犹未尽。 当晚李福达留宿宫中,次日中午才离开了安南皇宫。 在李福达离开的同时,黎鏳召见了各文武大臣。 同时高达二十万的安南大军开始集结,并向着边境开赴。 李福达则是带着七八名随从,直奔东吁而去。 “陛下,如此会不会太冒险了……” 一名大臣忧心忡忡的望着黎鏳,轻声劝诫道:“大军调动,粮秣辎重所需……” “这些都不必担忧,此番乃我安南崛起之天赐良机啊!” 黎鏳一摆手,双目精光四溢:“只要滇南乱起,黔州、桂西再接连起兵……” “即便是明国都需抖上三抖!” 黎鏳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还有……金陵和粤北!” 第六百五十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叁) “咚咚咚……”东吁,战鼓隆隆的敲响。 莽瑞体骑在战象上对着骑着战马的李福达微微躬身行礼,在李福达回礼后开始引路。 带着他们一行人,向着城内走去。 沿途上李福达用余光不住的打量城中情况,心下不由得叹气。 这些个蠢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心,居然敢跟大明叫板。 看着那踌躇满志的莽瑞体,李福达表面上脸色不变心里却在轻叹。 果然这见识和眼光,会将一个人限制住。 莽瑞体大概觉着凭借他手上的力量,至少可以让大明有所忌惮了罢?! 如果是放在五年前……不,哪怕是三年前这个判断都不能说有错。 然而到了现在…… 李福达心下苦笑,那位玉螭虎无声无息间改变了太多事情。 “李福达见过东吁王陛下!” 东吁的王宫在他们看来是很不错的,四面佛塔、金碧辉煌。 只是在李福达看来吧,这就比较…… “李先生请起!本王对李先生的大名,已是久仰了啊!” 端坐在王位上的明吉逾哈哈一笑,李福达见状不由得心下稍稍点头。 这明吉逾看起来比那位安南的国王可靠谱多了,只是……他越靠谱自己就得越小心。 李福达缓缓站起来后,明吉逾心里也是赞叹了一下! 好一个白莲李福达,端的是一副高士模样。 就连在边上的莽瑞体心下也赞叹,方才在战象上看不出来。 如今一瞅,这李福达果然有高士之貌。 站起来的李福达微笑着,用让人舒缓的语气开始对明吉逾一顿夸。 明吉逾虽然身处边陲小国,可到底也是夹缝中求生存起来的。 所以自然知道如何应对,双方你来我往好一阵的商业互吹。 差不多了,明吉逾才笑着站起来说要领李福达在皇宫里走走。 一大群的文武大臣们则是退朝,明吉逾只让莽瑞体带着几个护卫跟在身后。 “李先生,若是本王出兵我东吁能有甚好处?!” 缓步走在皇宫内,明吉逾一摆手莽瑞体等人后退了好几丈远远的看着。 咱都是江湖上的老夜枭了,谁也别互相藏着心思。 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东吁有兵不假、想出兵亦不假。 可总得给我东吁些许好处罢?! “陛下有所不知,安南王已然出兵前往境外了。” 李福达矜持的一笑,轻声道:“此番安南出兵……三十万!” 明吉逾听得这话脚步为止一顿,脸上神色不变但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 “黔州米鲁、桂西莫继恒,还有滇南沙定州皆已结盟……” 李福达似乎恍若未觉,自顾自的轻声道:“只要安南、东吁大军开赴,他们便一并起兵!” “嘶~~”明吉逾倒吸一口凉气,这回他的脸色真的变了。 三地土司、土官们手上的兵力加起来,恐怕是明国都得抖三抖罢?! 若是再加上安南的力量,东吁去不去实际上区别不大了。 可这相当于就是投名状,你不去是啥心思?! 咋地?!你还得跟明国联合起来,从背后给我们来一刀?! 若是他们真平定了滇南、桂西和黔州,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他东吁罢?! 一时间明吉逾的脸色阴晴不定,但他却依旧不肯张口。 只是抿着嘴,目光不断的闪烁扫过李福达。 “李某知道,木邦、孟养与陛下有不小的过节……” 李福达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垂首轻声道:“这两地,可以借此番顺势灭之!” 这算下来也是一笔烂帐,孟养国主思陆联合木邦国主罕烈以及孟密国攻占阿瓦城。 阿瓦国遣使至滇南哭告,于是永昌知府严时泰、卫指挥王训前往勘查。 思陆闻讯后,在夜间派兵到明军暂宿的驿馆喧哗闹事。 并借机焚烧驿馆、杀赍金牌千户曹义。 严时泰这帮人一瞅人家要打过来了,二话不说夹起尾巴仓皇跑路。 直白的说吧,这帮人没几个好鸟。 大明当时虚弱,主要力量在中原没法把他们咋样也只能忍了。 这也是导致了大明在滇南这片区域上,威信下降、逐渐失控。 所以,在李福达看来这帮人没一个不该死的。 最好全部挂批了,这才是对大明最好的结果。 “木邦之外,西南之地可取一部。” 看得明吉逾依旧不开口抿着嘴,李福达心下无奈的叹气。 对着明吉逾轻声道:“此事李某就不能完全做主了,得需要滇南沙定州等诸头领首肯。” 如果李福达直接答应下来,或者开出更高的价码明吉逾绝对不信。 而且会把李福达当作是来诳他的,甚至是骗他出兵的。 但李福达却说这事儿他不能做主,还得经过沙定州。 明吉逾顿时就信了三分,却见他沉吟了会儿才道。 “李先生觉得我东吁出兵多少,方才合适?!” “东吁情况特殊,有白古等国在侧不宜多出兵员。” 李福达微微一笑,轻声道:“十万军伍应可,只是战象得多些。” 明吉逾点了点头,却没有直接回应。 战象可谓是明吉逾手上的重要兵力,出多少他得仔细考虑。 十万大军,这几乎是抽空了东吁的能战之力了。 剩下的兵力让东吁只有防守一途,甚至如果边境遭到袭击他们都未必敢出兵。 只能是守住国都,等大军回援。 “陛下还请尽快决定,李某明日便回了。” 李福达似乎并不打算给他太多的思考空间,望着明吉逾便道。 “十日后,安南大军将会发起总攻!李某还需沿途打点……” 明吉逾听得“沿途打点”这话,不由得眼珠一亮:“那……东吁这边,也可以打点?!” “当然可以,我等大军需尽快赶赴春城之下。” 李福达笑眯眯的望着明吉逾,轻声道:“各部大军将汇集春城!” “届时便在那春城城下,痛击明国援军!拔除明国在西南之黔国公府!” 明吉逾听得这话,顿时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若是此事成了…… 他们未必就不能裂开西南,成为区域大国! 第六百五十一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肆) “黔国公,我家将主有请!” 滇南,春城外。 隆隆杀来的桂西“壮勇”及国防军,总计五万余人山呼海啸。 尤其是那沉默的黑甲军卒们,他们连脸上都覆盖着面甲整个人看起来如同杀人机器一般。 而且是这么一大群站在一起,让人望之不由得新生胆寒。 最重要的是,这些个军卒跟他们身边嬉笑紊乱的桂西壮勇比起来…… 是那么的沉默。 行军沉默,集结沉默。 甚至沉默的开始布局准备,黑色甲胄的传令兵远远的跑来传达了一封命令后。 行了一个特殊的军礼,并没有下马、下拜便转身离去。 带着亲兵,年轻的黔国公沐昆来到了寨门前。 然后,他便被引领了进去。 “嘎嘎嘎……” 营寨的大门被打开来,却见里面黑甲军卒们沉默的执行着各自的事物。 没有喧闹、没有一丝混乱,一切都井井有条。 他们似乎都不需要任何命令,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哈哈哈……公爷有礼了!” 远远的,便见得一位虬髯老汉身着黑色甲胄哗啦啦的抖着甲叶走来。 沐昆见得这老者,不敢怠慢赶紧躬身行礼。 “伏羌伯!许久未见,您依旧雄壮如兮啊!” 他们两人是见过的,伏羌伯曾经带着桂西狼兵协助滇南平叛。 当时沐昆还不是黔国公呢,所以算下来两人算是旧相识。 “哈哈哈……多谢公爷挂念!老夫还算结实。” 伏羌伯毛锐哈哈一笑,对着沐昆行了一个军礼。 随后低声道:“总督大人在里面等您,且去吧!” “伏羌伯,总督大人……有何喜好?!” 沐昆犹豫了一下,终究是对着伏羌伯轻声问道。 礼物还是得送的嘛,尤其是这种勋贵家子。 这倒是把伏羌伯给问住了,他还真摸不清楚小公爷喜欢啥子。 若是金银珠宝人家手里有的是,粤北诸家每年都给小公爷送去南海宝珠。 鞑靼归附的时候那些硕大的东珠除了陛下之外,就数这位小公爷拿到的最多。 若说奢华……伏羌伯觉着,好像没人能比这位小公爷奢靡了。 他的那位狗腿子小周管家,那尼玛是真的狗! 很多玩意儿毛锐自己都闻所未闻,这小周管家就是能给他加主子搞来。 最重要的是,这位玉螭虎用着居然看着丝毫不突兀。 他周身的贵气,让他看起来似乎天生就是用这些奢靡之物的。 尤其是那举重若轻熟视无睹的淡然神情,直接让人气节——人家就是天生用这个的。 “公爷,您啥也别琢磨了!就好好的见面就是了。” 毛锐心下丧气,跟这位站一块儿自己都有自惭形秽之感。 好在这次的路途,小公爷多在车马里。 不然这路上可是无比别扭。 “也不需注意甚子,总督大人虽年岁不高却很好说话。” 沐昆点了点头,拱手之后便在那传令兵的引领下向前行去。 顺着车阵前后拐了几拐,很快的前面豁然开朗见得一块空地。 然后沐昆就知道,为何毛锐让他别琢磨了。 因为在这空地上,居然搭建了一处小亭子! 卧槽尼玛!他们这才扎营多久啊?!居然能够搭建出一处小亭子?! 虽然这处小亭子看起来很是简陋,也不甚严正。 可这……尼玛是亭子啊! 眼见那亭子边上有着一座不大的屋子,仔细看却是马车搭建而成。 亦是这个时候,沐昆才注意到这周边的军卒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女子。 她们全数身着暗红色铠甲,腰胯制式战刀。 身后背着火药枪,脸上罩着面甲让人看不清面容。 这让她们看起来杀气腾腾,沐昆到底是平叛剿匪过的。 他很明显的可以感觉到,这些个女子手上至少都沾着数十条人命。 没有一个是善茬儿。 “黔国公,久闻大名了!” 那亭子中,一白衣少年缓缓的站起转过身来。 沐昆循声望去,顿时整个人瞬间失神。 这少年…… 让沐昆的脑海里响起的,却是战国宋子渊的《登徒子好色赋》: “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曾读书至此沐昆心下失笑,或许这世间有如此之美的女子罢! 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有缘一见。 未曾想,这样的女子不曾见到。 今日却见到了这样的男子。 “咳咳咳……”一阵女子的清咳声,将沐昆的魂儿从天外直接拉扯了回来。 顿时,沐昆的脸上“蹭~”的就红了一大片。 却见他慌张的拱手作揖,无奈的连身道歉:“沐昆失礼!失礼了……” “无妨~无妨,某已经习惯了……” 那少年漂亮的丹凤桃花中,流露出了丝丝的无奈。 摆手勉强的笑了笑让沐昆坐下,轻声道:“你我两家,亦算是世交。” “所以,在下便叫一声‘世兄’了。” 沐昆知道这是人家给他台阶下,张家老祖四征安南的确与黔国公府交往甚深。 说两家是世交倒也能算得上,且黔国公府到京师亦是要往英国公府拜访一番的。 “不不不……这怎么使得,还请总督大人……” 这少年一摆手,道:“哎~这车阵中皆是我家人,在此便只论辈份不论职衔。” “这……愚兄就愧受了。” 沐昆呼出一口气,这玉螭虎看起来倒是不难交往。 两人坐下后,便见得刚才那清咳的铠甲侍女拿过铁炉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铁壶。 然后在亭中的茶桌上,开始冲泡茶水。 “此番让世兄前来,乃是为滇南平叛事宜。” 却见这位玉螭虎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笑着轻声道:“亦是为世兄黔国公家,更进一步做想!” “此事米鲁已大致与愚兄说及,只是说细节由贤弟亲自来说。” 沐昆呼出一口气,对着这位玉螭虎轻声道:“所以,贤弟此番打算如何行事?!” “其实,也无甚复杂的……” 玉螭虎矜持的笑了笑,对着端起来茶杯的沐昆轻声道。 “只是打算抓个几十万俘虏,给京师修一座新城!” 第六百五十二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伍) “咣当~!”沐昆直接目瞪口呆,我……这尼玛是要嘎哈?! 哆哆嗦嗦的沐昆就差直接跪下了,小祖宗啊!您可行行好吧! 您做个人成么?! 我滇南的兵力才多少?! 算上您手上的,也都不到十万人。 还想要抓个几十万俘虏?!您这不是做梦罢?! 再说了,这几十万人怎么来?!莫不是想要捕良做匪么?! 想到这点,沐昆的脸色不由得渐渐的严肃了起来。 “世兄担心的是什么啊?!且听小弟与您慢慢道来……” 玉螭虎哭笑不得,看着沐昆的神情他就知道沐昆绝对想岔了。 沉吟了会儿,还是决定将一部分的计划告诉给他。 毕竟这里是滇南,很多事情还需要他来配合。 而且整个计划中,沐昆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嘎嘎嘎……”当营寨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在外面等待的亲兵们簇拥着脸色复杂的沐昆走了出来。 一众没法进去的头人土官们顿时围了上来,想知道年轻的黔国公在里面知道了什么讯息。 然而,这位年轻的黔国公却一摆手。 带着他们便向着春城归去,一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是到了城门的时候,才回首脸色复杂的看了眼那远处的营寨。 终究是长叹一声归入了城中,并吩咐下去不必准备酒席。 一群头人土官们莫名其妙,直至回到了黔国公府门前。 要将这些头人土官们遣散时,这位年轻的黔国公才脸色复杂的说了一句。 “好生操练兵马,很快的将有大功要立!” 说完,便将这些个头人土官们赶散了去。 营寨里,妙安小姐姐撇撇嘴:“那黔国公看起来,好像也不怎样啊!” 足利鹤小姐姐则是抚着额头无奈的叹气,这丫头! 你见天儿的守着玉螭虎,哪怕是痴虎儿的学生挑出来哪个也都比这位少年黔国公强啊! 瞧不上是自然的,但说“不怎么样”就未必了。 能够在这滇南站稳脚跟,已经说明这位少年黔国公其实不差了。 只是他少了痴虎儿的学生们那份历练和气度,所以看起来自然是差了一筹。 至于痴虎儿…… 足利鹤小姐姐苦笑,我家夫君大人大概没法做类比。 很多时候足利鹤感觉,自己的这位夫君大人年纪不大。 但却像是曾经身居高位、活过几辈子,有过常人不曾有的经历一般。 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很多词汇、一些思考方式,足利鹤细细想来越发觉着精妙无比。 “妙安,你可别当人家的面儿说这些啊!” 足利鹤生怕这丫头一顺嘴,就给说出去了。 嘱咐了一番,在妙安认真答应后才对着小公爷轻声道。 “夫君,此举……过于冒险啊!” 毕竟以他们手上的兵力,要对付安南、东吁两地的大军。 还有滇南本地的叛军,说实话确实有些不够。 现在还要求要抓俘虏,这就更大的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能力。 “谁叫咱们的太子殿下要修新城呢?!” 小公爷无奈的苦笑,靠在椅子上叹气道:“不多抓点儿人手,哪里有人修?!” 征发徭役祸害老百姓这事儿,自然是被小公爷直接p掉的。 但修造新城确实有这个必要,作为帝国的军政中心京师需要更大、更完善的环境。 现在的京师肯定是不足的,这也是熊孩子当时做新城规划的时候他没有反对的原因。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修造新城并压低成本…… 那么就只能是从多方面的人力开始动脑筋。 战俘,这就是最好的人力来源。 除了吃喝、及其之少的银钱让他们近乎是免费的。 鞭子和减刑的诱惑下,他们自然会卖力干活儿。 用死了也无所谓,反正他们本来的身份就是俘虏。 可若是要将熊孩子和玉螭虎规划的新城造起来,恐怕十余万人一起没一两年打不住。 这同时还得算上其他相应行业的人手,比如采石、烧制水泥、砖块……等等。 没有材料的供应,人再多也没卵用啊。 “不过,此事倒也没有那么难。” 这事儿小公爷其实早就琢磨过了,却见他嘿嘿一笑。 伸手便将二女拉到身边,她俩也习惯了。 凑近听着小公爷给她们嘀嘀咕咕了一阵,妙安顿时两眼放光。 “公子真聪明!这法子好!” 痴虎儿一脸得意,抿着嘴:“那必须!不看看是谁?!” 而足利鹤小姐姐却哭笑不得,叹气道:“您啊!怎么玩心就这么大。” “妾身得说,您这主意可真不是一般的损啊!” 足利鹤甚至能够想到,如果是照着自家夫君的做法这么一闹。 恐怕安南、东吁两国再也无法安稳了,如是闹上几次恐怕国将不存。 “我就是要他们国将不存啊!” 痴虎儿眨巴着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撇嘴道:“我张家祖上可是拿下安南的!” “黎家那些个贼寇,又趁大明虚弱再行反叛。” 所以,现在了有机会自然是要再拿回来! 小公爷心里恶狠狠的想到,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 不仅得要收回成本,还得算上利息! 利打利、利滚利,安南那帮狗犊子当年对大明造成的损失…… 如今我玉螭虎,要成倍的给他收回来! 边境上,军伍打着长长的火把“隆隆隆……”的在行进着。 李福达与一身材矮了他一大截,身着铁甲努力昂首看起来五六十岁的汉子并肩而立。 “李先生!且看我黎朝兵锋锐利否?!” 却见那老汉一脸骄傲:“有我郑公路在,破大明不过探囊取物而已!” 这黎朝老将郑公路却不知道,李福达现在满心都是“看山公骑狗去打架”的模样。 我……尼玛!这特么能叫军伍?! 李福达简直是哭笑不得,那黎朝安南国把他们所谓的“圣宗”吹的是天上有、地上无。 什么“颁水阵三十一、象阵三十二、马阵二十七、步阵四十二……练精兵十万”。 李福达开始还真信了,真的…… 第六百五十三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陆) 直至他看到了这些个安南兵们,才知道这尼玛的水分有多大…… 这些能叫兵?! 那特么阵法……李福达差点儿就喷了,那玩意儿能叫阵法?! 李福达差点儿就现场给他们吐血一个,简直尼玛蛇精病啊! 要说华夏古代军阵阵法不是没有,甚至有些朝代对于阵法研究甚深。 但……如果研究、提出者,是来自于多次实战出身的将校还好。 可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所谓的“阵法”,就是一群文人们想当然的纸上谈兵。 这点上,没上过几次战场的宋太宗可谓是个中高手。 他搞了一个著名的阵型《平戎万全阵》,然而这破阵法臣子们除了拍几下马屁之外没人敢用。 为啥?! 因为按照这破阵法,兵员需十四万之多。 这也就罢了,阵内还需配步、骑、弓,瞭望塔、床弩、战车……等等。 看就知道,这破阵首先就得要一堆的物资和大量训练有素的军卒,这也就算了。 然而这个破阵要摆全宽度就需要二十里,也就是说你得先找好这么一块这么大、这么平坦的地儿! 把大军拉到那里、慢慢摆好阵型,然后坐等辽国人来跟你决战。 而且,还得人家辽国人放着战马不跑非得正面跟你硬刚,才能奏效…… 这尼玛!谁用谁煞笔啊! 哪怕是宋太宗亲自设计的并下诏必须用,还是被下面的将校当厕纸丢了。 李福达看到的安南军伍,就是这样的模式。 而且他们还是照猫画虎,欺负一下周边的小国、西南边陲的卫所还行。 可李福达是什么人啊?! 祖传造反人士,自小不仅曾读兵书还在九边呆过。 至少什么是军伍,他是清楚的。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这尼玛能叫精锐?! 看他们那队形李福达就知道,这帮人也就是按照傻练法闷头冲。 而且连阵型变换和指挥都不懂,这和真正的军阵比起来是差别极大的。 设立军阵是为了多兵种配合指挥,方便作战中将校军卒配合。 而指挥作战的将军则是通过军旗来指挥军伍,主力、侧翼什么时候进攻。 然后又产生了擂鼓进、鸣金退,结合哨子、梆子……等信号指挥。 阵型也逐渐由庞大阵型缩小成一个伍、什、哨……等等,根据情况又新编了阵型。 比如鸳鸯阵,就是从实战中结合狼兵的作战小阵型总结出来的。 甚至后来为了应对于山地战、巷战,又衍生出来变阵的“鸳鸯五行阵”作为补充使用。 可这是大明继承华夏道统数千年的累积啊,安南哪儿有这个?! 他们搞出来的阵型或许当时应对一窝蜂乱糟糟的冲锋,打一下西南边陲还成。 可若是遭遇到了训练有素的边军,他们这就不够看了。 更别说遭遇到国防军那群狠犊子,往南能杀海盗流寇、往北能抗击鞑靼。 这些个安南猴子咋能比?! 尤其是现在国防军配备了火枪、火炮,李福达甚至都能够想象出来一轮齐射后这些士卒的表现。 “李先生,沿途的这些城寨全都放过?!” 郑公路这个时候又说话了,他还是有些担心这些城寨是否安全。 骑在战马上的李福达却淡淡一笑,扬起马鞭指着远处城外堆积的粮秣。 “若是在此处惊动了大明,难保大明就生出其他动作来。” 说着,李福达顿了顿:“别忘了,那位将军现在可是‘总督三省’。” “兵贵神速,只有趁他从金陵、粤北调兵之前彻底将春城拿下!” “如此方可保证安南之利。” 用手中的马鞭点着那些正在被搬运的粮秣,李福达继续道。 “这些城寨完全不必担心,李某早已与他们商议好了。” “只要春城之役我等得手,他们自会投向安南!些许粮秣,便是他们的投名状。” 郑公路听得这话却不得不信,因为城寨虽然警戒着他们。 却也如李福达所说,将粮秣送到了城外堆积。 而且看着丝毫没有要冲出来作战的打算,只是在城里观望。 “李先生果然手段了得!无怪大王会如此信任您!” 关于这点郑公路也是佩服的,他很好奇李福达究竟是如何说服沿途这些卫所、县寨主家的。 李福达淡淡一笑,似乎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只是轻声道:“我等还需加紧赶路,尽快抵达春城歼灭明**队!” 说着,李福达轻磕战马缓缓的从高坡上离开。 郑公路则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跟了上去。 远远的城墙上的军卒们看着他们大军离去,似乎也没有出城的打算。 吊在队伍后面断后的骑兵,在确认他们没有任何人出城之后。 这才从树林中转出来,消失在了道路上。 “为了这点儿事儿,咱家可是亲自过来了啊!” 县城的县衙中,可怜的小县令瑟瑟发抖的看着面前的这面白无须的老者。 这老者身上穿的是一身蟒袍,一瞅便知道这是极受帝宠之人。 老者的声音并不太尖细,反而带着丝丝的沙哑。 而在老者身侧的那小县令坐都不敢坐,哭丧着脸叹气道。 “汪公啊!按照您的安排,粮秣都送到城外去了……” “安南人确实也未曾攻城,拿了粮秣就走了。” 这县令说着,垂首轻声道:“下官再问一次,此番行事内阁知晓否?!陛下知晓否?!” 这位在县衙里坐着的,赫然便是军部谍报司汪直! “此事陛下与军部知晓,内阁则无权干涉。” 汪直缓缓的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做好自己份内便是了,此事不需你操心!” “记住,不要有任何动作!守好此城,便是大功。” 这县令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大礼缓缓拜下:“汪公!” “滇南万千黎民、大明疆土,不可轻与啊!!” 汪直听得此语,却高看了这县令一眼。 便见这县令俯身,沉声道:“方才下官登城望去,安南大军恐有数十万之多!” “如此大军,一旦过境便如蝗虫飞蛾一般害民无数啊!” 这县令未曾起身,将自己的担忧全数说了一遍。 说着,倒是让汪直不由得正视这小县令起来了。 能够在这个时候还上城墙,看出安南大军有数十万之多。 此足以说明,这个县令算是很尽责、且有眼光的了。 他担心的问题也很实在,这些安南军伍的去向分明就是春城。 而如今大明派来平叛的国防军、黔州桂西壮勇,还有黔国公府麾下的军卒。 总计约十万左右的大军,全数都在春城城下。 这些安南大军的军略由此可窥知一二,他们必然是对着这支大军去的。 而安南一向对大明比较畏惧,如今这位安南王继位后更是不曾再对边疆骚扰。 但却突然间尽起数十万大军来攻春城,必是此事的好处足以让他们甘冒着与大明开战的风险前来。 也就是说,这些安南人也许已经与滇南叛军勾结在一起。 甚至他们还得到了某些人士的支持,否则何以甘冒风险尽起大军耶?! 汪直听到此,倒是对这小县令刮目相看。 没成想这个小小的县令,居然能够从安南大军过境这一件事情上就猜到了这么多情况。 尽管不曾全部估中,但这见微知著的本事也让汪直很欣赏了。 “你且放心!安南而已,不足为惧。” 汪直拍了拍这县令的肩膀,笑着道:“咱家到此,便是为他们而来……” “我帝国如今,可是很却劳力啊!” 说着,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望着这县令。 那眼神中的意思就是,怎样?!咱家亲自前来,感动么?! 只是可怜的小县令面对着这位西厂大魔王,腿肚子都在打颤:不敢动!不敢动啊! 第六百五十四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柒) 莽瑞体踌躇满志,身侧有三千象兵、四万大军。 身后还有莽应龙所领的四万大军,再有前方一万五千余军伍开路。 顿感手上持着开天裂地之力,想要自己即将攻占春城他更是全身火热! 问鼎西南啊,别说东吁了。 就是安南最强盛的时候,他们也不曾做到过。 那位李福达倒是没有说假话,沿途都有他们的人负责引路。 甚至那些城镇全都沟通好了,没有人出来袭击他们。 甚至路上都给他们备好了粮秣,他们只需要尽快的赶路。 在十日之内赶到春城城墙下,然后配合安南三十万大军发动强攻! 自从决定出兵后,东吁便开始派人前往春城摸情况。 以便决定到时候大军的走向,这些人现在已经赶回来了。 春城城下确实仅仅是有着黔州、桂西壮勇,及大明国防军本部总计十万大军在。 只有十万人而已,即便是他们是精锐亦无所谓! 东吁、安南两国加起来已经有四十万大军了,再有黔州、桂西及滇南支持。 到时候恐怕就得是五十万打五万罢?! “加速行军!!” 莽瑞体呼出一口气,他现在恨不得肋下生出双翅来直接飞到春城城下去…… 沙定州看着被送来的粮秣,兴奋的不住的措手。 “还有些许财物,都送到诸位的寨子里去了。” 押送这些粮秣前来的白莲坛主,笑眯眯的对着营帐里面的沙定州等人道。 边上的那些个诸寨子一并前来的汉子,亦都点头。 小声的给自家头人们说,寨子里得了多少粮秣、多少金银。 顿时这些个原本对于抄了滇南大户,还心怀不安的头人土官们就没啥不安了。 敲里吗啊!这帮魂淡,让他们出点儿粮秣、辎重给咱的时候就推三阻四。 现在叫白莲一块儿抓了,居然搜出这么多好玩意儿。 甚至些许头人们心里恶狠狠的想到,早特么知道当时咱们就自己动手了! 不过他们也只是想想罢了,那些个大户人家没有好相与的。 家里多则絭养了数百家丁,皆为能打敢杀之辈。 甚至有些家丁就养在山上的寨子里,不时还下山劫掠一番。 那些凶名赫赫的大盗,没准儿就是某家大豪絭养的狗腿子。 “我家先生已经带着安南、东吁,前后四十万大军赶来!” 那白莲的坛主顿了顿,躬身对着这些个土官头人们道:“只需数日便可抵达!” “某此番前来,便是要与诸位大人兵合一处!再攻春城!” 四……四十万?!沙定州听着这话,腿肚子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他们这里的土官们总兵力加起来,也就数万人。 结果,人家一下子就来了四十万!! 却见那坛主说着,还将一封密信双手递给了沙定州。 看着密信上加盖的安南、东吁印子,仔细的核对了一遍后沙定州吐出一口气。 抬手将这封密信传了下去,让各家土官头人们都看一眼。 “明日一早便开拔!早日抵达春城城下,全歼明国大军!” 沙定州想到他们即将成为滇南之主,那威震西南的黔国公府将在他们手上终结。 顿时这家伙激动的几乎不能自己,我沙定州说不准就能成为一国之主啊! 大明?! 若是这次军伍被彻底歼灭,大明段时间内如何抽调出大军前来平叛?! 这可不是数万人的叛军,这是安南、东吁、黔州、滇南……等等区域总计数十万大军啊! 明国要出多少兵力、要多少辎重粮秣,才敢再派出大军前来征剿?! “诸位大人可放心,我白莲此番有三万大军随行!” 那白莲坛主躬身抱拳,一脸肃然的沉声道:“行军数日可抵达春城!” “我等大军兵合一处,便有近十万大军!即便是春城明军,亦得掂量一二。” 这白莲坛主说着,一脸慷慨激昂:“只需等安南、东吁大军抵达,便可将春城团团围住!” “杀败明军!攻破春城!杀尽黔国公府!!” 便见那沙定州红着眼珠子,猛然一跃而起! 那腰间的弯刀“啷呛~”一声出鞘,便是狠狠的斩在了案几上! 一群的土官头人们先是被此举吓了一跳,在听得沙定州的话猛的亦是红了眼珠子。 “攻破春城!杀尽明军!杀尽黔国公!!” 相较起这些人红了的眼珠子,还有那迫不及待的心情。 春城城下的军寨里,玉螭虎却在笑眯眯的宴请黔州、桂西两家壮勇的土官们。 莫继恒、米鲁两位,分别代表着黔州和桂西坐在上首。 小公爷今日身着玄色铠甲,上面篆刻满了繁复而对称的花纹。 尤其是那只巨大的描金螭虎,在铠甲上似乎要跃甲而出!择人而噬! “大战将至,诸位!建功立业,便在几日后。” 张小公爷玉螭虎笑眯眯的对着众人举杯,尽管他喝的是冰镇酸梅汤却没人敢说半句。 莫继恒、米鲁带着头人土官们,起身恭敬的端起酒碗大口饮下。 “大人放心!若是某退半步,那就不是人养的!” 莫继恒喝完碗中酒,将那酒碗“咣当~”一下砸在了桌面上。 红着眼珠子,腔中酒气“呼哧~呼哧~”的喷薄着。 “大人放心!死战不退!!” 安荣贵等人亦是站起来,咬牙切齿的赌咒发誓。 他们可是真见识过这位财神小祖宗的手段了,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亦不为过。 至少于他们而言,是绝对不想要与这位小公爷为敌的。 尤其是看到了那数万国防军军伍中,千余门闪耀着铜光的火炮。 这尼玛一个齐射,谁能顶得住啊?! 怕是春城的城墙,都得被轰个粉碎罢?! 若是往不知内情的军阵里轰去,天知道这第一轮的齐射得死多少人。 还有那些火枪手,配合着鸳鸯阵的打法他们亦是见过的。 更别说那数千骑兵,铁甲、钢刀、长枪! 一瞧他们打马而行便知道,这些绝对是多年厮杀的精锐汉子。 “哈哈哈……好!诸位能有此心,本大人甚至欣慰!” 尽管玉螭虎面嫩,如今却没有人觉着他说这话有丝毫的不对。 “功名利禄马上取,就让某瞧瞧——诸位能取多少功勋!” 第六百五十五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捌) 不过是数日时间,最先抵达的是春城南面的军伍。 双方的探马不断的飞驰试探,但却默契的没有交手。 只是不断的将消息带回,一阵沉默之后便是明军的营寨开始缓缓的后迁。 毕竟这处营寨最初是滇南叛军修造的,而他们自然是将营盘建的距离春城略远。 明军缓缓的退出营盘,但很快的就在春城城下又建立了另一处的营盘。 这处的营盘看起来更像是春城城墙外,凸出来的一块瓮城。 滇南土司叛军默契的接收了这处营盘,却没有追击明军。 而是默默的扎营后,和明军形成了对峙。 在滇南叛军抵达后没几日,东吁的十万大军隆隆杀奔而至! 亦是这个时候开始,整个春城及周边开始充满了一股肃杀的气息。 新修的营寨寨墙上无数的军卒开始日夜巡视,春城的城墙上亦布满了军卒。 但最终一锤定音的,是来自于安南足足三十万的大军! 他们毫不客气、遮天蔽日的将春城最后空缺的两个方向,堵了起来。 安南军伍的到来直接让这种气氛,上升到了最高峰值。 整个春城顿时被一股死气包围了起来,若不是黔国公府的弹压或许就乱起来了。 别说宵禁,便是平日没有得到允许亦不许轻易出来。 衙役们不断的开始巡查街道,行走在街道上随时可能遭遇盘查。 青壮们被抽调出来,在城墙上帮忙运送军备。 甚至还有人训练他们,似乎正在准备随时将他们推上战场。 城外来自于城池四面的营寨内,烟尘滚滚。 驻扎的军帐一眼望不到头,明军在城墙外压缩兵力顺着城墙延伸出了一个包围着的瓮城。 “他们为何没有入城?!” 郑公路已经在李福达的引领下,与滇南的沙定州、东吁的莽瑞体汇合在了一起。 此时的他们正在安南军的营寨内,对明军的城寨观望。 “某亦不知,或许他们寄望以此多抵抗一阵罢!” 沙定州听得李福达的话,哈哈一笑:“先生说笑了,他们如今可用军伍可不多!” “某只想知道,黔州、桂西答应的反旗何时能够举起?!” 东吁的莽瑞体目光闪烁,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 “破城之事需尽快达成,否则等明国回过神来就麻烦了!” 这话说的其余几人都脸色肃然,便见得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李福达。 因为他才是整件事情的联络人和主导,所有人几乎都是他一举牵引而来的。 东吁信任安南吗?!信任滇南诸土官么?! 不见得啊,但他们有限信任李福达。 就如同安南并不信任东吁,之前双方秘密往来多次也没有真正的达成协议。 李福达才是促成事情的人,所以他们自然是望向了他。 “诸位且先随老夫来。” 说着,李福达先走下了寨墙。 一行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的跟了下去。 营寨的寨墙下是不断行走巡查的军卒,无数人都在不断的忙碌着。 伐木扎捆云梯、准备攻城器械,还有弩箭的分配…… 号称是三十万大军的安南军,其实水分是极大的。 比如他们的总兵力实际上没有达到三十万,仅仅是二十余万。 其中还得算上大量的车马辎重均输,而这之外临时召集的农兵亦超过了十万。 所以,这此出征真正作为主力的仅有不足五万可称之为精锐。 这个事实李福达是知道的,东吁的莽瑞体也看出了些许端倪。 只是所有人都不想提及此事,毕竟人家实打实的派出来二十多万了嘛! 这处城寨虽然是安南人的,但出于对李福达的尊重郑公路还是给他安排了营帐。 而且允许他带着自己的侍卫住在这里,其他人不许靠近。 穿过了大片安南人简陋的军帐,营地略靠近主帅营帐的区域便是李福达的营帐。 众人入内后,李福达率先挥退了自己的几个侍卫。 郑公路、沙定州他们几个见状,亦是让身边的侍卫离开。 “安头领,您再不出来老夫可就说不清楚了。” 李福达这才微微一笑高声道:“您再不出来,老夫可就解释不清楚了。” 便见得李福达身后的帐幕,有一个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人低着头,直至走出来后才掀开了自己的头盔。 “安荣贵!”沙定州作为滇南的头领,自然是跟安家打过交道的。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安家如今的族长安荣贵。 “沙头领别来无恙!” 安荣贵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其余几人行礼道。 “某乃安荣贵,黔州、桂西诸头领们代表!” 郑公路脸色阴沉缓缓起身:“你是何时进入我营寨中的?!” 毕竟这可是安南军的营寨里啊,若是说安荣贵能混进来…… 岂不是说他这营寨跟破筛子似的,明军的其他细作也能混进来么?! 若是如此,他这个主帅能睡的安稳么?! “三日前,某已在军中了。” 安荣贵似乎对于郑公路的诘问亦很不满,脸色略有些阴沉的应道。 边上的李福达则是笑着打圆场:“安头领前几日便到了,只是不曾现身。” “并非是今日才混入营寨中的,郑将军营寨稳如泰山!” 稳个屁!这群傻卵连口令都不曾制下,换身衣裳、会些许安南话就能混进来了。 郑公路似乎好受了一些,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安头领既然自称代表黔州、桂西两地土官,却不知何时能够履行尔等所言?!” 莽瑞体才不关心到底是安荣贵手段高超混进来,还是安南军城寨防御如同破筛。 他现在只在乎什么时候发动进攻,春城什么时候可以攻破。 抽调十万人出来,还有数千象兵。 东吁可谓是调动了自己最大的兵力,若是此时白古、阿瓦对东吁发动强攻…… 莽瑞体想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情况。 他只想尽快的拿下春城,然后回师东吁灭掉木邦、孟养、孟密……这几个仇家。 “时间紧迫,老夫长话短说。” 安荣贵似乎也不打算绕弯子了,对着这几人拱手沉声道。 “我等亦是算过了,若是现在发动或许能暂破明军……” “但肯定不能击破春城,甚至我等会被一直拖延在此。” 对此其余几人倒是没有反对,情况刚才在城墙上他们也是看到的了。 明军和黔州、桂西两地的壮勇,都被集中在了城外的营寨内。 若是他们现在起兵或许能击破城外的营寨,但春城却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 “所以,我等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发动才是最好的方式!” 安荣贵说着,顿了顿扫了一眼这几人。 “强攻几次,待明军疲兵且放松对我等监查之时……” “再发动总攻!” 安荣贵说着,双目精光四溢:“届时,诸位大军外攻营寨!” “而我等大军,则是直破春城!” 他的话让沙定州、郑公路和莽瑞体几人,脑子开始疯狂的转起来。 不断的计算如此计划的利弊得失。 诚如安荣贵所言,若是他们现在发动未必就能够攻破春城。 他们会被安置在城外营寨,显然就是那位明军少年主帅对他们不放心的表现。 否则的话,他们全都进入春城防御岂不是更好么?! “我亦不瞒着诸位,如今我等头领身边皆有那位主帅所派之人随行……” 便见安荣贵说着,撩起了袍子亮给了这些个头领们瞧了一眼。 却见那袍子下有着一道带着血迹的伤口,看起来是凝结了。 外面包着一层层的布条,看着略有些狰狞。 “为了离开营寨出来见诸位,某亦是给了自己一下!才能寻着机会。” 郑公路看着这道伤口眼皮子抽搐了几下,诚恳的对着安荣贵行了一礼。 “安头领受罪了!” 莽瑞体等几人虽然没有说话,但看起来似乎也多信了几分。 “安头领且说说,你方打算如何配合我等?!不是真要我等强攻破寨罢?!” 安荣贵听得此言微微一笑,将衣袍盖回来。 扫了他们一眼:“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所以……自然是要真打!而且我黔州、桂西,必然卖死命、死力气打!” 郑公路猛然脸色一变,豁然起身便要说什么。 但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莽瑞体却先开口了,便见他站起来双目凝视安荣贵。 “好!好一个真做假时假亦真!” 沙定州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 倒是郑公路似乎才想明白,一脸愧色的对着安荣贵拱手:“老夫莽撞了!” “将军客气!” 安荣贵似乎不以为杵,继续道:“重要的是这个‘真’字!” “必须得真,若是不真必引怀疑!” 说着,安荣贵顿了顿:“某出来时间太长恐怕不成,所以一会儿就得走了。” “诸位如何攻城不必告知我等,但必须真攻、强攻!伤亡不计!” 安荣贵说着,双目精光四溢:“所有的‘真’,只为了最后那一刻的‘假’!” 说着,他便要拱手告辞。 莽瑞体则是沉思了会儿,见状赶紧大声道:“此计甚妙!不知是何人所做?!” “乃我黔州米鲁头领所作,桂西莫头领亦是同意的。” 莽瑞体闻言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米鲁,难怪!搅动明国西南之英豪啊!” 若说是米鲁制定的计划,他是真的信了。 毕竟米鲁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别说大明便是东吁也曾听闻。 毕竟直接干掉了一整个行省的三司,外带镇守太监这事儿。 还真就米鲁一个人做到了,其余哪怕是李福达都不曾做到过。 “若是此番事成,还请安头领引荐一番!” 莽瑞体对米鲁有兴趣,除了她做出的这番大事之外自然还有她的艳名。 米鲁的艳名可与她做下的这番大事一样,传遍了整个西南的。 所以,莽瑞体对于她自然是有着非常之大的兴趣。 “此事不难,米鲁头领亦喜欢结交各路英豪!” 安荣贵哈哈一笑,拱手道:“相信米鲁头领,会很喜欢与您这样的当世英杰一见的!” 说完,安荣贵告罪一声便钻入了屏障后面。 沙定州等人则是拱手目送他离开,随后才开始讨论作战方略。 “若是照以往行事,我等应当先试一试这明军的成色。” 郑公路当年也是随着安南圣宗,一并发动过偷袭大明边境的。 只是当年大明一声诉责后,那位圣宗到底缩回去了。 “老夫以为,我等可照此执行。” 莽瑞体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点了点头道:“先各家皆出三千兵马,试试这明军的成色!” 第六百五十六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叁拾玖) “先提醒一下诸位,明军装备了新式的火炮很是厉害!” 李福达望着莽瑞体他们几个,神色肃然的道:“莫要轻视了!” 郑公路沉吟了会儿,道:“那就把盾造的大一些、坚固一些。” “只是这样的话,估计行军会慢很多。” 莽瑞体沉吟了会儿,道:“安南军造厚一点儿,我东吁则按照从前方式造!” “一会儿就可以知道,明军的火炮有多强了。” 李福达看着他们不在意的样子,不由得皱眉:“明军的火炮……” “是真的很强!” 郑公路哈哈一笑,没再说话而是下去吩咐加固木盾了。 莽瑞体则是撇了撇嘴,卫所那帮人的炮他也是接触过的。 不过如此而已,即便是明军加强又能强到哪儿去?! “咚咚咚……”的战鼓声擂响,春城四面的营寨开始“嘎嘎嘎……”的打开了大门。 便见得数辆攻城车缓缓的从营寨的门前驶出,后面开始有兵卒集结。 他们可不舍得在试探进攻中,就把自己的象兵、骑兵拿出来用。 所以这一波的试探,他们只能是用步兵来做。 唯一值得安慰的,大概是他们建造了一大片的木盾。 毕竟别说是明朝了,即便是到了后世滇南的树木也是极多的。 伐木后钉在一起作为大盾,再造成攻城车对于他们来说难度不大。 “咔咔咔……”不规则的木头轮子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一群汉子们呼喝着推动攻城车。 便见他们向着远处的城寨“嘎嘎嘎……”的杀来。 城墙上的小公爷愕然的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疑惑的对着身边谄媚傻笑的安荣贵道。 “老安啊,你别告诉我他们就打算这么攻城啊……” 安荣贵听得这话脸就垮下来了,赶紧作揖道:“米鲁头领不让小的问他们如何进攻啊……” “不过,以小的对他们的了解……” 安荣贵抬起手搭了个凉棚看了眼,叹气道:“估摸,他们真打算这么进攻。” “……” 小公爷抚着自己的额头,心里叹气。 难怪历史上葡萄牙人探险队几百人的火枪队、几门火炮,就能帮着暹罗到处殴打小盆友。 甚至东吁能够在西南强大到如此地步,这尼玛…… 看着那战车龟速爬来,本来兴致勃勃打算搞搞震的玉螭虎顿时没兴趣。 跟鞑靼一战好歹人家还有骑兵突袭,还能抛射有点儿挑战性。 可跟这帮子菜鸟…… 感觉现在的国防军队伍,就像是浑身重甲的壮年厮杀大汉…… 在殴打幼稚园小盆友,完全就是不对等的欺压。 “口径最小的火炮,打几发就成了。” 张小公爷兴趣缺缺的对着身边的汉子们叹气道:“一会儿主力就不要出去了,火枪也先别打。” “老安啊!你们几个辛苦点儿,出去把这些人逮回来。” 顿了顿,小公爷砸吧了一下嘴:“多要些许活口啊,回头干活儿都得人手呢!” 安荣贵听得这话欢喜的连连作揖,倒是边上的莫继恒幽怨的瞧着小公爷。 您不能因为米鲁那婆娘,就不管我们桂西了啊! 我们桂西狼兵可也是好样的,您得给我们配任务、混军功啊! “老莫!不必担心,他们这次进攻失败自然会发起第二次!” 小公爷笑呵呵的拍了拍莫继恒的肩膀,道:“下回!就让桂西狼兵上!” “好好打出桂西狼兵的威风,多挣上几份军功给儿孙们谋个好出身!” 这话说的,莫继恒当场眼珠子就红了! 对着张小公爷一个抱拳,咬牙切齿的道:“您瞧着便是,某桂西儿郎没怂的!” 说话间,隆隆的烟尘轰然而起! 那攻城队伍终于是缓缓的,靠近到了城寨约六百步处。 也是这个时候他们脚下的挡板,“咔咔咔……”的放下来。 “哟~!还有挡板,可以啊!” 小公爷这顿时又有了兴趣,招手让妙安小姐姐和足利鹤小姐姐一并来瞅瞅。 四面的试探进攻队伍隆隆隆的已经进入了五百步,可城寨里的国防军们却提不起兴趣。 主帅不许他们用火枪、不许他们用重炮,这谁还有兴趣啊?! 对面的那些各西南小国的队伍,那尼玛真不专业啊!不战术啊! 扛几条木柴就你当盾牌?! 拿劳资们手上的骑炮不当火炮啊,分明就是欠捶! 当然,他们没兴趣主要是听说这次出击的是黔州壮勇。 听说出击的是壮勇,这些个国防军们便兴趣缺缺了。 毕竟这么算下来的话,他们的军功可就少了很多了。 好在米鲁八面玲珑会做人的很,没一会儿做惯了生意的老田便悄然找来。 没废话,只要黔州的壮勇混到了军功不会亏待了诸位。 逮住一个崽子给一分银子,炮兵这边来分。 哎哟喂,顿时国防军这帮人就有兴趣了。 “隆隆隆……”试探进攻的军伍,已经逼近了三百步。 这些个国防军炮兵们开始飞快的准备起来,便见得营寨寨墙上“咔咔咔……”打开一道道窗子。 一门门的火炮被伸了出去,炮口开始调整。 “咔咔咔……”那些个攻城器械已经进入了三百步内,炮弹则是被送上了寨墙。 炮弹箱子被“咣当~”一下打开,炮闩被拉出来。 一枚炮弹被塞进去,炮弹尾部的油纸被撕开。 撚子被拉出来,随后炮弹被“咣当~”一声塞入了炮膛里。 这个动作他们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了,甚至炮弹都打掉了不少。 如今他们早已经轻车熟就,虽然望着外面逐渐靠近的联盟军眼神依旧是懒洋洋的。 可手下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慢,甚至他们都开始瞄准了! 两百步! “三轮射,开炮!!”猛然间,一声怒吼炸响! 随即无数的撚子被“滋滋滋~”的点燃起来,硝烟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轰!!” 射程三百步以上的火炮,在两百步内产生了巨大的威力! 改良过后火药的燃烧更为充分,锥形弹头在弹道的加持下更加精准、威力更大! “轰!轰!轰!!” 眼见一整片的木盾被轰然炸了一个个巨大的坑洞,甚至爆炸的冲击力直接将部分木盾击散。 那些个安南、东吁等小国的军卒,在硝烟弥漫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咔嚓~咚!咣当~!” 国防军的炮兵们现在脸上的懒散再也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肃穆。 他们面无表情的开始装卸炮弹,然后再有人校正了火炮的发射方向。 “放!!” 一声怒吼下,火炮再次爆发了“轰~!”的轰鸣! 这一声,似乎能将这山峦震碎! 即便是远远的沙定州等人,看着那硝烟弥漫亦是目瞪口呆。 郑公路更是脸色惨白,他似乎回忆起了当年。 在他年纪尚幼的时候,那位来自于明国的将军。 那位将军身着金色的铠甲,整张脸罩在了面甲中。 郑公路还记得自己的父兄嚎叫着扑上去,却被那位将军如同割稻子一样扫倒在地。 很久之后,他才知道那位将军的名字叫张辅。 亦是很久之后,听说那位将军已经不再被明国的皇帝宠信。 他老了,他已经不再手握军队了。 郑公路这才壮起了胆子,和黎家开始谋算如何复国。 而今天,就是现在…… 这种恐惧感再次爬满了他的心头,那个沉睡在心中多年的梦魇似乎又回来了。 “这次领军的明军将领是谁?!他是做什么的?!” 郑公路原本不是很在乎谁领军,他只是隐约记得李福达有提过那是个少年人。 似乎……是姓张?! “是张仑张螭虎,明国英国公府的小公爷!” 莽瑞体全身都在哆嗦,因为硝烟散去了。 而郑公路似乎也是在这一刻,一起愣住了。 他们都傻傻的望着那片战场,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硝烟散去之下的,是无数被轰的支离破碎的攻城大盾。 是那些哀嚎、惨叫,惊恐万状的军卒们。 是飞溅的到处都是破碎的尸首,是那些残破的手臂、大腿等肢体。 他们似乎还能够听到远处凄厉的惨叫,尤其是那个捧着自己裂开肚子喷出来的肠子…… 到处乱跑的军卒…… “咯咯咯……”沙定州的喉咙里发出了怪声,随即猛的转过身去。 对着寨墙下便是“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其余的人全都脸色惨白的可怕,郑公路更是腿脚哆嗦着。 他努力的让自己不哆嗦,努力的安慰自己要冷静下来。 但这似乎没有什么卵用,他身上那副铁甲甲叶“咔咔咔……”的不住抖动着。 一边的莽瑞体又何尝不是?! 他手扶在寨墙上才让自己没有倒下,他努力的睁眼、勉强的睁眼望去。 他想要看清楚明军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武器,这种武器会不会对他的象兵造成威胁。 “嘎嘎嘎……”亦是这个时候,那明军城寨的大门缓缓的打开了。 眼见得一群群的黔州壮勇扛着军旗,嗷嗷叫着扑杀了出来! 莽瑞体浑身开始颤栗,他想到了之前安荣贵跟他们说的话。 他们会真的打!绝对不掺假,除非发动总攻否则他们绝对不会暴露自己。 第六百五十七章 细雨飘洒罡风起,裂石断树若刀锋(肆拾-终) “杀!……呸!抓活的!!” 一边冲出去,那领头的安家大头人还不忘了喊:“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别砍了脑袋!死了不值钱啊!!” 几个头领赶紧大声吼叫了起来,没辙啊! 这些个崽子们杀人杀顺手了,这些脑袋看起来又很好砍的样子…… 万一丫脑子一抽抽,全给砍了这可咋办啊! 这一声的吼叫似乎非常的有效,便看的这些个黔州壮勇们刀子都抽了一半了。 硬生生又塞回去,挥舞着刀鞘便往下砸。 顿时这战场上出现了别开生面的一幕,一大群的黔州壮勇抡着刀鞘、枪杆子。 追着四面哭爹喊娘的联军军卒便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狠抽。 这些个联军军卒们早被刚才的炮轰,直接把胆子都轰破了。 好些甚至哆嗦着跑都不会跑,扔下兵器直接跪下。 见得跪地果然不会死,那些原本跑路的也不跑了。 一个二个跟着跪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跑了还可能被打死。 不跑人家就捆起来,也没有要砍死的迹象。 就这情况,谁特么脑子抽抽还跑路啊?! 于是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居然没费什么事儿就将数千人全数擒获。 刨去些许作死还打算还击的将领和他们的亲兵,大多数军卒选择了投降活命。 这一抓下来,居然还有八千余人的俘虏。 算算除掉三轮炮击中被炸死的,也就少数反抗被砍死的。 “残废的不要!但也被杀,让人给对面的射一封信去!” 米鲁远远的看着那些个黔州壮勇们将人押送回来,皱着眉头下了这道命令。 “叫他们自行来领人回去,记得让崽子们喊的大声点儿。” 杨爱沉声应诺,转身便离开了城寨。 没一会儿,城寨下的黔州壮勇便分出几骑打着白旗飞驰到了敌方营寨前。 将几封信射了进去,还高喊:“我家大人仁慈,让你们把伤者领回去、尸体抬回去!” “放心!打着白旗来,我家大人不会动武!” 城墙上的足利鹤听着米鲁下达这道命令,则是矜持的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心下感慨,这女子能搅乱西南手段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正在战时缺医少药,这些伤兵他们是救回去还是不救回去?! 救回去不仅要耗费粮食,还得分出人手去照顾他们、寻药草医者。 连大明军伍都没有配备多少医者,可想而知这些安南、东吁军中能配备多少医者?! 这些伤兵们在营寨中哀嚎惨叫,那免不得又会损伤士气。 而不救则更麻烦,一下就能让军卒们凉了心。 心都凉了,哪儿还有什么战心、战意?! “心思颇毒,难怪那米鲁不敢稍有动弹!” 郑公路此时在安南军的城寨寨墙上,咬牙切齿的望着战场。 那按在寨墙上的手骨节凸起,满脸铁青。 “还请李先生见谅,老夫未曾听先生之言以至有此惨败……” 郑公路说着,转过身对李福达深深的一鞠抱拳:“惭愧啊!” 边上的莽瑞体他们几个,亦是面带愧色。 李福达刚才已经郑重的提醒过他们,明军的新式火炮很是厉害。 可惜的是他们带的是老旧的思维,以为不过是卫所那种火炮罢了。 谁知明军是真的有更强的火炮,而且居然还能够将他们的木盾击碎当场! “此时再说这些已是无用,诸位还是赶紧再造攻城器械罢!” 李福达望着他们,苦笑着拱手叹气道。 “我等时日可不多了,若是等明国反应过来……” 这话说的几人不由得悚然一惊,若是明国反应过来直接调集大军…… 他们这些人除了退兵还能做什么?! “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 李福达肃然的望着莽瑞体他们几人,沉声道:“尽快发动总攻!” “只要全歼滇南守军,再有黔州、桂西两处土官头人们相助方可脱此牢困!” 其余诸将皆尽点头,随后匆匆下去开始命人准备。 这次要的木盾需要更坚固、更厚,同时还得配备象兵、骑兵。 只要打出一个突破口,他们就能够顺势杀入营寨中。 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他们当然愿意多试探几次,然而现在的情况是时间不多了。 一旦春城的消息传出去,大明很快的就能够调动金陵大军前来支援。 再有黔州、桂西及粤北驻军配合,想要打破春城的防御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所有的将校全部都甄别出来,分开关押!” 一群的俘虏凄凄惶惶的被押送到了营寨内,随即等待他们的便是甄别。 既然是在西南边境,那么懂得他们语言的通译自然是不少的。 分开来叽叽咕咕的说了一通,再根据铠甲辨别了一番。 很快的两千余中高层军官们都被集中了起来,这些人都被押送到了城里。 而剩下的五千余军卒……与其说他们是军卒,不如说他们是农兵。 这些人中一旬一操练的,都没几个。 多数三个月一操练,只是占了个“军卒”的名额而已。 “你们不必担心!我家将主仁慈,不会杀了你们。” 通译们开始按照小公爷拟定的稿子,声情并茂、唱念做打对着这群军卒们讲话。 “你们啊!也都是穷苦人,侵入我大明又岂是你们能决定的?!” 却见那些通译们对着这些个农兵,便开始忽悠。 大致意思就是,哎呀!上阵杀敌你们来,可有了军功跟你们又有啥关系?! 明显你们就是被拿来当炮灰的,我家将主也知道你们身不由己。 所以没打算杀你们。 瞅瞅你们那些受伤的、战死的,可不都让你们的人领回去了么?! 这么一说倒是让这些个原本揣揣不安的农兵们,安下了心。 通译们又说了,那些将校才是让你们都来打仗的人。 所以他们必须要收拾掉,他们才是作孽的人啊! 你们可不要包庇他们,他们活下来难道还会对你们多好么?! 可算逑了,别忘了他们是逼着你们来打仗的…… 一通忽悠……呸!是一通演讲后,顿时又有百多号藏身在军卒中的将校被揪出来。 然后他们果然没有被杀掉,只是被关押进了似乎早有准备的俘虏营寨中。 “公子,您这是打算……” 米鲁有些疑惑,因为这种做法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把将校和军卒分开关押,她倒是能理解。 毕竟将校和军卒们关押在一起,那些将校难保不会指挥着军卒作乱。 可如果全部都是军卒的话,那就好管理多了。 虽然说时间长了肯定不行,短期内出现问题的几率却不大。 最重要的是,小公爷让服部姐妹找来几个货殖总会的人。 然后把那些将校们作价都卖出去,这个操作让她有点儿蒙。 按照以往的习惯,不是应该都卖军卒吗?! 即便是他们部族的交战,也是让俘虏做奴隶。 至于对方那些头人,或者是跟头人有关系的都是可以让对方花钱赎回的。 “米鲁姐姐,你好好看便是了……” 玉螭虎似乎不打算解释,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 然而就是这一声“姐姐”,叫的米鲁一下子就扭过身去小声的抽泣了起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这一声的“姐姐”她付出了多少。 出身本来就不好,还曾犯下谋逆重罪、甚至杀了行省三司带镇守太监。 看着米鲁的模样,玉螭虎不由得有些手忙脚乱。 边上的足利鹤则是哀怨的看了眼自己的小夫君,这位小夫君什么都好。 就是太招惹桃花了,他不出门则罢了。 只要是出门似乎都要招惹一番桃花,那些“京师螭虎社”的姑娘们是没招而已。 若是她们有米鲁的这能耐,未必就不会如米鲁这般飞蛾扑火。 唔……当年自己也不是半飞蛾扑火的状态么?! 拉着米鲁下去小声安慰,还带上了田蕾。 只有妙安笑嘻嘻的在玉螭虎身边伺候着,小声问道:“公子,咱们啥时候回京啊?!” “出来都好些时日了,婢子想回桃林了。” 临时搭建的小亭子里,玉螭虎在从矮桌上端起茶水微微一笑。 “很快的,我们就能回去了!妙安姐姐稍待便是……” 大战之后是诡异无比的平静,似乎所有人都被这场战斗的惨烈状况震慑住了。 一连三日都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双方的探马都没有出动。 安南联军也没有发动过一次夜袭,他们似乎真的就这么沉寂下去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对面的联军绝对不是偃旗息鼓了。 他们是在准备着下一次的进攻,下一次将是狂风暴雨般的进攻! 即便是相隔甚远,都还是能够看到安南等联军的营寨中彻夜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彻夜的灯火通明。 相较起来春城之下的营寨就放松多了,虽然没有载歌载舞喝酒烤肉。 但该早起巡查就巡查,入夜留几盏灯火、布置下明暗哨该睡的就睡。 在莽瑞体、郑公路等人看来,双方都很清楚这样下去事情的走向。 春城的守军耗得起,他们联军却耗不起啊! 每日的粮秣消耗那就是一个巨大的问题,人吃马嚼那都是钱啊! 数十万人每日所需的粮秣,直接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接回来的伤员白耗费粮食,还得分派人手照料他们。 “咚咚咚……”的战鼓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了。 和上次不一样,这一回整个营寨的大门“嘎嘎嘎……”的打开了。 一面面的巨大的军旗,在罡风下被吹的猎猎作响。 随着“隆隆隆……”的轰鸣声,一辆辆巨大的战车被推出了营寨。 在广阔的春城远处一字排开,无数的军卒飞快的登上了这些攻城车。 远远的,早已经登上了寨墙的张小公爷将手里的千里镜交给了妙安小姐姐。 甚至不需要千里镜,他都能够看的清楚对面那不断集结的联军。 顺着寨墙不断往前走,四面的联军显然是打算发动一次全面的总攻。 而其中安南军大约是最疯狂的,细数下来他们至少造了百余台攻城车! 还有大量的云梯、撞锤、攀城车……等等,甚至还造了大量厚实巨大的冲城盾车。 远远的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虽然小公爷也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了。 但这样高达数十万人集结起来的大型会战,却还是他第一次经历。 正面的安南军至少集结了十万人以上,整个军伍铺开来几乎站满了城外泰半的空地。 东吁那边少说也有五万人以上,黑压压的一大片。 “哞~哞~哞~~”一头头战象的吼叫声,让城内外的气氛更是变得无比的胶着。 滇南土官那边亦生拼硬凑,也拿出了近五万人隆隆的集结了起来。 但相较起安南和东吁,他们的情况就显得磕碜多了。 连铠甲都凑不齐,很多都是胡乱拿些许藤条随意编在一起就算是铠甲了。 手上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门,甚至不少直接就是削尖了的木棒。 “围三阙一?!他们居然还知道玩这手?!” 张小公爷看着一处黑洞洞专门留下,没有任何军伍的区域不由得哑然失笑。 围三阙一,或称“围师必阙”。 出自于《孙子兵法·军争篇》,原句为: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围师遗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法子虽然老,但张小公爷却知道这非常的有效。 因为这赌的就是人的心理、赌的是人的本能,若是围死对方了。 那人家自知必死,必然是拼死一击以求活路。 到最后即便是胜了也是惨胜,亦或是损失巨大。 而围三阙一这就比较阴狠了,给你一条看似活路的死路。 那阙的一,围者必选崎岖难行、可多藏伏兵之地。 即便是冲出去了,那也是九死一生。 奈何人的求生本能和侥幸心理之下,哪怕是明知九死一生谁又不想多活哪怕片刻时光?! 谁又不想着自己就是那个幸运儿,从那一条九死一生的生路中活出去?! 可惜的是……这种布置对张小公爷来说,是多余的。 “咚咚咚……”战鼓声急切的轰鸣着,一台台的攻城车“嘎嘎嘎……”的转动车轮开始前行。 黑压压的一整片人群隆隆杀来,一时间竟有铺天盖地之势! 甚至那整片大地都随着他们的行进,而发动阵阵的隆响! 城寨下的碎石“咔嚓~咔嚓~”的抖动着,远远的数十万大军发出“呼喝~呼喝~”的吼叫。 “上重炮吧!这次……不留力!” 玉螭虎的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的眯起,轻声说了这句话。 一声令下,城寨上的呼喝声随即开始响起! “咚咚咚……”的战鼓声轰鸣震天,一门门的重炮被褪去了炮衣缓缓的推出来。 寨墙上的炮门被“咔咔咔~”的推开,一门门的火炮伸出了寨墙。 黑幽幽的炮口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无数的火枪手开始最后检查自己的火枪。 然后弹药袋,并最后检查一遍自己的铠甲。 “所有人准备!所有人准备!!” 各炮队、火枪队的队正们来回奔跑呼喊着:“没有命令,不许开火!” “校正!校正!距离多少?!” “距离一千二百步!” “炮弹!准备炮弹!!” 城外的联军缓缓的压迫而来,那巨大的人潮如同山洪奔腾。 又好似山岳压顶,他们不断的发出呼喝怪啸嗷嗷的叫着。 “九百步……开炮!!” “哔~~~”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第一批火炮几乎在同一个瞬间轰然炸响! “嗵嗵嗵……” 这是弘治十五年骁骑级二寸野战炮,射程可达一里以上! 九百步,这是试炮中被认为命中率比较高的距离。 “轰!轰!轰!!” 第一轮的炮弹轰然在联军中炸开,那些个攻城云梯、攻城车太过高大自然成为了目标。 在“轰隆~”的爆炸声中,整个就这么在战场上炸开! 攻城车内无数的军卒凄厉的嚎叫着,身上破碎的肢体和腥血粘连着被炸烂的碎屑飞溅。 “呼啦~”爆炸引发的气浪,还有那些炸飞的碎屑四下飞舞。 边上的军卒躲闪不及,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噼里啪啦~”的碎屑、木块,带着爆炸的炽热狠狠的砸在了他们的身上。 无数的军卒凄厉的惨叫着,轰然翻倒。 一些巨大的木桩甚至直接刺穿了边上军卒的躯干,腥血和破碎的内脏喷溅在战场上…… 亲自在队伍后方帅旗下督战的郑公路眼皮子不住的抽搐着,一咬牙摆手。 队伍依旧“隆隆隆~”的前进着,他的亲兵则是骑着战马飞驰在左右呼喝着让队伍前行。 “刷刷刷……”一门门火炮被刷上了桐油,校正后再次被塞入了炮弹。 “放!!” 一声令下,便听得“嗵嗵嗵……”的轰鸣声再次炸响! “轰!轰!轰!!” 八百四十步,又是数十辆的攻城车“轰隆~”的被炸成了一团团飞溅的碎屑。 些许偏离的炮弹,撞在了安南军的人群中。 “轰~!”的炸开,顿时掀起了滔天血浪! 第六百五十八章 千军万马抵城前,机关算尽反送命(上) 七百九十步,第三轮的炮击轰来! “放~!” 便听得“嗵嗵嗵……”的声音炸响,随即锥形的炮弹将整个扇面行进的军伍全然撕裂! 从高空俯视下来,便可眼见得一枚枚的炮弹在密集的人群中炸开团团血花。 一辆辆的攻城车“轰隆~”的爆炸碎裂,火光下无数的身影被砸翻在地上。 沿着爆炸中心方圆数米惨叫声一片,碎裂的木块飞溅中更是带着火光冲天! “冲过去!冲过去!只要冲到城寨,就能赢下来!” 郑公路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声竭力嘶的嚎叫着:“杀上去!!” 便见他“啷呛~”一声抽出了佩刀,声音发颤:“督战队!有敢后退者斩!!” 郑公路赌的就是明军的火炮不能持续炮击,炮击多了会炸膛。 尽管明军有着更远射程的炮火这件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只要是能够冲到寨墙下,他们就算是赢了! 一旦跟明军短兵相接,那么城寨内的桂西、黔州两地土官们就会发动。 到时候他们内破城门,自己等人外破营寨! 里应外合之下,这些个明军只有被歼一途。 “冲过去!冲过去!!” 同样声竭力嘶在吼叫的,还有莽瑞体。 他两只眼珠子都红了,手上的砍刀出鞘直指城寨! 就在刚才,一枚炮弹轰在了莽瑞体的身边不足二十米处。 就当着莽瑞体的面儿,一头战象被“轰~”的炸成了一团的碎肉。 边上的战象发出了凄厉的哀鸣,惊恐的试图逃窜。 如果不是骑手们还算有力的控制和安抚,自己的阵型都被撞破了。 那被炸飞的战象头颅直接飞刀了莽瑞体的面前,它的眼神中满是惊恐、绝望。 战象上的骑手半截身子都被炸飞了,另外半截则是嚎叫着跌在地上。 那肠子随着腥血和撕裂的肌肉,在腥血中喷溅了一地。 他翻倒在那战象破碎的肢体尸块和腥血中,凄厉的嚎叫着让人不由自主的颤栗。 和郑公路一样,莽瑞体知道自己现在退不得了。 他只能是抽出战刀让亲卫们逼着队伍强攻,只要能够冲到寨墙下去就是胜利! 七百步! 炮击终于停止了,莽瑞体不由得心头一喜! 他知道这是个好征兆,说明明军的火炮也是需要停顿的。 连续发射火炮的话,很容易导致炸膛。 所以他赌的就是明军的火炮不能连续发射,至少现在看来他赌对了! “冲!冲!冲!!” 沙定州嗷嗷的叫着,但他只是喊着让前面的崽子们冲。 他可不会傻到自己一马当先的去冲,在他看来明军已经黔驴技穷了。 他们的火炮显然不能连续性的炮击,现在还需要休息。 只要趁着这个空隙冲到营寨前,那么里面的黔州、桂西土官们就会发动起来! “别把人都吓跑了啊!放他们近点儿、再近点儿。” 张小公爷在寨墙上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转身对着身边的炮兵们道。 “你们一开始就打这么狠,把他们都吓跑了怎么办?!” “七百多步呢,咱们就是放出骑兵去追还得时间啊!这么多人,怎么抓?!” 几个炮兵不住的点头,是咧!是咧! “放他们进五百步,第二轮炮击!但数量要减半。” 小公爷微笑的看着这些个炮兵们,轻声道:“三百步,再齐射!” “齐射一轮,然后停下来等对方进入一百步后……” 顿了顿,小公爷的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自由射击!” “是!!” 城寨外的几方兵马重新组成了阵势,加快了速度向着城寨奔袭而来。 郑公路现在非常的恨自己,怎么就没有回回炮、火铳这类利器啊! 火铳这类没有主要是火药配方他们没有,回回炮没有则更简单了。 他们上哪儿搞皮带、制作图纸去啊?! 以往他们都是攻打那些低矮的小城,建造些许攻城车、盾车就完事儿了。 如今对上的是大明,这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从前他们能够冲到城下才会遭遇反击,如今数百步外就得被炮先轰上一回。 “一会儿破城了,其他的不管那些火炮某必须要抢下来!!” 郑公路心里恶狠狠的道,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吩咐的。 近了!近了!六百步! 那些个该死的明军没有再次开炮,他们的火炮显然需要很长时间的休息! “快!快突进!突进!!” 一群人红着眼珠子嚎叫着,无数的军卒隆隆向前。 顿时联军的气势暴涨,刚刚被一顿火炮打懵的他们再次充满了勇气。 只要那些火炮不再轰鸣,他们就无所畏惧! 五百步!更近了,那些明军依旧没有开炮! “杀!杀!杀!!” 顿时联军们眼珠子都红了,刚刚那些惨死在火炮下的不少与他们都有牵扯关系。 再想到来之前,就有传言说春城可是西南最繁华之地。 里面有着数不清的商铺、有着数不清的豪商,有着堆积成山的米粮、藏着大量的财宝。 尤其是黔国公府,数代镇守西南不知道捞了多少好处! 想到此联军的军卒们不由得眼珠子通红,他们已经远远的可以看到城寨上军卒的轮廓了。 “嗵嗵嗵……” 也就是这个时候,猛然间那让他们心魂皆丧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联军的军卒们惊恐的抬眼望去,便见得远远的寨墙猛然炸出了一团团的白烟。 站在最前方的联军军卒们下意识的将大盾举起,嘴里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轰!轰!轰!!” 这一次的齐射更加的凶猛暴烈,虽然火炮的数量降低了一半。 但取得的战果却是辉煌的,因为很多攻城车都在之前的三轮炮击中被击碎了。 于是这次的火力集中在了盾车上,还有前排的大盾。 “轰隆~!”一道道滔天的血浪在人群中掀起,炮弹下残破的尸块、肢体四下飞溅…… 腥血疯狂的在大地上撒泼,地狱的恶鬼们在天空飞旋尖叫。 一条条的性命被他们所收割,破碎的手臂、内脏喷溅的四周都是。 那些前排的大盾根本就挡不住炮弹,在“轰隆~!”一声中炸开一团火光。 随即粉身碎骨四下飞溅,顶住大盾的军卒在瞬间“啪~”的炸成一团血肉。 剧烈的爆炸将盾牌撕碎,也将他们一并撕碎。 暴烈的碎木、爆炸的冲击波和巨大的力量,将他们整个人瞬间炸开。 仅仅是一个瞬间,他们甚至仅仅是来得及惊恐。 那巨大的力量便已经穿透了他们的身躯,将他们从皮肤到肌肉、再到骨骼尽数搅碎。 被炸碎的木盾甚至将边上的军卒一并掀起,碎屑直接贯穿了他们的躯干。 周边数米的军卒身上“咔嚓~咔嚓~”的被插满了碎木,倒霉的被木块“咣当~”击中脑部。 整个脑袋就像是一只被油锤狠狠砸中的西瓜,“啪嚓~”爆开来。 红白的脑组织顺着腥血,从破碎的颅骨中飞溅出来。 眼球带着惊恐从眼眶中跌落,他们的尸身抽搐着轰然翻倒在地上。 惊恐万状的军卒们又踩踏了上去…… “稳住!稳住!!” 莽瑞体也很慌张,甚至抓着刀柄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他的双腿也在不住的颤抖。 这太可怕了……现在甚至连明军都没有见到,然而他的队伍已经被打破了胆子。 “敢有逃窜者斩!敢有逃窜者斩!!” 莽瑞体赤红着眼珠子,对着边上的莽应龙吼道:“应龙,你亲自督阵!亲自去!!” 莽应龙知道这个时候再没有主将出马是不行的了,却见他一言不发的催动战马冲出去。 几个惊恐逃窜的军卒,嚎叫着冲出来。 却正好被莽应龙迎上,直接舞动手中的砍刀便是“咔嚓~”一声。 带着惊恐、绝望和不甘的头颅冲天而起,失去了头颅的尸身竟还往前冲了几步。 这才“扑通~”翻倒在地,那腔中的腥血“兹~”的喷溅出来…… 翻倒在地上的尸身不住的抽搐着,似乎想要抓住最后的一点生命力。 “敢有溃逃者斩!!” 莽应龙用尽了力气,举刀怒吼。 边上的亲兵们一字排开,随着他一并怒吼:“溃逃者斩!!” 这一声的怒吼终究是镇住了这些想要溃逃的军卒,亦是这个时候炮声不再响起。 “明军的炮刚才打了三轮,现在只有一轮!” 莽应龙骑在战马上,望着这些个军卒们大声道:“这说明他们的火炮不能继续用了!” “我等如今当务之急,就是杀到城寨下!” 说着,莽应龙“唰~”的舞动了一下刀:“只要攻破城寨,春城就是我们的!” “我莽应龙在此起誓,只要春城攻破将大索三日!不封刀!!” 这话一出,顿时这些个军卒们眼珠子都红了! 大索三日不封刀,这就意味着只要攻破了春城三天之内他们想做什么都行! 便听得这些军卒们的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怪声,低着头重新回到了军伍。 古时的军伍为了让士卒有决死之心,放出“大索三日不封刀”甚至“大索十日”的都是有的。 简单的说,大索不封刀的时间内他们做什么都是不违反军法的! 他们……会变成野兽,吃人的野兽。 他们会毫无顾忌的犯下所有的滔天罪行,他们会将人性中最黑暗邪恶的一面绽放的淋漓尽致! 第六百五十九章 千军万马抵城前,机关算尽反送命(中) “攻破春城!大索三日不封刀!!” 郑公路同样赤红着眼珠子,下达了这道命令。 在这个时代,想要刺激军卒的兽性最好的方式就是释放他们的兽性。 同样的命令很快的在联军的其他队伍中,传开了。 赤红着眼珠子的联军军卒,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气面目狰狞如同恶鬼。 他们嚎叫着、疯狂的嘶吼着,向着寨墙冲去。 “他们在说什么?!” 张小公爷可不会这些语言,所以对于他们喊了什么并不知晓。 但这不妨碍他看出来对方应该是许下了什么承诺,所以那些军卒如今士气高涨。 虽然他们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野兽。 “他们……他们说‘攻破春城大索三日不封刀’……” 犹豫了一下,懂得这些语言的通译还是把这番话告知了小公爷。 边上妙安小姐姐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味,而足利鹤却知道这句话所蕴含的寓意。 但足利鹤很平静,她知道这些人会做什么。 她甚至很清楚战争发生的时候,为了鼓励军卒们卖命将校们通常都会这么干。 她但心的是自家夫君的反应,偷偷瞧去却发现自家夫君虽然看不出在生气。 然而那双缓缓竖起的丹凤桃花,无声的出卖了他心中的愤怒! 这类做法张小公爷是知道的,甚至这种做法到了现代也没有消失禁绝。 而这方面做的最为声名赫赫的,则是著名的人类灯塔国。 他们在多地的驻军经常发生对驻地所在国女性的侵犯问题,甚至曾经犯下过灭门案。 更别说他们在占领国犯下的罪行,只是这些几乎没有太多消息对外报道出来。 这种情况甚至在他们军中,都普遍盛行。 匿名采访中,超过三分之一的此国退役女兵表示遭遇到这样的事情。 灯塔国那票人连自己军中同僚都不曾放过,可想而知被占领国的女性们遭遇如何…… 大概唯一能够做到严肃军纪的,只有那支军队罢! “火炮准备好就是了,过来先杀一波。” 张小公爷淡淡的吩咐道:“胆子别全打破了,记得留到八十步再下死手。” “五十步之前,我要看到这些人跪在地上投降!” “喏!!” 随着一声声的命令下达,无数的火炮开始“嘎嘎嘎……”的被推上了寨墙。 联军的军卒们在破城后不封刀的刺激下,嗷嗷的嚎叫着。 他们如同野兽一般,眼神中流露出了癫狂之色。 无论是安南还是东吁,他们的军卒都曾尝到过不封刀的甜头。 只是那些时候很多只是默许的半日或者一日的不封刀,这次……是三日! 想到三日内,整个春城将任由他们释放着自己的兽性…… 这些个军卒们浑身便炽热了起来,这种兽性刺激着他们疯狂的推进! 五百步!他们居然飞快的行进到了五百步,这一次火炮并没有开始怒吼。 “不要怕!不要怕!明军的火炮有时限,只要冲过去就是了!” 那些联军军卒中的将校们不断的跑马来回,大声吼叫着:“冲过去!” “只要冲到了寨墙前,我们就赢了!” “杀!杀!杀!!” 疯狂的嚎叫声中,整个联军的队伍很快的推进到了四百五十步! “嗵嗵嗵……轰!轰!轰!!” 这一次的炮火来的更加猛烈了,明显火炮的数量也在增加。 炮弹的尖啸声撕裂了空气飞旋而来,锥形的弹头显然准确度更高、爆炸杀伤力更强。 而且还拥有着极强的穿透性,那些木盾在炮弹面前与纸糊的没有什么区别。 “轰隆~”的一声便被轰了个粉碎,无数边上的联军军卒嚎叫着翻倒在地上。 腥血在四周围如同雨点一般泼洒,打碎的残破石块、撕裂的肌肉组织在飞舞。 然而这似乎更加的刺激了这些军卒们的兽性,他们发出了不似人声一般的嚎叫。 在炮火中疯狂的向着前方推进,尽管炮弹不断的落下。 每一次的落下都不断的带走人命,然而这些军卒们却跟疯了似的不断冲上去。 “轰!!” 几辆盾车被炸飞了起来,工程器械几乎损失殆尽。 然而这些军卒却没有想要撤下去的打算,他们嚎叫着挥舞着刀盾干脆就这么直挺挺的冲上去。 “杀!杀!杀!!” 没有了那些笨重的攻城器械,他们的冲锋变得更加的迅速了。 “丢掉所有的攻城车、盾车,直接冲过去!!” 郑公路见状怒吼了一声,红着眼珠子嚎叫道:“杀!!” 四百步!不过一会儿,他们已经冲到了四百步的范围内! 炮声再次停止了,联军的军卒们发出了阵阵的欢呼! 这些该死的明军,他们手中的火炮果然是需要停歇的。 想到这点,这些个军卒们顿时信心满满!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 联军的将校们不断的在鼓舞士气:“他们的火炮要没用了,冲过去!” “只要冲过去,就能获胜!春城……是我们的!!” 嗷嗷的嚎叫着的联军军卒们疯狂的冲锋,郑公路浑身都在颤抖。 他很清楚这一刻他已经无法后退了,退下去就是个死字。 若是最初进攻大明的时候,他们的选择余地还有很多。 但如今直接抵达春城城下了,但没有发动进攻前他们依旧还可以选择后退。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已经发动了强攻。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强攻损失惨重! 失去了这些兵力,他们拿什么来阻挡大明的反击。 这次明军使用的火炮,更是让郑公路心惊胆战。 即便是再蠢他还是看出来了,若是此番失败的话…… 那么这种火炮的炮弹,就会落到安南的国土上、安南的城墙上! 只要想到这点,郑公路的心瞬间便冰凉了下来。 和他一样想法的其实还有莽瑞体,只是莽瑞体想的更深一层。 当他们的军队出现在春城,并且派出军伍试探进攻的时候…… 实际上,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在见识了明军火炮的威力后,莽瑞体就知道。 如果他们此番失败了,或者退走了。 那么这种炮弹很快的,就会落在东吁的国土上! 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没有选择的余地,输了……就是亡国! 只有彻底的击败这支军伍,甚至攻破春城。 那么明军才会有所忌惮,东吁才能够争取空间。 否则的话……明军,一定会将东吁彻底抹掉! “杀!杀!杀!!” 莽瑞体骑在战象上,双目赤红状若恶鬼般狰狞。 疯狂的嚎叫着,莽应龙则是脸色阴沉。 他的战马不断的来回巡视,不断的鼓舞士气。 “隆隆隆……”疯狂的联军,已经冲刺到了三百步的距离。 他们甚至能够看清城寨上,一张张铠甲下面孔的相貌。 其中的一个身影,是最为吸引他们的。 那是个少年,他穿着一身与众不同的铠甲。 那是一身纯黑色描着金边纹的铠甲,他的身边站着的好似几个女子。 战场上……什么时候可以出现女子了?! 这些许的疑惑很快的被他们抛诸脑后,现在他们更想的是如何最快的冲到城寨下面。 两百五十步! 他们终于看清了城寨上那少年的相貌,亦是因为看清楚了整个联军的军伍竟然有一丝的迟滞。 甚至骑在战象上的莽瑞体,也是在看到那少年的时候楞神了那么一会儿。 “佛陀啊!” 便有联军的军卒低着头感叹了一句,莽瑞体似乎这才回过神来。 他犹豫了一下,望向了莽应龙。 后者点了点头,很快的打马下去:“那金甲少年,尽量活捉他!听明白了么?!” 和他们相去甚远的郑公路,也在这个时候有些犹豫的下达了这道命令。 “那金甲少年看着不一般,尽量不要伤害他!活捉即可!” 郑公路说着,转过身对着身边的打马而来的李福达叹气道:“他……便是玉螭虎么?!” “除了玉螭虎,您觉着还能是谁?!” 李福达似乎也在看着那道身影,轻叹道:“这等绝艳之人物,除了他还有谁呢?!” 郑公路不再说话,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似乎整个联军的军伍都受到了一种影响,他们甚至冲锋都拖慢了些许。 然而,他们还是很快的行进到了一百步! 便见得寨墙上的炮窗“咔咔咔……”的被推开,一门门大大小小的火炮都被推了出来。 弘治十四年武卫级五寸战防炮、弘治十五年骁骑级二寸野战炮、弘治十五年骁骑级一寸半骑炮…… 一门门的火炮被推出来,在炮窗上开始瞄准校正。 炮弹也被一箱箱的搬上来,火枪手们开始进入射击位置。 寨墙上预留的射击口“咔咔咔……”的打开,一声声的哨声、命令声响起。 “嗵嗵嗵……轰!轰!轰!!” 炮声再次响起了,但联军的军卒经过前面几次的洗礼几乎已经适应了。 没有人在恐慌,只是……有人突然发现这次的火炮似乎变多了。 “轰!轰!轰!!” 很快的,他们就发现了这次炮击的不同。 这次的火炮太多了、太集中了,他们惊恐的发现…… 这次火炮的密集程度,甚至能直接将前排的军卒成片轰飞! 没有了盾车、没有了木盾的他们,简直就是活靶子。 而且还全都是没有任何防护的活靶子! 轰隆的爆炸声中,炮弹“噼里啪啦~”的在人群中犁开了一条条的血路! 直接被炮弹命中的军卒瞬间炸成了一团的碎肉,和炮弹的弹片一并飞溅开来。 “轰隆~”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在战场上响起,前排近乎整个像是被一刀切断了似的。 整个人群都被炸的血肉横飞,炮弹的破片、爆炸后扬起的油砂“啪啪啪~”的击打着方圆数米。 即便是穿了铠甲的军卒,亦无法幸免这种近乎覆盖式的伤害。 “啊”凄厉的惨叫声不断的响起,这疯狂的炮击终于让被兽性充满的他们有了些许胆寒。 莽应龙这个时候骑着战马,在战场上飞驰着吼叫。 “冲!冲!继续冲啊!我们已经到城下了!我们已经到城下了!!” 这一声声的吼叫让联军的军卒们回过神来,他们确实已经距离城寨不足百步了! 不足百步!! “嗷”一声声吼叫,让这些军卒们的兽性再次回到了身上。 他们疯狂的向前奔跑着,挥舞着手里的刀盾、赤红着眼珠子! “不要慌!不要慌!他们的火炮平放的话,炮弹会掉出来!” 郑公路红着眼珠子,低吼道:“只要冲过去,他们的火炮就没用了!” “平放!校正!” 寨墙上,冰冷的命令声不断响起。 “这一轮射击后,不必再校正!自由射击!” “嗵嗵嗵……轰!轰!轰!!” 这一轮又是齐射,平放的火炮炮弹并没有如郑公路所想掉出炮口。 锥形的炮弹和膛线,让弹头可以卡在膛线上。 平放齐射的威力比之抛射更可怖,而更疯狂的是……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 已经冲进了不足百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厉害一点儿射雕手都能够开弓射箭了! “轰!轰!轰!!” 炮弹飞旋着撕裂了空气,这么近的距离、低空飞行中那尖啸声是如此刺耳! 那冲在最前面的士卒身形甚至来不及做出躲避动作,甚至他来不及呼喊。 在他的眼中还带着惊恐与绝望的时候,炮弹就已经“咔嚓~”的将他的身体撕碎。 “嗡嗡嗡~”飞旋的炮弹带起的罡风,更是将边上的士卒撞翻。 在撕碎了第三个士卒后,才轰然炸响! “轰!!” 爆炸几乎就是在人群中响起的,而这近乎是空爆的状态。 空爆的状态是杀伤性最强的状态,炮弹的破片、油砂在爆炸中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几乎方圆数米的范围内,哪怕是匍匐在地上也无法躲避着杀伤。 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了战场,莽瑞体赤红着眼珠子催动战象不断的冲前! 很近……很近了!很近了!! “嗵嗵嗵……轰!轰!轰!!” 然而这次,明军的火炮并没有如他所愿的停歇下来。 炮弹不断的从寨墙的炮口处轰然炸出,轰鸣的爆炸声不断的在联军阵型中响起。 “哞~哞” 战象发出了声声绝望的哀鸣,即便是它们庞大的身躯也无法抵挡火炮之利。 “轰!轰!轰!!” 寨墙上的硝烟甚至都没有散去,但他们的火炮却在不断的轰鸣。 接连不断的炮击几乎覆盖了整个联军的军伍,炮弹的爆炸中破片不断的撕碎一个个的军卒。 整个战场似乎在这一个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地狱的恶鬼似乎在这一刻全数爬到了人间。 他们放肆而疯狂的狞笑着,他们不断的捕猎一个又一个的生命…… “冲过去!冲过去!明军就要完了!冲过去!!” 郑公路近乎要绝望了,这些该死的明军!该死的! 从一开始他们就准备在城寨下,才发动这些火炮。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暴露自己的火炮数量。 可恨的是自己没有多少的准备时间,可恨的是没有机会多做几次试探进攻! 但不要紧,这些都不要紧。 只要冲到了城寨下,桂西、黔州的土官们发动起来我们依旧是胜利者! 和郑公路不一样的是,莽瑞体已经开始绝望了。 难怪那些黔州、桂西土司,要求的是自己攻到城寨下他们才发动。 如此火炮之下,如何能轻易的攻到城寨下?! 即便是不顾一切的攻到城寨下,难道还有攻城之力么?! “我们还有战象,还有战象!冲啊!冲过去!!” 莽瑞体知道,他们现在别无选择。 只能是盼望着真的冲到了城寨下,那些个黔州、桂西的土官们能够攻下春城。 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线了!冲过啊!!” 莽瑞体发出了绝望的嚎叫,东吁的军卒们似乎已感觉到了绝望。 他们嗷嗷的嚎叫着,在莽应龙的驱赶之下飞奔向前。 “咔嚓~砰砰砰……” 一阵枪声响起,莽瑞体猛的一个激灵! 他这才想起来,似乎自己的注意力都被明军的火炮吸引了。 却忘了当年明军征服西南的时候,使用的最重要的武器火枪! 对于火枪的惊恐,在当年几乎深深的印刻在所有西南部族头人们的脑海里。 他们无法不惊恐,在当时来说尽管那是很初级的火门枪。 然而却是跨时代的利器,集中起来使用的时候造成的杀伤是恐怖的。 “啪啪啪~”火枪声炸响的瞬间,无数的联军军卒们胸口炸开了一团血花。 黄铜的弹头内是油砂芯的,但即便是如此也不是他们的铠甲能够抵达的。 莽瑞体艰难的抬起头来望着那城寨上,却见那城寨上布满了无数的明军军卒。 他们人手一把火枪,飞快的重新装子弹。 用手上的香头点燃撚子,再瞄准下面的东吁兵卒…… “砰砰砰……” 这……这恐怕有数千只火枪罢?!他们怎么装弹如此之快?! 莽瑞体几乎要疯了,他们的火枪怎么跟卫所的火枪不一样! 但不要紧,不要紧的…… 我们还有几十步,还有几十步就能够冲到寨墙下了! “嗵嗵嗵……轰!轰!轰!!” 平放的火炮再次发出了轰鸣,冲在前面的军卒终于崩溃了。 他们凄厉的嚎叫着不管不顾丢下了自己的武器,开始疯狂的溃败。 他们不是开了无敌的,他们也是怕死的。 当枪炮彻底的将他们的勇气击碎后,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嘎嘎嘎……”营寨的大门打开了,莽瑞体抬眼望去不由得心若死灰。 眼见得打着“黔州壮勇”和“桂西壮勇”旗帜的两支军伍,轰然杀出! 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不是来帮忙的。 他们望着联军军卒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猎物。 他们脸上所流露出来的兽性,眼神中赤红的寒芒如同刚才的他们一般。 “王!走!快走啊!!” 莽应龙打着战马冲到了莽瑞体身边,拼死的将他从战象上拉下来。 失魂落魄的莽瑞体瞪着无神的双眼,任由莽应龙拉扯。 也是这个时候,他下意识的抬眼望向寨墙上刚刚吸引他的那个身影。 那道身影依旧还在,只是那少年望向他的目光中似乎充满怜悯、嘲讽与轻蔑。 “啷呛~!”一声,莽瑞体抽出了自己的战刀。 却见他一把跃下战马,红着眼珠子吼道:“应龙,你且回去!” “父王的王位由你继承,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请求大明原谅!” 莽应龙见状不由得大急,便是要下马拉他。 然而莽瑞体却转过身一把按住了他下马的腿,死死的盯着他。 “你想要我东吁亡国么?!走!快走!!” 说完,头也不回的嚎叫一声便向着两支壮勇队伍冲去! “王!王!!” 莽应龙抬手想要抓住什么,但最终只是看着莽瑞体的背影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 安南军那边更加的不堪,实际上他们在八十步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 郑公路现在浑身是血,抓着刀的手不住的颤抖。 他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砍了多少个逃兵,若不是亲兵一直包围保护…… 甚至可能他自己,现在都死在溃兵中了。 “不许走!不许走!给我冲啊!!” 郑公路仰天长啸,身边的亲卫一把拉住了他。 “将军快撤!走啊!!” 看着身边的亲卫,郑公路眼中流露出了绝望:“走?!我往何处走?!” “此番战败,陛下必然震怒!若我战死此处,家人或许还能活……” 若是走回去,定然是满门抄斩! “我走不得!你们……且走罢!” 便是这个时候,一名亲卫回头望去。 随即绝望的道:“将军,我们也走不了了……” 郑公路闻言愕然,他回首望去自己的营盘处。 却见那里火光冲天,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离开了战场的李福达…… 居然出现在了那里,远远的尽管看不清面容。 但他的那身儒衫实在是太扎眼了,想让人认不出都难。 “李福达……李福达!!” 相较起这两方的人马,沙定州那边的就平静多了。 早在火炮响起的时候,沙定州就很明智的选择了磨洋工。 当然,这主要也是他麾下滇南的土官们活的很理智。 大家都没有脑子一热,就朝着城寨去冲。 安南有二十多万大军,东吁也有十万大军。 自己等人哪怕全加起来,也不够人家多啊! 若是再分作各个部族,人手就更加的可怜了。 多的万余两万人,少的就可怜巴巴的千把两千人。 这实在是损失不起啊!所以,必须要理智一点儿。 所以,当安南、东吁冲到了一百步以内的时候。 他们还在三百步外晃悠,一点点的挪。 也是这个时候,白莲的人很快的用刀架在了沙定州等头人们的脖子上。 然后,沙定州等人又非常理智的选择了举起双手。 没有半点儿犹豫,大家很快的就投降问题达成一致。 当安南的郑公路和东吁的莽瑞体在准备决死的时候,沙定州正老老实实的让手下配合丢下武器。 然后蹲成一堆,等候处理。 “兄弟们!大家丢下武器、双手抱头就可以不死!” 冲出了营寨的黔州、桂西壮勇中,混杂了不少的原东吁、安南军卒。 却见他们用着自己的方言到处大喊着:“不要为那些老爷们白死了啊!” “只要丢下武器,明国老爷们不杀人!” “兄弟们!不要跑,硬盘都破了!逃是死路一条啊!” 一声声的呼喊中,有人循声回头望去。 见得竟然是自己相识的军卒,又看他们确实身上没少零件还活着。 顿时信了几分,拿着武器的纷纷丢下武器抱头蹲下。 没拿武器的则是二话不说,顺势抱头蹲下。 其余人看身后那些蹲下的,果然没有被砍杀。 于是纷纷选择了蹲地投降。 军卒们蹲倒了一大片,将校们哪里还能进行反击。 尤其是投降这种事情,在绝望中是带着极高的传染性的…… “咣当~咣当~” 一时间这修罗战场上,一把把的刀剑被丢在了地上。 无数的军卒蹲成一片,双手抱头标准无比。 这样一来却把莽瑞体、郑公路他们这些还在试图搏杀的将领,一下子给暴露了出来。 看着他们的铠甲还有身边的亲卫,黔州、桂西的壮勇再傻也知道这是大鱼了! 嗷嗷的叫着便扑了上来,负责指挥的米鲁赶紧一摆手。 “杨家、陈家去捆人,安家、田家活捉郑公路!!” “莫头领,东吁的莽瑞体就拜托您了!还有那边的东吁军卒,您也帮帮忙……” 这一番话说下来,原本为了抢功有些剑拔弩张的黔州、桂西壮勇们顿时分开。 在各自的头人们指挥之下,开始捆人、抓人。 莫继恒则是感激的对着米鲁一个抱拳,随后带着人便亲自去拿莽瑞体。 安贵荣等人则是面带愧色,亦对米鲁很是服气。 毕竟若是抢功双方闹起来,那位小祖宗估计得生气了。 但如此一分配好处大家分,双方各有一份谁也不差。 “米鲁头领好算计!老夫佩服!佩服啊!” 看着渐渐围向了自己的黔州壮勇,郑公路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第六百六十章 千军万马抵城前,机关算尽反送命(下) “不不不……您误会了,此非妾身之功不敢贪也。” 米鲁咯咯的笑着,即便是在这血腥厮杀场中那妖娆的风姿亦让她显得风情万种。 “此为我家公子之策尔,妾身怎敢贪耶?!” 便见得米鲁对着郑公路轻声道:“郑将军莫要自误,还是降了罢!” 郑公路身边的亲兵们哗啦啦的将他围住,此时边上一大片的将校们都默默的低下了头。 “放下兵刃,妾身可保你们活命。” 米鲁那双媚眼扫过众人,轻声叹道:“庶卒尚且不死,何况诸位耶?!” 你们若是死了,我家公子找谁给修新城去?! 那些低下头的将校们原本还有些犹豫,但听得这话他们不由得抬眼望去。 果然,那些扔下了兵刃跪在地上的军卒都没有被杀。 而是被捆绑起来,押解了下去。 “咣当~”沉默中,便有将校颓然的扔下了手中的刀剑。 投降会变成一种习惯,亦会形成一种风潮。 当他们心中的那股子气散掉了之后,求活的心思就会占据了上风。 第一个人开始丢下刀剑后,其余的人也都沉默的跟着丢下了刀剑。 “咣当~咣当……” 郑公路脸上凄然,双眼中是满满的绝望。 那些亲卫们都望向了他,郑公路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那股对生存的渴望。 他知道,大势已去…… 当然,他觉着自己年纪比较大了。 大概不会像历史上的安南俘虏一样,被“大势已去”。 于是……“咣当~”,作为安南军的主帅他丢下了刀。 却见他缓缓的回首望去,深深望着那已经起火的营寨。 还有那些被追杀着逃出营寨,跪倒了一地的军卒们浑身颤抖。 “那是恭顺侯,前秦地总兵官。” 米鲁望着郑公路,轻声道:“现任黔州都指挥使……” 这话一说处理,郑公路“噗通~”一声便惨然的跪倒在了地上。 自己等人……原来一直都在人家的算计中,甚至他们连黔州的守军都没有留下。 但人家确实也没有必要留人,黔州的土官们都带着精锐过来了。 之前又经过一次的全面清理,现在整个黔州只需要衙役就能负责大部分的事物。 完全不需要太多的兵力,留在黔州驻守。 郑公路木然的跪倒在地上,任由那些黔州壮勇们将他捆绑起来。 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阵阵的欢呼。 郑公路等人抬眼望去,正好看到了莽瑞体口吐鲜血倒退几步翻倒在地上。 在他面前的则是一矮壮的汉子,那汉子手上的刀非常奇特。 那刀更像是西南之地所常用的战刀,但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哈哈哈……东吁崽子,且随某一行罢!” 那矮壮汉子哈哈一笑,刀背直接“啪~”的将莽瑞体惨然砸翻。 随后便见得几个桂西壮勇扑上去,二话不说直接将莽瑞体扎捆了起来。 郑公路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远远的喊杀声却又让他忍不住抬首再望。 眼见得一标骑兵约四千余人,隆隆杀出了春城城门。 看也不看他们这些溃兵俘虏,径直向着四下逃窜的溃兵们杀去! “那是黔国公,他已经等了很久了。” 米鲁继续笑眯眯的解释道,随即摆手远远的指了过去。 顺着她的葱葱玉指,郑公路看到了一群军卒正在欢天喜地的从滇南土官营寨里搬运辎重。 “那些是黔州都指挥使司的步卒,或者现在应该叫‘大明帝国皇家国防军’。” “至于清扫滇南土官那边的人,是滇南的步卒……” 好吧,这还能有啥说的?! 人家都把他们安排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郑公路还能说啥?! 本部的国防军几乎没有动弹,只是负责用火炮、火枪击溃他们。 而黔州、桂西则是出动步卒与他们交战,直接负责拿获、抓捕他们。 滇南的步卒清扫滇南土官们的区域,黔州都指挥使司的步卒搬运辎重。 “老夫有一事相询!” 郑公路缓缓的抬起头,沉声道:“恭顺侯是如何转到老夫身后的?!” “此事,妾身亦是不知。” 米鲁轻声道:“都是我家公子安排,妾身如何得知?!” 主要是不能告诉你,黔州都指挥使司的骑兵其实早就来了。 他们是随着商队分散进入滇南的,只是他们落脚的区域却是边境上的各州府。 一则是防止李福达劝止不住安南军,他们发动对州府城池发动进攻。 另一方面,则是一旦安南军进入春城范围后他们便集结起来远远的吊着。 在关键时刻,从后方杀出在李福达的引路下直接破对方营盘! 很显然,他们做到了。 安南和东吁的营盘中根本就没有留下多少作战力量,再被李福达带人一破顿时做鸟兽散。 他们甚至连辎重粮秣都没有来得及烧毁,凭白叫恭顺侯给缴获了。 “老夫认输……” 郑公路长叹一声,被押解到了他身边的莽瑞体双目无神。 若是平日里,他见到米鲁如此妖娆的女子必然心动。 然而现在他心若死灰,低头不语。 “老夫还有一求……” 便见郑公路缓缓抬首,沉声道:“老夫能与玉螭虎一见否?!” 直至现在,其实郑公路依旧不信自己竟然会败于此少年人之手。 尤其是在知道对方居然算计的手笔如此之大,这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少年人能够想出来的。 制定了这一整套方略的,更像是一只常年活在厮杀丛林中的老鬼。 如此手段,怎么看也不像是出自于一个少年人之手啊! “妾身可以替您通报,见或不见则并非由妾身能决定的了……” 米鲁说着,微微一笑挥手命人将郑公路等人押下去。 随后黔州、桂西等壮勇则是骑上战马,轰隆杀出随着黔国公一并追杀溃兵。 “郑公路、莽瑞体已降,放下刀剑者,可活!!” 一声声的咆哮在战场上响彻:“郑公路、莽瑞体已降,放下刀剑可活!!” 远远的小公爷早已经没有呆在寨墙上了,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车阵中。 他上寨墙一方面是要稳住军心,另一方面则是也想看看新式火炮、火枪的杀伤力。 结果让他非常的满意,甚至可以说杀伤力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对方密集的攻城阵型反而让火器的杀伤力,发挥到了最大的程度。 如果是才有后世的散兵线、掩体等方式的话,火炮、火枪是绝对造不成这么大的杀伤的。 进入了百步后安南、东吁两方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攻城器械、木盾,这也是原因之一。 他们为了尽快的冲到城寨下面,几乎是密集的进行了冲锋。 这让他们死的更快,在千余门火炮、一万余杆火枪面前他们成了活靶子。 密集的枪炮最终摧毁了他们的一战之心,让他们彻底的陷入了崩溃。 战场上直接被打死的不下两万人,但玉螭虎丝毫不感到愧疚。 他很清楚,战争说到底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安南、东吁的军卒一旦破城,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更清楚。 “公子,米鲁说郑公路和莽瑞体想见您。” 服部家的姐姐匆匆走来,躬身福了一个轻声道。 “呃……见我?!” 张小公爷哑然失笑,摆手道:“那便让他们来罢!” 服部家的姐姐点了点头,随即躬身下去。 没一会儿,便见得米鲁将郑公路、莽瑞体二人带了上来。 这两人如今一身血污,郑公路还算是穿的周正虽然脸色略有些发白。 莽瑞体就比较惨了,嘴角上的腥血还没有干涸。 走起来更是一瘸一拐的,刚才莫继恒抽的太狠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 身上的铠甲更是被斩的七零八落,看这模样若是没有铠甲早被斩杀了。 玉螭虎打量着这两人,这两人也在打量着他。 方才在远处看的不甚清楚,如今面对面这两人亦不由得叹气。 这玉螭虎……神韵丰腴、雍容挺拔,俊秀之姿,即便是站在对手的立场上他们也不由得暗赞。 果真有“珠玉在侧;觉我形秽”之感。 “败军之将,见过明国总督大人……” 郑公路依旧是持礼,缓缓的对着玉螭虎拱手拜下。 倒是莽瑞体面目阴沉,并没有直接拜下。 “好了!如今见也见了,两位想说什么罢?!” 玉螭虎如今在车阵内的亭子,边上伺候的则是妙安小姐姐。 足利鹤坐在他的身侧安静的望着此二人,张小公爷似乎并没有打算请他们坐下。 “明国俊秀,便是如此待客的么?!” 郑公路行礼之后,听得玉螭虎的话不由得面露愠色。 “既无坐,亦无茶?!” 小公爷听得这话,脸上依旧是无比淡然:“客者,有善有恶……” “善客远来,莫说清茶便是酒肉亦有。” 说着,便见玉螭虎缓缓的站了起来。 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缓缓的竖起,竟然一时间瞪的郑公路心底有些发寒。 “恶客来,与他的只有手中刀剑枪炮!不服?!斩之!”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的脸色依然冰冷:“你二人在攻城时怎么说的?!” “破我春城,大索三日不封刀!!” “率军侵我国土、欲杀我百姓、破我城池!如此恶客,我张痴虎还有给你奉茶?!” 张小公爷说到此,那声音更加冰冷:“汝何不以溺自照耶?!” 第六百六十一章 垂死挣扎两败将,无有傲气玉螭虎 这话一出口,原本边上一脸肃穆的足利鹤竟是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 正在倒茶的妙安差点儿手里的茶壶就飞出去了,双肩不断的耸动着。 公子……您……您这也太能骂人了罢?! 郑公路被骂的脸色铁青,却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毕竟这句“你丫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实在是骂的太狠了。 一直不说话的莽瑞体可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但看着人家的表情也知道不是啥好话。 “要杀要剐赶紧,某……” “哦~拖出去砍了!” 莽瑞体话还没说完,听得这句直接就傻掉了。 卧槽?!剧本不是这么写的罢?! 但看着几个汉子嘿嘿的笑着凑上来,莽瑞体能被擒自然也不想挂逼。 “总督饶命!” 嗯……莽瑞体是个很理智的人,毕竟这一刀真砍下来脑袋没了按不回去的。 所以他犹豫都没带的直接“哗啦~”跪倒,脑袋磕到了地上。 “事已至此,郑某只想问将军一句……” 郑公路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望着小公爷沉声道:“此番战策,皆出何人之手?!” “既是败了,好歹让郑某知道败于何人之手。” 唔……这个要求倒是不算过分的,好歹脑袋掉了人家得知道谁挥的刀罢?! 所以,张小公爷肃然的点了点头:“这是我们大明皇帝陛下首肯,太子亲自拟定的作战计划!” “败于陛下、太子之手,尔等亦不算冤枉了!” 这锅必须得给他们父子俩背上啊,如果没有必要小公爷可不爱做太出挑的事儿。 尤其是这种杀人放火的活儿,要把主谋的名号往他们父子俩身上扣。 这一则免了个“功高震主”,主要是这帮人要报仇找后账找他俩父子去。 我玉螭虎就是个干活儿的,他们父子俩才是你们的大仇呢! “阿嚏~!”远在京师正在规划新城的熊孩子打了一个大喷嚏,心里琢磨谁特么说本宫坏话了?! 然后又叹气,何时本宫才能如虎哥儿一般虎啸山林、傲游天下啊! 感叹了一番后,想到虎哥儿要把那些俘虏送来修新城顿时又开心了! 本宫的新城大计总算是能进行了,想到要修一个比虎哥儿所说的那千年不落古城更大的城…… 熊孩子就兴奋的两眼放光,琢磨着到时候要在哪儿给刻上“大明朱寿造”几个大字。 唔……不能给父皇之地,不然他肯定让人给凿了…… “玉螭虎何必推脱?!” 郑公路目光炯炯的望着小公爷,声音低沉的道:“之前老夫还将信将疑……” “如今一见已是肯定,这一切皆出于您之手笔罢?!” 玉螭虎一头黑线,麻卖批谁把小爷给卖了?! 远远的便见得米鲁俏皮的吐了吐舌头,玉螭虎只能叹气。 当然,表面上却丝毫没有带出来。 只是淡淡的道:“毕竟本将是此番作战主帅,若是算起也是有所牵涉。” 郑公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而是垂首低声道:“郑某在安南亦算是有些许声明,天使若是有所驱使……” “郑某甘为牛马,在所不辞!” 小公爷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这大概才是郑公路见他的目的罢! 这个时候,亦见得刚才装犊子的莽瑞体大声道。 “莽瑞体亦是东吁王子,天使留着莽瑞体必有用处啊!” 小公爷却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摆手让人将他们带下去。 同时让人把伏羌伯毛锐找来,该准备看着进度开启此番作战的第二阶段了。 “伏羌伯,那郑公路、莽瑞体送到夷州去罢!” 唔……他们知道的太多了,回头得给钱公去一封信让老钱把这俩放洞里挖矿去。 反正让他们不见天日,一直挖矿到ok就完事儿了。 毛锐虽然不是很明白为啥突然要把这两人给放到夷州去,但这两人情况他可不在乎。 “此小事尔,主帅!此一役大有斩获啊!” 毛锐是刚刚清点完毕了联军各营寨辎重,还有战场缴获回来的。 却见他满脸兴奋,搓着手嘿嘿的笑着行了一个军礼。 “此一役斩首级两万四千余,俘有十三万之巨!” 毛锐说着,两眼放光:“我军伤亡不足五百,大胜!大胜啊!!” 张小公爷对此的反应却很淡然,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出现这种几乎神迹一样的战绩,他并不觉得奇怪。 现在明军所用的武器已经非常的接近,甚至一定程度上比之十八世纪的枪炮略强了。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迎战差了近一个时代的安南、东吁等联军,还不能大胜的话…… 小公爷觉着大保健军团的那帮狗犊子能气穿越过来,把他砍死一百遍。 手机端:: 要知道,清末时清军最后一次鼓起血勇之役八里桥战役上。 清军以五万余近六万大军,迎战英法联军八千余人。 这是至少于对方七倍以上的兵力啊,但……结局如何?! 在最终仅仅造成对方五人阵亡、不足五十人受伤的情况下,清军直接惨败。 而伊拉克战争中,这种武器装备上的代差造成的结局更为恐怖。 四十五万现役、六十五万预备役的傻大木,迎战二十余万美国为首的北约联军。 结果……整个世界都看到了。 三月二十日战争开始,到四月十五日便已经结束。 高达百万以上的伊拉克军队,如同摧枯拉朽一般被全然击溃。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百万大军在二十余万北约军队的碾压下直接支离破碎。 在这种近乎时代差距的碾压下,胜利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伏羌伯,汪公、张公那边可曾去了消息?!” 毛锐见小公爷居然如此淡定,不由得心头感慨。 看看人家、看看人家!小小年纪这气度就已经养成,便是如此前所未有之大胜下依旧心平气和。 没有丝毫年轻人之傲气不说,还细心的先问起谋略后续。 无怪乎人家年纪轻轻便深得帝宠,国朝阁老赞他是“天下风云麒麟儿”。 甚至坊间士子多言,他“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 “都已经动起来了,恭顺侯来报出兵前就已经快马传讯于汪、张二公了。” 一念至此,毛锐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行了一个军礼,沉声道:“恭顺侯、黔国公正在追击溃兵,黔州、桂西壮勇紧随其后……” “东吁、安南军寨内辎重尽数缴获,滇南大营中便有粮秣三十万石……” “甲胄兵刃不多,军帐……”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大堆的缴获,直白的说就是一句话:发达了! 仅仅是缴获的粮秣就已经将大军的开拔之资补足了,而且这开拔之资都是各货殖会出的。 直白的说,这些粮秣几乎是纯挣的。 第六百六十二章 密奏表心玉螭虎,走投无路莽应龙(上) “臣,张仑。千里之外顿首……” “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此番滇南之乱,安南、东吁越境从逆,尽皆平定。” “此役,伏羌伯毛锐、恭顺侯吴鉴、军部谍报司汪直、皇家调查局张诚……等,尽为首功。” “至臣拟奏时,黔国公沐昆、恭顺侯吴鉴已率军追击溃逆。伏羌伯毛锐坐镇春城。” “此役,阵斩安南、东吁、滇南等逆贼三万七千级、俘十五万、获旗纛千余……” “牛万余、马二千,战象千二百有奇……” “更缴藤、皮、铠等甲胄四万余具,弓五千有奇、刀盾无算……” “并获安南、东吁及滇南等辎重,有粮秣百三十万石有奇。” 写到这里,小公爷停下了笔活动了一下手腕。 这一次他并没有口述让妙安小姐姐代笔,而是选择了亲自拟定这封密奏。 “我帝国国防军伤七十余、阵亡三十,黔州、桂西壮勇伤五百一十、阵亡二百三十七。” “此役,将士多言大胜。臣却以为,当言者非此大胜。当探我大明何以大胜……” 张小公爷写着,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想法、心得和思考全部都写了进去。 战争从来都不是独立的个体事件,一场战争的胜利也从来都不仅仅是某一方单独的成果。 这是一个大规模集体运作下,最终取得的胜利。 张小公爷现在就是从自己的角度,开始将整个战争胜利的成因剖析出来给弘治皇帝看。 首先此番作战国防军总共调动的军队,仅仅是京师未及三万人的国防军本部。 其次便是黔州都指挥使司总计两万余人,这就是全部的兵力。 至于黔州、桂西的壮勇,都是当地自发组织的不必国朝操心。 出动的兵力少,装备却极为精良。 且此番辎重消耗极少不说,还全都是各家货殖会负责承担。 从缴获来看各家货殖会不仅回本,而且是有不少盈余的。 就那些牛马而言,就让他们挣了不少了。 更别说大量的军帐,那些军帐国防军看不上。 可对于各家货殖会来说,拿回去给商队们用却是很合适的。 还有他们修造的营寨,伐下了大量的木材。 这些可都是现成的,在滇南不甚值钱但送到了金陵苏杭可就值钱了。 送到了京师再发往鲁、豫、冀……等地,那可以卖上大价钱啊! “此役何以能胜耶?!陛下英武之下,将士用命之中……” “更有货殖会多方筹措、多方协助,更兼有军械营造局所制火器之利!” “此番胜之,乃我大明军械已然超乎于诸邦之上……” “而我大明火器之进展,亦不过是此数年间而已……” “西极之外,曾造巨炮之邦国此数十年又造何等强大之火器?!如今皆不得而知。” “此为国朝、为大明之患也!” “我大明如今仰仗军伍之盛、火器之利,并货殖会之助轻而易举灭以不足十万三地数十万大军。” “焉知今后,若西极有更强之火器、更盛之军伍,我大明又会否落入此番境地?!”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张小公爷一时间心潮澎湃。 落后,就要挨打! 这是个亘古不变的真理,张小公爷现在就是要把这个真理给植入到弘治皇帝心中。 甚至他希望的是,把这个真理植入到整个大明的骨髓里去。 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并非是国人所说的。 这句是最早实际上是出于一个有争议的人物,他叫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 没错,便是那位将苏联从偏重于农耕社会的国家,一举带入到了重工业国家。 亦是发动了大量清洗计划、创造了契卡,满身争议的人物。 “延缓速度就是落后。而落后者是要挨打的。但是我们不愿意挨打。不,我们绝对不愿意!” 这是他1931年2月4日,在全苏工业工作代表会上的演讲《论经济工作人员的任务》。 虽然这话并非首创于国人之口,但没有比国人更深切的体会到这句话中蕴含的血泪。 那都是一场场历史上血淋淋的教训,是无数先辈们拿着血和命淌出来的真理。 “大明仅数年间,火器、军伍之进便可轻毁从前劲敌之数十万大军。” “焉知大明之外曾展火器之国,又会否造出更强火器虎视眈眈?!” “便是我大明如今且暂领先机,又怎知将来会否有敌持更强火器侵我疆土、夺我国柞耶?!” “赵武灵王胡服骑射,暂领一步便可吞中山、灭林胡、楼烦二族奠赵国根基……” “秦之变法暂领一步,则灭六国而一统天下……” “女直、鞑靼等因由马镫、马鞍,更备骑射之利曾夺天下而取之……” “如今,我大明展火器之利以少胜多大破数十万敌军……” “又焉知外邦火器,有否盛于我大明?!” “若是有此外邦侵来,我大明当如何对之?!” “每每一念至此,臣夜不能寐。” “古往今来,国之兴亡不过转瞬一念。臣食陛下俸禄,又怎敢懈怠。” “臣启此奏,唯望陛下多重军伍、更重军械!” “唯紧握军伍可保皇家不失,唯重军械、恩赏于精工良匠方可让我大明军械不滞不前……” 张小公爷很清楚,现在如果直接去动摇儒家在大明的统治力殊为不智。 但从儒家中脱身,让大明进入一个全新的推崇时期却是必要的。 “社会劳动生产力,首先是科学的力量”。 “大工业把巨大的自然力和自然科学并入生产过程,必然大大提高劳动生产率”。 这是卡尔·马克思所言,亦是在后世不断的被证明的、最实在的道理。 如何将它有机的融入到大明中,这是张小公爷现在思考的、也是他认为需要做到的。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 这南橘北枳的道理,出自于《晏子春秋·内篇杂下》。 千余年前的古人都明白的道理,小公爷怎能不知?! 只是这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步步的来、一点点的改变。 从皇帝开始,到太子。 从内阁开始,然后到诸部。 阖上了密奏,小公爷交给了身边的妙安小姐姐封好。 随后连夜送往京师,想必弘治皇帝都已经等着急了。 便是在张小公爷写奏章的时候,莽应龙等凄惶逃窜的溃兵如今满心麻卖批。 兵力足够多的好处,就是分散逃命对方绝对只能追大股的逃兵。 莽应龙带着百余亲卫,沿途陆陆续续的收拢了近三千溃兵。 本来琢磨着凭借这股溃兵,怎么都能洗劫村寨沿途杀回东吁去。 然而他很快的发现,那是自己想多了。 且不说大部分的村寨,在他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就躲入大城不出来。 甚至现在连那些州县、卫所,都派出自己的衙役壮勇兵丁开始四下追拿他们这些溃兵。 失去了辎重的他们现在冲出来后,吃的都没有。 想洗劫一个村寨,发现人早跑了不说水井都给填了。 各处屋子里被收拾的比他们脸都干净,一看膛灶至少是走了三日以上了。 “咔啦~咔啦~”莽应龙如今一脸灰败,身上的铠甲多处破碎。 上满干涸的血迹无声的说明了,他这位主人经历了怎样的厮杀。 望着空无一人的村寨,再看看身边那些个失魂落魄的军卒。 莽应龙顿时生出一股绝望,他们被算计了! “将军,先喝点儿水罢……” 几个亲卫端着一个破碗,拿过来些许清水。 这是他们在一个水缸里发现的,主人或许舍不得打破水缸所以才残留了一点儿水。 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莽应龙望向了其他喉头滚动的东吁军卒们。 拿过这碗水,走到了一名伤兵身边递给他。 “喝吧!” 这伤兵激动的挣扎着,便是要站起来。 却被莽应龙伸手按住了:“喝吧!好好休息,一会儿随我回家。” 回家,提到这个词儿顿时东吁的这些个军卒们泪如雨下。 他们何尝不想回家?!然而……看着身边的寥寥数人,想想出来时候的十万大军。 自己能回得去吗…… “轰隆~!”猛然间,门外传来了阵阵的喊杀声。 几个军卒连滚带爬的撞进屋内,凄厉的对着莽应龙吼道。 “将军!快走!快走啊!!” 然而,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这处村寨没有什么寨墙,这方便了他们冲进来。 但这也方便了对方冲进来。 “嗡嗡嗡……咄!咄!咄!……” 一阵弓箭的嗡鸣声响起,随即便是门外不断的惨叫。 莽应龙红着眼珠子咆哮一声,拎着刀便要冲出去。 “桀桀桀……东吁莽应龙,果真让咱家好找啊……” 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响起,莽应龙还没有冲出屋子。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刚才他递给了水的那军卒。 “扑扑扑……”不知道多少支的弩箭,扎在了他的身上。 莽应龙就这么看着满身弩箭的这军卒,凄然的翻倒在地上…… 第六百六十三章 密奏表心玉螭虎,走投无路莽应龙(下) “莫做无谓之事,咱家没打算取你们性命……” 门外的声音再次传来:“丢下刀剑,走出来。慢慢的……” 莽应龙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他身边的那些个军卒们则是面露绝望。 因为他们身后的院墙处,不断的传来“扑扑扑……”沉闷的脚步声。 很显然,人家已经将他们彻底的包围在这小屋内了。 “三屈指,或是你们出来……” 那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或是咱家把屋子烧了?!” 莽应龙沉默了,他身边的军卒们则默默的目指他。 三屈指的时间可没有多少,屋子外的那位…… 看着冲出去的那位军卒身上、口鼻中,不断的涌出腥血。 他们很清楚,如果不出去的话人家是真能这么干的。 “咣当~”莽应龙抬起手,颓然的将手中的刀丢了出去。 对方没有骗他的可能,要杀了他们的话现在就可以。 莽应龙先扔出刀走了出去,那些身后的军卒们绝望的低下了头。 随着他一并“咣当~”的丢出刀,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屋外的院子里,散布着数十号穿着黑色皮甲、带着狰狞鬼面跨刀背弓的汉子。 院子外面是无尽的喊杀声、哀嚎声,和凄厉的惨叫声。 和院子外面的厮杀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院子内的此刻却安静无比。 黑衣皮甲披着披风,面白无须看起来四十左右的男子端坐在门前院子中央。 他双眸有若鹰隼,微微眯起中寒光四溢。 而同时,他亦是少数没有戴这面甲者。 所有带着面甲、一言不发的汉子,默默的以他为中心而站立着。 “莽应龙啊!你之大名,咱家早已如雷贯耳。” 那未戴面甲的男子嘴角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望着莽应龙。 莽应龙没有说话,败军之将说什么都是错。 他即便是再蠢也明白,东吁早就落入人家的算计里了。 安南也没跑,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已经入瓮了。 现在的抓捕只是对方的最后一道枷锁,这里距离东吁……可还有数百里地儿啊! 沿途还需经过十余州县,并多个宣抚司。 即便是从这里脱身了,莽应龙自己也不敢说就能够从其他宣抚司手上活下来。 在这里投降或许还能有条活路,若是到了其他宣抚司头人土官手里…… 或许他莽应龙能有的,只是死路一条。 “放心!咱家说了不取尔等性命,自然是不取的……” 莽应龙低着头,轻声道:“敢问大人姓名……” “告诉你亦无妨!咱家张诚,大明帝国皇家调查局总提司。” 听到了这个名字,莽应龙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毕竟以他的层次来说,要知道现在大明的最新机构负责干啥比较难。 “败于张公公之手,莽应龙心服口服!” 咬牙切齿的,莽应龙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我东吁……” “东吁很快就会消失了,所以你倒是不必担心与亲人团聚之机会。” 张诚笑眯眯的打断了莽应龙的话,转头吩咐:“好歹亦是一时豪雄,给他些许体面罢!” 莽应龙惨然一笑,几个黑甲军卒走了上来将他扎捆上。 张诚这才缓缓的站起来,身后有甲士将他坐着的折叠椅子收起。 缓步走出了这处村寨,眼见得无数的东吁溃兵被从一处处的屋子里丢出来。 “让崽子们都算算哪儿弄坏了,回头得给人把银子赔了。” 张诚站定在院子外看着一片片的尘土飞扬,轻声道:“别给咱们调查局丢了颜面。” “喏!” 顿了顿,一边走着张诚一边道:“黔国公现在在何处?!” “黔国公骑兵已四散开搜寻东吁溃兵,并严令各部土官出兵协助。” 张诚右侧的黑衣甲士垂首低声道:“公爷自己则是在追击一股骑兵,今夜应该会回来。” 相比起莽应龙这边,群龙无首的安南军则更加的凄惨。 郑公路被俘,原本的安南军精锐几乎全数战损。 本来留在营盘里的就没多少能战之兵,被李福达引入吴鉴的骑兵冲杀一番尽数逃散。 少数敢打、能打的几乎都被斩杀殆尽,但他们毕竟人数只有数千而已。 冲杀一下安南军营寨还行,可要说直接拿下数万人就太过勉强了。 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他们的主力在他们面前被击溃。 这几千骑兵跟数万安南军缠斗起来,鹿死谁手都不好说。 然而主力直接在他们面前,被张小公爷的火炮轰的分崩离析。 他们身在营寨又被数千骑兵冲杀,一瞬间整个营盘彻底的崩溃了。 “降者不杀!!” 一声声的咆哮下,逃窜在滇南边境上的安南溃兵们绝望的抛下了武器。 自己的身后是骑兵,人家四条腿跑的比自己两条腿要快。 没有了辎重连饭都没得吃,路过的村寨早已经人去楼空。 州县他们更是不敢靠近,别说他们靠近了。 人家都追出来捉拿他们了,百余人一个分队。 州县四周几乎到处都有这样的队伍,由身着甲胄的军士领队。 衙役和青壮紧随其后,拿下他们这些溃兵几乎不费什么事儿。 “已经抓了多少人了?!” 汪直轻轻的拨弄着茶碗,滇南的茶的确很符合他的胃口。 城墙上人影憧憧,一众谍报司的汉子行色匆匆。 “半个时辰前各部回报,已擒逆匪一万三千余。只是有冥顽不灵者四千余,不得不……” 汪直举目眺望,轻叹了口气:“让孩儿们都拿些许活口罢,都不容易……” “多些许活的,咱家也好跟内库请些许银子散下来。” 那汪直身侧的黑甲军卒闻言拜下:“老祖宗仁慈,属下这便知会他们去。” “唔……让那些头人们,也别打杀太多。活的,值些许银子。” 远远的山峦处,可以看到一大群的溃兵被扎捆着凄惶的被送来。 甚至可以看到山的那边,不时冒起的硝烟。 而春城城外的营寨内,却在进行着一场别开生面的大会。 “老少爷们都坐下,听俺说说知心话。老少爷们都坐下,俺们随意拉一拉……” 营寨外围是国防军的黑甲军卒,而内围里却是一大群之前便被俘虏的安南、东吁军卒。 他们都是那批被收拢回来,出身普通百姓的底层军卒。 这几天里虽然是被看管着,可也好吃好喝有营帐住。 再听着小公爷让通译给编出来的词儿,再碰到这些个同袍之后就有底气了。 “老少爷们出征后,家里就剩老和小。爹妈年纪大,媳妇孩儿小……” “知道你也不愿来,只是老爷们压迫大。想到家里老和小,你整夜整夜睡不下……” 这一番话说的,被俘的安南、东吁军卒们顿时便潸然泪下。 可不是咋地啊,若不是官老爷非逼着来打仗…… 谁特么脑子抽抽了,不远千里跑明国送死来啊?! “明国老爷多恩慈,不忍将大家性命杀。那些官老爷要惩罚,俺们百姓放归家……” 这唱词儿一出来,顿时这些个军卒们满心卧槽! 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以往来说都是他们这些个败兵被砍了脑袋、卖身为奴啊。 这明国老爷咋不按剧本走啊,居然是要抓那些官老爷放了自己等人?! “兄弟也是贫苦人,前日攻伐也被抓。明国老爷真恩慈,给我饭食没打骂……” 远远的小公爷砸吧着嘴,边上的通译小心翼翼的把这些军卒的话翻译给他听。 顿时小公爷体会到了那句话: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滴! 我们要依靠人民、依靠群众的智慧和力量,去击败一切敌人! 唔……这真真是一个甚好的体现啊! “山顶有花山脚香,桥底有水桥面凉;心中有了不平事,山歌如火出胸膛!” “心中有了不平事,山歌如火出胸膛!” 安南这边唱开了,东吁那边也唱起来了。 “老爷头人为财宝,驱赶老乡来打仗。沿途做牛又做马,米都不曾给吃饱。” “打仗老乡前面冲,老爷只管把我们轰。便是得胜也无用,老爷的财宝谁得分?!” 要说这东吁的山歌手也是一号人物啊,声音亮堂还带着点儿悲愤气。 估摸着也是心里早憋着这口气了,这帮狗批的老爷们太尼玛狗了! 不把爷们当人不说,而且这做人是做的真的很狗。 行军路上都吃不饱饭,宿营的时候也就是将军官长们有帐篷。 他们这些底层小卒要啥没啥,打起来还得冲在前面当炮灰。 再瞅瞅大明这边儿,做了俘虏假假也给安排了一个营帐。 饭食虽然没肉,但胜在管饱啊! 我……尼玛!劳资做个俘虏,都比做你军卒强! “明国老爷真仁慈,不曾骂人和打杀。老乡被抓住帐篷,每日还有白米恰……” “明国老爷说真话,都是官长黑心肠!逼迫老乡来送死,咱们性命可留下。” 便听得这山歌手叨叨絮絮的唱了一大通,意思就是明国老爷没打算嫩死大家。 明国老爷说了,咱们就是被自家头人、老爷逼着来打仗的。 那些头人、老爷们要严惩,大家得把他们交出来。 然后咱们这些老乡就可以回家了,明国老爷不为难咱们。 这话一说,在配合确实有东吁的老卒认得这位。 小声给其他人说,这确实是内谁谁谁家的谁谁谁。 也是咱们贫苦出身的人啊,不会骗咱们的。 但其他人还带着犹豫呢,那些山歌手们唱完了便一挥手。 也是他们安南、东吁之前的俘虏,扛着一桶桶的大米饭就上来了。 “明国老爷说了,敞开了吃!管够!” 哎哟~卧槽!这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军卒们眼珠子都红了。 这打了半天谁都饿了啊,如今这会儿什么老爷不老爷的。 爹亲娘亲,没这肚子咕咕叫之下的大米饭更亲啊! 几个人扒拉着破碗,三两下的便要扑上去抢饭。 “砰~!” 响起的枪声让他们瞬间冷静了下来,那几个山歌手则是看着被震慑的他们满意的道。 “都别抢!排队来,年纪大的在前面!” 哦~让排队啊,那些不知道怎么排队的迷糊蹬蹬的跟在人家身后。 好在有之前的俘虏们在维护秩序,所以陆陆续续的也都打好了饭。 若是说最初这些个俘虏们对山歌手的话还将信将疑,现在至少信了七分。 人家没理由拿这白米骗他们供出哪些是老爷啊,如果说他们要拿老爷们换好处。 只需要喊出只要是头人、老爷站出来就能活命,那这些老爷头人们马上站出来了。 如此做派,必然是要便宜他们、收拾那些老爷头人哪! 于是乎,吃完了饭这些俘虏便开始大面积的供出隐藏在他们中间的头人、老爷。 顿时那万余藏身在俘虏中的头人、军伍官长,直接被这些俘虏卖了出来。 倒是听着山歌的小公爷笑了笑,后世人很多不愿意接受古曲里面某些太过直接的表述。 比如《诗经》里面的《郑风》,那句“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子都是美男子、良人的代称,而这“且”字在此处则是取其形象寓意。 唔……就是胯下一物,若是说上来意思就是:不见美男子,只见一沙雕。 但后来大家们不太愿意去如此解读,主要是觉着这太过粗俗了。 甚至有些更加露骨、更加粗俗的,夫子也没有收录到《诗经》中去。 大家们想保留着“雅”,不肯载俗。 可极为实际的问题是,在识字率、文字记载都极为困难的古代人们总有交流的需要。 后世咱们可以微信、陌陌摇一摇,古时候咋办?! 而且很多时候车马驿还不发达,普通人更加用不上。 那交流咋办?! 对歌、诗经中的歌,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场。 若是再翻回现代,即便是在张小公爷的那个时代里。 你去寻原始的陕甘信天游、豫南梆子,甚至滇南、桂西民歌、山歌。 去寻找那些被传承着的民俗传统山歌,你很快就会发现:都直白的不行。 但请不要笑话,因为在那会儿民间所传承的民歌很大一个功用就是:求偶。 他们这么唱,就相当于您今儿微信上挂个“哥哥鸟儿18cm,敢问何方姑娘可堪一战?!” 然后那边的妹子挂了个简介,“姐姐胸怀有G,且问谁家小子能入姐怀?!” 这其实就差不多一个意思。 那会儿村寨毕竟相隔可不近,互相之间远远的遇到了也怕对面是玩仙人跳的。 所以得先对对歌儿,互相透个底儿。 合适了再往下对,远远的见上一面儿、留个名姓地址。 对上眼了,再有下一步。 所以和那些文化人的阳春白雪、和祭祀的宏大壮美相对而言,百姓们唱的则是更加朴实直白。 而张小公爷如今则是亲自见识到了这种朴实直白,他们基本就没啥废话。 上来就把想说的直接编成了歌儿,然后大声的给唱出来。 因为自己本身也出身贫苦,他们唱出来顿时让贫困出身的军卒们感同身受。 这就极大的起到了宣传的效果,这倒是张小公爷意想不到的。 被甄别出来的头人、老爷们面若死灰,安南倒还好些。 毕竟他们的那位圣宗还是做了些许事情的,比如大力提倡儒家教育。 然后打击安南原本的大族,所以他们的头人倒是不多。 东吁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们还是有不少头人。 这些人和他们的亲兵平日里,也没少拿普通军卒们做牛做马不当人看。 所以这会儿被卖的时候,军卒们完全没啥心理负担。 明国的老爷们说了,这些头人这辈子都回不到安南、东吁了。 还保证会送他们回安南、东吁去,把这些将校头人们的家族连根拔起。 这立马引来了一阵的欢呼! 当然,为了避免他们胡思乱想这些军卒们也开始投入劳作。 名义上是“为入侵大明赎罪”,张小公爷还让通译们告诉这些军卒。 回头会当着他们的面儿,直接审判那些个头人老爷们。 他们会被送到大明的京师去,在那里过完自己这辈子。 在国防军的指挥之下,这些军卒们开始伐木、简单的修缮春城附近延伸出去的道路。 而追击安南、东吁溃兵的黔州都指挥使吴鉴、黔国公沐昆,也陆陆续续的率队归来。 随着他们一并回来的,还有大批的俘虏。 这些俘虏在被甄别、教育了一番后,普通军卒被看管起来投入到修筑道路上去。 那些将校头人们,则是被集中了起来。 随着最后溃兵的收尾,汪直、张诚二人也终于来到了春城。 他们到来后便被立即请到了张小公爷的营寨中,进了车阵才愕然发现: 黔州、桂西、滇南,三地如今在此的话事人齐聚一堂! 黔州做主的自然是米鲁,桂西做主的则是莫继恒。 滇南就比较复杂了,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于是出现的除了黔国公沐昆之外,还有布政使徐准徐子式、按察使薛梦雷薛汝奋。 “汪公、诚公,快快入座!” 却见小公爷在茶桌前,笑眯眯的对着二人道:“两位既然来了……” “便可开始下一步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军政两方春城聚,铁证待判众战俘(上) 下一步?!下一步不是要进攻安南、东吁么?! 汪直、张诚二人疑惑的望着小公爷,便见得玉螭虎抱歉的笑了笑。 “主要是小子最近见安南、东吁二地被俘军卒,心有所感……” 这事儿小公爷已经琢磨好几天了,要稳住这些俘虏们的心思。 那就得公开的给他们看到一个让他们相信的结果,没比公开审判更加直白的方式了。 俘虏的分流和归属张小公爷也想好了,或者说这是之前就讨论好的。 首先就是所有的将校、头人和他们的亲兵,将会被押送到京师处置。 而其余的普通军卒就这么放掉了,太过浪费。 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判他们修缮一遍滇南到安南、东吁两处的道路。 “将校及其亲卫重判,普通士卒轻判……将军这是何意啊?!” 滇南布政使徐准徐子式有些发懵,按察使薛梦雷薛汝奋也不是很理解。 他们现在的思路还是在国朝的“剿抚”,直白的说就是抓了军卒放头人们回去。 用文人的思维去“不战而屈人之兵”,历史上大明在滇南的文官就是这么干的。 甚至东吁打过来数次,被击败了他们还把人家的战象还回去。 好言安抚人家,这导致的是东吁开始膨胀并对大明轻慢。 为啥?!我打你,刀掉你家还给我送回来。 还给我送来礼物道歉,这尼玛谁能看得起你?! 这种做法不是鼓励人家要多打你么?! 那些蠢物们的白痴操作,最终导致的是滇南本来还老实遵从大明的土司土官们。 见此最终选择了磨洋工,甚至暗中勾结东吁。 打完了你没啥恩赏不说还把刀给人送回去,那我出啥子力嘛! 而最终彻底葬送了大明在西南统治权威的缘由中,这些文人可谓是首当其冲。 “豪族头人易管,还是普通百姓易管?!” 张小公爷望着这二人,轻声的问出了这句话。 徐、薛二人闻言不由得莫名其妙:“自然是百姓易管!” 世家大族盘根错节、互相牵扯,甚至有些时候强大到让当地官员都无可奈何。 他们二人也是从州县开始做起的,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猫腻。 敢跟官府直接做对的刁民其实不多,最找官府麻烦的本身就是那些世家大族。 但为了方便管理,很多时候他们又不得不依靠这些世家大族。 官员走马灯似的不断换人,这些世家大族则是沉积下来最终尾大不掉。 这导致的是,一部分地区世家大族比官府更有影响力。 不拜会拜会乡老、乡贤,政令不出州县甚至有人上告你至州府、布政使司都可能。 “此番安南、东吁胆敢侵我大明,其王至臣皆有其罪!” 张小公爷并没有再说这个时候,而是话题一转说起了让他们二人莫名其妙的话题。 “安南王之罪当由陛下定夺,然其臣下则必须抄家、举家入囚!” 抄家?!这让徐、薛二人不由得愕然,但张小公爷没有给他们思考的空间便继续说了下去。 “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那双丹凤桃花眯了起来:“那安南读书人,读的是圣贤书……” “他们,又怎能全身而退?!” 听着这话,再望向了汪直、张诚二人。 徐、薛两人顿时冷汗不住的渗出来,若是将安南世家大族带读书人连根拔起…… “世家大族多占田亩,此番出征军卒多为贫苦百姓……” 张小公爷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道:“那些田亩一并抄没,扑买于各货殖总会……” 卧槽!卧槽!! 徐薛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看着张小公爷站起来轻叹道。 “安南百姓多贫困,其税负便照国朝一般即可!按每家丁口分配田亩,租子亦可下调……” 徐、薛二人听得是冷汗直流,他们全然可以想到这么做会早晨不过什么结果。 失去了世家大族、又失去了大量的读书人。 那些被大明俘虏过的军卒们,在低租之下会选择听他们安南王的…… 还是听大明货殖总会的?! 即便是名义上安南还是安南王的,但实质上真正掌控住了安南的已经变成了货殖总会! 或者说,是货殖总会背后的大明! 毕竟,粤北、黔州、桂西、京师、簪缨……等等货殖总会的背后站的是一个个的阴影。 这些影子包括了陛下的内库、户部的银库,还有各级的布政使司。 除去他们之外,还有粤北、黔州、桂西……等等区域的豪商大户。 可以说,他们控制了安南和大明实质上控制安南没有任何的区别。 也是从张小公爷的娓娓道来中,徐、薛二人浑身冷汗淋漓。 小公爷的这一手,相当于是彻底的将安南的反击力量打掉了! 现在安南王的黎家是什么出身的?! 便是安南曾经的豪族! 而安南王尽管经过数代背地里的清洗、明面上的扫荡,可安南大族们依旧掌握着军政二权。 或者说他们早已经渗透到了安南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哪个王朝在安南崛起衰落。 他们都屹立不倒,默默的分到自己的一杯羹。 说白了,他们那群人的情况就类似于现在的大明。 能够成为行省布政使、按察使的,哪一个是笨蛋?! 徐、薛二人很快的就猜到了小公爷背后的用意,这是要完全的摧毁掉安南的文种啊! 不过在汪直、张诚熟知内情的二人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模样 他们很清楚,张小公爷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国朝: 当一个文种在摧毁另一个文种的时候,是多么轻易的事情。 “抄出的家产财资太多,所以现在便可让各家货殖会筹备扑买。”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这些高官们,轻声道:“如此也可凑足开拔军资。” 最主要是,能让那些货殖会再挣上一笔啊! 但这点是其他人,包括了汪直、张诚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驱动商人们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们足够的利润。 而让他们全心全意的支持大明出兵,不惜代价让国防军赢下来。 这就是最简单的利益捆绑,只有国防军赢了他们才能得到抄家的利益。 尽管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或许用力过度了,但对张小公爷来说……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当当当……” 俘虏营中一阵阵的锣声传来,所有人的俘虏都被集中了起来。 “现在宣布:滇南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令,对安南、东吁叛匪公开审判!” 这些个数日一来总算是平静下来的军卒们,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 还好那些个之前领头的早早就被叫去,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 这也是张小公爷必须要等到汪直、张诚回来的原因,他们手上有着最多的通译。 而且这些通译们还都熟悉谍报运作,知道怎么安抚、调动这些军卒的情绪。 “大家不要多想、不要着急,这是明国老爷们要收拾那些官老爷呢!” 下面的军卒们“嗡嗡嗡……”的议论开了,这时候领头的作用就出现了。 却见他们开始给这些军卒们说开了:“俺们毕竟是过来打仗,犯错了。” “所以明国老爷也说了,稍加惩戒就放俺们回去。” “那些贵人老爷,都得送到大明京师收拾去!” 一通安抚下来,这些个军卒们总算是平静了。 虽然还是很忐忑,但这几日有吃有住。 明国老爷们确实也没对他们打骂,于是这伙人觉着还是靠得住的。 一大群人隆隆的被聚集在了一起,随后俘虏营的寨门大开。 他们开始被送往审判场地。 由于人实在是太多了,审判场地被放在了之前安南人的营寨内。 那里拆掉了军帐后修复一下寨墙,还是可以用的。 容纳下这么多俘虏倒也问题不大,而原本前往抓捕的国防军、壮勇们则是在此警戒。 防止他们出现什么问题,随着一队队的俘虏被押来现场顿时黑压压的坐了一大片人。 他们由各自的临时头领带着,分作一个个小队席地而坐。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布政使徐准徐子式、按察使薛梦雷薛汝奋肃容端坐。 “隆隆……”的马蹄声传来,寨门“嘎嘎嘎……”的被打开。 便见得一辆辆的囚车押送着那些凄凄惶惶、垂头丧气的贵人老爷们,开始入场。 第一批被押解上去的,便是东吁王子莽瑞体、安南郑公路。 “被告东吁莽瑞体、安南郑公路,率领大军、犯我国土、攻我城池、杀我百姓!……” 莽瑞体、郑公路二人一脸懵批:???? 卧槽尼玛!劳资没杀什么百姓啊! 可惜,他俩的嘴早被封住了。 又被按在地上,所以便是反对也提不出来。 “可谓是恶贯满盈、罪恶滔天!其罪罄竹难书、人神共愤!……” 按察使薛梦雷读着这篇文,心道为啥不让某写一篇讨缴雄文啊! 这写的,完全显示不出来老夫的文采。 但想想张小公爷说的,得让下面的军卒明白他们说啥。 顿时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修修改改这一篇才勉强用上。 “强迫大量百姓入伍,胁迫他们进犯大明!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 莽瑞体、郑公路更加懵批:??? 卧槽!这尼玛也要大明来管?!尼玛你以为自己灯塔国呢?! 第六百六十五章 军政两方春城聚,铁证待判众战俘(下) 其实,张小公爷提出这些理由的时候徐、薛二人也很懵批。 卧槽!这特么啥理由啊?!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 当时的张小公爷毫不犹豫的就背了《礼记·礼运·大同章》。 瞪着眼珠子,对着徐、薛二人便道:“我大明乃是华夏文统、千年文华!” “若是视恶而不见、见罪而自缩,可还能称名教子弟、圣贤门下耶?!” 却见当时的张小公爷慷慨激昂,挺胸负手昂然而立! “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恶扬善,顺天休命!” 车阵内,小亭中。 罡风乍起,吹的玉螭虎身上玄衣猎猎作响。 那双丹凤桃花已然缓缓竖起,丹朱般之双瞳自有泛光便是在烈日下亦闪耀璀璨。 “我大明,持天命、顺万民!擒逆贼,除妄佞!惩属国恶宦贼将,有何不可?!当判!!” 边上奉茶的妙安、足利鹤二女,望向玉螭虎的眼中满是仰慕之星。 而汪直、张诚等人,望向玉螭虎,亦是钦佩敬重! 听则这出自《周易·大有》之句,又闻玉螭虎那慷慨激昂之语顿感心潮澎湃! 初见玉螭虎之徐、薛二人,心下暗赞! 果然是“琳琅如玉玉螭虎,天下风云麒麟儿”,这番好颜色、这番好风姿、这番好见识! 恐怕真如坊间士子们所言一般,横推八百年亦无出其右者也! 智堪若其者,风仪颜色与他较之恐云泥之别。 而便是风仪颜色可与他比肩者,又有谁文采如他风流?!谋略如他老辣?! “……综述之,被告人莽瑞体、郑公路犯:甲级发动战争罪、甲级破坏和平罪、甲级反仁义道德罪……” 高台上的薛梦雷读的是慷慨激昂,看着是无比愤慨。 其实他心里也犯嘀咕,这小公爷如何折腾的这些罪名啊?! 反正咋瞅都不似《大明律》里面有的,但他现在照本宣科无所谓的原因是…… “此事汝奋公不必担忧,本将的密奏会向陛下、国朝言明此事。” 当时的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给薛梦雷、徐准是这么说的:“没有?!那就刑部立马规范一个罪行呗!” 想到刑部每年出租罪囚做苦役,还能分润银子这事儿。 顿时这位徐布政使大人和薛按察使大人就觉着,恐怕刑部那票人会连夜把这罪名给罗织…… 呸!是给制定出来罢?! 至于其他各部,估计也没人会反对。 因为抄家的利益户部的银库也是有分润的,你跟户部的银库过不去?! 那回头户部也跟你的俸禄过不去,当年佀钟那老不死的就放出话来了。 “谁跟老夫的银库过不去,老夫就跟他的俸禄过不去!” 当时老佀说这话的,脸上那表情无比狰狞:“户部银库有一百种法子,扣光你的俸禄!” “还能让你倒欠国朝几十年俸禄!” 这尼玛的老痞子不讲理啊,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但总之……惹不起!只能哆嗦着给大佬递烟…… 薛按察使大人念的心虚,其实下面一大溜人听的懵批。 这都特么啥名号的罪行啊,为啥从来就没听过啊?! “数十罪并罚!本官,大明帝国滇南按察使薛梦雷在此宣判:莽瑞体、郑公路!抄没全部家产!” “全族入罪,服苦役三十年!贬入贱籍,遇赦不赦、不得从军、入庠!……” 听到这个话,郑公路最初是想笑的。 老夫的亲眷可是在安南呢,你们上哪儿去抄家啊?! 但随即他瞳孔一缩,很快的他便想到了一个事实: 连他所率领安南最精锐的军伍,都惨败在了大明的手上。 那么安南剩余的军伍,就能够抵达的了明军的进攻吗?! 这位按察使提出要抄家,明显就是要去安南抄家! 如何去安南抄家?!很简单:打过去! 亡族……灭国!! 郑公路艰难的拧过头去,看到的身边的莽瑞体同样惊恐的眼神。 他们很清楚,大明这是要下手报复了啊! “将阮明辉、陈琦、武大讯……等押上来!” 宣判完毕了作为主犯的莽瑞体、郑公路二人,薛汝奋一摆手便让人将他们押解下去。 同时将下一批的安南、东吁将校押送上来,随即摊开了卷宗开始宣判。 “尔等皆犯:乙级发动战争罪、乙级破坏和平罪……” 唔……至少按察使薛大人脸上是看不出来他很心虚的,照旧的是慷慨激昂。 “数十罪并罚,本官在此宣判:抄没尔等全部家产、全族入罪苦役二十年……” 那些嘴上被拴上了木棒开不得口的将校们满脸惊恐,眼神中尽是绝望。 而薛汝奋只是照本宣科全部读完,一摆手便让人将他们押了下去。 第三波的集体审判人数更多了,几乎全是中高层的将校头人。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味道,抄没家产、全族苦役。 而宣判到了低级军官的时候,因为人数太多了于是就让他们在囚车里接受审判。 虽然都是一样抄没家产、全族苦役,但打入贱籍还是有所区别的。 只有前面两拨是打入贱籍的,第三拨则是三代不能从军、入庠。 到了第四拨低级伍长、什长这块儿,则是全族苦役十年、三代内不得再回安南而已。 “诸多百姓军卒,随是被裹挟却也终究是有犯边之举!因此,本官一并宣判!” 听着那些将校们全都要服苦役,但一批比一批轻这些军卒们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但最终听到要宣判他们的时候,还是不由得自主的摒息凝视。 “尔等多为贫苦,又是遭受胁迫。经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商议后决定,可从轻发落!” 听到“从轻发落”四个字,顿时这些军卒的心下松了口气。 “本官宣判:尔等皆须服苦役,以滇南至安南、东吁两条驿道修缮完毕为时限。” 哦~!修驿道啊,这确实不算是很重的刑罚。 这些个军卒们顿时放心了,毕竟他们若是没有从军伍也是需要服徭役的。 徭役中也会有修缮道路的事宜,这就相当于征了他们的徭役。 “期间,滇南将负责吃穿用度!并完成修缮,勘验完毕后每人可领一钱遣散银!” 这话一说,顿时这下面的军卒们“嗡~”的就炸开了! 这服苦役还有钱拿啊,可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情哟! 且明国老爷们是包他们吃喝,做完了活儿还给一钱的银子呢! “明国老爷仁慈啊!” 那些领头的哆嗦着站起来,哗啦啦的便是跪倒了一大片。 脑袋杵在地上磕的“邦邦邦~”作响,嘴里呜咽着:“俺们知错了!谢明国老爷仁慈啊!” 他们这一拜,那些个安南、东吁的军卒们顿时亦是拜倒了一大片。 “明国老爷们仁慈啊!俺们知错了,俺们再也不敢犯事儿了!” 那营寨内顿时黑压压的拜倒了一大片,一时间这老薛、老徐二人组亦是心潮澎湃。 人心向背啊! 看着那些脸色惨白的重判将校们,这老薛、老徐若还是不明白此手段的厉害…… 他们就真白当这布政使、按察使了。 这些个将校头人们,哪怕是放回去了能念国朝的好么?! 他们更多的是会心怀怨怼,伺机再侵国朝罢?! 可这些个百姓军卒们多实在啊,让他们修路只是供给吃喝、干完活儿一人一钱的遣散银子。 您瞅瞅,人家这感恩戴德啊! 回去了,能不给念国朝的好么?! “大家起来!大家且起来!” 布政使徐准徐子式这个时候激动的站了起来,按照剧本走这个时候应该是他说话了。 “本官亦知诸位苦楚,我大明乃礼仪之邦、仁义之国!” “气量虽大,然不容轻辱!兵锋虽利,却不对小民……” “大家都是普通百姓,所以本官与薛大人斟酌再三请奏国朝对诸位多加宽赦、从轻处置。” 一番话徐准这说的是声情并茂,唱念做打功夫一流。 说的是这些个安南、东吁军卒们泪如雨下,不住磕头谢国朝大量恩典。 远远在塔楼里看着的小公爷心下叹气,这些个老狐狸真特么一个赛一个的奸诈。 徐、薛这俩老家伙的行政本事小公爷不敢说,但就这嘴皮子上的忽悠功夫绝对是杠杠的! 开口便是引经据典,还能说的通俗易懂又能显得平易近人、掏心掏肺。 估摸再让这老家伙忽悠多几次,这帮安南、东吁的军卒嗷嗷叫着帮忙杀回去本国都不是不可能啊! “公子,黔州货殖总会托妾身来说话了……” 这个时候,站在张小公爷的米鲁那妖娆的身姿微微福下叹气道。 “都言黔州货殖总会底子薄,愿再多出资望能多取半成东吁至滇南驿道的股子。” 米鲁这也是没辙啊,杨爱、安荣贵他们几个可就差磕头了。 黔州如今的驿道车水马龙,堪称是日进斗金啊! 一下子四大家全后悔了,当年咋就没下手多添些许股子啊! 如今驿道上到手的分红,要给人家粤北、京师及簪缨等货殖会分去大半。 可这世上没后悔药吃,他们只能是盯上了新开的东吁驿道。 第六百六十五章 抄家苦役会有时,乘风破浪祭沧海 滇南现在还没有货殖总会,所以这算是他们的一个机会。 “既是分配好的,若是多给半成其他家也不好交代。”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道:“回头我再琢磨条路子,让黔州货殖总会自行握着罢!” 原本米鲁的眼神有些失落,但听得这话不由得再次亮了起来。 张小公爷玉螭虎是什么人啊?!大名鼎鼎的大明财神爷啊! 他若是能给黔州出主意的话,那能不发财?! 现在京师的勋贵们日夜想着的,就是小公爷能有啥想法。 不差钱儿!只要您开口,爷们往里就砸钱! 关于滇南至安南、东吁两处的道路修筑权,现在已经开始商议了。 首先就是各家出资占比的问题,京师货殖会、簪缨货殖会还有粤北货殖会可都是占了好处的。 黔州虽然是后起之秀,可凭黔州的驿道修筑好后他们收银子也挣了不少啊! 深知这俘虏修路花钱少,以后收费赚到饱的路数。 于是这次也算是积极争取,但他们本钱不够人家其他几方多。 还好米鲁智计百出,直接拉上莫继恒嘀嘀咕咕了一阵儿。 之后便是桂西、黔州两家货殖会,合并成一股上阵。 年轻的黔国公还晕乎乎的不知道咋回事儿,可布政使徐准不傻啊! 老家伙早就在观察这货殖会是咋回事儿了,不瞅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尼玛货殖会可是一点儿也不简单啊,而且不少布政使司都在其中有股子。 一定程度上来说,他们甚至可以代表着各自行省的官方态度。 虽然持股比例错综复杂,不过总结下来就俩次:有钱、挣钱! 于是老徐就动了心思,三天两头的朝黔国公府跑。 年轻的黔国公又带着亲信拜访了一次小公爷,回来后滇南货殖总会就成立了。 毕竟这是在滇南的地盘上,所以各家货殖会还是捏着鼻子给滇南放出了部分股子。 股子给分配好后,便是轰隆隆的开始修筑春城至滇南、东吁两条道路。 粮秣是现成的,帐篷各家也能供应的上。 战场上死了的战马、战象也没有浪费,直接被腌制烟熏作为肉食补充。 虽然象肉比较粗糙没有牛羊肉细腻,但好歹这是口肉嘛。 由国防军一部负责押送这些军卒们开始筑路,而黔州、桂西壮勇和滇南军伍也没闲着。 沙定州那帮家伙的村寨,还等着他们去抄家呢! 这回沙定州他们,可真的的欲哭无泪了。 因为之前李福达所谓的“白莲”,可是给诸家村寨送过财货的啊! 哪家村寨在哪儿、有多少兵力、防御情况如何……等等,人家直接摸了个通透。 沙定州这边败亡的消息还没传回去呢,两拨壮勇和滇南本地军伍就出发了。 “轰~!”沙家寨子的厚木大门,直接被一炮轰开。 寨墙都被炸飞了一大片,无数的黔州壮勇嗷嗷叫着杀了进去。 这寨子里大部分的青壮都被沙定州带出去了,余下的不过是三百余守家小卒。 负责带队的国防军这一炮,直接就将他们的胆气全轰没了。 冲进去的黔州壮勇甚至没有遭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就愕然的看着一堆人熟练的抱头蹲下。 “说!财货在哪儿?!” 领队的国防军什长拎着刀就冲了进去,黔州的壮勇们早得了吩咐。 这些人能不杀就别杀,都能换银子呢! 回头按青壮男女老幼,可以换一分到三分不等的银子。 于是这些黔州壮勇看他们蹲下,就都没下刀子杀人。 哎哟喂~您诸位可都是咱的钱袋子啊,死不得! 黔州的壮勇们笑的很是憨厚,搓着手望着这些沙家寨子凄惶的老少们心里不住的盘算。 手上也麻溜的开始捆人,然后几个被指认出来的沙定州子嗣被拎出来拷问。 很快的就从后山一个山洞里,抄出来一箱箱的银子珠宝。 还有一堆囤积的粮秣,甚至些许刀盾弓弩。 这样的抄家大军在滇南大地上到处疯窜,只是十数天功夫便已经将各家寨子给扫荡完毕了。 “尹景州,跟咱爷们走一趟罢!” 各家村寨被扫荡的同时,大量的卫所也在被整顿。 尹景州,便是其中一座卫所的千户。 他抬起无神的双目,看了眼这些站在自己面前身着黑甲的汉子。 随后默默的低下了头。 这是他在县城里的宅子,门外躺着的是他的亲兵。 院子外面的则是凄凄惶惶的卫所军卒们,他们跪倒了一地。 “哗啦~”锁链扣在了尹景州的身上,黑甲军卒一扯便将他拉出了起来。 走出了屋外,他便看到了妻妾儿女全都被锁拿住了。 尹景州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赌输了。 “某就不该信沙定州那个蠢货!!” 那身后的黑甲军卒却冷声道:“尹大人,咱们就直白点儿……” “您家里的银库在哪儿,直说罢!咱也不想为难您。” 尹景州沉默了会儿,看着一名黑甲军卒的刀缓缓的放到了他小儿子的脖子上。 他终究是长叹一声:“我书房有一副猛虎下山图,打开有暗格……” “暗格拿出来,有一个把手可以拉开地砖……” 这样的情形不断的在滇南各处上演,百户、千户大量的被搜捕。 那些卫所看着手持军令的军伍,还有一门门的火炮、数千军伍无人敢于与之相抗。 别逼逼,那就是论罪下狱、抄家。 若是胆敢有其他的心思,那可就是直白的谋反了! 谋反,是要抄家灭族的。 这些军伍能够杀到他们的面前,说明春城的沙定州等人已然惨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造反与自杀无异。 若是他们有这个实力、胆子,早跟沙定州一并起兵了。 “这个痴虎儿啊!还真会给朕找麻烦……” 弘治皇帝嘴里埋怨着,可脸上的笑意却任谁都看得出来。 奏章在御书房里传阅着,李东阳等人看着不由得眉头直跳! 好家伙,这痴虎儿不愧是将门虎子啊! 这一番操作之下,安南、东吁哪儿还有甚活路啊?! 当然,张小公爷给弘治皇帝的密奏是没有拿出来的。 拿出来的,只是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战报。 里面除了战果之外,还写了自己的些许想法。 并要求国朝派出大员前往,负责给滇南这边收尾。 看着这份奏章李东阳不由得苦笑,老夫这才消停多久啊?! 结果又得跑了。 毕竟内阁里现在这方面事宜,处理的最多的还是他李东阳。 “哈哈哈……好!好啊!如此一来,我国朝不需多少粮秣便可修筑多处驿道了!” 户部佀钟这老家伙激动的眼珠子都红了,心里琢磨着这次户部银库的收益。 打仗必须挣钱啊,不挣钱打个毛的仗啊! 这成为了现在佀钟的信条! 唔……抄家的东西扑买后可以把军费平了,粮秣这个可以用于修筑道路。 掳获的大批牛羊战马可以卖出不少银子,战象除去几头送回京师外。 其他的就都在滇南,协助修筑道路罢! 户部这次也没出多少银子,可算下来又能盈余不少。 老佀算了算,心里美滋滋啊! 如今佀钟的腰杆子是无比的硬,主要就是手上的银子多了。 银库里的银子就是他佀钟的腰杆子,没银子说不上话啊! “这是痴虎儿的意思,诸位爱卿议一下罢!” 照张小公爷在奏章里面的提议,国朝首先是要去一位足够有分量的大员。 毕竟接下来的作战可是应对着安南、东吁两国,须有足够分量的人在后方坐镇。 他必然是会亲临前线的,后方的安全保障就成为了主要的问题。 其次则是要调遣一部分国防接替粤北防务,粤北国防军调往滇南协助作战。 同时还要求补充大量的物资,这其中包括了枪炮弹药。 密奏里面,张小公爷专门陈述了这件事情。 国朝、皇家掌握军械营造局的重要性。 当国朝军伍尽数改成国防军后,那么他们的弹药补给就显得极为重要。 控制了弹药补给,就相当于掐住了军伍的咽喉。 枪炮威力虽大,但没了弹药就是一坨铁疙瘩。 这无异于给皇室的军权,上了又一层的保险。 弘治皇帝接到密奏的时候,心下感慨:这才是赤胆忠心啊! “此事倒是不必再议了,老臣觉着便由西涯走这一趟罢!” 刘健笑眯眯的拱手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倒是可遣石淙公为副使,一并前往。” “石淙公本就为滇南人,地方熟悉也好协助调配。” 顺便也可以熬一把资历、历练一番,好准备将来入阁。 这是刘健没有说出来的心里话,他现在已经开始为杨一清铺路了。 “善!”弘治皇帝沉吟了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 对于杨一清,弘治皇帝还是觉得可堪一用的。 当然,前提是他得多历练一阵子。 如今的国朝大佬们办事效率急剧提升,下午在御书房商议好、确定细节。 上午便在朝会上提出,中午下旨次日成行! 国防军一部两万余人随行,同时负责押解大量的辎重枪炮弹一并前往…… 第六百六十六章 朝堂大佬滇南行,黔国公府觅去处(上) “西涯公,没想到玉螭虎居然真要收回安南了啊!” 杨一清很是感慨,似乎和那位玉螭虎一比…… 自己这把年纪全白活了一般,不过数年功夫这漂亮的少年已经成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杨一清虽是祖籍滇南,但父曾任湘南澧州判官。 于是他实则生长于湘南,与刘大夏、李东阳一并被后世称为“楚中三杰”。 更是与李东阳师出同门,关系颇为亲近。 “石淙啊,你亦莫想太多!人各有际遇,怎能相较耶?!” 此时二人已经脱离了大股军伍,带着二十余护卫轻装简行。 乘水师的舰队与先头辎重一并到了粤北,然后一行人便直接出发。 亦是这次,杨一清算是切实感受到了驿道、驿站的好处。 “原本这黔州驿道沿途驿站,国朝所耗甚巨!未曾想,如今居然让他盘活了。” 原本杨一清对于将驿站、驿道交由黔州方面打理,还是不甚能理解。 但他还没提出反对意见,户部的佀钟就亲自撰文在《帝国时报》上刊发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大明的驿站驿道每年吞掉的户部银库开支,就高达近三百万两! 更别说还不时征周边百姓的徭役,导致驿站周边的百姓怨声载道。 为这事儿其实户部也头疼的很,一直都没有太好的解决方式。 毕竟这驿站驿道极大的关系到了国朝的消息传播,还有那么多驿丁裁撤不得。 (说起来著名的闯王,就是被裁员的驿站员工最后起家造反的) 将黔州十八驿转出去后,一下子户部就少承担了几十万两银子。 因为割出去后,就归属到了黔州货殖总会打理。 黔州货殖总会,可是有内库、银库和黔州布政使司的股子。 那可是真不卖面子,谁来都得正经掏钱。 徭役也不征发了,掏钱请人罢! 当然,掏钱了给开票子盖大印。 住宿所用的银子,可以回去与各布政使司报账销还。 各往来客商们亦是如此,在小公爷的暗示下京师货殖会、簪缨货殖会等率先响应。 反正这肥水没流外人田嘛,说到底可不都有咱的股子么! 勋贵、内库和户部银库都愿意了,哪家官宦还敢不愿意啊?! 咋地?!要跟国朝诸多勋贵、皇家内库和户部抢银子啊?! 这还外带跟黔州布政使司、诸家头人们的钱袋子,过不去啊?! 长了些许脑子的都清楚,这玩意儿好像不能装犊子。 于是哪怕有些不愿意的,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痴虎儿颇多奇思妙想,老夫有时候也在想啊……” 李东阳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那孩子,莫非真是仙神转世,护佑我大明不成?!” 有着修缮好的驿道飞驰,又沿途有驿站补给。 李东阳出身军伍家庭,杨一清又曾亲赴边境。 所以两人骑马也算是快捷,不过是从粤北离开十数日便抵达了春城。 春城外已经是热火朝天的开启了筑路工程,到处都是安南、东吁的俘虏们在干活儿。 一路上虽然是烟尘滚滚,但杨一清和李东阳却满怀欣喜! 安南、东吁的俘虏是修筑往他们家乡去的道路,而滇南的叛匪则是要在滇南筑路。 他们修筑的是滇南至黔州、滇南至桂西的道路,若是贯通起来对国朝是利好消息啊! “走走吧,老夫也想瞧瞧这春城如今有什么变化。” 看着城外忙忙碌碌的百姓们,人人都是面带喜色。 杨、李二人也不由得好奇,到底城内到底如今是什么状况。 走进了春城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几乎让人很难去相信。 这里不久前还刚刚经历了战火,因为说到底吧…… 这春城内的兵卒从头到尾都像是打酱油的,除了最后随着黔国公出去追击了一番。 剩余的事情,就是看着国防军大面积屠杀安南、东吁两部兵马。 甚至围城的时候,那些滇南叛军也没有尝试强攻春城。 莫说杨、李二人了,便是春城人自己也很懵批。 这特么是在滇南造反罢?!咋感觉跟咱们春城没啥关系似的。 进得城内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的来到了酒楼里。 杨一清给李东阳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让人去找间客栈安顿下来。 而他们自己则是带着几个护卫,到酒楼里准备听听风声。 此时不是饭点,可这春城最大的酒楼里却依旧是人潮汹涌。 跑堂迎客的也是有眼色,这二位能带着护卫又穿着儒衫显然不是普通人。 赶紧迎了进去,奉至上座。 “哎~瑞夫兄,此番扑买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嗨~能有啥风声啊,那肥肉必是诸家货殖会取了去。我等啊……喝些许汤水就不错了。” 货殖会?!扑买?! 杨李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果然啊!到这龙蛇混杂之地,必有收获。 “谁说不是呢?!但有汤水就不错了,还要求啥?!莫不成还想去参加‘抄卖’么?!” 他们二人循声用余光扫去,却见是两位亦穿着儒衫的汉子在相谈。 “瑞夫兄,要说这玉螭虎还真是财神爷啊!走哪儿,就哪儿发!” 却见最初说话的那汉子啧啧有声:“可惜,金陵未有货殖会!与京师那边竞争不得。” “不对啊!源惟兄,你可是徽商一系的!当可掺入一股呐!” 那叫瑞夫的儒者道:“若是徽商一体,倒是能掺和到‘抄卖’里去。” “嗨~!甭提了,就为这会首之事吵到现在都没完。小弟这不是躲清静来了么?!” 听这二人不再说起关于扑买的事情,杨李二人很快的收回了余光。 小二这个时候一边卖力的擦着桌子,一边恭声道:“二位客官要点啥?!” “店里有甚可口的,一并端上来便是!少不了你银子!” 这点小事儿自然不需两位大佬开口,护卫头子这个时候已经站了出来。 拿出三只一两的银币,摆在了桌上。 “得嘞~!您且稍待!” 这伙计看得三两的银币摆上来,顿时眼珠子都绿了! 好家伙,这三两银子别说是在不甚富庶的春城了。 便是在京师,那也是可以耍上一把的。 甚至边上的些许客人,亦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了过去。 可这二位老者看着慈眉善目,身边的那些护卫却看着很不好惹啊。 没一会儿,盘盘碟碟的三两下被好几个伙计一并端了上来。 咣咣当当的就摆了一桌子,杨一清扫了一眼不由得眉头一皱。 “牛肉?!” 大明可是禁杀耕牛的,民间私宰可是重罪! 这让身为官员的杨一清,如何能不皱眉。 “客官莫要担忧,这些可都是安南作战时候打死的牛!非是我大明的耕牛。” 那伙计似乎也看出来杨一清的不悦,赶紧笑着躬身解释。 听了这话,杨一清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小哥,方才听人说扑买、抄卖是甚事情?!” 小二明显很是诧异,对着二人道:“小的还以为二位老爷亦是来参买的,却是不知情么?!” “我家老爷问什么,你说什么便是!” 护卫头子再次走了过来,从钱袋里掏出几个十钱铜子儿塞到了小二手里。 小二见状不住的点头一把将铜币装到袖子里,这才躬身作揖。 “好叫二位老爷知道,扑买是查没自滇南土司们的资财……” 这小二倒是老实,主要是收了钱、那护卫看起来也很不好惹。 但接下来从这小二口里得到的消息,直接让杨李二人傻眼了! what?!扑买抄家权,这尼玛啥玩意儿?! 抄家不是国朝的权利么?!啥时候可以轮到用来拍卖了?! 杨李二人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尤其是杨一清。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目无法纪! 抄家这本属国朝权利,如何能够转手卖之?! 一念至此这二人也没有了吃饭的心思,冷哼一声便是起身。 “走!出城,老夫要亲自问问这玉螭虎……” 杨一清双目冷冽,声音低沉:“究竟是谁人给他的权力,竟然能扑买国朝抄家之权!” 说罢直接起身便往外走,李东阳脸色复杂的跟了上去。 倒是护卫头子一摆手,便有护卫在后面跟着让伙计拿来食盒装这些一口未动的菜肴。 而他则是带着剩余几个人匆匆跟上。 张小公爷可不知道自己被两位大佬盯上了,如今他正在自己的营寨里与沐昆喝茶。 对于自己的未来,沐昆还是很忐忑。 黔国公府该何去何从,沐昆无从得知。 所以他来找这位小公爷,因为之前这位小公爷的话打动了他。 而这次平叛,也让沐昆真正的见识到了国防军的强大! “安南、东吁是要平的,但占其国对于我大明的声名可不好……” 一如璧人般的玉螭虎,笑起来依旧是那么的温润。 沐昆缓缓垂首,轻声道:“还请不吝赐教。” 边上的妙安将茶注满,小公爷一摆手:“且请茶!” 待得两人喝下这一盏,小公爷这才温和的道。 “安南、东吁,终究是距离国朝甚远……” “所以啊,当有王族镇于西南边境之外!方可稍安!” 第六百六十七章 朝堂大佬滇南行,黔国公府觅去处(下) “您的意思是……” 沐昆愣愣的看着小公爷,却见漂亮的张小公爷矜持的一笑。 端起了茶碗,轻声道:“请茶!” 沐昆不敢怠慢,赶紧跟着端起了茶碗。 两人轻抿了一口,张小公爷这才微笑着道。 “洪武陛下时国朝初立、边疆不稳,需有忠心重将镇于西南、握大权方可安稳。” 张小公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看似说起了不想干的话语。 “今非昔比,若是此番国朝撤安南、东吁之兵力,又疏通沿途驿道……” 沐昆没有插话,他只是垂首安静的听着。 随着张小公爷的陈述,他则是心里住的点头。 粤北、黔州和桂西三地的改制已经可以看出来,国朝国体将有大变。 随着国朝皇家掌控的军力加强、驿道的完善,这种以王爵镇守边疆的情况必将改变。 收回王爵的大部分权力和兵丁,已经是势在必行之事。 北方鞑靼边患不再,国朝自然要腾出手脚来收拾多年尾大不掉的各路王爵。 而随着西南的平定,安南、东吁的平息。 那么首当其冲的会是谁?!自然是他沐昆的黔国公府啊! 谁叫他黔国公府首先就是非朱姓王爵,且又正好借着西南平叛彻底除掉了威胁。 同时现在大军,还就驻扎在春城呢! 所以黔国公府若要继续存在,最好是在陛下做出对他们的处置决定之前就先自行处置。 “自削兵权、不涉官衙,仅留上奏监察、护卫一百!”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竖起手指轻声道。 “每代黔国公世子,皆须往京师为太子伴读!一并入读‘帝国皇家军事学院’……” 沐昆听得这话不由得激动的浑身颤抖,他可不是完全的傻子。 否则的话历史上本被称赞聪慧、懂礼、好诗书的他,为何后来自污贪田跋扈?! 说到底就是成长到一定程度了,沐昆知道自己不能太出色。 一个远离京师的边疆异性王,有数代人望、手握重兵。 你还谦谦有礼、好诗文,礼贤下士……你想干嘛?! 要造反么?! 即便是他没有这个心思,也难保别人不会认为他有这个心思。 人不在朝中,那些个朝臣们说多了…… 皇帝未必就不会有心思,而哪怕有一丁点儿这样的心思。 对于远在西南的黔国公府来说,都是致命的。 若是自除兵权又自削护卫,还明确要求不涉官衙政务。 一个上奏权而已,又把自己儿子送去与太子为伴读。 这妥妥的是国朝忠臣做派啊! 便是在沐昆激动的拜谢小公爷的时候,樱子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公子,外间有两位老爷来访……” 说着,把对方的名刺给递了上来。 小公爷拿过来后看了眼,不由得笑了笑:“且带他们进来罢!” 说完,待樱子告退下去。 才对着沐昆道:“内阁西涯、石淙二公,已是到了。” 叫小公爷这么一说,沐昆心神领会。 没一会儿,便见得李东阳与杨一清二人被领了进来。 “哈哈哈……二位大人,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迎接了上去,但透过李东阳和杨一清的眼神他看出来不对了。 这俩感觉……来找事儿的?! 杨一清本欲进来后就发作质问一番的,但看到有外人在还是脸色平静的回礼。 小公爷脸上没有带出丝毫的情绪,依旧是笑吟吟的将沐昆引荐给他们二人。 沐昆也是个懂事儿的,一瞅人家大概是有事儿商量。 于是见礼一番后,便自称有事儿告退。 将沐昆送到了营外,目送着沐昆离开小公爷这才回来。 妙安小姐姐瞅着杨一清这老家伙,不由得撇了撇嘴。 哼哼哼~跟我家公子置什么气呢?! 其实走回来的小公爷也一脸莫名其妙,这俩老家伙跑来跟小爷撒什么气啊! “将军,老夫且问……” 杨一清好容易忍到了小公爷回来,便是要开口诘问。 但却被边上的李东阳理智的拉住了,沿途上他想了想。 觉着小公爷绝对不会是自作主张,无的放矢的那种人。 “痴虎儿,老夫听闻春城里说要将安南、东吁抄家事宜扑买?!” 小公爷一拍脑袋,原来是这事儿。 当下笑这摆手,抬手让妙安去取来了一个盒子。 直接递给了李东阳,后者打开一看不由得叹气果然如此。 却见盒子里装着一轴圣旨,居然用的是七彩色。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看着这开头、再瞅上面的祥云龙纹绣,杨李二人知道这圣旨是假不了的。 再看内容,杨一清顿时脸就红了。 皇帝居然同意了这件事情,而且命张小公爷在他们二人到来前全权处置。 “老夫鲁莽了、鲁莽了!在此,老夫给玉螭虎陪不是了……” 杨一清倒是光棍的很,一见是皇帝同意的当下就起身给小公爷大礼道歉。 “石淙公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小子不好担待啊!” 倒是李东阳双手将圣旨放了回去,苦笑着道。 “此事肯定不简单,痴虎儿还是好好与老夫等说说罢!” 李东阳见状笑吟吟的岔开话题,不欲让杨一清太落面子。 这也是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他二人听得李东阳的话也借坡下驴。 再次落座后,妙安扁着嘴不情愿的给杨一清续茶。 李东阳则是苦笑着心道:这臭小子,总是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些古怪想法。 有了这圣旨,李东阳其实也猜想出来这事儿的缘由了。 必然是随着第一道圣旨没多久,小公爷就发出去的密奏。 此时他所发的密奏,必然是八百里加急送回去的。 估计到的时候他们还没出发,但陛下下旨的时候李东阳他们已经离开了。 他们行军的速度,必然比不上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旨啊! 于是,这个时间差的存在让他们不知道这道圣旨。 “其实,此事也简单的很……” 给这俩老家伙笑吟吟的解释了一番,顿时杨一清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此番扑买的有好几项,其一便是抄家的扑买。 因为只能是根据俘虏的口供,去估算被抄家的会有多少资财。 而现在大军若是要开拔,那必然是需要军资的。 军资怎么来?!安南和东吁,可不像是大明的领土那样可以有很多长期的加成。 所以这必然是需要拿出些许好处来,让各家货殖总会掏出银子来支持国防军征伐的。 “扑买者有数项,一则为查没的东吁、安南勋贵田亩。” 人是必须给抓完的,不然这些人在搞三搞四大明对安南、东吁的掌控力长久不了。 “国朝如今官员奇缺,也不好派人前往管束……” 于是,不如交予这些货殖会来打理。 重新将田亩按照安南、东吁各地百姓丁口,给他们分田! 小公爷心里嘿嘿的笑着,劳资这是要在安南、东吁打土豪、分田地啊! “地租则按大明三十税一收,安南、东吁……他们就不必收了!” 杨一清听得这话不由得心头一颤,可想而知那些安南、东吁的百姓会站在谁那边了。 安南和东吁的税负他亦是略知一二的,至少是十二税一。 再算上各家勋贵、头人的租子,几乎要到八税一的程度。 好在安南、东吁两地一年可种三季,否则的话那是真要吃不起饭了。 即便是如此,当地的百姓税负依旧是很沉重。 若是大明的货殖会掌握了这些地,再辅以三十税一的话…… 百姓们又不傻,自然是要团结在减税老爷们的身边啊! 啥安南王、东吁王的,那特么跟爷有一粒米的关系么?! “只是这土地得查抄后,才可知数量、再行扑买。” 小公爷顿了顿,竖起手指头道:“于是,筹措军资下则生出第二则扑买!” “就是扑买抄家!” 随着小公爷娓娓道来,杨一清不由得一身恶寒。 吾且之! 这玉螭虎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老夫也算是在边疆行走过的人啊! 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个法子! 被俘虏辨别出来的安南、东吁勋贵头人可不少,军卒中也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家中情况。 即便是不完全,也能够估算出个大概。 除了田亩必然还有各式资财,比如金子、银锭、珍珠、珊瑚……等等。 但能查抄出来多少,谁都不敢打包票。 于是汪直他们将口供汇总出来后,按照整理的资财多寡、地位高低分门别类。 再由张小公爷挂出来,给诸货殖会、商贾们扑买。 价高者可得“抄家券”,标明编号、谁家。 只要打到了地方,在国防军的保护下他们持“抄家券”进行抄家。 能抄出来啥东西,全凭运气。 抄空了那只能认倒霉,抄出来的东西多了也归他们自己。 但按照安南、东吁的军卒们交代来看,抄空的几率很小。 能抄到多少东西,却全凭运气是真的。 “呃……这……” 李东阳也有些傻眼了,这玩意儿国朝从来没有过啊! 陛下这也太乱来了罢?!居然就把这所谓的“抄家券”让小公爷来弄了! 第六百六十八章 扑买惊心杨石淙,抽丝剥茧李西涯 “接着要扑买者,为安南伪侯陈家!诸位先生且先看手中卷载……” 这里是春城城外,国防军的车阵营内。 无论是货殖会还是其他商家,都需要缴纳一万两银子、有一位勋贵或三品官员做担保。 否则的话,是不能参加此番扑买的。 当然,他们的钱是交给了抵达的李东阳、杨一清收下的。 此外还有一百两的扑买券,杨李二人当时收到钱的时候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这尼玛钱来的太快、太容易了,大几十万两就这么入手了?! 杨一清看着这些银子,心底里一顿哆嗦! 且尔娘之!谁与老夫说什么“国困民穷”啊?! 这尼玛别特么太有钱了好不好! 张小公爷没搞内库和户部收入前,户部的银库等拢共算下来亦不到三百万两银子。 可如今你瞅瞅,这尼玛他们押金都能凑出来大几十万两! “沙沙沙……” 一支支的卷宗被送到了那些个扑买商的手里,他们手里的号牌代表着加价。 “诸位!起价一万二千两,每次加价二千两!现在……开始!” 却见一儒衫长髯男子在台上,声竭力嘶的叫着:“诸位,这是安南伪侯陈家!” “据供述,其家至少有良田五万余亩、三代为官、七代豪强!家财丰沛啊!” 这番话其实不必这位来说,下面的诸买家早已经查的一清二楚。 陈家初代封侯,乃是黎朝重臣家之一。 即便是未有黎朝前,他们家也是当地大豪。 这样的大家族,必然有着不少资财啊!只是……要赌能抄出来多少好处。 一万二千两……唔,这个价钱倒是不高的。 “十二号!十二号先生出价一万二千两!一万二千两!” 台上的那位显然也是身经百战了,主要是小周管家把在粤北有扑买经验的掌柜给找来了。 “十五号!一万四千两!三十号!一万六千两!” 这位掌柜的丝毫不敢怠慢的盯着举牌,嘴里不停的报价。 “我出三万两!!”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那台上的掌柜的听得这话,不由得激动的望过去。 “二十二号先生,三万两!三万两!!” 亦是这个时候,又有人举着号牌站起来沉声道。 “四万两!” 掌柜的亦是见惯了大场面了,但他还是一脸激动:“二十八号先生四万两!” “六万两!” “三十三号先生六万两!六万两了!诸位!” 这位掌柜的眼珠子开始泛红:“诸位,请谨记!这位是安南伪侯、七代豪强!家资丰沛!” “十万两!” 这一下在场之人尽数侧目,所有人都吃惊的望着出价之人。 可惜,张小公爷为了避免有人以权压人,开始就允许戴面具出现。 对方现在戴着面具,他们根本无从得知是谁出价的。 “五十三号先生,十万两!十万两!!” 掌柜的虽然觉着一万二千两的价钱卖出去,不太可能。 但拍到十万两,却还是他不曾想到的。 这毕竟是十万两啊! 要赌国朝能够打过去,还得赌能从这陈家家里抄出来银子。 其中的风险不言而喻,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收益! 七代豪强富贵,三代公侯世家。 即便是安南这样的小国,肯定也穷不到哪儿去。 君不见黔州这“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的四家土司们,家财都数十万两之多么?! 便是刨去矿山地产,家中现银、金器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 再算上牛马、奇珍等,怎么都不会亏。 “十万两一次!诸位,某再次提醒!此为安南伪侯、七世富贵陈家查抄券!” “十万两……十万两第二次!七世富贵陈家查抄券,第二次!” “十万两第三次!好!安南伪侯、七世富贵陈家查抄券,归五十三号先生所有!” 隐身在后方车内,透过帘子看着现场的杨一清手里的茶碗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刚才还说大明这些个商贾们有钱呢,如今看来自己是低估了人家啊! 十万两!居然说砸就给砸下来了! 要知道,这笔钱可是扑买结束后,五日内要结清的。 否则的话订金不退,券也不派的。 接下来的扑买更让杨一清看的是心惊胆战,李东阳倒是免疫了。 毕竟之前小公爷就操持过这么一遭,所以他算是有些许经验。 “二百三十万两……” 当最终结算的银子帐目提交上来的时候,杨一清望着账本上的数字在发呆。 户部银库最多一年的结余,就杨一清所知弘治陛下即位到如今也就三百余万两罢?! 朝臣们、豪绅们总说“不能与民争利”,说“民贫且苦”。 虽然杨一清对此是质疑的,但他没有想到国朝之下勋贵、官宦和商贾们…… 居然能够凑出这么多银子! 这些人最高的有当朝公侯担保,最低的亦有三品官宦担保。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和国朝的关系无比深厚。 而这批人杨一清仔细瞧过,无一不是身着儒衫的。 也就是说,这些全都是读书人! 不是国朝穷、不是百姓困,是这国朝的银子几乎全数流落到了勋贵、官宦手里! 且这还未曾算上,到时候查抄的田亩扑买啊! 田亩到时候再扑买一番,估计这收上来的银子得翻倍! 国朝不仅开战不亏,还大挣了一笔! 只是……杨一清心里有着些许别扭,这似乎与儒家一贯所提倡的“仁孝”相违背啊。 然而此事他不敢说对国朝不利,甚至这份厚利已经覆盖到了大量的勋贵官宦中。 杨一清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为此轻易的跟张小公爷闹腾起来。 他先找到的,却是自己的师兄李东阳。 “石淙啊!你以为,痴虎儿所惠及的仅仅是国朝上下么?!” 李东阳和他住在春城内,亲卫们包下了一间院子。 杨一清听得老李的话,直接愣住了。 随着李东阳一点点掰开、揉碎了,给杨一清解释他才彻底的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杨一清毕竟没有入阁,很多内阁和其他诸部的情况他是不知道的。 这位看起来漂亮的张小公爷现在惠及的,与其说是勋贵、官宦。 不如说是整个国朝上下,甚至包括了大量的百姓。 “庠序教谕部如今大量筵请、科录举子、秀才,修造社学广播名教这要不要银子?!” 要,而且还得大量的要! 杨一清心里默默的道,洪武朝的社学迄今荒废他也心痛不已。 然而复立社学,这是需要真金白银往里砸的。 庠序教谕部的成立,杨一清也欢欣鼓舞。 因为这不仅仅是广播名教,更是进一步让大量的秀才、举子有归宿、有一席之地。 至少比他们无所事事、穷困潦倒,甚至闲来无事逛青楼来的好罢?! 可,这银子哪儿来?! 盖社学是得银子的,筵请举子秀才总不能让人饭都吃不饱罢?! 大明举国上下,若是以五十户一社学而立……这又得多少银子?! 杨一清甚至想想,都会觉得无比头大。 “庠序教谕部方信之已在拟定此事,痴虎儿从中出力良多。” 随着李东阳的解释,杨一清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这些个货殖会中或多或少的,都有户部股子在里面。 也就是说,这些货殖会挣钱了、户部的银库也跟着挣钱了。 这些里面还有内库的股子,亦是说陛下的内库也挣钱了。 “方信之社学之请,其实户部也很为难啊!毕竟,银子就这么多……” 李东阳说着,站起来给杨一清斟了杯茶:“是痴虎儿开口,他随后会负责说服两宫……” “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亦将负责一部分社学的修造。” 杨一清听完了这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然而李东阳还没说完,便见他望着杨一清轻声道。 “这些年国朝历次用兵、又有数次大灾,然而灾民几乎未曾闹出什么乱子……” “你以为这是为何?!” 这话直接把杨一清问住了,李东阳是熟知内情的人。 见杨一清不解,对着他便细细道来。 一则国朝的赈抚得力,其次则是各家货殖会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尤其是京师的货殖会,不少灾民得工而做不至于无所事事。 且给的工价虽然不高,却也足以让他们吃饱。 只要肯卖力气干活儿,总是不会饿着的。 这些货殖会又都有内库、户部的股子,市面粮价也可稳定下来。 “若非是老夫亲历这些,亦是不敢信这货殖会能量竟有如此之大!” 李东阳感慨的望着杨一清,轻声道:“石淙啊!你将来是要入阁的。” “若是想要入阁,就必须要通晓这些。” “此番晦庵公请旨让你随我来,便是让我与你言说这些、让你亲眼所见此事。” 这痴虎儿啊,现在那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没辙,这大明上上下下从陛下到两宫、从勋贵到官宦。 甚至大量的商贾、百姓们,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除非他造反闹事儿,否则的话谁找他麻烦…… 先准备着被这国朝从高到低、从上到下,追着你、按着你打罢! 第六百六十九章 诸事皆定将起兵,先锋提司李悔迟 扑买缓缓的落下了帷幕,接着的便是开始全面的采购作战所需物资。 首先的便是粮秣辎重,然后便是接收来自于帝都的炮弹。 并临时修造了一所维修厂,由军械营造局粤北分局抽调的大匠为骨干。 然后吸收滇南本地新招募的铁匠为辅,检查和修理火炮、火枪。 他们同时还得查验国防军的铠甲,并修补铠甲、马蹄。 粤北分局还同时送来了一批国防军制式铠甲、佩刀,此番作战中论功绩者一部分可分配到。 比如桂西、黔州的各头人,而他们现在则是首先要接受训练。 随后将会作为“皇家国防军驻黔州壮勇”,或“桂西壮勇”的“军务提司”。 军营内的呼喝声、城墙下的喧闹声,交织在了春城之上。 所有人都兴奋的期待着,国朝对安南和东吁发动的全面反攻。 安南的数十万大军尽没于滇南,东吁十万大军逃回去的或许还不足千人。 莽瑞体、莽应龙二人全都被俘了,安南包括郑公路在内的诸多大将亦尽数被拿获。 可以说这两国精锐尽失,只要大明发兵他们必败无疑! 张小公爷的车阵内,此番坐着的除了杨李二人还有汪直、张诚两人。 车阵周围都被严密的封锁着,外围是国防军诸部。 内里还有一层则是张小公爷身边的那些姬武将,她们警惕的分散站开在寨墙上警戒。 车阵内则是春风和煦,狗腿之王小周管家即便是在最繁忙的时候亦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 春城之战刚刚结束,小周管家就在布置扑买之余。 还尽职尽责的做好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负责豪遮小公爷的一切奢靡用度。 三百年的参天古树,直接从俘虏中抽出五百人进山挖出来的。 几头战象兜着麻绳做的巨大网兜,将整颗大树给兜了出来。 清理营寨的过程中,命人映着车营内的情况就造了一处奇花相依、流水木桥小亭的庄园。 庄园虽小却五脏俱全,甚至移植来的大树上还用楠木榫卯相接做了个套间。 由旋梯垂直而上,先到的是观景台。 观景台前桌椅后便是树屋厅门,打开来可见地上铺设着驼绒毯子。 两侧各有折叠太师椅、方桌,而在最前方则是一罗汉塌。 左右各有一厢房以屏风隔于门前,左侧厢房较大。 不仅有巨大的卧床,且还有小公爷最爱的那只巨大浴盆。 右侧则是书房,小公爷的书信往来基本都在那里完成。 套间之外的观景台环绕树屋,此树于山坡上最高点。 在此不仅能见朝日、可赏晚霞,还能远眺军营乃至春城景致。 且这处观景台上还可升起厚板,作为夜间值守之用。 如此之树屋任何初见到这车阵里情形者,无有不目瞪口呆的。 沐昆初见此庄院时直接傻眼了,他自问黔国公府算是颇为豪奢了。 可跟小公爷这手笔一比,顿有丐帮与四海龙王比宝之感。 杨一清和李东阳二人来的时候,木屋还在最后搬来用具。 直至这几日完全修好、张小公爷搬进来,他们来拜访才傻眼了。 杨一清这老家伙差点儿就一口儒家脏话骂出来了,但边上的李东阳苦笑着拉住了他。 “那位小周管家可不仅是照价付钱的,而且每家还多赏了五十两……” 李东阳知道这事儿,但不知道小周管家居然这么能折腾啊! “石淙啊!你若骂了,估摸那些货殖会先不愿意了。” 能愿意么?!你骂咱家财神爷,而且还是在财神爷不仅给咱家挣钱。 挣完钱还买咱家东西,买了不止还赏银子…… 卧槽尼玛!你骂一个试试!别瞅你丫阁老来着,咱家也不白给! 你敢开骂咱家就敢去信京师,让背后跟脚的大佬朝堂上参你一本信不信! 还有黔国公府、这黔州桂西等地各布政使,他们可都是挣钱了啊! 你居然想怼他们财神爷,人家能愿意么?! 杨一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终究是叹气捏着鼻子给认了。 如今,他们二人便与汪直、张诚一并坐在观景台上。 在他们的面前,则是大礼拜下一名身着儒衫年约五十上下的男子。 “罪民李福达,见过两位大人……” 一声见礼,这男子缓缓抬首…… 赫然可见,这便是曾经国朝心腹大患白莲李福达! “悔迟,且起来罢……” 汪直笑眯眯的摆了摆手,在李福达起来后递给他一封信。 “你家三位公子已经脱囚,应他们意愿大公子入军械营造局晋造大匠……” “二公子则愿为内库做事,如今为‘京师货殖总会’管事……” “倒是你家三公子想要进学,如今安排在太学内为贡生。” 李福达感激的躬身接过信来,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大儿子的笔迹。 上面很多不显眼的暗语全部都对上了,信中所言甚多。 比如虽然如今他的身份并没有言说,但祖坟是下旨修缮的了。 显然这是汪直他们请的陛下旨意,这算是一定程度上承认了他李福达不再是反贼了。 一时间李福达泪流满面,这比直接封赏他更让他感动。 光宗耀祖、惠及子孙,这种思想别说是儒家礼教下的大明了。 便是在后世,依然是大多数人的追求。 发达了要修宗祠、修族谱,要给儿孙好的教育条件、给他们好的物质条件。 李福达抹了一把眼角,哆嗦着把信郑重的放回怀里。 后退两步大礼参拜而下:“汪公恩德、陛下厚待,悔迟万死难报万一!!” 杨一清脸上虽然没有任何变化,心下却不由的感慨。 这李福达多次起兵、出逃边疆卫所,甚至一度引入鞑靼还近逼京师! 可谓是自洪武朝来数得着的顶级反贼了,未曾想如今居然成了大明手上的一把刀。 而且这把刀还是极为安全的,因为他三个儿子都融入了大明的体系。 看这情况恐怕不久后,他祖上也会因为他而可获追封。 如此一来他俨然与大明成为一体,到时候他还何有造反之心耶?! “哎~!悔迟莫要如此,当保有用之躯为国朝继续效力!” 汪直笑吟吟的将李福达搀扶起来,又递给了他一个小盒子。 李福达躬身双手接过,恭敬的打开来。 却见里面放着一块腰牌、一块银印,还有一卷黑牛角轴纯白绫卷。 “朕惟设职分司,固朝廷之大典;任贤使能,乃人君之急务……” “朕自即位以来,昼夜忧勤,惟恐失天下之才,误军国之事况军将重寄……” 这……这竟然是圣旨! 李福达一个哆嗦,脚下一软差点儿就摔地上了。 还是汪直似乎早料到了这个情况,悄然的扶了他一把。 “咱家跟陛下请旨敕封,可毕竟你功勋不足啊!还需努力。” 李福达虽是智计百出,可到底他也就是个平头老百姓出身的反贼。 哪儿识得这白绫乃五品下官员的圣旨啊,哆嗦着把圣旨看完。 缓过神来,这才在此郑重的对着汪直拜下。 “罪民……” “哎~该自称‘下官’了!” 李福达激动了一会儿,摸着盒子里的谍报司巡境提司腰牌…… 顿时心中涌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激动,将腰牌挂上、盒子阖上。 双手举着盒子后退两步,郑重的大礼拜下。 “下官李福达,必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敢有二心,天诛地灭!!” 李东阳望着他眼中透着满意,如此一个国朝大患变身成国朝利刃。 好事儿啊! “悔迟啊!且好好为国朝办事,立下功勋国朝自不会亏待!” 李东阳这个时候亦开口了,却见他微笑着站出来轻声道。 “若是将来陛下有旨敕封,老夫少不得自请撰文呐!” 哎哟~!这话一说,李福达差点儿一个哆嗦又跌下来了。 李东阳是啥人啊?!人家少年神童、文采风流,乃是这天下大名士啊! 而且还身居内阁,这身份贵重的让他这个反贼都需敬重一二。 若是得陛下敕封,他亲自来撰文…… 只需要想想,李福达都激动的要尿裤子。 别瞅他李福达几代人造反,可说到底这光祖耀祖、让乡邻侧目的事儿他就不想做么?! “好了~!来来来……此番召你前来,亦是给些许立下功勋的机会!” 汪直说着,笑眯眯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妙安小姐姐则是搬来一张椅子,让李福达可以坐下。 还多看了他几眼,这李福达公子都说他很是厉害。 这自然是让妙安有所好奇,但看完后…… 哼~!再敢闹我家公子,妙安就把你剁了! “此番你需前往者,为安南……” 汪直笑眯眯的拿出了一份卷宗,递给了李福达与他细细说来。 简单的说,谍报司的人其实早就在行动了。 安南、东吁两处,要先动的必然是安南。 首先安南的俘虏足够多,其次安南早年间就曾归属于国朝。 是以当年的驿道还在,否则这次安南大军怎么能来的那么快?! “占婆国之余泽尚在,于海外又立一国。” 便见得汪直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水师方面,由提督戚景通率军前往接应……” “而你则需代表国朝,与占婆商定相关事宜……” 第六百七十章 占婆之略早行至,安南之行将起航 李福达打开了卷宗,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占婆的富国是必然的,大明的水师会配合他们作战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国土。 这对于占婆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如果他们能打得过安南也不至于远遁海外了。 历史上,原占婆王族、贵族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复国。 这甚至一度持续到了清末,最终连安南也消亡了才停下来。 复国一事,可谓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但大明帮他们复国,这不是没有条件的。 首先就是要拿出一处港口,交付于大明为军港驻扎水师。 这个估计占婆不会反对,甚至他们可能还迫切的希望大明来保护他们。 毕竟,如果他们打得过安南也不至于被灭国啊。 而上面的条件,是每年的水师用度占婆将承担六成。 额定为每年八万两,这算算也不是特别高。 于占婆来说,这每年八万两能买个复国和国家安全还是划算的。 接着的便是安南,李福达需要摸清楚安南的各勋贵、官宦甚至读书人数量。 对于安南的所有有识阶层来说,这是一次全面的洗牌。 卷宗里面提到的模式,甚至连李福达看着都觉着毛骨悚然。 他将从军卒的俘虏中挑选人手,第一要求就是身家贫困、拖家带口的。 而且得跟当地豪绅有深仇大恨的,由他们提交名单、李福达等人核实。 李福达还需要从占婆本地招募人手,由他们来协助完成核实。 然后就是协助国防军、货殖会进攻当地,并对当地进行抄家。 田亩的分配也要根据当地的情况来,直白的说就是货殖会将会按照国朝的税赋收租。 全部田亩按照丁口分配,而这方面的摸底则是需要李福达去完成。 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李福达苦笑。 这活儿可不轻松啊! “悔迟啊!此事成后,你将暂调至调查局任金陵提司……” 亦是这个时候,张诚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 “旁的不说,此番若事成一个靖边伯的流爵咱家还是能与你请一封的!” 李福达听得的是牙不停的搓花儿,得嘞!您这句话,爷们还能不拼命么?! 狠狠的给汪直磕了一个响头,李福达赶紧咬牙切齿的大声应是。 “安南事了,则再往东吁一行。” 汪直这个时候也说话了,却见他笑吟吟的道:“诚公啊!悔迟只是暂时借调到调查局……” “以后我谍报司于他,可有大用啊!却不能入你调查局哦!” 哎哟~!某这是香饽饽了啊! 李福达一阵激动,汪直这等身份地位一开口说“有大用”。 那前途还能少的了么?! 到了李福达这个年纪了,若说他有多倾心于造反真是不至于。 如今是明朝中期,各方面都算是平稳的时候。 即便是这个时候,根据后世出土古墓的统计数据显示。 这个时期的明朝男性普遍寿命,也就在四十六岁左右浮动。 李福达即便是再不想,也得考虑自己的身后事。 继续造反的话,就得冒着让儿孙们一并被抄家灭门的巨大风险。 且古往今来起兵者多如过江之鲫,而成事者不过凤毛麟角。 就算是李福达不为自己加官进爵考虑,不想着光宗耀祖…… 他总得考虑自己身后,儿孙们如何自处罢?! 说到底他还有多少年好活啊?! 继续造反,儿孙们全在大明手上等死么?! 便是有侥幸掏出来的,也得躲躲藏藏。 要么成为流民战战兢兢随时可能死逑了去,要么走他造反的老路。 如今的情况就好多了,李福达都活到这把年纪了。 数代多年的造反,说死拼他敢。 但要拼的有价值。 大儿子的亲笔信、汪直给他的腰牌,这些都是拼出来的。 只要是能够拼出东西来,李福达不介意为自己的门楣儿孙拼杀一把。 在露台上安静的听完了汪直与张诚的吩咐,确认两人没有其他命令了。 李福达这才躬身行礼告退,下得露台来已经有两个手下在等着他了。 “此为汪公与提司大人的活动经费,若是不够还可申请。” 却见一面白无须的少年捧着一个小箱子,递给了李福达笑吟吟的道。 “一切人手均由提司大人自行招募,回头把名单、跟脚报上来便是……” 李福达感激的拱了拱手,接过箱子打开眼瞬间就闪花了。 里面的几个格子里,塞着珍珠、金币、银币还有些许铜币。 就这么看估摸得值二三千两,就那几颗大东珠出手就得千两以上了。 “这是谍报司在安南的联络点、切口暗号,大人且收好。” 少年躬身递上了一支卷宗,轻声道:“您可以调配他们支援,或将下属名单、跟脚报与他们。” “您手上现在有十张空白谍报司提点告身、三十张提举告身,还请您善用。” 顿了顿,少年继续道:“若是有不足,可来书上报督主大人再行添加。” 够用了!这肯定是足够用了! 给了安南一地谍报司的八处联络点,又给了几千两银子、数十张告身。 李福达觉着这事儿要是自己办不下来,那简直就该拉出去砍了拉倒。 再次对着露台躬身行礼,悄然摸出几个金币要塞给这少年。 却被这少年笑着悄悄推回去,隐蔽的摆了摆手。 “丁宗,替咱家送送悔迟罢。” 高台上的汪直笑眯眯的说了这么一句,下面这少年赶紧躬身领命。 这少年人走出了一段儿,才对着李福达躬身作揖轻声道。 “大人呐!您做出成绩来,比给咱家金子都重要……” 说着,这少年人居然摸出一个钱袋打开。 从里面拿出几颗精致的小金豆子,不由分说的就塞到了李福达的手里。 “这些都是宫里老祖宗、贵人们赏下的,主要是个稀罕!” 少年人真诚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李大人呐,咱家第一次随老祖宗出宫办事儿……” “您可以一定要办成啊!” 李福达推脱不掉,只得收下狠狠的点了点头。 随后才告辞而去。 亦是此时的露台上,李东阳、杨一清二人则是说起了现在安南和东吁的情况。 毕竟他们已经战败多日了,总有些许零零散散的信息和逃回去的军卒将此事上报。 “老夫倒是好奇,为何他们的奏表现在才送来。” 杨一清皱着眉头开口问道,按说他们此番惨败应该立即上奏请罪求活才是啊! “哈哈哈……石淙公有所不知,他们首先怕的是灭国!” 汪直哈哈一笑,给杨一清做了解释。 这两国收到战败的事情,已经是全军覆没至少五日后了。 随后无论是安南还是东吁,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募兵、赴边,准备应战。 毕竟大明似乎军力未损啊,这么好的战略条件如何能不打过去?! 至少按他们自己所想,如果能全歼如此多的兵力…… 则强攻两国,也就成为了必然的事情。 “可……他们为何现在,又上奏请罪了?!” 李东阳微微一笑,捻着自己的长髯轻叹道。 “那是因为痴虎儿没发兵开战,他们等了半天未见大军前来……” 杨一清恍然,望向了漂亮的小公爷垂首苦笑。 估计安南和东吁人没看到大军杀来,以为大明也受到了重创。 于是才选择了派出使臣,前来请罪罢?! 杨一清心下叹气,难怪那奏表上言语间非常不客气。 他还说,安南、东吁两方是晕头了?! 明明损失惨重、未曾重创大明,哪儿来的胆子跟大明叫嚣?! “汪公,这里面恐怕也有你谍报司的首尾罢?!” 李东阳若有所思,突然间望向了汪直。 此时的汪直奔波在外已有一段时间了,这带来的副作用是曾经的富家翁没了富贵模样。 整个人变得清瘦了起来,看着更像是温文尔雅的儒生一般。 “顺水推舟而已,总得给人家些许念想罢!” 汪直矜持的笑了笑,轻声道:“他们倒是真信了,咱家这倒是没想到的。” 你没想到才怪了! 李东阳一脸苦笑,这西厂曾经的厂公本就少年聪慧。 经过这么些年大起大落,还能够稳如泰山甚至一度隐居不问世事全身而退。 那斗争的本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够说的清楚的。 “按照现在的进度,驿道再十五日左右便勉强可用了。” 李东阳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转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张小公爷。 “那么……痴虎儿,你准备好了吗?!” 这个时候,众人的目光全都转了过来。 这位漂亮的张小公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情。 无论是作为国朝官宦新贵的杨一清,还是内阁阁老李东阳。 抑或是谍报司汪直、调查局张诚,他们都不能决定这次作战的发动与否。 真正能够做出是否发动、什么时候发动的,只有这位默不作声的少年。 甚至他们齐聚至此的原因,也是这位少年。 “痴虎儿一直都在准备着……” 玉螭虎微微一笑,双手并拢在胸前:“只是……” “诸位大人准备好接收和打理,安南、东吁两地了么?!” 第六百七十一章 独木难支将倾厦,盟约守望或能存 “当如何是好……当如何是好啊!给朕说话啊!!” 黎鏳在王座上不住的哆嗦着,郑公路的迅速败亡下说他一点儿也不害怕是假话。 在他玉阶下的安南国文武大臣们不敢说话,尽皆下拜瑟瑟发抖。 数十万大军啊! 算上东吁、滇南两处的兵力,合计已经近五十万大军了! 然而却战败的如此突然,甚至逃回来的都不过是千余人。 千辛万苦逃回来的很多都不敢露面,他们最初也只是零星的得到了消息。 黎鏳不是没有派人出去探查过,然而早有准备的谍报司如何能让他如愿?! 出去的几乎没有再回头的,对于这种近乎严苛的封禁黎鏳显得无可奈何。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整个安南国疯狂的开启了备战模式。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男丁都被召集起来,一支高达四十万人的军队飞快的被组建起来。 随后十万人开赴到了与大明的边境,进驻到了城寨中时刻警戒。 “说话啊!都哑巴了?!平日里一个二个自比诸葛武侯、战神武圣君,怎的今日一言不发啊!” 黎鏳暴躁的从王座上跳起来,下面的的文武大臣们脑袋磕在地上梆梆作响。 “臣等死罪!” “朕不是要你们说什么死罪不死罪,朕要的是如何解决此事!” 派去的使节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一切的未知让黎鏳焦躁不安。 郑公路是如何战败的?!他是否还活着?! 数十万大军的进攻,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报~!陛下!东吁使臣在外求见!” 黎鏳脸色数变,点了点头一摆手让人将东吁的使臣迎进来。 同时让这些个文武大臣们都起来,而他则是平复了一下情绪。 然后回到了王座,缓缓的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便见得内臣将一名身着东吁缅人服饰、年约四十上下精瘦的汉子领了进来。 远远的边对着黎鏳单膝拜下:“东吁使臣莽瑞龙,见过安南王!” “免礼,且起来罢!” 黎鏳让自己的神色平静下来,望着下面的莽瑞龙道。 “东吁王派你来做什么?!” 这莽瑞龙闻言,躬身抚胸行礼道:“想必,我联军大败之事大王已经知晓了罢?!” “哼!本王还以为,你们东吁对此一无所知呢!” 既然东吁都察觉到了,黎鏳自然就懒的遮掩什么面子了。 却见他握住了自己的王座扶手,死死的盯着这莽瑞龙沉声道。 “怎么?!你们东吁有什么消息?!” 莽瑞龙苦笑着垂手,轻声道:“我东吁两位王子,亦不曾回来……” “逃回军卒语焉不详,只说明军有神器可远远打杀战象……” 黎鏳毕竟是安南王,接触大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且从安南逃回来的军卒口中,他亦是得知了这种情况。 “那不是什么神器,是明军的火炮!” 黎鏳满脸阴郁的望着莽瑞龙,沉声道:“但比他们从前的火炮,强了很多!” 顿了顿,黎鏳缓缓的站了起来冷声道。 “好了,相信明吉逾王派你来不是跟本王叙旧的!有甚事,你直说!”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蹦达不开东吁也逃不了安南。 当然,如果能够卖了东吁或者攻伐东吁换取大明的原谅…… 黎鏳肯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然而这似乎不太可能,自己派去滇南春城的使节迄今未归。 这已经非常的说明问题了。 哪怕是使节传回一封信来,黎鏳也会安心很多。 至少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明打算如何对付他。 任何消息都没有,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安南与东吁相隔甚远,恐怕想要互为犄角也难罢?!” 这句话黎鏳没有说出来,但莽瑞龙心底里肯定也清楚。 “便是明国兵强马壮守住了滇南,恐怕也伤亡颇重。” 莽瑞龙终于说话了,毕竟东吁的明吉逾是从混乱中求生存而起家的王朝。 相较起黎鏳来说,他更加清楚的知道弱者应该如何生存。 或者说,临遇到这类事情的时候该如何处置。 “我王之意,是我两国一并由安南乘船前往金陵再转道京师。” 莽瑞龙很快的将明吉逾的想法给说了一遍,简单说就是:认怂、求活。 东吁现在还没有资格在京师的鸿胪寺驻使节,但安南还是有的。 想必东吁也曾试图派人到滇南,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现在莽瑞龙的情况看来,他们和安南一样什么都没有查到。 “如今春城毫无消息,只能是转道金陵入京师求条生路……” 顿了顿,莽瑞龙躬身再次行礼。 “我王建议,两国一并前往、多予厚礼于朝臣……” “听闻弘治皇帝极为疼爱皇后,可往后族行走一二……” “诸多御史亦可发力,哪怕多撒些许财物亦在所不惜……” 随着莽瑞龙一点点的说来,黎鏳不断的点头。 两国一并过去,一方面财力可以多加支撑。 另一方面也是加大话语权,若是仅有一国、又是新败。 大明会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可真不好说。 “两国虽相距甚远,然亦可互相守望!” 莽瑞龙再次单膝拜倒,沉声道:“此番行事,关乎我两国生死!” “所以必当立下盟约,若安南遭明国进攻则我东吁必出兵攻明国!” “反之……亦然!” 黎鏳琢磨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 进入大明的领土作战,和大明到安南来作战这是两个概念。 在安南的土地上黎鏳不敢说能彻底击败大明,但拖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到时候东吁再强攻大明,滇南空虚之下未必就不能奏效。 分开他们两国,无论是谁都无法单独对抗大明。 但两国结盟一处,又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开战。 黎鏳还是有些许信心,可以与大明一战的。 “你且先到驿馆稍作歇息,本王与诸爱卿商议后再答复与你!” 莽应龙没有多说什么,躬身在内官的引领下退去。 待得莽应龙离开了,黎鏳才对着这些个殿内的文武大臣们道。 “都且说说,此事当如何行之?!” 第六百七十二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壹) 在自己的大臣和东吁使臣面前的角色转换,黎鏳倒是做的很自如。 而随着他的话语下面的安南文武大臣们,也嗡嗡嗡的议论开了。 之前是几乎什么消息都没有,又是安南自己独立应付。 于是这些个文武大臣们惶恐不安,如今蹦达出来一个东吁。 双方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再者那明吉逾提出的方式听着似乎也可行。 所以这些个朝臣们开始琢磨,如何让安南脱离这场大难。 “陛下,此番与东吁一并前往明国虽是可行却筹码未必足够!” 却见一名大臣站了出来,躬身作揖道。 “如今明国兵强马壮,未必就肯如此善罢甘休啊!臣以为,当价高筹码!” 黎鏳不由得点了点头,现在大明兵强马壮只是认怂大概没法过关的。 再说了,如果真跟大明硬着来…… 万一大明皇帝发狠了,不顾一切要搞掉安南、东吁怎么办?! 大明现在的北方可是没了边患的,也就是说他们完全可以集中兵力到西南来。 “你且说说,当如何加大筹码?!” 下面的大臣躬身拜下,沉声道:“臣建议,若必要时可出兵为大明拿下西南诸地!” 黎鏳闻言不由得苦笑,若是真的金银珠宝没法奏效。 这个卖命的方式,或许大明会愿意。 毕竟亲自派兵去打的话,还是需要辎重粮秣的。 安南国此番征伐,也是上代圣宗累积下来的资本。 圣宗后期几乎都在拓展国力,没有再行征伐之事。 而到了黎鏳这一代,除了这场也没有发动什么战事。 加之安南吞下了占婆后,一年三熟的稻子让国库无比充沛。 否则的话,他们哪儿有那么多粮秣支持他们发动战争?! “臣附议!陛下,占婆之地产粮颇多!年有八十万石有奇,明国则产粮不丰啊……” 黎鏳不住的点头,大明缺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金银珠宝未必能够打动明国皇帝,可粮食肯定能让他有所意动。 “臣以为,哪怕割舍些许粮秣若能换得我安南喘息亦是划算的!” 下面的文武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没有头绪的事情整理出了一个大概。 如果过去的金银珠宝不奏效,那么就拿出粮食这张牌。 再配合上安南愿打下西南诸地,献于大明。 想必如此之下展现恭顺,大明总会有所异动。 这回过去求和的基调也订了下来,必须恭谦、必须恭顺。 去的人要懂事儿,不得和大明闹起来。 黎鏳一挥手,让这些大臣们回去拟定奏章送上来。 然后他要钦定此番出时明国的人选,同时还要确认付出的代价。 “阁下可想清楚了么?!” 毗阇耶,占城国的旧都。 数十年前便是在这里,安南人攻破城池。 虏盘罗茶全及其臣民三万余人,杀死四万余人而归。 并将占婆王盘罗茶、虏众献于太庙,而占婆人因此深恨安南。 “明国上朝,终究没有忘却我等忠臣啊!!” 斯雅·因德拉·贝尔曼此时换上了一身占婆衣装,跪倒在地上呜呜的哭泣。 他算是占婆国残余的王族血脉之一,贝尔曼逃亡到马六甲原本没奢望能打回来。 安南人迫于各方的压力不敢明面上拿下占婆,只能是扶持了一个伪王。 而这个叫于宾童龙的伪王,一直暗搓搓有动作。 忠诚于原占婆国的势力,经过几次起兵几乎消耗殆尽。 残余的势力不是逃亡到其他国家,便是无奈的臣服下来。 “大明不曾忘记占婆,只是之前北方边患严重无暇顾及……” 在贝尔曼面前站着的儒衫男子,笑吟吟的望着他轻声道。 “如今我大明北方边患已然平息,所以老夫便受委派前来为占婆复国了!” 贝尔曼呜呜的哭泣着,手里捏着一封卷宗。 便见他脑袋在地上磕的“邦邦~”作响,嘴里大声道:“李大人明鉴!” “只要我占婆复国,从此刀兵皆归上国!占城再不设城关!” “只求上国为我占婆复国、为我国主复仇,平踏安南贼子!!” 这位李大人眼皮子抽搐了几下,心道:这占城王子倒是光棍啊! 本还以为需要多费口舌说服他答应条件,怎知他居然连兵权都交出来了。 看来真是恨安南到骨子里去了。 而这位李大人,自然就是悄然潜伏到了旧占婆国来的李福达。 李福达是不知道这位贝尔曼的苦楚啊,若是他清楚啥情况也就对这位占城王子的选择不意外了。 占城国与安南国可谓是仇深似海,当年安南一度借自己兵马雄壮没少抢占占婆的国土。 这也就罢了,后来看占婆居然给中原进贡。 安南回头就开始勒索占婆,要求占婆也给他们进贡。 占婆自然不愿意了,给大明是心甘情愿。 你安南算个锤子啊! 这安南就不愿意了,于是提兵就把占婆给肛了。 占婆到底不够安南打,被肛的不要不要的。 还好当时被调停了,占婆就此委委屈屈的给安南上供了。 但心里的火气可一直都憋着呢。 再后来就是安南趁大明无暇南顾,发兵把占婆给灭了。 还把人家国主,也就是贝尔曼的他爹的脑袋砍了。 拿回去献祭太庙。 所以这贝尔曼对安南,那是恨到了骨子里啊! 而且把兵权给大明对于这位王子来说,可没啥太大的心理压力。 当年安南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没少抢占婆的土地人口。 后来是郑三宝大人的大军来了占婆,占婆王请三宝大人主持公道。 安南才不情不愿的把抢走的土地换回来,三宝大人走后他们又抢回去了。 占婆王当时那气的,可打不过没辙啊! 只能再求救,永乐陛下直接发兵把安南给肛了一顿。 然后安南才吐着血,把抢走的土地又还给了占婆。 有着这些经历,再有亡国之恨。 这位王子自然是不介意把兵权交给大明,反正自己拿着也干不过安南啊! “大王且放宽心!安南伪王当年篡位,我大明本就要惩戒于他!” 说起来这个后黎朝,那也是非常的不地道。 他们家老祖当年起兵挂的是安南陈朝的名号,毕竟他们黎家当时的名字不值钱啊。 而在他们之前的胡朝也是篡位,被大明打爆的。 于是黎家老祖便拥立了一位陈朝血脉,然后好团结其他豪强。 可大明退兵之后,黎家立马就把这陈朝的血脉给弄死自立为王。 大明当时对此是不承认的,一直要求陈朝的血脉才能继承位置。 为这个双方磨了很久,最终以三年一朝贡才请得大明的册封。 这其实也从侧面的说明了,当时大明对于西南地区极大的影响力。 要合理合法,就必须要获得大明的承认。 大明不承认的,周边国家也不予承认。 “只是当时北方边患严重,是以才容忍此跳梁小丑张牙舞爪!” 李福达对着贝尔曼拱手,沉声道:“如今……” “也是到了告知所有人,我大明回来的时候了!” 李福达踌躇满志,准备要在这占婆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他之所以有这番信心,是源于这回面的山寨内外。 此时若是将目光缓缓的拉升起来,便可以看得这山寨内外全无老弱妇孺。 一水儿的尽数皆为膘肥体壮、身着黑甲的军卒,他们之中隐隐的将寨子四周围封锁住。 而寨子中心回面山洞的一侧,则是立着明军的帅帐。 帐前无数的军卒呼喝操演,一名身着精致新式铠甲的将军背着手肃容在前。 这名将军身侧的亲兵们手持令旗,令旗上有着一个大大的“戚”字! 下面的黑甲军卒们,则是在操演着国防军的新阵型。 乌黑的发亮的火炮被摆在了营寨里,还有军卒们正在熟练的操演火枪…… “少爷!不可啊!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小周管家都要哭出来了,自家小公爷这呆着没事儿居然要去安南。 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啊! “妙安姑娘,您也劝劝呐!” 小周管家见自己劝似乎不奏效,赶紧给妙安拱手作揖。 妙安一摊手,给了小周管家一个卫生球。 “公子非要去,婢子哪里劝的住……” 倒是边上的足利鹤翻着白眼,你啊!也想去安南凑热闹罢?! 但对于自己夫君去安南,足利鹤倒是不反对的。 主要是这事儿她也觉着有把握,现在的安南啊…… “痴虎儿啊!你可得想清楚,毕竟……风险太大!” 李东阳、杨一清二人接到了小周管家的传信,匆匆赶来劝解一番。 心里则是叹气,这痴虎儿毕竟年纪小啊! 想一出是一出,如今哪里好去安南啊! 双方战云密布,很快大军就要开拔了。 可主帅若是在这个时候溜号了,这作战怎么办?! “有黔国公、伏羌伯他们在,此番征伐安南不是问题。”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望着杨李二人,轻声道:“我到占婆,是有着更重要的事情!” 杨一清闻言不由得皱眉:“是李福达那边不合适?!” “非也!我去,主要是为了港口问题。” 说着,张小公爷一摆手。 便见得服部姐妹赶紧拿出一卷地图,挂在了树屋中。 领着这二人,小公爷走到了地图前轻声道。 “占婆接连海峡,安南击溃占婆后大量占婆国民远避海外……” “而占婆位置极为特殊!两位大人且看……” 第六百七十三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 占婆的位置,确实极为重要。 他毗邻真腊、暹罗,直达马六甲海峡。 若是其他地方张小公爷未必就考虑亲自前往,但占婆……他必须亲自去。 李福达去只是打前哨,真正要去处理占婆事物的是他本人。 “两位大人,小子并非不信悔迟公……” 张小公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望着二人沉声道:“而是此处太重要了!” 是的,这里太重要了。 欧罗巴到大明的航线,必须要经过这里。 这就是小公爷一定要亲自去的理由,掐住了这里他才能安心。 尤其是隔海相望的东南亚诸岛,那些地方更是不能在日后被欧罗巴人占据住以为据点。 在占婆建立水师港口是一方面,通过此次战役让东南亚诸国归心…… 这才是张小公爷真正要做的。 马来亚、爪哇、加里曼丹……等等这些东南亚诸国,都曾是大明的属国。 只是这些年随着大明的海权衰落,导致的是他们朝贡变得不那么热切了。 是时候唤醒他们的记忆了,曾经那有若天兵一般的巨大战舰的来访! 天朝上国,我大明帝国的荣光! 唔……主要是这几个地方,在西方殖民扩张时期可都在此收获了巨大的好处。 锡、镍、铜、金、煤……等等矿产,椰子、胡椒、油棕、稻米、甘蔗……等等作物。 尤其是大米,这对于大明来说极为重要! 小冰河时期一点点的靠近了,大明很快将会进入灾害频发的时期。 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应付这些事情,不组织足够的人手来修建水利等设施缓解灾害。 那么张小公爷再能耐,也无法为大明续命多久。 “……这便是小子必须要往占婆的理由!” 张小公爷自然不会跟这二位说什么小冰河时期,也不会说谋求东南亚属国的矿产。 他说的只有两点:第一、那有巨炮的船队,就是经过此处而到大明的。 水师在这里站住了脚跟,大明就多了一份预警。 仅仅是凭借这个理由,两位大佬就不可能轻视占婆的重要性。 再一个理由,就是粮食。 大明需要粮食、需要很多的粮食,粮食越多越好! 占婆则是产粮大户,如果大明能够控制这里、能够让水师在这里站住脚。 从这里海运粮食直奔京师,自然是快了不少!而且损耗更低! “蹬蹬蹬……”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便见得汪直脸色凝重快步前来。 与李东阳、杨一清二人点头见礼,随后便将手中的一张纸条地给了小公爷。 “悔迟来报!东吁使臣已抵安南,并请安南一并出使国朝!走海路!” 却见汪直将纸条地上,沉声道:“且双方结盟,如我大明发兵……” “无论伐谁,另一方必将出兵!” 这话一出,顿时杨李二人脸色皆变! 东吁王明吉逾能够从乱中崛起,甚至从弱变强威胁身侧两国。 一身的本事,果然不可小觑也! “东吁王倒是也有决断的!” 张小公爷亦是哑然失笑,难怪这位明吉逾能够通过联姻拿的粮仓。 甚至在两个大国之间周旋而不败,逐渐占据上风创造了机遇。 让后来他的即位者,也就是现在被押送到京师的那位莽瑞体最终一统诸地。 还创立了强大的东吁王朝,这等人果然是有几分本事的。 “且请恭顺侯张开个口袋等他来,若是来了……” 来了,就留下别走了。 正好咱修筑驿道还需人手,那些战象在他们手里白瞎了。 拿回来给大明修筑道路,倒是很合适的。 “黔州指挥使司、黔州壮勇留下来,配合滇南壮勇行事。” 顿了顿,小公爷微微一笑转向了杨一清。 手机端:: “此番事宜则还请石淙公多多担待,毕竟石淙公亦是呆过九边的……” 杨一清听得这话不由得楞了一下,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却亦点了点头。 张小公爷自己则是沉吟了会儿,才对着汪直道。 “汪公,恐怕占婆一行您得领小子一并前往了。” 汪直倒是没有推辞,直接点头同意。 占婆的重要性实际上小公爷之前就跟他讨论过了,所以他亲自前往已是既定事实。 小公爷作为这事儿的主导人,能够亲自前往自然是最好。 整个大明来说,哪怕是汪直都觉着自己在全局谋略上差小公爷数筹。 这其实也不能怪汪直,毕竟多了几百年的见识。 又熟知大明的历史,这方面如果还比不过的话…… 小公爷该穿越回去,让自己的那位老师+大保健军团活活打死拉倒。 “西涯公还请坐镇春城,国朝奏表、各方事宜就靠您调配了!” 李东阳肃然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何时出发?!” “明日罢!” 张小公爷的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声音轻柔而显得有些飘渺。 “总是不能拖的太久的,我也差不多要回京师去了……” 要是再不回去,不知道那熊孩子还要扑腾什么。 想到那熊孩子张小公爷就一阵头疼,刘瑾、唐伯虎的信送来了。 那信上简直就是斑斑血泪啊,哭着喊着让小公爷赶紧回去。 太子爷这会儿又抽风了,他居然要修一整座巨大的皇城! 新皇城大到什么程度呢?! 城墙上要求能够放下,目前大明最大的岸防炮! 电脑端::/ 听得这个要求,张小公爷不由得差点儿摔地上。 津门的那道海防线修下来,已经是极为要命的了。 这还是有着根基的,若是修造到皇城那么大…… 消耗掉的水泥、钢材得有多少?! 只需要想想小公爷就觉着头大,所以刘瑾、唐伯虎才疯了似的来信。 您再不回来,这太子爷他就要飞天了! 其他人劝估计是劝不住的,这熊孩子现在除了怕陛下就怕他。 “石淙啊!此番你督战,记住不要干涉任何军务!” 走出了小公爷的车营,李东阳随即对着身边的杨一清吩咐道。 看着杨一清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李东阳苦笑着道。 “如今国朝不一样了,陛下直掌军部……” “相信陛下绝对不希望任何人,插手到军务中去!” 顿了顿,李东阳严肃的望着自己的师弟。 “记住,带着眼睛、带着耳朵!可以上奏,但不得干涉!” 第六百七十四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叁) 说着,李东阳似乎还不够放心。 干脆拉着杨一清沉声道:“奏本先交予老夫这里,回头再一并上奏罢!” 刚才李东阳的话都让杨一清皱眉了,如今再听他如此说顿时有些不乐意了。 “师兄,此事大可不必……” 杨一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东阳所打断了。 “是必须如此!” 此时两人已经开始登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后李东阳肃然的看着自己的师弟。 好一会儿了,才缓缓的道:“你亦是站在朝堂上的了……” “陛下可曾与你说起,东山公与痴虎儿那次经筵么?!” 那件事情杨一清知道,但整个朝堂对此讳莫如深。 所有人谈及此事事,全都闭嘴收声再不言语。 这更让此事蒙上了一丝神秘的色彩,但杨一清还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陛下如果没说,老夫亦不能和你说。” 李东阳看着杨一清的脸色便知道,这件事情现在杨一清还一无所知。 便见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望着杨一清一字一句的道。 “如今国朝重中之重,便是军务!军伍!军械!” 便见李东阳双目精光四溢,声音低沉而厚重:“稍有不慎……” “那便不仅是颠覆国体,甚至是亡族灭种之泼天大祸!!” 杨一清眼皮子不住的抽搐着,若是旁人说这话他绝对当那人是疯子。 如今大明兵强马壮、鞑靼归附,边患平息不说且国库丰盈! 可以说这是永乐陛下以来,整个大明最辉煌的时代。 他实在想不通到底有谁能够在这个时候,威胁到大明。 然而说这话的是他的师兄、数十年宦海浮沉,当今国朝阁老的李东阳大学士! 如果他这么说的话,杨一清哪里敢等闲视之?! “爪哇、真腊、暹罗……这些区域,是我大明必须抵达的!” 张小公爷的葱葱玉指在地图上划过,常年浸泡着滋补药水让他的手指头看着娇嫩白净。 且荧光奕奕,似浮光璧玉般温润。 但汪直却知道,这种看似愈加白净的手才愈加可怕! 因为,这是横练铁砂留下的痕迹。 横练铁砂与一般铁砂不同,浸过药水的铁砂不断在全身拍、撞击打。 每次横练完毕,还需浸泡药浴、全身松筋紧骨。 再用以安息脂为主、数十味药精制之药油,擦拭全身按压活血。 一般的铁砂仅仅是练掌部一块儿,甚至有些只练手掌切面。 掌成后运力击人,则带砂毒之伤透及筋骨五脏! 而张小公爷的方式,那是直接辅以横练的方式布及全身。 这种方式的结果,就相当于在他身上贴身布上了一层薄胄。 一般的铁砂会那么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省钱。 毕竟这药可不便宜,有几个人能掏、又肯掏如此巨大的一笔银子去烧这事儿?! 能掏又肯掏的之中,却能有几个人愿意去吃这份苦头?! 铁砂砸遍全身,由轻到中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是真往身上砸! 接受过抗击打训练的,就知道练玩意儿到底有多疼了。 而用铁砂往身上敲、砸、锤……,比拳、脚、拳靶打砸可更疼。 这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卡住此处,我大明就可随时得知欧罗巴船队何时来探!” 张小公爷在地图上缓缓的画了一个圈,沉声道:“而从东吁、安南,再到占婆、爪哇……” “无一不是一年三熟、产稻甚多之地,若是能入我大明掌控中……” 剩下的话都不需要明说,汪直脑子飞快的开始转动。 后世的三大米仓啊,张小公爷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这对于将要面临着小冰河期缺粮的大明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灭其官宦、勋臣及头人土官,收其田售予各货殖会!” 张小公爷的目光不断的闪烁着:“国朝水师再驻扎其国,粮食就地收上送往京师……” 如此一来,有着他们所产粮秣支撑的大明哪儿还有缺粮之忧耶?! “控制占婆,对爪哇等则徐徐图之!” 张小公爷那盈盈玉指在地图上划过:“东吁此番先不予进攻,但他们送人来做苦役……” 唔……我们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一下,不管是新京师还是九边驿道可都需要人手呢。 人家既然这么热情,我们也不好拒绝嘛! 到时候灭了东吁,顶多保留他的王统罢。 “莽瑞体在咱们手上,倒是汪公需要多多费心……” 汪直心神领会,笑眯眯的对着小公爷点了点头。 “咱家晓得,我大明道义上不得干犯。但这西南之地,则需忠臣照拂……” 莽瑞体么……他不是忠臣没有关系,咱家会让他变成大明的忠臣的。 脸上笑眯眯的汪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见他双目微微眯起。 看着地图上的东吁等人,默默不语。 “明日一早,便出发罢!” 要到占婆去,还得不短的时间。 从春城出发直接越过边境,实在是太远了。 而且中间得穿过整个安南,显然不是最好的路线。 张小公爷他们需要从春城出发,过桂西驿道抵达钦州防城。 随后才能取海路、乘水师的战舰,到占婆去。 这是耗时最短、也是最为安全稳妥的方式。 “什么?!割让国土?!不!朕绝对不能同意!!” 升龙城,皇宫内。 黎鏳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他的面前匍匐跪倒着两名重臣。 “陛下!臣何尝想我安南割让国土?!” “然而,如今大明占据上风!若真有大军袭来……” 那跪在地上的大臣“砰砰~”的磕头:“便是安南国存,皇家可存么?!” 黎鏳脸色铁青不再言语,这话直击了他的痛处。 大明杀来时,前朝篡陈朝的胡朝瞬间就被灭了。 甚至好些年都没有恢复过来,哪怕是当时他家老祖起兵时也没想过能够立国。 当时最初的想法是弄个宣抚使、混个总兵官,谁知道大明居然气运没跟上。 北方边患、国朝内文官害怕武官就此做大,再加上边疆战将决策失误。 这导致的是他家老祖踩了狗屎,居然最终把后黎朝给建起来了。 黎鏳自己心里知道是什么情况,若是大明真的袭来。 或许安南最终国存,可他黎家是不是王族、甚至还在不在就不好说了。 家天下,唯有这国是他们家的才有用。 家都被剿了,便是国存于他黎鏳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此番出使,则你为主使!” 黎鏳踌躇了一阵儿,终究是一咬牙。 随后死死的盯着这大臣,沉声道:“阮福!若是此事成了,你家可位列公侯!” “记住,此事决计不可向任何人泄露半分!” 那跪在地上叫“阮福”的大臣,将脑袋磕的“邦邦~”作响。 “陛下!老臣对陛下一片赤诚啊!” 却听得这阮福呜咽着叩首:“此番往明国,就没打算回来!” “只求若是事成,陛下可善待老臣家眷……” 黎鏳听得这话亦不由得有些感动,亲自走下王座将阮福搀扶了起来。 拍着他的肩膀,感慨的道:“国难方知忠良啊!” “阮公此番忠义,朕自会铭记!阮公当保有用之躯,继续为朕效力才是!” 阮福呜咽着擦了擦眼泪,轻声道。 “陛下,老臣还需陛下赐予信物才可取信明国……” “无论此事若成,老臣会让人将密信携回交予陛下……” 黎鏳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然后回到王座上,沉吟了会儿开始手书一封奏疏。 随后加盖了大印、大明赐予的银印,这才招手让阮福上前取走。 “阮公!千万记住,保你有用之躯为朕效力!” 一番君臣相得之后黎鏳又赐下了些许金银,并下诏书任命他为主使出访大明。 阮福这才告退,离开了皇宫。 沿途上阮福的手一直都在颤抖着的,手里的那封密函已经被用蜡封好了。 簪缨坊的马车已经卖到了安南了,但这进口的马车自然是卖的比较贵的。 即便是阮福这样的安南重臣,也仅仅是能乘坐最低档次的簪缨坊量产马车。 “老爷,到家了……” 马车外的老仆躬身轻轻敲了敲车门,里面的阮福嗯了一声。 随后才打开了车门,踩着踏板缓步走下了马车。 “跟夫人说一声,晚饭老夫就不吃了。” 却见阮福官袍都没有换下来,便直奔书房而去。 一边走还一边道:“孟叔,你且带人亲自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书房!” “老奴知道了。” 这叫孟叔的老仆应了一声,躬身半步走在阮福身后。 远远的才看到书房的门,阮福便一摆手让孟叔下去。 随后自己直奔书房,“吱呀~”一声打开门就走了进去。 点上了油灯蜡烛,从角落里面摸出来一个方形的灯笼点上。 随后打开窗子,将这只灯笼挂了出去。 自己则是呼出一口气,将密函拿出来再仔细的看了看。 便走到了屏风后面去换衣袍。 “阮大人,看来事情很顺利啊……” 阮福才将一身道袍换上,便听到了一个声音在书房中响起。 第六百七十五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肆) “悔迟先生高见!伪王果然愿意,甚至还给老夫赐下不少东西……” 阮福赶紧走出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书房里坐了一个人。 这人居然直接坐在了书房的主人位上,能够照亮主位的灯火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掐了。 于是接着他处昏黄的灯光,只能是隐隐的看到他的身形。 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的亲笔函,拿到了么?!” 阮福听得这话赶紧走过去,从怀里拿出密函双手奉上。 那身影拿过密函,似乎看了一眼上面的蜡封。 “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安南居然连蜡封都懒的修改一下……” 却见这身影说着,轻轻顶开了蜡封。 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居然是整个蜡封脱落下来。 并非是如往常他们拆封书信一般,蜡封是会被撕开的。 “唔……他还真是聪明,知道加盖大印、银印。” 这身影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函誊抄了一遍。 甚至印章都做的一模一样,这才把誊抄的信放回函中封起。 “接下来,你依计行事……” 却见那个身影缓缓的站了起来,点着桌子声音显得十分的缥缈。 “阮大人可放心!只要合作,某保你与家眷安然无恙!” 说完,这个身影豁然而起。 径直走到了窗边一跃而下,阮福不敢追去。 只是远远的躬身作揖:“一切全仰仗先生了!” 待得这身影走后,他才回到了书桌旁点上了蜡烛灯火。 却见那信函外面丝毫无损,完全就像是没有被打开过一般。 这阮福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确认是看不出任何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哒哒哒……”的车马声在宵禁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更夫们不敢过问半句。 在这种宵禁的时候还敢乘坐马车出行者,显然是非富即贵。 这类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上前盘问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老老实实的假装没看到,躬身行礼说不准还有赏钱丢下来。 崇郡公府门前,马车“哒哒哒~”的驶过。 绕了一圈后到了宅院的后门,才停了下来。 却见车驾上的车夫跳下来,走到了门前“当当当~”的敲了一下。 没一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车夫沉默的将一块牌子递了进去。 门内人收了牌子“咣当~”一声,便将大门关上。 大约一刻钟后,这后门“吱呀呀~”的重新打开。 一穿着锦缎的黑瘦身影缓缓的站出来,趾高气扬的冷哼了一声。 “我家公爷愿意见你,随我来罢!” 车夫闻言不由得脸色一沉,但却垂首未曾言语。 亦是这个时候,马车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就不见了,走罢!” 车夫听得这话,立马转身上车便要走人。 顿时那穿着锦缎的黑瘦身影脸色变了变,眼见车夫上车就真的要走了。 他快走几步出来,一把拉住了马车。 “怎的?!我崇郡公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那车夫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丝丝的愤怒,但不等他说话马车上的人又开口了。 却听得那声音缥缈而轻柔,似乎完全不带一丝的烟火气。 “某留下也无用,便是见了你家公爷……” “某亦会一言不发,所以见与不见无甚差别。” 这锦衣黑瘦汉子的手不由得一僵,当场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是啊!哪怕是人家被他逼着进去了,见面一言不发不予相谈。 这又跟没进去,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先生大人大量,家仆多有冒犯!万望海涵!” 这个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 眼见一身材高大的虬髯老者,缓步走来。 他双目有若虎豹,行则昂首阔步。 身后跟着数名身材壮硕的家丁,缓步走来。 “吱呀~!”这个时候,车门缓缓的打开来。 一个带着幕篱的身影缓缓的从车上走下来,对着这汉子拱了拱手。 “公爷亲自来迎,李某愧不敢当啊!” 崇郡公黎廷彦,曾是安南国圣宗麾下猛将! 当年率军攻破沧澜国,为自己挣下了一个太尉、崇郡公的爵位。 这位崇郡公哈哈一笑,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马车上下来的李先生则是拱手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崇郡公府。 那身着锦袍的黑瘦管家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在花园里转过几圈,很快的来到了一间书房。 几个家丁守在门外,而这位崇郡公则是摆手让那管家进来。 “且给李先生赔个不是罢!” 这黑瘦管家不敢怠慢,赶紧大礼拜下要给带着幕篱的李先生赔不是。 但却被这李先生扶住了:“老管家不必如此,一场误会而已。” 这崇郡公笑眯眯的看着,摆手让老管家出去。 双方寒暄了一番后,主宾落座。 没一会儿老管家奉上茶水,在躬身退去。 “让他们守住,门开之前不许任何人过来!” 老管家垂首应了一声,随后倒退着离开了书房还带上了门。 这个时候,那李先生才撤下了自己的幕篱。 便见幕篱下是一位清瘦的老者,身着粗布白衫。 一如这安南多数的读书人一般,甚至看着有那丝丝的儒雅气息。 “李先生说,救某举家一命……” 便是这个时候,这崇郡公笑眯眯的望着李先生。 声音低沉:“却不知,某有何需要先生救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李某亦不想兜兜转转的找词儿了。” 这李先生微微一笑,将一封书信从怀里拿出来。 然后放在了桌子上,轻声道。 “老夫再说一次:李福达,字悔迟。忝为大明帝**部谍报司提司。” 崇郡公面无表情,只是拿过这封书信拆开来。 但当他看到了书信的内容后,不由得脸色猛然一沉! 缓缓的将书信折起,便要塞进袖子里。 “这封信崇郡公是不能留的,留下必遭横祸。” 来人自然是李福达,看这崇郡公将信要往自己的袖子里塞。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依旧是笑着对他道。 “公爷不信可与李某赌一把,李某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出你崇郡公府的门……” “公爷就可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扣人都可能出事儿,更别说扣信了。 这位崇郡公那双鹰隼一般的双眸冷冷的盯着李福达,面目看不清喜怒。 “李先生……这是在威胁我么?!” “李某只是在陈述事实,崇郡公大可试试。” 这位崇郡公没有犹豫,因为他不敢试。 拿出了这封书信他再次仔细的看了一遍,尤其是笔迹和印信。 最终长叹一声,将这封信重新塞回到了信封中。 “说罢!想要老夫做什么?!” 一瞬间,这崇郡公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这安南国,后黎朝从大明手里夺来也才不过数十年罢?! 传承迄今亦不过三代人而已,如今……就要交回去了?! 作为崇郡公这种历事三朝的老臣来说,他非常清楚如今那位陛下此举意味着什么。 连国土都能卖了,他们这些老臣算什么?! 这位谍报司的人能够持有此信,直接到他崇郡公家里还不够说明问题的么?! 安南国啊……已经有人在卖了,不趁着还值钱卖出自己一把老骨头。 难道要等安南国彻底死了,跟着它一并陪葬么?! 连国主都在卖了,他这个老臣还坚持什么。 孤家寡人、年轻气盛的话,他或许还会为国拼杀一把。 如今拖家带口,四五个儿子、十多个孙子。 难道真为这国主都在待价而沽的安南国,把自己一大家子都往里砸么?! “您不需要做什么,需要您做什么的时候我会通知您的。” 这位李先生缓缓的站了起来拿回这封信,对着崇郡公拱手后带上了幕篱。 随后起身离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我现在需要您做的。” 说完直接点了点头,走到书房门前“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便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 几个守在门口的家丁看着他出来,又看到了书房内的崇郡公还在。 于是也没有阻拦他,让开了一条路。 “不必送了,李某告辞。” 当李福达出得门来,门外的车夫极为诧异。 但在这里也不好问什么,便打开车门让他上车。 驾着马车隆隆的离开了这里,很快的到了一处荒芜的宅院。 将马车停在了宅院中,从宅院的破墙处钻上屋顶。 再顺着屋脊走了几圈便钻到了一条破败的巷子中,又绕过几个无人的街口。 最终他们回到的是一处留在小门,夹杂在贫民巷子里的宅子。 “提司大人,怎的出来的这么快?!” 这车夫此时才问出了这句话,李福达则是呵呵一笑。 便见他那双鹰隼般的双眸微微眯起,洒下一阵寒光。 “那不过是个样子货,老夫与他有甚好聊的!” “样子货?!” 车夫直接傻了,这嘛个意思?! “那开始找我们茬儿的老管家,其实才是正主儿。” 听得这话车夫直接整个人傻掉了,这是个嘛情况?! 李福达嘴角勾勒起一丝的冷笑,缓缓的站起拍了拍车夫的肩膀。 “你还太年轻!有些东西还得学!” 说着,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给这车夫说了一遍。 最初的时候,那锦衣黑瘦的管家伸手拉车驾。 李福达就注意到,老管家的身手不一般。 看似瘦弱却力量极大,当他下马车的时候其实隐蔽的扫了这管家一眼。 这管家站的脚步都不一样,那位“崇郡公”看似龙行虎步的走来。 然而却隐蔽的用余光扫了这管家一眼,甚至他走过来的时候脚步稍稍的顿了一下。 当时这就引起了李福达的怀疑,但他没有确定。 直至他到了书房内,借着灯火看到了这老管家的身形、还有他的双手。 他马上就确定了,这必然才是正版的崇郡公。 而那“龙行虎步”的,只是他找出来应付李福达的。 “这……何以见得?!” 李福达双眸微微眯起,嘿嘿的冷着道:“他双手有新磨老茧的痕迹……” “而那位招待我的崇郡公虽然手上亦有老茧,却拇指侧上没有……” 说到这里,李福达顿了顿:“据郑公路所言,这为崇郡公善弓马。” “擅弓马,怎的未有练弓痕迹?!” 说着,李福达对着车夫笑着道:“先休息罢!” “明日,我等还需去接汪公和张小公爷……” 此时,原占婆的港口处。 这里到了半夜依旧是熙熙攘攘,毕竟毗邻海峡。 不少的船只过往,这其中还有不少的大明海商。 大明的海商们从大明运来瓷器、绸缎、布匹……等等,在这里售出。 然后采买木材、香料、铜锭……等等回国,再转售出去。 夜色中,一艘大商船缓缓的靠向了岸边。 很快的一群汉子就围了上去,警惕的将四周围的人全部隔绝开来。 “这些大明人牛气什么!不就是有些许银子么?!” 当地的安南商贾们抱怨着,但也只敢低声抱怨。 安南官府都得让这些大明人三分,他们中可有不少读书人。 若是他们在这里出事儿,回大明寻上些许同窗故交在朝堂上闹一把。 大明给安南下旨斥责,回头安南王就得收拾他们。 “小声些许!没看着最近他们厮杀的汉子都带多了么?!” 安南商贾拉了一下自己同伴的衣角,低声道:“别惹事儿!” 这个时候,大船前面“隆隆隆~”的滑来了一艘艘的小船。 它们很快的被连接在一起,铺上舢板竟然形成了一条道儿。 “咔咔咔……”的船板打开来,几辆马车从船板出缓缓驶出。 边上被隔绝开的安南商贾们看的是目瞪口呆,卧槽!还能有这操作?! 那些个大明的汉子们似乎都懒的搭理这些个安南人,只是警惕的看着不让人靠近。 马车缓缓的从船上驶到了岸边后,便有人牵来马匹套上。 随后,那些个汉子们很快的跳上了战马。 护持着马车隆隆的向着大明在此的货殖会会馆,缓缓驶去…… “看来,这真是来了大人物啊……” 第六百七十六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伍) 当然是大人物,至少对于在这港口边上小城的费震费铮崴来说…… 这两位,可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学生费铮崴,见过螭虎先生、见过汪公。” 来人,自然是从春城而来的张小公爷玉螭虎及汪直二人。 说话的则是费震费铮崴,粤北湛若水的弟子。 祖上出过一进士、三举人,到了他这里则是考了个秀才便没再科举。 一心一意的操持家里的货殖事宜,然后提携族中后辈进学科举。 站在费铮崴面前的,是一位年纪明显比他小了许多的少年。 当这少年步下马车的时候,站在门前的费铮崴看着这传说中的少年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传闻中这少年生就一副好颜色,只要是曾见过他的无不言及他那过人之姿。 费铮崴也曾觉着,坊间士子们怎的如此浅薄?! 玉螭虎做那标点符号、做诗词,擅武艺、战鞑靼……这些为何他们视而不见?! 却总是提及玉螭虎的好颜色,当真是浅薄的紧! 可当费铮崴真正见到了这玉螭虎的时候,才明白为何坊间士子会如此了。 “不见螭虎终身误,但见螭虎误终身……” 这句话是当时米鲁初见玉螭虎时所说,但却广为青楼大家、坊间士子们传颂。 此番得见这位张小公爷玉螭虎,便是自诩见多识广的费铮崴也心下轻叹。 莫说才学风仪,便是这一身好颜色…… 恐怕,也当得那“横推八百年无出右者”罢! “哈哈哈……若水先生高徒,可听他多次说起你!” 这位玉螭虎今日所着的,乃是一件白金缠丝绣螭虎祥云踏火袍。 若是别人穿着这样的一身出现,那估计见到的都得说一句“骚包”。 可这玉螭虎穿着,却显得是那么的相得益彰。 似乎无论多么华贵的衣袍穿在他身上,都会显得合适。 “请上座!请上座!” 被玉螭虎一叫回过神来的费铮崴心道一声惭愧,到底是养气功夫不到家啊! 才看玉螭虎一眼,居然自己就恍惚了会儿。 真真是不应该的。 大家主宾落座,便有人奉上了茶水。 没一会儿,便见得一条高大壮硕虬髯豹眼环首的汉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这汉子一踏入屋内,张小公爷和汪直的眼前不由得一亮! 好一条铁骨铮铮的真汉子! “末将戚景通,见过张帅、见过汪帅!” 这汉子,赫然便是奉命前来的水师副帅戚景通戚世显。 便见他肃然立正,对着张小公爷与汪直便是一个军礼。 身姿站的笔挺,一瞅便是平日里经常站军姿的人物。 戚景通! 很多人大约只是知道,这位是民族英雄、抗倭名将戚继光的父亲。 史载他“赋性刚毅好学,能尽聪明正直,通于神明,居官有守,以孝廉闻……” “尝提兵破刘贼及青州贼李琪等,屡立战功”,似乎很守规矩、较为能战的武官而已。 然而从温陵居士李宏甫的《续藏书》里面,却可窥知一些更细节的详情。 曾有“景通自结发事君,壹勿欺。吾宁受簿责,毋宁自欺”,不肯同流合污而被降职的事迹。 还好,后来“所部张千户者怀赢金三百馈之。景通笑曰‘吾且不欺受罪,顾纳赢金为欺耶?’事白复官”。 从这里可以看出,戚景通是一名极为正直的武官。 而在记载的最后,则是“季年画策备胡,累数百牍”。 于是又可以看出来,人家戚景通包括他儿子戚继光能打不是没有原因的。 “坐!” 汪直对于这位戚景通的表现,显然很是满意! 一摆手,便让他坐了下来。 “两位大人,且请看此番末将所整理占婆地势、军伍,及我军布置情况……” 便见得戚景通从怀里掏出两份卷宗,恭敬的递了上来。 汪直拿过来打开,扫了一眼就惊诧了。 这上面的堪舆图不仅非常细致,甚至还标注了每一处驻守军卒数量、战力如何。 转过头去,汪直随即从小公爷的眼中也看到了一种赞赏! 这才是一个将领应该有的特质,到了地方就先研究如何作战。 看着上面的标注,很显然戚景通这段时间是跑遍了这些地方。 但戚景通却极为守规矩,大明水师的军卒丝毫没有动弹。 全部都在港口周边的庄子、山寨中蛰伏,占婆毕竟才被灭了不到五十年。 还是有很多遗老遗少们想着要复国的,哪怕是后来灭了两百余年还有人琢磨复国呢。 于是当那位占婆原王子带着大明的水师前来,这些遗老遗少们直接就哭了。 占婆第一次复国,可不就是因着大明么?! 现在大明来了,他们还怕个逑。 于是纷纷将自家庄园让出来,还有就是寻摸山寨秘密安置大明水师。 这个时候的安南因为远征滇南的失败,不得不将原本在占婆这里镇压的军伍抽调走。 于是,这里现在相对的放松了许多。 “随时可以动手?!” 张小公爷缓缓的阖上了这卷宗,对着戚景通沉声道问道。 戚景通躬身行礼,目视张小公爷申请肃然。 “末将以项上头颅做保!张帅一声令下,末将便能在一月之内尽取占婆故地!” 若是没有拿出卷宗之前,戚景通说这话有虚张声势之嫌。 然而人家实实在在的拿出的卷宗,已经说明他对于整个占婆之地了如指掌。 张小公爷缓缓的站了起来,沉声道:“那么……就开始罢!” 戚景通直接傻眼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张小公爷如此果决、答应的这么痛快。 他才刚刚下船没多久罢?! “明日本帅要看到军略,三日之内发动!” 滇南的驿道修筑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虽然缺乏大量的物资但进度却不慢。 缴获的大量粮食,在对方产生了战损、并送走了一批俘虏之后显得很充足。 那些个滇南的部族则是乐坏了,因为小公爷订下的每餐必得有肉食。 让监工的各家货殖会不得不采买了大量的肉类,这些钱到底是滇南部族们挣了。 骤然有钱了,这些个部族头人们居然也开窍了。 一方面把银子砸进了货殖会里面占股份,另一方面则是开始将族中子弟放入军伍中操练。 国防军展现出来的强大战斗力,让他们在黔国公沐昆的暗示下爽快的把寨民交出来。 同时平价将手中的田亩售予了滇南布政使司、户部,还有内库。 那些肉食他们也不是白拿的,都是照价付了银子。 所以在他们挣了银子的同时,那些归化成为了滇南布政使治下之民的寨民也挣钱了。 手上有钱了,自然是要大量采买。 首先就是粤北拳头产品的铁镬销量大增,其次便是下山领受田亩、给自己修宅子。 从前的流民也下山了,现在既往不咎不说还给派田亩。 一时间曾经卫所、流民上山的,也都纷纷下山与布政使司登记。 但这些流民手上没啥钱啊,只能是卖个劳力挣口饭吃。 筑路不需要他们,迁下来的寨民修宅子就用上他们了。 这方面货殖会早有经验了,立马将这些流民们雇佣起来。 内库从京师、粤北找来大匠,开始就地起砖窑大量的烧砖瓦。 李东阳坐镇春城,有他在自然诸多事宜都可以协调起来。 参照于黔州的经验,大量的秀才、举子们被召集起来。 临时的庠序教谕部搭建了框架,由李东阳亲自代管。 并上奏国朝请派庠序教谕部滇南司使,将滇南的社学办起来。 “还需多久可通行?!” 毛锐带着亲卫,站在山岗上看着下面的安南战俘们熙熙攘攘。 边上的国防军们倒也和气,主要是这些战俘们都很配合。 因为都知道赶紧修好了,才能拿银子回家。 于是这些战俘们每人偷懒,都在卖力干活儿。 “五日之内,这已经是最快的了!” 负责筑路的大匠在边上苦笑着叹气道:“这还是有战象,不然更慢。” 毛锐抿着嘴不吭气儿,吴鉴那边已经领着黔州的壮勇、国防军运动到东吁边境了。 张小公爷的信鸽飞回来了,他们已经抵达占婆故地。 按照计划他们抵达后会在三日内发起进攻,而现在这里的驿道还没有修好。 “安排人手日夜轮替,三日内必须修好!” 便见得毛锐豁然转身,拍了拍这大匠的肩膀:“小公爷在等着我们!” “一着不慎,很可能小公爷就得落入数十万安南大军的围攻中!” 这大匠听得如此,不由得一个哆嗦! 他可很清楚张小公爷对于他们的重要性,原来的工匠什么待遇、现在什么待遇。 可以说,他们全都是靠着张小公爷一力推撑起来的。 若是张小公爷有了个啥事儿,回头各种读书老爷们说不得就得下手收拾他们了。 仅仅是粤北现在已经有很多人不满了,尤其是很多秀才们。 凭啥你们这些个贱籍匠人,比某这寒窗苦读数十年的要过的好?! 还尼玛有身份地位了,还尼玛归属内库皇家了! 若非是京师来的内官们镇着,给他们撑腰。 说不准这些个秀才们,一早就找茬儿闹上门来了。 “将军放心,老头子就算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在三日内打通!” 这大匠一咬牙,拱手赶紧下去。 而毛锐则是对着他行了一个军礼,肃然道:“先生辛苦!” 不希望张小公爷出事儿的,除了大匠还有国防军。 都知道这国防军是谁建议建立起来的,军中还有大量张小公爷的门生故旧。 国防军内的也都知道,文官们早想给国防军里渗沙子了。 只是叫张小公爷给顶回去了,但这也就是张小公爷还活着的情况下。 一旦张小公爷这里出现了啥子问题,陛下能顶住文官们的压力么?! 摆脱了文官的肘制,国防军先展现出来的是勃勃生机。 皇家支持下大家干的虽然还是刀头舔血的活儿,可至少有了指望。 战死的烧埋银子没短过,平日里还有月银。 谁特么想回到从前那样啊?! 可以说,无论军伍还是工匠都是因着张小公爷而地位升高的。 没有人比他们更盼着小公爷长命百岁、权势荣宠不衰,唯有这样才能护持他们富足。 毛锐在山上沉默的看了一会儿,便带着亲卫们下山了。 山下的一处营寨里,一群安南军卒们正在不太利索的练习着大明官话。 谍报司的人正在给他们讲课,内容便是之前玉螭虎订下的。 “大家要好好学,回去后给家中乡邻老少说清楚!我大明不干犯百姓!” 谍报司西南提督郑友郑常平笑眯眯的站在场中,用着娴熟的安南话给下面的军卒们道。 “所以你们得好好学好官话,这才能给到地方的国防军引路!” 毛锐尽管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次过来看着这情形不由得都生出些许寒意。 郑常平笑眯眯的面孔下,不断喷薄着的却是能毒死安南的毒液。 他教这些人怎么用话术蒙混过关卡,潜伏回自己乡里。 如何判断信得过的乡亲,要找那些跟大户读书人有仇的。 把乡里的那些大户的情况都摸清楚,他们家粮仓在哪儿、有多少家丁。 家里有多少刀剑铠甲,占了多少田亩。 “到时候大明把那些大户人田都分给大家租种,按大明三十税一来交就行了!” 郑常平痛心疾首的,对着下面的这些个遴选出来的安南军卒们道。 “某可是知道的,如今安南是十税一罢?!老爷们还得抽你们三成,吃饱都难啊!” 这话一说,下面的军卒就有人呜咽了起来。 “我家弟弟就是吃不饱,碰上水涝被卖给了阮老爷家的……” “呜呜呜……” 下面的军卒们多也是贫苦出身,哪怕家里稍微好点儿的谁肯孩子出来从军啊。 这可不是后世,还有个当兵光荣。 别说是这会儿了,便是在民国时都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大家放心!我大明军伍乃仁义之师,大家都可以看到的!” 说到这点,下面的军卒们倒是承认的。 旁的不说,光是给肉吃这点就比在安南军伍里强啊! 自己都是战俘了,干活儿完了还给银子。 这……这尼玛未曾闻也! 军卒们虽是贫苦出身,但哪个又是纯粹的傻子?! 谁实实在在的对他们好,难道感觉不出来么?! 老爷、将校对他们那是非打即骂,就算是杀了也没人搭理。 在这里干活儿虽然苦,可不偷懒也不会挨鞭子、挨骂。 “所以啊!大家可以放心,某今日所言句句属实!” 便见得郑常平红着眼珠子,拍着胸口昂首道:“我郑某也是贫苦出身啊!” “我家陛下心疼贫苦人,我大明秦地里受灾陛下都要请太后、皇后两宫亲自派粮……” “还给大家找了活儿干,给他们盖屋子、发粮食……” 我们陛下那是心善人啊,见不得大家受苦。 而且犯错的是那些老爷们,跟咱们贫苦百姓没关系啊。 咱们何必要给那些老爷们背黑锅啊?! 他们有吃有喝也不给咱们,还征咱们重税、收咱们租子。 大家要配合咱们大明,把他们全给逮了! 回头那田亩的租子陛下给大家降下来,而且那些田亩还按家里丁口给大家分…… 毛锐眼见下面的战俘们眼珠子都红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那模样恨不得现在就带着大明国防军,直接杀到他们家里去。 把那些老爷们全给干了,回头好给他们分田亩。 看着郑常平一通声情并茂的忽悠……呸!是教育,毛锐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白莲的身影。 只是毛锐不知道,这郑常平还真就是干过白莲的。 后来被汪直带着人给逮了,一家老小一个没跑整整齐齐的进了大狱。 在全家地上富贵,还是全家地下富贵这项选择题上…… 郑常平果断的选择了全家地上富贵。 然后,这位就被丢到了安南来。 “见过伏羌伯!” 郑常平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对着毛锐拱了拱手。 毛锐则是回以军礼,感慨的道:“听常平一番话,毛某真是受益匪浅啊!” “哈哈哈……伏羌伯过奖了!” 便见得郑常平哈哈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伏羌伯还请随我来!” 郑常平哈哈一笑,在前方引路。 带着毛锐左右穿梭了一下,很快的钻到了营寨后山处。 而给那些俘虏们教学的任务,则是由其他谍报司的人接手过去。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了一个山洞,郑常平一边走一边道。 “这些都是我谍报司摸过底子的,在各个关隘内都有着路子、关系……” “而且家里都是贫苦出身,完全没有问题。” 毛锐一边走着,一边沉声道:“这些人,确定能做到么?!” “我谍报司也有人在关隘中,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跟守军接触太多。” “这些人则不同了,他们本就是安南军伍中人。” 郑常平说着,嘿嘿一笑:“只要是那些人肯出来、能接触,咱们就有机会!” 毛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些事情他也不懂,但谍报司说他们能搞定自然是信他们的。 这次谍报司做出来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了。 安南和东吁晕了头,居然真的发兵攻打滇南。 这从前谁能想?!谁敢想?! 牛批不是吹的,人家这是真干出来的。 两人走了一阵子,很快的来到了山洞前。 几个穿着藤甲的汉子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随后便点上火把,将他们引了进去…… 第六百七十七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陆) 从山洞中进去,很快的穿过了几道有人把守的隘口。 进入到了天然的巨大钟乳石溶洞中,借着火把可以看到这里熙熙攘攘的聚集了数百人。 和外面的那些个大声讲演不同,这里出奇的安静。 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望过来,精气神完全和外面的那群人不一样。 “诸位,某亦不与诸位说甚虚话了!” 便见得郑常平一个侧身,将身后的毛锐让了出来。 沉声道:“这是伏羌伯,此番征伐安南逆臣统军将军!” 毛锐对着这些汉子们,肃然的行了一个军礼。 这些汉子们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看着都无比的激动。 “只要此番诸位立下功勋,回头分田诸位可多分一份!” 郑常平继续对着他们道:“家中有出息的子嗣,可送往大明国子监入学!” 这话一出口,顿时下面的这些个汉子们脸色都激动的涨红了! 要知道,这会儿的大明那可是周边各国求学去处啊! 能去大明国子监入学,那相当于是后世你考上了哈佛耶鲁普林斯顿咧! 这如何能不让这些个汉子们激动?! 此份留学资格,从前可都是贵人老爷们垄断的。 何曾有机会,轮到他们这些个泥腿子了?! 不过,这都不是最大的杀器! “学成归来,将来便能在安南谋个官职!” 郑常平肃然的望着他们,沉声道:“诸位……则将会协助货殖会,暂管安南事物!” 下面的这些个汉子们呼吸开始沉重了起来,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啊! 只要好好干,回头有官儿当! 自家崽子能留学,回来依旧有官儿当! “呼啦~”眼见得这些个汉子们轰然,跪倒昂首激动的大声吼了起来。 “请大人放心!为大明,我等便是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 接着的,便是郑常平带着他们一批批与毛锐相见。 这次安南的关隘是哪批人负责,他们会如何协助、有甚资源、如何传递讯息……等等。 “诸君!郑某在此,祝诸君逢凶化吉、前程似锦!” 当最后确认完毕毛锐已经熟悉了他们之后,郑常平才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一摆手,让谍报司的人给他们发下来牌子。 便见得那牌子上,用篆字写着“皇明帝国军部谍报司西南司侦缉提举”的字样。 背后还有数字编号、持有人姓氏和七八个小孔。 郑常平不会跟毛锐解释,这些都是保障持有者为本尊的做法。 每个牌子只有一个编号,属于他们上级的侦缉提点才会知道这些编号。 而只标注姓氏,是为了避免牌子落入敌手。 他们在内部都会有一个他们自己才知道的绰号,配合他们的姓氏使用。 但那不是他们本来的名字,所以即便是夺取了牌子但不知晓内部绰号亦是无用。 牌子上的小孔深浅、形状、材质……等皆不一样,是用于核实验证。 能够与密匙互相嵌套进去的,才是真正的牌子。 这些牌子皆属军械营造局打造,想要仿造恐怕得建一座军械营造局才可以。 “亏得谍报司能想得此法,老夫……钦佩啊!” 毛锐从山洞里面走出来,脸上透着“佩服”二字。 倒是郑常平笑了笑没有说话,这法子不是他们想出来的。 汪直等人到了春城后,那不是啥也没做的。 小公爷亦不是完全没动弹的,这些都是他们合计出来的。 这个事情的主导者其实就是小公爷,而他的灵感则是来源于后世。 没见大美利坚、英吉利等国,就是这么培养带路党的么?! 当然,在此之前小公爷打掉的是整个安南的识字阶层。 当年英吉利,是怎么建立整个英吉利联邦圈的?! 就是一顿疯狂输出,打掉不合作的统治阶层。 然后直接将英吉利语言,作为官方语言开始教授。 但英吉利那种高人一等的压榨,最终导致殖民地反噬的案例也在前方。 张小公爷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业人士张小公爷有自己的理解。 任何生意要长久,那么就得大量的培养和自己利益相关的人士。 越多人能够从你这里获利,那么你的位置就越安全巩固。 大明要在安南、东吁站稳脚跟,首先就是要做出让利。 这个让利大明自己做就比较蠢了,安南那么多豪族贵胄占着最庞大的利益。 而且他们又是可能造反的群体,不把他们打掉怎么行?! 打他们的土豪、分他们的田地,这就灰常的合适了! 这些个俘虏们多数算下来,都是身家清白可靠的——都比较穷。 穷了还被贵胄老爷们欺辱压榨,自然是苦大仇深。 用分田、封官鼓噪他们给大明卖命,回头他们有田为官了就好办了。 有了田、封了官儿,最担心贵胄们反攻倒算的就是他们罢?! 还有下面分了田亩的其他佃户们,谁特么愿意到手的田亩又还回去啊?! 再说了,你占了老爷们的田亩他们能善罢甘休?! 还是愿意把到手的田亩交回去,冒着被老爷们杀全家的风险。 再如从前一般,承担着三四成的税赋?! 白痴都知道要怎么选了。 当时汪直这干西厂起家的老阴批,对着小公爷就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啊! 这招,堪称是釜底抽薪啊! 即便是那帮安南勋贵、读书人跑回来,想要再次起兵都不可能了。 谁特么有吃有喝、媳妇娃子热炕头,还带着安生日子有盼头不过要跟你造反?! 跑去鼓噪他们,恐怕被他们先抓起来报官了罢?! 而安南地方可不算小,大明自己去直管肯定是管不过来的。 抓了那么多勋贵、官宦们走,地方总得管起来罢?! 于是层次得分出来,这些给大明卖了明的自然是以后论功行赏做中层。 外面的那些跟大明有牵涉的,则是管基层。 最后有在大明修路经验的,可以在自己所在的村寨里做个村长、里长之类的。 用人原则,就是必须要跟大明有所牵扯的。 山洞里那批人的子嗣去了国子监,就需要把他们向着大明忠良的方向培养。 等他们回来后,便让他们传播官话、文字。 几代后再立社学,这样一来安南之地岂不是和尽入大明没区别了么?! “高!实在是高!” 尽管是不曾知晓计划的全貌,但仅仅凭借着现在所知的就不妨碍毛锐钦佩无比。 边上的郑常平则是送走毛锐后,低下头轻叹。 那位玉螭虎被赞为“天下风云麒麟儿”、“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非虚言也。 就这脑子的转速和方向,怕是诸多大明阁老们也难及罢?! 当然,他郑常平是打死也不可能想到…… 张小公爷玉螭虎的牛批,是建立在他站在了巨人肩膀上的结果。 没有后世的咨询大爆炸、没有后世的知识充沛而易学,没有那些高于普通人的接触面和思考。 他又怎能生出这么些稀奇古怪,却又切合大明实际的想法?! “从南边抽调的八万人已经抵达升龙了!” 安南皇宫内,几个大臣和将领们正在堪舆图上不断的摆下战棋。 安南的那位国王脸色阴沉,摇了摇头道:“不够!再调人!” 几个大臣听得这话,不由得“扑通~”就跪下了。 “陛下!不能再抽调人了啊!占婆故地本就不稳,若是再行抽调……” 安南王黎鏳却红着眼珠子,沉声道:“都到此时了,自然是升龙重要!” “若是安南不存,占婆之地就能守住了么?!” 这番话说的下面的大臣、将军们,尽然无语。 是啊!若是升龙都没了,便是有占婆故地又能如何?! “只要升龙犹在、安南犹在,占婆之地便是丢给占婆人亦无妨!” 安南自己的《大越全书》,夸黎鏳是“执政勤勉,且聪明睿智、温和仁厚”。 所以他倒也算是有些许本事的,至少这会儿能分辨出轻重缓急。 “去往大明的使船已经出航,如今诸位爱卿要做的便是随朕守住这祖宗江山!” 便见得黎鏳一摆手,对着这些个文武大臣们沉声道。 “只要我大越能抵住明军的进攻,阮福便能够在明国斡旋!” 黎鏳对此倒是看的很明白,如果大明不愿意自己就得挡住大明的进攻。 只要能够拖延一段时间,大明终究会考虑到损耗问题。 到时候阮福在斡旋一番、咋些钱财、割让些许土地,大明有了个台阶终究会下的。 就如当年安南拿下了占婆,占婆人跑到大明去求助。 安南开始还挺拽完全不鸟大明,直至听说大明好像有要出兵的迹象。 于是这位黎鏳他爹赶忙立占人贵族逋持为王,然后弄了块地儿搞个“小占婆国”。 大明估计也是琢磨,这么出兵不划算啊。 再说当年大明占领安南的时候,占婆那帮子人怕大明顺手把他们灭了。 于是在黎鏳他爷爷起兵的时候,没少给大明使绊子、打黑枪。 所以大明趁机下了这个台阶,偃旗息鼓也没出兵。 “抽调出来!能抽调多少,就抽调多少!” 便听得黎鏳恶狠狠的道:“马上下令,立即抽调!” “各道也抽调人到升龙来,边境防御也必须加强!” 只要能挡住进攻,只要能挡住明军两三波的进攻就好。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个安南国上下无数的文武官员开始疯狂的备战。 仅仅是在一天之内,便有数百骑飞驰出升龙城。 好在安南地方也不大,最迟的沿途跑马两日也能抵达了。 于是聚集调令,飞快的传达到了整个安南全境。 而他们接到的命令,是立即召集所有军卒赶赴升龙。 黎鏳的这份疯狂甚至连张小公爷都诧异了,这老小子倒是有些决断啊! 居然狠辣到能够抬手斩下自己的臂膀,只是为了断尾求活。 但张小公爷脑子一转,就猜到了黎鏳的想法。 顿时他不由得哑然失笑,这位安南王倒也算得上是有些许本事呐! “占婆故地被抽调了近十万人,甚至很多人家男丁都被抽走了……” 戚景通看着一封封来自于谍报司的密信,不由得对着小公爷与汪直苦笑道。 汪直倒是笑开了:“这岂非好事儿么?!” “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张小公爷笑着转身对着汪直道:“若是他们走的太多,伏羌伯那边压力就大了。” 汪直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毛锐现在手上有大约三万的国防军,算上桂西壮勇兵力不足十万。 占婆抽调出去的就有十余万,如果安南举国起兵至少能凑二十万大军。 张小公爷那次首先是火炮初亮相,对方又误判有内应协助。 于是拼死进攻,最终才造成了那样的战果。 可这次人家有着巨大的纵深,打不过人家就撤了。 还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开战,城池众多。 一个个打下来,还得顾及到辎重粮秣问题。 若是毛锐那边压力过大,最终打成了持久战、拉锯战就麻烦了。 速战速决,这是对于国朝来说最好的方式。 拖得日久,迟则生变! “看来,我等战略需改一下了……”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一摆手带着几人一并走到了隔壁开出来的屋子。 姬武将们布置在此处,见是自家殿下来了赶紧行礼。 随后打开了房门,便见这房间里早已布置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室。 巨大的占婆、安南沙盘,及附近地形地貌沙盘摆在了桌上。 此外还有巨大的占婆堪舆图、安南全境堪舆图,这些都是占婆人收集的讯息绘制的。 “这里、这里,还有此处……广南道全境几近抽空了。” 汪直点着地图上标注的城池,呼出了一口气。 “谍报司已经派了人手过去瞅瞅,但咱家估摸他们顶多能凑几千壮勇守城……” 顿了顿,汪直叹气道:“麻烦之处就在于,很多占婆军卒也被抽走了。” 这话一说出来,张小公爷不由得若有所思。 “这……或许还是好事儿。” 小公爷这么一说,汪直倒是楞了一下。 嘛意思?!占婆人手上的军卒都被抽走了,这还是好事儿?1 “汪公,且把那贝尔曼找来!” 张小公爷那双漂亮的丹凤桃花微微眯起,带出了些许的笑意。 “我等如此这般……” 张小公爷这里是意外情况产生了纠结,阮福那边则是意料之中但产生了恐惧。 “轰!!” 大明水师的舰炮直接轰在了他们舰船的边上,炸起的水柱让整艘战舰的人瑟瑟发抖。 阮福看着那黑洞洞,不断的冒出硝烟的炮口浑身哆嗦着就要尿裤子了。 他这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凶猛的火炮啊,仅仅是一炮就将他们吓住了。 “对面的安南船!立即将帆、弃械投降!!” 几艘两千料战座船缓缓的将他们围住,有人用安南话高声叫着。 “三屈指内不升起白旗投降,格杀勿论!!” 阮福哆嗦着便要喊人赶紧升白旗,但东吁的那位使节比他动作更快。 这皮肤黝黑的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白旗,三两下窜到旗杆边上。 抽出佩刀“咔嚓~”一声便斩断了缆绳,便眼见那安南的旗帜从桅杆上跌落下来。 这货三两下的套上了白旗,几个安南军卒还嚎叫着扑上来。 但被他身边的亲卫们挡住了! “干什么!干什么!不想活了吗?!没看到大明水师的火炮指着咱们吗!!” 阮福看着那些安南军卒们居然面色不善要围上去,赶紧跳了出来。 “不要命了么?!找死啊!明军一炮下来,咱们都得喂龙王爷去!” 这些个安南军卒们闻言不由得一愣神,随即回过头去。 看着那些黑洞洞的炮口、杀气腾腾的明军水师,艰难的咽下了口唾沫。 “放下刀枪!放下刀枪!!” 阮福的腿肚子不住的打哆嗦,苍天在上!我阮福真没想反大明啊! 要真死逑在这儿,咱这大明内应可就死的太亏了啊! 他现在也不敢暴露身份,谁知道会不会死逑在这儿啊! “咣当~”当白旗升起来的时候,这些个安南的军卒们颓然的丢下手里的刀剑。 他们愣愣的望着那白旗,最终却只是垂首不语。 明军放下了两艘小型战船,载着水师跳邦作战的军卒便飞快的杀来。 “咚咚咚~”船前的钉子死死的扎在了安南的船上,随后飞钩“咔咔咔……”的搭住了船舷。 无数的明军水师军卒身着藤甲、皮甲就跳了上来,看得这些安南人全都丢了刀剑。 他们这才吹响了哨子,在“哔哔哔~”的声响中无数的飞钩挂了上来。 一群群的水师军卒开始登上这艘船,那些安南人垂头丧气的被扎捆起来。 阮福定了定神,收拾了一下自己衣装清咳一声走过去。 “本官乃大越国特使阮福,请见大明水师官长!” 这些军卒们听得他一口大明官话说的挺溜,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便有队正看出来这人不一般,便对着他点了点头。 “某这便向我家将军通报,你不可乱走!否则莫怪某不讲情面!” 第六百七十八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柒) 九十九个头都磕了,也不差这一哆嗦了。 阮福自然是不敢动的,边上的军卒及东吁的使臣脸色惨白的被捆绑了起来。 没一会儿,刚刚那队正便匆匆赶来。 对着阮福行了一个军礼,沉声道:“这位大人,我家将军要见您!” 阮福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且待老夫回去拿些东西,便随你一并过去。” 那东吁的使臣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猛然一变。 哪怕是再蠢他都想得出来,这阮福肯定是早早的便跟大明有勾结了! “阮福!阮福!!你这恶贼!!” 那东吁使臣怒目圆瞪,挣扎着便要起身。 却便那边上的军卒直接“咔嚓~”的一刀柄捅过来,直接呜咽着翻倒在地上。 “别乱动!某手上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那些边上蠢蠢欲动的军卒们听得这话,再看到水师的汉子们“啷呛~”一声抽出战刀。 顿时全都怂了,他们也都是一条命。 刀砍下来会伤、会死。 从船上跳海里求活,那基本只能是小说影视上的奇迹。 现实情况是:茫茫大海上,你掉海里没有给养和船会死的很快。 何况这还是大明时代,往海里跳去逃命基本就是十死无生。 所以他们会很明智的在这个时候,选择怂一波不送死。 于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阮福在几个军卒的陪同下,回到了他的船舱。 然后又走了出来。 好在阮福似乎也察觉到这些个军卒们的心态变化,给队正说了一声后。 他才对着这些安南军卒们道:“老夫在大明国子监就学时,有些许故旧同窗……” “此番前去,乃是为大家求活路!” 说着,他还专门看了一眼那东吁的使节:“若能活命,只能尽力求活。” 那东吁的使臣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神变得疑惑了。 但他没有再挣扎就是了,反而用东吁话让其他东吁人都安静一些。 随着那队正阮福很快的通过小船,来到了一艘两千五百料战座船上。 并有亲卫领着他,向着船舱内走去。 在船舱前,阮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这才昂首阔步的向着舱内走去,门前驻守的两名亲卫“吱呀~”的打开了舱门。 阮福踏入其中,便见得这船舱内站着好几人。 皆身着薄薄的鱼鳞亮甲,看着轻便但坚固。 “阮福先生?!” 站在中间那位胸口有着三颗亮铜星,看起来年纪在五十左右、虬髯花白。 皮肤被晒的黝黑的汉子,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阮福。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阮福点了点头:“老夫正是!” “可有何凭证?!” 那将军依旧是面无表情,古井无波的用平淡的声音问道。 阮福把手伸进了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牌子递了过去。 便有身边的亲卫伸手过去接过这牌子,看了一下没有问题。 这才递给了这位将军。 这位将军却没有接,反而是他身边一位穿着儒衫、年纪在三十上下的汉子接了过去。 那儒生从怀里拿出一块牌子,和这块牌子核对了一下。 再仔细观察合起来的缝隙,最后才收起了牌子。 对着阮福轻声道:“天地分上下。” 听得这句话,阮福似乎松了口气。 “日月照古今!” 那儒生哈哈一笑,将牌子还给了阮福。 对着他拱手轻声道:“悔迟先生已经吩咐下来了,有甚事尽管吩咐便是?!” 阮福赶紧拱手回礼,但却忧心忡忡的道。 “老夫的家眷……” “阮大人不必担心,悔迟先生早已经使人替换出来了。” 便见儒生笑吟吟的的道:“升龙仅知晓大人长子似乎染上了恶疾,不可见光……” “您的幼女则是失足落马,伤了脚踝在老家静养……” 顿了顿,儒生轻声道:“夫人娘家与人起了争执,她便回乡处理一番。” 阮福知道,这都是障眼法。 那位李大人便是接着这些法子,将他的重要家人尽数转移了。 至于他父亲则是在老家,想必更不用担心。 “好!替老夫多谢悔迟大人!” 阮福呼出一口气,望着这几人沉声开始说出了自己的谋划。 大约半个时辰后,阮福就回到了自己的船上。 跟着他去的还有那名儒生,便见得那名儒生已经换上了一身六品官袍。 指挥着军卒们将这些俘虏分开,送到各船上关押。 那东吁的使节则是被解开了绳索,阮福走到了他的身边介绍了一番。 “这位是童大人,老夫国子监同窗高徒!” 那东吁使臣见状赶紧见礼,而阮福则是叹气道:“老夫如今只能争取这么多了。” 但这位童大人只是笑着回礼,却对着阮福道。 “先生啊!学生只能做这么多了,您只所请只能报于我水师主帅。” “成或不成,学生却不敢保证了……” 童大人说着,对阮福拱了拱手:“先生且安心住下,学生暂且告退了。” 待得这童大人走后,东吁的使臣才拽着阮福问怎么回事儿。 几个军卒在侧,阮福有使了个眼色。 便先带着这东吁使臣到了给他们安置的船舱,这才叹气道。 “我这位同窗高徒做不得主,只能安置我等暂保性命。” 东吁使臣听得这话,不由得跳起来低吼道:“那出使之事,当如何是好?!” “我等如今深陷囚笼,能求活就是不错了。” 阮福瞪了他一眼,那东吁使臣想要说些什么。 可张开了嘴,却又呐呐的说不出来。 “脱身?!便是你我二人神勇如关圣帝君夺了此船,你觉着又能抵挡的了那火炮么?!” 这东吁使臣猛的脑海里就回忆起刚才火炮轰出的水柱,顿时脸色惨白。 “难道,我二人便在此等死么?!” 阮福摇了摇头:“死是不至于,毕竟老夫是读了圣贤书的……” “大明从不擅杀读书人,老夫做保你亦能活。” 东吁的使臣听得这话,不由得感激的对着阮福不断作揖。 “但你我二人家中亲眷还在啊!” 阮福的话,一下子将这东吁使臣的心再次打到了谷底。 第六百七十九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捌) 是啊!就算是自己活下来了,那一大家子咋办?! 这位东吁使臣直接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话也说不出来了。 能出来的肯定都是拖家带口的,否则东吁王怎么放心让他出来?! “阮大人,想想办法啊!总不能看着一大家子……” 想到阮福能够跟大明人沟通,这位东吁使臣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这个时候他真的是谁都没法指望了,毕竟东吁现在的情况…… 他算是心知肚明啊! 连东吁王自己都泥菩萨过江了,还能保住谁?! “老夫这不是正在想么!可一时间,哪里有什么办法好走啊!” 阮福叹着气低下头,但地下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 便见他缓缓的起身走到了边上,望着窗外轻声道:“如今我等深陷囚笼……” “且老夫那位同窗高徒亦无法做主,唯有等见到明国的官员再行决定了。” 东吁的这使臣听得此言,心下更是忐忑。 这种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如果东吁王知道他落在了大明水师手里还是俘虏。 那甭问了,绝对会拿他一家子开刀。 他们要的是出使大明啊,不是被大明抓成了俘虏。 抓成俘虏了,那还有个屁的可谈啊?! 成为了俘虏那就是弃子,是要丢掉的。 圆月渐渐升起,海上波涛声中阮福望着这片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同样望着这片明月的贝尔曼,却很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 “开始罢!”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城中无数早已经藏下的占婆人开始从暗处缓缓集结。 城墙上不住的点头打盹的安南军卒,在气死风灯昏黄的灯光下脸色蜡黄。 猛然间,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 这军卒的眼珠子顿时瞪起,但不等他动作便听得“噗~”的一声闷响。 一把利刃刺穿的他的胸口,这名军卒手中的竹枪“咣当~”跌落地上。 双手无力的抬起想要捂住自己的伤口,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 腥血泉水一般喷涌着,没一会儿他整个人就开始瘫软无力。 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情况。 然而这并不妨碍他很清楚,自己就快要死了。 一时间他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的画面,有小时候在家里与父亲忙活田里活儿。 有跟母亲赶集把家里编的竹篮子拉出来卖钱,换了些许油盐回去。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村头的那个姑娘,又好像看到了第一次随同袍到窑子里见到的那个窑姐。 那妖娆勾魂的眼神,那身姿让他魂儿都丢了。 “扑通~”一声,他终究是翻倒在了地上。 看着无数身着夜行衣的身影,从他的面前一闪而过。 当眼神最终落在了对面的时候,他看到了自己的伍长。 伍长也在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都看到了互相眼中的绝望。 这……就是要死了吗?! “咔咔咔……”无数的踏步声惊碎了这月圆之夜,一道道雪亮的刀光闪过! 夜行衣是这月色下一抹让人阴霾的颜色,那些冰冷的双眸闪过的只有寒意。 “谁?!……” 院内的安南军卒惊恐的喊出了半句,但回应他的是那雪亮的刀光。 “咔嚓~!噗……” 他的头颅凌空飞起,双眸中带着惊恐、绝望与不甘。 腔中的腥血“扑~”的飞溅出来,飞在空中的双眸似乎看到了无数的灯火亮起。 “杀!”一声令下,顿时这院子里喊杀声四起! 这具头颅“咣当~”撞在了院墙的屋檐上,竟然弹了起来。 那濒死的双眸借此看到了城中,四处火光飞舞。 喊杀声、嚎叫声、惨叫声……顿时响彻了这座城。 终于,这只头颅“啪嚓~”跌落在了地上…… “这些个占婆人,不专业啊!不战术啊!没点儿技术水平……” 张小公爷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们到处砍人,不由得赶紧让人去告诉贝尔曼。 这些人能不杀就别杀,都特么能干活儿的呢。 边上的汪直则是痛心他们四处放火,这尼玛砍人就砍人啊! 你放火干啥玩意儿?! 烧了、塌了,里面的值钱玩儿砸坏了咋办?! 一群败家子啊! 贝尔曼这会儿也有些控制不住占婆人了,主要是这些年安南人欺负他们太狠了。 为了让他们彻底的融入安南,那位安南的圣宗对他们可谓是尽量的赶尽杀绝。 不少占婆原来的勋贵们,被抄家灭族。 活下来的不得不改头换面,才敢出来找食儿。 就其他卑躬屈膝的,也没落什么好。 亡国奴的待遇他们可谓是享受了近二十年,你说这心里能不恨么?! 那些平日里借着安南的名号作威作福者,此刻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有些聪明的,早在大军被抽调走的时候就跟着撤离了。 但更多的人选择了留下来,他们舍不得这里的产业。 他们也在赌,这些占婆人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哈哈哈哈……武城海!你也会有今天啊!!” 武城海,这片地区最大的安南豪商之一。 借由着自己与安南王族千丝万缕的关系,没少多抢多占。 被他逼死的占婆人不计其数,如今他痴肥的身躯在烈火中哀嚎。 他的妻妾们都被占婆人拉走了,三个儿子被斩断了腿拖着腥血在院子中惨叫。 “欠了占婆人的血,你今日就要还上了!!” 这样的一幕幕不断的在城中爆发,积攒了数十年的怒火在这一刻释放的淋漓尽致。 张小公爷在姬武将们的护持下,缓步踏出府邸漫步在大街上。 “让贝尔曼注意一下,别玩过火连平民的宅子都砸了。” 张小公爷看着有人趁机去砸平民的宅子,不由得一皱眉。 边上的姬武将二话不说,直接一刀鞘“啪~”的就扫过去。 那瘦小的占婆军卒被一刀鞘直接抽翻在了地上,捂着肚子不敢置信。 但看到了姬武将那身铠甲,再看小公爷身边的派头顿时不敢吱声。 边上有通译将这句话告知了那军卒,听得这话那军卒挣扎着赶紧爬起来。 随后飞也似的向外逃去…… 此时,整个占婆旧地无数的城池都是如此。 张小公爷所在的这里还好,有着他们督促至少没有造成大乱。 然而,其他的地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不过最主要的受害者,都是安南人。 占婆人毕竟被欺压的实在太狠了,所以报复起来极为疯狂。 一部分的城池,甚至整座城的安南人近乎被杀绝。 喊杀声持续了一整夜,直至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缓缓停歇。 张小公爷略有些疲惫的在收拾好的县衙里,轻轻的抿着茶。 很快的戚景通便走了进来,行礼后沉声道。 “没有暴露,各城出手的人数严格限制在三万人之内。”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这个数字是最合适的。 太多了会把安南那位谨慎的国王吓住,太少了又显得不够紧急。 “回头咱家就放出消息,这里已经聚集了四万大军。” 却见汪直笑眯眯的望着小公爷,轻声道:“贝尔曼那边,咱家也安排好了。” 如果有大明的军伍在此出现的话,无论是那位安南王全力来攻。 抑或是他坚守城池,这对于张小公爷来说可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安南王拖下去对他有利,对张小公爷可是非常不利的。 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对他造成最大的杀伤。 再由汪直等人配合造成恐慌,最终在短时间内瓦解掉安南的体系。 这才是最佳的方式。 “公子,那个贝尔曼来求见了。” 妙安小姐姐在张小公爷的身后轻声道,见自家公子点了点头。 她才让樱子她们,把这位占婆的国王给放进来。 贝尔曼很是激动啊,总算是恢复国统了。 想到父亲的惨死,这位占婆国的残余不由得潸然泪下。 他也很清楚,自己必须要得到大明的支持。 别看他现在手上有着几万占婆人,但他心里很清楚。 这一大票都是乌合之众,要是跟戚景通的水师一战铁定散架。 他贝尔曼能够复国,靠的是大明的调配和支持。 没有了大明撑着他就是个空心大佬倌,安南要捏死他不比捏死一只蚂蚁困难多少。 “占婆小王贝尔曼,参见天朝上时……” 贝尔曼进门后丝毫不敢怠慢,赶紧的大礼参拜而下。 随后“邦邦邦~”的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好几个头,声音发颤。 “占婆早盼上朝恩泽久矣!如今上使为我占婆复国,占婆上下感激不尽啊!” 说着,这娃居然嚎啕大哭了起来。 那些屋外随着他一并来的占婆旧勋贵们,见得如此亦是不住的擦着眼角。 这几十年那真是被安南人欺负狠了啊,他们谁心里没憋着一口气?! “嗳~!占婆为我大明属国,多年恭敬、不曾懈怠。” 场面话张小公爷自然是会说的,便见他笑吟吟的扶起这新任的占婆王笑吟吟的道。 “占婆受难,我大明自然是要来主持公道的。” 花花轿子众人抬,张小公爷哪怕再不愿意也得跟这贝尔曼演上一番。 是日,原占婆王子、现任占婆国王宣布占婆全境复国。 同时在占婆旧港,与来访的大明帝国特使、大明帝国四省总督、张论少将进行了会面。 双方进行了十分友好亲切的会谈,贝尔曼国王高度评价和赞赏大明经济社会所取得的惊人发展成就。 并对大明支持占婆复国,表示衷心感谢、铭记在心,永世不忘。 张仑少将则是高度赞赏了贝尔曼国王,并殷切的希望占婆国在贝尔曼国王的英明领导下取得更大的发展与成就。 贝尔曼国王深情的回顾了双方友好交往历史,希望进一步加强双方高层互访。 并表示将会在经贸投资、自然资源、高等教育、海洋渔业等领域,加深加大双方的合作。 同时热忱欢迎大明各货殖会前来投资兴业、共享发展机遇,更多地学习大明的发展经验。 贝尔曼国王对于安南曾经的侵略行为,进行了严厉的谴责与抗议。 他表示,占婆不会屈服于强权。 将会继续斗争下去,直至取得全面的胜利。 张仑少将则是代表大明,表示支持占婆维护本国权益的行为。 双方最终签署了《大明帝国与占婆国互助安保条约》,在此协议框架下大明将有法理维护占婆权益。 《协议》中规定,大明将会应占婆邀请驻军于占婆部分港口、城镇。 占婆自身的军伍只维持常备边境三万人,并各城镇官衙人员。 大明国防军,则有权调动这些人员协助…… 第六百八十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玖) “那些该死的占婆余孽!他们怎敢!他们怎敢!!” 升龙城,王宫内。 黎鏳愤怒的将手中的茶碗狠狠的掷在了地上,便听得“乒乓~”一声。 这只来自于大明赣西的名贵瓷器,顿时摔了个粉碎。 朝堂上的安南文武大臣们顿时不敢言语,都没有想到占婆人这么狠啊。 “陛下!根据占婆传回来的消息,此事其实已有端倪……” 便见得朝内一大臣出列,躬身行礼对着黎鏳沉声道。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黎鏳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占婆人贼心不死这事儿,其实他也知晓。 黎朝现在的情况说起来有些特别,黎鏳倒是想怀柔逐渐将占婆吸收进来。 可下面的诸多文武大臣们却不这么看,好容易把千年之劲敌占婆给灭了。 不耍耍威风咋行啊?! 安南从上到下,对于占婆都有一种鄙夷和高人一等的态度。 其实这也是征服者和被征服者之间的相处模式,在这个时代算较为常见。 这导致的是,占婆这些年来只是碍于武力被迫蛰伏。 实际上的他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反攻倒算,可惜一直都没有等来时机。 而这位大臣的陈述,则是让黎鏳的双手不住的颤抖。 自从安南由滇南新败后,实际上原占婆勋贵们就蠢蠢欲动。 安南水师数次查获由爪哇之来人,而众所周知当年占婆遗族不少逃至爪哇。 这些人多年未曾敢踏足占婆故地了,如今却不断前来。 足以说明了很多问题,可惜的是当年黎鏳自己慌于大明即将发动的反击。 根本就无暇关注这点小事儿,现在更是抽调走了原本镇在占婆故地的军伍。 于是,占婆人趁机发动也在意料之中。 “根据细作消息,占婆人号称有五万大军!” 便是此时,武将中有人站出沉声道。 “实则为三万有余,并已经与大明联络上了……” 黎鏳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若是这占婆人跟大明合流了。 然后再引大明军伍,从占婆一并发兵…… 便是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从侧面躬身跑到了黎鏳身边一个老太监身侧。 却见他附耳说了几句,随后躬身告退。 待得小太监走后,这老太监才缓步走到了黎鏳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黎鏳眉头一皱,似乎沉思了会儿便抬头道。 “阮卿、武卿、郑卿……尔等几位随朕到御书房,散朝!” 这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安南文武大臣们都不由得楞了一下。 但都看出来,现在这位陛下心情可非常不好。 没人敢去触碰这个眉头,于是老老实实的躬身行礼告退。 几个被点到名字的都是安南重臣,几乎都是王族颇为依仗的。 一听这情况就知道,肯定有什么变化陛下需要找他们商量。 几人听黎鏳点了自己的名,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皆垂首低眉,亦步亦随的跟着黎鏳往御书房走。 到了御书房后黎鏳先抬手让人摒退了左右,随后那老太监便拿着一个匣子躬身走了出来。 黎鏳拿过匣子查验了一番,点了点头。 这老太监才去边上的柜子里,寻出一根钥匙打开了匣子。 里面则是有着一封被火漆封住的密奏,老太监取出密奏给黎鏳双手奉上。 黎鏳又查验了一番火漆,这才用一把金刃缓缓的切口了密奏的封口。 打开来细细的读了一会儿,很快的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却见他脸色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阴沉。 时而狰狞,时而又阴沉。 读完这封密奏后,黎鏳将密奏递给身边的老太监。 老太监们随即将这封密奏传了下去,被找来的文物诸臣则是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这个时候他们的脸色,跟黎鏳方才差不多精彩。 这封密奏是来自于安南扶持的占婆王斋亚麻弗庵。 “臣,斋亚麻弗庵启。” “前伪王余孽肆虐,趁我大军尽出时起兵……仰祈圣鉴事。” 这封密奏里面说的事情并不复杂,就是占婆余孽们起兵太快了。 而且他们认为自己是安南扶持的,所以没有通知自己。 但事成之后为了集中力量对付安南,他们还是召集了斋亚麻弗庵一并与会。 斋亚麻弗庵心下惶恐,尤其是跟那位占婆王见面回来后。 密奏中写的很清楚,斋亚麻弗庵现下已经大致摸清了那位占婆王的底细。 首先他的确跟大明的水师联络上了,但却并非大明自己的意思。 乃是水师副都督戚景通一部,出于想要建功立业之心私自行动。 一则他们兵力不多,估摸约万人左右。 其次此时他们尚未登岸,他们于占婆的条件极为苛刻。:: 第一条就是要求占婆必须立即凑足五万大军,否则他们决计不会登岸。 所以那位占婆王贝尔曼不得不容忍下自己,而且对外宣布大军有五万之多。 然而此计被戚景通识破,所以大明水师迄今尚未登岸。 甚至大明水师主帅郭彦和对此并不知情,要调遣水师大军必须主帅方可…… “诸位爱卿,斋亚麻弗庵这份密奏……” 黎鏳现在很是犹豫,按照斋亚麻弗庵的说法就是现在大明其实并未与那贝尔曼勾结。 但如此发展下去,若是贝尔曼凑足了五万大军…… 那么那位戚景通必然会登岸,甚至水师郭彦和都未必不会指挥大军登陆占婆。 若是大明水师与占婆兵合一处,前后夹攻安南。 这结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禀陛下,老臣以为这斋亚麻弗庵所言属实!却……也不实。” 黎鏳闻言不由得探身道:“哦?何以见得?!” 这位老臣说着,自信满满的开始给黎鏳解释。 斋亚麻弗庵是什么人啊?!他自己本身也是占婆元勋之一。 否则当时圣宗怎么能以他的名号立国?!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安抚占婆人么?! 他其实也是前朝余孽之一,且前朝之后他庇护了不少占婆旧族。 若说占婆的那位贝尔曼发动起兵,他毫不知情……这可能么?! 黎鏳一琢磨,是这个理儿啊! “可……斋亚麻弗庵现已是占婆王,为何要支持前朝余孽抢夺其位?!” 另几个老臣对此倒是不同意了,但这位似乎胸有成足。 “且听老夫道来,斋亚麻弗庵其实有不得不反之理!” 斋亚麻弗庵说的好听是占婆国王,可实际上他何尝不是仰仗安南鼻息而活?! 且他所领之地仅仅是一县而已,这也能叫国?! 就这一县之地还不全都是他做主,安南国才是那里真正的主人。 他……只是名义上的国王罢了,哪怕是个安南大族子弟都不会把他当回事儿。 如此状况之下,他如何能够满意?! 若是直接起兵他又不敢,且亦无此大义的名分。 可占婆前王子归来起兵,他敲敲边鼓趁机培养羽翼做个实权封王抑或公侯岂不美哉?! 黎鏳点了点头,若是这么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若是此不属实,爱卿又为何说他所言属实?!” 这老臣接着躬身作揖,继续给说道:“老臣言其所言属实,便亦是出于这封密奏上!” 斋亚麻弗庵这封密奏肯定是百里加急给送来的,也就是说写于之前不久。 为何他会之前不久,才写这封密奏给安南呢?! 恐怕就真如他自己所说,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位贝尔曼国王真有大明在背后撑腰。 觉着自己这么一发,稳了! 结果起兵打下来真跟大明人会面才知道,这尼玛就是个坑啊! 此事完完全全的就是大明水师的一部,立功心切自己鼓捣出来的事儿。 别说大明不知晓,便是水师主帅都不知道这事儿。 而且那位大明鼓捣这事儿的辅帅戚景通还是个精细人儿,占婆不凑足五万大军他不上岸啊! 这尼玛就让斋亚麻弗庵顿时心凉了半截,这特么是要坑啊! 现在贝尔曼就凑了三万多人,距离五万大军还差一万多人呢。 就算是勉强凑起来,这作战兵力跟安南的三十万大军比…… 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么! 大明水师他们有船,实在不济人家登船跑路了。 他们这票占婆人往哪儿跑?! 万一这坑批了,那是要全家富贵的啊! 于是琢磨了一番如何撇清自己的关系,然后秘密将这里的情况密奏给了安南。 “这斋亚麻弗庵倒是个角儿,他两方下注皆为求活。” 便眼见得这大臣双目微微眯起,沉声道:“他上奏此事,则是对占婆战事不报希望。” “但若我安南不出兵卒他亦无碍,毕竟若是贝尔曼凑得五万大军则大明水师出兵!” 这会儿大臣们也知道,为何黎鏳纠结了。 到底是出兵收回占婆,还是对此保持观望全力防备滇南?! 若是按照既定方略不出兵,占婆当真势大后大明水师介入又当如何?! 即便是出兵又该何人领兵?!占婆之事只能是尽快平定,迟则生变啊! 所有人都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 “传朕旨意,宣崇郡公入宫!”电脑端::/ 便是这个时候,黎鏳缓缓的抬首说出了这么一句。 在场的文武大臣们互相看了一眼,心里知道:这陛下,是要出撒手锏了啊! 第六百八十一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 御书房内的文武大臣们并没有等多久,便见得小太监匆匆来报。 崇郡公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宣召。 “宣!” 黎鏳毫不犹豫的沉声道,小太监匆匆而去。 没一会儿便见得一个身材矮小,穿着一身官袍、佝偻着身形的老者缓步踏入了御书房。 此人……赫然便是那日李福达所见的那位老管家! “臣,黎廷彦拜见吾皇陛下……” 黎鏳点了点头,竟然是亲自从王座上起身下来。 将黎廷彦搀扶起来,感慨的道:“崇郡公辛苦!此番召您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说着,还摆手让人赐座。 其余的文武大臣们垂首入座,心下叹气。 人跟人比得死,货跟货比得扔啊! 黎廷彦这老家伙乃是三朝老臣了,不仅风评极好而且非常懂得审视度势。 圣宗死后这位老臣便直接病遁,谢绝所有拜访在家安心养老。 除非陛下召唤,否则决计不会踏出府门半步。 这种做法也让黎鏳极为安心和信任,甚至他一度怀疑自己父皇的临终嘱咐是不是对的。 “黎廷彦此人,可用而不可信!一如汉时司马家一般。” 这是当时黎朝圣宗给自己的儿子留下的遗言:“其人为双刃之剑,既可伤敌更能伤己。” 一度,黎鏳都极为警惕这位老国公。 直至好几次他犹豫试探着召见这位老国公,在一些事物上要求他必须给予建议。 最终发现这位老国公的本事,当真是深不可测。 很多看起来很复杂的关系,在他的梳理下变得无比顺畅。 “占婆王来密奏,言明如今逆贼贝尔曼自号五万大军实则三万而已……” 黎鏳当然不可能亲自给这位崇郡公讲解,负责讲解的是他身边的老太监。 老太监一边说着,一边还将密奏双手奉给了这位崇郡公。 朝中重臣并不是都见过崇郡公,仅限于一些老臣见过。 甚至很多圣宗朝后期为官的,都没有见过这位老国公。 一时间不由得很是好奇,这位老国公平日里极少出来啊! “陛下,此事老臣觉着阮大人之想即便不中,亦不远矣。” 老国公坐下后一边听着老太监的叨咕,一边则是翻看着手里的密奏。 前后看了几遍,才缓缓抬首望着安南王沉声道。 “此斋亚麻弗庵密奏,可看出其心中惶恐、不可终日。” 黎廷彦缓缓的站起来,躬身作揖行礼:“恐怕他对那位贝尔曼,不报太大希望。” “亦是说,如今大明水师即便是推动此事的部分亦在观望……” 黎鏳听着黎廷彦的话,不住的点头。 “只是,此番我大越当以强兵压境!直破占婆,迅速剿灭其乱为主。” 随着黎廷彦娓娓道来,黎鏳的思路也清晰了起来。 边上的文武大臣们则是不住的点头,这位老国公能被陛下倚重果非常人也。 他看到了这些文武大臣们都没有看到的一点,就是占婆抽调的军卒。 “若是占婆失,十数万占婆军当如何处之?!” 黎廷彦说出了这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占婆若以他们家眷为要挟,逼迫他们倒戈又当如何?!” 当老家伙说出这点的时候,黎鏳不由得脸上惨白。 若是十余万占婆军临阵倒戈,恐怕安南要平息他们都得元气大伤罢?! “平占婆之乱,必为此番事宜重中之重!” 黎廷彦双目炯炯,望着黎鏳沉声道:“此事……陛下不得不慎!” “且,这些占婆军卒当管束起来、又须稳住军心。” 黎廷彦很快的将自己的想法梳理了一番,对着这些朝臣们娓娓道来。 如果现在就开始对占婆军伍的调查,说不准就会人心浮动。 最终他们不反都可能会被逼反,所以调查是肯定不成的。 “调他们到边境防御明军,再有我大军督阵!可保其不乱。” 黎鏳点了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 若是将他们调到边境上去,距离占婆甚远对方也影响不到。 即便是这些人靠不住,十多万人的炮灰还是挺好用的。 “只是……十余万占婆军,当有大将统筹镇之!否则,乱则成害。” 镇得住十余万大军?! 这些个文武大臣们不由得“嗡~”的议论开了,如今安南国多年未动兵戈。 先帝圣宗后期开始,整个安南就开始进入了休养生息状态。 而如今的黎鏳也是以休养生息为主,所以几乎没有人有应付十余万大军的经验。 郑公路这位老臣被提做主帅的原因就在于此,只有那批老臣有经验。 毕竟当时他们随着圣宗南征北战,指挥的大军最多时有二十余万。 “……此为老臣所想,老臣既是已退隐自不当多参与朝中事物。” 黎廷彦说了一番后,对着黎鏳躬身拜下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与诸位大人商议便是,老臣年迈不能久视……情陛下恩准老臣告退。” 这些个文武大臣们听得这话,不由得楞了一下。 心下道,这位崇郡公还真是如传言中一般啊! 恪守律己,毫不擅越。 陛下召他来要听他的看法,他就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 但涉及到如何制策、派何人前往,他则自请告退不再掺和。 黎鏳沉吟了会儿还欲挽留,但见得黎廷彦坚定的眼神只好让老太监送他出宫。 其余的文武大臣们则是留下继续商议。 毕竟按那位占婆王所言,若是贝尔曼真凑足了五万大军…… 明军的水师未必就不会上岸啊! 可这派谁人负责为好?! 十万大军的话,这可不是小事儿。 如今安南东拼西凑凑起来的军卒,拢共算下来有三十余万。 可真正堪称精锐的,实际上也不过十万左右。 再有十余万占婆军如今心思不明,还需有人管束弹压。 剩下的就不足十万了,半数囤积在边境线上随时准备抵御大明的进攻。 “臣以为,崇郡公可负责管束、弹压占婆军!” 那位阮大人沉吟了会儿,拱手对着黎鏳沉声道。 “我大越之内,若言有二十万大军统帅之能者……恐唯老国公莫属!” 其余的大臣们不吭气儿了,即便是武将那边也没人敢说自己能扛得住。 尤其是这十多万不稳定的占婆军,那堪称是定时炸弹啊! 谁特么脑子抽抽了,要去盯着这一大群的定时炸弹?! “至于往占婆之军……臣请黎仁孝公为帅,代天巡狩!” 这黎仁孝也是老臣来着,前几年病重以为要完犊子了。 没成想居然又活过来了,只是近几年不成视事。 他亦是先帝时重臣,多次率军征伐。 只是功绩未有黎廷彦大,所以只是封了个侯爵。 “可!” 黎鏳琢磨了一下,黎仁孝用兵素来以刚猛勇烈著称。 曾立下大功,亦曾深陷包围。 功过相抵之下,自然没有黎廷彦稳健用兵来的显赫。 可如今占婆之事迟疑不得,需要的就是大军杀奔过去尽快扑灭。 绝了大明水师占便宜的心思,这才能保安南无恙。 “再使人联络占婆王,让其阵前相助!想必,占婆之乱可尽快平灭。” 那阮大人眼中闪过几丝狠厉,沉声道:“说不得……得杀上一番了!” 而此时,李福达却在崇郡公府外的茶楼里吹着茶水。 他双目微微眯起,想到了刚刚接到的密令。 那位小公爷已经抵达了占婆,而且飞快的策动了占婆之乱。 “崇郡公愿意见某了?!” 李福达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老管家,对方似乎一点儿也没有为之前的欺骗不好意思。 只是轻轻的推着茶水上漂浮的茶末,目光落在了外面。 “阮福的家眷已经离开了罢?!老夫的家眷……” 李福达微笑着接口:“自然也可以离开。” 刚刚从皇宫里出来的崇郡公唔了一声,眯着眼睛却没有继续说什么。 “安南终归是要由安南人来打理,大明本身已经很大了。实在没有太多的官员治理他处。” 见这位崇郡公不说话,李福达自顾自的轻声道。 “此番负责的玉螭虎张小公爷,想必您亦知晓罢?!” 这位崇郡公缓缓的转过头,双目定定的望着李福达。 “且说说看,老夫很想知道那位‘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天下风云麒麟儿’……” “对我安南,有何见解。” 这句是真心话,这位崇郡公是真的很想知道。 到底小公爷是怎么想的,因为他时至今日也没有看出来这位小公爷想做什么。 说他为大明的安南旧事不忿,要追回先祖荣誉?! 有点儿像,但又似乎不完全是。 “小公爷啊……” 提到这位小公爷,李福达的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这位小祖宗的整个战略,即便是李福达自己也猜不透。 “小公爷的意思很简单,安南是安南人的安南。” 便见得李福达微微一笑,轻声道:“但安南,又不仅仅是安南人的安南。” 这句话说的有些拗口,但这位崇郡公却听的若有所思…… 从现在占婆宣布出来的情况,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也就是说…… 这位崇郡公猛然瞳孔一缩:占婆那位王所宣布的,是真的! 第六百八十二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壹) 次日,大越黎朝昭告全国。 命黎仁义领南帅、率各水陆大军十万,平灭伪占婆王贝尔曼。 同时征辟崇郡公黎廷彦为北帅,领广南道及升龙等十七万大军驰援边境。 亦是同时,黎朝这位国王不知出于啥心思居然改名。 从黎鏳改作了“黎晖”,估计是觉着诸事不顺于是改名换换运气?! 当然,历史上这位黎鏳也确实改作黎晖过。 此时的时间紧迫,这位大越王也没心思折腾什么仪式了。 刚刚颁布诏令,随即两处大军立即开拔。 亦是此时,一艘大明水师的三千料战座船缓缓的靠向了旧港。 阮福等人在水师的押解下,从战座船上下来随后被送上了马车。 “阮大人,如此这般我等真能带着家眷逃出么?!” 东吁的使臣忐忑不安的对着同车的阮福问道,后者摇了摇头。手机端:: 靠在了椅子上,叹气道:“你我如今皆为囚徒……” “即便是有老夫同窗高徒照拂,可他毕竟也无法做主。” 这位东吁使臣听得此言,不由得眼神黯淡了下来。 “他能帮老夫的,便是让你我二人与那汪直见上一面!” 说着,阮福的声音低沉了下来:“能否留下性命、抱住家眷,便看你我二人筹码是否足够了。” 这位东吁使臣能够被明吉逾派来做使臣,自然也不是无能之辈。 关于汪直此人他还是知道的,明国先帝宪宗时赫赫有名的西厂厂督。 当时西厂风光无限、手段诡异且疯狂,那时节东吁不过是西南边陲求活小国。 即便是如此,亦是听过这位汪直的大名的。 能上战场的内官,自永乐朝之后便极少了。 英宗时期的土木堡,使得内官的地位被大幅削减。 这位汪直可是少数直接上战场的内官啊,而且取得的战绩不俗。 更是权势滔天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的内官。 如今,要面见这样的人物求活…… 这位东吁的使臣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然而他一家的死活就在这一次了。 “阮大人,您有何看法可以与在下言说一二。” 很快的马车到了旧港的一处客栈,两人被安顿下来等待明日的见面。 东吁的使臣哪里能安静的下来,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拉着阮福便开始商量,毕竟明日的见面关系到的是他一家老小的死活啊! “老夫是作如此想的……” 阮福似乎也有了计较,对着东吁使臣便道。 “如今占婆的情况,不知您注意到了么?!” 这话说的,让这位使臣楞了一下。 劳资尼玛都要全家富贵了,谁特么还有心思管占婆发生了啥事儿啊! 阮福自顾自的继续道:“刚到的时候,老夫听闻占婆复国了。” “占婆王乃是之前占婆王族,同时他们言称与明国签署了协议……” 原本对此有些疑惑的东吁使臣,很快的便眉头皱起开始琢磨了起来。 占婆仅保留三万军伍,多数港口交由明国水师负责。 甚至这三万军伍,都交由明国来指挥、训练。 但这占婆国的王还是那位贝尔曼,并由占婆的勋贵们组成资政院协助一并管理。 据闻明国的多家货殖会已然进驻占婆,开始准备展开货殖事宜。 这一连串的做法让东吁使臣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却又似乎总是觉着差了一线。 “明国并不打算彻底灭国!” 阮福说了一大通知后,才点着桌子望着东吁使臣沉声道。 “卸除兵戈、开放货殖,这才是明国要的。” 顿了顿,阮福继续道:“而我等……若是不对明国构成威胁,甚至能助其成事则可保无恙!” 占婆……东吁! 这使臣的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情,眼珠子开始滴溜溜的转悠。 既然能够被派出来,自然是与阮福一般有着自己的根底。 所以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到底拿怎样的筹码可以换取自己和一家人的性命。 “明国如今拿下了占婆,又从滇南发兵……” 阮福这个时候走到了窗前,随手“吱呀~”一声推开了窗。 “恐怕此番安南、东吁在劫难逃了,我等没理由为其殉死罢?!” 唔……这次说的是真正的心里话,阮家其实也是累世大族。 陈朝的时候他们在、胡朝的时候他们在,大明统治安南的时候他们还在。 到了如今后黎朝,他们依然在。 至于那位使臣则更是如此考虑的,家族的延续比什么都重要。 无论是东吁王还是安南王,说到底可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家族琢磨延续问题么?! 他们既然可以为了自家族裔,不惜大动干戈。 那自己等人为了活命和族裔,配合明国又有何不可?! “安南方面已经照预计,发兵占婆及滇南边境了。” 汪直在货殖会馆中,笑眯眯的吹了吹茶轻抿了一口。 心道这位小祖宗,还真是会享受啊! 才到占婆可没几日呢,便是已然买下旧港一处靠海的地段。 而且还不是小面积的买下,直接买下一百亩。 不过,人家倒是很讲规矩。 占婆王贝尔曼本来说是要送的,但那位小周管家一瞪眼。 我英国公府岂是差钱的?! 啥人情都不要,勘验附近不过是四两/亩,拢共四百两。 那位小周管家大手一挥,直接给你凑整五百两! 莫说我英国公府占你们便宜,咱不缺这点儿鸡毛零碎。 这份豪遮倒是让占婆的勋贵们看的目瞪口呆,别人都琢磨咋多吃多占。 咱这位玉螭虎大爷倒好,给钱不仅痛快而且超量! 秉承着必须让自家小公爷足够豪遮、足够舒坦的原则,小周管家开始对这六十亩地全面开建。 选这地方首先就是小周管家使人堪舆过,这个位置距离旧港很近。 且此地群山环抱、背山面海、藏风聚气,端的是一处风水宝地! 而买下足足一百亩,则是囊括了大量的海滩。 只因小公爷在海滩上漫步的时候,说了一句“滨海别墅”小周管家就记住了。 这占婆没有水泥,但没关系! 咳嗽一声,粤北货殖会听说是小公爷的事儿。:: 二话不说便从粤北运来大量的水泥,还附带着一大摞工匠。 别问!工价三倍!货价三倍!运价三倍! 咱英国公府不差钱儿,不能失了格调颜面叫人说咱占便宜。 人手更是不缺了,抓的俘虏们现在就用上了。 给占婆王贝尔曼按人头算钱,这批俘虏全拎去干活儿。 只是现在还没有建完,所以小公爷才委屈在货殖会馆里。 “等安南大军入境占婆,滇南便可以发动了。”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举杯,对着汪直轻声道:“请茶!” 两人轻抿了一口,张小公爷才轻声道。 “那位东吁的使臣小子不担心,就是东吁沿途的宣慰使……” 汪直缓缓的放下了茶杯,眉头亦是皱起:“这些人啊!国朝沉寂太久,以至于他们都忘了……” “当年黔国公和英国公是如何将西南拿下的,也该是时候让他们醒醒了。” 如何让一群足够自大的蠢货清醒下来?! 答案是让他流足够的血。 “小子倒是觉着,若是安南事毕可让悔迟公往东吁一行。” 汪直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哦?!” 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何要让李福达负责这些事情。 而且看起来这位玉螭虎,似乎有意在让他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 培养功勋嫡系?! 完全不像,李福达这样的底细顶多将来能安然隐退。 但绝对不可能接手军部谍报司,亦或是相关的重要部门。 他李家三代之内,恐怕都不可能进入这类部门中。 无他,数代造反家族能将功折罪官运亨通已算是不错了。 但若说用李福达来做什么事,汪直就更想不明白了。 李福达擅长的是鼓噪人心,造反起兵。 他这样的人即便是近来可用,培养出来将来又能做什么?! “汪公啊!寰宇之大,远不止大明。” 似乎看出了汪直在想些什么,这位漂亮的有些不像话玉螭虎缓缓的站了起来。 笑眯眯的望着他,轻声道:“万里之外,尚有大国。” “他们既然曾到大明,就必然不会放弃再来的机会!” 却见这位玉螭虎的双目微微的眯起,嘴角勾起一丝的笑意。 “他们能来……为何我们不能去?!” 这话一出口汪直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白莲出身、擅长于蛊惑人心、有着造反起兵经验,又再熟悉诸国间角逐与明争暗斗…… 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派往万里之外的国度。 他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 “此番种种不过是开胃糕点,正餐硬菜可还未上桌呢……” 便是在汪直径自沉思的时候,张小公爷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若是悔迟公止步于此,回京师后颐养天年、含饴弄孙亦是好事儿。” 若是他真做出了一番事情来,没叫张小公爷失望。 那么未来他的路途自然不会止于此处,张小公爷打开窗子举目眺望。 远处的海上似乎看不到尽头,那里有更深、更远的世界! 第六百八十三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贰) “说吧!咱家为何要用你们?!” 阮福匍匐在地上,身边的则是东吁的使臣。 尽管已经对流程心知肚明,但阮福还是心尖儿发颤。 这位前西厂的厂督大人,其人之势甚至比之安南王更足! 毕竟安南王生于小国、长于深宫,相较起汪直这种沙场打滚数回的老犊子来。 自然是有着诸多不如的。 “罪囚手上有安南王,意图割地卖国之确证!” 率先说话的是阮福,这货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最核心的东西当场就给卖了。 边上那匍匐着的东吁使节浑身一颤,卧槽尼玛!没看出来啊! 阮福这瘪犊子倒是挺狠的,自家王上这说要卖当下就给卖了! 想想自己还瞻前顾后、思来想去的,简直二傻子! “且罪臣在安南,还有许多同窗、门生、故旧可为上国联络!” 阮福一个磕巴都没有,直接的、彻底的卖了个干净:“罪囚,只求上国饶得罪臣一族……” 那匍匐在地上的东吁使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开始琢磨自己有啥可以卖的。 毕竟阮福这瘪犊子二话不说,就把他王上给卖了啊! 若是自己给的价钱太低的话,怎么也说不过。 “啧~!阮大人快快请起!” 那端坐着的汪直说话声调都不一样了,显然语气中轻快了许多。 东吁使者抬眼望去,果然眼见那汪直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居然还是亲自将阮福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大明乃天朝上国,怎会觊觎尔等些许土地?!” 这汪直说着,冷哼一声双目闪过一丝寒光:“只是,你那安南国主好不晓事!” “竟敢勾结滇南叛贼侵我国土,真真是不当人子!” 这话说的东吁使臣不由得一个哆嗦,赶紧收回目光身子匍匐的更低了。 “这位是……” 东吁使臣赶紧放低身子,轻声道:“罪臣东吁莽瑞龙……” 汪直一摆手让阮福坐下,并让人给他奉茶。 “莽瑞龙,既是来见咱家却不知有何见教?!” 看着阮福被请到座上奉茶,莽瑞龙的冷汗哗哗的就往下冒。 人家手上的东西可比他足多了,若是拿出来的东西不值钱…… 那他莽瑞龙,说不准就得饮恨当场。 这都没啥,主要是他死逑了一大家子说不准会整整齐齐全家富贵啊! “罪臣有东吁全境布防图、知晓各部族头人名姓关系远近,能为上国领路入东吁!” 说完,莽瑞龙偷偷的抬眼望去。 可汪直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莽瑞龙顿时心沉了半截。 好在这个时候阮福站起来,拱手恭声道:“大人明鉴!莽瑞龙将军在东吁身居要职……” “通晓大量东吁秘闻,为上国先锋当是可以的……” 莽瑞龙福至心灵,猛的“邦邦邦~”的磕头大声道。 “沿途诸家宣慰使,罪臣都与其相熟!他们与东吁之龌龊,罪臣尽数通晓!……” 足足说了一大通,莽瑞龙感觉自己的背脊都被冷汗浸透了。 脑子也不住的在“嗡嗡~”作响,这个时候才听的汪直的声音传来。 “且起来罢……” 声音虽然依旧是不冷不淡叫人听不出喜怒,但总归是让他起来了。 莽瑞龙感觉自己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似的,缓缓的站起来擦了擦冷汗。 “且坐罢!” 这态度跟刚才阮福这边的,完全是两个模式啊! 然而莽瑞龙也不敢说话,乖乖的坐下垂首候命。 便见得汪直回到了椅子上径直坐下,吹着碗里的茶轻抿了一口。 “光说不练假把式,咱家也不瞒你。” 莽瑞龙竖起了耳朵,准备听从汪直的吩咐。 然而汪直却开口说起了现在的准备情况,虽然没有全部暴露但足以让莽瑞龙心惊胆战。 甚至……心生绝望。 “滇南如今有黔州来的国防军三万,并滇南壮勇、黔州壮勇六万余人。” 汪直一边吹着茶,一边淡淡的道:“此番主攻安南部,有国防军本部四万、桂西壮勇三万。” “更有安南归附壮勇五万余,算上占婆如今的五万大军、我大明水师三万将士……” 这……这就是二十余万大军呐,莽瑞龙手都抖了一下。 心下苦笑,天朝上国果真是天朝上国。 只不过是边陲之军力,都能够力压安南、东吁两个小国了。 安南壮勇实际上就是安南的俘虏,占婆的五万大军便是打一半折扣能打的至少两万罢?! 大明水师自不必说了,在船上他也是见到的。 那真是精锐之师,甚至可以说比莽瑞龙见到的所有军伍都更加精锐。 如此大军从两处压迫而来,加之安南那号称三十万的大军中有十余万乃是从占婆征召的。 双方对阵之下,除非大明的将帅吃了猪油蒙了心。 否则要败都难啊! “咱家亦直说了罢!” 便见得汪直将手中茶碗缓缓顿下,望着莽瑞龙道:“东吁,国朝是真没打算占的。” “但东吁王此番侵我疆土,若不加惩戒如何彰显我天朝上国之尊?!” 莽瑞龙脸色黯然了下来,其实东吁要掺和到这件事情来的时候他就不同意。 所以才被排除在了决策圈之外,没成想莽应龙、莽瑞体都嗝屁着凉了。 明吉逾这才想起了他,慌忙将他从家中召来相见。 然后这才最终做出了决定,联合安南最后一搏。 明吉逾也知道,这是东吁最后的一次机会和希望。 若是大明真的不肯罢手,他东吁倾覆也不过是转瞬而已。 九万大军,其中三万为大明精锐军伍。 六万滇南、黔州壮勇亦是经过战事老卒,哪怕是再不济也能扛住东吁的进攻罢?! 当然,莽瑞龙认为东吁直接被攻破的几率更大。 退一万步而言,即便是他们仅仅做到了守住滇南。 等他们把在安南的大军抽调回来,灭东吁照样是一个喷嚏的事儿。 “罪臣……罪臣……” 莽瑞龙就快要哭出来了,汪直望着他淡淡的道:“莫慌!咱家自会让你活命。” 汪直给他的要求很简单,明吉逾这位东吁王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其他的头人们无论真心还是假意,到底是出兵给明吉逾了。 所以……他们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几家宣慰使,咱家给他们一次机会、亦是给你一次机会。” 汪直说着,一摆手便见得有军卒进门。 “去罢!明日会有水师送你往桂西,而后取道回东吁。” “生或死,便看你此番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阮福二话没说,起身行礼便拉着莽瑞龙赶紧告退。 莽瑞龙则是浑浑噩噩的被阮福拉着,就这么离开了这里。 当他们离开了之后,一道穿着白衫的身影从后面的屏风缓缓的走了出来。 “汪公,此二人如何?!” 眼见得一群姬武将们从屏风后面鱼贯而出,服部姐妹开始清理残茶。 更是将铜炉拿出、取核桃炭,并有清泉水开始烹茶。 “哈哈哈……阮福么~倒是个识趣之人,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汪直摆手请这身影坐下,望着这少年那身姿不由得叹气。 这孩子如此颜色,便是咱家这等走南闯北自诩见过世面的亦都赞叹。 可想而知那些个未有远行的士子贵胄家女们,初见他时该如何惊艳啊! 无怪乎坊间说起他,终究是赞叹他颜色比之诗文更多。 长得实在太漂亮了,有时候亦会有所烦恼罢?! “那莽瑞龙么……” 脑海里思绪万千,但汪直表面上却不露一点儿:“不过是有些许野心之徒罢了。” “只需让他知晓,我皇明威严之下他仅能仰之而活即可。” 对于这位前西厂厂督的判断,张小公爷从来没有怀疑过。 老家伙自小便在宫中行走,如果连这些个土鳖们的心思都摸不出来。 他早不知道多少年就被人当添头,尸骨烂在皇宫的某个井里了。 “算算时间,安南的十万大军应该是开拔了罢?!” 张小公爷没有在纠结于这二人的话题,转而开始关注起即将要发生的大战。 李福达的活动卓有成效,谍报司多处节点也传来消息。 安南黎仁孝亲率十万大军,准备征伐占婆。 这十万大军可不是“号称”的十万大军,是真正的作战力量确实近十万之多。 看来,那位安南王黎晖是真要下决心灭了贝尔曼了。 “老祖宗……” 眼见得一名小内官匆匆进来,躬身大礼:“斋亚麻弗庵来见,言道是有要事!” 汪直双目微微眯起,望向了小公爷。 见后者点了点头,这才摆手让人将那斋亚麻弗庵领进来。 没一会儿,便看着一中年男子在小内官的引领下进了屋内。 “域外小臣斋亚麻弗庵,见过两位上朝天使……” 这汉子声音沙哑黑瘦,大马猴似的佝偻着身子却穿着官袍。 总之便是看起来极为不协调,让人一见便不由得生出沐猴而冠的可笑之感。 “起来说话。” 汪直淡淡的一摆手,轻声道:“匆忙来见,有何要事?!” “禀上朝天使,安南伪王遣人送来密信!言道将有安南水师来攻,让小臣介时起兵占了旧港。” 第六百八十四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叁) 哟嗬~!来的还是挺快的嘛! “细细说来,安南的密函且拿来。” 斋亚麻弗庵赶紧从怀里掏出了这封密函,双手给汪直递了上去。 汪直摆手让他起来,随后便有小内官奉茶招待。 密函里是各种封官许愿,看得出来这位安南王是真下血本了。 仅仅是许诺的封地,就划出了一半的广南道。 更是允诺一旦彻底击败贝尔曼,他将可令占婆军三万。 正式任命的诏书就在安南即将抵达的水师那里,当水师抵达的时就可以拿到。 缓缓的放下了密函,汪直心下赞叹这位安南王也并非是草包啊! 短时间内就敢下如此重注,说明是有决断、真发狠了。 “何时能抵达?!” 汪直将密函交给了小公爷,对着斋亚麻弗庵问道。 后者匍匐在地上,恭声道:“五日后,晚丑时,具体不知!只是让小臣整备军伍……” 亦是此时,便见得一身着谍报司装束的汉子匆匆入内。 看了眼斋亚麻弗庵,却没有说话。 汪直见状挥手让斋亚麻弗庵先下去:“你且回去,侯着便是。” 斋亚麻弗庵赶紧行了一个大礼,随后起身匆匆下去。 这军卒见得斋亚麻弗庵离开,才行了个军礼沉声道。 “大人,安南伪王军黎仁孝部已抵近占婆边境!” 汪直对此倒是有些意外,没成想那黎仁孝居然来的这么快。 “戚将军已经率亲军前往,只等总帅大人之令了!” 说着,众人的目光转到了边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张小公爷身上。 他才是这整个战役的主心骨,所有的军伍都必须要得到他的将令才能行事。 小公爷翻了翻手里的这封密函,嘴角上带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缓缓的站起来,对着那军卒道:“按既定军策走便是了!” “甲级军策!叫贝尔曼配合好,若是他此番有所闪失……” 这军卒躬身行礼,领命后缓缓的退了下去。 但张小公爷却在这个时候起身,沉吟了会儿:“汪公,咱们在旧港还有多少水师?!” “三千五百料战座船一艘、两千料战巡船三艘,一千五百料战巡船五艘,还有一千料战巡船八艘。” 顿了顿,汪直沉声道:“这算是咱们水师近半的战力了。”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除了两艘五千料战座船之外这些确实是水师近半的战力了。 而水师这一次出动在陆上活动的军卒,都并非是水师的船员。 戚景通所率领的,主力约五千余为夷州驻军。 剩余的则是招募自夷州部族头人们的军卒,这方面倒是要感谢钱能了。 老钱在夷州的巨大人望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他一顿酒招待。 老家伙多年行走宦海,早练就了一身好本领。 他先说了黔州、粤北两地的土官们,帮着国朝出兵就被送到京师从军去了。 而且还是当军官,出来后再打几场可就有爵位了。 将来还可能成为大明皇帝陛下的学生,更别说打完了封赏那是大大滴有啊! 比如抓一个俘虏能分二分银子,打完了缴获的扑买给货殖会壮勇们还能分润二成。 而且出兵帮国朝,最低也能混一套如今制式的铠甲回来…… 这顿时听得夷州头人们满心卧槽,心痒痒的赶紧给钱能说了。 钱公啊!这等好事儿,您可得想着咱们夷州啊! 咱夷州兴旺了,您功绩可不得更大呗! 钱公公好人呐,犹豫了一下说咱家毕竟是内官不好掺和军务。 也罢!为了夷州,回头咱家便请水师郭彦和大人喝个酒打探打探。 感激的这些个头人们连连夸钱公公,不愧是我夷州开夷圣人啊! 回去大家伙儿得多修几座庙,感念钱公公恩德啊! 唔……胡子得给钱公公多加上,得虬髯皆张才行! 钱公公果然信人也,第二天便找了水师总帅郭彦和大人吃饭。 饭席还把几个头人们喊过去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钱公公便口诞莲花一般,把夷州头人们一片报国拳拳之心给郭彦和说了一遍。 言道是一定要让水师寻个机会,拉头人们一把! 说着,还给郭彦和推过去了些许小匣子。 看的头人们是感动啊!咱们也是出去过的人呢,哪家镇守的公公如同钱公公这般啊! 不铲地皮不说,还自掏腰包给他们这些个头人们谋福利。 这是好人呐!大大滴好人啊! 席间郭彦和东西收下了,沉吟了会儿也给了准话儿。 就说张小公爷在滇南平叛,老夫有消息说安南人那边也掺和了这事儿。 钱公啊!您与小公爷不是熟么?! 可以去信让小公爷把夷州壮勇带上,老夫的水师把辅帅戚景通借出去。 带上夷州的壮勇到安南,为国朝效力去! 哎哟喂~!有准信儿了,下面的头人们激动的不行啊! 回去二话不说把自家能打的崽子全喊上,喊完便让各家崽子们当着全族面儿磕头。 族里跟着国防军操练过的汉子,能打的都站出来。 这可是挣功绩的好机会,听说这抓一个俘虏能分二钱银子。 下面的寨民们差点儿就疯了,敲里吗!发达的好机会啊! 至于自家的子弟,头人们更是拉到了宅子里循循善诱。 狗犊子啊!这可是你爹、你叔给咱们钱公公求来的机会,可得把握好啊! 钱公公为了咱们这事儿可费神了,还给水师总帅郭大人送礼。 甚至豁出了面子,跟那位玉螭虎小公爷求了人情你们才去的。 得好好打知道么?!立功了,才能去京师当将校去。 回头了,还能做大官儿! 没瞅国防军那些将校们,一个月十好几两的银子拿着么?! 要是干的好,说不准能混上陛下的学生。 还能拿个爵位,到时候要啥没有啊! 可以在京师买下宅子,咱们一大家子都去享福啊! 鼓噪的这些个崽子们热血沸腾,面皮都涨红了。 而戚景通带他们来之前,则是在夷州换装。 通过粤北军械营造局这边,打造了一批铠甲送来。 同时又把他们给操练了一遍,保证这群崽子们能令行禁止。 这才领着他们到了安南。 “汪公,您说我们如果从安南阳京突袭登陆……” 阳京?!汪直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了好几下。 顺着阳京直上升龙,亦不过是数十里罢了。 如果是从阳京登陆,再直扑升龙…… “走!且看看地图!” 汪直强压着自己的激动,一摆手便领着小公爷到摆着地图和沙盘的指挥室去。 若是好好谋划一番,此着可谓是一剑封喉之举! 趁夜进攻、掐断阳京与升龙的联系,占领后立即展开直扑升龙! 汪直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他甚至思考到了如何攻破升龙。 谍报司的人现在已经有不少人掌握了安南方言,这批人可以假装是溃兵进城。 大军紧随其后隐蔽前进,他们则是在安南人开了城门后一举夺城! 到时候大军一拥而上,安南守军必将崩溃。 再有火炮助阵,城内如何抵御大明军卒?! “且先让世显把黎仁义那十万大军吞下,然后在谋算阳京!” 汪直在堪舆图上写写画画了半天,丢下了手中的狼毫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来。 他望着小公爷的眼神透着复杂,这玉螭虎的脑袋是咋长的?! 当初跨海调兵被他想出来的时候,自己就觉着很惊艳了。 这简直堪称是神来一笔,没成想他这次玩的更大。 直接就跨海进攻一个安南大城! 但仔细的计算了一番,进攻也并非是全无胜算的。 首先就是安南比较具有威胁性的水师,将会到这旧港来。 若是将他们吞灭,安南海上的防御能力近乎全无。 剩下阳京的那点儿兵力,基本就是以陆上军卒为主。 而他们又没有火炮这等利器,反观大明水师呢?! 战座船、战巡船上五寸、二寸的舰炮装备了多门,还能载数千军卒。 若是征调旧港的渔船运兵,把近万大军送上岸不是问题。 “且将那黎仁义解决再说罢!”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站起来,走出了屋子…… 在距离此处数百里外的占婆小城,贝尔曼亲率大军看着眼前黑压压的一大片安南军哆嗦了一下。 十万大军啊!他第一次真正的亲眼看到十万大军。 这等阵势让他不由得心颤了一下,但表面上他不敢带出来。 作为现任的占婆王,如果连他都表现的害怕其他人直接就垮了。 “隆隆隆……”这次的安南方面,还真是精锐出了不少。 骑兵他们都东拼西凑了一千余,就在这西南之地来说是很难得的了。 便见得一骑从对面的军伍中飞驰过来,背上挂着白旗。 远远的在五十步之外,便勒住了战马。 “逆贼贝尔曼!尔不识王道、谋逆叛国,罪无可恕!” “天军已至,我安南之主心怀仁义!只要献城降之,可饶你不死!” 贝尔曼听得这话眼珠子都红了,对着身畔的一名副将点了点头。 这副将便直接抽出强弓,瞬间张弓搭箭一气呵成! “着!”便听得这副将怒目圆瞪下的一声低喝,羽毛箭“嗖~”的激射而出! 城下的那军卒“哇呀~”怪叫一声,然而躲闪不及竟被这羽箭“咄~!”的射下马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肆) “安南恶贼!杀我父王、占我国土、毁我宗庙!更掳我数万百姓为奴!” 贝尔曼双目赤红,按着城墙牙咬的“咯咯咯~”作响。 “如此恶行人神共愤!还妄称‘天军’?!尔等也配!” “你那黎朝开国之祖如何得位,以为本王不知么?!你黎朝之祖从前不过上朝走犬而已!” 这话说的,下面的大越军卒们“哗~”的一下就炸开了。 安南大越惧北千余年,几乎一直都是活在中央王朝的统治之下。 那位后黎朝的开国太祖之所以威望十足,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他打破了这种恐惧。 加上后黎朝在他之后,不断的强化此事。 于是一定程度上,后黎朝军卒和普通百姓多以此为荣。 如今贝尔曼居然如此说后黎朝开国之祖,顿时气的这些个军卒们哇哇大叫。 “当年你那后黎朝先祖一介走犬,趁上朝虚弱窃得大宝!更是擅杀陈朝先王,不过一卑劣子而已!” “如今其子孙竟胆敢妄称‘天军’?!当真厚颜无耻!” 贝尔曼骂的,倒也是心里话。 占婆人其实一直都瞧不起安南,尼玛个当年上国的走狗而已。 甚至起兵的时候,那丫就想混个宣慰使罢了。 只是时势使然,加上当时明国虚弱才给他窃取大宝的机会。 就尼玛这么一走犬的子孙,跟我占婆数百年国柞能比么?! “我占婆数百年国柞,你黎朝未有我占婆已存!论及天军之语,我占婆岂非高于尔等贼寇哉?!” 一番话将安南人气的哇哇乱叫,无数的安南军卒“啷呛~”抽出刀来吼叫着。 眼见得安南人的前锋战马缓缓的让开了一条道儿,一员老将缓缓打马而出。 远远的可以看到这员老将穿着一身安南式的铠甲,头上戴着藤制头盔。 这老将看着比身边的其他安南人要稍稍高大一些,相貌亦算是威武。 只是吧……身高实在是一个硬伤。 “杀!” 没有任何废话,这位老将直接抽出战刀朝前一挥。 顿时十数辆的攻城车从阵营中“咔咔咔……”的缓缓驶出,此外还有盾车、冲车、云梯……等等。 占婆的小城可没有大明的那么高,更没有那么庞大。 这不过是数千人的小城,连青砖都没有挂上去。 整座城墙都是泥砖,只是垒的相对厚实一些可以抵御一般的冲击。 这也是为何当年安南大军可以势如破竹,直接击破占婆都城的原因。 实在是这城墙太低矮了,对那会儿常年跟大明交战的安南军来说不是个事儿。 黑压压的安南大军中,分出一股约五千的军卒隆隆杀来! 这是城池前能够展开最多的人手,若是再多的话也只是提供可怜的靶子。 前排的攻城车队“隆隆隆……”的向着土包城压去,后面的弓手则是亦步亦随。 城墙上的贝尔曼额头上冷汗开始渐渐的冒出来,手止不住的开始发颤。 “不用担心,末将等在呢!” 身边的副将悄悄的按住了贝尔曼的手,低声道:“只是几千杂兵而已。” 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贝尔曼放松了一些。 但接下来的第二句话让他顿时哭笑不得,这安南军好歹算是精锐啊! “稳住!稳住!金汁罐、油罐不要抛!弓手准备!弓手准备!!” 城墙上的占婆军卒其实比贝尔曼更加的不堪,他们哆哆嗦嗦的很多人甚至差点儿跌倒。 好在一群身着藤甲的军卒们不断的来回呼喝,这才让他们勉强没垮掉。 这些占婆军卒们此时脑子里其实是一片空白的,尤其是看这数千人隆隆杀来。 但他们身边的那些藤甲军卒们却瞪着眼珠子,呼喝着让他们动起来。 “竖盾!!” 猛然间,便听得一声令下! 这下占婆军卒们一个哆嗦,下意识的便举起了大盾。 “嗡嗡嗡……”便听得弓弩声炸响,黑色的羽箭撕裂了空气如同飞蝗一般嗡嗡袭来! 占婆军卒们瑟瑟发抖,按照那些官长们的要求把盾牌竖着或是举起。 不过是数息,无数的弩箭如同雨点一般“咄咄咄……”的击打在了盾牌上! “扑~啊!”不时的,有些许箭羽穿过缝隙刺入到城墙上的人群中。 中箭的占婆军卒惨叫着翻倒,但随即便有其他军卒补位上来。 “下盾~!搭弓!!” 这些占婆军卒们现在已经全都麻木了,他们只是按照命令本能的在行动。 好在这种状态下,他们还是显得比较整齐划一。 “嘎嘎嘎……”的声响下,弓弦被张开。 贝尔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护住在了帅旗下,身边的副将附耳沉声道:“您该下令了。” 被无数的盾牌护住的贝尔曼一个愣神,随即推开盾牌猛然一声大吼。 “放箭!!” 所有张弓搭箭的占婆军卒,突然听到了来自于自己王上的怒吼。 不由得一个激灵,手指顿时一松…… “嗖嗖嗖……”无数的箭簇瞬间激奔而出,密集的箭簇下撕裂空气形成了尖啸。 于是那城墙上空顿时“嗡嗡嗡……”的嘶啸声响成一片,没一会儿便落了下去。 正在城下的那些个安南军卒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他们举起藤牌试图挡住箭雨。 然而这些箭雨实在是太密集了,还是有一大片的安南军卒惨叫着翻倒在地上。 “嗡嗡嗡……”那边的安南军箭手们亦不看示弱,疯狂的攒射还击。 城墙上的占婆军卒们这会儿也忙碌开了,在各级的将校们的指挥下开始架起滚水。 “嘎嘎嘎……”的声响中,攻城器械抵近了城墙! 城上的喝令声猛然被下达:“滚油!!” 便听得“哗啦啦~”的声音炸响,一锅锅的滚油从城头上倒下去。 滚烫的油脂撞击在冲车上,随后飞溅到了四周安南军卒的身上。 无数的安南军卒们发出了渗人而凄厉的嚎叫,嗷嗷的喊着在地上不住翻滚。 “点火!放箭!!” 一声令下,无数的箭簇被点燃! 随后“嗖嗖嗖……”的被抛射下来,顿时城下“轰~!”的烧成了一片火海! 然而安南军显然对此很有经验,直接一包包的沙土被“扑~”的盖上来。 没一会儿这些个火焰,就缓缓的被熄灭了下去。 “咔咔咔……”一支支的云梯被竖起来,但随即劈头盖脸被倾倒下来的便是滚水! 顿时这云梯下“兹拉~”声中,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无数的安南军卒们哀嚎着摔了下去,不少人捂着头脸甚至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了。 然而这一切还没有停歇,接着倒下了的是金汁! 所谓金汁,其实就是各种飞“翔”。 劈头盖脸的就哗啦砸下来了,顿时这城池下臭气熏天。 更惨的是下面的安南军卒不少脚底打滑,噼里啪啦的摔了一地。 “嗖嗖嗖……”双方的弓手你来我往,只是安南弓手们顾及到自己人在攻城。 于是箭都朝着高处射,占婆军卒则是顶着大盾不断的朝着城下射。 便是此时,城上传来“咔咔咔……”的声音。 一枚枚巨大的石头被绞盘转动着,朝着攻城车、冲车“轰隆~”砸了下去。 “轰隆隆~”的一声声巨响中,这些临时搭建的攻城车、冲车等顿时被砸的粉碎。 没有了攻城器械,远远的安南人那边也吹响了撤离的嚎叫。 “嘟~嘟……”城下的安南人似乎一下子没了精气神,甚至连尸骨都没有收敛便向后撤离。 只是短短的不足三刻钟的攻城,安南人丢下了一千多人狼狈的退了下去。 随着安南人的退却,城上的占婆军卒们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安南人也是人嘛,他们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嘛。 便是在此时,远处的安南军阵中有人挂着白旗打马出来。 随后便是有其他军卒,默默的将战死的安南人抬回去。 贝尔曼看着莫名其妙,他身边的副将便解释道:“这是惯例。” 随手给贝尔曼说了一通,安南人要做什么。 简单的说就是清理打扫战场,把战死、受伤的人带回去。 一般来说,这是在军力和实力占据优势的时候做的事情。 主要是保证己方的士气,其实同时也是为接下来的攻城行方便。 毕竟城下如果堆积着尸体,攻城的士卒难免会兔死狐悲。 而这些尸体会发臭、会腐烂,到时候万一疫病传播开可比战死严重多了。 而且清理尸体的士卒也会趁机观察城墙、跺口,并偷偷清理些许路径。 为下一次的攻城做准备。 “他们如此,亦对我等有好处……” 看着贝尔曼疑惑的眼神,这位副将只能是无奈的再解释了一遍。 首先这尸体如果真腐烂后产生疫病了,最先倒霉的可不是他们么?! 贝尔曼虽然是继承了占婆王的位置,可他确实没有什么作战经验。 现在亦是基本靠着身边这位副将,还有大量大明军卒的协助在指挥作战。 等下面的安南人收敛完毕了尸体,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对面篝火缓缓燃起,副将眯着眼睛瞧了一眼。 随后便让贝尔曼准备一下,贝尔曼有些莫名其妙。 “这城便不守了吗?!本王瞧着今日还守的不错啊!” 这副将心里直翻白眼,这特么是守的不错?! 没自己那些弟兄撑着,你们占婆这帮子狗崽子连自己要干啥都不知道。 一个个跟没头苍蝇似的,就知道瞎叫唤。 都演练了好几遍了,还是有人临时掉链子。 好在下面的安南人也是做试探进攻,只是出了几千人来看看咱们准备的如何。 若是他们第一次就直接大举攻城,强攻几波说不准这帮占婆人就得垮了。 “今日只是安南人探查我等防御如何,明日才是真正的作战。” 这位副将只能是叹气道:“大王未见,安南人只是出了五千余军卒么?!” “甚至连冲城车都仅有寥寥数台,剩余大军全部在后方未有进攻……” 贝尔曼被这副将说的脸色涨红,他是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类型的作战。 好在这件事情早有计划,入夜后贝尔曼带着大部分的占婆军卒从城中撤出。 而这员副将则是带着人,缓缓的摸到了安南人的本阵附近。 占婆人是没法发动夜袭的,甚至安南人都没法应付夜袭。 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他们的肉食量都不足。 肉食量不足的结果就是大量的夜盲症,天一黑就抓瞎了。 然而,这名副将所率领的大明水师抽调出来的则完全不一样! 却见他们借着清冷的月光,缓缓的摸了过去。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渐渐熄灭的篝火…… 第六百八十六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伍) 这副将缓缓的抬起头,冰冷的双眸扫过营寨。 随后又望向了月色,此时明月当空。 在他的身后,一群群的牛被戴上了口笼牵着缓缓走进。 这些牛的犄角上都被绑着寒光闪闪的匕首,脚上包裹着棉絮。 它们的耳朵还被用棉花堵了起来,身上还披着遮掩的稻草。 却见这副将对着身边的军卒点了点头,随即这军卒便匆匆下去。 没一会儿,便见得三道灰色的影子一点点的向着营寨挪去。 这员副将一挥手,身边的军卒们开始缓缓的让开了一条通道。 那些牛则是被牵了上来,并开始卸下牛蹄子上包裹着的棉絮。 那三道灰色的身影此时已经摸到了寨墙下,寨墙上的安南军卒依着塔楼在打盹。 这三道灰影迅速的从腰间抽出一个物件儿,开始在寨墙下刨了起来。 夜已至半,寨墙上的安南军卒们不住的打盹。 然而下面的灰色身影却依旧格外的小心,轻轻的将寨墙下的土刨开。 随后从背上卸下来一个硕大的铁皮罐子,牵引着一条细绳开始缓缓的向后退却。 寨墙上的军卒们此时依旧毫无知觉,眼见得这三道灰色的身影已经退到了约三丈开外。 一簇火苗的微光闪起,火折子被吹亮。 “兹~”的一声,一道火光闪过!并飞快的向着那寨墙下蔓延…… 那副将带着人开始散开,这些牛的缰绳亦被松开。 他们最后一次检查了牛耳朵里塞着的棉花团、在牛尾淋上了油脂,并最终松开了笼口。 突然间,远远的寨墙下闪过一丝火光! 这丝火光猛然变大,瞬间在这夜色中炸出一团光亮!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中,那整片的寨墙被炸的轰然坍塌。 残破的木桩、碎屑,还有那寨墙上军卒被轰成粉碎的血肉…… 粘连着地上的尘泥,猛的被抛洒到了半空中! “哞~!哞~!!” 牛群本来身上披着的稻草被掀开,随后它们撒上了油脂的牛尾被“呼啦~”点燃。 尾巴被火焰灼烧传来的疼痛,让牛群陷入了疯狂! 前方爆炸的声响并没有让耳朵里堵着棉花的它们,感到丝毫的恐惧。 反而是爆炸后燃烧起来的火光,似乎给它们指引了道路! “轰隆隆……” 失去了笼口束缚的它们,在灼烧的刺激之下疯狂的向着营寨冲去! “啊~~~”凄厉的惨叫声、悲戚的嚎叫,从那营寨中响起。 炸营了!毫无疑问的是炸营了。 几乎是古代军伍一旦被夜袭,九成以上都会出现炸营的情况。 铠甲穿戴不齐、刀枪不在手里,夜盲症下所有人几乎都不能视物。 且莫说是古代,即便是现代夜袭也成为了很多军队的噩梦。 抗美援朝的战场上,一度吹响的冲锋号成为了对面那支军队挥之不去的梦魇。 而在古代战场上,夜袭的威力被尤其放大。 近两百头冒着火、犄角上绑着刀的牛,疯狂的冲入营寨的结果就是…… “轰隆~”一个个的营帐被掀翻,那些安南军卒们惊恐的发出悲鸣。 然后被那眼珠子赤红,发了狂的牛直接撞开! 一阵阵的轰隆声不断的在安南军的营寨内响起,凄厉的喊叫声、绝望的嚎叫此起彼伏。 “呼啦~”倒下的营帐被牛尾上喷溅的火焰点燃,整个木桩、粗布扎成的营寨顿时一片火海。 发狂的牛冲入到了营寨中引发一片火海,而浑身的灼热则是让它们愈加狂性大发。 “哞~哞~!” 一声声的吼叫中,它们疯狂的冲击撞飞的沿途的无数安南军卒。 犄角上的匕首“兹拉~”的划开了这些军卒的躯体,腥血和腹脏、肠子粘连喷溅。 那些不幸翻倒在地上的安南军卒,则是被自己的同袍、发狂的火牛一并踩踏。 在他们绝望的嚎叫声中,身上不知多少块骨骼“咔嚓~咔嚓~”的断裂。 手脚扭曲成了古怪的形状,粉碎的骨骼刺穿了喷溅着腥血的肌肉露出了白色的骨茬。 “咚咚咚~~”远处的战鼓声响起,随即便是城头上人影憧憧。 顿时这安南营寨中更加慌乱了,无数的军卒嚎叫着四下逃散。 但一些将校们亦算是缓过神来了,开始嘶吼着让那些军卒们聚集起来并分发刀盾。 边上的营寨则是全部被惊醒,无数的军卒开始汇集起来。 各处营寨上飞快的站满了安南军卒,另一部分则是开始支援这处被攻破的营寨。 “撤!” 那副将深深的望了一眼火光冲天的安南营寨。 随即一摆手,带着人便匆匆下去。 很快的,他们一行人便追上了正在顺着小道缓缓撤离的贝尔曼。 只是贝尔曼很是疑惑的看着远处安南军营寨的火光,叹气道:“将军,为何不趁机攻破他们的营寨。” 这位可怜的副将无奈的看着贝尔曼,眼神如同在看二傻科举殿试状元。 “那只是一处营寨,即便是撞破了里面也仅仅是数千军卒。” 这位副将一边走着,一边给贝尔曼解释道。 “此番夜袭,不为杀敌只为争取撤离……” 随着这位副将的解释,贝尔曼才似懂非懂的了解了些许。 边上的营寨飞快的支援了过去,如果傻呵呵的去进攻结果就是被人围殴。 他们这小两万余人,如果被七八万安南军围殴会是啥结果?! 没了城墙的保护、没了守城器械的加持,他们就是一群菜批。 阔且安南军哪怕再烂,好歹也是经常操练的。 所以他们的将校可以很快的止住炸营,若是等他们组织起来反击必然陷入缠斗。 只要被缠住了,哪里还能走?! 于是这位副将最开始的想法,仅仅是骚扰一波吸引注意力。 好让贝尔曼他们从小路撤离。 “咚咚咚~”远处的战鼓还在继续,隐约的火光中可以看到些许身着铠甲的身影在城墙上晃动。 一时间安南这方的军寨都无比紧张,不断的收缩回来准备迎击。 夜盲症的问题下,无论是发动进攻还是防守都是极为困难的。 占婆人这边是撤离,用着绳子拴住腰一个牵着一个、几个一并走。 “快!抓住这些牛!” 安南人的营寨总算是组织起来了人手,开始围捕这些肆虐的火牛。 而狂奔了许久的火牛几乎都已力竭,没一会儿便纷纷轰然倒地。 然而整个营寨中四处喷火,军卒们这才着手开始灭火。 同时将地上惨叫的其他军卒搀扶起来,送到后面军帐中处理一下。 他们可没有大明这样,还能配备随军医者。 即便是大明能够配备医者的军伍,都是少之又少。 所以安南这边其实能配备的,就更低了。 稍微让这些军卒们安心点儿的,是其他的几处营寨支援来的人手。 破损处被飞快的修筑了起来,战鼓声“咚咚咚~”的炸响……虽然鼓声有些凌乱。 占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冲出来,这些安南人无比紧张。 然而直至天亮,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占婆人出现。 只是战鼓一直不间断的在响起,因为天色漆黑大多数军卒也看不见。 于是安南人亦不敢贸然出击,只能是等天亮后再去看。 好在此时距离天亮也不久了,隐隐的可见天边渐渐的鱼肚白。 亦是借着这鱼肚白,安南人看到了城头上憧憧闪动的人影。 这下安南人愈发不敢出动了,只是紧守门户等待天亮。 终于,随着天色渐渐亮起安南人也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不知道何时,那安南长髯主将已经站在了寨墙上。 他死死的盯着城墙,脸色铁青:“马上攻城!快!!” 下面的军卒们不由得愕然,但他们还是飞快的开始执行命令。 “咚咚咚……”急促的战鼓声响起,安南的军卒们打着哈欠疲惫的从营寨中走出来。 没有人想在应付了一夜之后,再对这座城发动进攻。 尤其是还能隐隐看到城墙上不断跑动的铠甲,虽然那些铠甲看着有些僵硬。 “嘟~嘟~~” 沉重的号声响起,安南将昨夜没有被毁掉的攻城器械全都架了起来。 很快的,他们便吼叫着向着那略显残破的城池冲去。 安南的主将在自己的寨墙上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城墙,没一会儿便颓然的道。 “别喊了!让他们迅速拿下城池,占婆人早跑了!” 其余的军卒全傻眼了,他们愣愣的看着对面的城墙。 上面明明就有披着铠甲的身影在晃动,而且战鼓声一直都在响啊! 然而很快的,事实便证明了那位主将的判断没错。 城墙四角都有战鼓,每只战鼓上都挂着一只羊。 羊不停的踢踏在战鼓上,于是战鼓声不断响起。 而那些铠甲,则是穿在了内塞稻草的布偶上。 布偶则是跟木架拴在一起,然后被捆在了一群羊身上。 它们被战鼓惊吓的在城墙上四处乱窜。 于是安南人看到的,就是这城墙上无数的军卒在乱窜。 那些站在了城墙上的安南诸将,涨的面脸通红! 他们……被耍了,而且是被彻彻底底的耍了! “啷呛~!”一声,长刀被抽出!…… 第六百八十七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陆) “咔嚓~!”可怜的羊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便被一刀剁掉了头颅。 出刀的,是那位刚刚踏上了城墙的安南主将。 便见得他怒目圆瞪,双目赤红仰天嘶吼:“卑鄙的大明人!不报此仇黎仁孝誓不为人!!” 这主将,便是安南十万大军的主帅——老将黎仁孝! 边上的其余安南将校们亦是脸色阴沉如水,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简直是被人当傻子一样的耍,把他们炸了一通、放牛冲杀。 前后安南营寨战损了约两千人,然而人家撤走了却还把他们吓的不敢出城寨。 “这些个占婆人里面,必然有大明人在!” 黎仁孝发了一通火,似乎冷静了下来:“老夫太小看他们了!” 那些个将校们也默不作声,这件事情对方算计的太深了。 他们的试探性进攻中,其实也包含了试试看是否有大明的军伍在其中。 但占婆人的表现就像是战场初哥,很多时候手忙脚乱。 如果当时不是天色已晚,且攻城器械损坏。 加之新败之下士气低落,安南人绝对会发动第二波进攻。 占婆人的表现让他们觉着,明日再发动也不迟。 因为占婆人的本事他们早已经试探出来了,所以晚间的时候便伐木做好了攻城器械。 准备着第二天一大早,就把这座小城给打下来。 谁知道这群占婆人里面,居然混进了大明人! 此时,贝尔曼他们已经远遁到了数十里之外。 这期间贝尔曼啧啧赞叹着,想出这个计策的人实在是高明啊! 可怜的大明副将心里苦笑,这也就坑一下你们这帮子没见识的土鳖而已。 这“悬羊击鼓,饿马提铃”,我华夏古已有之。 相传春秋时五霸齐桓公当年回国即位,与其相争之公子纠实力强于他。 为保大统之位,堵齐桓公于岑山。 齐桓公当时便是命士卒捉来十数只羊、饿其数日,再悬于鼓上令其不断挣扎踢鼓。 并饿战马,使其来回奔驰马铃作响。 布下此疑兵之计后,才悄然从小道逃回都城继承大统。 傻乎乎的公子纠还以为自己困住了齐桓公,得意洋洋的保持封锁。 谁知人家早已金蝉脱壳,继承大统后再率军杀来。 公子纠一败涂地,最终身死。 而明确记载用了此计,并成功的也有案例的则是在宋代。 宋罗鹤林作《鹤林玉露》卷三载:“开禧用兵,诸将皆败,唯毕再遇数有功……” “……一夕拔营去,虑虏来相追,乃留旗帜于营,并缚生羊,置其前二足于鼓上,击鼓有声……” “虏不觉其为空营,复相持竟日,及觉欲追,则已远矣。” 这里记载的是南宋名将毕德卿的战例,他就是用“悬羊击鼓,饿马提铃”骗了金兵几日。 若是在大明用这法子,估计稍微有见识的将校就能识破了。 可拿到这西南之地,那别太露破绽骗下来不是问题。 只是……这位副将还是很感叹,那位小公爷之前给他们布置下来的计策完善了不少。 比如饿羊再掏上口笼,然后在它们身上绑上铠甲假人。 四周围则是捆些许青草,这些傻乎乎的羊就会到处乱窜。 看起来与有人在城墙上几乎无异,至少天亮前骗过那些城下的安南人不是问题。 “报!大帅,方才拿住一个细作!” 便是这个时候,有军卒匆匆赶来在黎仁孝的亲兵身边耳语了几句。 黎仁孝皱着眉头转过身去:“哦?!审问出什么来了?!” “此细作自称是占婆王下属,有秘情要面见大帅!” 占婆王?!黎仁孝原本脸上挂着冷笑,但很快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对着自己的亲兵道:“带过来,以礼相待!” 听他这话说的郑重,亲兵亦不敢怠慢。 赶紧拜下躬身退去,没一会儿便见得一名穿着占婆装束、身材矮小皮肤黝黑。 看起来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家伙,被带了过来。 他身上的痕迹显示,刚才他可没少挨打。 “便是你要见本帅?!” 看这人被带来了,黎仁孝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多少笑意。 完全的不动声色,看不出喜怒来。 便见黎仁孝转过身来,望着他:“占婆王让你来见本帅作甚?!莫非是要投降么?!” 这细作扫了一眼左右,低声说了一句。 黎仁孝脸色不变,但却抬手支开了左右。 这才对着他点了点头。 “某乃刘堂!接到了我家王上密信,脱离伪王军伍来与大帅汇合的!” 却见这人抱拳拱手,沉声道:“昨日一战,贝尔曼军中明国副将要求立即撤离……” 听的这刘堂的话,黎仁孝双目一凝怒哼了一声。 果然,这占婆军中有着明国将校的存在。 “伪王手中兵力不足,仅有两万人而已。” 刘堂望着黎仁孝,沉声道:“旧港则是有我王上所聚四万大军,所以昨夜他们商定撤离。” “将兵力集中于旧港,与大帅决战!” 黎仁孝听的这话,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爆竹一般的大笑。 “噗~哈哈哈……” 这伪王贝尔曼还真是蠢的可以,还有那明军的副将。 任他们想破头也不会想到,那前占婆王斋亚麻弗庵竟然已经投靠了安南罢?! “我家王上密信中还言道,安南水师四天后可抵达!” 眼见这刘堂的双眸闪过一丝狠厉:“届时,有我王上开城门、码头而到引大军入内……” 黎仁孝此时却没有丝毫欣喜,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不知道安南水师已经出动了! 毫无疑问,这是安南王黎晖的安排。 然而他对此却丝毫不知情,说明……黎晖实际上并不那么信任他。 “从此处到旧港需要多久?!” 黎仁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低声对着刘堂问道。 刘堂则是抱拳,恭敬的望着黎仁孝:“沿途城镇几乎全数撤离,若是行军够快的话……” “三日内应当可以抵达,就是赶路会累一些。” 顿了顿,刘堂沉声道:“王上早已在沿途准备了些许粮秣,只是数量不大……” 黎仁孝唔了一声,点头道:“辛苦了!” 急切之间还能够想到为他们准备粮秣,这是很大一份心意人情了。 却不知自家王上给这位占婆王许诺了什么好处,让他如此尽心的为安南办事。 “事不宜迟,某觉着我等尽快开拔为好!” 刘堂说着,拱手对黎仁孝道:“尽快抵达,也好多些时日准备!” “来人!传令下去,宰了这些羊犒军!饭后……开拔!” 戚景通捏着手上的消息眉头皱起,身边的张小公爷和汪直则是轻抿茶水。 他手上的消息,是安南水师即将抵达的消息。 如何吞掉这些水师,就成为了他需要思考的问题。 这些水师必须要全部干掉,不能给他们逃回去。 而且最好是俘虏足够多的船只,再抓一些将校为俘。 审讯出阳京的情况,再以他们的身份往安南的阳京。 最好是兵不刃血直接拿下阳京,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破升龙! “您二位的意思,末将明白!” 戚景通琢磨了一番,倒是觉着有那位占婆王的配合不是问题。 “只是得预先安排一番,只要他们入了港必然无法逃窜!” 自从成为了水师的辅帅后,戚景通就不断的在研究跳梆作战。 大明的水师自从永乐朝发展到巅峰之后,便一直停滞不前甚至还倒退不少。 好在这些年将操练抓起来了,负责的又是郭彦和这样有过漕运经验的老将。 戚景通自己也曾驻防海边,负责的就是备倭。 于是跳梆作战他也研究了一番,结合之前海盗们的经验。 再有小公爷的阵法、新式武器,虽然说新式枪械火炮雨水下还是有影响。 不过在戚景通看来,要把那些安南杂鱼全砸海里喂海龙王还不是问题。 “哦?!世显有何良策?!可说来听听。” 汪直对于这位水师辅帅还是很看重的,他也是在边军行走过的人。 哪个将校有真本事、哪个将校浑水摸鱼,他门儿清的很。 戚景通的军卒,汪直一瞅就知道。 这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接触一下还发现了戚景通极为有原则。 几个老亲兵言道,若不是国朝提高了俸禄。 这位可怜的将军靠着荫泽下来的祖产和俸禄,也就勉强能维持一家口粮。 如今总算是涨了些许月银,又升了军职。 不然老戚家这日子,真心难过。 “末将意思,是先以埋线为由引安南水师入港上岸……” 戚景通的计策其实也不复杂,就是让那位占婆王用占领港口的借口先把安南水师的人诳上岸。 只要他们来、上了岸,那还不是等于没了牙的老虎?! 几万大军刀枪抵着脑袋,除非疯了否则只能认怂。 扣住些许将校、军卒,摸清楚海上滞留的安南舰队构成即可。 只需要分掉他们一部分的战船、军卒,剩下的就好办了,直接围住!不服击沉! “此计甚妙!” 汪直听的是两眼放光,直接“桀桀桀……”的笑开了。 “世显啊!只要拿下安南水师,你便顺势挥师北上,直破阳京!” 张小公爷亦是站了起来,望着这位抗倭名将的父亲心下感慨。 难怪他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人家本事从来就不差啊! 只是他没有碰上好时候,没有让他一展身手的机会。 有时候……这运道二字,说不信却又不能不信啊! 第六百八十八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柒) 便是孙武白起李靖这样的名将,若是并非身逢乱世也难得武运昌隆。 戚景通当时也仅是逢上刘贼及青州李琪,两者不过是些许乱匪。 虽然他屡战屡胜多有战功,却未足以铸就威名。 当然,国朝还是看到了他的功绩的。 所以后来他才擢大宁都司掌印,并曾为大明最为核心的神机营为坐营副将。 只是文宦们对他评价不高,多言道其正直清廉、政声颇佳。 然而若仅仅是如此的话,他拿什么破刘、李二贼屡立战功?! 戚景通嘉靖二十三年病逝,而他不仅之前对于其子戚继光言传身教。 更是留下了数百卷用兵、练兵心得,若无这些如何造就其子戚继光后来的威名?! “叮叮当当~~” 黎仁孝很满意的看着安南的军卒们在扎营,那位刘堂果然未有虚言。 这里的路边堆积着一袋袋的稻米,看起来似乎是最近放下来的。 虽然都是糙米,但好在数量足够。 让亲兵们带着人在山林里游荡了一番,打下些许野物这一天也就吃下去了。 刘堂的消息倒是不断的传来,首先就是那位贝尔曼联系上了大明人。 因为现在占婆的总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于是明国水师准备协助他们防御旧港。 这对于黎仁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加紧行军成为了必然。 轻伤军卒已经被黎仁孝指派护送重伤军卒,并携带着烧成骨灰的尸首先行回安南了。 余下的九万余大军,基本都是有一战之力的。 “吃完后,便做干粮!明日全天赶路,日落休息!”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黎仁孝很快的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时不我待!早到总比晚到好,尤其是如今安南的水师不受控制的情况下。 “小臣莽瑞龙,见过上朝天使……” 第二次来见汪直和张小公爷,莽瑞龙显然没有第一次的时候那么紧张。 这段儿被安置的好吃好喝,显然大明没打算宰了他。 所以莽瑞龙也就安心了一些,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不是。 “这位是我大明水师辅帅戚世显!世显啊,这位是东吁使臣莽瑞龙。” 汪直笑吟吟的介绍了一番,戚景通与这莽瑞龙则是赶紧互相见礼。 让他们二人坐下后,汪直才轻声道:“莽瑞龙,过几日你便随着戚辅帅的战船出海。” “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络。” “到时候要做什么,你全听他的便是。” 汪直说着,顿了顿轻声道:“只要配合行事,你之家眷可保无恙!” 莽瑞龙赶紧起身大礼拜下,连声感激。 汪直却摆手将他挥退,命人将他带走后才对着戚景通道。 “此人话语信三分,人则不可用。” 待得莽瑞龙走后,汪直才对着戚景通道:“世显,你且送他到阳京即可。” “沿途若他老实则护他安全,若是有所企图……” 顿了顿,汪直轻声道:“那便斩了罢!” 戚景通哪里能不知道汪直是什么人,从前西厂厂督、如今的军部谍报司掌印。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是从事细作消息谍报的。 他的话不必探究,只需要执行就是了。 “到了阳京,自然会有人来接他。” 说着,汪直轻声道:“之后的事情,你便不必理会了!” “末将领命!”戚景通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了张小公爷。 这位天下风云麒麟儿、国朝玉螭虎虽然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但戚景通却很明白。 无论是安南还是东吁,甚至滇南的一切。 全都是在这位玉螭虎的掌控之中,甚至阁老李东阳的到来都是接手的罢?! 无论是伏羌伯毛锐还是恭顺侯吴鉴,实际上仰仗者唯有这位小公爷而已。 数万大军深入敌境,还得轻兵直上夺取敌方首都。 作为援军的伏羌伯毛锐部被二十余万大军挡在境外,占婆这边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全歼来敌。 可以说,这是极为险峻的一招棋。 “戚将军且放心,安南黎仁孝一定在你抵达阳京前将会受俘。” 戚景通摇了摇头,对着张小公爷便是行了一个军礼。 “末将所担心者,非安南人……而是占婆人。” 汪直听得这话,猛然瞳孔一缩:“世显有所发现?!” “末将不是担心他们做反,而是担心……” 戚景通苦笑着叹气道:“占婆军卒,比之卫所更为糜烂……” “呃……”张小公爷很是无语,这倒是挺没办法的事儿。 毕竟占婆这些军卒除了少部分是原占婆个头人们的私兵外,其余几乎都是流寇、流民。 再说了,占婆哪怕从前军力鼎盛的时候还不是被安南压着打。 这些军卒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戚景通不担心他们起反心。 他担心的是,这帮瘪犊子扛不住啊! “不必担心,咱家不至于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汪直笑眯眯的对着戚景通轻声道:“去罢!好好准备,到时候拿下了升龙……” “或许才是你真正作战的开始!” 安南,省原。 这座安南重镇早已经变成了一座兵城,大军进驻后无数的百姓开始后撤往升龙。 城中的官衙,早已经成了帅府。 黎廷彦就驻扎在这里,而他现在则是在招待着一个人。 桌子上摆着些许山珍,还有难得一见的烈酒。 “崇郡公不必多礼,此番某家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来人举杯淡淡一笑,然后遥敬了一杯饮下。 “崇郡公亲眷已然撤离升龙,后日就会抵达省原与您汇合了。” 黎廷彦点了点头,望着来人一饮而尽:“辛苦!” 来人缓缓的放下了酒杯,声音变得轻柔了起来。 “此番前来,乃是有事需劳烦一番崇郡公……” 黎廷彦似乎毫不意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悔迟兄,你我二人非初次往来了。” “意料之中,且说罢!” 来人便是李福达,却见他哈哈一笑:“崇郡公快人快语,好!老夫亦不客气了!” 便见李福达抬起手臂,缓缓的按在了桌子上。 望着黎廷彦一字一句的道:“李某要的,是升龙的开门!” 他的这话一出口,黎廷彦猛然瞳孔一缩。 但他却没有任何疑问,甚至李福达的话一出口他就点头了。 “好!你可持我令牌、密信,往升龙寻左营副将阮文武。” 李福达先是一皱眉,但随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却见他郑重的站起身,拿起酒壶恭敬的给黎廷彦倒上了酒。 然后端起杯子,躬身沉声道:“崇郡公……当世人杰也!” 黎廷彦听得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惨笑。 端着杯子站起来,和李福达碰了下一言而尽。 当杯子放下的时候,他已经是眼眶略有湿润了。 “老夫事黎朝三代,开国那会儿时局艰难不曾走……” “圣宗时四处征伐未曾走,即便是当今大王削我兵权时亦不曾走……” 黎廷彦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悲凉,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没成想,临了居然一生忠名付诸东流……” 李福达微微一笑,坐在了椅子上望着黎廷彦一字一句的道。 “滚滚大潮,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崇郡公为黎朝三朝卖命,这爵位是挣出来的!而今安南要亡……” 李福达说到这里,缓缓的站了起来开始往外走。 “您即便是心有忠义,也不至于举家殉葬罢!” 黎廷彦没有再说什么,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道了书案处。 抽出一张信笺研了些许墨,匆匆的写上了几句、用上钤印。 吹干后塞入信封加盖火漆,又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一并递给了李福达。 随后整个人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望着横梁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福达见此悠悠的叹了口气,躬身作揖缓缓退去。 “哗啦~哗啦~”浪花拍打在战船上,阮维武站在甲板上看着一艘小船打着灯笼缓缓的靠过来。 远远的用约定的灯火打闪过,才允许他们搭载小船过来攀上战船。 阮维武不必吩咐,下面的军卒很清楚。 只允许对方过来三个人,而且要查验过印信。 一切都没有问题后,上船的三人才被领到了他的舱室。 “且说罢!占婆王让你们来作甚?!” 来人恭敬的拿出了一封密函,双手递交给阮维武没有说话。 拿过这封密函,阮维武借着火光看了起来。 一点点的读下来,阮维武的脸色不由得逐渐阴沉。 贝尔曼在边境上与黎仁义一战,竟然是吓破了胆子。 连夜收缩兵力撤回了旧港,随军的明国将校也认为到时候了。 于是放出信鸽,通知附近的大明水师前来支援。 根据那将校所言,附近的大明水师兵力可不少。 贝尔曼现在要集中兵力,准备在旧港死守。 而且还准备要安排人手,到旧港迎接明国的水师。 这可是极大的计划变动,如果明国的水师赶来前没有歼灭贝尔曼。 后续要打多久,这谁都不知道啊! “明军水师有载火炮、火枪等火器,端的是厉害!且有三千料大船……” 阮维武听得这话手里一抖,差点儿信就跌地板上了。 我……尼玛!安南的水师,哪怕是他的座船也才一千料啊! 敲里吗!这三千料起,就算是撞也能撞垮他们这些小船了。 明军的火器他倒是不甚在意,当年明军攻打安南火器也很厉害。 然而这会儿海上却用处不大,更多的是得靠船撞、跳梆战。 “你便是前来领路的?!” 信上那位占婆王也很着急啊,毕竟现在安南水师都到外海了。 如果他勾结安南的事儿曝光了,那肯定得全家富贵。 即便是贝尔曼不计前嫌,明国也肯定会宰了他全家。 “是!小的乃是来为将军领路的,同时还需遮掩一番……” 来人躬身抱拳,轻声道:“小的船上有商队的旗子,将军挂上便可入港。” 神不知、鬼不觉的先让一部分人进入海港,剩下的舰船则是隐蔽起来。 大明的战船厉害,可他们的战船靠岸就不那么可怕了! 只要他们的船员登岸、战船下了锚索缆绳,安南水师凭借灵活再配合占婆王码头的奇袭。 即便是他们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是饮恨当场! “将军!此事万万不可懈怠,据闻此次来的都是明军精锐。” 来人躬身肃然道:“多历战阵厮杀,又有水师辅帅戚景通率领……” “若是让他们重回船上,逃得数艘都是大麻烦!” 明军水师的主力可没动呢,信上说那位明军将校言语中提到。 明军水师的主力战舰,可是五千料的大船啊! 他这安南水师最大的也才一千料,要是走漏消息明军水师恼羞成怒大举袭来…… 人倒是能躲进港口里,船怎么办?! 把他水师的船给烧了,那他们还能叫水师么?! 一念至此阮维武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 想了半天,才脸色阴沉的道:“上岸一事,本将亲自率人前往!” 来人似乎被吓住了,赶紧躬身道:“将军不可!若是您亲自上岸,安南水师……” “此战若败,安南也就没有水师了!” 阮维武走到了船舱边上“吧嗒~”一声推开了木窗,只见窗外月色莹莹。 月光照耀在海面的波涛上,撒下片片碎银。 “天佑我大越!既然当年明国败于我大越之手,今次……亦不例外!” 阮维武看着窗外的月色,一字一句的道:“本将,将亲手送他们归西!” 是夜,占婆旧港外海上的安南水师分作两队。 主力战舰并没有直接出动,而是绕行到了另一处海湾内静候。 其余的战船全数换上了商队旗,遮掩住了船上军械。 天色刚刚亮起,阮维武便带着船队缓缓向着占婆旧港驶去…… “哒哒哒……”的战马马蹄声响起,探马不断的在四周游戈。 一身风尘的黎仁义终于赶到了旧港城外,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旧港的城墙了。 “难怪伪王全军撤来此地,果然是处易守难攻之所啊!” 黎仁义眯着眼睛望着远远的旧港,旧港毕竟发展多年了。 于是这里的城池虽然不大,却是巨石垒砌的。 高有丈余,延伸至海里。 “扎营!埋锅、造饭!” 第六百八十九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捌) “哗啦~哗啦……” 阮维武看着远远的港口处不断往来的船只,心下赞叹! 这旧港果然比安南的阳京货殖更盛,看到了几艘一样挂着商号旗的巨舰阮维武不由得愕然。 那上面的字他认得,此时的安南虽然有自己的“喃文字”。 可勋贵文宦们都是要认识汉字的,否则的话会被鄙夷成文盲。 这点的话,高丽国亦相似。 他们后来自吹成“世界顶级文字”的棒子文字,其实就相当于注音而已。 所以一直以来,他们的高层贵族都是要学习汉字的。 倒是他们曾经玩过一出彻底废除汉字,然后很快的发现那些注音读不出来啊! 就比如“真-甄”、“轩-萱”、“话-桦”……,如果只有读音没有字的话那怎么读?! 于是曾经废除汉字的棒子,后来灰溜溜的又把汉字的学习增补进了课程里。 而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几乎所有的高丽人定下名字的时候就有汉字书写方式。 比如有位高丽明星,一度曾被华夏媒体方译作“李俊基”。 后来他到华夏活动亲自更正,他的名字汉字写法是“李准基”。 并说明高丽人在确定名字的时候,大多数都会有自己的汉字写法。 “这些商船都是明国货殖会的,您看那艘——” 边上的占婆带路党见状,赶紧解释道:“那是簪缨货殖会的,两千料!” 听得这话,阮维武两眼放光! “能拿下么?!” 说实在话,这真不能怪阮维武。 安南就一小国,没有也支撑不起太大、太强的造船工业。 尽管他们有不少的好木材,可没工匠玩个锤子。 大明完全不一样,从沿海一直到金陵一大摞大大小小的私人造船厂就不说了。 就举三大造船厂:龙江、清江、卫河,这三者为例。 龙江造船厂占地就有八千余亩、工匠数千人,仅《成祖实录》载永乐2年间造海船两千七百余艘。 清河造船厂鼎盛时期则有八十余分厂、占地沿河长达二十余里,常有匠户五千余、年造六百余艘船! 即便是最小的卫河造船厂亦有十八分厂、工匠两千余人,年造海船、漕船七十余艘。 这等规模哪怕是砍半放在安南,估计安南王也得搓着胸口赶紧喊关门。 没辙啊!国力就摆在那里,这银子烧不起啊! 即便是咬牙去烧,他们也寻不着这么多工匠来造船啊。 所以阮维武才看着这些两千料的大海船流口水,便见他搓着牙花拍着来人肩膀道。 “这些明国的海船归老夫了!莫要伤着,回头全填入我安南水师中去!” 于阮维武来说,这不亚于后世的安南国看到了美利坚的小鹰级常规动力航母。 那是羡慕的不要不要滴啊,哪怕不是顶级的核动力航母。 可总比他安南水师,那可怜巴巴的千料战船强罢?! 卧槽尼玛!狗日的明国,连个商船都比老子的座船强!该死的狗大户! 来人赶紧点头抱拳称是,没一会儿他便在甲板上对着对面打出了旗。 然后低声对着阮维武道:“将军,一会儿别露出铠甲。” “您的亲兵可以带刀,但其他人得装作船员不能带刀上岸……” 这点阮维武倒是觉着能理解,他装的是东家、掌柜的。 身边的汉子是护院,带刀自然是正常的。 可船员也带着刀子上岸,这不引人注目才怪。 本来就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如果一支商队都带着刀上岸必然会引起注意。 “且放心!老夫晓得!” 说着,阮维武招手让几个亲兵过来低声用安南话吩咐了几句。 随后便有人乘着小船,将命令传到了其他船上去。 说起来安南人这水师也算是挺……磕碜的。 连阮维武这位主帅的座舰都只有一千料,可想而知其他战船是个啥情况。 八百料、五百料的拢共算下来也才十来艘,余下多是四百料、三百料、二百料的小船。 虽然号称是水师,但说白了也就比曾经的倭寇、海盗那战船强点儿。 这回冒充商船,阮维武本来还觉着带着旗舰来是不是不好。 哪怕来人说没有问题,沿途他还是略有忐忑。 如今看人家明国的商家海船都两千料,他瞬间知道自己真相多了。 他这一千料的船、还有身后那些几百料的,在这里真的不起眼…… “将军且稍待!” 占婆王的人拱手后跳下了小船,很快的到来岸边吩咐了一通。 随即码头上便换上了一批人手,阮维武心里暗自点头。 看来这占婆王还是有点儿能耐的,至少在码头这边掌控的不错。 舢板很快的搭载了起来,换掉安南水师装束的汉子们开始陆续下船。 好在他们本来着装也不太统一,所以换上问题不大。 “一会儿将军与我一并到驿馆住下,小的接到消息黎将军大军已抵旧港……” 阮维武听得这话不由得呼出一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黎仁孝到了,那就说明决战要开始了! 想到这点,阮维武便有些激动。 随后他又不由自主的转过头,望向了那些两千料的大船。 此时他发现,港口上好些水草在漂浮着。 按说如此大港船只往来甚多,怎么会有如此多水草海藻?! 而安南水师的精锐们,则是在占婆人的带领下不断下船。 走出码头没多远,便可以看到很多店铺。 只是现在这些店铺都关着门,只有远远的一处驿馆还开着。 “驿馆里住不下那么多人,其他的弟兄小的都安置在码头货舱去了。” 阮维武点了点头,没说话。 信步跟着这来人很快的踏入到了这驿馆中,掌柜的和几个伙计见他们人多赶紧凑上来。 “大人,你且先坐着!小的让他们准备房间饭食去。” 说着拱手告退,伙计奉上了茶水后也躲在了柜台里。 阮维武不疑有他,一摆手让人坐下侯着。 然而他没有等到饭食房间,却等到了匆匆而来的水师其他将校。 见此,阮维武不由得一皱眉:“都来了,弟兄们怎么办?!回去!” 这些个将校们也有些发懵,对着阮维武拱手道。 “大人,不是您下令让我等前来开会的么?!” 阮维武闻言眉头一皱,刚要开口说本将没下此令。 但猛然间他脸色一变“啷呛~!”一声抽出刀来,然后似乎晚了…… “隆隆隆~”的声音响起,眼见得一张巨大的麻绳网从上到下突然将这驿馆重重罩住! 阮维武猛然抬首大吼一声:“上二楼!” 这些军卒们呼啦啦的便向着楼梯冲去,然而那掌柜的和伙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二楼了。 他们笑吟吟的将一个个的坛子顺着楼梯扔下来,却见这些坛子“乒乓~”的摔个粉碎。 顿时这油脂喷溅到了整个楼梯,那些冲在前面的亲兵“轰隆~”的一下摔成了滚地葫芦。 一张张的渔网兜头飞盖下来,“哗啦~”猛的一下罩住了这些亲兵。 随后被一紧,顺着绳子直接就拉了过去。 棍子“噼里啪啦~”的如雨点般砸下,这票人动作麻溜的如同积年老匪…… “吱呀~噼里啪啦~”油脂很快的随着破碎的坛子,灌满了整个地板。 张小公爷曾经通过电影获得的灵感,在提交给汪直这个老阴货后被发扬光大。 渔网的倒钩上涂抹着麻药,只要刮伤了没一会儿就会浑身发软无力。 所以,哪怕是有几个亲兵仗着反应快、身材矮小躲过了渔网。 但只要被钩伤还是很快的便开始头昏眼花,他们心里都闪过两个字:栽了! “恶贼!小人!杂碎!!” 阮维武怒目圆瞪,也是这会儿他听到了远处码头传来的喊杀声。 猛然间,他想起了那些漂浮的水草海藻。 是啊!活动繁忙的海港上,哪里来的这么多海藻水草?! 这分明有人刻意给布下的…… “哗啦~”一个个的身影从水中缓缓冒出,再通过钉爪一步步的爬上安南人的船。 战船上近乎八成的安南人都下船了,留下的只有值守的极少数人。 所有的船上加起来,都不知道有没有两百人。 仅仅是这点人手,根本就无力反击。 一队队的小船如同饿狼一样猛的围了上来,身着藤甲的军卒飞快的攀上船只。 舢板上更是有着一大队的人马吼叫着杀来,一时间船上的安南人陷入了绝望…… 不过,比他们更绝望的是在仓库里的那三千余安南精锐。 一门门的火炮、一支支的火枪,透过巨大的车阵盾牌指着他们。 整个仓库都被围了起来,而偏偏他们没铠甲、没武器。 城外,黎仁义的大帐匆匆的跑来了一人。 “将军!安南水师已在码头起兵,我家王上正在率军前往支援!请立即发动进攻!” 黎仁孝双目闪过一丝精光,却没有立即搭话。 而是起身飞快的冲上了寨墙,远远的看到远处的码头冒起的烟尘、隐约传来的喊杀声。 这才哈哈一声长笑:“来人!擂鼓!进军!” “破城后,许索半日!哈哈哈哈……” 黎仁孝说这话的时候,眼中余光扫过了那占婆来人。 见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不由得更加得意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拾玖) 占婆人显然已经陷入了内乱,因为城墙上的人竟然慌乱的开始撤下去。 “快!快!马上进攻!快!!” 黎仁孝见状瞪着眼珠子,大声吼叫着。 眼见营寨的大门“嘎嘎嘎……”的打开了,一台台的攻城器械被推出了营寨。 旧港因为多年作为均输之地,于是城外比之前的那小城要开阔很多。 足足两万余大军的展开,在这里竟然不显拥挤。 一早就定下了方略的黎仁孝看着阵型铺开,然后登上城寨随时准备亲自上阵。 九万余大军分作三个批次,第一波如果没有拿下的话。 第二波会再次发动强攻,第一波则是撤到后方修整。 往复冲城,直至最后拿下这座城池。 “隆隆隆……”的军伍踩踏的大地都不断的轰鸣,数万人嘶吼的声音似乎压下了一切。 旧港城前方的拒马很快的撞上了安南大军,那拒马边上的陷马坑、陷阱第一时间起到了作用。 “咔啦啦~”一块块的翻板、钉板刺进了安南军卒的脚底,这些安南军卒顿时发出凄厉的嚎叫。 然而他们的同袍都得大索半日刺激了,红着眼珠子嗷嗷的叫着继续冲城。 对于占婆人的陷阱黎仁孝只是报以冷笑,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于大局而言,全无影响。 果然,那些陷阱不一会儿就被安南军跨过了。 倒是城墙前的壕沟比较麻烦,安南军不得不将云梯铺上去。 好让自己的人手和攻城器械,可以先行前往。 “嗡嗡嗡……” 城墙上的占婆人也开始了反击,一簇簇的箭羽呈抛物线升空。 随即便如雨点一般“噼里啪啦~”的落下,便听得“扑扑扑……”的声音响彻在壕沟上。 安南的军卒们嚎叫着被这铺天盖地的箭雨,直接横扫跌入壕沟内。 壕沟里满是木桩尖刺,一旦跌落进去便立时被扎的肠穿肚烂。 凄厉的哀嚎声在这白日里响彻,竟是让人在煌煌烈日下亦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 “啾啾啾……”一枚枚的羽箭撕裂了空气,将这些安南军卒们钉死在了地上。 下面的安南军卒们赤红着眼珠子,发出了如同野兽一般的嚎叫。 他们疯狂的抬着云梯冲上前去,还有冷静的推着盾车、冲车越过壕沟。 随后向着城墙扑杀过去! “兹拉~~”一锅锅的滚油从城墙上倒下来,随后则是一枚枚的火箭“嗖嗖嗖……”追击而至。 顿时这城墙下“轰~”的燃起了大火,上次小城的火焰规模与这次几乎没法比! 城墙下的安南军卒们发出了渗人的凄厉哀嚎,浑身冒着火的军卒们绝望的四下乱窜。 那些冲车、盾车被疯狂的烈焰吞噬着,同时被带走的还有无数的性命…… “嗵嗵嗵……”一枚枚陶罐被小型抛石机砸到了壕沟处,随即便是点燃的火箭喷薄而下。 壕沟处堆积的安南军卒们惊恐的吼叫着想要撤离,然而后面却被堵住了。 便见得“轰~!”的一下,瞬间火光冲天! 壕沟处的安南军卒顿时浑身喷溅着火焰,哀嚎着扑向后方的人群。 那些假设在壕沟上的云梯被“轰~”的一下,也跟着烧了起来。 原本跌落到了壕沟木桩上的安南军卒,很快的被汹汹燃起的烈焰吞噬。 空气中传来了肉类被烤焦的气息,一股股黑色的浓烟喷薄而起。 像极了那狰狞的恶鬼,盘旋在这城池的上空。 它们狞笑着、猖狂的盘踞着这里,将一条条的性命收割…… “擂鼓!吹号!继续冲!!” 黎仁孝面无表情的下达了命令,第一波强攻约莫损失了数千人。 但在黎仁孝看来还是起到了效果的,占婆人的手段都试探出来了。 “吩咐第三队多备沙土,二队填掉壕沟!继续攻城!” 黎仁孝到底是当年跟随着大越圣宗东征西讨的人物,老家伙很沉得住气。 他清楚攻城就是持久战,希望不可能全寄托在水师取得战果上。 如果水师能够里应外合攻下城池自然更好,如果不成就得靠自己了。 但无论是水师行不行,加大强攻力度都是最好的选择。 水师不成了,他加大力度破城则是能尽快帮到水师。 若是水师那边进展顺利,自己则是能帮水师吸引更多的兵力。 “嗖嗖嗖……”果然,采取了填埋壕沟策略的安南人很快的收到了奇效。 城墙上的占婆人除了用弓箭骚扰他们之外,其他几乎做不了什么。 安南人则是顶着大盾,背着一筐筐的沙土将壕沟填上。 “嗵嗵嗵……啪啪啪……” 一枚枚的油罐再次被抛过来,随后便是例行的火箭“轰~”的将油脂点燃。 但安南人已经知道如何应付了,便见他们用沙土“扑扑扑~”的盖上去。 燃烧起来的火苗很快的就熄灭了,而占婆人的骚扰并没有止住安南人的脚步。 喊杀声中他们很快的将壕沟填出了几条扩路,攻城战再次疯狂的展开。 这一波次的进攻更为猛烈,因为壕沟被填上更多的安南军卒可以杀来! 同时一辆辆的冲车、盾车亦被推到了城墙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云梯、一框框的泥土。 即便是如此,黎仁孝却没有一丝笑意。 他很清楚,现在才是真正较量的开始。 占婆人既然选择了旧港石城作为依仗,必然是有其跟脚的。 如果仅仅是两拨人就攻下来的话,他们又怎么会选择这里?! “啾啾啾……轰!轰!轰!!” 果然,占婆人很快的动用了新的手段。 却见那城上很快的被抛下来大小不一的圆球状物,这些圆球被丢到了安南军卒中便猛然炸开! “震天雷?!不……此物可比震天雷更甚!” 黎仁孝眯着眼睛,很快的判断出这是何物。 震天雷者,宋代已有之。 其样式有:合碗式、罐式、葫芦式、圆球式……等等。 金、元时期都有使用,大明自然也不例外。 《金史·赤盏合喜传》载: “其守城之具有火炮名‘震天雷’者,铁礶盛药,以火点之,砲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 《全元散曲·红绣鞋·失题》则言:“惊得胆丧,諕得魂扬,便是震天雷不恁响。” 其实说白了,就是古代版的原始手榴弹。 点上撚子用投石机或者人手,往敌军的人群里抛。 火药炸开后,壳子爆成碎片可伤敌。 “轰!!”一辆冲车直接被铁罐砸中,爆炸的铁罐将这冲车整个炸散。 那边上躲闪不及的安南军卒被这爆炸轰然掀翻,一根根的木条“呼~”的破空飞旋。 将边上的安南军卒“轰隆~”的砸翻在地,惨叫声顿时响彻在城墙外。 “咔咔咔……轰!” 一块块的钉板被竖起来,从城墙上扔下来。 下面的安南军卒直接被“咔嚓~”砸的筋骨迸裂,血肉模糊…… 一枚枚的铁球“咣啷~”一声,带着铁链从城墙上被抛下。 “轰隆~”的一下将盾车、冲车等生生砸毁,随后城墙上的占婆人“咔咔咔……”的转动绞索。 将那铁球再次升了回去。 “嗖嗖嗖……”安南人不看示弱的不断射出羽箭,然而城墙上大盾、钉板太多。 这些羽箭只是无力的钉在板上、盾上,只有少数流矢伤及后面的占婆人。 “哔~哔~~”竹哨声响起,失去了大部分攻城器械的安南人开始缓缓撤离。 第二波的安南军终于疲惫了、退却了,他们如潮水一般缓缓的退去。 但与此同时,第三波的安南军“咚咚咚~”的敲响了战鼓。 第一波、第二波的安南军卒,开始组织弓弩手对占婆的城墙上进行抛射。 “嗡嗡嗡……”的弓弦声竟是一下子压住了战场上的哀嚎惨叫声,壕沟被填出了好几条道路。 云车、冲车、盾车……等等,这些更大型的攻城器械开始出现。 一面面巨大的盾牌被竖起来,向着旧港城墙缓缓的迫近。 “啾啾啾……”一枚枚的羽箭几乎将城墙上的大盾填满,没有任何一个占婆人敢冒头。 无他,这羽箭实在是太密集了。 双方的作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黎仁孝死死的盯着占婆人的城墙。 低声吼道:“擂鼓!吹号!全军压上!” “咚咚咚~!……”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个安南军伍都动作了起来。 打到现在安南人其实伤亡还没有到让他们崩溃的程度,这些军卒们还能再战。 “阮维武那个蠢货在做甚?!怎的还没有拿下城内?!” 黎仁孝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盯着远远的旧港城墙冷声道。 “把战马准备好!若是还没有拿下……所有人便随我一并上阵!” 身边的亲兵们听得此言,狠狠的点了点头。 随后便匆匆的下去吩咐,顿时这营寨中忙碌开了。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距离此处远远的山脚下一门门漆黑的火炮被推了出来。 同时,一匹匹的战马也缓缓的解开了口笼…… 一位漂亮的少年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身着玄色重铠昂首而立。 他的手里握着一支千里镜,望着安南人的营寨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六百九十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 阮维武被按坐在椅子上,他的身边跪满了下属的将校。 满脸绝望的他看着面前这位面白无须的男子,心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咱家汪直,得天幸受我皇明陛下所命忝为帝国军部谍报司总督司。” 而在他面前的这名男子,赫然便是汪直! 眼见汪直笑眯眯的“啪啪~”鼓了一下掌,他的身后很快的被带上来了一个人。 “阮福?!你……你为何会在此?!你不是出使明国了么?!” 阮维武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尽是惊恐! 但接着汪直的话,直接让他的心从胸口凉到了腚眼儿。 “不仅仅是阮大人,还有安南崇郡公……” 听着汪直那柔声细语,阮维武顿觉是惊天霹雳! 崇郡公如今,乃是安南国二十余万大军的统帅啊! 除去这旧港城外黎仁义的十万大军,唯一有作战能力的军伍了。 可以说,如果连他都投靠了明国…… 这仗……这仗还怎么打?! 似乎还觉着震撼不够,边上的阮福谄媚的对着汪直作揖后。 转过身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递给了阮维武。 “您当年亦在崇郡公手下,他的笔迹钤印您认得出来罢?!” 后者瞳孔一缩,拿过这封信便抽出了里面的信纸。 几乎是愣愣的再三确认,上面钤印的缺口标识完全一致。 阮维武绝望了,他知道这就是他曾经上司崇郡公的手笔。 无他,当年在崇郡公下属这笔迹、钤印他接触太多了。 “不瞒阮将军说,即便是城外的黎仁孝部也要覆灭了。” 汪直平静的望着阮维武,轻声道:“那么,将军想要为自己和家眷们求一条活路么?!” 阮维武还能说什么,连崇郡公都选择了投降他还能说什么?! 崇郡公可是三朝元老、圣宗朝时期的悍将,多次率军开疆扩土的人物啊! 如今连他都选择了投靠明国,那么他们这些后来的小虾米又能如何?! 这个时候,阮福缓缓的靠近了阮维武。 “阮将军,本属同僚老夫便劝你一句……” 靠在了阮维武身边,阮福轻声道:“此处可有不少人,能替你投降呢!” 听着阮福的话,沉默的阮维武用余光扫了一下。 边上那些曾经的下属们都垂头丧气,但亦都竖着耳朵等他的表态。 显然这些将校们,肯给安南殉葬的可没几个。 如果他阮维武不愿意,相信这下面的人抢着干的可不在少数。 “只求大人能救罪臣家眷,罪臣……愿以死相报!” 便见得阮维武“扑通~”一声跪下,脑袋在地上“邦邦邦~”的作响。 想明白了这层的阮维武很清楚,自己可没拿捏的本钱。 阮福作为文臣投靠了,崇郡公手握二十余万大军投靠了。 自己手上这点儿兵力算什么?!这一个水师将军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 “海上残留的那些你且去一封手令,命他们投降罢!” 汪直淡淡一笑,起身向着门外走去:“然后随咱家上城墙,外间的那些军卒……” “能少死便少死几个罢了!我朝陛下仁慈,不喜杀戮……” 唔……主要是人特么都挂逼了,谁给咱大明修路去?! 据九边的崽子们传回来消息,货殖会那帮狗东西才一个月就用死了小两千号苦囚。 这……当真不为人子啊!壮劳力可是那么好抓的?! 咱家跟小公爷在外面打生打死,尔等不能在家里随意往死里使啊! 这回是在安南、东吁抓了一大摞人回去,下回上哪儿抓去啊?! 国朝上下两京十三省,现在又囊括进了草原。 要修的路、修的堡子、修的城池可不少,都叫尔等弄死了谁去修?! “杀!!”此时旧港城墙处,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擂木“轰隆~”的被推下去,顺着云梯将无数的安南军卒砸的惨叫跌落。 一锅锅滚烫的热油“哗啦~”倒下,火箭随即“啾啾啾……”的将大火点燃。 甚至那些安南军卒带着的沙土都来不及倾倒,便被火海直接吞噬了下去。 “嗵嗵嗵……”一枚枚的震天雷被抛射下去,落在了弓手们的头顶。 便听得“轰!轰!轰!!”的爆炸声传来,在半空中爆炸的震天雷真正的释放了自己的威力。 爆炸中巨大的气浪,还有那一枚枚飞旋的弹片“噼里啪啦~”的将弓手扫翻在地上。 这些爆炸的破片比后世的弹片更大,于是一旦被击中造成的杀伤比后世的更大! 十余枚震天雷在头顶爆炸所造成的效果,就是爆炸的破片几乎覆盖了泰半的弓手。 “呼呼呼~”的破片飞旋着,撕裂的空气也撕裂了弓手。 巨大的破片径直将弓手的躯体就这么蛮不讲理的直接砸穿,暴戾的力量凶狠的撕裂了肌肉。 再砸碎了骨骼,最后“啪嚓~”一下喷溅成了漫天的腥血。 “啊~~”凄厉的嚎叫声响彻在弓手人群中,整个大地被染成了一片猩红。 城墙上的占婆弓手们趁机站起来,对着下面的安南军卒便是“嗡嗡嗡……”的拉动了弓弦。 无数的羽箭如同雨点一般飞溅下来,所有暴露在城墙下的军卒们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扑扑扑……”就是这一个瞬间,成片的安南军卒如同麦子一样被割倒。 安南军卒们动摇了,他们犹豫了。 这样高强度的厮杀已经让他们心生恐惧,他们到底是人。 出现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因为即便是现代军队出现30%的伤亡亦会出现动摇甚至崩溃。 为何军队作战中,都是一触不破则走?! 原因就在于,如果没有一次性拿下而伤亡却不断出现的话军伍自己就会崩溃。 不如撤下去重整,让第二波发动进攻。 亦或是撤下去修整之后,再鼓舞士气、调整策略发动进攻。 这方面,美利坚有做过统计。 在《前线空中打击效果评估:连级部队伤亡率,被压制与作战效能之间的关系》中,他们有做过图表。 其中当队伍的伤亡率达到30%的时候,剩余的70%会几近崩溃状态。 或是没有配合的乱打一气,亦或是消极战斗躲避甚至溃逃。 而《西方的战争艺术》记载的拿破仑时期排枪对战中,胜利者法军伤亡约10%。 失败者奥地利伤亡大约在17%,排枪时代相较来说军队更加职业化、训练协调性更高。 即便是如此,当超过了10%的伤亡后阵线都会显得岌岌可危。 其实不仅是在西方,在东方的我们更早的发现了战损率的影响。 《孙子兵法·谋攻篇》就提到: “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孙子亦认为,如果攻城方损失了三分之一都没有拿下城池。 这便是“攻之灾”的降临,而这个提法则暗合了美军的统计。 在美军的统计中,42场他们处于攻击方的战役中战损20%还能获胜的仅9场。 可伤亡率达到30%还能取胜的,仅仅是2场。 伤亡率达到了50%还能取胜的……连一场都没有。 作为守方的情况下,45场战役中20%伤亡率还能取得胜利的略高。有十五场。 30%的达到了6场,但到了50%的伤亡率依旧一样——连一场都没有。 安南军此时的战损已经破了万人,这其中包括了小部分阵亡和大部分的受伤。 毕竟他们中只有少数的将校及他们的亲兵,才能算是职业军人。 更多的是农兵,平日里的主要工作是耕作。 每十日能操练一次,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这样的情况下,指望他们有死战之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大量的袍泽翻倒在城墙下,无数的腥血、被炸开的残肢碎肉四处飞溅。 那些同袍被烈焰吞噬后飘散在空气中油脂的腻味儿,都让他们几近崩溃! 他们说的好听就叫“农兵”,其实说白了就是偶尔锻炼一下的农民。 耕地才是他们最擅长的,让打个顺风仗还勉强。 打这种恶仗,当前面能打的将校亲兵们损失泰半后他们就要崩溃了。 “压上去!!” 终于,在远远的城寨处黎仁孝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说完他便转身要下寨墙,下面已经有一千余骑、最后的近两万精锐准备突袭了。 便是这个时候,他似乎感觉到了一束目光戏谑的看了过来。 同时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烫,他停住了脚步缓缓的转头望去。 却见得远远的一丛树林子里,一门门黑色的怪异火炮被推了出来。 随着火炮一同出来的,还有两侧“隆隆隆……”踏出的骑兵。 明军!这是大明的军队!他们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他们是怎么到这里的?! 黎仁孝心中顿时一股寒意涌上,直觉告诉他现在必须要马上离开! 离开这里、甚至离开占婆,越远越好! “敌袭!!” 凄厉的吼叫声在硬盘中响起,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晚了…… “嗵嗵嗵……” 猛然间爆炸声响彻在旧港城外的上空,数十门火炮同时轰鸣甚至将战场上一切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那些在旧港城墙下厮杀的安南军卒们,愣愣的看着远处喷薄的硝烟。 “啾~啾~啾~~” 锥形的炮弹在火药瞬间点燃之下,承受了巨大的能量顺着膛线飞旋出来。 它们旋转着撕裂了空气,它们的身躯在撕裂空气中被灼烧的通红! “轰!轰!轰!!” 炮弹终于落下了,它们的落下造成的是面对着他们的城寨寨墙如同腐朽的旧纸张一般瞬间粉碎! “轰隆~”的撕裂声炸响,被炸的支离破碎的寨墙木桩碎屑漫天飞舞。 黎仁孝惊恐万状的望着这被瞬间撕碎的寨墙,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怪声。 这……这是明军的火炮?!明军的火炮何时有如此之大的威力了?! “聿聿聿~~” 安南人的战马原本就被火炮的巨大轰鸣声给吓到了,当炮弹在它们身边爆炸后直接造成了惊马! 这些动物的直觉比人更精准,这一刻它们分明是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求生的本能让它们不由自主的发狂将主人从身上甩下来,然后疯狂的撞击寨墙要冲出去! “嗵嗵嗵……” 然而无论他如何想,对面的火炮却没有停歇。 “啾啾啾……轰!轰!轰!!” 炮弹此时已经犁进了城寨中,爆炸将一个个的营帐掀翻。 “轰隆~”的爆炸声掀起了一阵阵的气浪,飞旋的破片带着尖啸声将安南的军卒撕裂。 一时间整个安南营寨中的军卒们心头升起了一股绝望,这不是对等的力量啊! 这完完全全的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轰!轰!轰!!”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第三轮的炮弹已经如雨点一般泼洒下来。 安南军的士卒们已经跟战马一样癫狂了,他们现在只想逃出去! 逃离这座军寨、逃离占婆,他们只想活下来。 然而炮弹之下乱窜的他们在狭窄的军寨中,只能是引发更大的伤亡。 “啾啾啾……轰!轰!轰!!” 无数残破的尸块粘连着肌肉,和腥血一并飞溅着。 营寨中的安南军卒已经疯了,连敌人都没有见着他们便已经被人碾压式的宰杀。 这种他们从未听闻过、从未接触过的武器,让他们彻彻底底的丧掉了胆气。 毕竟这个年月里,都是还讲究神鬼之说的。 这些个安南军卒们在爆炸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传说中的天罚! 明军从前可是被叫做“天军”的啊,莫非他们真是得到了天眷、有了神器么?! 若不是神器,怎么能够如此厉害?!怎么能够从数百步外直接将自己坚固的营寨炸个粉碎! “轰!轰!轰!!” 爆炸声似乎没有尽头一般,在营寨中不断炸响。 安南的军卒们彻彻底底的疯了,他们狂吼着、嚎叫着、癫狂的奔跑着。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自己在跑什么、在吼什么。 黎仁孝所在的寨墙并没有被轰塌掉,但双目无神的他愣愣的看着由远而近的烟尘浑身不住的颤抖。 这位后黎朝的老将艰难的拧过头来,看着下面军心崩溃的安南军卒…… 他的心里只闪过了两个:完了。 第六百九十一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壹) “隆隆隆……”马蹄的轰鸣声中,这战马如同滚滚洪潮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轰然杀至! 玄色的铠甲、狰狞的面甲,雪亮的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嗡嗡嗡……” 弓弦声炸响,但却不是黎仁孝这边的安南军。 而是对面的那些个明军! “啾啾啾……”无数的羽箭如同雨点一般“啪啪啪……”的,穿透了那些安南军卒的躯体。 便听得“扑扑扑……”的闷声响起,那些癫狂飞奔的安南军卒凄厉的嚎叫着翻倒。 黎仁义感觉自己的喉头正在发干、眼睛在发涩,他的嘴里呢喃着两个字。 “骑射!” 是的,这是曾经鞑靼最为拿手的战斗技艺——骑射! 这些明军怎么会?!他们不是鞑靼人的死敌么?! “轰隆~”战马终于撞进了安南军卒的人群中。 这本就混乱的人群,顿时无数的军卒被直接撞的飞了起来。 “嗡~”一马当先的乃是一名黑甲矫健的身影,他掌中的长枪有若灵蛇旋舞。 不断的将一个个面前、身侧的安南军卒挑的飞起,疑惑是割破他们的喉管。 跟在他身侧的数十骑紧紧的贴着,不断的将他身边的安南军卒拨开。 战马的马蹄下那些倒地的安南军卒发出了绝望的嚎叫,随后被马蹄“咔嚓~咔嚓~”的踩踏成了肉泥。 一团团的碎肉在马蹄下粘连着腥血、破碎的骨渣,飞溅在这大地上。 一道金甲身影从战马群中越众而出,向着安南军的帅旗处便扑杀过去。 “吼~!”黎仁孝的亲兵们嚎叫着,想要拼死阻止这道身影。 然而他们在这道金甲身影面前,就犹如纸糊的一般还未靠近便银光一闪! “啪啪啪……”的被抽的倒飞了出去,枪尖划开了他们的铠甲切开了血肉。 腥血飞溅中,这几个亲兵惨然翻倒在地上。 “呼~咔嚓!” 猛然间,这金甲骑士掌中银枪狠狠的扎在了旗杆上。 瞬间旗杆上的绳索断裂,那巨大的帅旗“呼啦啦~”的跌落下来…… 安南的军卒们颤抖着、绝望的要举起刀盾,然而一个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跪地投降者不杀!” 尽管这安南话说的很不标准,但并不妨碍他们听懂了这句话。 “隆隆隆……”那金甲战将的身后,乃是一群群的黑甲骑兵。 他们此时已然杀至,面甲下犹可见他们那猩红的双眸。 “跪地投降不杀!!” 旧港城墙下的损失惨重,炮击下的无力和绝望。 还有这被骑兵冲击下的震撼,这句话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亦是此时,他们听到了营寨另一方传来“隆隆隆……”的声音。 很快的营寨的寨墙“轰隆~!”的被轰了个粉碎,破碎的寨墙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竖起了阵势。 那是一块块巨大的板子,下面带着车轮的古怪阵势。 但阵势上面露出黑洞洞的炮口,还有那看起来狰狞的枪口…… 一瞅便知道,这是一个巨大的杀阵! “跪地投降者不杀!!” 所有的安南军卒们全都愣住了,他们互相看了看顿时不知所措。 亦是此时,营寨寨门向着旧港城墙的那一面“轰隆~”声垮塌下来。 便见得一个车阵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在了外面,一门门黝黑的炮口对着他们。 刚才冲锋而过的战马已经在远远的地方勒住了,显然正在准备掉头回来再冲锋。 “跪地投降者不杀!!” 一时间,所有安南军卒的目光都望向了黎仁孝。 他们很清楚如果自己率先投降,但黎仁孝却没有投降又有人杀出去的话…… 那在安南国,他们的家眷会遭遇什么。 没有人敢率先投降,但他们确实无心再战。 “将士们!老夫乃安南伪王特使、大越朝上大夫阮福!” 便是这个时候,旧港的城墙上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的话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黎仁孝远远的尽管看不清这个人的相貌。 但这声音他却很熟悉,毕竟同殿为臣啊! “伪王不过是让诸位送死而已!他早已将割地求饶的诏书交予老夫,让老夫与上朝明国乞降了!” 此言一出,顿时这城下的军卒们“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随后便是“嗡嗡嗡……”的议论声响起,那些个将校军卒们一时间士气跌落泰半。 原本还想着是否要咬牙打下去,好歹自己战死了家里有抚恤的这会儿也犹豫了。 “城下的弟兄们,某乃大越水师将军阮维武……”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城墙上有站上了一大群人。 水师将军?!在他身边的那些看着鼻青脸肿的,有些被认出来是水师的将校。 “大越水师五千弟兄,已看破伪王面目如今弃暗投明……” 寨墙那头的黎仁孝瞬间脸色惨白,手上的刀“咣当~”一声直接跌在了地上。 这一声似乎惊醒了其他的安南军卒,随即便听得“咣当~咣当~”的声音响起。 下面的安南军卒们,已经开始丢弃手上的刀枪了。 没有人想死,或者说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的赴死。 而相较起营寨这边来,城墙那边早已经有无数安南军卒将手里的刀枪“咣当~”丢下。 有几个窜身想跑,也就是他们刚刚迈步“嗖嗖~”几声弓弦响起。 那想借机逃跑的军卒随即被钉死在了地上,而城墙上也传来了阮维武的声音。 “只要跪地投降,上朝大军不伤人!!” 这话一喊出来,那些原本惊恐的想要逃离的也停住了脚步。 城门“吱呀呀~”的打开了,全副武装的占婆人“咔咔咔~”的迈着步伐组成军阵。 散出来的人则是拿着绳索,开始捆人。 那些原本犹豫着的安南人见状,赶紧丢下了刀子抱头蹲着。 人家不杀人,那还跑什么?! “砰砰砰……”远远的营寨处,传来了火枪的声音。 这些个安南俘虏们心惊胆心,但随即传来的声音又让他们平静了些。 “跪地投降者活,意图逃窜者死!” 没有人再试图逃窜了,尤其是一排排的巨盾“咔咔咔……”的向着他们逼近。 这些安南的军卒们,开始缓缓的跪倒在了地上。 他们这里多数都是农兵,本来见到上官、见到老爷也都要跪的。 这个时候为了活命跪下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尤其是他们悄悄用余光看到,从军阵中走出来的军卒只是捆人没杀人后。 这些个军卒们便把脑袋埋的更深了。 少数的几个将校和他们的亲兵,就这么突兀的站在了人群中。 他们愣愣的看着跪倒了一地的安南军卒,最终颓然的“咣当~”一声扔下了手里的刀剑。 被捆绑着的俘虏们开始被送到了一边,但很奇怪的却没有人搭理寨墙上的黎仁孝。 地上的刀剑、铠甲也开始被收走,俘虏则是凄凄惶惶的被拉到了一边。 “黎朝将校、家中有资财可赎身者,且站出来!” 这话说的那些俘虏们顿时眼睛一亮,这意思是可以让家里把自己赎回去?! 顿时好些个将校们赶紧就站了出来,还有些许自认为家里有些许财资的也站了出来。 “走走走……随某做个登记,家中住址、有多少地、银子……” 剩下的军卒们则是绝望的看着这些人被领走,这里的多是农兵啊! 他们家里哪儿有钱来赎身?! 然而这一切他们也都习惯了,老爷们必然是比他们身高一等的。 这队伍中其实还有些原本打算观望一下,但看着好几个侯伯老爷居然都能解开绳索了。 还能带着亲兵一起走,顿时憋不住了。 “还有某!某家中乃升龙大户!有财资可为某赎身!” 城墙下,大量的安南俘虏们失魂落魄的被集中在一起。 他们中那些个将校勋贵们,连带着他们的亲兵也都被挑了出去。 “哒哒哒……”此时,那名金甲战将骑着战马缓缓的来到了寨墙前。 在他身边则是跟着先前那位带头突入了营寨的黑甲骑士,黎仁孝面无表情的抬眼望去。 然而他接着听到的声音,却让他直接傻掉了。 “公子!说了多少回了,您不许冲太前面!” 这竟然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其声若黄鹂般清脆。 而摘下了头盔面甲后,黎仁孝看到的那凶猛的铠甲之下竟然是女子。 这女子年方二八的模样,生着一张端着俏丽的鹅蛋脸。 脸上的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中,如今满是怒气。 便是这个时候,那金甲骑将的声音也传来了。 “好啦~好啦~!妙安姐姐莫生气,下回一定听你呢!” 这声音却是个少年的声音,轻柔间带着宠溺。 那女子跨身下马,随即嘟着嘴轻声埋怨道:“让你上阵,回去老公爷还不知道如何说婢子呢!” 说着,她牵着马走到了少年身边。 那少年亦下马,这女子便将自己的头盔挂回了马鞍。 双手恭敬的为这少年摘去了头盔,而此时因为这女子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这里。 “吧嗒~”链扣解开,这少年的头盔卸了下来。 当第一眼看到了这少年的脸,黎仁孝直接就楞住了。 便是此刻心如死灰、思绪纷飞,但这一刻他真的愣住了。 “吧嗒~吧嗒~”少年踏着残破的梯子,缓缓的走上了寨墙。 下面的安南军卒们终于可以看清了这个少年的相貌,他们和自己的主帅一样——愣住了。 一群战俘居然傻呵呵的望着这少年,突然使得这处沙场出现了诡异的平静。 “黎将军,久仰了!” 少年的声音依旧轻柔,黎仁孝这才回过神来。 随即便露出了一丝惨笑,下面的军卒们则是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不少的俘虏不由自主的把头放低,甚至还有些低声呢喃着神佛的名号。 还有战俘低着头对着身边的同袍叹气,难怪输了!与这仙童佛子去打哪里能不输?! 黎仁孝已经猜到了这个少年是谁了,因为这个标志太明显了。 即便是从来不曾见过这少年相貌的人,只需要听过他的传闻、再看到他的相貌。 基本都可以肯定这就是他,即便是在一群人中你依旧能够一眼看到他。 “上国麒麟儿,天朝玉螭虎!却不知老夫这败军之将,可否请您放过这些无辜将士……” 站在了寨墙上,黎仁孝缓缓的对着这位少年拜了下去。 这少年缓步走来,却一点儿也不慢。 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他的身前将他扶起。 “老将军请起,我煌煌大明自有天朝气度!岂是那嗜杀蛮夷耶?!” 少年那张莹莹泛光的鹅蛋面儿上,一双丹凤桃花引得人不由自主的觉着他所言甚诚。 被他所搀扶起来的黎仁孝望着这少年的面庞,心下不由得苦笑。 若这少年豁出去行骗,恐怕就他这身皮囊不少人亦愿意受他所迷,晕头转向在所不惜罢?! 而刚才那小小的言语交锋,也足以说明这少年不仅仅是空有一副好皮囊而已。 指挥战阵、冲寨斩旗,再喝令投降一气呵成。 如今更是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不仅没有丝毫胜者之骄更无丝毫大国傲气。 “既是上朝,为何要灭我安南?!” 黎仁孝缓缓的起身,却盯着张小公爷身体微微发颤。 却见他死死的盯着小公爷,近乎是吼的说出这句话。 下面的安南军卒中有识得官话的,也都竖起了耳朵。 他这句话一出口,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轻柔不再缓缓眯起。 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冷硬:“安南?!此地是安南?!” “此地乃是占婆旧港!乃我大明属国占婆!!” 黎仁孝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滞,他很想说此地早被安南所占。 然而这话他却说不出口,因为哪怕是旧港也是安南许给了占婆王的属地。 “你黎朝无耻!屠戮占婆,杀掠百姓、血债累累!我煌煌大明,为属国主持公义有何不可?!” 张小公爷声音冰冷,盯着黎仁孝一字一句的道。 “某还未曾说,你那黎朝得位可正?!伪王黎立篡位夺权、不敬上国、阴险狡诈、卑劣无耻……” “尔等从贼,竟敢于我言大义?!” 第六百九十二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贰) 一番话叫黎仁孝直接哑口无言,黎朝的确是得位不正啊! 虽然说陈朝当年得位也值得权商,可人家好歹是李朝的皇帝李惠宗传位给女儿惠宗李佛金。 然后陈家陈日煚娶李佛金,这才有了陈朝的。 安南史的话说起来那真是一笔烂帐,包括吞了陈朝的胡朝。 胡朝的胡季犛当年受陈艺宗信任,曾发誓说“臣不能尽忠戮力辅官家,传之后裔,天其厌之”。 又说“纵糜身碎骨,未能报答万一,敢有异图!”,然后…… 这啥话都说的好好的娃,等陈艺宗死后就篡位了。 篡位后还牛批轰轰的前攻大明、后打占婆,内杀前朝亲王臣属。 总之这是前后左右内外,全都给得罪了。 更伏兵虏走逃亡到大明的陈艺宗之孙陈天平,当时成祖派兵护送他归国复位。 结果这胡朝的王二话不说,直接伏兵抓回来当众砍了。 成祖这就受不了了,直接派兵把安南灭了。 那一次领兵的大明诸将中,便有张家的老祖张辅。 黎朝家的黎立当年趁大明虚弱得位,但大明一直都不承认他的。 要求必须是陈朝的子嗣,方可以继位。 双方一直胶着了许久,黎立最终通过使臣走通了大明些许文臣的关系。 最终才艰难的取得了王位的承认,但给他的终究只是“指挥使”。 现在的后黎朝黎晖之前一直争取的,就是大明“王族”的承认。 可惜大明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反正就是不承认黎朝是安南王。 攻伐占婆也是黎朝的黑历史,这一项项张小公爷提出来在场的全都哑口无言。 他们能说啥?!张小公爷所言都是事实啊。 “将军既胜,说甚都是对的!老夫……败军之将,夫复何言?!” 黎仁孝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想到了黎朝曾经的辉煌。 那时节他与郑公路等人打下占婆、打下沧澜,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天要亡我大越!老夫……又如何能逆天而行耶?!” 这个时候,姬武将们摘下了头盔从缓缓撤下的战车上拿来了桌椅碳炉。 在黎仁孝目瞪口呆中,哗啦啦三两下的就在这寨墙上摆开了阵仗。 “且坐罢!” 见张小公爷如此吩咐,黎仁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 临近午时开战,前后厮杀了好几个时辰。 再到如今开始收拾战场,已然是残阳西下。 似火残阳映照着漫天的猩红,仿佛是因着大地上这无尽的厮杀而生出悲戚。 残阳映红之下,俘虏们垂着头褪去了甲胄亦步亦随跟着队伍进城。 各式的兵器丢了一堆,大地上无数的尸首被抬上了板车运走。 乌鸦在天空盘旋,发出“嘎~嘎~”的欢叫。 服部家姐姐轻柔的用莲底祥云绕寒岁三友金丝飞鹤鎏金壶,过洗茶。 然后倒入了百面千福水晶琉璃盏内,这才躬身站起来。 “请茶!”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摆手对着黎仁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黎仁孝安静的坐了会儿,还是端起了茶盏。 其实此时他心下感慨的是,这位张小公爷的豪遮……简直就是无度了! 这尼玛是战场啊! 然而看看人家这气定神闲,摆出来的家伙什黎仁孝莫说自己没有。 便是在安南圣宗、现任黎朝王展示宝贝的时候,都不曾见到过。 “我皇明陛下仁慈,不曾想过要屠灭安南。” 张小公爷放下了茶盏,淡淡的道:“然……黎朝闹的太过分了!” “侵占婆、私立占婆王,妄自称帝!甚至勾结东吁、滇南诸部欲行不臣……” “如此种种,分明未将我皇明视为宗国!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黎仁孝这回照例亦是无言以对,他本来就不是文臣不擅应对。 加上张小公爷所说的这些,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事实。 在黎朝内,可是自称“皇帝”的。 连那位“圣宗”的谥号,都是“圣宗淳皇帝”。 从前是黎朝觉着大明没法跟他们计较,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但他们从未想过,如果大明要跟他们计较的时候…… “黎老将军亦算是进过学的,不知可曾听过唐时‘高句丽’?!” 黎仁孝楞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何这位小公爷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略有耳闻,还请赐教。”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讲起了曾经高句丽的故旧。 隋末唐初的高句丽,自持国大欲夺初生大隋疆土丁口。 数次交涉后隋殇帝开启了对高句丽的征伐,第一次指挥失当、国内乱起不得不退兵。 后来两次出征,亦都因隋朝烽烟四起而不得不退兵。 于是高句丽就得瑟了,不仅不归还所掠隋朝之民。 还杀隋朝降卒筑了京观耀武扬威,而这造成的后果就是唐太宗咬牙切齿的必灭高句丽。 此后贞观十八年出兵,以两千余伤亡克高句丽十余城。 破高句丽主力十五万大军,阵斩高句丽四万余、伤三万、俘七万余,并马匹、甲胄兵刃无算。 虽然后因受阻而退兵,实际上高句丽已元气大伤。 贞观二十一年再战高句丽,历百战、破十余城、阵斩高句丽两万余。 至高宗时亦不曾放弃打击,前后数次又斩数千首级。 最终,在总章元年平阳郡公薛仁贵公彻底屠灭高句丽。 高句丽或许很后悔当年不该如此充大头,然而事情做下就是做下了。 哪怕是麟德二年高句丽太子福男来唐侍祠,也没有能改变大唐屠灭高句丽的决心。 这一切当他们掳走了隋朝丁口不还、斩杀战俘筑京观时,便注定了。 “其时,高句丽精锐二十余万、战马十万余!不知……今日安南可能比否?!” 黎仁孝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小公爷不是说,上朝无灭我大越之心么?!” “灭国不至于了,但‘大越’此称当废!” 张小公爷缓缓的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而黎朝……亦当废!” “复名则为安南国罢!寻回陈朝子嗣继位便是。” 张小公爷的话,让黎仁孝不由得脸色稍缓。 黎朝是完了,但好歹安南依旧是以国而存之。 “安南今后谁人为官,我皇明不予干涉。” 张小公爷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轻声道:“只是,不得再有军伍了。” 黎仁孝听到这里,疑惑的望着小公爷。 你不管官员任命的话,我暗地里练兵你如何得知?! “我皇明会在占婆、安南驻水师、军伍,负责两国之安危。” 这话一出,顿时黎仁孝心头一颤! 但很快的他也明白,为何方才小公爷要提起高句丽了。 国存休兵戈,或者……直接国将不存?! “螭虎将军与老夫说这些,又是何意?!” 夕阳缓缓沉了下去,残阳似血。 如血残阳映照在这位玉螭虎的漂亮面儿上,那种荧光奕奕几乎让人不敢相信他是位将军。 抑或可以这么说,这残阳下的张小公爷看起来如同身披血霞之天将神兵。 总而言之,便是这位小公爷无论如何看都不似这凡俗人物。 “安南不能一家独大,不能任由几个人说了算。” 张小公爷缓缓的起身,淡淡的道:“我皇明疆域甚大、百姓众多,管起来已是极耗心力了。” “实在没有太多的余力,支撑安南日常事务。” “然,若是放纵安南则难免刀兵再起……” 黎仁孝脸色古怪,看起来这位张小公爷似乎真的不打算插手到安南来。 他要做的只是保证安南不会再成为大明的威胁,为此一定要卸除安南的兵戈。 虽然这个要求让黎仁孝感觉很难接受,不过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大明不可能再放任安南,包括占婆拥有自己的军伍了。 大明要的是边境的安全、可控,为此他们可以容忍占婆的复国、安南的存在。 但不得不说,不以情感论这的确是最好的方式。 黎仁孝也清楚,黎朝圣宗时期看似黎朝看似强盛实则危机四伏。 多次大量的用兵,几乎耗空了黎朝的国力。 圣宗后期和如今黎晖休养生息,就是为了养回当年损失的国力。 即便是平日里养着军卒,也是一件耗费极大的事情。 要操练、要甲胄、要兵刃……等等,安南实际上圣宗朝之后便在削减兵戈。 原因很简单:养不起那么多人啊! 占婆更不用说了,他们养兵其实就是为了防备安南。 兵卒基础他们比安南差多了,若不是大明他们被灭十回了。 “走罢!入城了。” 张小公爷缓缓的走下了寨墙,姬武将们亦都戴好了头盔围了上来将他护住。 黎仁孝望着沉下的残阳,满腹心事终究化作了一声长叹…… “快!登船!!” 戚景通催促着水师下属的将校们带着人飞快的登船,包括了水师自己的船、安南水师的船。 那些“商船”被“咔咔咔~”的掀开了板子,一门门狰狞的火炮顺着舢板被送上了战船。 阮维武和几个被他点名的将校,一并被送上了战船。 望着那狰狞的火炮,阮维武面若死灰。 现在的他是彻底的死心了,大明水师装备着这种神器…… 哪里是安南水师能够抵挡的?! 人家远远的直接一顿炮火,就把安南水师全轰海里喂海龙王了罢?! 这尼玛还打个屁的打! 第六百九十三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叁) &nbsp&nbsp&nbsp&nbsp占婆旧港附近的一片海湾,安南水师副将武安全焦急的等待着信号。 &nbsp&nbsp&nbsp&nbsp按照约定水师将军阮维武应该要发出信号,让他们前往旧港支援了。 &nbsp&nbsp&nbsp&nbsp然而到现在联络人都没有来,这如何不让武安全着急?! &nbsp&nbsp&nbsp&nbsp终于,远远的他看到了一艘艘的大船缓缓的驶来。 &nbsp&nbsp&nbsp&nbsp然而看着这些大船武安全却面露惊恐,安南水师根本就没有这么大的船! &nbsp&nbsp&nbsp&nbsp这些船看着有两千料的、两千五百料的,甚至三千料的! &nbsp&nbsp&nbsp&nbsp如果不是安南水师的船,那么这片大海上能出现这么大的战船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nbsp&nbsp&nbsp&nbsp大明水师! &nbsp&nbsp&nbsp&nbsp作为水师的副将武安全也不是全无根底的,他曾经从老人们的口里了解过当年的大明宝船。 &nbsp&nbsp&nbsp&nbsp那些老人们与他提起的时候,眼神中不是向往而是惊恐。 &nbsp&nbsp&nbsp&nbsp遮天蔽日的数百艘巨大战船,上面站满了身着铠甲的精锐猛士。 &nbsp&nbsp&nbsp&nbsp最大的那艘五千料巨型战座船,简直就看着不似人间所有的一般。 &nbsp&nbsp&nbsp&nbsp然而大明的水师已经离开海洋多年了,武安全一度认为那些老人是不是夸张了。 &nbsp&nbsp&nbsp&nbsp如今虽然仅仅只有数十艘,但即便是那些两千料、两千五百料的战船已经给了他巨大的压迫感。 &nbsp&nbsp&nbsp&nbsp他简直不能想象,当年的五千料宝船到底有多大。 &nbsp&nbsp&nbsp&nbsp“嘟~嘟~~”好在这个时候,对面的船上传来了牛角号声。 &nbsp&nbsp&nbsp&nbsp随后一个个的灯笼被挂起来,武安全见状脸色稍缓。 &nbsp&nbsp&nbsp&nbsp这是他与主将阮维武约好的暗号,其中灯笼一项只有他们二人知道。 &nbsp&nbsp&nbsp&nbsp简单的说,就是阮维武也在这些战船上。 &nbsp&nbsp&nbsp&nbsp虽然武安全还是很疑惑,阮维武究竟是如何俘虏这些战船的。 &nbsp&nbsp&nbsp&nbsp然而看着那些战船后面跟着的安南主将座船,他又打消了自己的这一丝疑虑。 &nbsp&nbsp&nbsp&nbsp即便是打不过,一千料的座船行进速度也足以保证阮维武逃出来。 &nbsp&nbsp&nbsp&nbsp而且看起来安南战船没有任何的损失,只是多了几艘两千料、两千五百料战船。 &nbsp&nbsp&nbsp&nbsp但很快的武安全就再次发现不对劲儿了,因为这些战船居然摆出来战斗姿态! &nbsp&nbsp&nbsp&nbsp几艘小船被缓缓的放下来,船上打着安南水师的旗帜远远的划过来。 &nbsp&nbsp&nbsp&nbsp武安全脸色阴沉,这处港湾的出口已经被堵住了! &nbsp&nbsp&nbsp&nbsp靠近港湾的前方则是暗礁密布,如果强行过去自己就会撞沉。 &nbsp&nbsp&nbsp&nbsp猛然间他脑子里电影一般的闪过了所有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安南来人的身上。 &nbsp&nbsp&nbsp&nbsp“这处海湾极为隐蔽,因为稍微深点儿的地方都有暗礁又只有一个出口……” &nbsp&nbsp&nbsp&nbsp“所以即便是起大风的时候,渔船都极少选择在此避风!绝对隐蔽。” &nbsp&nbsp&nbsp&nbsp如今,这个绝对隐蔽成为了他们要命的绳索。 &nbsp&nbsp&nbsp&nbsp武安全脸色阴晴不定,他可以肯定阮维武就在对面的船上。 &nbsp&nbsp&nbsp&nbsp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完全无从知晓。 &nbsp&nbsp&nbsp&nbsp好在很快的那艘打着安南水师旗帜的小船,便抵达了他的战船边上。 &nbsp&nbsp&nbsp&nbsp武安全命人抛下旋梯,将下面的人全都接上来。 &nbsp&nbsp&nbsp&nbsp“投降罢……” &nbsp&nbsp&nbsp&nbsp上来的,是安南水师的另一位副将潘由。 &nbsp&nbsp&nbsp&nbsp却见他垂头丧气,双目无神的望着武安全:“阮将军,和其他人全都被俘了。” &nbsp&nbsp&nbsp&nbsp“发生了什么事?!” &nbsp&nbsp&nbsp&nbsp潘由并没有回答武安全的问题,只是缓缓的抬起那无神的双眼。 &nbsp&nbsp&nbsp&nbsp望着武安全道:“现在没时间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十屈指内你不投降……” &nbsp&nbsp&nbsp&nbsp“咱们全都得喂海龙王去!” &nbsp&nbsp&nbsp&nbsp武安全听得这话不由得面露冷笑,抱着胳膊道:“我安南水师亦不是吃素的!” &nbsp&nbsp&nbsp&nbsp“船上可有猛火油,逼急了我驾船点火冲过去!不信冲不出一条路来!” &nbsp&nbsp&nbsp&nbsp他的话说完潘由笑了,笑的是那么的渗人、那么的绝望。 &nbsp&nbsp&nbsp&nbsp亦是在这个时候,猛然间对面的大船闪过一丝火光! &nbsp&nbsp&nbsp&nbsp随即传来“嗵嗵嗵……”的闷声轰鸣,随即一道道的圆球黑影砸来。 &nbsp&nbsp&nbsp&nbsp“轰!轰!轰!!” &nbsp&nbsp&nbsp&nbsp武安全眼见着战船不远处的海面上,炸开了一条条巨大的水柱! &nbsp&nbsp&nbsp&nbsp巨大的水柱喷溅到了上空,在那缓缓沉下的血色残阳中“轰隆~”砸回海面。 &nbsp&nbsp&nbsp&nbsp爆炸掀起的浪涛将战船摇晃的“嘎吱~嘎吱~”作响,安南水师的军卒们惊恐的望着对面冒起的硝烟。 &nbsp&nbsp&nbsp&nbsp“这只是告诉咱们,他们有什么。” &nbsp&nbsp&nbsp&nbsp潘由的声音幽幽的传来:“这样的炮,对面的明军水师有三十门!” &nbsp&nbsp&nbsp&nbsp“可以连续打出五次,足以把你我、还有这安南水师……全部送海里去!” &nbsp&nbsp&nbsp&nbsp武安全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痒,那“咯咯咯……”的怪声从他的喉咙中传出来。 &nbsp&nbsp&nbsp&nbsp他拼尽力气抬起头,眼见一门门黝黑的炮口在硝烟中渐渐的抬起。 &nbsp&nbsp&nbsp&nbsp在如血的残阳下,已经开始瞄准安南水师了。 &nbsp&nbsp&nbsp&nbsp“挂白旗,投降!然后各船将校乘小船到指定的船上投降……” &nbsp&nbsp&nbsp&nbsp潘由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们只有两屈指的时间了……” &nbsp&nbsp&nbsp&nbsp“挂白旗!挂白旗!!” &nbsp&nbsp&nbsp&nbsp武安全似乎在这一刻被惊醒,他凄惶的声音在战船上响彻。 &nbsp&nbsp&nbsp&nbsp“快!把白旗挂起来!!” &nbsp&nbsp&nbsp&nbsp占婆城里,凄凄惶惶的安南战俘们终于彻底绝望了。 &nbsp&nbsp&nbsp&nbsp人家连战俘的营地都给安排好了,瓮城全面封闭、城外的军帐送进来一字排开。 &nbsp&nbsp&nbsp&nbsp木架子上下床、所有人都得先在城外,被石灰水泡一顿、再冲刷一遍。 &nbsp&nbsp&nbsp&nbsp换上一身早就准备好的旧衣裳,然后才瑟瑟发抖的被送到瓮城里。 &nbsp&nbsp&nbsp&nbsp丈余高的城墙,直接绝了他们要跑路的心。 &nbsp&nbsp&nbsp&nbsp城墙上的弩箭对着下面的他们,更是让他们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nbsp&nbsp&nbsp&nbsp好在占婆人的饭食端了上来,大锅的粥好歹让他们混了个水饱不至于太饿。 &nbsp&nbsp&nbsp&nbsp不过叫他们意外的是,过来送饭食的居然也是安南人。 &nbsp&nbsp&nbsp&nbsp“大家伙儿都甭担心,明国老爷们都是善心人呐!不为难咱们百姓。” &nbsp&nbsp&nbsp&nbsp来人给所有人打完了粥,看着他们吃个了水饱后便拉着他们凑一块儿开始说话了。 &nbsp&nbsp&nbsp&nbsp“某亦是之前随着郑公路那个老家伙去滇南的,这也不是活的好好的么?!” &nbsp&nbsp&nbsp&nbsp却见这些个派饭的安南人开始了现身说法,因为关乎到自身于是安南的战俘们都围了上来。 &nbsp&nbsp&nbsp&nbsp好些个就疑惑了:“真放了咱们?!” &nbsp&nbsp&nbsp&nbsp“直接放肯定是不会的,说到底咱们都是过来打杀的!哪里能直接放了啊?!” &nbsp&nbsp&nbsp&nbsp来人笑眯眯的解释着,明国老爷们可都是好人呐! &nbsp&nbsp&nbsp&nbsp饭食不克扣、不打不骂,但咱们毕竟来打仗还被人拿住了。 &nbsp&nbsp&nbsp&nbsp惩戒一番是要的,就是扣下来干活儿一年。 &nbsp&nbsp&nbsp&nbsp包给饭食不说,回头干完活儿了每人还给派些许银子做路费。 &nbsp&nbsp&nbsp&nbsp听到这个顿时战俘们眼珠子都亮了,卧槽!这包吃包住还有银子?! &nbsp&nbsp&nbsp&nbsp“不然某为啥不走啊?!若是这会儿回安南,咱们家里可还能活命?!” &nbsp&nbsp&nbsp&nbsp便见那些给他们打粥的来人叹气道:“好歹,咱们在这儿明国老爷确实给吃给喝。” &nbsp&nbsp&nbsp&nbsp这话说的下面的战俘们若有所思,被俘的可不止是他们。 &nbsp&nbsp&nbsp&nbsp还有那些将校老爷们,自己没事儿回去了、他们哪怕是赎身的。 &nbsp&nbsp&nbsp&nbsp自己回去就能好过了么?!家里能好过了么?!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他们也沉默了,都知道那些老爷们可不是啥善茬儿。 &nbsp&nbsp&nbsp&nbsp带着各自的想法,这些个军卒们唉声叹气的开始诉苦。 &nbsp&nbsp&nbsp&nbsp农兵们都是苦出身,不富裕不说相较其他普通百姓也就有那么丁点儿余粮。 &nbsp&nbsp&nbsp&nbsp所谓过的好点儿,就是农兵缴税赋少点儿。 &nbsp&nbsp&nbsp&nbsp逢年过节可以割点肥肉吃一下,平日里也是苦哈哈的。 &nbsp&nbsp&nbsp&nbsp大家出来一方面是背了这层农兵的身份不得不来,其次则也是为了挣钱。 &nbsp&nbsp&nbsp&nbsp毕竟打仗不死的话,基本操作就是大索全城。 &nbsp&nbsp&nbsp&nbsp运气好能抢上点儿给自己搂好处,倒霉了身死家里也有那么些许铜子儿做烧埋钱。 &nbsp&nbsp&nbsp&nbsp他们这里在嘀嘀咕咕的说着,张小公爷和汪直则是在新建的庄园里饮酒。 &nbsp&nbsp&nbsp&nbsp在他俩面前的,则是安南的阮福、阮维武、黎仁孝此三人。 &nbsp&nbsp&nbsp&nbsp“我皇明未有久占安南之意。” &nbsp&nbsp&nbsp&nbsp张小公爷面前摆着的炭火小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边上是新切的肉食、菌子。 &nbsp&nbsp&nbsp&nbsp“然而,安南不敬我皇明上朝、屡次犯边、侵扰占婆,还擅自称帝……则是必将严惩的。” &nbsp&nbsp&nbsp&nbsp汪直笑眯眯的望着这三人,微微的点了点头:“这亦是吾皇陛下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这次从张小公爷、汪直两个人的口中同时得到了证实,此三人的脸色稍缓。 &nbsp&nbsp&nbsp&nbsp主要是阮维武和黎仁孝,他们可是降将。 &nbsp&nbsp&nbsp&nbsp若只是亡了黎朝保有安南,至少在安南历史上他们的评价就没那么低了。 &nbsp&nbsp&nbsp&nbsp他们还是很顾及自己的历史清名的,毕竟他们也受到大明、儒家影响较深。 &nbsp&nbsp&nbsp&nbsp只可惜他们并不知道,以后安南的历史如何书写并非他们自己说了算了。 &nbsp&nbsp&nbsp&nbsp“安南还是安南人的安南,只是王要换成陈氏子嗣。” &nbsp&nbsp&nbsp&nbsp张小公爷淡淡的道:“诸位……可以选择为新朝从龙之臣,荣华富贵!” &nbsp&nbsp&nbsp&nbsp“亦或是贼篡附逆,满门抄斩!” &nbsp&nbsp&nbsp&nbsp话语轻柔,然而掷地有声! &nbsp&nbsp&nbsp&nbsp这几人不由得一个哆嗦,他们都很清楚这位张小公爷所言是真的。 &nbsp&nbsp&nbsp&nbsp“路,可由三位大人自己选。” &nbsp&nbsp&nbsp&nbsp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轻声道:“切记,莫要选错了哦!” <sript></sript> 第六百九十四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肆) &nbsp&nbsp&nbsp&nbsp都到了这会儿了,他们只要是没脑子装了猪大肠基本不会选错。 &nbsp&nbsp&nbsp&nbsp所以,这三人都做出了极为明智的选择。 &nbsp&nbsp&nbsp&nbsp《帝国时报》讯: &nbsp&nbsp&nbsp&nbsp旧港战役后,阳光明媚,鲜花斗艳。旧港城中欢声笑语,人头攒动。 &nbsp&nbsp&nbsp&nbsp帝国四省总督、滇南平叛军总帅张螭虎少将,在帝**部谍报司负责人汪直少将的陪同下…… &nbsp&nbsp&nbsp&nbsp不远千米,深入到占婆旧港慰问。 &nbsp&nbsp&nbsp&nbsp同时会见了安南战俘阮福、阮维武及黎仁孝一行,为他们带去战后的问候和良好的祝愿。 &nbsp&nbsp&nbsp&nbsp张少将兴致勃勃地参观了旧港,并亲切地与他们拉起了家常。 &nbsp&nbsp&nbsp&nbsp张少将还愉快的回忆起,当年祖上忠武河间王殿下安南搏杀的英姿。 &nbsp&nbsp&nbsp&nbsp交流中,张少将多次关心地强调:“刚刚大战便莫要操劳,且好好休息!需保有用之躯多为安南奉献!” &nbsp&nbsp&nbsp&nbsp三将皆无比感激,当下拜曰:“罪臣等不识上朝之威仪,当真罪该万死!” &nbsp&nbsp&nbsp&nbsp“上朝吾皇陛下仁慈,饶下罪臣等性命!宽厚如斯,罪臣等铭感五内,惭愧无比……” &nbsp&nbsp&nbsp&nbsp张少将表达代表我皇明皇帝陛下,接受他们的敬意。 &nbsp&nbsp&nbsp&nbsp随后双方就占婆、安南两地军伍、土地、伪王……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愉快的交流…… &nbsp&nbsp&nbsp&nbsp这交流不能不愉快啊!不愉快尼玛就得冚家富贵啊! &nbsp&nbsp&nbsp&nbsp这尼玛玩不起啊!大锅…… &nbsp&nbsp&nbsp&nbsp这三人甚至想都不用想,直接愉快的表示将坚定的站在我皇明帝国的旗帜下! &nbsp&nbsp&nbsp&nbsp坚决反对伪王黎晖的统治,并为皇明帝国在安南的长治久安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nbsp&nbsp&nbsp&nbsp“将军!末将已将安南水师所属余下战船五十三艘、军卒计九百六十二人!全数押回!” &nbsp&nbsp&nbsp&nbsp看着一身煞气未散的戚景通,身上那铠甲还带着午后随自己冲阵时候留下的创痕。 &nbsp&nbsp&nbsp&nbsp上面的血迹都没有清洗,他便又将安南的水师彻底扫平了。 &nbsp&nbsp&nbsp&nbsp“辛苦!且坐下吃点东西罢!”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听得这话,却摇了摇头:“将军,末将不辛苦!兵贵神速,还请将军下令!” &nbsp&nbsp&nbsp&nbsp“末将现在便可以带手下弟兄,直奔安南阳京!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nbsp&nbsp&nbsp&nbsp边上的安南三将听得这话,下意识的心尖一颤。 &nbsp&nbsp&nbsp&nbsp汪直眯着眼望着戚景通,满是欣赏的神色。 &nbsp&nbsp&nbsp&nbsp从戚景通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威宁伯! &nbsp&nbsp&nbsp&nbsp那年他与威宁伯王越奇袭威宁海,便是昼伏夜行五日夜冒着大雪杀奔至猫儿庄。 &nbsp&nbsp&nbsp&nbsp其时之冰寒,如今想回来汪直都有些发颤。 &nbsp&nbsp&nbsp&nbsp他现在都很难以理解,自己和王越当时到底是如何在那冰天雪地中率大军杀出的。 &nbsp&nbsp&nbsp&nbsp那一战,明军大胜! &nbsp&nbsp&nbsp&nbsp史载中“生擒幼男妇女一百七十一,斩级四百三十七,获旗纛十二……” &nbsp&nbsp&nbsp&nbsp“马一千八十五、驼三十一、牛一百七十六、羊五千一百,盔甲、弓箭、皮袄之类一万有奇……” &nbsp&nbsp&nbsp&nbsp此一役,王越以功封威宁伯、岁禄一千二百石! &nbsp&nbsp&nbsp&nbsp他汪直增禄至三百石,升官者达二千九百余人、赏者达一万七千九百余人。 &nbsp&nbsp&nbsp&nbsp然而这一切之下明军的损失,却亦是巨大的。 &nbsp&nbsp&nbsp&nbsp两万一千余人出关,最终归来者……几乎人人受赏。 &nbsp&nbsp&nbsp&nbsp“可!” &nbsp&nbsp&nbsp&nbsp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nbsp&nbsp&nbsp&nbsp望了妙安小姐姐一眼,妙安瞬间便知道自家公子要的是什么。 &nbsp&nbsp&nbsp&nbsp一坛子从京师里带来的烈酒,一只大粗陶碗。 &nbsp&nbsp&nbsp&nbsp“啪~”的拍开了封坛,张小公爷直接倒上了一碗递给了戚景通。 &nbsp&nbsp&nbsp&nbsp目视着他,沉声道:“今夜船上你且休息,不许再指挥!许你遣一副将,负责以海图行船!” &nbsp&nbsp&nbsp&nbsp“抵阳京后,挂起旗自会有人为你领路!” &nbsp&nbsp&nbsp&nbsp顿了顿,小公爷见戚景通还要说什么便将酒碗塞到了他的手里。 &nbsp&nbsp&nbsp&nbsp“拿下升龙,甚至可能面临着孤军死守!责任重大!这碗酒,既是为你壮行亦是让你今夜安寝!”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nbsp&nbsp&nbsp&nbsp随后双手将酒碗奉回:“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负国朝之愿!便是身死……” &nbsp&nbsp&nbsp&nbsp“世显!莫只想着战死,不惜战死固是勇武!然,国朝如今水师堪当大将者几何?!” &nbsp&nbsp&nbsp&nbsp张小公爷望着他,沉声道:“某宁愿升龙不拿,亦不能折损大将!” &nbsp&nbsp&nbsp&nbsp“记住了!升龙若是拿不下则撤,万万不可缠斗!以保我将士、保住性命为先!” &nbsp&nbsp&nbsp&nbsp“大明水师将来需纵横四海!若你轻言赴死,又将我大明水师置于何地?!”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听得这话不由得涨的满脸通红,郭彦和本来年纪就大了。 &nbsp&nbsp&nbsp&nbsp若不是水师事物还需老将支撑,他恐怕早就致仕退休了。 &nbsp&nbsp&nbsp&nbsp算下来论资历、论经验,能接替郭彦和这位老将的还真就他戚景通一个人。 &nbsp&nbsp&nbsp&nbsp而且他还有丰富的水师海战经验,这是其他水师副将们所不具备的。 &nbsp&nbsp&nbsp&nbsp“将军且等末将好消息就是了!”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出得门来,东吁的莽瑞龙已经悄然的站在了庄园外等候。 &nbsp&nbsp&nbsp&nbsp带上莽瑞龙,戚景通便直接赶往港口。 &nbsp&nbsp&nbsp&nbsp货殖会的人已经协调了水手的问题,水师的将校们可以在船上休息。 &nbsp&nbsp&nbsp&nbsp他们会负责循海图而行,直接往阳京去。 &nbsp&nbsp&nbsp&nbsp如果说有谁比戚景通更迫切的希望占领阳京、升龙,无疑就是这些货殖会。 &nbsp&nbsp&nbsp&nbsp这占领了才能扑买啊!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安南的土地,这些日子他们可实实在在的了解过了。 &nbsp&nbsp&nbsp&nbsp安南耕地原本不丰,后经过黎思诚、黎晖两代人大力开垦如今恐有数百万亩之多! &nbsp&nbsp&nbsp&nbsp想想这么多的耕地,顿时货殖会这票人的哈喇都要流一地了。 &nbsp&nbsp&nbsp&nbsp大明所拥有的耕地,实际上比安南可多太多了。 &nbsp&nbsp&nbsp&nbsp洪武十四年曾查大明举国耕地,亿亩。 &nbsp&nbsp&nbsp&nbsp但洪武皇帝觉着不对,于是在洪武二十六年发人手清查。 &nbsp&nbsp&nbsp&nbsp这一查不要紧,亿! &nbsp&nbsp&nbsp&nbsp然而大明历次查耕地,数据都是涨跌幅度极大。 &nbsp&nbsp&nbsp&nbsp最少则二亿余亩,最多可达八亿余亩。 &nbsp&nbsp&nbsp&nbsp正德年举国耕地查处,所得约为五亿亩左右。 &nbsp&nbsp&nbsp&nbsp但万历朝首辅张叔大丈量时候,却量得举国田亩七亿有奇。 &nbsp&nbsp&nbsp&nbsp然而那些年除了偶尔的灾害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战争可能导致人口锐减。 &nbsp&nbsp&nbsp&nbsp亦便是说,人口其实不断的增加、耕地不断被开垦。 &nbsp&nbsp&nbsp&nbsp可国朝没有收到丝毫的好处,甚至税赋一直都是两千余万石。 &nbsp&nbsp&nbsp&nbsp这些地……去哪儿了?! &nbsp&nbsp&nbsp&nbsp安南阳京,李福达登上了阳京港外客栈的二楼。 &nbsp&nbsp&nbsp&nbsp这里别说跟繁华的京师潮白河、粤北羊城比,便是跟不远处的占婆旧港比都不如。 &nbsp&nbsp&nbsp&nbsp然而这里已经是安南数一数二的大城了,远远的可以看到阳京码头上的灯火。 &nbsp&nbsp&nbsp&nbsp摸出怀里的那枚提司腰牌,李福达下意识的摩挲着。 &nbsp&nbsp&nbsp&nbsp家里的大儿子又来信了,汪直特地吩咐了人只要是李福达的信必须尽快送抵。 &nbsp&nbsp&nbsp&nbsp信里儿子说的更多,尤其是家里的变化。 &nbsp&nbsp&nbsp&nbsp军部的嘉奖令已经送抵了,同时送来的还有二百银币。 &nbsp&nbsp&nbsp&nbsp来送嘉奖令的乃是军部的辅帅、成国公朱辅,并温言让他们好好顾好家中。 &nbsp&nbsp&nbsp&nbsp有甚事情,可到军部寻他处置。 &nbsp&nbsp&nbsp&nbsp晋西祖地村子里的祠堂也将他们录回了族谱,他们再不是反贼的身份了。 &nbsp&nbsp&nbsp&nbsp一念至此,李福达下意识的看着手里的腰牌。 &nbsp&nbsp&nbsp&nbsp这块不大的腰牌并非特别重,然而它却是计上自己的血汗性命拼下来的。 &nbsp&nbsp&nbsp&nbsp想到家中几个子嗣们现在的情形,老李就觉着自己在外拼搏……值了! &nbsp&nbsp&nbsp&nbsp缓缓的将腰牌放回了怀里,李福达关上了窗回到了桌前。 &nbsp&nbsp&nbsp&nbsp仔细的开始考量,自己接下来如何执行东吁之策。 &nbsp&nbsp&nbsp&nbsp安南这边已经安排了人接手,会有人作为戚景通的开路人领他入城。 &nbsp&nbsp&nbsp&nbsp甚至每一步李福达都计算的妥妥当当,而他自己要攻略的则是——东吁。 <sript></sript> 第六百九十五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伍) &nbsp&nbsp&nbsp&nbsp根据消息,安南的密使已经抵达东吁。 &nbsp&nbsp&nbsp&nbsp占婆之战使得安南不敢单独出击,于是只能相约东吁给大明施加压力。 &nbsp&nbsp&nbsp&nbsp未必就是要明吉逾直接出兵,哪怕是屯重兵在边境上亦可让安南轻松不少。 &nbsp&nbsp&nbsp&nbsp以明吉逾的谨慎,他必然不会直接从边境进攻大明。 &nbsp&nbsp&nbsp&nbsp除非他确认了大明已然进军安南,否则老狐狸只会按兵不动。 &nbsp&nbsp&nbsp&nbsp不过……对李福达来说,突破口不在于东吁。 &nbsp&nbsp&nbsp&nbsp缓缓的张开了一支卷轴地图,这是滇南与东吁的沿途防线。 &nbsp&nbsp&nbsp&nbsp其实东吁的地利可以并不是很好,处于左右的白古、阿瓦两王国包夹之下。 &nbsp&nbsp&nbsp&nbsp且木邦、孟养、孟密……等三地,皆在其侧。 &nbsp&nbsp&nbsp&nbsp但因为白古、阿瓦两国之间征战多年,凭白的让东吁崛起。 &nbsp&nbsp&nbsp&nbsp于是隐隐中,东吁便成为了如今那片区域内最大的势力。 &nbsp&nbsp&nbsp&nbsp木邦、孟养、孟密三宣慰司,一方面防备于他。 &nbsp&nbsp&nbsp&nbsp另一方面也不敢轻易吃罪东吁,所以对于东吁出兵大明一事假作不知。 &nbsp&nbsp&nbsp&nbsp且当时安南出兵二十余万,他们也拿不准到底大明能不能撑住。 &nbsp&nbsp&nbsp&nbsp若是撑不住了,他们还给东吁添堵。 &nbsp&nbsp&nbsp&nbsp回头东吁要收拾他们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而东吁即便是赢了,也消耗巨大。 &nbsp&nbsp&nbsp&nbsp他们还能够凭借着手上的军伍,与东吁谈归附问题。 &nbsp&nbsp&nbsp&nbsp很实在的考虑。 &nbsp&nbsp&nbsp&nbsp看着这些个边上繁复的小国城邦宣慰司,李福达其实挺理解他们的。 &nbsp&nbsp&nbsp&nbsp因为是实在没有什么办法,他们腾挪躲闪的余地就这么大。 &nbsp&nbsp&nbsp&nbsp哪怕是安南、东吁这样的区域国家纷争,一个不小心都会对他们造成灭顶之灾。 &nbsp&nbsp&nbsp&nbsp时代的尘埃落在普通人身上,那便是灭顶之灾。 &nbsp&nbsp&nbsp&nbsp同样的大国纷争下散落小国里的火星,也许就是燎原大火。 &nbsp&nbsp&nbsp&nbsp想到此李福达突然很庆幸,自己现在身后站着的是大明! &nbsp&nbsp&nbsp&nbsp毫无疑问的地区霸主、众国宗主! &nbsp&nbsp&nbsp&nbsp即便是后黎朝造反,无论是那位开国的还是继任的都不断谋求大明的认可。 &nbsp&nbsp&nbsp&nbsp哪怕他自认为牛批成了锤子,还是得乖乖的过来认爹叫宗主爸爸。 &nbsp&nbsp&nbsp&nbsp这就是大明的江湖地位——我不认你,其他国家也不认你。 &nbsp&nbsp&nbsp&nbsp别看后世高丽那帮崽子左右蹦达,一会儿这是他、那是他的。 &nbsp&nbsp&nbsp&nbsp可大明这会儿他们那叫一个恭顺呐! &nbsp&nbsp&nbsp&nbsp高丽的《宣祖实录》怎么说来着?! &nbsp&nbsp&nbsp&nbsp“中国父母也,我国与扶桑同是外国也,如子也。以言其父母之于子,则我国孝子也,扶桑贼子也。” &nbsp&nbsp&nbsp&nbsp我们才是孝顺宗主爸爸滴好孩子,扶桑那帮倭寇是贼子!逆子!狗崽子!不当人子! &nbsp&nbsp&nbsp&nbsp但话说回来,历史上大明完犊子后高丽还真给大明守孝了好久。 &nbsp&nbsp&nbsp&nbsp直至十九世纪左右,他们在大型祭祀上依旧采用崇祯的年号。 &nbsp&nbsp&nbsp&nbsp能做到这份上,也无愧于他们宣祖自称的“孝子”之言了。 &nbsp&nbsp&nbsp&nbsp安南阳京城港湾,喧嚣声渐渐散去。 &nbsp&nbsp&nbsp&nbsp只余下了些许渔家在渔船上歇息,还有更夫们行走打更。 &nbsp&nbsp&nbsp&nbsp安南水师大部已经出击,由于大明的货殖会并没有跟这里有货殖往来。 &nbsp&nbsp&nbsp&nbsp于是这阳京丝毫比不上旧港的繁华,甚至相对没落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了货殖会涌入的买卖,自然就冷清了不少。 &nbsp&nbsp&nbsp&nbsp在海浪“哗啦啦~”的拍打声中,月光静静的飘散下来。 &nbsp&nbsp&nbsp&nbsp岸边渔火时隐时现,海面碎银波涛起伏。 &nbsp&nbsp&nbsp&nbsp突然间,远远的海面上缓缓的出现了几道黑影。 &nbsp&nbsp&nbsp&nbsp随后这些黑影渐渐的放大,再然后便是成片巨大的船影出现在了海面上! &nbsp&nbsp&nbsp&nbsp巨大的风帆借着海风,破开浪涛隆隆杀来! &nbsp&nbsp&nbsp&nbsp几个在码头上的更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望去时手里的锣竟然“咣当~”落地。 &nbsp&nbsp&nbsp&nbsp“船……有大船来了!!” &nbsp&nbsp&nbsp&nbsp凄厉的喊叫声顿时响彻了整个码头,随即便是昏昏欲睡的军卒们一个激灵蹦达起来。 &nbsp&nbsp&nbsp&nbsp跟着变稀里哗啦,疯狂的往安南水师衙门用去。 &nbsp&nbsp&nbsp&nbsp没一会儿,仓皇的安南水师留守将校就带着人跑了出来。 &nbsp&nbsp&nbsp&nbsp“咚咚咚……”的战鼓声响起,身着铠甲的安南水师军卒很快的站满了码头外侧的城墙。 &nbsp&nbsp&nbsp&nbsp守城的各种器械也被抬了上来,大锅被支起。 &nbsp&nbsp&nbsp&nbsp衙役们开始呼喝着让城中的百姓不许出来,大户们则是在家丁的护持下开始收拾细软。 &nbsp&nbsp&nbsp&nbsp并准备车马随时逃往升龙。 &nbsp&nbsp&nbsp&nbsp随着战舰的缓缓靠近,瞭望的军卒已经能够看到战船的规模了。 &nbsp&nbsp&nbsp&nbsp以三千料战座船作为先头,后面跟着十余艘两千五百料、两千料等战巡船。 &nbsp&nbsp&nbsp&nbsp再后面的,则是跟着五六十艘从一千料到二百料不等的战船。 &nbsp&nbsp&nbsp&nbsp隆隆的从海面上杀来! &nbsp&nbsp&nbsp&nbsp“先生,应是上朝大军到了!” &nbsp&nbsp&nbsp&nbsp客栈里,李福达的房间内。 &nbsp&nbsp&nbsp&nbsp几名汉子垂首而立,李福达则是打开了窗子抬眼望去。 &nbsp&nbsp&nbsp&nbsp“且去准备罢!记得挂上我给你们的旗。” &nbsp&nbsp&nbsp&nbsp便听得李福达淡淡的道:“记住,某不希望任何人可以从直道上先行抵达生龙!” &nbsp&nbsp&nbsp&nbsp“先生放心,我等明白!!” &nbsp&nbsp&nbsp&nbsp他们是真的明白了,因为升龙家主给他们的来信说的很清楚。 &nbsp&nbsp&nbsp&nbsp无论这位先生有任何要求,他们都必须满足。 &nbsp&nbsp&nbsp&nbsp说杀谁他们就杀谁、让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一切都由家主兜着。 &nbsp&nbsp&nbsp&nbsp其实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也隐隐耳闻了滇南、占婆事宜。 &nbsp&nbsp&nbsp&nbsp只要不蠢都能猜到这位先生的身份,但谁都不说。 &nbsp&nbsp&nbsp&nbsp几乎是安南有记载以来,臣服甚至归附于北方这已经成为了定势。 &nbsp&nbsp&nbsp&nbsp下层的百姓们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出自于大家族的怎会不知道?! &nbsp&nbsp&nbsp&nbsp那位黎祖最初造反根本就没有妄想能立国,他所求不过是一个宣慰使的位置罢了。 &nbsp&nbsp&nbsp&nbsp机缘巧合下他成就大业,真得多赖大明北方边患。 &nbsp&nbsp&nbsp&nbsp若非如此,就凭借着他那点儿能耐早被大明彻底给剿了。 &nbsp&nbsp&nbsp&nbsp“嗒嗒嗒……”马蹄声响起,一匹匹的战马离开了这处客栈。 &nbsp&nbsp&nbsp&nbsp隐蔽在周边的那些个家丁们早已经换好的夜行衣,道路上被挂上了拌马索。 &nbsp&nbsp&nbsp&nbsp从简陋的直道直抵升龙需要三个多时辰,若是走小道的话却需要一倍多的时间。 &nbsp&nbsp&nbsp&nbsp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带路,即便是走上一天也未必能抵达。 &nbsp&nbsp&nbsp&nbsp所以,他们只需要封锁住大道就好了。 &nbsp&nbsp&nbsp&nbsp海上的战船越来越近了,早已经醒来的戚景通站在船首一身铁甲。 &nbsp&nbsp&nbsp&nbsp海风将他的战袍吹起,那头顶的大明龙旗猎猎作响! &nbsp&nbsp&nbsp&nbsp此时的天边已经渐渐的吐出了鱼肚白,一缕的晨光从海面上升起。 &nbsp&nbsp&nbsp&nbsp阳京此时已经齐齐整备,但所有人看到了海面上的大明龙旗还是心尖发颤。 &nbsp&nbsp&nbsp&nbsp“哗啦~哗啦~”浪头拍打在战船上,朝阳从海面上喷薄而出。 &nbsp&nbsp&nbsp&nbsp烈烈雄阳洒下一片金灿,朝阳下巨大的战舰身披霞光杀来! &nbsp&nbsp&nbsp&nbsp巨大的大明龙旗上的苍龙在猎猎海风下,衬着霞光似要腾空而起。 &nbsp&nbsp&nbsp&nbsp那码头城墙上的安南军卒们牙齿“咯咯咯……”的作响,他们仿佛想起了那些年。 &nbsp&nbsp&nbsp&nbsp那些年被大明所支配的恐惧,那位大明的英国公数次将安南平定。 &nbsp&nbsp&nbsp&nbsp无数的人头落地,腥血洒满…… &nbsp&nbsp&nbsp&nbsp大明,真的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快!八百里加急往升龙,大明来袭!大明来袭!!” &nbsp&nbsp&nbsp&nbsp凄厉的喊叫声在城墙上响起,那些城内的大户嗷嗷的叫着拉着细软便要出城。 &nbsp&nbsp&nbsp&nbsp“老夫兄长乃参知政事!你们胆敢拦我?!” &nbsp&nbsp&nbsp&nbsp城门下熙熙攘攘,几个穿着儒衫的老者上窜下跳。 &nbsp&nbsp&nbsp&nbsp身边跟着的家丁甚至都穿着铠甲,跟他们面前的水师军卒比起来更像是精锐。 &nbsp&nbsp&nbsp&nbsp“老夫之子乃翰林院校理!尔等犬豚若再拦老夫,小心老夫到升龙参尔等一本!” &nbsp&nbsp&nbsp&nbsp无数的声音在熙熙攘攘,可以说这阳京城不大可藏着的王八却不少。 &nbsp&nbsp&nbsp&nbsp那些人的吼叫声甚至鼓噪的其他的阳京百姓,也收拾了细软跟着大潮逃窜。 &nbsp&nbsp&nbsp&nbsp这群人“咣当~咣当~”的撞击着拒马,不断的呼喝喊叫着。 &nbsp&nbsp&nbsp&nbsp眼看这城门可就要被冲开了,这个时候安南水师留守副将终于匆匆赶来。 &nbsp&nbsp&nbsp&nbsp便见得赤红着眼珠子的安南水师留守副将直接“咣当~”一刀,斩在了城门的拒马的铜锣上! &nbsp&nbsp&nbsp&nbsp顿时“咣当~~”的声音,将所有的吼叫都压了下去。 &nbsp&nbsp&nbsp&nbsp“一群蠢货!你们能跑得过快马么?!明军袭来,肯定有骑兵!” &nbsp&nbsp&nbsp&nbsp便见他赤红着眼珠子,死死的盯着这些个阳京大户们狠声道。 &nbsp&nbsp&nbsp&nbsp“跑?!这里距离升龙便是快马也要一个时辰!” &nbsp&nbsp&nbsp&nbsp“拖家带口的,你们能走出十里就不错了!!” &nbsp&nbsp&nbsp&nbsp这番吼叫倒是把这些个大户们全都给镇住了,回头想想顿时满身冷汗。 &nbsp&nbsp&nbsp&nbsp诚如这位副将所言,若是明军攻破了阳京他们又能跑多远?! &nbsp&nbsp&nbsp&nbsp那些穷鬼们细软就一个包袱,背起来往山里一躲就完了。 &nbsp&nbsp&nbsp&nbsp自己几个大车、一大票的亲眷,躲哪儿去?! &nbsp&nbsp&nbsp&nbsp“某已命快马往升龙求救,陛下不可能放任明国人占领阳京!” &nbsp&nbsp&nbsp&nbsp这位副将此时接着道:“诸位只需要协助某守好城池,等陛下大军抵达自可安稳!” &nbsp&nbsp&nbsp&nbsp“若是阳京失守,明国大军必攻升龙!诸位觉着,到时候难道就能安稳了么?!” &nbsp&nbsp&nbsp&nbsp一番话说的是这些个大户们面若死灰,他们的确是避无可避了。 &nbsp&nbsp&nbsp&nbsp那些穷鬼们没个二两银钱,自然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nbsp&nbsp&nbsp&nbsp可他们这些大户就不同了,若是明军大索他们能往哪儿逃?! &nbsp&nbsp&nbsp&nbsp“咚咚咚……”这个时候,战鼓急促的声音再次响起。 &nbsp&nbsp&nbsp&nbsp城墙上的军卒气喘吁吁的跑来,红着眼珠子对着副将大声吼道。 &nbsp&nbsp&nbsp&nbsp“将军!明军的战船靠近了!靠近了!!” &nbsp&nbsp&nbsp&nbsp这副将闻言,望向了这些大户:“想活命便随我上城墙!” &nbsp&nbsp&nbsp&nbsp“若是城破了,我等上下肯定无一活口!” <sript></sript> 第六百九十六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陆) &nbsp&nbsp&nbsp&nbsp一众人匆忙赶到了城头上,那些个大户们也希望亲眼看看大明的船队。 &nbsp&nbsp&nbsp&nbsp然而当他们真正亲眼看到的时候,顿时心下生出一股绝望来。 &nbsp&nbsp&nbsp&nbsp晨光之下猎猎作响的大明龙旗金光四溢,巨大的战舰让他们两股颤栗。 &nbsp&nbsp&nbsp&nbsp远远的依稀可见为首的那巨大战船上,昂然站着一位虬髯黑甲战将。 &nbsp&nbsp&nbsp&nbsp这遮天蔽日的战船让他们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曾经,三宝太监的舰队抵达安南时候的情形。 &nbsp&nbsp&nbsp&nbsp那时节阳京还与大明有货值往来,然而庞大的舰队远远的在海上靠近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整个阳京的所有人差点儿都疯了,那庞然大物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生出恐惧来。 &nbsp&nbsp&nbsp&nbsp“先打一轮,然后放人过去。” &nbsp&nbsp&nbsp&nbsp船首上的戚景通对于花费时间和炮弹打下这座阳京城,没有太多的兴趣。 &nbsp&nbsp&nbsp&nbsp这里只是他的跳板,他要进军的是升龙! &nbsp&nbsp&nbsp&nbsp“告诉他们!一柱香的时间,所有人必须到码头上投降!否则……杀无赦!” &nbsp&nbsp&nbsp&nbsp传令兵闻言大声应是,随后便开始将命令传达下去。 &nbsp&nbsp&nbsp&nbsp为了协调水师作战,简单的旗语在船上的应用已经铺开。 &nbsp&nbsp&nbsp&nbsp要传达太复杂的内容自然较难,但简化后的命令传达不是问题。 &nbsp&nbsp&nbsp&nbsp比如现在,对着阳京开一轮炮这个命令就很简单。 &nbsp&nbsp&nbsp&nbsp竖起蓝色的旗子就行了,此外其他颜色的旗子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命令。 &nbsp&nbsp&nbsp&nbsp一轮炮击、三轮炮击,全力炮击。 &nbsp&nbsp&nbsp&nbsp不同的阵型还有不同的旗帜,只需要看旗子就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能……能赢么?!” &nbsp&nbsp&nbsp&nbsp一群在城墙上的老者们浑身都在哆嗦着,他们惊恐的望着那海上杀来的巨舰浑身颤栗。 &nbsp&nbsp&nbsp&nbsp然后,他们很快的看到了那远远的巨舰突然冒起一阵白烟。 &nbsp&nbsp&nbsp&nbsp随即海面上传来了震天的炸响“嗵!嗵!嗵!……” &nbsp&nbsp&nbsp&nbsp一片硝烟弥漫在海面上,硝烟中一枚枚的锥形弹头飞旋着撕裂了空气。 &nbsp&nbsp&nbsp&nbsp“啾啾啾……”炮弹带起的破空声,听起来是如此的刺耳。 &nbsp&nbsp&nbsp&nbsp而这个声音在安南人听起来,更像是地狱中恶鬼的催命狂笑。 &nbsp&nbsp&nbsp&nbsp他们的判断是对的,很快的这一轮的炮弹就落在了码头、城墙和阳京城内。 &nbsp&nbsp&nbsp&nbsp“轰!轰!轰!!……” &nbsp&nbsp&nbsp&nbsp剧烈的爆炸声震耳欲聋,他们惊恐万状的看着腾空而起的气浪与火焰。 &nbsp&nbsp&nbsp&nbsp爆炸的破片四处飞溅,城墙上中了两枚炮弹。 &nbsp&nbsp&nbsp&nbsp被炮弹击中的地方,那些个水师的军卒们连惨叫都没有发出来便惨然被炸成了一对碎肉。 &nbsp&nbsp&nbsp&nbsp喷溅的血浆、被撕碎的肌肉组织和炸成了碎片的粉红内脏,飞溅上了半空。 &nbsp&nbsp&nbsp&nbsp爆炸掀起的气浪,将被撕裂的残肢碎肉喷溅上半空撒开。 &nbsp&nbsp&nbsp&nbsp然后如雨点般“噼里啪啦~”的,甩落了一地。 &nbsp&nbsp&nbsp&nbsp随着气浪一同飞旋而出的,还有那爆炸产生的破片。 &nbsp&nbsp&nbsp&nbsp一枚枚的破片如同催命的符咒,散落开的时候带起的都是成片滔天的血浪! &nbsp&nbsp&nbsp&nbsp安南人可没有应对这种远程火炮的经验,他们站的实在是太密集了。 &nbsp&nbsp&nbsp&nbsp密集的结果就是炮弹的杀伤力被放大,伤亡更加的恐怖! &nbsp&nbsp&nbsp&nbsp“啊~~~”城墙上,已经有军卒直接疯了! &nbsp&nbsp&nbsp&nbsp当那些破碎的肢体碎块,还有喷溅的血浆撒泼到他们身上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这些军卒中直接吓疯了一片,他们本来就不是水师的精锐。 &nbsp&nbsp&nbsp&nbsp被留在这阳京城中镇守的,自然是被认为比较弱的。 &nbsp&nbsp&nbsp&nbsp这些本身就比较弱的军卒,在这种未知的攻击之下、直面如此凶残暴戾的场面。 &nbsp&nbsp&nbsp&nbsp他们如果不崩溃,才是最奇怪的。 &nbsp&nbsp&nbsp&nbsp即便是有着后世战争影视观感经验的普通人,在真正经历炮弹爆炸。 &nbsp&nbsp&nbsp&nbsp在看到了自己身边的人直接在炮弹下炸成一团碎肉,还能不崩溃的也不多见。 &nbsp&nbsp&nbsp&nbsp崩溃,才是正常会出现的情况。 &nbsp&nbsp&nbsp&nbsp“啊啊啊~~” &nbsp&nbsp&nbsp&nbsp恐慌开始蔓延,尤其城内的那些百姓们。 &nbsp&nbsp&nbsp&nbsp就在刚才数枚炮弹落在了阳京城中,几栋民房被一炮轰成了废墟。 &nbsp&nbsp&nbsp&nbsp城墙上被炸的四处飞溅的腥血和碎肉,他们亦是远远看到了的。 &nbsp&nbsp&nbsp&nbsp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会不惊恐?! &nbsp&nbsp&nbsp&nbsp那城墙上的安南大族族长、族老们瞠目结舌,望着海面上的大明战船如同呆头鹅。 &nbsp&nbsp&nbsp&nbsp他们的喉咙里发出了“嗬嗬嗬~”的声音,显然已经被这疯狂的、直接的、暴戾的炮击吓的失语。 &nbsp&nbsp&nbsp&nbsp他们中任何人也没有想到,大明水师的攻击竟然如此犀利! &nbsp&nbsp&nbsp&nbsp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够抗衡的,这等轰击之下谁能守城?! &nbsp&nbsp&nbsp&nbsp简直是要疯了! &nbsp&nbsp&nbsp&nbsp此时,一艘车船从战船上被缓缓的放了下来。 &nbsp&nbsp&nbsp&nbsp车船上挂着的是安南水师的旗帜,船上还有着战鼓。 &nbsp&nbsp&nbsp&nbsp便听得战鼓“咚咚咚~~”的响起,几个穿着安南水师甲胄的人站在车船上。 &nbsp&nbsp&nbsp&nbsp这一阵的战鼓声将那些城墙上的人唤过了神来,那些个城内大豪们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水师副将。 &nbsp&nbsp&nbsp&nbsp却见这副将面色惨然灰败,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nbsp&nbsp&nbsp&nbsp于是这群大豪们也知道了,这位副将自己都说不出要坚守的话。 &nbsp&nbsp&nbsp&nbsp当他们艰难的转过头去,望向了城墙的四周。 &nbsp&nbsp&nbsp&nbsp那些被炮击的地方近乎一丈之内,再无人站立。 &nbsp&nbsp&nbsp&nbsp城墙上的军卒甚至逃去了泰半,剩下的不是不想跑…… &nbsp&nbsp&nbsp&nbsp他们是被吓的腿软,直接瘫倒在了城墙上。 &nbsp&nbsp&nbsp&nbsp还有些被炮弹的破片打的肠穿肚烂,那腥血和内脏喷涌出来不住的哀嚎着。 &nbsp&nbsp&nbsp&nbsp抑或是是手脚被炮弹的破片炸断了,惨然翻倒在血泊中惨叫的。 &nbsp&nbsp&nbsp&nbsp那城墙上的大族老家伙们,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 &nbsp&nbsp&nbsp&nbsp缓缓的转过僵硬的脖子,看着已经逐渐靠近了码头的车船。 &nbsp&nbsp&nbsp&nbsp车船的好处就是快,非常的快! &nbsp&nbsp&nbsp&nbsp车船是何人、何时发明的,说法有好几种。且都有道理。 &nbsp&nbsp&nbsp&nbsp是以不甚可考,但盛行时期在宋代、并明初的时候得到了巨大的发展却是肯定的。 &nbsp&nbsp&nbsp&nbsp绍兴三十一年的采石之战,完颜亮金军饮马大江准备南渡,却遭“迅驶如飞”的宋军车船堵载而败。 &nbsp&nbsp&nbsp&nbsp这是当时车船用于实战的案例,只是车船不能远航。 &nbsp&nbsp&nbsp&nbsp河道、湖泊中用一下尚可,再比如用于这等接驳大型战船与码头还行。 &nbsp&nbsp&nbsp&nbsp城墙上的老家伙们回头看了一眼身畔的家丁,随后面露绝望。 &nbsp&nbsp&nbsp&nbsp这些家丁若是遇到个山贼流寇,那能保家眷无恙。 &nbsp&nbsp&nbsp&nbsp哪怕是碰上了安南溃兵,他们也自认为能抵挡一番。 &nbsp&nbsp&nbsp&nbsp可大明水师的……这尼玛是火炮啊!哪个凡人之躯能抵挡?! &nbsp&nbsp&nbsp&nbsp“阳京城内守将听着!对面乃大明水师大军,方才仅是一个警告!” &nbsp&nbsp&nbsp&nbsp随着车船的渐渐靠近,车船上身着安南服饰的人亦开口了。 &nbsp&nbsp&nbsp&nbsp城墙上的那些个族老、军卒们定睛望去,不由得心凉到了谷底。 &nbsp&nbsp&nbsp&nbsp因为车船上的那人,竟然是随着水师将军阮维武出征的副将! &nbsp&nbsp&nbsp&nbsp现在这个人站在了大明水师的车船上劝降,这说明什么?! &nbsp&nbsp&nbsp&nbsp说明安南的水师已经没了,至少去进攻占婆旧港的水师没了! &nbsp&nbsp&nbsp&nbsp“上朝大军仁义为先,只要挂起白旗、到码头处卸甲弃械便可活命!” &nbsp&nbsp&nbsp&nbsp“一柱香之内,若胆敢不降者……杀无赦!炮火融城、鸡犬不留!!” &nbsp&nbsp&nbsp&nbsp说话间,那车船已经缓缓的靠上了空无一人的码头。 &nbsp&nbsp&nbsp&nbsp原本留驻在码头上的少许军卒,早已经逃到了铁闸门下瑟瑟发抖。 &nbsp&nbsp&nbsp&nbsp而那车船上的安南水师副将,则是站在船上高声道。 &nbsp&nbsp&nbsp&nbsp“也许有人认得某!没错,某便是随阮维武将军往占婆旧港副将武安全!” &nbsp&nbsp&nbsp&nbsp他的这话一出口,顿时城墙上“嗡嗡嗡~”的响成一片。 &nbsp&nbsp&nbsp&nbsp原本大家只是怀疑,如今是确定了。 &nbsp&nbsp&nbsp&nbsp“某亦是奉阮将军之命,回来劝降!诸位莫做无谓挣扎了,伪王水师早已全军覆没!” &nbsp&nbsp&nbsp&nbsp“黎仁孝将军十万大军,亦惨败被俘!” &nbsp&nbsp&nbsp&nbsp黎仁孝这位老将……都输了?! &nbsp&nbsp&nbsp&nbsp一时间那城墙上连议论声都消失了,他们惊恐的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nbsp&nbsp&nbsp&nbsp十万大军啊!从升龙城中抽调出来,整个安南最精锐的十万大军啊! &nbsp&nbsp&nbsp&nbsp这说没了就没了?! &nbsp&nbsp&nbsp&nbsp但看着城墙上那铺满的腥血,还有那些被炸成了碎肉的军卒…… &nbsp&nbsp&nbsp&nbsp这些人亦不由得苦笑,若是明军有如此利器……他们拿什么抵挡?! &nbsp&nbsp&nbsp&nbsp“一柱香的时间,不多了!诸位!某再劝一句,莫要误了身家性命!” &nbsp&nbsp&nbsp&nbsp却见这武安全高声喝道:“即便是不在乎自己的姓名,家中亲眷呢?!” &nbsp&nbsp&nbsp&nbsp“上朝大军,有如此利器!火炮融城之下,谁死谁活可就不知道了!!” &nbsp&nbsp&nbsp&nbsp“你们可想清楚了,莫要自误!!” &nbsp&nbsp&nbsp&nbsp其实他话还没有说完,城墙上的那些个老狐狸们早已经反应过来了。 &nbsp&nbsp&nbsp&nbsp却见几个老狐狸使了一个眼色,便有几个汉子悄然走到了那水师副将的身侧。 &nbsp&nbsp&nbsp&nbsp突然间,那几条汉子猛的“咔嚓~”一声将他擒住! &nbsp&nbsp&nbsp&nbsp“你们要做什么?!” &nbsp&nbsp&nbsp&nbsp这副将惊恐的大喊,然而回应他的却是封喉的一刀。 &nbsp&nbsp&nbsp&nbsp便听得“嗤~”的一声,一柄钢刀划过了他的喉管。 &nbsp&nbsp&nbsp&nbsp腥血顿时喷溅了出来,似乎怕他不死还有人从背后猛的一刀刺进了心脏处。 &nbsp&nbsp&nbsp&nbsp“您可别怪老夫等人,这是为了我阳京百姓啊!” &nbsp&nbsp&nbsp&nbsp那濒死的副将听得这话,眼神中满是愤怒、不甘,还带着丝丝的绝望…… &nbsp&nbsp&nbsp&nbsp敲里吗个老不死!劳资也特么想投降啊!! <sript></sript> 第六百九十七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柒) &nbsp&nbsp&nbsp&nbsp然而,可怜的副将是没法喊出这一句话了。 &nbsp&nbsp&nbsp&nbsp他只能是指望着下辈子,投降的时候能早点儿。 &nbsp&nbsp&nbsp&nbsp好歹在被人砍翻之前。 &nbsp&nbsp&nbsp&nbsp“升白旗!升起白旗!!” &nbsp&nbsp&nbsp&nbsp这些老狐狸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三两下的便吩咐了下去。 &nbsp&nbsp&nbsp&nbsp“所有人出城、除甲胄兵刃放到一边,待上朝大军抵岸!” &nbsp&nbsp&nbsp&nbsp看着城头上升起的白旗,那些小型的战船开始加速驶来。 &nbsp&nbsp&nbsp&nbsp城门“吱呀呀~”的被打开,几个家丁浑身是血的匆匆赶来。 &nbsp&nbsp&nbsp&nbsp手上还拎着阳京城巡抚的脑袋,那几个老狐狸的脸色稍缓。 &nbsp&nbsp&nbsp&nbsp副将被杀了、城头上的同袍能跑的全跑了,剩下的不是成了一堆腥血碎肉。 &nbsp&nbsp&nbsp&nbsp就是哀嚎着满地爬着。 &nbsp&nbsp&nbsp&nbsp家中的管家们也被踹着赶下去安抚人群,然后让他们一并出城去跪着。 &nbsp&nbsp&nbsp&nbsp没辙啊!万一他们冲撞、招惹了明军,明军一怒之下真轰过来咋办?! &nbsp&nbsp&nbsp&nbsp终于,那些个战船缓缓的靠岸了。 &nbsp&nbsp&nbsp&nbsp舢板被搭了上来,走下来的却是一群看起来家丁护院一样的汉子们。 &nbsp&nbsp&nbsp&nbsp当然,哪怕是这些汉子也足够精锐。 &nbsp&nbsp&nbsp&nbsp随着一声声“吧嗒~吧嗒~”的下船声响起,眼见得至少上千条汉子隆隆下船。 &nbsp&nbsp&nbsp&nbsp这些汉子飞快的占领了城门,呈小队形式开始向城内搜索。 &nbsp&nbsp&nbsp&nbsp还有人登上了城楼,占领了城楼高处俯视城下。 &nbsp&nbsp&nbsp&nbsp似乎确认了半天认为安全了,才有人对着海面晃动手上的旗子。 &nbsp&nbsp&nbsp&nbsp忙活了大约两刻钟,那些跪在城门口的老狐狸们都开始有些哆嗦了。 &nbsp&nbsp&nbsp&nbsp才有一个头领模样穿着锦袍的中年儒生走过来,对着他们道:“且先起来罢!” &nbsp&nbsp&nbsp&nbsp随即身边跟着的原安南水师副将武安全,赶紧用安南话给他们说了一遍。 &nbsp&nbsp&nbsp&nbsp这些人才拍着膝盖站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我大明水师辅帅还有要务,诸位之事则交由在下了。” &nbsp&nbsp&nbsp&nbsp便见得这人笑了笑,随后他身后跟上来了几个亦是身着锦袍的男子。 &nbsp&nbsp&nbsp&nbsp“在下白司翰,得天幸忝为‘京师货殖总会’西南执事!” &nbsp&nbsp&nbsp&nbsp这白司翰似乎是为首者,其他几人亦都默不作声的等他介绍。 &nbsp&nbsp&nbsp&nbsp果然,白司翰接着便让出自己右侧的那人轻声道。 &nbsp&nbsp&nbsp&nbsp“这位乃武阳侯薛伦,乃京师‘簪缨货殖会’的执事……” &nbsp&nbsp&nbsp&nbsp随着这位白司翰的介绍,这些个安南老狐狸们顿时一脸懵批。 &nbsp&nbsp&nbsp&nbsp这啥玩意儿?!咋听着……像是干买卖的?! &nbsp&nbsp&nbsp&nbsp好在这个时候,大明水师的战船已经缓缓靠岸。 &nbsp&nbsp&nbsp&nbsp无数的黑甲军卒“咔咔咔……”的从船上下来,看到这些军卒安南老狐狸们不由得心头一凛。 &nbsp&nbsp&nbsp&nbsp这一身的装束,很显然不是他们这些个草台班子带水师的弱不经风能打得过的。 &nbsp&nbsp&nbsp&nbsp幸好投降的早啊! &nbsp&nbsp&nbsp&nbsp那员立于战座船船首的玄甲战将“哗啦啦~”的走了过来,冷冷的扫了一眼这些个老狐狸。 &nbsp&nbsp&nbsp&nbsp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与他对视,被他扫过者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nbsp&nbsp&nbsp&nbsp“某戚景通!蒙吾皇陛下幸,忝为大明皇家水师辅帅!” &nbsp&nbsp&nbsp&nbsp听得这战将的话,老狐狸们一个哆嗦。 &nbsp&nbsp&nbsp&nbsp但显然人家没打算跟他们废话什么,很直接的道。 &nbsp&nbsp&nbsp&nbsp“无暇与尔等计较,阳京事宜尽数交由各家货殖会负责!” &nbsp&nbsp&nbsp&nbsp说完,领着亲兵哗哗开始进城。 &nbsp&nbsp&nbsp&nbsp亦是此时,一辆辆的马车从战船上往下驶来。 &nbsp&nbsp&nbsp&nbsp那些批盖着布衣的不知是甚物件儿,随之下船的则是大批的黑甲军卒。 &nbsp&nbsp&nbsp&nbsp“首先……尔等将这阳京城所有的马匹全数交出来,剩下的咱们慢慢谈。” &nbsp&nbsp&nbsp&nbsp武阳侯薛伦扫了一眼这些个老狐狸,随后抱着胳膊道。 &nbsp&nbsp&nbsp&nbsp“记住,要全部战马!若是事后让某发现尔等有所私藏,严惩不怠!” &nbsp&nbsp&nbsp&nbsp这些个老狐狸们也知道此事可不是装犊子的时候,赶紧呼喝着让管家入城。 &nbsp&nbsp&nbsp&nbsp把各自家中的马匹全都交出来,甭管是驽马、挽马还是战马。 &nbsp&nbsp&nbsp&nbsp万一人家指着驽马说是战马,那尼玛就得一家一起尼玛了。 &nbsp&nbsp&nbsp&nbsp好在没一会儿,管家们便匆匆回来。 &nbsp&nbsp&nbsp&nbsp然后低声禀告自家的马匹全都交出去了,而那位大明水师辅帅也已经离开了。 &nbsp&nbsp&nbsp&nbsp“好了!诸位,大家都是谁家的子弟、宅院何处,且都来说说……” &nbsp&nbsp&nbsp&nbsp唔……不说清楚某等人怎么好抄家啊! &nbsp&nbsp&nbsp&nbsp这阳京城据说有几个累世大族,那家中资财可不少! &nbsp&nbsp&nbsp&nbsp我簪缨会拍下的是如今安南参政知事,估计能抄出来个十万两罢?! &nbsp&nbsp&nbsp&nbsp咋说也花了五万两,扑买下来的抄家权啊! &nbsp&nbsp&nbsp&nbsp算上路费、护院的月银、沿途辎重……若是没抄到十万两,那可就亏大发了! &nbsp&nbsp&nbsp&nbsp京师货殖会那边的白司翰也琢磨,咱京师货殖会八万两拍下那位翰林院校理。 &nbsp&nbsp&nbsp&nbsp据说其祖上也出过些许任务,别叫咱失望啊! &nbsp&nbsp&nbsp&nbsp好歹抄出个十五六万两,让咱回回血…… &nbsp&nbsp&nbsp&nbsp这边忙着抄家,戚景通那边则是奔赴在路上。 &nbsp&nbsp&nbsp&nbsp出得阳京城,他便将载着莽瑞龙的马车停在了路边的一家客栈。 &nbsp&nbsp&nbsp&nbsp客栈门前笑容可掬的一长髯儒生,悄然的对着他做了个手势。 &nbsp&nbsp&nbsp&nbsp再看看客栈上的那面旗,戚景通就知道了。 &nbsp&nbsp&nbsp&nbsp而随着戚景通一起走的,还有一员从客栈内默默骑马跟上的黑甲军卒。 &nbsp&nbsp&nbsp&nbsp“将军!前方便有为我等开路的三百先锋。” &nbsp&nbsp&nbsp&nbsp黑甲军卒打马跟上了戚景通,在递上令牌后亲兵才引他来到了老戚身边。 &nbsp&nbsp&nbsp&nbsp便见他抱拳低声道:“升龙城南门,是黎廷彦将军的人驻防。” &nbsp&nbsp&nbsp&nbsp这句话说了,戚景通就明白了。 &nbsp&nbsp&nbsp&nbsp这件事情看似风险大,实则非常小。 &nbsp&nbsp&nbsp&nbsp黎廷彦显然早就打算投靠大明了,否则的话大明水师上岸就会遭到埋伏。 &nbsp&nbsp&nbsp&nbsp或者会被坚决的抵抗,不至于就这么一鼓作气的攻下来了。 &nbsp&nbsp&nbsp&nbsp若是安南有了防备甚至埋伏,大明水师即便攻下这里也必然要费一番手脚。 &nbsp&nbsp&nbsp&nbsp当然,张小公爷对此并非是全无准备的。 &nbsp&nbsp&nbsp&nbsp李福达在这阳京城中,便是一种准备。 &nbsp&nbsp&nbsp&nbsp凭借李福达多年造反、能从汪直张诚手下都跑掉的经验本事,若有风吹草动能瞒得住他?!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自己也足够谨慎,即便是对方出城投降他也未让水师本部上岸。 &nbsp&nbsp&nbsp&nbsp而是先让货殖会的人上岸试水、查探,确认安全后才安排水师登岸。 &nbsp&nbsp&nbsp&nbsp至少从目前看来,黎廷彦没有要反水的意思。 &nbsp&nbsp&nbsp&nbsp现在最危险的一项,便是要攻入升龙。 &nbsp&nbsp&nbsp&nbsp如果黎廷彦假意判出,实则为安南忠臣的话…… &nbsp&nbsp&nbsp&nbsp这就麻烦了!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和水师这数千人,将会彻底的羊入虎口。 &nbsp&nbsp&nbsp&nbsp“散出几队细作,查探一下升龙各处城门有没有什么问题。”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当然不会把宝全部押在黎廷彦的身上,他更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探马细作。 &nbsp&nbsp&nbsp&nbsp亲兵们领命而去,随即便有几个小队从军伍中无声的散开去。 &nbsp&nbsp&nbsp&nbsp全军行动毕竟还有车马,于是动起来自然是慢了许多。 &nbsp&nbsp&nbsp&nbsp探马细作离开了队伍全力打马前行,这必然是快了不少。 &nbsp&nbsp&nbsp&nbsp“莽瑞龙?!” &nbsp&nbsp&nbsp&nbsp马车上,莽瑞龙见到了这位长髯儒生。 &nbsp&nbsp&nbsp&nbsp尽管他看起来很是和善儒雅,然而莽瑞龙本能的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nbsp&nbsp&nbsp&nbsp这是一股从脚底板升起来的寒气,仿佛有着一只无形的毒蛇正在朝着自己吐芯子。 &nbsp&nbsp&nbsp&nbsp“罪臣正是……” &nbsp&nbsp&nbsp&nbsp莽瑞龙不敢怠慢,赶紧对着这长髯儒生行礼。 &nbsp&nbsp&nbsp&nbsp这长髯儒生摆了摆手,让他起来。 &nbsp&nbsp&nbsp&nbsp随后给他亮了一下自己的提司牌子,轻声道。 &nbsp&nbsp&nbsp&nbsp“老夫军部谍报司提司,且给老夫说说东吁及周边境况……” &nbsp&nbsp&nbsp&nbsp这儒生说着,顿了顿:“事无巨细,且尽皆说来!” &nbsp&nbsp&nbsp&nbsp莽瑞龙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始将自己所知之事娓娓道来。 &nbsp&nbsp&nbsp&nbsp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的观察这儒生的脸上,然而和儒生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nbsp&nbsp&nbsp&nbsp只是一直倾听着他的陈述,偶尔会插上一两句话问上一些问题。 &nbsp&nbsp&nbsp&nbsp随后便让他继续说。 &nbsp&nbsp&nbsp&nbsp“咣当~!”阳京城里的抄家大业已经开始了,各家货殖会先是把这阳京城诸家分开。 &nbsp&nbsp&nbsp&nbsp然后一家家细细的审问,最后让几个管家领路过去。 &nbsp&nbsp&nbsp&nbsp其他人则是全数锁拿,在码头上搭建了临时的囚笼关押起来。 &nbsp&nbsp&nbsp&nbsp“唔……三尺红珊瑚!这个不错,可以值点儿银子!” &nbsp&nbsp&nbsp&nbsp白司翰两眼放光,看着那一整套的紫檀木啧啧称奇。 &nbsp&nbsp&nbsp&nbsp“虽是异种,却也是紫檀啊!好歹能值些许银子,抬走!” &nbsp&nbsp&nbsp&nbsp那管家哭丧着脸,哆嗦的看着白司翰在这家里铲地皮。 &nbsp&nbsp&nbsp&nbsp这位看着斯斯文文,可尼玛真是铲地皮的好手啊! &nbsp&nbsp&nbsp&nbsp那双招子可不要太毒辣,随随便便的一眼就能看出值钱与否。 &nbsp&nbsp&nbsp&nbsp还有个穿布衣的矮脚汉子,看着极为猥琐。 &nbsp&nbsp&nbsp&nbsp可内货也是生着一双贼眼,家里那些暗格、地窖根本就瞒不过他。 &nbsp&nbsp&nbsp&nbsp这狗批玩意儿只需要扫一眼,就能瞧出来哪儿有问题。 &nbsp&nbsp&nbsp&nbsp“咚咚咚~~”这不,瞧着这货敲了敲墙…… &nbsp&nbsp&nbsp&nbsp管家不由得脸色发白,知道这要坏菜了。 &nbsp&nbsp&nbsp&nbsp“白先生!且来!且来!” &nbsp&nbsp&nbsp&nbsp那猥琐的矮脚瘦子“桀桀桀~”的笑着,点着那墙面道:“这里边儿绝对有好玩意儿!” &nbsp&nbsp&nbsp&nbsp“哦?!来人!那面墙,凿开!” &nbsp&nbsp&nbsp&nbsp白司翰闻言赶紧上来,但这矮脚瘦子却一把挡住了:“别啊!” &nbsp&nbsp&nbsp&nbsp“白先生,蛮力万一弄坏了里面的玩意儿可就不美了。” &nbsp&nbsp&nbsp&nbsp说着,这矮脚瘦子便伸手在那墙面上摸索了几下。 &nbsp&nbsp&nbsp&nbsp瞧上了边上的古画,拎开古画又敲了敲砖头。 &nbsp&nbsp&nbsp&nbsp最后在某一块砖上按了下去,随即便听得机括声响起。 &nbsp&nbsp&nbsp&nbsp“咔嚓~”一声,那墙面居然裂开了一道能打开的缝隙。 &nbsp&nbsp&nbsp&nbsp这管家“扑通~”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白司翰倒是对着矮脚瘦子竖起了大拇指。 &nbsp&nbsp&nbsp&nbsp“聂三儿,可以啊!不枉老夫从通州大牢里把你捞出来!” &nbsp&nbsp&nbsp&nbsp这叫聂三儿的矮脚瘦子闻言,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nbsp&nbsp&nbsp&nbsp“那是!白先生,您瞧不起我聂三儿不妨事儿。可咱这手艺,那可是祖传的!” &nbsp&nbsp&nbsp&nbsp说着聂三儿又得意洋洋的开始吹嘘,他祖上当年给曹孟德公干摸金校尉的事儿了。 &nbsp&nbsp&nbsp&nbsp白司翰则是笑吟吟的听他吹了几句,便让他赶紧干活儿。 &nbsp&nbsp&nbsp&nbsp然后心下感慨,那位张小公爷说让他们寻摸这类人手的时候大家还莫名其妙。 &nbsp&nbsp&nbsp&nbsp那会儿京师货殖会里,没少有人嘀咕这事儿。 &nbsp&nbsp&nbsp&nbsp咱虽然是干买卖的,可特么不挖人祖坟啊! &nbsp&nbsp&nbsp&nbsp把这些个狗屁倒灶的玩意儿弄进来,这是要干甚啊?! &nbsp&nbsp&nbsp&nbsp挖人祖坟这个事儿,放在后世那可都是大事儿。 &nbsp&nbsp&nbsp&nbsp而在大明朝这个礼教时代里,挖人祖坟是要天打雷劈的。 &nbsp&nbsp&nbsp&nbsp被人逮住了,便是打死官府都不带理会的。 &nbsp&nbsp&nbsp&nbsp可当时张小公爷一句话,就把他们的嘴给堵上了。 &nbsp&nbsp&nbsp&nbsp“天下百工千技,何有无用者耶?!不过不曾善用而已。” &nbsp&nbsp&nbsp&nbsp“善用其技者,害可成益。恶用其技者,善可成害!” &nbsp&nbsp&nbsp&nbsp果然,招募回来后这票人很快就给用上了。 &nbsp&nbsp&nbsp&nbsp那就是让他们帮着寻宝! &nbsp&nbsp&nbsp&nbsp别看聂三儿这票人猥猥琐琐的,可手上的本事那是真有。 &nbsp&nbsp&nbsp&nbsp就拿聂三儿来说,当时领着他回去抄家现场转了一圈。 &nbsp&nbsp&nbsp&nbsp这货就能把两个没被寻摸出来的暗格给摸出来了,里面藏着好几十两金子。 &nbsp&nbsp&nbsp&nbsp顿时京师货殖会的人就服气了,难怪人家小公爷是财神爷啊! &nbsp&nbsp&nbsp&nbsp旁的不说,就这手用人本事…… &nbsp&nbsp&nbsp&nbsp便是他们不能及也! &nbsp&nbsp&nbsp&nbsp没等他们感叹完毕,小公爷又开发出了这些人的新功用。 &nbsp&nbsp&nbsp&nbsp那就是给诸家的祖坟修缮、堵漏洞,看看有没有被人盗掘。 &nbsp&nbsp&nbsp&nbsp这份活儿对他们来说就轻松很多了,去了现场就指挥如何做防护。 &nbsp&nbsp&nbsp&nbsp然后有没有被盗,他们在坟边走上一圈儿就知道了。 &nbsp&nbsp&nbsp&nbsp即便是白司翰在这事儿上,也不得不对那位小公爷说个服字。 &nbsp&nbsp&nbsp&nbsp聂三儿他们有了正经身份,还能有吃喝月银收着。 &nbsp&nbsp&nbsp&nbsp自然便不再肯回到从前的日子了啊! &nbsp&nbsp&nbsp&nbsp摸金这事儿听着是传奇,可除了少数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思去做的。 &nbsp&nbsp&nbsp&nbsp大部分其实真的就是为了个养家糊口,谁不知道这挖人祖坟损阴德啊! &nbsp&nbsp&nbsp&nbsp逮住了,全家被人打死官府都不过问的。 &nbsp&nbsp&nbsp&nbsp说真的,若非是逼不得已这个年月没几个人愿意从事这腌臜事儿。 &nbsp&nbsp&nbsp&nbsp货殖会里的伙计,甚至是大师傅。 &nbsp&nbsp&nbsp&nbsp出门了,人都得喊你一嗓子“聂师傅”。 &nbsp&nbsp&nbsp&nbsp手上的银子不必藏着掖着随便花,还有个良民的身份可以买田买地置办产业。 &nbsp&nbsp&nbsp&nbsp谁特么还愿意回到过去啊! <sript></sript> 第六百九十八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捌) &nbsp&nbsp&nbsp&nbsp跟聂三儿这样的人,甭管京师货殖会还是簪缨货殖会都养着一批。 &nbsp&nbsp&nbsp&nbsp而且他们互相也不冲突,毕竟他们都是各自扑买下抄家权然后才动用这批人手的。 &nbsp&nbsp&nbsp&nbsp不是大家争夺一个地方,有时候还得互相帮衬着。 &nbsp&nbsp&nbsp&nbsp毕竟都一个祖师爷里出来的,聂三儿他们一瞅安全后便拖家带口的入行了。 &nbsp&nbsp&nbsp&nbsp这一行从老年间传下来,几乎都成了家传。 &nbsp&nbsp&nbsp&nbsp没辙,外人实在不敢信。 &nbsp&nbsp&nbsp&nbsp别说外人了,倒斗的也不是没发生过接货的儿子看到好玩意儿,就填了洞自己跑了。 &nbsp&nbsp&nbsp&nbsp把亲生老爹,给丢墓里的事儿。 &nbsp&nbsp&nbsp&nbsp也出现过外甥把舅舅给丢墓里的事儿,于是父子倒斗父接子下。 &nbsp&nbsp&nbsp&nbsp舅甥倒斗,则是舅接甥下。 &nbsp&nbsp&nbsp&nbsp“唔……这名册上的人,全了么?!” &nbsp&nbsp&nbsp&nbsp白司翰看着名册,对着身边的几个管事问道。 &nbsp&nbsp&nbsp&nbsp这几个管事都是这次随他来负责抄家的,抄这阳京不过是开胃菜。 &nbsp&nbsp&nbsp&nbsp主菜可是升龙呢,回头戚景通将军把升龙拿下来。 &nbsp&nbsp&nbsp&nbsp这里的事物也会交由前来的其他货殖会后续管事负责,他们则是进军升龙。 &nbsp&nbsp&nbsp&nbsp升龙城那才是抄家的大户啊! &nbsp&nbsp&nbsp&nbsp仅是京师货殖会,扑买下来的升龙抄家权就值百余万两! &nbsp&nbsp&nbsp&nbsp簪缨货殖会亦不遑多让,大家都盯着升龙城呢。 &nbsp&nbsp&nbsp&nbsp不然武阳侯薛伦,怎么会亲自来啊?! &nbsp&nbsp&nbsp&nbsp长短是根棍,大小是个侯呢! &nbsp&nbsp&nbsp&nbsp“隆隆隆……”兵贵神速,好在阳京到升龙的这条直道使用多年。 &nbsp&nbsp&nbsp&nbsp所以道路的拓宽上还是做得不错的,且有铺就碎石。 &nbsp&nbsp&nbsp&nbsp车马行进不是问题,沿途又都被之前那数百安南骑兵们收拾过了。 &nbsp&nbsp&nbsp&nbsp些许的村寨都被勒令不得出门,戚景通则是全力赶路。 &nbsp&nbsp&nbsp&nbsp很快的,队伍已经透过大道隐隐的看到了升龙的城墙。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下令全军隐蔽在树丛中,随后让亲兵把细作、引路全部找来。 &nbsp&nbsp&nbsp&nbsp“城墙无异样、城内无异样。” &nbsp&nbsp&nbsp&nbsp负责引路的细作很快的来报,同时那三百骑士亦已收回。 &nbsp&nbsp&nbsp&nbsp尽数沉默的站在队伍边上,跟队伍隐隐的保持着距离。 &nbsp&nbsp&nbsp&nbsp没一会儿,大明水师的探马细作亦陆续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禀将军,各门无异样!谍报司明线三、暗线八人尽报无异样!”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点了点头,这些都是随着他多次征伐的老卒了。 &nbsp&nbsp&nbsp&nbsp所以这票人的判断是信得过的,如果城内有风吹草动、机关埋伏他们肯定能探查出来。 &nbsp&nbsp&nbsp&nbsp“进军!南门!立即进城!”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此番所率尽数为骑兵,后面拖行的马车则是轻型骑炮。 &nbsp&nbsp&nbsp&nbsp还有部分的重型火炮则是在队伍的最后面,毕竟他们行进的会比较慢。 &nbsp&nbsp&nbsp&nbsp同时与重炮一并行进的,还有乘坐马车的步兵。 &nbsp&nbsp&nbsp&nbsp“竖旗!冲!”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缓缓的盖下了面甲,低吼一声从得胜勾上抓起自己的长枪。 &nbsp&nbsp&nbsp&nbsp整个军伍顿时如同潮水一般“隆隆隆……”的开始移动,在离开林子后散开提速! &nbsp&nbsp&nbsp&nbsp南门城墙上,瞭望的军卒远远的已经看到了冒起的尘烟。 &nbsp&nbsp&nbsp&nbsp但他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低头间他望向了自己的将主。 &nbsp&nbsp&nbsp&nbsp那位将主从今晨开始,便亲自坐镇在城墙上。 &nbsp&nbsp&nbsp&nbsp升龙城南门的城墙,这段时间调整后几乎都换成了他的亲信把守。 &nbsp&nbsp&nbsp&nbsp于是,远远可见的烟尘无人上报。 &nbsp&nbsp&nbsp&nbsp“清街!开城门!!” &nbsp&nbsp&nbsp&nbsp这名安南将军看不清喜怒,缓缓起身肃容沉声道:“老五、老八!带人跟上!” &nbsp&nbsp&nbsp&nbsp两名亲兵飞快的站了起来,随即便匆匆下了城楼。 &nbsp&nbsp&nbsp&nbsp“你们守住城墙,没我手令不许任何人上来!” &nbsp&nbsp&nbsp&nbsp说完,这位将军便扣上了军盔按着刀“咔咔咔~”的离开了此处。 &nbsp&nbsp&nbsp&nbsp那瞭望的军卒抬眼望去,远处的尘烟已是轰然杀至! &nbsp&nbsp&nbsp&nbsp南门内无数的安南军卒举着一面没有人认得的旗帜,竟是开始梳理街道。 &nbsp&nbsp&nbsp&nbsp“闪开!关门!不得观望!擅自出门,杀无赦!!” &nbsp&nbsp&nbsp&nbsp南门边上的商贾军卒们惊恐的看着这些个军卒,然后飞快的开始关门。 &nbsp&nbsp&nbsp&nbsp没一会儿,这街道上“吱呀~当当当~”的把那一扇扇的门板全关上了。 &nbsp&nbsp&nbsp&nbsp胆大的偷偷的从门缝里往外张望,而胆小的则是多挂上几道门闩。 &nbsp&nbsp&nbsp&nbsp然后躲回屋子里瑟瑟发抖,即便是再蠢的也感觉出事情的不一样了。 &nbsp&nbsp&nbsp&nbsp这段时间尽管是尽力瞒着,可后黎朝情况不妙、大明即将袭来这事儿任谁都知道。 &nbsp&nbsp&nbsp&nbsp那些个朝堂大佬、官宦们,几乎都把自家家眷送回乡下去了。 &nbsp&nbsp&nbsp&nbsp甚至如果不是怕黎晖收拾他们,连这升龙城里都不会剩下几个官员。 &nbsp&nbsp&nbsp&nbsp大家都不傻啊,近三十万大军都在滇南被干掉了。 &nbsp&nbsp&nbsp&nbsp这说明什么?! &nbsp&nbsp&nbsp&nbsp说明,曾经的那个大明又回来了! &nbsp&nbsp&nbsp&nbsp所有人无比惊恐,然而这升龙城已经不是他们想走就能走的了。 &nbsp&nbsp&nbsp&nbsp有门路的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改头换面的逃离了升龙。 &nbsp&nbsp&nbsp&nbsp傻子都知道,一旦开战升龙必将成为最大的战场。 &nbsp&nbsp&nbsp&nbsp这个事情如同一座山一样,死死的压在了升龙城内所有人的心头。 &nbsp&nbsp&nbsp&nbsp南门这边的人算是幸运的,他们第一时间知道了大明的军队即将袭来这件事情。 &nbsp&nbsp&nbsp&nbsp“隆隆隆……”马蹄声由远而近的传来,整个地面都在微微的颤抖着。 &nbsp&nbsp&nbsp&nbsp无数的人惊恐的看着桌椅,甚至门板在不住的颤动。 &nbsp&nbsp&nbsp&nbsp兵马未曾来到,然而这声势已是让他们双股颤栗。 &nbsp&nbsp&nbsp&nbsp“隆隆隆……”隐隐的,雷鸣一般的马蹄声已经传来! &nbsp&nbsp&nbsp&nbsp这个时候,整个升龙城似乎瞬间醒悟了过来! &nbsp&nbsp&nbsp&nbsp然而,这一切似乎来的太迟了。 &nbsp&nbsp&nbsp&nbsp地面用不断的颤抖告诉他们,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nbsp&nbsp&nbsp&nbsp“轰隆隆~~!”战马的马蹄声都已经清晰可闻,升龙城内无数人面露惊恐。 &nbsp&nbsp&nbsp&nbsp其余的三座城门守将似乎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呼喝声、喊叫声响彻了升龙! &nbsp&nbsp&nbsp&nbsp一员守将铁青着脸色,疯狂的嚎叫着:“快!去南门看看发生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范大、范七!下去备马!……” &nbsp&nbsp&nbsp&nbsp这个时候,他没有注意到一个身影从他身边一闪而过。 &nbsp&nbsp&nbsp&nbsp“范文惠将军?!” &nbsp&nbsp&nbsp&nbsp突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nbsp&nbsp&nbsp&nbsp这个守将楞了一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nbsp&nbsp&nbsp&nbsp“大明问候您……” &nbsp&nbsp&nbsp&nbsp听得这话,这名叫范文惠的安南守将眼神中露出一片惊恐! &nbsp&nbsp&nbsp&nbsp他想要喊些什么,然而瞬间他便感觉到自己喉头一凉。 &nbsp&nbsp&nbsp&nbsp“噗~嗤……” &nbsp&nbsp&nbsp&nbsp腥血一下子从他的喉头喷溅出来,几个亲兵回头见状惊恐的嚎叫了起来。 &nbsp&nbsp&nbsp&nbsp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枚冒着白烟拳头大小的铁球被扔到了身边。 &nbsp&nbsp&nbsp&nbsp“轰!!” &nbsp&nbsp&nbsp&nbsp一阵火光闪过,一团剧烈的火光炸亮在城头上! &nbsp&nbsp&nbsp&nbsp爆炸将那守将及他身边的几个亲兵全书吞噬,剧烈的轰鸣声随着气浪、硝烟升起。 &nbsp&nbsp&nbsp&nbsp那守将与他的亲兵们,在这一瞬间直接“轰隆~”的一下炸成了漫天碎肉。 &nbsp&nbsp&nbsp&nbsp爆炸的铁壳子破碎成一块块的铁片,飞溅的“兹拉~”划开了边上军卒的铠甲。 &nbsp&nbsp&nbsp&nbsp好些个靠的太近的军卒,惨叫着捂着胸腹翻倒在地上。 &nbsp&nbsp&nbsp&nbsp爆炸声同时引起的是一片的混乱,失去了守将的指挥城头上的军卒在爆炸中直接呆住了。 &nbsp&nbsp&nbsp&nbsp随后便是嗷嗷的叫着疯狂逃窜,他们的逃窜引发的是更大的混乱。 &nbsp&nbsp&nbsp&nbsp一众人挤压在城墙的阶梯上,便听得“轰隆~”一声他们居然翻倒下来。 &nbsp&nbsp&nbsp&nbsp可怕的是他们中还有人手上拿着兵刃,这些兵刃“噗哧~”的在他们身上无情的划开了口子。 &nbsp&nbsp&nbsp&nbsp腥血顿时喷溅了出来,凄厉的惨叫声在这处城墙响彻。 &nbsp&nbsp&nbsp&nbsp这种爆炸他们第一次经历,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nbsp&nbsp&nbsp&nbsp他们此时内心无比的恐惧,他们只想要逃离这里。 &nbsp&nbsp&nbsp&nbsp“嗷~!”绝望的嚎叫声在城头上响起,随即便是已经有红了眼的军卒毫不犹豫的挥动了手中的刀。 &nbsp&nbsp&nbsp&nbsp人一旦惊恐过度,产生的就是不可自控的疯狂行为。 &nbsp&nbsp&nbsp&nbsp这种行为其中之一,便是杀戮。 &nbsp&nbsp&nbsp&nbsp尤其是当他们手上握着武器,他们想要逃离而前方又被阻挡的时候。 &nbsp&nbsp&nbsp&nbsp“杀了他!杀了他!!” &nbsp&nbsp&nbsp&nbsp这种杀戮很快引发的,便是混战! &nbsp&nbsp&nbsp&nbsp没有人想死,他们都想活下来。 &nbsp&nbsp&nbsp&nbsp当有人挥刀,而没有人知道谁会停下之后…… &nbsp&nbsp&nbsp&nbsp悲剧就发生了。 &nbsp&nbsp&nbsp&nbsp这处城墙就像是所有人的杀戮场,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nbsp&nbsp&nbsp&nbsp他们只知道,任何拿着刀的都可能会杀了自己。 &nbsp&nbsp&nbsp&nbsp那要怎么办?! &nbsp&nbsp&nbsp&nbsp杀了对方!杀了所有拿刀的人! &nbsp&nbsp&nbsp&nbsp“吼~!”嚎叫声响起,那些原本试图逃窜的人亦嚎叫着回身展开杀戮。 &nbsp&nbsp&nbsp&nbsp逃不掉了,逃还可能死。 &nbsp&nbsp&nbsp&nbsp不如回头杀一把,或许还能活…… &nbsp&nbsp&nbsp&nbsp北墙上的守将,半个身子都被炸开了。 &nbsp&nbsp&nbsp&nbsp拖着肠子的尸身就这么被无数的军卒踩踏着,他的双眼早已经失去了神采。 &nbsp&nbsp&nbsp&nbsp他的亲兵们就这么躺在他的身侧,整个脑袋都被打烂了。 &nbsp&nbsp&nbsp&nbsp北墙上的军卒亦陷入了厮杀中,当几个军卒莫名其妙的死去后…… &nbsp&nbsp&nbsp&nbsp这场只要握着刀都是敌人的厮杀,就展开了。 &nbsp&nbsp&nbsp&nbsp“隆隆隆……”的战马声近了,无数黑甲的骑兵隐约可见。 &nbsp&nbsp&nbsp&nbsp还有一面巨大的龙旗在空中猎猎作响,黑甲骑兵们飞快的顺着洞开的城门杀了进来! &nbsp&nbsp&nbsp&nbsp那员安南守将骑着战马站立在城内的大道上,身后的亲兵举着一面巨大的龙旗。 &nbsp&nbsp&nbsp&nbsp待得黑甲骑兵们冲进了城门后,看到那面龙旗便掉转马头“哒哒哒~”的减速行来。 &nbsp&nbsp&nbsp&nbsp没一会儿双方便面对面的聚集在了一起,黑甲的大明骑兵群中让开了一条道路。 &nbsp&nbsp&nbsp&nbsp便见得穿着铁铠的骑将带着亲兵,“哒哒哒~”的打马而来。 &nbsp&nbsp&nbsp&nbsp“李伯闻?!” &nbsp&nbsp&nbsp&nbsp那大明骑将望着守将低声问道,安南守将行了一个军礼:“正是末将!” &nbsp&nbsp&nbsp&nbsp“带路!王宫!” &nbsp&nbsp&nbsp&nbsp双方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了正题。 &nbsp&nbsp&nbsp&nbsp“喏!” &nbsp&nbsp&nbsp&nbsp李伯闻应了一声,随即拨转马头在前开路! &nbsp&nbsp&nbsp&nbsp大明骑将摆动手中长枪,随即整个黑甲军卒“隆隆隆~”的再次移动起来。 &nbsp&nbsp&nbsp&nbsp安南王宫中此时早已陷入了混乱,宫女内官们凄惶的到处奔走逃窜。 &nbsp&nbsp&nbsp&nbsp黎晖那肥胖的身躯已然是套上了铠甲,在他面前跪着的是禁军的统领。 &nbsp&nbsp&nbsp&nbsp“西门呢?!北门呢?!怎么一个都没有联系上?!” &nbsp&nbsp&nbsp&nbsp黎晖的眼珠子都红了,宫殿里跪着的禁军头领不住的瑟瑟发抖。 &nbsp&nbsp&nbsp&nbsp却见他匍匐在地上大声道:“陛下!臣所派去的三支探马传令,迄今未曾归来!臣……” &nbsp&nbsp&nbsp&nbsp“朕不要听这些!朕只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nbsp&nbsp&nbsp&nbsp然而,这下面的禁军将领瑟瑟发抖口不能言。 &nbsp&nbsp&nbsp&nbsp他能说什么?!他什么也说不了。 &nbsp&nbsp&nbsp&nbsp如今除了皇宫之外,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无从得知。 &nbsp&nbsp&nbsp&nbsp“臣只是听到了几处城门传来巨响,然而却无从得知发生了何事……” &nbsp&nbsp&nbsp&nbsp黎晖脸色惨白,他其实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sript></sript> 第六百九十九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贰拾玖) &nbsp&nbsp&nbsp&nbsp大明……来了! &nbsp&nbsp&nbsp&nbsp这是黎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甚至为此他曾经想过要不要逃离升龙。 &nbsp&nbsp&nbsp&nbsp可逃离了,他又能往哪儿去?! &nbsp&nbsp&nbsp&nbsp开国的那位后黎朝太祖没有想过大明会再打回来,而到了他父亲圣宗更是踌躇志满。 &nbsp&nbsp&nbsp&nbsp不仅不担心大明打过来,还屡次犯边。 &nbsp&nbsp&nbsp&nbsp所以,他们实际上都没有给王宫留下什么逃生的秘道。 &nbsp&nbsp&nbsp&nbsp且离开了禁军的保护、离开了王宫的城墙,他黎晖又能躲哪儿去?! &nbsp&nbsp&nbsp&nbsp“轰!!” &nbsp&nbsp&nbsp&nbsp猛然间,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从外间传来。 &nbsp&nbsp&nbsp&nbsp端坐在王座上的黎晖不由得一个哆嗦,随即赤红着眼珠子猛然跳起来。 &nbsp&nbsp&nbsp&nbsp“护驾!护驾!护驾!!” &nbsp&nbsp&nbsp&nbsp黎晖凄厉的嚎叫声响起了,大殿外面随即传来了一声声的呼喝、喊叫。 &nbsp&nbsp&nbsp&nbsp禁卫统领匆忙起身飞也似的窜身出去,黎晖则是撩起袍子不顾身躯的肥硕开始狂奔。 &nbsp&nbsp&nbsp&nbsp那些个边上的内官们嗷嗷的叫着,亦步亦随的跟着黎晖狂奔。 &nbsp&nbsp&nbsp&nbsp然而黎晖刚刚冲出了大殿的门,就看到了让他几乎吓瘫的一幕! &nbsp&nbsp&nbsp&nbsp“轰!轰!轰!!” &nbsp&nbsp&nbsp&nbsp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的眼前。 &nbsp&nbsp&nbsp&nbsp巨大的宫门、宫墙被轰然炸开,飞溅的宫门碎片和墙砖“轰隆~”的崩塌了一地。 &nbsp&nbsp&nbsp&nbsp一片烟尘中,传来了隆隆的战马马蹄轰鸣声。 &nbsp&nbsp&nbsp&nbsp同时传来的还有无尽的喊杀声、凄厉而绝望的哀嚎声,黎晖的牙齿“咯咯咯……”的打颤。 &nbsp&nbsp&nbsp&nbsp他很想要迈开双腿赶紧逃离,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的整个瘫软下来。 &nbsp&nbsp&nbsp&nbsp“轰隆~”一声,那漫天的烟尘被就这么昂然破开来! &nbsp&nbsp&nbsp&nbsp眼见一员玄甲骑将一马当先,轰然从那烟尘中杀出! &nbsp&nbsp&nbsp&nbsp在他的身后,那黑甲骑兵们如同潮水一般无穷无尽的汹涌而来! &nbsp&nbsp&nbsp&nbsp黎晖身边的几个内官发出来凄惨的尖叫“啊~~”,然而这声音很快戛然而止。 &nbsp&nbsp&nbsp&nbsp“嗡嗡嗡~”几声弓弦的轰鸣声响起,那尖叫的内官“扑扑~”的被钉倒在地上。 &nbsp&nbsp&nbsp&nbsp这个时候黎晖终于醒悟过来了,他一个哆嗦顿时双腿一软。 &nbsp&nbsp&nbsp&nbsp眼见他“扑通~”一声翻倒在地上,双腿不住的颤抖胯下竟然发出阵阵腥臊味儿。 &nbsp&nbsp&nbsp&nbsp亦是这个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被拖出来“扑通~”一声丢地上。 &nbsp&nbsp&nbsp&nbsp黎晖艰难的抬首望去,一时间不由得愕然! &nbsp&nbsp&nbsp&nbsp那人身上的铠甲他很熟悉,竟然是刚刚从他这大殿里冲出去的禁军统领! &nbsp&nbsp&nbsp&nbsp仅仅是不到一刻钟而已,这名禁军统领再次回到了他的面前。 &nbsp&nbsp&nbsp&nbsp只不过这次他回来的有些狼狈,身上的铠甲都被砍的破碎。 &nbsp&nbsp&nbsp&nbsp一身的腥血还未干涸,头盔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nbsp&nbsp&nbsp&nbsp缓缓的抬首时,黎晖看到了他被打了绽开皮肉肿起的脸颊 &nbsp&nbsp&nbsp&nbsp“他……便是大越王黎晖……” &nbsp&nbsp&nbsp&nbsp看着自己被这禁军统领那滴答着鲜血的手指头指着,黎晖不由得满心惊恐! &nbsp&nbsp&nbsp&nbsp便是此时,那骑在战马上的玄甲骑将“哗啦~”下马。 &nbsp&nbsp&nbsp&nbsp“咔嚓~咔嚓~”的步伐下,身上的甲胄叶片碰撞出生。 &nbsp&nbsp&nbsp&nbsp他戴着面甲让人看不清面容,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进黎晖渐渐的看清了他。 &nbsp&nbsp&nbsp&nbsp这位将军身上的铠甲不仅仅是黑色,或许应该说是暗红色。 &nbsp&nbsp&nbsp&nbsp上满粘满了腥血、被剁开后飞溅的碎肉,还有箭簇碰撞、刀砍等痕迹。 &nbsp&nbsp&nbsp&nbsp“把守宫门、全城封禁,靠近宫门者……杀!” &nbsp&nbsp&nbsp&nbsp却见这员战将“吧嗒~”丢下来了一个卷轴,那双冰冷的眸子透过面甲望这黎晖。 &nbsp&nbsp&nbsp&nbsp“让你的人都投降。” &nbsp&nbsp&nbsp&nbsp黎晖缓缓的抬起头,想要说上些许硬话。 &nbsp&nbsp&nbsp&nbsp然而这名战将“啷呛~”一声抽出佩刀,拧身抬手猛然斩下! &nbsp&nbsp&nbsp&nbsp便听得“咔嚓~!”一声,那员禁军统领的脑袋“咕咚咚~”的飞过黎晖身侧撞在大殿门前的地上。 &nbsp&nbsp&nbsp&nbsp那头颅飞过的瞬间,黎晖似乎从这禁军统领最后的眼神中读到了很多东西。 &nbsp&nbsp&nbsp&nbsp是绝望、是不甘、是恐惧,甚至还有着些许悲愤…… &nbsp&nbsp&nbsp&nbsp“兹~~”失去了头颅的身躯不住的抽搐着,腹腔中的腥血如同雾气一般喷洒出来。 &nbsp&nbsp&nbsp&nbsp那腥血甚至喷溅到了黎晖的身上,而他则是愣愣的看着那具失去了头颅的尸体抽搐着……翻倒在地上。 &nbsp&nbsp&nbsp&nbsp“咔咔咔……”那名战将缓缓的将刀归鞘,冷然的望着黎晖。 &nbsp&nbsp&nbsp&nbsp便听得黎晖的牙齿“咯咯咯~”的交替打颤,几个内官“邦邦邦~”的磕头 &nbsp&nbsp&nbsp&nbsp“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nbsp&nbsp&nbsp&nbsp黎晖似乎这个时候才惊醒过来,连滚带爬的抓起那卷轴开始在上面写字。 &nbsp&nbsp&nbsp&nbsp这员战将似乎还算是满意,指着一个内官道:“去吧钤印拿出来。” &nbsp&nbsp&nbsp&nbsp内官闻言顿时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往大殿内飞奔而去。 &nbsp&nbsp&nbsp&nbsp没一会儿便捧着一个巨大的木盒子,匆匆的回到了这里跪下。 &nbsp&nbsp&nbsp&nbsp并双手捧上了木盒子。 &nbsp&nbsp&nbsp&nbsp这战将随手将木盒子抓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nbsp&nbsp&nbsp&nbsp看着这钤印不由得发出一丝冷笑,这分明就是仿造于大明的玉玺而作! &nbsp&nbsp&nbsp&nbsp上面甚至有螭虎纽龙纹,这分明就是逾制的! &nbsp&nbsp&nbsp&nbsp翻过来再一瞅,上面篆刻的是“大越皇帝之玺”。 &nbsp&nbsp&nbsp&nbsp“呵呵呵……大越皇帝!哈哈哈……” &nbsp&nbsp&nbsp&nbsp听着这战将发出的笑声,黎晖不由得一个哆嗦浑身都在颤栗。 &nbsp&nbsp&nbsp&nbsp原本后黎朝开国太祖不敢如此张狂的,但到了他爹那辈儿觉着自己横行西南无敌手。 &nbsp&nbsp&nbsp&nbsp就算是用了皇帝这名号,他大明又能咬我鸟儿么?! &nbsp&nbsp&nbsp&nbsp于是自然是命人篆刻下这枚玉玺,同时又传到了他黎晖的手里。 &nbsp&nbsp&nbsp&nbsp现在黎晖很后悔,这尼玛早知道劳资就换一枚了啊! &nbsp&nbsp&nbsp&nbsp心里这么想着,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拿玉玺出来的内官。 &nbsp&nbsp&nbsp&nbsp拿大明赐予的那枚银印不成么?!非要拿这枚玉玺! &nbsp&nbsp&nbsp&nbsp小内官也是很无辜啊,大明赐的那枚银印您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nbsp&nbsp&nbsp&nbsp我想找,那也得能找得到啊! &nbsp&nbsp&nbsp&nbsp眼见这名战将用这枚玉玺在地上的腥血沾了一下,随后一手抓过黎晖写好的卷轴。 &nbsp&nbsp&nbsp&nbsp“吧嗒~”一声盖上了大印,随后将大印收回了盒子里。 &nbsp&nbsp&nbsp&nbsp转身将这封文书交给了身侧的几个黑甲军卒:“拿去,让其他各门、城内守军投降!” &nbsp&nbsp&nbsp&nbsp“把南门守将带去,敢有抗命者杀无赦!” &nbsp&nbsp&nbsp&nbsp这员战将一边说着,一边朝着皇宫内“咔咔咔~”的走去。 &nbsp&nbsp&nbsp&nbsp“其余人搜索此处!记住,只许拿人、不许碰任何东西!” &nbsp&nbsp&nbsp&nbsp黎晖被人拎起来,亦步亦随的跟在了后面。 &nbsp&nbsp&nbsp&nbsp“信鸽、快马告知阳京,升龙已经拿下!立即来此汇合!去罢!” &nbsp&nbsp&nbsp&nbsp“喏!!” &nbsp&nbsp&nbsp&nbsp眼见这些个黑甲战卒们轰然应喏,对着这战将行了一个军礼便四下散开。 &nbsp&nbsp&nbsp&nbsp这员战将则是在亲兵们的护持下,缓缓的踏入了这间大殿。 &nbsp&nbsp&nbsp&nbsp亦是同时,呼喝声、哭嚎声在这王宫内响彻。 &nbsp&nbsp&nbsp&nbsp黎晖愣愣的在大殿里,望着那穹顶双目无神。 &nbsp&nbsp&nbsp&nbsp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两个字:完了。 &nbsp&nbsp&nbsp&nbsp大越黎朝三代基业,如今就毁在了他的手上。 &nbsp&nbsp&nbsp&nbsp这……恐怕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nbsp&nbsp&nbsp&nbsp“阳京阮氏宅邸,六进八出带荷塘小院!有地八亩!现如今起价三百两、每加一次五十两!开始!” &nbsp&nbsp&nbsp&nbsp阳京城内倒是热热闹闹,随着阳京城被占领后续从粤北赶来的各家货殖会管事也都赶来了。 &nbsp&nbsp&nbsp&nbsp同时一并来的,还有各家货殖会的护院、家丁。 &nbsp&nbsp&nbsp&nbsp“拾伍号三百两!有没有更高的!” &nbsp&nbsp&nbsp&nbsp“好!伍拾肆号三百五十两!” &nbsp&nbsp&nbsp&nbsp“这边陆拾号,四百两!” &nbsp&nbsp&nbsp&nbsp“六百两!叁拾叁号出价六百两!有没有更高的?!六百两!……” &nbsp&nbsp&nbsp&nbsp那台上的扑买先生早已经是轻车熟就了,一声声的呼喊声中带着急促。 &nbsp&nbsp&nbsp&nbsp让人总觉着不加价,被别人买走可就亏大了。 &nbsp&nbsp&nbsp&nbsp“咣当~”这个时候,一个身影撞了进来! &nbsp&nbsp&nbsp&nbsp众人不由得一个愣神,这个时候咋莽莽撞撞的?! &nbsp&nbsp&nbsp&nbsp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儿?! &nbsp&nbsp&nbsp&nbsp果然!随着那人一嗓子喊出来,所有人都知道出了大事儿了! &nbsp&nbsp&nbsp&nbsp“戚景通将军快马来报!升龙城,拿下了!掳伪王黎晖并伪王全族!” &nbsp&nbsp&nbsp&nbsp这来人的一句话,直接让整个扑买场内先是一静…… &nbsp&nbsp&nbsp&nbsp“嗷~!皇明万岁!陛下万岁!!” &nbsp&nbsp&nbsp&nbsp猛然间,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的欢呼! &nbsp&nbsp&nbsp&nbsp尽管所有人都觉着,打下升龙城、擒获安南王这十拿九稳。 &nbsp&nbsp&nbsp&nbsp但真正做到的时候,这些个货殖会的管事、主事还是无比的激动! &nbsp&nbsp&nbsp&nbsp拿下了升龙城、擒住了安南王,这意味着安南战役就要结束了。 &nbsp&nbsp&nbsp&nbsp大家很快就要进入分赃大会了! &nbsp&nbsp&nbsp&nbsp对了!还有重头戏啊,那就是查抄安南王的王宫! &nbsp&nbsp&nbsp&nbsp王宫里可有安南王三代人的累积啊,他们还掠夺了沧澜国、占婆国。 &nbsp&nbsp&nbsp&nbsp那皇家库房里,铁定肥厚的一批! &nbsp&nbsp&nbsp&nbsp尽管大头肯定叫内库拿走了,可粮食、不甚珍贵的珍宝、安南王的其他宫殿宅院……等等。 &nbsp&nbsp&nbsp&nbsp这些总是拿不走的嘛! &nbsp&nbsp&nbsp&nbsp这些也肯定是便宜扑买的嘛! &nbsp&nbsp&nbsp&nbsp各家货殖会都很清楚,以后安南可就是货殖会掌握的大明国土外基地了。 &nbsp&nbsp&nbsp&nbsp因为内库、户部的法子都不适用于这里,张小公爷早就暗示将推行各家货殖会掌握的问题了。 &nbsp&nbsp&nbsp&nbsp再者别看安南不大,然而产出却不少。 &nbsp&nbsp&nbsp&nbsp最基础的粮食,安南、占婆可是能产出三季稻的。 &nbsp&nbsp&nbsp&nbsp且又有海运之便利,安南阳京、占婆旧港两处天然良港在。 &nbsp&nbsp&nbsp&nbsp粮食的运输完全不是问题,咬咬牙五千料的大海船都能搞出来。 &nbsp&nbsp&nbsp&nbsp靠着海自然能有不少海产,珍珠、珊瑚、玳瑁、砗磲、金黄柳、虎斑柳……等等海中奇珍。 &nbsp&nbsp&nbsp&nbsp更有陆上大片林木,其中不乏紫檀、花梨、楠木……等等。 &nbsp&nbsp&nbsp&nbsp一时间这些个货殖会的管事、主事们满心激动,因为不仅可以贩回去。 &nbsp&nbsp&nbsp&nbsp还能贩过来啊! &nbsp&nbsp&nbsp&nbsp军械铸造局粤北局的铁镬,那可是出口的拳头产品! &nbsp&nbsp&nbsp&nbsp还有蔗糖、布匹、农具、丝绸……等等,一进一出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nbsp&nbsp&nbsp&nbsp发达了!这尼玛铁定是要发达了! &nbsp&nbsp&nbsp&nbsp“大明帝国万岁!陛下万岁!!” &nbsp&nbsp&nbsp&nbsp这话汉的那绝对是真心实意啊,大明好咱们才能好! &nbsp&nbsp&nbsp&nbsp大明更好,咱们自然就能更好! &nbsp&nbsp&nbsp&nbsp这样的仗得多打几次,品尝到了掠夺的好处顿时让这些货殖会的管事、主事们欲罢不能! &nbsp&nbsp&nbsp&nbsp“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nbsp&nbsp&nbsp&nbsp这是那位伟大的导师曾经在自己的著作里说过的话,而这句话的根由便是曾经西方资本肆无忌惮的掠夺。 &nbsp&nbsp&nbsp&nbsp如今大明的货殖会也尝到了这种甜头,他们亦将会陷入这种愉悦中不可自拔。 &nbsp&nbsp&nbsp&nbsp“阮家院子老夫出一千两!诸位亦莫与老夫争了,阳京余下产业老夫不掺和便是!” &nbsp&nbsp&nbsp&nbsp卧槽!一千两,这可是大手笔啊! &nbsp&nbsp&nbsp&nbsp众人定睛一瞧,这可不是武阳侯薛伦嘛! &nbsp&nbsp&nbsp&nbsp好罢!好罢!您老确实面子大,咱让了还不成么?! &nbsp&nbsp&nbsp&nbsp再说了,人家都说接下来的他不掺和了。 &nbsp&nbsp&nbsp&nbsp那拿下一个院子,这也无可厚非罢?! &nbsp&nbsp&nbsp&nbsp“好!武阳侯爷出价一千两,诸位!可还有比一千两更高的么?!” &nbsp&nbsp&nbsp&nbsp扑买先生也识趣,没再继续抬话。 &nbsp&nbsp&nbsp&nbsp连问三次后,直接落锤卖成! &nbsp&nbsp&nbsp&nbsp果然,武阳侯买下后便着人交割。 &nbsp&nbsp&nbsp&nbsp完事儿了头也不回的便直接走了,这倒是让众人吁出了口气。 &nbsp&nbsp&nbsp&nbsp“这些蠢货!武阳侯这是要赶着去升龙看货啊!” &nbsp&nbsp&nbsp&nbsp白司翰无奈的苦笑,人家这是着急看大货去!谁耐得在这里跟你们挣这点儿蝇头小利啊?! &nbsp&nbsp&nbsp&nbsp拿下一个院落作为他簪缨货殖会的会馆、仓库即可,反正码头是共用的嘛! &nbsp&nbsp&nbsp&nbsp“大哥!今日对面那些明军好像不一样了……” &nbsp&nbsp&nbsp&nbsp安南与大明在滇南的交界处,双方重兵驻扎于此对峙已经好些时日了。 &nbsp&nbsp&nbsp&nbsp开始的时候安南军卒还忐忑不安,生怕对面的大明重兵围杀过来。 &nbsp&nbsp&nbsp&nbsp然而等了半天,对面的大明似乎没有要进攻的打算。 &nbsp&nbsp&nbsp&nbsp于是他们也就放心了下来,直至今日…… &nbsp&nbsp&nbsp&nbsp“先去报告将军罢!” &nbsp&nbsp&nbsp&nbsp这名老卒已经嗅到了不同的气息,赶紧对着自己的队正嘀咕了一下。 &nbsp&nbsp&nbsp&nbsp很快的,整个关隘的军卒“咔咔咔……”的登上了城楼。 &nbsp&nbsp&nbsp&nbsp守将面沉如水,站在城墙往对面看。 &nbsp&nbsp&nbsp&nbsp“他们应该不会动手罢?!没有准备船,也不像是要渡河啊?!” &nbsp&nbsp&nbsp&nbsp这守将莫名其妙的看着大河对岸的明军将一门门重炮推出来,满脑子不明白。 &nbsp&nbsp&nbsp&nbsp关隘前的这条大河宽达数丈,若是没有船只大军如何过河?! &nbsp&nbsp&nbsp&nbsp飞过来么?! <sript></sript> 第七百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叁拾) “隆隆隆……”然而,大明军队似乎没有打算给他思考的空间。 眼见得一队队的军卒站在了大河对岸,一门门的巨炮被缓缓的推了出来。 这尼玛不是为了进攻是为了什么?! “快!持我令牌,快马告请崇郡公来援!快!!” 这位守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尽管还不清楚到底对面的明军依仗为何。 但这不妨碍他马上看出来,明军一定有渡河的手段。 否则的话,他们不会如此聚集大军作出进攻的姿态! “喏!” 一名亲兵赶紧躬身应诺,下拜接过令牌后边匆匆下了城楼。 随即牵过马城内的战马,高举令牌昂首低吼:“将军急令!闲杂回避!!” 而胯下战马则是“哒哒哒~”的张开了马蹄,疾速飞驰在这城内的直道上。 这位守将站在城墙上,双手按着垛口愣愣的看着河对岸的明军。 哪怕到了现在,他依旧不知道明军到底是有什么手段渡河…… “嗵嗵嗵……” 一阵阵沉闷的轰鸣声很快的炸响,大河对岸顿时被一片白色的硝烟布满…… 这名守将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硝烟背后。 安南太久没有面对过明军了,他们甚至连明军的火炮都忘了。 或者说,当年的火门枪、虎蹲炮得靠得很近才有杀伤。 以至于他们现在也不清楚,大明居然有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火炮。 “啾啾啾……”凄厉的尖啸声在城墙前方的上空响起,那是锥形的炮弹划裂空气的声音。 那守将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尽管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河对岸的大明军队一定使用了一种他所不知道的武器! “轰!轰!轰!!……” 一枚枚的炮弹狠狠在撕开了空气后,狠狠的撞击在了城墙上、城头上! 顿时城墙上大片的砖石“轰隆~”的被炸的飞溅出去,整面的城墙凹下下去一大块! 撞在城头上的更惨。 在“轰~!”的剧烈爆炸声中,爆炸中心的安南军卒被生生的撕裂成了漫天的血肉。 爆炸的破片“啾啾啾……”的飞旋着,将以爆炸为圆心的丈余方圆内安南军卒尽数清空! “轰!轰!!” 炮弹跌落在城内,几栋宅院被直接命中! 爆炸的巨大威力将整个屋子炸成了一座废墟,凄厉的嚎叫声、绝望的惨叫声在城中响起…… “嗵嗵嗵……轰!轰!轰!!” 那城墙上的守将还没有缓过神来,明军的炮击又再次袭来! 剧烈的爆炸声中,大片的城墙直接被命中了好几枚炮弹。 整个墙面被炸的砖石飞溅,甚至整个城墙都感觉在摇摇欲坠。 “轰!轰!轰!!” 炮击仿佛无穷无尽的一般,而在第三轮的炮击时那巨大的城墙终于支撑不住了。 便听得“轰隆~”一声,这城墙凄然的轰然倒塌。 城墙上的安南军卒们发出了绝望的嚎叫,然而城墙的倒塌没有丝毫的减缓。 “轰!轰!轰!!” 在这似乎是无穷无尽的炮火中,安南守军直接就崩溃了。 莫说他们这等没有见识过炮火融城的安南土鳖,即便是现代有过影视战争观感的普通人。 如果让他们直接面对着饱和炮火的炮击,又有几个敢说自己不崩溃的?! 看着自己身边坚固的城墙化作了一堆瓦砾,看着身边的同袍在一瞬间被炸成了碎肉腥血。 一块块破碎的肢体、尸块血肉飞溅,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没心理崩溃的那只能说他是神才。 “嗡嗡嗡……” 守将的双耳不断的轰鸣着,他的眼睛一片白看不到任何的事物。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或者说他连自己是死是活都没有概念。 “将军……将军!!” 一声声的呼唤,终于让他回过神来。 “吧嗒~”这员守将缓缓的抬首,望向了那正在搀扶自己的亲兵。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刚刚是几个家里的老亲兵不顾生死的将他从城墙上抢下来。 炮击之下,他这才没死。 “上城!”这是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此时的他浑身浴血。 腹部有些发疼,然而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几个亲兵们死死的拉住他:“将军!快撤罢!守不住了……守不住了!!” “胡说!明军无法渡河!某……” 亲兵听得他这话,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拉着他到了那被炸开的城墙缺口,顺着缺口往外看。 顿时这守将目瞪口呆! 一排排的竹筏上不知道铺垫着什么,居然飘浮在了河面上! 两道铁索被巨大的桩子,紧紧的压实在地面上。 无数的明军军卒“咔咔咔……”的通过这道栈桥,向着河这头移动。 “就在刚才,爆炸结束的时候小的就看到明军已经在归拢那些筏子了……” 这亲兵苦笑着开始解释,这些筏子肯定是明军从上游放下来的。 铁索旁边有着筏子,明军应该是在炮击的时候让人用筏子牵着铁索过江。 然后在岸上将桩子钉死,挂好铁索夯实。 最后将上游的筏子截住,并归拢、扣死。 形成了现在的渡河桥面。 “其他人呢?!其他人去哪儿了?!” 这守将几乎要疯了,因为至少千余的大明军卒已经成功渡河。 在他看来对方还没有完全的渡河成功,毕竟他们的筏子不算特别大。 要全部渡河成功,至少得需要半个时辰。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不要慌、不要慌!只要打断他们的桥……” 亲兵闻言“扑通~”一声跪下了,凄厉的哀声嚎叫。 “将军!撤吧!没机会了!其他人都跑了!跑了!!” 这一生绝望的哀嚎,让这员守将不由得一个愣神。 他艰难的回过头去,然而他眼见的只有成片的废墟。 废墟中不断的传来绝望的哭声、惨叫声,他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了一件事情。 这座城中似乎除了他和自己的亲兵,再没有能站起来继续活动的人了。 看着轰然杀奔而来的明军,再看着自己身边的老亲兵。 这位守将很清楚的知道,他已经彻底没有获胜的希望了…… “撤!!” 发出了这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亲兵们如蒙大赦。 飞快的将他抱起后,便有人牵过来几匹战马。 跨上战马,一行人头也不回的轰然逃离…… 东吁莽瑞龙看着面前的这两位端坐的汉子,不由得低下了头。 倒是那位提司大人,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木邦、孟养,您二位打的真是好算盘啊!” 却见这位提司大人的笑容渐渐的敛去:“罕八法、色隆法!你二人可知罪么!!” 听得这位提司大人居然兴师问罪,顿时莽瑞龙的脚都要软了。 他俩现在可是在孟养啊! 敲里吗!这是人家的地盘啊! “大人!还请谅解小臣苦楚,小臣二人于东吁……有心无力啊!” 不过,教莽瑞龙大跌眼镜的是…… 这尼玛木邦罕八法、孟养色隆法,平日里哪怕见东吁王明吉逾都不假以颜色的狠犊子。 如今在这位提司大人面前,居然卑躬屈膝。 甚至那罕八法的话语中都带着讨好,低眉顺眼的道:“小臣着实无奈啊!” “唉!大人,非小臣不愿为天朝出力!实在是……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在莽瑞龙愣神,以为这提司大人要继续训斥的时候。 便见这提司大人的脸色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对着站起来跟他答话的二位宣慰使摆手。 让他们坐下后,这才沉声道:“某此来,便是给你二人一个机会!” “你二人想必也知晓滇南发生的事宜了,所以某亦不与你二人绕弯子。” 眼见这位提司大人从怀里摸出腰牌,丢给了那位罕八法。 “某大明帝国军部谍报司提司李福达,凭此为证!” “你二人若从我大明,则荣华富贵可保!滇南诸土官、土司为例。” 莽瑞龙呼出一口气,他总算是知道这位提司大人的名字了。 亦是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了边上木邦土司罕八法、孟养土司色隆法二人脸色瞬间惨白。 这……这位提司大人有什么故事么?! “你二人若不从,也可现在便动手宰了某家!” 却见李福达缓缓的站了起来,笑眯眯的望着他二人轻声道。 “扣下某亦是无用,某来之前便已知会滇南黔国公了……” “若两日内某不曾传回讯息,则木邦、孟养视做反贼处!” 罕八法、色隆法二人脸色顿时就变了,毕竟他们就在滇南边上。 这些年与滇南的诸家土司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安南二十余万大军、东吁十万精锐,还有滇南叛军…… 拢共算下来至少四十万大军,接过全都葬送在春城城下了。 他们俩这小小的土司,拿什么跟大明斗?! 若是被视作叛贼,那么接下来必然要面对的便是大明的剿杀! “大人且说罢!要我二人做什么……” 到底色隆法年纪稍大,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后便由他站出来搭话。 却见他拱手沉声道:“我二人可用大军,却也不多啊!若是与东吁大军硬碰硬……” “某是让你二人立功,不是叫你二人送死!” 李福达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亦是这个时候他的目光转向了一边。 罕八法、色隆法二人随着他的目光转去,看到的是一脸发懵的莽瑞龙…… 第七百零一章 阴云密布边疆事,一曲断肠奏西南(终) “我们需要进入东吁王城,你知道怎么做。” 李福达没有看莽瑞龙哪怕一眼,只是淡淡的吩咐道。 莽瑞龙咬着牙,脸色阴晴不定。 然而很快的,李福达的一句话就击溃了他的心防。 “阳京之役,你应该在船上看到了的。” 此话一出,顿时莽瑞龙脸色惨白、浑身颤栗。 是的,他看到了。他亲眼看到了。 砖石结构的阳京城,不过是在一轮炮火中就崩溃了。 莽瑞龙当时就明白,为何安南、东吁数十万大军会被击溃。 如此神器之下,谁人能以人力支撑?! 炮火融城虽然莽瑞龙没有见识到,但数十火炮齐发之下的地动山摇他是亲眼所见。 当时莽瑞龙扪心自问,东吁王城……能挡住吗?! 从理智上得出的答案,让他绝望。 别说现在东吁的精锐尽失,便是东吁最强盛的时候也不可能抵挡得住。 “罕八法、色隆法两位需要用东吁王城,为我皇明立下功勋……” 李福达的声音再次悠悠的传来:“您,难道就不需要了么?!” 莽瑞龙听得这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吧嗒~吧嗒~”却见李福达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莽瑞龙身边。 拍着他的肩膀,用只有他可以听到的声音轻轻的道。 “某听闻,明吉逾国王本欲传位莽瑞体、次则考虑莽应龙……” “而您,似乎不在范围内罢?!” 莽瑞龙听得这话,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 李福达似乎一无所觉:“他二人如今皆在大明,不出意外回不得东吁了。” “但我大明,对东吁并无占领之意。” 听得这话,莽瑞龙那小心脏“扑通~扑通~”的一阵狂跳! 那脸色也跟着涨红了起来,人家的意思还不够明显么?! 现在明吉逾可是没了继承人,大明又不想占了东吁的国土。 然而东吁总得需要一个王嘛! 明吉逾即便是留着他,可他终究是会死的。 那么,谁会成为东吁的新王?! 答案显而易见:大明说谁是新的东吁王,谁就是新的东吁王。 “某便为诸位义士领路!” 眼见莽瑞龙咬牙切齿,罕八法、色隆法隐蔽的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垂首不语。 很显然,那一场李福达口中的“阳京之役”对莽瑞龙刺激大发了。 以至于在这个时候只需要提起来,他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靠大明。 东吁比他们二人加起来的实力都强,若是能够让这位东吁的高层都恐惧选择背叛…… 只能说明,大明掌握了非常了不得的武器。 “事不宜迟!准备一番,明日便出发罢!” 李福达的余光扫过罕八法、色隆法二人,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对着莽瑞龙轻声道:“且放心!国朝……不忘有功之臣!” 罕八法等二人不由得心头一震,互相看了一眼都站了起来。 “提司大人且放心,我等为国朝忠臣自是不甘当人后!此番东吁事宜,交予我等便是!” 一番忠心表完之后,此二人便匆匆下去开始命人召集土兵。 这两方能够让东吁有所顾忌,迄今不敢强攻他们自然是有原因的。 毕竟哪怕是莽应龙时期,木邦都曾与东吁打的有声有色。 甚至第一次东吁入侵,木邦不仅将他们击退还俘虏了数百战象。 如果不是当时滇南布政使是个脑子装了猪大肠的白痴,又将东吁的军卒、战象还回去。 东吁什么时候还能发动第二次进攻,这都是个未知数。 从巡抚王凝再到巡抚饶仁侃,滇南历任巡抚的姑息养奸最终把东吁的野心培养起来了。 “明军强攻安南?!仅一日便破边城,如今已入安南境内?!” 明吉逾在自己的王座上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原本以为有大河天险之下。 明军要破安南边关恐怕不容易,然而仅一日而已! 一日便将安南边关击破,并进军安南境内。 “占婆旧港传来消息,占婆王遗族贝尔曼复辟称王!明军水师为其撑腰,已夺原占婆全境……” “安南王黎晖命黎仁孝挂帅,以大军十万讨之。” 明吉逾那苍老的脸上开始失去了血色,变得无比的惨白。 台阶下的禁军统领双膝跪在地上,继续低声禀告。 “阵前明军如今未有异动,倒是木邦、孟养两地似有兵马调动迹象……” 明吉逾疲惫的望着穹顶,双眸已经渐渐的失神。 自己的选择错了么?!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时至今日他听到的都是只言片语,传闻满天飞。 毕竟这个时代里,没有太多的消息传播渠道。 几乎都是靠着人们口耳相传,消息走样是常态。 明军在滇南城下的表现,传到了明吉逾这里就变成了神兵天将。 他们能吞云吐雾、抬手便能引雷霆下凡,雷声轰鸣数十里外都能听见。 不仅有天雷还能勾动地火,有人说他二舅子隔壁邻居的三小子的叔叔就看到了。 那些明军喊叫一声,顿有天雷轰下、地火喷出。 一片地动山摇,将数十万安南、东吁大军吞没…… 明吉逾当然知道这肯定是消息走样了,可他真没法判断明军到底是怎么赢的。 濒临生死的他,有时候也在惊恐。 莫非明军真的有沟通天神之能?! 一念至此,这位东吁老王顿时心生惊惧。 再想到莽瑞体、莽应龙二人,如今生死不知。 他更是心凉了半截,便是撑住了这诺大的东吁又如何?! 撑住了将来谁来接手?! “隆隆隆……” 夜色中,无数的藤甲军卒默默的行进在小道上。 莽瑞龙手里的信躬身递交给了李福达,此时的李福达坐在战马上打开来看。 里面是莽瑞龙在东吁王城里的亲信写来的,毕竟在东吁朝堂混了那么多年。 手上的亲信还是有些的,尽管没有达到可以单独守城门的地步。 “仅有禁军八百、守军两千余?!” 李福达似乎有些不敢置信,东吁这也算是地区强国啊! “滇南春城一役,东吁精锐尽失。” 莽瑞龙见状,不由得苦笑解释道:“如今这边境上的十万大军,可谓是东吁最后的力量了……” 李福达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 东吁王也是没有办法啊,说到底东吁可没有安南强盛。 凑出二十万大军已经是极限了,且若是边境失守王城里留着大军又有什么用?! “大人!小臣的人,还有半个时辰便当班了!” 李福达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灯火隐约可见的东吁王城点了点头。 亦是此时,安南边关守将匍匐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帅!非末将不肯死战,实在……实在是明军手段匪夷所思!” 这安南守将哭的是撕心裂肺,嗷嗷的叫着。 “仅仅是一轮火炮,整个边关一片火海!若非家中老亲兵拼死相救,末将早死于城下了……” 端坐在主帅椅子上的,赫然便是崇郡公黎廷彦! 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的喜怒,倒是两侧的其他安南将领们神色各异。 有人面露惊恐、有人恼怒愤恨,有人望着这守将露出丝丝的鄙夷。 “哼!你还有脸回来?!边关雄城,又有大河天险!居然一日都守不住!” 一员军将冷哼一声站起来,对着这守将怒骂道:“如今还在帅帐中狂吠厥词,乱我军心!” “大帅!此獠当斩首示众,以律军法!” 这个时候又有人站出来,拱手躬身道:“大帅!临阵斩将,颇不明智!” “若是真如阮大中所言,明军有神兵利器岂非错杀我大越臂膀?!” “胡说!天下间如何有可跨过大河毁城之军械耶?!分明是阮大中无能托词而已!” …… 那叫阮大中的守将听得此言,不由脑袋在地上“砰砰砰……”的磕着。 “大帅饶命啊!末将所言,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黎廷彦依旧是面无表情,然而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此刻心绪澎湃汹涌。 这员守将叫阮大中,乃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平日里不仅颇有勇力,且机智沉稳、谋略甚深。 黎廷彦派他去边城的时候,甚至还给他配备了如今安南军中大量的精锐。 这甚至,都引起了一部分将领们的不满。 所以这次他败退回来后,才会有人对他喊打喊杀。 “大中啊!且起来罢!” 原本吵的面红耳赤的人群,在黎廷彦开口后顿时平歇了。 所有的军将们都不由自主的停下来,然后望向了这位老将。 这里也就看出了,为何黎廷彦为人所忌。 他在军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这位三朝老将立下功勋无数。 在军中更有数不尽的门生故旧,如此势力怎能不为当朝者所忌?! “如今大中所说不过一家之言,回到军中的其他守军还是有的。” 黎廷彦摆手让人将阮大中带下去,沉声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既不可刚愎自用,又不能偏听偏信!且先看看其他人,是如何说的。” 其余诸将闻言,只能是躬身应是。 没一会儿,便有其他从边城逃回来的溃兵残将被召来。 随着他们一个个的讲述,甚至好些讲的比阮大中还恐怖。 顿时这军帐里,再没人说要斩了阮大中了。 一个人如此说可以质疑,二三个、四五个都是如此说,你可以认为他们串通。 可逃回来的一大群人全都这么说,这就说明事情非常的严重了。 当最后两名溃卒被人带出了军帐后,这军帐内顿时陷入了死寂。 所有军将们不由自主的望向了,主帅位置上的崇郡公——黎廷彦。 明军的火炮看来是真的无比犀利,哪怕是边关如此雄城亦敌不过五轮炮轰! 这……这还怎么打?! 弃城与他们野战?!对方火炮之下,确定能跑?! 守城?!这尼玛边城就是下场啊,能守得住?! 其实这些个军将们并不知道,黎廷彦就在刚才已经做下了决定。 放阮大中、给他配备精锐军卒,目的就是要看看如此雄关边城明军能破否。 现在得到的结果,却让黎廷彦绝望。 如果说阮大中两万精兵、雄关天险之下,依旧挡不住明国大军哪怕一日。 也就是说,换上他黎廷彦也拖延不了几日。 硬扛,就是找死。 “诸位,且都说说罢!” 黎廷彦先开口了,却见他那双无悲无喜的双眸,扫向了这些个军将们。 “都说说,接下来应当如何行之。” 然而这些个军将们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却都没有说话。 这玩意儿能怎么说?!好像无论攻防,只要开打必然是死路一条。 然而退兵回去,陛下能饶了自己?!能饶了自己家眷?! 进不得、退不得,投降的话更是升龙城中家眷难保。 然而如今来看,要活命唯有投降一途而已。 可……谁又敢提出投降?! 所有人都互相看来看去,却没有人开口说话。 “都不敢说,老夫来说罢……” 主帅位上的黎廷彦缓缓的站了起来,众人的眼神亦被吸引了过去。 “明军,如今是打不过的了!即便是拼死,也不过是送死而已。” 黎廷彦的这话一出口,眼见几个将领猛的跳起来瞠目而视。 “崇郡公此言何意?!莫是要我等皆做那叛贼不成?!” 然而,他们话音刚落而已。 这帅帐的阴影出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出来几个人,猛的从他们的背心“扑哧~”一刀刺入! 那营帐门前更是冒出几个身着铠甲的身影,冷森的望着诸将。 “老夫不送死,也不想带着诸位一并送死。” 黎廷彦似乎一无所觉,自顾自的轻声道:“顺便说一句,升龙……陷落了!” “哗~”他此言一出,顿时这帅帐就炸开了! 不等他们质疑,黎廷彦便抛出了一张卷轴。 这卷轴“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便有几个将领冷肃的将它拾起打开来看。 看着上面熟悉的笔迹、大印,他们只能是沉着脸将卷轴递下去。 “伪大越王黎晖都已被擒,我等便是挣扎又有何意义?!” 黎廷彦说着,转过身来望着这些个将领们一字一句的道:“老夫决意降明!” “谁赞成,谁反对?!” 无人说话,只是有将领缓缓的站起来走到了黎廷彦面前。 随后单膝拜下…… 门外很快的,传来了一声声的呼喝。 “吴瑾行、黎绍棠、陈志钊……等,意图刺杀崇郡公!已伏罪!亲兵部将,尽数锁拿!” 目光升起到空中,转向了很远那处被烈焰点燃的城池。 这是东吁的王城,进城的时候刚开始十分的顺利。 然而,如今却陷入了僵局。 “嗖嗖嗖……”一枚枚的羽箭划破了空气,没有重甲的木邦、孟养军卒惨叫着翻倒在地上。 李福达脸色阴沉如水,这些个该死的蠢货他就不该信他们。 战斗力实在是太渣了,且还是一群无头苍蝇。 一片漆黑之下这些个夜盲症患者,根本就无从分辨方向。 有几个居然撞到了人家家门前去,以至于整个行动暴露。 一时间东吁王城的大军轰然杀来,本是偷袭如今却变成了苦战。 “快!冲到东吁王宫去,擒住明吉逾就胜了!!” 然而,很显然他们没法攻过去。 “咔咔咔……”这个时候,对面的东吁军忽然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眼见一大排的巨盾被竖起来,他们却再也没有发动进攻。 “呼~”一支支的火把也同时竖起,随之竖起的还有一面巨大的白旗。 李福达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摆手让人上前叫罕八法、色隆法两人停止进攻。 收到了李福达命令的二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停了下来。 便见那大盾“咔咔咔~”的挪开了一条道路,一名军卒走了出来。 “对面的明国大人!我王欲见您一见!且问,您敢现身一见否?!” 李福达笑了笑,缓步走了下来。 莽瑞龙见状不由得着急的凑上来:“提司大人三司!恐怕对方有诈啊!” “诈?!某不怕其有诈,便是孤身往之他又能如何?!” “尔等且在此静候,一柱香后准备强攻……” 李福达眯着眼睛,轻声道:“记住:一柱香后,若未曾听到有人告诉你们‘青山不改’四个字……” “便杀过去!” 说完,便见他摆手叫人让开一条道路。 “哈哈哈……东吁王明吉逾乃西南豪雄,若肯一见某求之不得啊!” 对面那举着白旗的军卒,很快的便看到了李福达的身影。 然而李福达却一个人都没有带,这让他不由得楞了一下。 这嘛个意思?! “莫看了,某就一个人!” 李福达似笑非笑的摆手,对着这军卒轻声道:“且领路。” 这军卒见状不由得深深的看了李福达一眼,随后沉下眼帘躬身引路。 很快的,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那大盾后。 “轰隆~”大盾闭合,莽瑞龙则是走到了罕八法二人身边低声道。 “一柱香内,若无人来报‘青山不改’此号便强攻!” 罕八法点了点头:“某这便命人拆些许梁柱来,他有大盾亦不惧!” 此时,穿过了大盾的李福达昂首负手而行。 这军卒的白旗已经由身侧军卒收去,而他却意外的领着李福达继续前行。 绕过了两处军阵,便见得一处王驾由内官服侍着停留在一片灯火下。 一个瘦小的苍老身影站在王驾前,身上穿着东吁缅人的装束。 见到了李福达,这到身影微微抚胸躬身拜下。 “罪臣东吁明吉逾,见过上朝天使……” 李福达双手虚扶,脸上露出了亲切和善的笑容:“王上不必多礼,且请起! “某来的太过匆忙未曾知会,倒是让王上受惊了。” 这明吉逾微微一笑,随即起身挥手让边上的军卒、内官们离开。 对着李福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福达抬眼望去。 却见明吉逾手指的方向,是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建起来的营帐。 “上使还请入内一叙。” 明吉逾的声音苍老沙哑,却亦自带着丝丝的霸气。 “东吁国小,招待不周。些许清茶,还是有的。” 李福达哈哈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 明吉逾躬身回礼,随即上前打开了营帐之幕。 两人便这么一前一后,进得了这处营帐。 营帐内布置却极为简单,除了十二处灯台将这里照的犹如白昼之外。 便是一处简单的木案几,案几上放着粗糙的茶碗、茶壶。 而两侧则是摆着两张椅子,这便是整个营帐内的陈设。 “大人,且坐!” 李福达微微一笑,撩开袍子便坐了下来。 明吉逾那佝偻的身躯,也很快的坐在了椅子上。 尽管动作有些艰难,但他还是亲自为李福达斟上了茶。 “大人,乡野粗茶莫要嫌弃。” 李福达轻抿一口,笑了笑:“别有风味,天然野趣!却是难得。” 明吉逾此时,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茶碗。 “此役,罪臣已败!既是败了,自当缚之任由上朝处置……” 李福达没有说话,而是平静的听着明吉逾的陈述。 “罪臣只有三问、两求,天使答应……罪臣便命十万边军一并降之。” “且说。” 明吉逾缓缓的给自己斟上茶水,轻声道:“上朝,愿留我东吁存续否?!” “存留!” 李福达没有犹豫,这是既定之策。 明吉逾似乎对此也不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我儿莽瑞体、莽应龙,如今是死是活?!” “皆活。” 唔……这俩应该在京师的工地上干活儿,大概没有那么快死逑。 “东吁军中将校、军卒,可否活命?!” 李福达微微一笑,望着明吉逾坚定的道:“可活!” 废话!他们死了,谁尼玛给太子干活儿去啊?! “罪臣可否一见那位麒麟玉螭虎?!” 李福达听得此言不由得一愣,他完全没有想到明吉逾居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低头沉思了会儿,他才抬首道:“某可帮你请见,但见与不见……” “天使肯帮,便可。” 明吉逾似乎并不打算纠结于这个问题,随即说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 “罪臣老矣,只望有子送终。不止上朝可允耶?!” 李福达倒是没有想到明吉逾会说起这个问题,不由得楞了一下。 但很快的他脸色肃然的点了点头:“我大明以仁孝治国,孝乃人之大义!” “此请,某当竭尽全力为王上争取!” 明吉逾似乎亦对此并不强求,只是点了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卷轴。 并一只银印、一封金牌,放在了桌子上。 随后起身对着李福达大礼拜下:“罪臣明吉逾,率东吁上下向上朝天使请降!!” 明朝小公爷 第七百零二章 幕后黑手玉螭虎,掘人根基汪公公 李东阳看着两封奏报,那老脸上充满了不解。 这……就降了?! 哪怕是拿到了两封奏报,伏羌伯毛锐、恭顺侯吴鉴已经受降了。 李东阳这位阁老还是觉着,这场战争赢的是莫名其妙。 不是我老李不明白,实在是这天下变化的太快…… 想要追逐时代的老李,却发现自己老腰都被闪坏。 原本以为还得再打上个一年半载,甚至老李都发愁这辎重粮秣可咋整啊。 蓝而,一转眼水师突袭阳京得手。 随即便是数千骑兵突袭升龙,擒获伪王黎晖一族。 其实这个时候李东阳的心是提起来的,毕竟安南三朝老将黎廷彦手握二十余万重兵啊! 还有东吁十万大军在侧,说不担心那是假话。 守城和攻伐是完全不一样的,劳师远征本就耗糜甚大。 十数万大军若是拖上一年半载,那些货殖会便是当了亵裤都填不上这窟窿。 然而一转眼,黎廷彦这位后黎朝崇郡公……居然投降了! 李东阳顿时傻眼了。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木邦宣慰使罕八法、孟养宣慰使色隆法率军连夜突袭东吁王城。 然后那位东吁王明吉逾,他……他居然投降了! 李东阳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这有点儿遭不住啊! 感觉这走位有点儿骚,这动作太拉轰。 以至于老李这大明政坛上的老鸟,都看不懂是啥操作了。 宦海浮沉数十载,然而这数年所见却比半生更多。 李东阳亦不得不叹气,自己终究是老了啊! 放下了信老李的脑袋又开始疼了,地方是打下来了。 可人总得有人去管罢?! 张小公爷的《大明帝国西南诸属国经略论》倒是给上来了,然而老李却有些看不懂。 “只能是等那痴虎儿回来,再与他一轮罢!” 只是啊,这孩子的那颗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有时候啊,真想扒开来瞅瞅里面到底装了啥。 这会儿和李东阳想法一致的,还有他的师弟杨一清。 老杨选择了遵从师兄的吩咐,跟着恭顺侯吴鉴率军接收了东吁降卒后。 飞快的将他们分门别类,随后大军赶赴东吁王城。 李福达并没有留下来等他们,只是留下了一封信。 “明吉逾……欲见那位玉螭虎?!” 罕八法恭敬的端坐在杨一清对面,李福达走之前说过了。 这位杨邃庵可是很可能入阁的,毕竟刘健的年纪也大了。 很多时候力不从心,而若是他退了就得有人坐镇中枢。 可按照国朝目前的扑腾情况,不时的得有中枢大员出京理顺各布政使司关系。 杨一清就是被朝着这个方向培养的,没有意外他入阁基本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是!东吁王三问二求中,第一求便是请见玉螭虎。” 杨一清闻言一愣:“那……他的第二求,是何事?!” “第二求则是望国朝可允其身故后,由其子嗣尽孝。” 罕八法干脆把东吁王明吉逾的三问二求全都说了一遍,然后躬身等杨一清的回应。 杨一清的脸色脸色不变,但心中却思绪万千。 他所知的甚至比李东阳更少,这也导致的是他对整个战争从开始到结束都处于雾里看花的状态。 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彻底胜了。 安南王黎晖被擒,麾下老将崇郡公黎廷彦率二十万大军投降。 东吁王城被不知道为何蹦达出来的木邦罕八法、孟养色隆法合兵攻破,东吁王明吉逾献城。 并命原边境上十万东吁大军,一并投降。 原本还以为要大战一场,甚至可能打的旷日持久的杨一清直接傻眼了。 这尼玛神马操作?! 然而东吁王明吉逾的三问两求,很快让一脑门乱糟糟的杨一清捋清了些许线头。 明吉逾三问,一则国体、二则子女、三则降卒,两问第一问直指那位麒麟儿——张家玉螭虎。 杨一清顿时明白,同时亦自愧洞悉之深不及这位东吁王远矣。 这位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东吁王城的老家伙,居然一眼就洞悉到了那真正站在阴霾中的身影。 然而自己身在其中,却盯着的是伏羌伯毛锐、恭顺侯吴鉴。 盯着的是军部谍报司汪直,甚至是自己的师兄内阁李东阳。 完完全全的忽略了,整件事情从头到尾推动所有人的那道黑影——张家玉螭虎。 负责进攻安南的是伏羌伯毛锐,负责防御东吁的是恭顺侯吴鉴。 助力占婆复国、登陆阳京并奇袭升龙的是大明水师,杨一清亦是从罕八法等人口中得知。 让他们最终选择合兵奇袭东吁王城,并让东吁王投降的则是军部谍报司的提司——李福达。 负责整个西南地区战事的无疑就是那位小公爷,同时无论是水师、谍报司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似这位玉螭虎从未在这些事情中显露身影,然而除了他又有谁能协调这些力量?! 莽瑞龙是谁抓的?!大明水师啊! 无论是谍报司还是伏羌伯、恭顺侯,都不可能跟水师沟通的如此顺畅。 再者此三者之间的配合,几乎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 伏羌伯毛锐重兵压境,逼迫安南抽调占婆驻军到升龙附近及边城层层防御。 水师就在海面上掳获了安南、东吁使臣,并将其扣押。 谍报司同时把占婆王族找出来,水师又极为配合的协助其发动了复国战。 随后再助占婆抵御住了安南的反扑,并在短时间内跨海奔袭阳京。 在放开阳京让各家货殖会打理的同时,水师没做休息便直接奇袭升龙。 在他们拿下升龙的同时,伏羌伯毛锐大军发动进攻! 仅数个时辰便拿下边城,数万大军杀入安南国境。 而与此同时,谍报司的人策反东吁使臣深入东吁国境。 说服木邦、孟养联合起兵,趁其大军囤积于边城之时攻入东吁王城。 东吁边军受命皆降,安南老将崇郡公黎廷彦率残部投降。 一场被认为可能是旷日持久的大战,就这么在沉寂了一段时间后…… 莫名其妙的,就结束了。 而这一切的云里雾里,最终指向的都是那位几乎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小公爷。 “或许,老夫亦该见见这位‘风云麒麟儿,国朝玉螭虎’……” 李东阳和杨一清都不知道,他们心念念的这位玉螭虎如今已经到了升龙。 只是他是秘密抵达的,除了谍报司汪直、水师戚景通之外没有人知道。 “黎氏无礼至极、妄自称帝、多次犯边,实在是罪大恶极!” 黎晖已经被剥除了龙袍,如今穿着的是一身白衣。 便见得这位前安南国王毫无形象的“扑通~”一声跪倒,随后便是嚎啕大哭。 “上使明鉴啊!小王都是受佞臣蒙蔽,所以铸下大错!” 黎晖的头在地上磕的“邦邦~”作响,鼻涕眼泪哗哗直掉。 “小王从未有冒犯上朝之想啊!上使明鉴啊!!” 这处王宫里已经被收拾的明明白白,水师占领之后便将此处封存。 随后便是汪直带着人进来登记了一番,逾制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卖的。 还有些许珍玩物件儿,也得拿回去孝敬陛下的。 但其余的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儿,比如二尺的珊瑚树。 这宫里最低的都五尺了,二尺的有个毛的意思。 这类就可以拎出去扑买了。 诸家货殖会等的也是这些玩意儿,皇家看不上眼的放民间也是好东西啊! “尔父王擅自称帝、尊你祖为‘太祖’也是受人蒙蔽?!” 这句话直接让黎晖不由得一滞,端坐在椅子上的张小公爷似笑非笑的轻声道。 “你父王侵吞占婆、攻我大明西南,也是受人蒙蔽?!” “你父王葬下后尊号‘圣宗’,也是受人蒙蔽?!” 这连珠炮似的诘问,直接让黎晖不住的哆嗦不敢搭话。 这尼玛一桩桩、一件件的,他真没法解释啊。 “唔……便定为你受人蒙蔽罢!” 然而,接下来张小公爷的话却让黎晖为之一愣。 呃……这是要唱哪一出啊?! “看来,安南上下虽读圣人之学却不明礼义廉耻!举国士子,竟无一有大义之心!” 边上的汪直听得小公爷的话,心下嘿嘿的笑开了。 正愁没借口收拾这些个安南的读书人呢,这安南王便把借口送上来了。 “咳咳……黎晖啊!只要你好好的配合咱家,你王室一族可保不死。” 张小公爷没有说话,汪直是当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自己说话了。 眼见他笑眯眯的站了起来,搀扶起跪着的黎晖轻声道。 “这安南国中,佞臣贼子不少啊!大王当下旨斥之!” 黎晖赶紧躬身点头:“是极!是极!小王这便下旨斥之!” “还有啊!大王虽受蒙蔽,却也有错处。一封罪己诏,还是要下的。” 随着汪直的微微道来,黎晖脸色渐渐的变得惨白。 这……这是要彻底的挖去,安南起复的根基啊! 汪直所言肯定非一时所想,必然是早已准备充分了。 一条条的要求,皆剑指安南起复核心! 然而,黎晖现在有拒绝的勇气么?! 明朝小公爷 第七百零三章 罪己诏下安南王,滨海地产周瑾山 “本王承上朝天恩,御安南以来,五载有余;夙夜不遑,思臻上理” “然终究不得,未查天恩、未体百姓,受佞邪蒙蔽,调兵措饷,干犯上朝” “年年征战,加派日多;本欲安民,未免重累:本王之罪也。” “贪官污吏乘机巧取,佞臣妄贼加耗鞭朴,日为尔苦;本王深居升龙,不能体察:本王之罪也。” “将懦兵骄,莫肯用命;焚杀淫掠,视尔如仇:本王任用非人,本王之罪也” 一片新鲜的罪己诏热辣出炉,汪直这老家伙可是当年跟着宪宗的。 所以这诏书的格式、写法,那也是极为娴熟的。 黎晖苦涩的看着这篇罪己诏,再看着身边默默的给他递上狼毫的内官。 此刻他还有其他选择么! 一脸苦涩的将这篇罪己诏抄了一遍,然后看着汪直笑嘻嘻的加盖了大印。x 再看着内官将这封罪己诏吹干、加封,然后送到外间去。 黎晖知道,安南完了。 若是军伍和读书人全都被扫荡完了,安南还能剩下什么! 按诏书上所言,整个安南所有的官宦、勋贵、读书人无一例外都是奸佞!x “好了!大王且放心,安南奸佞自有我皇明为你做主。” 眼见得汪直笑眯眯的拍了拍已然木讷的黎晖,轻声道:“且去歇着罢!” “回头随咱家进京,到时候见了陛下总是能求一条活路的。” 黎晖木纳的点了点头,嘴角抽搐着面前的扯出一丝笑意。 然后才被汪直指使内官,将他搀扶回去休息。 汪直这才笑眯眯的对着张小公爷轻声道:“开始了么!” “先等伏羌伯把安南降卒处理完毕罢!”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汪直,轻声道:“正好这段儿,汪公可以默默底。” “那些个读书人、勋贵们,免不得有个狡兔三窟。” 汪直“桀桀桀”的笑着,对着小公爷竖起了个大拇指。 “咱家晓得!这回啊,悔迟事情办的漂亮!回头论功行赏,咱家可得给他请功啊!” 张小公爷又与汪直寒暄了一阵儿,便笑着告辞而去。 车马已经在宫门外等候了,姬武将们面甲都罩好了。 警惕的看着四周,毕竟安南虽然是打下来了。 可安全未必能保障,谁知道会不会蹦达出哪个蛇精病玩刺杀啊。 哪怕是小周管家都穿着铠甲,在队伍中警惕的张望着。 张小公爷刚下来,便被姬武将们团团围住。 以妙安小姐姐为首,将小公爷送上了马车后才呼出一口气。 除非是被炮击,否则的话哪怕是三石硬弓要破了这马车都很难。 “公子,瑾山先生要见您。” 才在马车的软榻上坐定,车外的姬武将便低声传报。 小公爷应声说让他上来,小周管家这才被领到了马车上。 “各家货殖会都已经在等您了,现在大家伙儿都在等您一句话呢!” 小周管家进来后,便低声汇报。 张小公爷要到升龙来,自然是有理由的。 他需要主持关于升龙的分赃啊呸!是股权分配问题。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抄家,大家抄家权都买下来了啊! 这安南都打下来了啊,自然是到了抄家的时候了。 可怜的安南勋贵、官宦们不知道,他们连谁家被谁抄家都安排好了。 现在安南的勋贵、官宦们,还觉着大明哪怕是要治理安南还得要他们。 因为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不跟作为地头蛇的他们打好关系,回头造反就得烽烟四起。 甚至些许官宦、勋贵还觉着,此时蛰伏一番、给大明卖给好儿。 等大明势弱了,那这江山说不准自己都能问鼎一番啊! 他黎利是咋起家的,蒙一哈那些啥都不知道的安南老百姓还行。 作为官宦、勋贵、豪族的他们,怎么可能会信! 那丫当年不就是趁着大明虚弱,挂陈朝的名号起家的么! 他黎利那会儿也没打算称王啊,就像混个宣慰使而已。 有他黎利专美在前,那些豪族们琢磨自己未必就不能成就大业。 除了抄家自然还有其他事宜,比如那些个耕地的扑买。 此外还有皇宫、王府,这些区域内难免得抄出一些逾制的玩意儿。 所以只能是等大军自己查抄,查抄完毕后那些珍宝、粮食必然是要拿出来一份扑买的。 安南承平多年,各地的粮仓囤下的粮食可不少啊! 一众官宦勋贵们被扫空后,这些粮秣除了留下部分压舱。 一部分通过军部上缴至户部,另一些自然也得拿出来扑买。 这一桩桩、一件件,那可都是实实在在的、白花花的银子咧! 他们不着急才怪了。 “一会儿见了再说罢!”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小周管家摆了摆手,边上伺候的服部姐妹便给小周管家上茶。 “咱们这次收益如何!” 小周管家谢过服部小姐姐递来的茶水,听得小公爷问起便赶紧回道。 “此番螭虎货殖投入现银六百万两,算上奇珍、扑买、粮秣等毛利已达百万了。” 提到此事,小周管家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 白花花的银子,谁能不爱啊! “此番事宜,米鲁小娘子相助颇多!” 小周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要把这事儿说说。 不管公子会如何看、米鲁有什么打算,自己如实汇报便是了。 “黔州方面产出已趋向稳定,粗略估算年毛利可有五十万两有奇” “此番滇南缴获军械,多有废弃者军部不稀罕。倒是收回后,再售于军械营造司。” 小周管家也是难得给张小公爷做一次全面的汇报,于是将最近的情况都给说了一遍。 简单的来说,就是这一仗打下来银子大大滴有! 且不仅是滇南、占婆挣了,黔州的收益也趋向于稳定。 占婆那边小周管家除了拿下旧港边上的大片土地,准备日后修造成仓库之外。 还准备按照张小公爷的那处庄园,打造一个滨海小镇住宿区。 毕竟码头人来人往太过吵杂,挣了银子的诸家自然想要一处清净宅院。 还得能满足往来码头方便、日常所需皆有,所以打造一处必然是挣钱的。div 第七百零四章 诸家货殖会分赃忙,降卒校场论长短 升龙城其实真的不大,整体来说比之后世可要缩小了不少。 而除了皇城之外,其他区域的民房甚至勋贵宅邸跟大明的就没法比。 可怜的小周管家寻摸了半天,勉强收拾出来一个在他看来委屈了自家小公爷的院落。 这处院落是原陈朝时篡国权臣、江南越州人,安南喃文推广人胡季犛。 此处乃是他的祖宅,又曾在他称帝前得势。 于是乃是仿江南徽派所建,门前临河、背靠群山。 院内亭台楼阁,更有活水池塘,明堂宴厅。 可惜胡家到底是五代十国时迁来安南,免得沾染了些许村寨气息。 再有多年的战乱之下,以至于这处宅院更多考虑的是攻防装设。 这造成的结果,便是宅院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似有山明水秀间,焚琴煮鹤之违和感。 只是时间尚短,小周管家只能是无奈的把一些在他看来土鳖无比的装设给拆了。 然后命人简易的改造、填补,好歹让这处院落看起来没那么充满土寨气。 庭院内那山寨版的江南徽派,也被改建了一番。 好在诸家货殖会第二批过来的,就有工匠在。 勉强收拾了一遍,小周管家还是叹气:委屈我家小公爷了。 “诸位心中所想,我亦知晓。” 其实这处宅子张小公爷自己倒是觉着还行的,只是小周管家觉着太委屈自家小公爷了而已。 “在这里,亦给诸位透个底罢!” 投降的安南军毕竟是有着二十余万啊,这批人便是整编、疏散也需要时间不是。 这些毕竟不是一句话就能搞定的,总得需要时间嘛! “事情都已经安排完毕了,毕竟是要鲸吞安南举国豪族啊!松懈不得。” 院内池塘里,锦鲤漫游、流水潺潺。 小亭子里各家货殖会的主事端正而坐,在这位财神小祖宗面前他们可不敢拿大。 别说是他们了,便是各家货殖会的会首来了也得把这位小祖宗哄高兴了。 谁不知道这位小祖宗,那点石成金的本事啊! 不是吹的,是真点石成金啊! 山上那些破石头一文不值,被他开出来烧成水泥后现在老值钱了。 连续扩大了多次产量,可就是不够卖啊! 尤其是脑抽神童皇太子,这位殿下现在疯了似的要造新城。 军械营造局所产的水泥有七成被他拿去了,就连筑路司那边都怨声载道。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所以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陪着笑脸赶紧给小公爷作揖。 “伯爷啊!小的们也是帮着会里办事儿,就是这进度您看” 进度啊!进度是个大问题,这边的事儿在早点搞定。 “诸位,咱们后续的人手还没来罢!” 张小公爷的这一问,顿时让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愣住了。 眼见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池塘边拿过一个精致的小竹篓子。 将里面的鱼食抛洒到了池塘中。 “安南很大!要拿下安南一地,尽收安南之资都需要花不少时间啊!” 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就么安静的看着张小公爷,将手中的鱼食轻轻的抛洒下去。 下面一只只肥头大耳的锦鲤们“哗啦”的翻腾着浪花,不断的争抢着这些个鱼食。 好在鱼食似乎非常多,它们只是争抢的时候互相碰撞。 却没有因为鱼食互相撕咬。 “安南除却各家豪族、勋贵之家产田亩,可别忘了还有金银铜铁等矿材啊” 张小公爷的话一出口,顿时这些个货殖会主事们的目光就转过来了。 安南能够起来,自然不是仅有侥幸的。 就以升龙来说,边上便有金矿! 且银、铜、铁、朱砂等等,皆不少! 若是能下手去占上一份,哪怕是白痴只需要想想都觉着兴奋啊! “安南货殖总会当立!只是,与我大明境内货殖会有所不同” 各家在这里都占有股份,这些股份则会囊括了整个安南所有的耕地、矿产。 甚至还囊括了安南各项税赋,都将签署协议交由这家“安南货殖总会”负责。 “啪!”张小公爷放下了鱼食篓子,打了个响指。 小周管家便给这些个主事们拿来了一份卷宗,打开来上面以画配图标明股子分配。 户部、内库,这是必然要占上一份的。 总体来说,就是安南王室会占上半成维持日常开销。 安南的军政将会被全面肢解,分作两个司存在。 一则为“保靖缉事司”,另一则是“安民布政司”。 前者下辖安南各道缉事事宜,并配备约两千带甲散于占婆等边境驻守。 负责带甲的保靖分司将会对大明这边负责,包括日常调配、战时指挥等。 缉事分司则是等同于刑部并下层衙役,维持地方缉事刑讯事宜。 但“保靖缉事司”并不参与到安南朝堂日常事务处理中,仅负责各道缉事及边境事宜。 安民布政司就简单了,基本就是文官那块儿的官员。 上下官员的管理全归他们,除了“保靖缉事司”。 至于王室就简单了,他们就是人形图章。 “我等货殖会则是负责咨政贤德院,保靖、安民二司事宜将报于我等共决。”x 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听的此言,不由得两眼放光! 如此手段相当于是全面的控制住了安南上下啊,他们就是想蹦达也蹦达不起来了。 再看那股子的分配上,安南占据了五成。 两司各一成维持运作,王室半成保证开销。 另外的一成,则是归属到了阮福、黎廷彦二人名下。 余下的一成半,收纳归入“国库”。 需得“咨政贤德院”的许可,用于安南筑路、修桥、开垦、营造等等用途。 唔好处分派下去了,自然就好说了。 剩余的五成里面,内库、户部各拿一成。 余下的三成则是由此番各家货殖会出资,来分配股子。 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开始疯狂的计算利益得失。 首先这肯定是挣了,若是能够拿下矿产分红那就是大挣啊! 自己去开采,这地儿人生地不熟未必搞得过本地的地头蛇。 虽说那些豪族们都被清掉了,可没看两司还在么! 然而若是大家凑一块儿去搞,包括两司、王室也有分润。 那就自然不介意一起搞搞震了。 别看分润的不多,可名正言顺、诸人一并使力之下必然开采量大增啊。 而且这开采矿产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开采出来经年累月。 算得上是一份细水长流的长期收益,开矿基本就是稳赚不赔啊! “扑棱”张小公爷微笑着继续投食,他要把这矿产权开出来是有原因的。x 大明如今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是矿! 诸多地方豪族、世家,实际上把持了大量的矿产。 大明的皇帝们不是不知道这事儿,然而他们竟然斗不过豪族。 豪族们不仅在当地势力强劲,更是借由各家商会、自身士子的身份通得朝野。 甚至他们能引发“民乱”,让手下的家丁去打死矿监、税监。 再通过那些朝堂官宦、在野名士们鼓吹之下,脱得其罪得意洋洋。 更别说逼急了,这帮人造反都干的出来。 张小公爷要清理掉他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所以他现在就要割裂掉诸多商帮,和这些个豪族们的关系。 如果诸家货殖会从安南的矿产上捞到了好处,自然目光会回转到大明去。 只要平衡好利益,把朝堂官宦、在野名士和这些商帮都安排好了。 那些个地方豪族,倾覆也不过是反手之间而已。 “弟兄们!上朝的老爷不会为难大家,某可不就是之前被上朝老爷们抓了么!” 俘虏营中,被分门别类出来的平民安南军卒们集中起来。 根据他们的乡里关系,分配成一个个的小队。 然后便见得一队队从大明军营里出来的前安南降卒,给他们声情并茂的开讲了。 “咱们百姓苦啊!老爷们让咱们打仗卖命、让咱们修桥修路,给过咱们一个铜子儿么!” 这话说的,下面的这些安南军卒们都低头了。 老爷们没看不顺眼就飞两个大脚过来,那都是恩德了。 要知道,他们的地位可堪比是农奴。 别说是他们了,便是老爷们的亲兵也不过是想杀就杀。 至于他们!便是当街被老爷们砍了,也是白死。 谁敢追究!谁能追究! “哗啦” 眼见那讲演的降卒打开自己的钱袋,直接一把把的铜子儿、碎银子跌落地上。 “哄!”现场的降卒们顿时眼都直了,但哆嗦着看了眼边上的大明黑甲战卒。 他们还是很理智的选择了站着,而不是上前去抢夺。 “这些都是明国老爷们给的工钱!咱帮明国老爷们干活儿,可是还给工钱的!” 这降卒昂首挺胸,大声道:“你们说说,这到底谁讲理!” “嗡嗡嗡”这话一出,下面的降卒们就议论开了。 呃读书老爷们不是说,明国的都是坏人么!要抢咱们的田、夺咱们的地。 还说要砸咱们家门,拿咱们家的鸡。 咱是琢磨,这大越的老爷们虽然不是东西。 好歹在他们这儿还有一口饭吃啊,若是明国人来了不给饭吃咋办! 现在这一瞅,顿时心里一句敲里吗!爷们被坑了啊!div 第七百零五章 天下熙攘利来往,无恒产者无恒心 “弟兄们!乡亲们!某相信咱这会儿,一定有人认得我!兄弟我也是穷苦出身啊!” 那说话的哥们笑着把地上的钱就捡了起来,细细的数过放回钱袋子里。 但下面的降卒们却没有人发笑,有好些个甚至给身边的乡亲说确实认识他。 这哥们就我二舅家三堂叔隔壁邻居,打小咱们就认识了。 其他的些许也认得这哥们,说确实那啥啥村的。 他爹是哪个咱都知道,过年还来过我们村儿走亲戚 有礼这一层的认知后,顿时这些个降卒们就对他天然的多了几分信任。 “大家伙儿没发现么!明国的老爷们没打骂大家,给安排吃喝帐篷!”x 这么一说,惶恐的降卒们不由得点头了。 是这个情况啊! 甚至比在那些老爷们手下卖命的时候,吃的要饱咧!x “不瞒诸位兄弟啊!老哥哥我长这么大,头一回一天吃三顿饭、每顿还都有肉” 却见那把钱袋仔仔细细掖好的老兵,抹着眼角叹气道。 “也就明国老爷给的!” 这话一出,下面的降卒“哗”的就议论开了。 毕竟这个年月里,别看安南是一年三熟的稻子。 可他税赋也重啊! 老爷们还得搜刮他们一份,于是他们顶多就跟大明多数人家一般吃两顿而已。 肉!能尼玛一年见点儿油花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然而听着这哥们一日,还尼玛能吃上肉! 顿时这些个降卒们就不淡定了! “老哥哥!您这话就不对了,咱爷们咋没肉吃啊!” 下面的降卒们顿时嚷嚷开了,那台上的老卒哈哈一笑:“话说回来也不怕弟兄们笑话!” “老哥我那会儿被老爷们一通骗,就干犯上朝去了!这不打输了,被俘了么” 随着这老卒的娓娓道来,下面的安南降卒们算是听了个大概。 心下也就明白了:哦!老哥这是当年被俘,然后明国老爷念在他们是被诳去打仗的。 于是留他们一命,但罚他们干活儿。 这倒是能理解的,好比自己村儿里宗族跟别的姓打起来了。 你把人屋子砸了、把人路给砸坏了,人家逮住你没下狠手收拾。 让你给他们修好就滚蛋,这已经很仁义了。 这老哥一说,顿时这些降卒们就觉着:明国老爷们仁义啊! 叫干活儿还给吃三顿白米饭,还有肉吃。 这尼玛安南的狗批老爷们让咱们白干活儿没白米饭不说,还非打即骂当畜生待。 瞅瞅!瞅瞅人家明国的老爷,那才是上朝气派风范! 哪怕咱们犯错被俘了,干活儿也给饭吃、给工钱。 只要好好干活儿,也不打骂人。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顿时这些个安南降卒们满心的敲里马在飞奔,狗批的安南老爷们啊! 尼玛吃的是满脑肥肠、挣的是盆满钵满,坑爷们来送死不说。 饭都不给吃个饱,真尼玛不当人子也! “其实啊!老哥我跟明国老爷们打听过了,明国老爷没打算为难大伙儿。” 却见这降卒“咳咳”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忽悠呸!是开始讲解。 唔明国的老爷们都是好人呐,体谅咱们都是老百姓、不容易。 主要是那些个老爷们太坏了,多吃多占还坑咱们来打仗。 所以明国老爷们要收拾的是他们,不是咱们。 他这话一说下面的降卒顿时放心了,不是收拾自己就好。 那老卒接着给他们嘿嘿的笑着说,明国老爷不仅不收拾咱们还准备送咱们一场富贵! 哎哟!卧槽!还有这等好事儿! 顿时下面的降卒们就不太信了,不罚不说还给送富贵! 这莫非是要咱们,去办啥要命的事儿罢! 也有人就咬牙了,可去特么的罢! 要命的活儿又如何!咱们给安南老爷们卖命,如今也不是这副德行! 饭都吃不饱,还得被当畜生待。 若是明国老爷们给咱们富贵,便是给他们卖命又如何! 其他人一琢磨亦不由得点头,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给谁卖命不是卖命啊! 主要是这命得卖的值钱,若是尼玛丢个二三百铜子儿就一条狗命 对比一哈明国老爷们,干活儿都给几分银子还包三餐有肉吃。 那要帮谁卖命去,一目了然啊! “嗨!你们这都想哪儿去了,要卖命轮得着咱们么!” 那老卒对着黑甲的大明军卒撇了撇嘴:“瞅瞅!都瞅瞅!好好瞅瞅!” “这些明国老爷们一身的甲胄,抵咱们几亩地了!” 尔等再瞅瞅这些明国老爷们,给老哥我这等降卒都能吃上肉。 你们觉着这些明国老爷们,能吃的差了! 再琢磨琢磨,咱们安南的老爷们哪怕是亲兵跟这些明国老爷们能比么! 这特么比个逑的比啊! 下面的降卒被这么一说,心里也有数了。 再者说了,若是卖命的活儿明国老爷可是有功勋的。 有功勋就能换田亩、换官职,回头据说还能去学堂读书! 最厉害的汉子,还能拜上朝陛下为老师!成为他的弟子。 这么一说,顿时降卒们心里有数了。 要卖命的活儿,估计这些明国老爷自己就去干了。 毕竟那可是功勋啊!他们哪怕是想上,人家还不愿意呢。 这老卒又说话了,明国老爷们啊!这要将其他老爷们收拾了之后,把他们的地分配给咱们种! 下面的降卒们闻言直接傻掉了! 卧槽!这神马操作!老爷们的地,就给我们了! “哗!”的一下,这些个降卒们顿时炸开了锅。 这老卒“咳咳咳”的清了清嗓子,下面顿时安静了。 明国老爷们分配地啊!谁特么不想分到地啊! 看得他们安静了,这老卒才接着给他们说了下去。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大家要一起回去帮着安抚家里人。 别傻呵呵的听人忽悠,去跟明国老爷们闹事儿。 尤其是那些读书子,他们可都是一肚子坏水。 若是听他们忽悠跟明国老爷作对,不仅田地没得分弄不好还得杀头的! 事情要闹大了,一大家子都得杀头啊! 这话说的降卒们一个哆嗦,赶紧都点头。 明国老爷们都是大善人,咱们自然不能跟他们捣乱啊。 不仅不能捣乱,还得协助明国老爷把那些读书子们都收拾了! 弟兄们可别忘了,就那帮黑心肠的读书子忽悠咱们来卖命的。 他们一大家子被明国老爷们收拾了多好啊,还能把田地给咱们都分了! “来来来老哥哥给你们一句实话!” 这老卒顿了顿,摆手让这些个军卒们凑过来。 搭着他们的肩头,嘿嘿的笑着道:“明国老爷们可是说了,把事儿查完了各家按丁口分田!” “而且是村里所有老爷、读书子们的地,都拿给给大家伙均分!” 哎哟!卧槽!明国老爷们威武啊! 这些个降卒们顿时激动坏了,赶紧嘀嘀咕咕的把这话给外围的降卒传下去。 “咱们现在不是都得交五成的粮食出去么!” 重磅炸弹可不止这一出,老卒拉着他们继续道:“明国老爷们说了,以后不必这么多!” “只需要缴二十税一就成了,且徭役都免了!” 说着,这老卒拍着胸口给他们道:“此番拿获那些坏事儿的老爷读书子们,可就得看你们表现了!” “表现的好的,回头老哥哥给明国老爷说一哈子!弄个邻长、保长还是可以的!” 哎哟!卧槽!这邻长、里长,从前不是老爷就是读书子们担任。 就因为这些特权,他们可欺压自己等人不少啊! 想到自己居然能够混到老爷们才有的职务,顿时这些个降卒们一脑门子热血飙涨! “老哥!咱都是乡邻也就不说虚话了,您给说说要咋个办吧!” 这老卒嘿嘿一笑,目中闪过几丝精光开始拉过他们娓娓道来 如此情形不断的在这降卒营地中上演,那些个帮着大明干过活儿的降卒们如今现身说法。 成为了最好的大明推广人。 “看不透看不透啊!” 毛锐换上了一身普通的黑甲,而他身边那穿着浆洗的略微发白的道袍的老者赫然便是李东阳。 这二人已经在此驻足了许久,尤其是李东阳。 “伏羌伯,你说这些安南降卒所受教导皆出于玉螭虎之手!” 毛锐不敢怠慢,赶紧躬身垂首:“正是!末将当时也不明白,如今看来” 如今看来,此一番教训可抵十万大军矣! 甚至说,如此一番下来不仅路给筑好了。 而且极大的免去了安南对于大明的敌意,随着这些人的渗透下去。 只要根基稳固不摇,即便是有些许野心勃勃之辈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为何!有几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拎着脑袋去造反啊! “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 李东阳望着这些个安南降卒们,心头勾勒起孟子梁惠王上。 “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div 第七百零六章 安南土豪速授首,分你田地济黎民(上) 李东阳心下感叹,先贤之智……不可测也。 可他不知道的是,张小公爷做出这番安排可不止是先贤之智那么简单。 虽然张小公爷没有经历过“打土豪、分田地”,但这不妨碍他从书本上了解过这些知识。 甚至从很多文献中,看到它是如何执行的。 每一步的利弊得失,在很多文献中都记载的清清楚楚。 张小公爷就因为必学的《毛思》,而看了很多关于那位伟人的选集。 其中一部分篇幅记载的,便是他在土改中的思考和许多建议。 书籍啊,果然是人进步的阶梯。 安南的“士”这个阶层是必须要打掉的,还有各地的豪族。 他们才是真正的不稳定因素。 做出这一步的决定,同时也是因为张小公爷自身的经历关系。 只有利益有着深度的捆绑,才能保证关系的稳固。 那些士族、豪族的土地都被他们“打土豪”给分了,割给了下面的安南百姓。 如此一来造成的结果是什么?! 必然是这些百姓们与士族、豪族,形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也因此,他们就必然要站在与大明站在一起。 失去了这些普通百姓的支持,安南的那些士族、豪族不过是无根之木。 再有这些百姓们配合,对他们进行全面的扫荡。 那么,即便是他们运气好躲了过去。 接下来也无法掀起什么风浪,甚至他们稍微露出这个苗头都要出事儿。 第一批下狠手把他们按了的,不是别人就是这些既得利益的安南百姓。 百姓们可不傻,他们手里的土地是咋来的心里可清楚的很。 若是那些扳倒了的胡汉三老爷们回来了,岂能不清算他们这些泥腿子?! 作为有产阶级的他们,哪怕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也必然要怼死那些士族、豪族老爷们。 “老夫亦不瞒诸位,尔等此番要随老夫往滇南一行。” 黎廷彦淡淡的对着营帐里与他同坐的这些个将校们,轻声道。 “正式的受降,还需上朝内阁阁老李西崖公受之为准。” 这些将校们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们关心的是自己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黎廷彦自然也知道他们所想,所以接下来便说了这事儿。 “此番赴滇南,除拜会李西崖公外亦是集训选拔。” 这位崇郡公接下来的话,就让他们不那么淡定了。 简单说大明不认为安南还需要保留这么多军伍,只保留少部分军伍。 同时将会再立起一支负责缉事类似于刑部、衙役的队伍,来负责安南各地的缉事安治。 “保靖壮勇额定带甲两千,缉事提刑暂定人数六千。” 便见得黎廷彦顿了顿,望着他们淡淡的道:“那些小卒都会被放回去,人选从我等中选出。” 这话一说他们就明白了,大明觉着那些普通士卒是没有必要保留的。 即便是他们、他们的亲兵,也仅仅是有资格成为普通军卒或者衙役罢了。 但至少来说他们有资格去被遴选,而下面的军卒们连这个资格都没有。 “所以,给家里修书一封报个平安。” 黎廷彦淡淡的道:“明日,便随老夫出发往滇南。” 看着下面的那些个将校们有人目光闪烁,黎廷彦则是微微一笑。 “顺便说一句,此番上朝是要处置些许逆贼佞臣的……” 他这话一出口,那些目光闪烁者不由得低下了头。 黎廷彦则是自顾自的继续道:“若入则为壮勇、提刑者,自然不在此列……” 下面的这些个降将们不由得一个哆嗦,看来这事儿不是那么简单就完了的。 不是没有人愤愤不平,琢磨劳资回去做个土皇帝也不跟你大明玩。 然而很显然,大明没有耐心跟他们玩什么胸怀广阔的游戏。 甚至你愿意来,哪怕考核不过也得收拾你! “莫忘了,我等如今身份……是降将!” 黎廷彦笑眯眯的摆手让人把这些各怀心思的降将们送走,自己则是默默的坐在椅子。 好一会儿了,才有一个声音悠悠的传来。 “崇郡公……不!咱家得叫您一声‘大明思恩伯’呐!” 黎廷彦听得这个声音,还忙起身掸衫正冠对着那身影恭敬拜下。 “罪臣之身,幸得吾皇陛下不弃!恩赐如此,甚是惶恐!甚至惶恐!……” 那个声音则再次传来:“桀桀桀……陛下喜欢聪明人!喜欢识大体的人。” “莫要拜着了,且先坐罢!” 黎廷彦这才缓缓的起身,恭敬的坐在了这来人的下首。 这来人,赫然便是穿着一袭黑衣的汪直! 数月在滇南、安南等地的奔波,让他的肤色变得无比黝黑。 同时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但精神却看着好上了不少。 双目精光奕奕,虽然黝黑但看着却好似年轻了几岁一般。 “这些人能用者亦不多,你当仔细筛选。” 汪直黝黑的脸上似笑非笑,对着黎廷彦淡淡的道:“思恩伯啊!陛下给了您脸儿,您得兜着。” “安南一地以后有些许风吹草动,说不得就得算在您的头上了。” 黎廷彦躬身低头,轻声应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你亦莫担忧!咱家知道你家中有几个子嗣,大明国子监、帝国军官学校各有一个名额。” 汪直望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如何安排,你且看着办罢!” 黎廷彦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狂喜,别说是现在了。 便是黎朝、胡朝乃是陈朝的时候,能够到中央王朝国子监去进修那可都是大荣誉啊! 相当于后世是哈佛、耶鲁、麻省理工……出来的,那能不牛批么?! “小臣……叩谢陛下天恩!!” 黎廷彦说话间竟是有些哽咽了,居然整个人拜下磕头。 那脑袋在地上“邦邦邦~”的作响。 “且起来罢!记住,这些人乱不得!” 这句话说完,汪直笑眯眯的悄然将身形隐蔽在了暗处。 黎廷彦起身的时候,已经不再看到汪直的身影了。 但他还是给着汪直刚才坐下的位置上,磕了好几个头。 然后才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唤了声:“来人!” 几个老亲兵闻声进得营帐,在黎廷彦的示意下开始左右探查一番。 最终对着黎廷彦摇了摇头,这个时候才看得黎廷彦额头上的冷汗不住的冒出来。 “老爷……” 几个老亲兵有些莫名其妙,但黎廷彦却挥退了他们。 “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黎廷彦低着头,心下叹气:“少年不识书中意,如今方知……寥寥数笔,道尽各种苦楚啊!” 安南降卒、降将们被分开了,降将们默默的开拔往滇南去。 降卒们则是汇集在同乡的大旗下,由散开的国防军各伍、哨随同回乡。 同时闻风而动的,还有那些已经扑买下了抄家权的各家货殖会。 张小公爷甚至都没有亲自动弹,只是让小周管家通知他们一声。 这些个货殖会的狼崽子早就熬不住了,嗷嗷叫着带着各自的家丁护院踏上了抄家之途。 升龙城这边能抄的基本都抄光了,王族的很多资产还没有能够扑买。 准备是到时候全部抄家完毕了,才会在升龙举办一次大型的扑买盛会。 于是,这会儿他们全都扑出去了! 都琢磨着赶紧把这些丫的家产全给抄了,回头好在升龙扑买多出钱啊! 前次开会的时候,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有些蛋疼。 为啥?!因为带来的钱不够啊! 他们这次出来,最多的也就带了三千多金币。 原本觉着应该差不多了,可谁知道滇南那边一票就闹的差不多了。 东西运回去、出手,再集中换成大额的金币送来还得要时间。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他们手上的资金不多了。 还好小公爷允许他们用各自货殖会的钤印、手印,给签条子。 照着扑买下来签契约就是了,挂的是货殖会的公帐。 东西可以直接拉走,回头货殖会那边再根据契约结帐。 西方人总说什么契约精神,其实契约这玩意儿华夏宋明时代也是盛行的。 甚至还衍生出了带有华夏特色的契约方式。 比如如果是不动产,譬如“田、山、坟、宅、铺……”等等这些。 要出手的话,是要先问同宗亲邻。 同宗亲邻若是没有人接手,才是对外发售。 这是为了保证这些产业尽量的留在自己人手里,维护同宗亲邻的集体利益。 而且若是价钱谈好了,便得到官府缴纳“契税”让官府“过割”。 相当于是获得了官方的公正,这契约可就悔不得了。 此外为了保护佃农的利益,还有“佃随田走”的规矩。 就是这田你买了,但这佃户可不能赶人家走、不能说涨租就涨租。 甚至包括了屋宅、铺子亦都如此,讲究一个“买卖不破租赁”。 发展到张小公爷这会儿的时候,不仅出现了交割买卖还囊括了典当、租赁、活物雇用……等等方式。 驴、马、牛……等牲口,皆可有租用契文。 是以张小公爷如此做,他们也觉着能接受。 “西涯公,您怎么突然跑过来了?!” 看着面前的这老家伙,张小公爷颇有些哭笑不得。 老家伙当年就是诙谐爱给人起外号、仗着才学太跳脱,所以不被当朝大佬看重。 没成想,临老了还是这脾性。 明朝小公爷 第七百零七章 安南土豪速授首,分你田地济黎民(中) “麒麟儿来得,老夫便来不得么” 这老东西嘿嘿的笑着,看着他一身破旧道袍话挂着漏脚趾头的布履。 张小公爷顿时哭笑不得,若不是他在京师的时候常来家里。 姬武将们都认得这位大明关白老爷,说不准就得被乱枪打成马蜂窝了。 “你且与老夫交个底,此番动作是否与豫南、冀北等地有所关联” 不等张小公爷再问,老家伙便敛去了笑脸双目森然冷冷的发话了。 李东阳到底是混迹宦海多年,端坐高位上自有其威赫气度 便见他双目凝视之下,隐隐带着雷霆金刚之势 顿时这小亭子中的气氛,似乎都在他森然的话语中缓缓凝结。 边上的妙安低着头,手却缓缓的放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那正在烧水泡茶的服部姐妹,亦是默默的低着头摸向腰间的链锤。 笑眯眯的足利鹤手放在了背后,打出了几个手势。 远远的姬武将们悄然对这亭子形成围势,另几组则是散开来在小院四周警戒 “请茶。”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对着李东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后者突然笑了,一时间这如墨凝结之气竟消融如春日白雪。 “哈哈哈请” 李东阳爽朗一笑,手抚长髯轻捏茶碗。 顿时这气氛一松,似乎一切烟消云散。 然而从姬武将再到妙安小姐姐她们,无一松懈下来。 倒是张小公爷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配着那璧玉莹莹之面庞下的丹凤桃花。 整个人让人瞧上便觉着亲切可人,只是没人知道他在心里撇嘴。 呸老狐狸,小爷那当年见的牛批人物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要特么随便来个人就给咱唬住了,那生意还做个蛋蛋 张小公爷心里撇嘴,那盎然笑语的李东阳何尝不在心里骂人。 竖子老夫不过试你一试,且看看你那些个妻妾们 一个二个舞刀弄枪的,那模样瞧着若是老夫嘴里蹦出一个不字儿 她们就敢管杀不管埋啊 老夫好歹也是内阁阁老,你个痴虎儿居然半分颜面都不给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也 名教秽语名教秽语 老李其实真是泪流满面啊,丫就算是敬敬老又如何 我老人家也是近耳顺之年了,你带着一群丫头连刀带枪杀人放火的模样吓唬我老人家 这尼玛真心里过意的去 张小公爷则是坚定的用眼神告诉老李小子很过意得去 “痴虎儿何时回京啊徵伯多次问起,本欲让老夫携书信来请教又恐惊扰军中事宜” 看着这痴虎儿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明显不打算开口,老李只能是无奈的开声了。 好在老家伙那也是宦海多年,脑子一转就想给自己一耳光 痴虎儿这小子真就噬人虎似的,顺毛摸他心情好了未必咬你。 薅他倒刺儿,这臭小子能瞬间炸起就把你撕了 “也快了,过几次小子便往阳京去。” 张小公爷淡淡一笑,微微躬身轻声道“然后乘船北上,在粤北稍作停歇便直接回京。” 人家又是喊自己幼名、又是提了自己儿子,明显老家伙认怂了啊 用这种方式套近乎,老夫与你可是有故旧啊 看着这老家伙也不容易的模样,张小公爷只能无奈的叹气。 “小子亦不瞒您,大明士绅成害久矣若是不予根除,则必成亡国之祸” 李东阳没有说话,而是缓缓的放下了茶杯。 便见他双目炯炯的望着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痴虎儿可知此法之危么” “若无万全手段时,小子自是不会动手。” 张小公爷矜持的一笑,微微躬身道“痴虎儿年纪尚幼,便是过上二十年亦不急。” 李东阳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滞,他这才想起来了。 这痴虎儿才多大啊,便是二十年后他亦正当壮年。 介时其弟子唐寅、徐经、王守仁等,皆已身居高位 还有自家儿子李徵伯就更不用说了,提起他这位少年恩师那几乎是满脸狂热 再有这各家货殖会奉他如财神、太子是他弟子,陛下恩宠如子侄。 更带着两宫的支持、军部帝事学院将校们皆为其弟子,他何愁大事不成啊 可以说只要他玉螭虎不造反,这大明朝可谓是任由他折腾。 只要不造反,他就是捅破天也有无数人帮他圆回去。 “痴虎儿啊老夫怕是看不到了,但还请一定记住” 李东阳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望着张小公爷无比诚恳的道“莫要伤了大明根基” “西涯公啊你以为我如今在安南如此行事、在鞑靼如此行事是为何” 张小公爷望着这位阁老,您啊终究是时代局限下的目光。 “您放心您能看得到,而且不必流血便可完成此举” 亦是此时,整个安南开启了砸门抄家大联欢 那些早早就从战俘营中遴选出来、学过大明话的战俘们,昂首挺胸在前带路。 后面跟着的是他们的同乡俘虏,再后面是在安南被俘的前军卒。 “明国老爷这就是陈老爷的家我们弟兄已经团团围住决计不叫他们逃了” “好阮保长这是你的任命书,以后你便是这一块儿的保长了” 那会说大明话的降卒见黑甲的大明战卒将一份文书递来,顿时激动的哆嗦了一下。 卧槽尼玛劳资祖坟冒青烟了啊 这原本可都是老爷们的位置,泥腿子便是爬十辈子也别想摸着。 明国老爷们一来,就真给咱保长的位置了 可别小看的保长的位置,这位置可不小了。 宋代开始的保甲制度之下,是一户一主、十户一甲、十甲一保。 也就是说,这保长手下可管着一百户人家啊 “开始吧阮保长,莫让人乱拿东西了” 这阮保长闻言不由得一个激灵,赶紧用安南话喊叫吩咐了一番。 远远的那些个货殖会的护院、家丁们都围了上来,目光灼灼的望着这院子。 “好啊我大昌货殖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下这抄家权的,莫叫我失望啊”div 第七百零八章 安南土豪速授首,分你田地济黎民(下) “咣当”的将大门砸开,阮保长命其他人留下。 自己则是带着个亲信,在前面开路。 同时进去的是两眼放光的货殖会管事,还有二十多号护院。 进去的还有黑甲的国防军军卒,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 “砰砰砰” 甚至里面还传来了火枪的轰鸣声,听得外面的安南降卒们一个哆嗦。 跟着惨叫声、殴打声响起,好一会儿了才渐渐的平息下去。 这时候,一切家中小厮、婢女丫鬟便被阮保长领了出来。 “老刘家的你家当年不是因为穷,把女儿卖给了陈老爷家么过来领回去” 人群中很快的挤出来一个佝偻的老头子,对着阮保长抹着眼角鞠躬。 一个小丫头也从被领出来的人群里跑出来,抱着自家爹爹抽泣着。 “爹爹” 看着这幅样子,顿时这村寨里的其他人也不由得眼眶发酸。 卖去老爷家里那是真没办法了,若是家里有口吃的谁舍得卖了娃啊。 卖到老爷们的家里就好了么 人家老爷有钱有势,若是一个不顺意把人打死了。 回头给衙门里报一个“盗走家财,畏罪自尽”,再让衙门里了结此事你又能奈何 “陆家的小子还不回去找你爹去” “老七老七把你家小子领回去,别再祸害孩子了。” 一家家本地乡里的娃子们,陆陆续续都被领走了。 而那些个原本就跟着陈家在乡里横行霸道的狗崽子,可就遭殃了。 却见他们一个个被捆绑着,失魂落魄的被推出了宅院。 他们不是不想反抗,可阮保长他们这批人投降后日日操练。 大明那边又一日三餐还带着肉食,吃的他们是膘肥体壮。 这些个家丁们还没来得及展现一把自己的勇武,就被稀里哗啦的三两下全按地上了。 货殖会这边的护院、家丁们自然也不上,上去就是一顿锤。 敢拿刀、拿弓弩的,自然是被国防军的火枪手给收拾了。 火枪一响,看着几个翻倒在地上被打出了血洞的家丁。 其他的家丁护院们很理智的选择了放下武器,抱头蹲着。 因为阮保长的喊声也响起了“弃械投降者不杀” 再看着其他家丁被棍子噼里啪啦的抽翻在地上,人倒是没挂逼。 于是这些很理智的家丁,就很理智的将刀枪棍棒丢在了地上。 然后无师自通的双手抱头,蹲在墙角。 在这乡里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再殴打一下乡里贫苦百姓啥的他们很拿手。 可对阵上人家这些战场上走下来的杀才,他们可就不够看了。 大昌货殖的管事带着护院们,在院子里面上窜下跳。 这回如果没有抄出来一万五千两的玩意儿,大昌货殖可就亏大发了。 陈家的抄家权是三千两拍下来的没错,可尼玛这一路人吃马嚼的哪个不要钱啊 还有这些护院的月银,那尼玛小几千两就出去了。 算上回程、火耗,不抄出来一万五千两那是血亏了 “就这套椅子值钱点儿,鸡翅木的” 大昌货殖的老管事愁眉苦脸的晃悠着,望着满屋子的玩意儿唉声叹气。 这尼玛大部分都是破烂,运回去也值不了几个钱。 陈家视若珍宝的瓷器,那尼玛在大明就值十两银子 还尼玛得是全新的,这玩意儿用过了谁要啊。 被找出来的金粿子还是沙金,估计全炼出来不知道有没有四两。 四两金子,满打满算也就四十两银子。 这尼玛老管事差点儿就哭出来了。 猛的就跳出去逮着院子里跪着的陈老爷,便是一顿佛山无影脚。 “敲里吗你咋那么穷啊你说你咋那么穷啊” 陈老爷被踹的不敢动弹,嗷嗷惨叫。 这位管事骂啥他也听不懂,踹了也不敢动弹。 边上那些个膘肥体壮的汉子手里握着刀呢,那看他的眼神跟看待宰的鸡崽儿没啥区别。 “别打了别打了要什么你们都拿去罢” 阮保长这个时候进来,听得管事的叫骂赶紧对着这陈老爷道。 “陈老爷,明国老爷说了若是不凑足一万五千两银子,你家里的女子可就” 这陈老爷一个哆嗦,颤颤巍巍的望向了自己的妻妾。 阮保长抱着胳膊撇了撇嘴,道“您啊可得想清楚了” 便是这个时候,突然院子里传来“咣当”一声巨响 随后便是几个汉子冲出来,满脸兴奋“管事老爷找着了宅子里有个地窖” 那陈老爷见得这几个人如此兴奋,哪怕是再傻也猜到发生什么了。 便见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满心悲凉。 阮保长却冷笑的看着他,他可没忘了这位陈老爷是如何把他卖做壮丁的。 更不会忘了,他回到家后便见家徒四壁的模样。 哪怕是在大明,一个中产家庭失去了壮劳力都会家道中落。 何况是安南这边,情况只会更糟糕。 失去了壮劳力的阮家,很快的除了破宅子再也没剩下多少东西。 然而这一切都是谁引起的 阮保长可不会忘了。 “陈老爷,你当年带着人到我家里那会儿” 阮保长咬着牙冷冷的对着陈老爷道“怕是,没有想到今日罢” 这样的场面不断的在安南各处上演,曾经的老爷们被哭爹喊娘的提溜出来。 随着抄家一并被没收的,还有这些个老爷们的田宅地契。 然后这些个老爷和他们的家眷、家丁们,一并被装进了囚车里。 隆隆的向着滇南开赴过去。 轰轰烈烈的安南“打土豪、分田地”运动,足足持续了月余之久。 看得隔壁的占婆人那是心惊胆战,两股颤栗。 生怕安南的明国老爷们打顺手了,过来把他们的家也给抄了。 于是乎对大明那是越发恭敬了,特别是看着凄凄惨惨的后黎朝黎晖一家搬出了王宫。 陈朝的后裔终究是找到了,具体他是不是陈朝的子嗣后裔张小公爷不在乎。 反正这是汪直命人找来的,据说是当年陈朝的后裔。 这位看起来四十多岁老农一般的陈朝后裔,在战战兢兢的被汪直训练了一通礼仪后。 换上了装束,便带着他的新妻、儿子住进了王宫中。 李东阳这个时候也代表着大明现身了,笑吟吟的开始主持安南事务。 阮福看着整个安南被掀的底朝天,却不敢吱声。 好在答应给他的爵位,总算是给了。 “大明靖海伯”,这靖海伯的含金量可比后黎朝的强多了。 也算是稳住了阮福的心,让他老老实实的按照既定计划给大明干活儿。 官宦是不用他安抚的了,毕竟基本都给抓完了。 突然间从各地冒起的保长、甲长,阮福则是默默的签署了任命书。 整个安南也被切割成了两块,李东阳到是对张小公爷的这种切割表示满意。 只是认为其中的些许细节,还得调整一下。 比如“保靖缉事司”,由思恩伯黎廷彦主理、对大明负责。 但不能给他提拔的权利,功考亦得由其他人负责避免其以权谋私、尾大不掉。 “安民布政司”可以给靖海伯阮福来办,但同样功考亦不得让其掌控。 他们二人、两家族可以作为权臣,但绝对不能让他们一手遮天。 保靖缉事司那边的人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同时这帮人的家眷亦都被分出来。 送往了升龙放在一起,并派别院、宅子安置。 不得不说李东阳这老狐狸所思所想和其行政经验,不是张小公爷能比拟的。 老宦海自有自己处置的一套方式,礼贤下士的去安抚了一番后。 这些人就彻底的跟自己的曾经割裂了,他们将会居住在升龙。 保靖缉事司的人亦都会被重新分配调遣,他们将远离自己的故地。 且三年一调,逐步回归到升龙最终致仕。 到是李东阳对于后黎朝那位“圣宗”创立的为官65岁、为吏60岁致仕制,并给额定岁俸很感兴趣。 这一条他是保留下来了,并记录在案准备回去后在朝中提出。 “咄咄咄” 阳京城,新修造的一座“观海听涛楼”拔地而起。 这里亦是如今阳京最为奢华、最为热闹的一栋酒楼,而今日这里被彻底清空。 只有诸家货殖会在这里参与扑买。 “咳咳咳诸位诸位今日扑买者,乃前安南王室所出物品。” 却见那扑买先生一脸谦和的笑意,轻声道“当然还有各家所出之物。” 他一边说着,一边有汉子“嘿哟嘿哟”的把那些物件儿抬了上来。 张小公爷却没有在下面,而是在二楼的包间里。 年轻的黔国公沐昆与他相对而坐,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高大肥硕的大汉。 “末将高英杰,见过小公爷” 即便已不是第一次见了,然而沐昆依旧心下赞叹这位张小公爷的风姿。 如今这位少年玉螭虎身上,更添了一丝的沉稳。 张小公爷没在意沐昆如何看自己,到是对面前的这位高英杰很感兴趣。 “且起来说话罢” 这高英杰应了一声,迅速的起身。 小公爷这才看清了他的相貌。 看清后张小公爷颇有些哭笑不得,无他这位长的真是颇为喜庆。 若说他是一位团团富家翁,绝对没有人怀疑。 虽他身高恐怕有近一米八,但膀大腰圆看着便是个加大版本的洪金宝。 但面相却极为喜庆,居然长的像是日式的招财猫 说他是财主、是富家翁、是大商贾,张小公爷都信。 可唯独说他是军将这位的身材,恐怕得特制的铠甲才穿的下罢 “高家为大明戍边多年,此番滇南乱事中更是坚定与国朝同声息。” 沐昆站起来躬身对着小公爷作揖,轻声道“所以,某才厚颜带他来谋上一职。” 张小公爷笑了笑,然后对着沐昆道。 “我倒是无碍,只是这位高老兄能否扛得住军中苦楚啊” 那生的如同招财猫似的高大胖子听小公爷这么说,顿时急了“您别小瞧人啊” “某某不是生得胖,这可全是练出来的” 沐昆见这高英杰居然抢话,不由得着急的要训斥他。 但却被小公爷笑着摆手打断了“哦练出来的如何练的” 高英杰本就只是有些着急而已,大概是因为小公爷怕他吃不了苦。 因着自己的身材问题高大胖子可受白眼不少,所以自然就没忍住脾气。 但叫沐昆这么一瞪,他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某祖上原是随着前朝段氏大总管的,后来段氏降国朝去了雁门祖上就没跟去” 听得高英文娓娓道来,张小公爷才恍然。 高家祖上一直都是段氏的心腹,确实也忠义无双不曾有逾越之举。 只是元末明初段氏忠于前元死扛大明,最终兵败被擒。 段氏一族虽然未有被灭,但却也被迁往雁门为官。 高家不想离开故土,段氏念于高家多年忠义也就没多做挽留。 更向当时的黔国公沐英举荐了高家,使高家得以成黔国公府心腹存留下来。 英国公张辅数次征伐安南,黔国公的阵营中高家可都是主力战将。 英国公对于当时高家的表现很满意,还想将其举荐到京师任职。 只是高家不愿脱离故土,是以留了下来。 高英杰所说“练出来”的,也并非是虚言。 段氏一直崇尚佛门,于是乱世时便有中原各处比丘躲避战火而来。 高家作为段氏心腹自然与他们多有接触,更是从比丘手中习得了一套横练之法。 “某一身横练可抵锤、撞,只是刀剑刺砍亦是可伤。” 张小公爷听得他的话,不由得啧啧称奇。 站起来绕着这高英杰走了两圈,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知道的一位奇人。 那位奇人还是老外,叫“弗兰克理查德”。 人送绰号炮弹 他生于二十年代,但生平不详。 留下的只是些许古老的影像资料,在那些影像中他先是让人跳起来双脚蹬他的肚皮。 又让人用斧子的背部砸击他的肚子,最后玩了一招更狠的炮击 用老式火药火炮、实心圆型石炮弹,轰击他的肚子 “光是能扛还不行啊”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拍了拍这位高英杰的肩头,拍完对他的话就信了五分。div 第七百零九章 黔国公爷还旧情,高家英杰高沐恩 这高英杰的肩头、胳膊,不是那种虚胖下的软绵感。 他那肥硕的身躯下,几乎都是结实的、厚实的肉质。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么法子保持下来的,但可以肯定这种肉质下的抗击打能力绝对很强! “四千两!五株三尺珊瑚树!还有没有更高的?!诸位!来自于安南王宫的五株三尺珊瑚树!!” 下面的拍卖很是热烈,各家主事不断的擦汗。 管事们则是小算盘噼里啪啦打的飞起,不断的跟主事嘀咕价格高低。 “小公爷!某除了弓马,其他自问不差于旁人!” 高英杰说起自己的本事,顿时一脸自傲。 张小公爷笑着摆手让服部小姐姐给他端过去一杯茶,让他且坐下。 “哦?!那为何你要离开滇南?!不是说故土难离么?!” 叫小公爷这么一问,高英杰顿时显得有些腼腆。 “家中老父说了,总在滇南免不得跟那些不自量力的反贼一般眼光……” 高英杰一边说着,小公爷这边不住的点头。 看来这一趟确实是对滇南各部,震慑极大啊! 其实想想就能理解了,千百年来哪怕是明初的大战。 明军勇则勇亦,然而像是现在这样碾压式的大胜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火炮轰鸣之下、火枪围杀之下。 即便是再蠢的人也看出来,世界已经变了、大明已经变了。 “家中老父亦是说了,出了滇南还需为大明效命。” 高英杰笑起来很是憨厚,配着那张招财猫似的喜庆脸儿让人看着便亲切。 “若能得功勋有个一官半职自是好的,将来回滇南也好继承家业。” 张小公爷望着这高英杰亦是心下感叹,高家能在这滇南随段氏屹立迄今而不衰并非没有缘由的啊! 高家很清楚自己的根基在滇南,这点是不会变的。 但若想要高家长盛不衰,那么走出去就成为了必然。 走出去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世界,留下来是因为此处才是根基。 “诸位!接着扑买者,原为安南王黎氏行宫!依山傍水占地颇大!……” 下面的扑买已经逐渐的热烈了起来,升龙城内至大明边境之间有着大量的宅邸。 面积小的、略为偏僻的自然是不会被看上眼的,能拿来扑买的都是比较不错的。 各家货殖会也清楚,安南将来会作为货殖会的根基之处发展。 毕竟在大明内,他们可没法跟现在一样去掌控高达一国之耕地。 更是相当于,彻底的垄断了整个安南的全部生意! 亦是说,这安南将来是必然要发起来的。 现在置业自然是为了将来,自家的货殖会能占据先机做准备。 张小公爷领着沐昆、高英杰一并下楼,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从观海听涛楼下来,领着他们从后门离开。 登上了马车“哒哒哒~”跑了一阵子,就来到了一处水寨。 门前的大明水师军卒仔细的勘验了一番后,便着人打开了寨门让他们入内。 马车刚刚停稳,便见得戚景通慌忙来拜。 “末将戚景通,见过将军!” 张小公爷下得车来,对着戚景通笑了笑回了一礼。 随后便看到了远处水师的军卒们在摇晃的大船上,呼喝着演练着攻防战。 眼见数十水师军卒们身着藤甲,一部分在陆上用绳索摇晃的大船适应。 另一部分则是在海上被摇晃的战船上呼喝着互相攻伐,战船的两侧捆绑着麻绳网。 哪怕是动作激烈些跌下来,也不会掉到水里去。 “世显辛苦了!” 张小公爷很是肃然的对着戚景通便行了一礼,戚继光青史留名有练兵之能。 看来这是有家传因素啊! 从戚景通练兵就能够看出来,这位老将可不是嘴把式而已。 这些水师的军卒可都是实实在在的模拟海上风浪情况下作战,而且分有层次。 先在岸上适应一番,随后在到摇晃的战船上适应。 等他们习惯了这种情形下作战,再面对海上风浪摇晃下作战时就简单多了。 “将军过奖!” 便见张小公爷笑了笑,招手让高英杰过来。 然后对着戚景通道:“这位是高英杰,滇南此番大战中立有大功!” 高英杰见介绍到了自己,赶紧对着戚景通行礼一番。 虽然戚景通对于张小公爷将此人介绍给自己,感觉有些奇怪。 但还是依足了规矩见礼,随着张小公爷一摆手。 众人便向着一处校场走去,一边走张小公爷便是一边解释。 “高将军欲从军报国,此番又有战功在身……” 众人三两步间,很快的就来到了校场。 “我本打算让他到军官学校进修,但想想如今水师有些缺人。” 张小公爷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笑吟吟的对着戚景通道:“他……却刚好合适。” 说完这段话,张小公爷本来以为戚景通会拒绝或是反驳之类的。 毕竟高英杰这身形如同大肉球似的,又长着一张招财猫似的喜庆脸儿。 实在看着不似一员沙场猛将啊! 然而戚景通却只是顿住了脚步,然后走到了高英杰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 肃容对着他沉声问道:“外罩横练金刚铁布衫?!” 张小公爷听得戚景通的话直接愣住了,卧槽!老戚还有这手?! 高英杰听得这话显得很激动,赶紧拱手作礼:“是!” 擦!还真是啊! 张小公爷顿时对戚景通刮目相看,但想到他的那位儿子又释然了。 毕竟那位戚爷爷在自己的练兵书里,不仅记载了练兵之法还有大量的拳脚兵刃习法。 显然他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自然是收集不到如此多的拳种、兵刃练习方式的。 更别说他还得融会贯通加以改良,最终用于战阵。 也就是说,他的这位老爹遗留下的著作中多有提及。 甚至还活着的时候,没少对他耳提面命、让他加以练习。 “横练金刚铁布衫,若不配以轻身之法恐战阵难游!” 戚景通目光灼灼,似乎对于这位高英杰亦很有兴趣:“高将军轻身之法练的如何?!” 这似乎是叫戚景通问到点子上了,便见高英杰脸色有些陀红。 颇为不好意思的呐呐道:“轻身之法虽是有练,就是还未算有成……” “来来来……既是来了校场,便场上走一番!” 戚景通倒是也急性子,见猎心喜居然都顾不上小公爷了。 拿过两套护甲,看了看高英杰的身形。 又拿过一套,拢共三套护甲全都丢给了他。 “拆开来再装起可以用,咱先走走棍法看看!” 高英杰好奇的拆开,然后给自己装备上。 张小公爷则是笑着请沐昆,随着自己一并到边上观战。 妙安小姐姐满脸兴奋,盯着场上的二人乌溜溜的眼珠子不住的转悠。 “妙安姐姐、鹤姐姐,你觉着他们谁会赢?!” 沐昆循声望去,这才注意到张小公爷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女子。 只是这女子身着姬武将一般火红色的铠甲,又罩下了面甲。 以至于沐昆还以为,这是随同着的姬武将。 “公子!婢子瞧来,当是戚将军能胜!” 妙安小姐姐倒很是自信,盯着校场正在活动的两人脆生生的道。 “高将军虽有横练铁布衫,然对阵经验未有戚将军多。” 顿了顿,妙安看着渐渐动起来的两人道:“且戚将军能一眼看破,又敢提校场试手……” “必是有所把握!” 张小公爷隐蔽的给了妙安小姐姐一个白眼,他可知道一个细节。 那就是杨家的人有好几个在水师里服役,其中一个嫡系的好手还是戚景通的亲兵。 有这样的一个亲兵,戚景通即便是没有学到杨家枪的精髓。 那肯定也是对阵过颇有心得。 偏生高英杰的这身横练功夫,若是锤砸、撞未必能伤。 而碰上枪扎,那就有些难为了。 同时他的功法又叫戚景通看破了,若是没有把握戚景通怎敢到校场来!? “妾身倒是觉着……平手。” 张小公爷听得足利小姐姐的话,虽然没有意外但还是好奇:“哦?!” “夫君且看便是了。” 便是此时,校场上的两人已经活动好了拉开了架势。 眼见戚景通“呼~”的一声,棍指高英杰。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这一手弓马立棍下,顿时就看出戚景通的功夫极为扎实。 “喝~!”高英杰亦不敢怠慢,低吼一声亦是站如古钟。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心里唔了一声。 便见两人不曾拖延,立住后高英杰直接一棍“呼~”的打做成圈直扑而去! 这是化棍成枪的刺法,高家果然是还是有自己的手段的。 “啪啪啪~”戚景通手中长棍应声而到,双方便在这瞬间已经交手数趟! 眼见戚景通低吼一声,掌中长枪如游龙刺出! 高英杰虽是身大却轻巧如灵猫,居然单腿侧身躲开。 同时还借由自己身大力沉之利,将掌中长枪弯成弓装猛的砸出! “啪~!”的一声,戚景通居然是一声闷哼“啪啪啪~”倒退数步! 然而高英杰似乎没有任何的欣喜,他的脸色看起来更加的凝重。 甚至他没有因此而抢攻,却再次扎稳马步掌中长棍直指戚景通。 双方的呼吸渐渐的沉稳下来,脚下的步子则是在一点点的挪动。 “呼~啪啪啪……” 猛然间,又见他们的棍子飞快的在空中撞击! 高英杰那肥硕的身躯犹如灵蝶,居然上下飞舞。 张小公爷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杀破狼》里面,洪金宝那上下纷飞的身影。 这尼玛完全不符合物理学原理啊! 这么肥硕的身躯,他是如何做到还能如此灵巧的! “啪~!”的一声,双方不约而同的退后了数步。 妙安小姐姐瞪大了那双杏眼,几乎不敢置信。 但随即看着断开的棍子,她又若有所思。 “平手。” 沐昆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 这场比斗如果说谁最提薪吊打,无疑就是他沐昆。 高英杰是他举荐的人啊,若是没有点儿本事可凭白的丢了黔国公府的脸面。 可若是高英杰太有本事,在这里伤了大明水师的辅帅那也不是啥好事儿。 回头说不准就得被穿小鞋。 平手,这是最好的结局。 “某输了。” 高英杰将手中的棍“笃~”的刺在地上,目光平视戚景通。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他刚才也看出来了。 戚景通手下留情了,这位憨厚的大胖子倒是个实诚人。 “高将军可有表字?!” 这个时候,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站了起来。 高英杰闻言不由得楞了一下,倒是沐昆反应的极快。 赶紧快步上前拉着高英杰给张小公爷拜下:“并无表字!” “大明上下皆言小公爷乃‘天下风云麒麟儿,国朝无双玉螭虎’,英杰不知今日是否有幸……” 这番文绉绉的话,高英杰自是不会说的。 只是有些傻呵呵的被沐昆拉着拜下,张小公爷哈哈一笑。 摆手让两人起来:“高将军,多承天恩又忠义满门!着实是难得啊!” 高英杰此时恢复了那憨厚的笑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嘿嘿的傻笑着。 “黔国公举荐了你,此番恩义莫要相望。” 高英杰听得此言,不住的点头:“自是不敢的!” 拍了拍高英杰的那宽厚的肩头,张小公爷笑了笑:“如此……” “你便表字‘沐恩’罢!一则有‘永沐天恩,忠义不忘’之寓,又可铭记黔国公对你举荐之恩!” 沐恩,一语双关啊! 哪怕是沐昆亦是越琢磨,越觉着有味道。 “沐恩,还不赶紧拜谢玉螭虎!” 这高英杰那也是个聪明人啊,便是他再傻也知道这算是跟张小公爷撩上关系了。 有了这个字,以后他自号是小公爷的门生都是可以的。 “高沐恩拜谢螭虎先生赐字!!” 这番话他自然是不懂说的,可沐昆懂啊! 悄然用滇南土语给他耳语一番,高英杰赶紧文绉绉的拜下高声叫道。 沐昆这才吐出了一口气,高家的这份人情算是还上了! 明朝小公爷 第七百一十章 发家致富靠洗劫,新葛朗台李东阳 “沐恩啊!便在世显麾下好好做事,立下功勋将来好往帝国军事学院就学!”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拍着他的肩膀,轻声道:“那可是天子门生啊!” 高英杰感激的对着张小公爷拱手,边上的戚景通则是哈哈一笑将他领了下去。 言道回头便开具一份文书,随高英杰一并入京送往军部确认。 “沐恩啊!这段儿你哪儿也别去了,先在水师适应一下。” 戚景通说着,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这身横练,简直就是为水师跳梆练的!” 叫戚景通这么一说,张小公爷一琢磨还真是啊。 战船上互相跳梆,因为海风侵蚀所以铁甲基本不着。 容易绣坏嘛。 可布甲沾上了海水海风,一方面是变得更重、其次亦容易朽坏。 出身鲁东的戚景通一度对此颇为头疼,铁甲养护用油太麻烦了。 但到了占婆、安南后,戚景通马上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藤甲! 藤甲,本来就是应对于潮湿环境下诞生的铠甲。 所以哪怕是在海上,这种铠甲也非常合适使用。 桐油浸泡之下,它的重量不及铁甲却防护性相差无几。 甚至在面对链锤等砸击的时候,它整体的弹性还能吸收一定的力度。 其次便是穿戴方便,相较起铁甲它用系船用的油缆扣上即可。 且这种铠甲穿戴下更为透气,不似铁甲一般厚重、闷热。 戚景通看重高英杰的原因除了他这身本事之外,便是因为他有藤甲使用经验。 滇南因为地理原因,也多用藤甲作战。 藤甲的问题就是惧火,一旦起火很快就会被烧起来。 在滇南担心这个问题,在水师不担心啊! 解决方式就是在藤甲制作好后,刷上一层螺灰水。 留下了高英杰,张小公爷带着沐昆便往回走。 “公爷,此番某回京……您也一并回去一趟罢!” 沐昆听得这话眉头跳了几下,他瞬间就猜到了小公爷的意思。 如同在滇南所商议好的那样,他需要到京师去确认此事。 只要这件事情确认下来,黔国公府就不必再搞什么韬光养晦了。 更不必担心国朝会有猜忌的问题,黔国公府战战兢兢的日子就算是过去了。 “沐某此番前来,便是想请小公爷一并搭载沐某往京师去……” 沐昆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此番回京,还请小公爷多费心了!” 这一番话他说的是真心实意,亦是为黔国公府长久计。 想要长久的富贵就必须要有所取舍,张小公爷知道黔国公府可以延续到明末。 可沐昆不知道啊! 在他如今所知之内,黔国公府看似花团锦簇实则烈火油烹。 一朝稍有不慎,可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历史上沐昆前期被认为文武皆善,能作诗著文。 然而后期却放浪形骸,甚至不惜多次吞占田亩被言官弹劾。 其实说到底就是沐昆自己都发现了这个问题,他黔国公府远离京师。 若是还贤明守德,你想做什么?! 已经归为一方之王了,甚至还远离京师。 又手握兵权,在当地甚有威望。 如此贤德……你想做什么?! 该说的一句话就说完了,该做的其实只需要点一下就能破。 沐昆很快的选择了告辞而去,既然事情谈妥了再留下来亦是无甚益处。 扑买大业足足持续了三天,各家总算是心满意足的买下了各自所需。 尽管抄家大业中有人挣的盆满钵满,有人亏的只剩裤头。 但总的来说还是挣的多,亏的只剩裤头的那几位是着实倒霉。 现在只能是押送着东西回去,然后出手卖掉才能回血了。 但好在这一趟没算是白来,抄家出来的东西算算回去的价值。 还是有赚头的,只是看着别人数万两、数十万两的挣。 自己现在身上一百两银币都拿不出来,顿时满心悲苦。 李东阳倒是很满意啊! 这一笔扑买下来,算上从王宫、各处豪族家中抄出来的粮食、珍宝。 前后算下来大明这一波,那是血赚啊! 安南国这些年休养生息之下,又有一年三熟之地利。 于是乎囤下的粮食,竟然是高达千万石之多! 如果算上各豪族、勋贵及官宦家中抄出来的,这个数字顿时逼近一千五百万石! 当时这个数字交上来的时候,老李头儿差点儿一个哆嗦就摔地上了。 老李头这是泪流满面啊! 可怜老夫算是朝中老宦海,亦是入阁多年了。 然而这么多粮食,哪怕是账面上都是第一次看到啊! 当时捧着这账本老李头就哆嗦了,大明有了这批粮食在手那可就真稳如泰山了。 什么河水泛滥、什么地龙翻身,粮食一押过去给灾民们一放! 这还能出啥祸乱?! 便是那鞑靼再反出大明,老李头也有信心远征一搏。 粮乃国之胆! 库里有存粮,这心里才不慌。 激动哆嗦了半天,才平息心情的老李头翻开了账本。 开始看起从王宫里抄出来的东西,结果才看了几眼赶紧阖上了账本。 没辙啊!老家伙觉着这账本太特么刺激了! 看多几眼,感觉自己都会被刺激到血管遭不住要爆。 虽然说安南后黎朝是后起之秀,可那位“圣宗”在世的时候也是地方一霸啊! 那老小子把占婆抢了,占婆国数百年的累积就这么被他掠回了安南。 沧澜国也被灭了,沧澜古国数百年的累积也被抢了个干净。 又平灭了周边的些许部族,打完必然是要抢的。 于是乎左右抢上一通下来,后黎朝顿时变得家底丰厚。 到黎晖这代虽然没有再有什么巨大的作战、掠夺,但承平多年之下各地上贡亦颇为可观。 不说别的,单说宝库深处那棵珊瑚树便已是价值连城! 足足六尺有余的巨大红珊瑚,枝条展开竟如同真树一般。 整棵珊瑚左右张开来,占地方圆三尺余。 装载这棵价值连城红珊瑚的,是一座黄金、碧玺、红宝石……等一并打造的盘子。 盘子内以金银瓜子堆积做土,更辅有多根金柱子支撑珊瑚树枝。 底部则是一辆小车子,以红木为板、轮。 若是要挪动,则需前后左右共计六人轻推或是抬起。 必须得小心翼翼,否则上面一根枝条段了都是大祸。 初见之时,李东阳这样见多识广的老家伙都傻眼了。 便是这位儒雅著称的老学究,也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好几句儒家秽语! 且尔娘之!入令堂牝!! 犬牝所出之恶贼,竟然有如此宝贝?! 老李这是激动的泪流满面啊,这宝贝……莫说是价值连城了。 便是说其价值一小国,亦不可算虚言矣。 但看到了安南国库里的金银珍宝统计,老李还是那小心脏抽搐了一下。 金锭十两一只,共计六千只。 银算上银锭、银块、银砖……等,拢共下来近五百余万两。 珍珠六百余斛,其中顶级指肚儿大小的金珠竟有八斛。 其他珊瑚树五尺的七株,四尺、三尺等拢共二三十株。 二尺及以下的便多了,竟然百余株。 碧玉、白璧、青玉……等玉璧、雕件、把件……等,拢共百余件。 这些老李头就不稀罕了,这些玩意儿大明也不少。 倒是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等等,各色宝石足足有三十斛让他有些惊讶。 铜锭、安南铸的粗糙铜钱,老李头完全就没有兴趣。 回头这些玩意儿全丢去给军械铸造司,让他们打造成火炮或铜子儿便是。 缓缓的把账本盖上,老李头总算是明白为何玉螭虎热衷开战了。 果然啊!这打仗是能挣钱的! 而且特么挣大钱啊! 一场侵吞下来,大明收获的可不止是这些。 安南的军伍几乎尽数被拆毁,黎家上下全部被押解回京。 新扶持起来的陈朝后裔无所依靠,只能是靠着大明。 下面的那些读书士子被清扫一空,新扶持起来的保长、甲长们因着手上的土地只能依靠大明。 大明在拿下安南的同时,表面上是保持了安南的自治。 但实际上只是换成了商贾们的货殖会,用另一种方式完全控制了安南。 整个安南的耕地、港口,再到关隘。 全数都归于了货殖会在打理,上层从陈朝国王、两司负责人,再到下面的保长甚至普通小农。 无一不因着这场巨大的变动,而获得了好处。 他们手上有了好处,谁特么还想旧朝前人回来啊?! 所有人都巴不得那些个老爷们,全死在外头算逑了。 名教秽语!这样的仗,老夫都想再多打几趟啊! 打一趟就国库充盈,打两趟绝对发家致富! 打三趟百年不衰,打四趟宏基永固! 为了运走这么多的家伙什,老李头上窜下跳的让张小公爷赶紧弄船来! 可尼玛再多船,也一时半会儿运不走这么多玩意儿啊! 即便是大明最大的海船——五千料大海船,也就一次性能运五千石的物件儿。 其他的都还好说,多几艘运也就完了。 粮食可怎么弄啊?! “老夫不管!这些粮食,一粒都不能少!全得运回京师去!!” 葛朗台·西涯·东阳·李此时上线,便见他在张小公爷的面前上窜下跳。 “粮食啊!这粮食可就是命啊!痴虎儿!” 老家伙这真是前些年叫大明的缺粮给弄怕了,逮着张小公爷便是一阵教育。 “国库如今虽是有些许盈余,可粮秣一直不充沛!” “大明上下事物繁杂,疆土辽阔之下难免有些许天灾!若是有粮,那便能救命了!”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中满是无奈,这位老爷子真是魔怔了。 没见过那么一大笔的财富啊,尤其是粮食。 “一次全都送回去,这真是办不到啊!” 小公爷很是无奈,这位老爷子蹦达的太猛了。 “若是想要省着点儿,可以让水师分出一支队伍一点点的运回去。” 见李东阳要反对,张小公爷赶紧道:“毕竟海上可不是风平浪静,总得有战船巡查的。” 他的这话一说,老李头倒是没了言语。 这水师成立后以夷州为基点,辐射到了琼岛等地。 一大片的扫下来,琼岛多次上奏说海盗袭来的事儿居然再没发生。 倒是军部给内阁通报了几次,水师剿灭了几股盘踞在琼岛附近海域的盗匪。 通报上也是轻描淡写,就说斩首三百七十有二。 溺者无算,俘五百有余。 因琼岛各司指认多人对大明犯有血债,于是乎上报刑部准备处斩。 这些海盗又不是大明人,既然犯下血债自然要杀的。 刑部那边也没啥废话,直接核准就让他们砍了拉倒。 在水师巡游大明附近海域后,顿时这海面上的盗匪们全然不见踪影。 所以啊,这水师的巡游自然是不能停下来的。 “若是要再快点儿,恐怕就得出点儿血了。”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李东阳道:“货殖会的海船亦是不少,让他们协助一番就快多了。” 李东阳刚想张嘴说征用一番,但看着小公爷的眼神他话又咽回去了。 货殖会不能杀鸡取卵,上回征伐黔州、对阵鞑靼。 再到这回对安南的征伐,货殖会都表现出了自己的作用。 若是强行征用他们的海船,这无异于对他们是一种打击。 杀鸡取卵之事,李东阳是不会干的。 “也罢!国朝之事,让他们可别收的太贵了。” 但李东阳的这话,却让小公爷摇了摇头:“西涯公,此言不可出!” “我等可开扑买竞标,定下日期、运价让他们前来竞投。” 看着李东阳疑惑的眼神,张小公爷无比坚定的道:“但……” “决计不可让他们少收,抑或是征调其海船、强行命其运载。” 这话倒是叫李东阳好奇了:“哦?!此话怎讲,愿闻其详!” 张小公爷望着这老家伙,无奈的笑了笑。 大明的这些个阁老不可谓不聪明,但他们确实没有考虑过商品、经济的问题。 或者说这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朦胧的意识。 出身儒家名教的他们,被“重道轻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思想给捆住了。 明朝小公爷 第七百一十一章 竖规立矩财粮货,扬帆出海归京师 “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张小公爷没有说话,反而开始背诵起一段经章来。 “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 李东阳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作为大明鸿儒之一他自然是知道这些话的出处。 小公爷所念之经章出自于孟子离娄章句上,亦是他所学过的。 “西涯公不知有否注意!大明如今乱象者多存于商贾、士人。” 这个话说出来李东阳顿时有些脸红了,这事儿他如何能不知!x 很多读书人此时还算是要些许脸面,还没到万历朝那样商贾也是好身份的时候。 当然,这并不妨碍读书人遮遮掩掩的做生意。 更别说他们家里人做生意,他们秉持着“亲亲相隐”的原则为其遮掩甚至庇护。 家里通过他们读书人的身份免税、得庇护,从外面挣银子回来。 然后再支持他们这些不事生产的读书人读书、拿官位,到更高的位置、结识更多名士。 甚至最好结识朝中大臣,再有同乡互相帮衬一点点扩大影响力。 “何以士人、商贾乱耶!西涯公想过吗!” 李东阳这回真的是被问住了,是啊!为何他们会乱! 如今仕林的乱象,李东阳自己也很头疼厌烦。 那些个言官们被痴虎儿收拾完毕后还好些,但下面的士子们嘴里没个把门的。 啥话都敢往外蹦,甚至有些时候聚集起来逼迫官府亦时常发生。 “明日开始装船,但估计得三日后才能出发了。” 小公爷笑着对陷入了沉思的李东阳轻声道:“滇南已是理顺,安南事物想必西涯公亦是手到擒来。” 李东阳对此倒是不反对的,宦海多年如今又有大军撑腰。 若是连现在这样的安南都搞不定,他老李头干脆找一块豆腐撞死算逑了。 “此番也可带邃庵公熟悉一番安南,入阁前他在此历练一番亦是好的。” 这番话说的老气横秋,但李东阳却丝毫不觉着违和。x 甚至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石淙的确得多历练一番,毕竟国朝变化太大” 话还没说完,李东阳自己就笑了。 这痴虎儿才多大啊,居然都开始安排起国朝的事宜了。 看着这意气风发笑吟吟的如玉少年郎,李东阳突然间觉着自己老的厉害。 老了,不得不服老啊! 回头石淙能够入阁了,自己也物色一个接班人。 然后自己就面团团的到元老院里养老去,也不赖位置上跟年轻人们争了。 “当当当诸位!今日所扑买者,较为特别。” 还是那观海听涛楼里,但这回坐在这里的仅仅不过十家货殖会。 他们都是各自有着大型、多艘海船的,甚至在旧港他们都有海船停泊。 “这次,是为国朝运送粮秣!” 那扑买先生说着,对着京师的方向一个拱手。 “我朝陛下英明神武,擒下安南贼逆!只是这粮秣,有些多啊!” 唔这不是有些多啊,这是很尼玛多啊! 但想想,他们在座的也没有人能够吃得下这么多粮食。 足足一千五百万石呢,想想他们都腿肚子打哆嗦。 恐怕也只有国朝户部、内库,才能名正言顺的囤下这么多粮食。 “此番扑买,是由高至低!限时一个月内,将一千五百万石粮食运抵京师!” 咦如此扑买,倒是新鲜了。 但想想似乎也很合适啊,毕竟是这么一大宗的粮食运输。 便是调集船队前来,再不断的运回去亦非易事。 且不可能每次过来都只是运粮食嘛,总得带点儿其他物件儿回去。 “此番均输,总价六千两!每次减价百两,请注意!每次减价百两!” 扑买先生“咄咄咄”的敲着锤子,大声道:“现在开始!” 这些个大海商们互相看了看,终于粤北货殖会主事的缓缓站了起来。 “既然诸位都不来,那岳某就拔个头筹罢!六千两,我粤北货殖会接了!” “好!六千两!六千两,有低过此数的主事吗!六千两!” 平心而论,六千两的话还是蛮有赚头的。 毕竟他们不是从安南直奔京师,而是先转到粤北补充上下货物。 然后再带着一批货物上京师,这样成本就低了不少。 船上的伙计啥的,月银最高的也就一两多点儿。 一个船队大大小全部算上,能运十万石的船全数出动。 所付的月银,再算上沿途吃喝杂费顶多不过千两。 六千两这个价钱,是非常合适了。 “五千五百两!” 京师簪缨货殖会这边沉吟了会儿,直接砍下来五百两。 “簪缨货值家大业大,当是不缺这点儿银子的。” 京师货殖会的主事这个时候站出来了,笑吟吟的举起手来。 “四千两!” 下面的这些个主事们,顿时有些傻眼了! 卧槽!你够狠啊!一口气直接杀到了四千两。 四千两倒是有的赚,但三千两冒这个险值不值就得考虑了。 “哈哈哈蔡兄既然有心,小弟如何敢不让!也罢!我簪缨货殖会便不出这个头了。” 粤北货殖、簪缨货殖这两家,纯粹就是给小公爷面子。 虽然拿下来也不会亏,但如此冒险没啥必要。 海船调配到占婆去运其他物资,也是能挣钱的。 没了他们两家,其他家犹豫了一下倒也没有加价。 扑买先生见大局已定,知道这些个大户那都是忽悠不住的。 所以很干脆了连问三句,最后落锤。 随后签了契,安南的粮仓便开始隆隆的向着码头一车车的运粮食。 簪缨货殖会、粤北货殖会这两方倒是挺仗义的,借出了自己的海船给京师这边。 其余几家货殖会琢磨了一下,也将一部分的海船借出。 于是很快的第一批粮食装船后,开始向着京师进发。 小公爷这边第一批运回去的,必然是最为贵重的物品。 比如那件巨大的珊瑚树,可怎么运回去就成为了一个大难题啊! 这尼玛实在是太大了,甚至张小公爷初见它时都楞了一会儿神。 上辈子他也是参观过红珊瑚博物馆的,那馆内的红珊瑚也有差不多这么高的。 但相似高度、品相还这么好的,确实没有。 啧啧称奇的围着它转了一圈,张小公爷便抬手命人琢磨怎么把它装回去。 工匠们亦是为难了,这么个大家伙什怎么装啊。 大家寻思了半天,决定要先用软木做一套垫子。 软木上再铺设厚厚的棉胎,也好在安南的木棉甚多。 找来足够的棉花打成软硬适中的棉胎,倒也不是问题。 最后就是树枝了,为了避免珊瑚树枝折断还得往里面小心翼翼的填充棉花。 棉花容易钩住珊瑚,所以还得用纸把珊瑚树枝包裹一层。 仅仅是打包这棵珊瑚树,就用去了一天的时间。 其余的东西倒是好说了,三两下的打包好就装进了大箱子里。 箱子上写着东西的编号但不写明物品,为了避免东西失窃全过程都是分开来办的。 运输的一群人、装箱的一群人,但都是分开的。 运过去的对方确认数量签收,然后打包。 箱子由其他人送出去,确认钉紧了签收。 最后装进大箱子,并用马车运走的又是一批人。 一个个的大箱子被装上了战船,为了运送这批物品郭彦和甚至把自己的座舰都派来了。 跟着来的,还有两艘纯运送物资的五千料大海船。 粤北大匠们修造的滑轮轮锁,通过缆绳将一个个的箱子缓缓的吊装到了大船上。 原计划三日装卸完毕的,却足足装了六日才完成。div 第七百一十二章 京师波澜熊孩子,弄潮从来无侥幸 “哗啦~哗啦~”海浪扑在战船上,激荡起片片雪白的浪花。 五千料的大船除了地方足够大,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稳! 风浪之下其他海船会稍微晃悠的有点儿大,越小的船晃的越厉害。 大船也得加上压舱石,这才能保证在海上的平稳。 当然,现在张小公爷的这艘不用压舱石。 成箱的金锭、各式珍宝,足够做压舱石了。 最为贵重的珍宝,自然是要装载在这艘战座船上的。 而为了押送这批缴获,戚景通不惜调动了水师一半以上的战船。 可以说,这一波相当于是押上了水师最强的作战力量。 张小公爷站在了船头,望着片片海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后的妙安小姐姐有些心疼的让姬武将们把幕幔拿过来些,遮住暴晒下来的烈阳。 服部两位小姐姐,则是用矮塌端坐在边上垂首伺候着。 张小公爷则是捏着手里的信,满脸的无奈。 信是唐伯虎和徐经来的,这俩在信里就差哭了。 恩师啊!您再不回来,弟子们可就要完了! 太子……太子殿下他疯了啊! 规划图上这位爷二话不说先把新皇城修起来了,修起来就罢了可空城如何住人?! 皇城自然得须皇城迹象,可咱这位太子爷那几乎是随着自己性子来。 工部那边过来找茬儿不是一两回了,主要是逾制的问题。 逾制不仅仅是说用度超过自己本身地位,才能叫“逾制”。 达不到的也叫“逾制”。 千百年来皇朝更迭,华夏一脉传承下虽然各王朝有所不同。 但在建筑等级上的划分,还是极为分明的。 大明则是在建国之初,即对亲王以下的各级官民的宅第有着明确的制度。 这包括了整个宅邸的规模、形制、装饰……等等,全都给你写的详细无比。 比如《明会典》里面就载:公侯者,前厅七间或五间,中堂七间,后堂七间。 官一品、二品者,厅堂五间九架。 官三品至五品者,后堂五间七架。 官六品至九品者,则厅堂三间七架。 而庶民的正厅,则不得超过三间五架。 然后包括了屋檐、鸱吻,这些全都有着形制的要求。 来信的字里行间中,张小公爷仿佛看到了自己那位弟子的苦瓜脸。 没了他的压制、弘治皇帝又忙于朝中事物,于是熊孩子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今儿扑腾一下铁轨,赶着工匠们改进铁轨的光滑度、车轮与铁轨的契合等。 明儿突然想起火炮,又溜达去铸炮厂鼓捣一阵子。 他的鼓捣到也出现了些许成果,比如开花弹就鼓捣出来了。 然后还盯着新皇城的营造事宜,考虑到了防护和火灾的问题进行了大面积改动。 人都说智障儿童欢乐多,这聪慧的熊孩子欢乐更尼玛多。 尤其这熊孩子还经过了张小公爷的熏陶,同时又手握重权。 又有张小公爷给他送来的二十余万战俘劳力,这尼玛乐子可就大发了! 熊孩子二话不说先挖了一条宽大的护城河,比京师原皇城内的还大! 外间则是挖通了潮白河,由潮白河水灌入进来。 并规划通过一条条的暗渠,最终汇入到了潮白河下游去。 中间分成了好几个支流,几乎环绕了新城一圈。 城内的水渠则是熊孩子瞅着张家新庄子内的鹅卵石铺池不错,于是水渠全铺上。 搞这些的同时,皇城的外部、内殿也大致修建完毕。 钢材水泥加砖石的好处,就是修造的速度极快。 张小公爷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新皇城大体已经修造完毕了。 这个时候铁轨车又发挥了一个效用,它可以从石料场里运来巨大的石料。 还能运来大量的水泥,这也让京师、簪缨两家货殖会看到了铁轨应用一丝希望。 看着唐伯虎的信,张小公爷其实心中是惊讶的。 因为这些货殖会已经开始逐渐的用自己的眼光,去发现商机了。 京师货殖会看到了熊孩子对铁轨的应用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可以用来运人! 从新皇城到码头、再到京师城内,完全可以用这些铁轨马车拖行。 运输货物的话它们载重更大,人乘坐的话装载的更多。 规划出来一条专门的轨道,用于大众乘车、均输货品。 这是极为合适的。 反正这条铁轨已经修造到了城内,那么不如就保留它。 再将它拓展开,逐步的延伸出去。 熊孩子的一个举措,造成的是整个大明商贾们的变动。 阖上了信的时候,张小公爷自己则是感触颇大。 最先感触到世界变化的往往不是官员、不是百姓,而是这些商贾。 商贾们逐利没错,但他们同时也在敏锐的感触着世界。 并随着世界的变化而变化。 低头想想自己,张小公爷不由得苦笑。 当年自己和处男哥,可不就是如此么?! 只有把握住了世界脉搏的人,提前感触和探知世界的变化。 才能够抓住那转瞬一逝的机会,然后乘风而起! 大明的商贾们已经敏锐的察觉到了变化,他们正在跟上这种变化。 按照原本的历史线,大明的商人们现在应该热衷于功名。 亦热衷于抱团取暖,形成一个个的商帮、行会、商会。 然而,张小公爷搞起的货殖会却打破了这个局面。 货值会的资本囊括了户部、内库,且还有勋贵们。 一下子就让商贾们有了最强的靠山,陛下都有股子啊! 敲里吗!谁敢拦着劳资挣钱?! 户部?!户部巴不得爷们多挣钱点儿,这些钱他们也分润呢。 在利益的驱使之下,无论是皇家还是户部都选择了默默支持他们。 而有着这两方撑腰的货殖会,很快的也杀出了一条血路。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几家商帮,如今完全无法和他们形成竞争。 同时他们还掌握了对外征伐的战利品销售权,这让整个货殖会大发其财。 如此一来,其他的商帮、商会如何能与他们竞争?! 就比如这一次,他们运回去大批的粮食必然对市场形成冲击。 还有很多珍宝,那些珍珠直接可以将其他商会掌握的珍珠业打死。 这种情势则是张小公爷有意为之,唯有驱虎吞狼才能彻底湮灭那些心怀不轨者。 当然,张小公爷也不是要一棒子打死他们。 在他们摇摇欲坠的时候,自然会给他们一道能逃出生天的绳索。 只是这条绳索要也是勒紧他们脖子的锁链,链子的一头要控制在大明手上。 微微咸腥的海风吹过,将这少年玉螭虎的玄色衣袍吹起。 海风没有能够吹破他那白皙透红的鹅蛋面儿,反而是渗过来的阳光让他脸上映出莹莹之光。 纤纤玉指有节奏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那双丹凤桃花让人目眩神迷。 甲板上的海军军卒们正在进行日常操练,高英杰肥硕的身躯在人群中是那样的显眼。 他拿着棒子呼喝上竟灵巧如蝶,上下纷飞间将几个与他演练的军卒挑翻。 “走吧!要起风了。” 玉螭虎笑了笑,悄然起身转过来。 对着身后的妙安、足利鹤二人,轻声道:“叫姐姐们担心了。” “恭喜夫君堪破挂碍!学问再进一层!” 妙安小姐姐倒是不知道学问的挂碍意味着什么,她只是知道公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如此。 有时候会发愣好一会儿,这个时间可能持续好几天。 但他醒来之后,人就会变得更爽朗、更亲切。 “还有多久到粤北?!” 为了尽快赶路,船队沿途尽量都不靠岸。 补给的船只在几艘战舰的护送下补充完毕物资,然后整个船队就再出发。 “明日午时可以到了,先头的船队已经去安排了。”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看着小周管家匆匆上来似乎想说什么。 不由得笑着道:“瑾山啊!有什么要说的,便说罢!” 小周管家这才微微躬身,轻声道:“谍报司那边的人来说,东吁王明吉逾想要见您……” “见我?!” 张小公爷闻言不由得一愣,但小周管家随即递上来了一封迷信。 接过这封密信打开来,便见得落款是李福达。 其实密信里所言倒也不复杂,李福达只是提及了自己与这位明吉逾的见面。 包括了他是如何投降的,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 张小公爷沉默的看完后,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 果然!这世间崛起者,无一侥幸啊! 这位明吉逾能够在区域两大国夹缝中崛起,最终还累积了让儿子一统地区的实力。 可见这位老家伙,那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历史多有提及大成就者,无数人去研究大成就者的发迹。 但很少有人去探究,这些大成就者背后所蕴藏的累积。 比如,大家都说汉武帝。 即便是再不喜欢他的,也不得不对于他决胜匈奴敬仰之。 然而有谁探究过,汉武帝为何能够有如此力量决胜于匈奴?! 那是因为他的父、祖两代人,给他累积下来了足够的资本让他去与匈奴血战! 《汉书·食货志》载曰:“京师之钱累巨万,贯朽而不可校……” “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钱都已经多到串钱的绳子都坏了,粮食多到从仓库里面溢出以至于散落在外的腐烂掉。 这足以说明,当时的大汉富足到了什么程度。 没有这份的富足,哪里来的汉武帝出征匈奴?! 打仗是要烧钱的、要粮秣的,尤其是在古代。 产出比根本就没法跟后世比,他们每次出征所需的粮秣、钱财只会更多。 战争不仅仅是战争而已,战争是一个国家体系的全面对抗! 而这种对抗在古代,更多的来自于国家自身的累积。 明吉逾显然深蕴其中之道,所以他给自己做了足够的累积。 这份累积终于让他的后代莽应龙,将边上两个互相打的气喘吁吁的地区强国彻底吞灭。 这是个聪明人呐! 张小公爷看着李福达的来信,心中轻叹。 李福达冒险一击其实在被他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失败了。 即便是东吁王城撑不住,明吉逾还是有机会率队逃出的。 逃出后他再与自己边境上的十万大军汇合,留下小股部队层层阻击。 主力则是立即杀回东吁王城,那即便是李福达拿下东吁王城也极有可能被夺回战败。 可……即便是如此,又能如何呢?! 他难道赌一波,大明会因他占据了东吁王城、手握数万残兵而与他谈判?! 很显然,大明不可能跟他谈的。 当李福达带着木邦、孟养两土司的兵马来的时候,这件事情就注定了。 明吉逾选择投降,这是最明智的决定。 如果注定了要战败,那么手上还有资本的时候投降…… 总比手上彻底的没有资本投降,要好的多。 不得不说明吉逾这老小子,一定程度上摸到了大明的脉络。 如果是顽抗到底最终被擒,抑或是被逼投降的待遇不会好到哪儿去。 可若是还有一战之力,却投降的自然能换取稍微好点儿的待遇。 毕竟大明自诩是礼仪之邦嘛。 即便是为了千金马骨做个榜样,让后来人主动投降也是要做做姿态的。 “告诉他,安排一下!” 张小公爷突然对于这位明吉逾,亦产生了一丝的兴趣:“便见上一见罢!” 小周管家闻言赶紧躬身应是,随后缓缓的退去。 没一会儿,便见得一艘相对较小的车船从大船上放了下去。 扬起风帆开始飞快的向着远处驶去。 这种中型的硬帆车船,是短途中使用的。 要的就是轻便,能够飞快的往来于各处。 夷州与闽南之间的快速往来,如今都是使用这种车船。 很快的,在粤北码头上的李福达就接到了来信。 将手中的信飞快的看了一遍,随手在烛台上烧化并投入水中搅拌了一会儿。 李福达这才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向着楼下“咚咚咚~”的走去。 楼下的几个看似在喝茶的汉子隐蔽的抬首望去,见是李福达便低下了头。 穿过前柜,走到了后院。 年迈的明吉逾早已经换上了一身的大明道袍,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的晒太阳。 “那位玉螭虎,是不是答应要见我这个老蛮子了?!” 他眼皮都没有抬起,似乎就猜到了李福达的到来。 “是,明日午时船队靠岸!” 明朝小公爷 第七百一十三章 以史为鉴知兴替,浩荡潮流逆者亡 明吉逾站在船上,苍老的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惊愕。 到底他是生长在东吁的人,尽管是老谋深算但到底见识甚少。 广阔的海面,莫是大明这个时代了。 便是后世很多没有亲眼见过海的,第一次见到大海都会感慨那种波澜壮阔! 当看到了海面上的巨大战船,尤其是那艘五千料战座船后明吉逾直接合不拢嘴了。 直至登上了大船,明吉逾那惊讶的表情就没有停止过。 在看到了那些穿着红色铠甲的姬武将们后,明吉逾呼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要见到正主儿了。 默默的被李福达领到了船舱前,姬武将们通报之后他们才被领进了船舱。 当船舱门“吱呀”打开的时候,明吉逾那张脸直接僵住了。 无他,这舱内舱外简直两个世界啊! 舱内地上铺设着异域风情、花纹繁复的地毯,地毯上则是一扇巨大的黄花梨屏风。 绕过了这道屏风,便来到了厅堂。 阳光透过窗棂和舱顶的琉璃,洋洋洒洒的散落在了这厅堂郑 厅堂中央是带着古韵的祥云纹鼎,而在它的后面不远处则是一座罗汉塌。 这罗汉塌一瞧便知乃是新造之物,塌背上乃是瑞兽麒麟回首踏火图。 香炉的两侧则是四张椅子,椅背上各雕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兽镇图。 此四兽较为特别的是,眼部都镶着宝石。 明吉逾这等老土鳖不知道,李福达这位玩装神弄鬼起家的却一瞧就知道这里面的寓意。 此乃阳宅厅堂局,号是“四圣五祥麒麟踏祥云式”! 四圣兽乃是镇厅堂、驱辟邪祟,而这个麒麟就厉害了。 有道是“麒麟踏祥云,世间百难消”,此麒麟又暗合了张公爷“麒麟儿”之名。 不可谓是不用心啊! 榻前被撩起的帘子,仔细瞧过去会发现那是金丝线缠珍珠帘。 上面珍珠大一致、浑圆光荧,随意拆下来一颗拿出去恐怕能当个十来两银子使唤。 觉察到身后的明吉逾,眼珠子只看到这些个珍珠帘子发愣。 李福达不由得撇嘴,到底就是个土鳖啊! 目前眼中所见的物件儿里,大约最好的物件儿可不是这些起眼的。 而是那些不起眼的。 比如罗汉塌上的那一方墨玉螭虎,旁人看不出来但李福达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是虎符,而且形制、包浆及上依稀可见的字可以看出。 它当是战国时之古物。 “不知大王,为何想要与在下相见!” 便是这个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的传来。 尽管这声音听着无比的温柔,然而李福达还是一个哆嗦。 拉着身边的明吉逾便缓缓拜下。 “悔迟,见过螭虎先生!” 明吉逾呼出一口气,缓缓的随着李福达一并拜下。 “哈哈哈二位不必多礼,且先坐下罢!” 明吉逾与李福达低声谢过,这才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个时候明吉逾抬首,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位传中的玉螭虎时亦不由得愣住了。 不过到底这老狐狸心绪异于常人,不过是弹指须弥间便回过神来。 便见他微微躬身,用那苍老的声音着标准的官话。 “外臣多闻下风云麒麟儿,国朝无双玉螭虎,颜色风姿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 便见这老狐狸缓缓颔首做礼,轻叹道:“今日得见,当知非虚言也!” 张公爷露出了一个符合大明时代完美礼仪的笑容,心中却颇为无奈。 苍啊!大地啊!爷我只有这张脸好看么! 为啥见我都先夸我的脸! 爷也是读书多年、满腹经纶啊!! 爷我弓马娴熟,那也是战功卓着啊!! 爷谋算鞑靼、轻取西南,难道当不得智计百出! 敲里吗!只会看脸!! 凭啥就看脸!! 呸!一群肤浅的人!! “王上见我,不知有何可教我者耶!” 明吉逾呼出一口气,缓缓的抬首望向了公爷。 看着那位公爷靠在罗汉塌上,手里把玩着那块螭虎墨玉雕。 缓缓垂首,轻声道:“西南之地,大明还是需要外臣的!” 张公爷摩挲着手上的墨玉虎符,请笑着道。 “哦!何以见得!” 明吉逾沉默了会儿,低声道:“阿瓦、白古犹在!” “色隆法等人,亦非愿屈居于人下之徒” 便见这位老人缓缓的抬首,望着玉螭虎一字一句的道。 “今日东吁灭,则他日木邦等大兴!其害,更甚于东吁。” 张公爷微微一笑,既没有反驳亦没有应常 只是在心下叹气,这位老家伙果然是浮沉多年的老狐狸啊。 此处若是其余的大明官宦,甚至是阁老不准都有意思要听着他下去了。 大明对于西南的策略,更多的是维持平衡、让他们朝贡。 实际上管束的并不太多,这造成的是土司、宣慰使尾大不掉。 从某种意义上来,明吉逾所言也是事实。 二十余年后,的确色隆法联合孟密等地攻破阿瓦城。x 这都不止,色隆法这家伙杀阿瓦王莽纪岁、立自己儿子思洪发为阿瓦王。 可谓是嚣张一时,不可一世。 这思洪发却不是个当王的料,没事儿就杀人焚经毁佛塔。 治理地方又搞的一坨稀烂,于是混了十来年东吁这边终于进军阿瓦。 本来就得位不正的他,被缅臣明吉耶襄政变干掉了。 但要孟养、木邦等危害大于东吁,那就不可能了。 莽瑞体那厮可是直接入侵大明了! 万历年其实大明实力犹在,一度都能调动三大宣慰司。 甚至还曾大军围困莽瑞体,都要将他成擒了。 然而大明文臣们又犯了尿性,巡抚滇南都御史王凝去信张居正。 把滇南东吁多次侵扰、三宣六慰逐步被蚕食的情况,告知了这位张阁老。 张阁老是怎么的! “得其地不可耕也,得其民不可使也,而空费财力以事无益,使无辜之民肝脑涂地” “严禁军卫有司,毋贪利逞怨,以骚动夷情。” 唔十分的大明特色,于是王凝二话不命令退兵! 导致莽瑞体逃出生,回去后咬牙切齿备兵复仇。 万历七年,东吁卷土重来。 大明边境则是恪守“阁老之命”,坐看孟养被东吁吞灭。 最终孟养被攻破,整个孟养被东吁王朝彻底吞下。 膨胀起来的东吁王朝,也奠定了要向大明问鼎的信心。 然而,这事儿能怪谁! 养虎为患撕咬边疆,最终形成祸害是谁造成的! 大明的文臣们处理国政是一滩稀狗屎,处理边疆事物则比处理国政更加的稀狗屎。 “西南之地,不再有大军了。” 张公爷望着这自信满满的老狐狸,轻声道。 明吉逾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呐呐的道:“大明不是要保有各王么!” “王是有的,只是再无军伍了。” 张公爷当然知道,这帮人如果手上有了军伍会做什么。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帮人一旦手上有兵绝对按耐不住要闹事儿。 保有王国、有王,却再无军伍了! 明吉逾居然一时反应不过来,随手把玩着墨玉螭虎符的玉螭虎则是轻声继续道。 “不过些许事尔,日后占婆、安南、东吁直至孟养等诸宣慰司,都不需兵马了。” 看得明吉逾发愣的眼神,张公爷心里很是得意。 谦!莫瞧你明吉逾在阿瓦、白古之间玩的平衡术,无比高超。 可在咱这儿,您可就不够看了。 早特么猜到你们这帮子卵犊子啥尿性了,咱怎么还可能给你们膨胀的空间! “西南边陲战乱不断,我皇明终归是宗主之国。” 张公爷一副悲悯饶神情,靠着那张璧玉般白皙莹莹的脸儿竟是衬托着有些许神性。 “若是常管不好,不管又不是。” 唔张公爷的意思是,我大明英明神武弘治陛下为此冥思苦想啊! 几位阁老、诸部尚书们更是操碎了心,最终在我英明神武弘治陛下的指导下做出决定。 首先就是,扩大我皇明于西南军力! 不要误会!这是我皇明好心,为了保证你们不被欺负嘛! 然后就是帮占婆复国,证明我皇明的确没有鹊巢鸠占之心。 比如现在的安南,我们可不是把陈朝后裔找回来继承了么! 当然啦!为了诸位以后不要再卸兵,这军伍就裁撤了罢! 明吉逾听着张公爷娓娓道来,浑身开始微微的颤栗。 这种颤栗很快的变成了颤抖,他很快的察觉出来这套制度背后蕴藏的核心! 那就是大明对西南边陲诸国,全面的控制! “大人有没有想过,西南之地本属蛮荒!蛮人不服管教” 明吉逾缓缓的抬首,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居然死死的盯着玉螭虎。x 边上的妙安、足利鹤等,见得此神色渐冷手亦按向炼柄。 李福达浑身汗毛竖起,他分明感觉到十多束目光正在扫来! 那些目光用蕴含的杀意,让这个老狐狸冷汗“刷刷刷”的直冒。 旁人不知道,他李福达焉能不知! 玉螭虎身侧的那些女子看则靓丽,实则危险无比! 都是从扶桑武家中遴选出来的女子,手上本事又经过高人传授。 还跟着玉螭虎多次奔赴战场,真正厮杀下来的雌豹子啊! “大胆!!” 于是,李福达二话不直接蹦起来要对这明吉逾动手。 然而张公爷却笑着摆手:“嗳悔迟公莫动气,东吁王陛下也只是有所疑惑罢了。” 随着这张公爷春风一笑,顿时李福达感觉自己身上被附着的杀意正在消退。 老李也是心口一松,陪着笑脸侧身坐下。 心里无数的草泥马在飞奔,明吉逾你个老狗批啊! 你丫要找死,何必拉上劳资! 要早知道你丫这么不知死活,劳资特么给个鬼你带话。 想到此,李福达就心里叹气。 还以为这明吉逾是个聪明人,不准将来得有些用处。 谁知道这老货也是个蠢猪,尼玛这蛮夷就是信不过、靠不住! “王上不必忧心,此番动作吾皇陛下自然是考虑到这些事宜了” 张公爷亦不隐瞒,直接把货殖会、王宫与两司的情况和盘托出。 顺便把那些个头人们,不听话的基本都去建设京师这事儿给他了。 明吉逾沉默的听着,彻底听完后便不再话了。 他甚至颤抖都不再颤抖了,他低着头一言不发。 哀大,莫过于心死。 “上朝国,果然英才辈出!西南蛮夷,钦佩!钦佩啊!!” 良久之后,这明吉逾才脸色惨然的出来这么一句话。 “下风云麒麟儿,国朝无双玉螭虎!老蛮子佩服!!” 张公爷则是望着他,声音轻柔的道:“过奖,只是为了西南长治久安” “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不足挂齿。” 明吉逾还能什么! 他一脸惨笑,微微颤颤的躬身作揖告辞而去。 张公爷的这一番话,已经让他彻底的明白了。 从此之后西南诸国,有等同于无。 明面上是诸国国王、诸臣子管理国事、国务,但实际上呢! 整个军伍是没有的,所有的军务都必须通过大明驻军而校 举国上下的耕地,尽数归入各宣慰司货殖会所樱 名义上这些货殖会都是各宣慰司的,但实际上真正掌握了大头的却是大明! 也就是,那些耕地的实际控制人是大明! 当钱财与军伍都控制在了大明的手上后,那么这个国家名义上的王臣是谁还重要么! “王上若是闲暇,在下倒是建议可多读读书。” 着,便见的那玉螭虎笑吟吟的从罗汉塌上起身。 “在下不才,便赠王上一本书罢!” 便是在明吉逾缓缓转过身去的刹那,张公爷的声音响起。 明吉逾听得这话,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那双苍老的眸子中满是灰败。 边上的妙安姐姐那几乎就是张公爷肚子里的蛔虫,玉螭虎脑子稍微动一下。 她就知道公爷想要做什么。 便见她转身而去,很快的拿着一本史记跑了回来。 张公爷笑吟吟的接过史记,走到了明吉逾的面前将书放到了他手里。 “旧唐书魏征传有云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望着明吉逾,玉螭虎轻声道:“王上闲暇,当多读体会。” 缓缓的接过了书,明吉逾深深一鞠。 “谢螭虎先生赠书,西南蛮人感激不尽!” 张公爷笑着摆了摆手:“此史记中,在下独喜太史公之自序!也希望王上多加体会”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 “不死则亡!”div 第七百一十四章 巨舟乘风破浪归,祖孙泪洒码头畔 潮白河码头上,从河上的商船再到码头上原本的人头攒动全都被清空了。 只有数十个身影在翘首以盼,其中为首者乃是一身着金甲银盔的老汉。 这老汉身若熊罴虎豹,一双虎目煞气如刀。 长髯在胸随风轻摆,身后猩红的披风猎猎作响。 甚至那老汉身侧,除了一位身着大学士官袍的老者之外无人敢站。 与这浑身煞气的老汉比起来,他身侧的那位文官老者则尽显儒雅。 便见他在此老汉身边负手而立,虽是眼中不时闪过些许焦急。 但至少比他身后的那些几乎就要抓耳挠腮的文武官员们,要强上许多了。 “懋公啊!你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能不能改改?!” 这个时候,在金甲老将身边的那位大学士说话了。 便见得这位老学士颇为无奈,对着身边的老将道:“你瞅瞅……” “都把他们吓成什么样儿了。” 这煞气如刃的老将军,赫然便是大明帝国军部总长、虎头太师、宠冠勋贵——张老国公! “哼~!一群掉钱眼里的,某孙儿才多大?!还为他们些许小利奔波来去!” 虎头老太师那心里是一千个不高兴、一万个不满意,我张家不缺富贵了。 奔波来、奔波去,可不就是为了帝国、为了你们这帮子狗犊子么?! “晦庵公!你不提此事尚好,提则某便一肚子火气!” 便见虎头老太师那是吹胡子瞪眼的,某就这一个孙子啊! 你说大明上下多少官宦、武将?! 为啥就非要我孙子去走这一遭?!他还未成婚呢!子嗣都没留下! 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某如何对得起那死去的儿子儿媳啊?! 能站在虎头老太师身边气势还不垮的,自然是现在的内阁首辅、大学士刘健了。 叫虎头老太师瞪着眼珠子这么一骂,刘大学士也是满脸无奈。 没辙啊!谁叫国朝上下,就这位小爷最能挣银子呢?! 而且……这能是小钱么?! 李西涯的密奏早就回到京师了,八百里加急! 密奏里里外外就一句话:咱大明这回,发了! 这能不发么?! 看着随密奏一并回来的账簿,弘治皇帝当时脸儿就涨红了。 差点儿就现场给他们跳一个舞去! 内个俩留守的老家伙,嘴唇哆嗦了半天楞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倒是萧敬这老家伙看着还沉稳,只是嘴里呢喃着不知道说啥。 凑近才能听清,这老家伙哪儿是淡定啊! 他分明就是吓呆了,嘴里呢喃的是:一千多万石粮食,可咋装回来啊。 大明上下君臣,无人捞过这等好处啊! 这尼玛一下子捞的太大,他们直接全吓住了。 自古以来打仗基本就是白烧钱,没怎么发过财啊。 这些年小公爷开始推行货殖会,他们才慢慢的有了概念。 原来打仗不需要咋花钱,甚至还能挣钱。 可这次张小公爷的手笔玩的太大了,大的让这些个老家伙们都吓住了。 李西涯的密奏里面写的很长,足足写了三本才写完。 主要是李西涯这老家伙也没经历过这事儿啊,完全不知道如何拣选重点来说。 张家这位玉螭虎的操作走位,那太尼玛风骚了。 即便是后来汪直跟他事情说完了,这位阁老脑子还是没转过来。 停下来整整理了好几天,才算是勉强理顺了。 琢磨了半天,老李头只能是叹气把自己所知全写下来。 从张小公爷的桂西、黔州布局开始,再到水师、谍报司的配合。 拿下滇南后作出强攻姿态,逼迫安南抽调重兵防御。 李福达趁机潜入安南,策反其崇郡公、阮福两位重臣。 占婆在安南抽调了大军之后,由水师辅帅帮忙起兵。 随后旋风般席卷整个占婆故地,然后原占婆王假意投靠。 引安南水师并黎仁孝率军来战,将安南最后的可战之军尽数吞灭。 最后水师跨海奇袭阳京,拿下来后整军直奔升龙。 在李福达的配合下,以最快的速度拿下了升龙、擒获安南王黎晖…… 一桩桩、一件件,别说李西涯记的头疼。 便是当时看密奏的时候,刘健脑子得转好几个弯才看得过来。 “来了~来了~~!” 码头上的人开始激动了起来,因为那艘五千料的巨大战座船开始缓缓的入港。 张小公爷其实真的不想这么张扬,可这艘战座船上的东西太重要了。 全都是最贵重的东西,尤其是那颗珊瑚树。 稍微挪动一下,都可能有断裂的风险。 没辙啊!他只能是让人把这艘五千料的战座船,开赴到潮白河码头上。 好在潮白河码头这么些年,也将河道扩大了不少。 往来的商船实在是太多了,原本码头三千料的船舶很快就显得拥挤了。 于是只能是再深挖河道,并将码头向下扩出去。 河道上面留给的是一些小型的船队,比如五百料、一千料、一千五百料等。 而下面的则是两千到五千料,都可以停泊。 再建的时候京师货殖总会他们就学聪明了,知道要预留足够大的船舶来停泊。 否则的话,这尼玛跟潮白河码头一样。 没两下子,就得全堵上了。 预留到了五千料,果然今日就派上了用场。 “所有人守住各条大道!擅自闯入者,杀!!” 虎头老太师一声令下,无数的黑甲军卒们呼喝着开始在周边布控。 有了足够深的港口,大船自然是能够缓缓的靠在了码头上。 而不必再通过小船,往码头上运货物。 随着巨大的五千料战座船缓缓的靠近了岸边,站在船首上的张小公爷亦激动了起来。 远远的,他已经看到了自家的大父。 虎头老太师依旧是健朗的,看着沉稳的大父只有仔细瞧才会发现。 这位老帅的虎目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层雾气。 看着自己那头发已经花白的大父,玉螭虎便要叫出声来。 但却被大父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所止! 他微微张口,却没有叫出来。 他知道,大父要告诉他的是:莫叫!如今你为主帅,当有主帅威严! 那道目光渐渐的柔和了下来,这位国朝内陛下都让及三分的虎头太师终究是老了。 老了,就会牵挂儿孙、就有了念想。 青年时厮杀疆场的果敢勇毅,如今对着这孙儿便多了一丝怜惜。 丧子之痛曾经让虎头太师差点儿一蹶不振,当年他曾上书与弘治皇帝请辞京营之职便是有此原因。 “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苏大学士当年的心情便是虎头太师如今的写照。 孙儿太有能耐了,一个人太有能耐了就意味着麻烦会不断找来。 无论他愿意与否,他都要面对那些麻烦。 树大必招风,这是千古定律无可避免。 “咔咔咔……”锚链已经缓缓的从战船上下到了水里,巨大的舢板开始从码头上转过接驳上船。 玉螭虎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压住了心中的激动。 从大船上走下来,他以为自己压得住心中的激动。 然而看着虎头老太师那花白的头发,他竟然眼泪“哗哗~”的便滴落。 整个人不由自主的便向前扑去,虎头老国公双目泛红赶紧迎了上来。 “莫哭~!莫哭~!回来了,大父高兴!高兴呢!” 然而玉螭虎终究是在老国公身前,整个人推山倒柱“扑通~”跪下。 “大父!孙儿……回来了!” 这一句话,一下子击溃了这位老国公苦苦撑着的堤坝。 一瞬间这位疆场上血肉横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疆场猛将老泪纵横。 “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边上的刘健的等人看的是戚戚然,却没有人去催老国公半句。 都知道这虎头老太师脾气可不好呢,现在孙儿回来他高兴。 但你去触霉头,说不准老家伙恼羞成怒…… 那尼玛砂锅大的拳头,见过没?! 一拳下来哪怕这张老虎留着力气,也能把你砸的在家里躺半年。 “妙安、鹤姬,还有你们!都辛苦了!” 拍了拍自家孙儿,虎头老国公很快的将自己的眼泪收起。 对着那些个已是垂泪低首的女子们,抱拳作礼。 “不敢!都是婢子(妾身)等份内之事……” 妙安小姐姐和足利鹤还好,其他的姬武将们受这一礼顿时面皮涨红! 她们可不是从前那般刚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这大明品级了。 虎头老太师那是啥人啊?! 宪宗朝就累进累进太师兼太子太师,位列三公妥妥正一品大员啊! 更别说他乃是实权手握京营的国公爷,论下来那身份地位比他们扶桑国主都要高啊! 如此大人物对着她们这些个武家女子行礼,叫她们如何不激动?! “且先随痴虎儿回庄子里休息,老夫将这些送归宫内便回来!” 虎头老国公拍了拍自家孙儿的肩头,心下感慨。 孙儿到底是长大了,这些时日不见居然就要跟自己一般高了。 “到家里先垫垫肚子,老夫去去便回!” 说话间,远处飞奔来了一个身影。 那身影人还未到,便已经喊起来了:“虎哥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啊!!” 第七百一十五章 码头熊娃扑面来,海量巨财宫中送 那身影还没有逼近,玉螭虎的丹凤桃花便竖了起来! 顿时吓的那飞奔来的身影,不由得顿住了。 看着那孩子满脸欣喜,却又撇了撇嘴难过的样子。 张小公爷不由得叹气,走上前去帮着他扯了一下身上的袍子。 “都是大人了,好歹是太子呢!得注意一下仪态。” 看着自己的少年恩师虎哥儿,仔仔细细的给自己扯平身上的袍子皱着。 顿时这熊孩子不由得眼眶红了红,似乎玉螭虎心有所感。 抬起头来想要伸手摸一下他的头,但又觉着不妥。 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担心甚?!我是给咱们大明赚地去了!” “回头陛下和您,也好宽松一些。咱们帝国百姓,也宽松一些。” 说着,张小公爷还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柄弯刀来。 这柄弯刀巴掌大小,形制充满着异域风情。 刀鞘为黄金所制,上面有着大量的几何图案。 那些几何图案的内里,则是镶嵌着红、蓝宝石和大块的祖母绿。 “这是从安南皇库里面带出来的,据说是某位很伟大的蛮王所打造的佩刀。” 将这柄刀塞到了熊孩子手里,张小公爷到底忍不住挂了挂他的鼻子。 “好好用功,陛下年纪渐渐大了!你得多加帮衬。” 熊孩子狠狠的点了点头,随即牵着小公爷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那码头上的刘健等人能说什么,这位太子爷从来都是我行我素。 好歹大多数时候他都恪守规矩,没惹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端来。 反而还不时的给户部、内库和百姓创造些许利润,刘健等人一琢磨没啥坏处。 也就干脆听之任之了,毕竟他们可没多少年好在朝堂里混了。 何必为了这点事儿,恶了陛下和那位小公爷?! 看着这俩勾肩搭背的溜达走了,他们也只能是视而不见。 并让码头上的工人们赶紧卸货,有啥比真金白银来的更爽利?! 姬武将们的战马也已经从张家新庄子里牵来了,看着各自熟悉的坐骑少女们不由得欣喜无比。 而随着她们护送着太子爷的车队,隆隆的从码头上离去。 这里也正是的开始了卸载,一个个巨大的箱子被从五千料战座船上卸下来。 上面用着大红漆圈着“危!轻拿轻放”的,全都得小心翼翼。 还有专门的车子,装载了军械营造司均输分司所打造的专门的马车。 用来运输这些贵重物品,毕竟李西涯的密奏里面可都说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一艘五千料的大船堪堪装载了好几个时辰才装卸完毕。 这批物品无疑是最贵重的,虎头老太师和刘健二人亲自押送着回京师。 刘健这老家伙可是知道这里面的东西,于是满路途上无比警惕。 虎头老太师那也是亲兵们前后开路,彪悍的张家亲兵们此时全身重甲。 不断的呼啸着在四处巡游,哪怕是稍微的风吹草动二话不说先一箭过去再聊。 好在沿途找死的人不多,大多数人毕竟是怕死的。 知晓大军禁止周边有人往来,也就怂了不走。 少部分看着哨马在飞奔,尤其还是张家的老亲兵们。 顿时也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于是赶紧苟一波。 毕竟这狗命要紧啊! 脑袋掉了,那是安不回去的。 好在京师经过了好几拨的严打,现在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 这玩意儿尼玛工地上不好待啊! 尤其是户部那帮狗犊子老爷们,当初缺人手又寻摸出一个很缺德的主意。 那就是让后来被捕的,举报前面没被捕的。 只要举报确实了,他们可以减少刑期。 还能增加工钱,这尼玛一发就把很多藏着的大佬个薅出来了。 现在这帮人全都被送到了鞑靼边境上,为大明帝国的鞑靼边堡子做出应有的贡献。 喝着北风享受着冰冷刺骨,苦哈哈的干活儿至少五年才能回来。 “隆隆隆……”马队终于进入了京师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皇城内的禁军赶紧迎了上来,四周围早有调查局的人在布控了。 街上早已经被清空,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军卒。 如果张小公爷看到这一幕,必然哭笑不得。 这尼玛才哪儿到哪儿啊,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么?! 他可不知道,大明君臣上下那真是穷怕了啊! 弘治皇帝虽然是号称富有四海,实际上穷的一批。 自己的用度都不断的削减,就是为了让国库多点儿银子使唤。 户部惹不起那些大户们,收上来的银子又有限。 这几年张小公爷左右扑腾,才算是有了些许盈余。 可银钱就那么多,花钱的地方却不少。 来一个地龙翻身,那哗哗的银子几百万两、百万石的粮食就砸出去了。 不砸不行,老百姓吃不上饭是要做反的。 帝国那么大,几乎每年都有点儿三灾六难的。 不是这里地龙翻身,就是那里水旱蝗汤。 可户部的银子拢共就那么些许,砸完了还能咋支应啊?! 现在可算是好多了,好歹九边重镇的粮饷平了不少。 鞑靼这边还能购入些许风干肉,支应各地维持住平衡。 终于来了宫门,众人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宫门“吱呀呀~~”的打开了,便见得虎头老国公一双虎目鹰视狼顾。 那些被他扫过的禁军,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皇宫中的大殿前,早已经腾空出了一大片的地方。 最为可信的禁军守住了四周,那些平日了不甚动弹出现的击技内官们匍匐在屋顶上。 萧敬整个人紧绷的如同弓弦,一双眼珠子阴骘的扫视着四周。 反正只要有谁被他认为有危险,那绝对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戴义这老家伙跟打了鸡血似的,整个人在大殿四周围飞奔。 身边跟着几个新晋的击技内官,手上还抓着火枪。 可以说,整个皇宫乃至京师都风声鹤唳。 被标注“壹”的箱子,被专门送到了弘治皇帝的面前。 宫里的内官们用营造司设计的吊臂,将那巨大的箱子从马车上缓缓的卸下来。 上面三个血红的“危!”字,让他们丝毫不敢怠慢。 当巨大的箱子“咔嚓~咔嚓~”一点点打开的时候,在场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君臣恶向胆边生,人羡我苦玉螭虎 箱子里微微露头的,乃是一丛丛的珊瑚枝。 萧敬一个眼神过去,便有小内官们上前去将那些棉花摘出来。 很快的,棉花摘完了。 整棵珊瑚树的全貌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尽管它还包着一层层的纸。 但这并不妨碍所有人对它的高度、范围,叹为观止! “神物也……” 刘健感觉自己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这完全是超乎他想象中的物件儿。 随着一层层的纸被小心翼翼的撕开,这一丛巨大的红珊瑚树总算是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望着这丛高竟有六尺有余的巨大珊瑚树,即便是弘治皇帝都艰难的咽下了口唾沫。 这玩意儿……无价之宝啊! 即便是大明皇家的宝库里,也决计寻不出来这么巨大的一尊珊瑚树! 好在他们也都是见多识广之辈,没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了。 随即弘治皇帝带着刘健等人,开始围着这尊珊瑚树啧啧称奇。 边上的其他箱子则是陆陆续续的,被“咔嚓~咔嚓~”的打开了。 一件件的奇珍异宝被小心翼翼的拿出来,摆在了大殿前。 “不过一边陲小国,居然富贵如斯!当灭!!” 刘健这老家伙须发皆张,张口便来:“撮尔小国,不从天命,私藏珍宝,不奉皇明……” “此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卑劣无耻恶毒之獠,若不灭之岂非我皇明有负天命哉!!” 且尔娘之!一千多万石的粮食啊!老夫恨不得亲自提兵把丫灭了。 再随着“咔嚓~咔嚓~”的开箱声,一箱箱的金锭、银锭被搬出来。 顿时弘治皇帝都绷不住了:“此獠当灭!灭的好!” “恶獠欺先帝言道陈朝后裔绝嗣,竟行窃国之举!更是强取占婆,视我皇明如无物!” “当灭!当诛!!” 皇家脏话!皇家脏话!! 朕自克继大统以来,何曾如此富裕过啊! 弘治皇帝心里那叫一个泪流满面,都说天子富有四海。 富有个锤子的四海! 宫里多养几个琴师、多养几个画师,下面的大臣就跟杀了他亲妈似的嗷嗷叫。 太后他老人家要礼个佛、修个寺庙,国库的佀钟就差当场自刎逼停了。 这尼玛叫富有四海?!富贵尼玛个锤子的四海! 果然,还是我家痴虎儿说的对啊! 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朕即位之初若是有这么多银子,那尼玛何事不成啊?! 鞑靼入侵?!直接一百万两银子砸下去,各部精兵给朕上! 西南不平?!直接一百万两银子砸下去,给朕灭了丫的! 唔……痴虎儿干的漂亮~! 萧敬这老家伙也是激动的直哆嗦,他可是三朝老人儿了。 从英宗朝开始,他就帮着内库打理银钱事宜。 这么多年了,咱们大明何事有过如此富裕啊! 虎头老太师虽然一言不发,但心里何尝不是在咬牙切齿。 难怪鞑靼喜劫掠,这银子来的不要太爽啊! 看看!看看!! 抢上那么一回,抵我大明至少三年以上的税赋了啊! 还有这比来钱更快的活儿么?! 此时这大殿上的君臣们脑海里之想着一件事儿: 找到机会,再干他一票! 必须再狠狠的干他一票! 然后,君臣们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浮现了一个人——张家玉螭虎! 张小公爷可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他乐呵呵的回来就先洗了一个澡。 足利鹤、妙安二人亲自上手,服部姐们则是在浴室里警戒。 姬武将们在外巡查,二女嬉笑着把面红耳赤的玉螭虎仔仔细细的搓洗了一遍。 可怜的玉螭虎现在还不能破功,一遍默念着清心咒。 一边无奈的任由这二女调笑,水雾缭绕中服部姐妹偷偷的看着脸色陀红的玉螭虎。 心下道:呀~!殿下好生可爱! 殿下的那里……那里好大!哎呀~羞死个人了…… 好容易结束了这场旁人艳羡无比,小公爷自身难熬的沐浴。 无奈的从水里站起来的他,开始在妙安、足利鹤的伺候下更衣。 张小公爷不得不承认,他真的被身边的女子们宠坏了。 宠的一身的坏毛病,比如现在他就从来不自己穿衣、从来不自己沐浴。 冬日里睡下有水汽地龙,夏日里则是水过地渠的土空调。 妙安、足利鹤二女把他生活上的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坐下来便轻柔适中的给他捏着肩头、臂膀,给他剥冰镇的葡萄瓜果喂到嘴里。 玉螭虎甚至觉着,自己若不是有强大的自制力保证每天练拳练字和看书。 恐怕就真得死在这温柔乡里了。 “吱呀~!”当浴室的门打开的时候,姬武将们不由自主的望来。 明黄的灯火下,映衬着玉螭虎那挺拔的身姿。 如玉鹅蛋面儿上,刚被水汽充盈让他显得是唇红齿白。 一支螭虎簪子将黑亮柔和的长发盘起,即便是随意扎着却依旧不减其风姿半分。 反而带上了些许洒脱不羁之感。 身上所着的,乃是一件纯白缎子金绣螭虎祥云绕身踏火图。 腰间所系着,却是一条绕一圈镂空雕螭龙纹玉带鎏金銙。 若是有懂行的在此,看张小公爷这一身估计眼珠子都得瞪爆了! 没辙啊!张小公爷这一身物件儿里,好些明显就是汉朝古物。 那簪子、那腰带,分明就是一套的。 只是腰间的革带估摸年代久远早已腐坏,所以换做了一条猪婆龙肚皮上剥来的皮子。 就他身上的这一套下来,估摸万两都不止了。 仅是那条革带上的一圈儿,如此完整品相传承没个三五千两谁肯出手?! 甚至被它衬托之下,这猪婆龙的腰带都显得有些不够看。 腰间所配之白玉双面镂空龙纹玉琥,看起来是相配的一套。 头上那簪子显然亦是古物,火光莹莹下的包浆无声的说明了这点。 若仅仅是这条簪子,恐怕打底都得五百两以上。 而配上革带、玉琥,顿时这一套下来就得再增值了。 就这一套古物下来,价值已经是大几千两。 张小公爷身上的那套缎子其莹莹之色,只需一眼便之乃是蜀缎上品! 再看上面的金丝用料、绣工手艺,仅这两项恐怕千两打不住。 若是往外卖,那价钱……飞天了就。 主要是,估计大多数人也买不着啊! 不说别的,这套衣衫可是发了家的两宫后族周、张两家给小公爷订下来的。 无他,好几次带着他们发财。 咋地他们也得表示一哈嘛,不然不是不懂做人了么?! 只可惜张小公爷似乎对自己身上穿的这套玩意儿价值多少,完全不懂。 因为都是妙安、足利鹤灵位小姐姐,在打理他的生活。 小周管家这座下第一狗腿王,每天除了照料生意就是琢磨咋让小公爷更豪遮。 哼哼哼~我英国公府张家,不差钱儿!知道不?!不差钱儿! 啥时候我家小公爷站出去,那必须要逼格满满! 必须要让那些个土鳖们仰视,让他们明白啥叫差距! 当然,咱们小周管家如今精神也已经升华了。 啥穿金戴银这类太俗气,咱得低调、奢华有内涵! 比如张小公爷身上的这批古物,那都是他搜寻来的。 战座船上的那只墨玉螭虎符,亦是他搜罗来的战国时古物。 用度要舒适,配饰要奢侈! 周瑾山同志无师自通了这点,真正的将低调奢华有内涵发挥到了极致。 如今京师发展迅速,一亩上好的水田涨到了三十两。 潮白河附近的三进宅院,大约一千二百两上下。 所以,算下来的话张小公爷相当是把京师三百多亩地、十套院子给穿身上了。 换算成后世,那就是身上穿着后世帝都边上几百亩耕地、三环内十套房。 唇红齿白的玉螭虎被身畔的妙安、足利鹤两女,笑嘻嘻的架着走了下来。 服部家的姐妹早已经准备了草履,因知晓自家殿下喜欢舒适。 于是当时唐伯虎提了一嘴灯芯草,狗腿之王便着人试着用灯芯草给自家少爷做草履。 别说,这做出来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草履本先秦时期便有,目下则扶桑使用较多。 灯芯草这玩意儿,即便是扶桑也只有大户人家的榻榻米上有。 能被选才来作小公爷的草履,自然是其中的上品。 色白、条长、均匀而有弹性,质轻软如海绵相互交织成网。 不仅是看着好看,穿起来亦是柔软舒适。 “恩师!弟子唐寅(徐经),恭迎恩师回家!!” 刚刚穿上了草履,远远的几个身影便激动的跑来。 看得小公爷“扑通~”一下便是拜倒,唐寅甚至激动的眼眶发红。 居然“邦邦邦~”的给张小公爷结结实实的,磕了好几个响头。 “伯虎啊!你这是作甚?!衡父、徵伯、伯安……且都起来。” 看着自己的这些个弟子们眼眶泛红,张小公爷心下亦是感慨。 这人都是处出来的啊,为人如何、做人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本账。 他们这些弟子里受下张小公爷教导、恩惠,可真不少。 “走走走……先吃饭!为师都饿了!” 张小公爷哈哈哈一笑,摆手让他们都跟上。 出了浴室外,转过桃林间。 没几步便到了草庐院子里,小周管家这位狗腿之王早已经摸清了自家小公爷的喜好。 离了京师多日,张小公爷最想吃的便是刷羊肉。 于是草庐临时搭起的棚子里,大家各自有着自己的案几。 案几上则是摆着一个个的黑陶盆锅,盆锅的下面则是红泥碳炉。 片好的牛羊肉被摆了上来,羊排、羊腿则是在炭火上烤的兹拉作响。 米鲁还在滇南帮着收尾,顺便提兵协助震慑些许宵小没法回来。 格根塔娜亦是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小公爷了,得知他今日回来是专门从塞外跑回来的。 毕竟大量的鞑靼部族还在塞外,她父汗火筛协助整训兵马无暇顾及。 总是得有人在那边安抚人心的,否则生出乱象就麻烦了。 太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这位草原明珠望向张小公爷的眼神中尽是哀戚。 若是她生气、撒泼,张小公爷未必搭理她。 可格根塔娜显然深蕴为妻之道,明白女人最强的力量不是撒泼。 而是柔。 她这一柔,顿时背着手的张小公爷就无奈了。 好在身后的手上被足利小姐姐塞过来了一个盒子,还轻声给小公爷道。 “占婆金珠,全都是走盘珠。” 还好我有足利小姐姐啊,玉螭虎心里赞叹着。 随即笑吟吟的走了过去,将手中的匣子放在格根塔娜的手中。 “这是我为你挑的金珠,看看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你挑的,自是喜欢的! 其实,格根塔娜没有注意到足利鹤的小动作吗?! 必然是注意到了,可有些时候……总是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足利鹤小姐姐笑吟吟的对着服部姐妹摆了摆手,她们便将一个个的匣子送了下去。 都是金珠、红珊瑚、砗磲……等等,算是小公爷给他们带回来的“土特产”。 “哈哈哈……有这匣子,老夫居然巴不得痴虎儿多去几次疆场啊!” 钱福钱与谦这老家伙啧啧有声,毫不客气的就把匣子收进了怀里。 “且来吃酒!儿女情长时候多的是,老夫可是许久没有见你了!” 其实张小公爷自己对于钱福钱与谦,也是颇感不好意思的。 把这老家伙从家里逮过来,丢去干活儿他几乎就甩手不理了。 倒是老家伙自己带着学生和一些秀才们拼杀,让这《帝国时报》如今蒸蒸日上。 甚至衍生出来的几种刊物,都隐隐有权威之相。 “鹤滩先生,我家公子还不能喝酒!” 张小公爷还没说话,妙安就瞪圆了杏眼气嘟嘟的道。 这鹤滩先生是真有学问的人,可就是老喜欢诳公子去喝酒。 “这个……哈哈哈……” 叫妙安哼哼了一句,钱福这老家伙哪儿还好计较啊。 还好这个时候守在外面的姬武将和小周管家匆匆而来,张小公爷甚至看到了熊烈山那家伙。 这大狗熊来了,弘治皇帝必然就在外边儿。 玛德!小爷回来吃个饭,容易么?!容易么!! 玉螭虎满心悲愤,狗皇帝就不能选了其他时间来么?! 第七百一十七章 帝王亲临问行策,围炉之畔话春秋(上) “哈哈哈……这么热闹?!不介意朕来一起凑上一凑罢?!” 呸~!你个狗皇帝! 人都到了,你还问这话?! 这尼玛谁敢说介意啊?! 边上那虎视眈眈的熊烈山,绝对酱都不沾就给你表演生吞活人。 “臣等拜见陛下……” 弘治皇帝身着一身青色道袍,摆了摆手道:“非在朝堂上,且随意些。” 您这话说的……您都亲自来,谁还能随意啊?! 好在小周管家也是经过大世面的,一摆手庄子里的老汉们赶紧多弄过来了几个案几。 还有背着的红泥炭炉黑陶锅,冰釜里放着的新切牛羊肉、瓜果时蔬糕点。 弘治皇帝哈哈一笑,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上。 张小公爷心里撇嘴,您明显就知道来了我们肯定得拘束。 所以啥随意一些的话,说了等于没说啊! 再转眼一瞅,原本在边上对着烤羊腿流口水的熊孩子瞬间开窍。 二话不说拎着羊腿都到了他爹面前,一副小人谄媚的狗腿德行给他爹切肉。 “父皇!这肉您尝尝,儿臣刚刚烤的!可香哩!” 钱福钱与谦的眼皮子不住的抽搐,这尼玛是个逑你烤的。 分明就是那鞑靼汉子烤给他家公主的,那格根塔娜肯定是拿给玉螭虎的。 弘治皇帝其实也很想抽自己家这狗崽子一顿,这尼玛败家玩意儿! 让你修新皇城没错,可尼玛也不能可劲儿造啊! 造孽啊!一个月能烧内库三十万两! 要不是弘治皇帝确认这是亲儿子、他肯定不会贪,说不准早特么下手宰了挂城头上风干了。 好几次弘治皇帝都想叫停了,可想到痴虎儿不惜让自己儿子用数百万两历练…… 自己这个做爹的,一个月三十万两就舍不得了?! 一时间心里泪流满面的弘治皇帝,只能咬牙眼不见心不烦。 让萧敬他们别拿账本给自己看了,怕再看下去他忍不住会大义灭亲。 “来来来……与朕满饮此杯,以贺痴虎儿大胜归来!” 弘治皇帝哈哈一笑,端起酒杯遥敬诸人:“饮胜!” “饮胜!” 皇帝都叫喝了,大家自然不敢不喝。 小火锅内的羊头、羊骨高汤是本就烧好的,不过是会儿便“咕嘟~咕嘟~”的冒起了热气。 烫上一卷嫩羊肉,沾上些许的酱汁。 过了高汤的羊肉保持着鲜嫩与羊肉特有的香气,令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火锅出现在华夏的历史实在是太久了,它甚至可以追溯到“鼎”的时代。 宋之前,火锅这种饮食方式基本都是勋贵们在用。 宋代,无疑是华夏一次饮食的大发展时代。 炒菜的记载可以追溯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贾高阳所著《齐民要术》中便有多种炒制的烹饪方式。 只是真正的发展起来到平民阶层,得在宋代。 煎、烤、炸、炒、煨……等烹饪方式,及盐、酒、酱、醋、糖、酱油等调料及各种香料。 都是在宋代被广泛的运用开来。 火锅这种方式,更是在宋代得到了大面积的发展。 南宋林可山著《山家清供》,便有载“浪涌晴江雪,风翻晚照霞”之句。 那是记载他逮了一只野兔,打火锅吃的情态。 可见当时火锅已经非常普遍了,大多数人家都吃得起的那种。 而发展到了大明这个时期,弘治皇帝赐宴中也有火锅的存在。 涮羊肉这种吃法,已经开始出现在餐桌上了。 “痴虎儿啊!朕亦知晓,此番前来有些冒昧。” 嗯……您知道还来?!有啥不能明儿再说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不敢讲。 “陛下哪里话,臣身为陛下臣子自应尽为人臣之本份!何有冒昧之语耶?!” 臣子的本份是啥?! 《国语·越语下》说的很明白了,就是“臣闻之,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痴虎儿赤胆忠心,朕是明白的。” 那您……尚点儿啥?!张小公爷两眼放光,比如那颗珊瑚树如何?! 滚!弘治皇帝用一个简单明了的眼神,告诉了张小公爷他的意思。 好嘞!您说啥是啥,回头我揍您儿子去。 张小公爷低眉顺眼,表示认怂。 朱厚照:???? 本宫……尼玛!这与本宫何干?! 萧敬则是隐蔽的对着几个跟随过来的内官颔首,随即他们便散开来。 足利鹤小姐姐和妙安亦是懂事儿的自己先退下去,并命姬武将们在四周围把守。 倒是钱福、唐伯虎、徐经等人想走,却被弘治皇帝摆手让留下了。 “此番西南之变……朕有些看不明白了,尽管去之前痴虎儿已说过了。” 弘治皇帝坦然的望着张小公爷,在这里的不是他的学生就是自己的臣子。 “然而,安南何以分崩离析?!东吁何以偃旗息鼓?!” 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弘治皇帝目光灼灼:“朕想不明白,无从安寝啊!” 的确是睡不着啊! 安南这样的,实话实说已经不算是撮尔小国了。 大明哪怕是真的干挺了他,要跟现在这样的收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现在大明就是彻底收服安南了。 而且看起来,至少在数十年内安南不会再出现什么反复。 刘健仔仔细细的分析了一遍,那些获得了更多耕地的普通百姓会听谁的?! 是那些耕地原主人的,还是给他们耕地、降低了税赋的大明?! “陛下,此事恐怕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张小公爷倒是猜到了弘治皇帝要问什么,可这事儿真三两句话讲不清楚。 这涉及到的是一整个体系、一整套的理念,这套理念很难套用到大明现在的情况去讲解。 斟词酌句了一会儿,玉螭虎这才缓声道。 “但归根结底,便是要有如今的大明才有可能让臣实现如此战绩!” 任何一次的胜利从来都不是没有缘由的,一场战争的胜利也不是某个因素决定的。 从前张小公爷懵懂的时候不明白,好在他有一些很好的老师。 那些老师们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了他什么是战争、什么是竞争! 明朝小公爷 第七百一十八章 帝王亲临问行策,围炉之畔话春秋(中) “战争拼的是什么?!战争一旦开启,它拼的是战争中每一个国家的整体综合国力。” 这是阿文告诉张小公爷的,阿文到底是做什么的张小公爷现在也不确定。 或者说,阿文没有亲自承认过。 但就阿文的表现、结合张小公爷的了解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情报商。 或者说,是个情报掮客、一个多面间谍。 “大到国家、到团体,小到团队、到个人,从竞争发展到最终‘战争’其实说白了就是利益的诉求而已。” 阿文当时还哼哼了一首歌。 “你想要的~我却不能够给你我全部~” “我能给的~却又不是你想要拥有的~~” 这本来是李圣杰歌里形容分手男女的,但用来形容利益诉求也并无不可。 谈的拢的就是合作下的竞争,谈不拢的就是纷争后的战争。 “伯虎,且去取笔墨来!” 玉螭虎略微沉吟,觉着今夜所言还是要记录下来为好。 然而唐伯虎还没站起来,弘治皇帝便摆手让他坐下来。 “不!太子,你且去取笔墨来!亲自记下!” 弘治皇帝目光灼灼的望着太子,沉声道:“痴虎儿所言,一字一句都要记下来!” “痴虎儿所言者……皆为治国良策!” 熊孩子难得的肃容应是,匆匆下去将笔墨寻来。 随后在案几上铺开,几个内官走来为他把狼毫沾饱。 “此番西南大胜,乃臣之胜么?!非也!此胜,乃大明如今之胜!” 玉螭虎缓缓的踱步,声音轻柔而坚毅。 “国防军十万将士、水师二万余大军半数战船,各货殖会筹措粮秣、桂西黔州壮勇前哨断后……” 玉螭虎一桩桩、一件件的数着:“谍报司深入安南、东吁,策反谋算……” “数十门火炮、数万杆火枪,并开凿铺设好的各处驿道……” 顿了顿,便见他缓缓抬首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 “更重要的是,国朝与陛下的信任!若非如此,小子如何能赢得此战?!” 刘健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位少年人最让他看重的便是此点。 看似年少轻狂,实则清醒沉稳。 不争功、不求名,随是好利却也只是随性而已。 “我大明胜,乃是这数年之变下已高出安南、东吁不止一筹了!” 张小公爷的这话,不由得让弘治皇帝、刘健等人愣神。 随即他们才恍惚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是啊!大明如今几乎是一日三变! 军械营造局、国防军、货殖会、改土归流……等等,身处其中无人提及好似觉着正常。 但张小公爷这么一说,顿时众人醒悟过来。 唐寅当年舞弊案时,大明是什么样子的?! 恍惚间这席间君臣,居然感觉是很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刘健其实有时候下朝也扪心自问,如今大明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但这个问题,现在显得没有任何的意义。 北方的边患鞑靼已经彻底消除,草原上的驿道、边城正在修造。 黔州、桂西两地曾经让国朝颇为头疼的土司问题,如今改土归流不复存在。 西南边境上渐渐崛起的安南、东吁,如今威胁不再彻底臣服。 潜伏着的白莲如今成为了大明手上最锋利的刀刃,流民之乱亦不再。 大量的耕地被收归国库、内库,更别提户部银库在参与到货殖事物中的盈利了。 更别提庠序教谕部的设立,各部大量的吸纳了举子入朝。 大大的拓宽了读书人入朝的渠道,更使得原本暮气沉沉的朝堂上多了几分生气。 好或者不好,其实已经一目了然了。 “有如此大明,方可有臣此番胜迹!若无如此大明,臣即便是肝脑涂地又何以胜耶?!” “而大明能得如今局面,一字可曰之为——‘变’!” 张小公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周易-系辞》下曰‘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这亦算是个难得的机会,张小公爷决定在这里将自己的想法陈述下来。 大明变,而安南、东吁却不变。 以变质天佑之、吉无不利,对不变、不通则穷。 何以胜之耶?!结果一目了然。 “古今强国者,无不由变法生!古今衰亡者,无不由固步自封而亡。” “汉时王族封地而乱,后收回大治!得兴!” “又纵门阀成害,不得改而终其国。” 张小公爷将自己所想,娓娓道来。 熊孩子朱厚照听得是两眼放光,不住的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王守仁、唐寅、徐经……等人,则是大脑开始疯狂的转动起来。 这算是少数他们的少年恩师,站出来给他们如此讲课的时候。 汉之门阀、唐之节度使之祸,再到宋抑武过甚以致靖康之变坐失东京南迁残喘。 “我皇明开国时尚有边患,永乐陛下雄才大略北征南讨之下总算承平……” 唔……这一记马屁拍的甚好,拍的是弘治皇帝眉开眼笑。 “然,英宗以来我皇明国力却日渐式微……” 王守仁、徐经等人听得若有所思,仔细想来他们曾经也是如此感慨。 永乐时的大明,海上有着三宝太监的宝船远航。 陆上陛下亲自北征,虽然未曾讲鞑靼彻底歼灭。 却也让他们无法造成边患。 西南自不必说了,张家老祖张辅的英国公爵位就是从那边挣来的。 缘何永乐陛下身后,大明就开始走向式微?! 这话玉螭虎不说,刘健也得脸红一下。 大明文官团体们在这其中,可是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们不断的试图限制皇权、限制内官、限制武将,还要限制勋贵。 然而他们越是限制,帝国就越是式微衰败。 从前刘健还不觉着有什么,国体尚在即可。 可当面临着巨炮威胁的时候,他才悚然惊醒。 惊醒的不仅仅是他,还有弘治皇帝。 循序渐进的改革也是这个时候,才获得了弘治皇帝的鼎力支持。 内阁、诸尚书方面则是选择了默许,再有勋贵们的支持。 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的情况。 “《礼记·礼运》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突然听小公爷讲起《礼记》来,诸人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 但很快的,小公爷就解答了自己为何如此说。 “夫子时选贤与能,何其难也!便是到汉时、唐初,门阀横立之下寒门士子亦难登朝堂……” 至隋初创科举方才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这种状况。 然其规模较小,每年上郡才举荐三人,中郡举荐二人,下郡举荐一人。 如此选拔如何满足朝堂所需?! 由于选拔甚少整隋朝一代,只取秀才十余人。 然而即便是这十余人中,亦生出不少名士。 房玄龄、杜正伦、许敬宗、岑文本……等,皆出于隋末秀才。 宋代科举的发展,这才逐渐的让寒门士子有机会踏足朝堂。 “夫子之言,当识其义而非只识其字。” 朱厚照这会儿抄的是手都在打抖,然而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支支的狼毫沾饱了墨汁静候,上面的楷书工工整整。 “县、乡之间,可有贤能么?!县内衙役,可算贤能么?!” 张小公爷这个时候已经转过身来,对着刘健便是一字一句的问道。 刘健被玉螭虎这突然的逼问,直接堵了。 “县令之中,又有多少熟知《大明律》?!有多少有侦缉之能?!” “他们中精于筹算者几何?!若有上下其手者,可能查乎?!” 刘健苦笑,这些话他真的无言以对。 明初算学尚有考量,后来诸先帝下时兴时废。 但多数只考明经,莫说是算学了。 便是《大明律》也只是稍微考一下,很多读书人摸不清《大明律》都是正常的。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弘治皇帝稍稍想一下,脸色顿时发青。 一大群筹算都不会、《大明律》也不熟的官员,他们在帝国的下层能做什么?! 侦缉之能更不用说了,他们会个卵子的侦缉之能啊! 朕要他们去是吟诗作对的么?!白给他们发俸禄的么?! “帝国于乡间之力,等同于无。”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脸都黑了,然而他也知道这是事实。 朝廷政令能到布政使司就不错了,布政使司会不会遵旨都不好说。 “此为我大明如今之弊,然我大明渐变中……强矣!” 张小公爷一字一句中,说的很是辛苦。 他既得考虑到弘治皇帝他们的接受度,又得考虑到如何介绍后世的正确之路。 哪怕是时至今日他都不敢轻易的开展工学,尽管他知道若要大明富强则工学必不可少。 然而工匠到底是属于“匠籍”,也就比贱籍稍微好一些。 甚至一部分直接就是贱籍,这在秦汉前乃是未有之势。 甚至宋代匠人地位,也没有那么低下过。 然而前朝如此做也是有原因的,他们不希望太多的手艺被民间掌握。 尤其是冶炼、锻造、印染……等这类,所以当时管控严厉。 以至于匠籍的婚丧嫁娶,都被严厉管控。 到了明朝务农出身的朱元璋,考虑到了农人却没有考虑到匠人。 他只是延续了前朝的“匠籍”,方便管理。 毕竟他也没有什么行政经验,完全没有考虑到匠人在推进生产工具上所作出的贡献。 而读书人么,大约也认为这于自己有利。 于是匠人的“匠籍”便被保留了下来,成为了地位低下的职业。 想要改变这个局面只能是一点点的来,否则被动了蛋糕的读书人炸起来很麻烦。 工部、各卫所州府的匠户们,稍微有点儿能耐的几乎都被挖空了。 军械营造局存在的这几年里,如同海绵一样不断的将他们吸纳进来。 而张小公爷另辟蹊径,让皇室和内库去负责他们就是为了避免动士大夫的蛋糕。 但这终究是远远不够的,工学必须建立、工匠的地位也必须提高。 “陛下之所以难以安寝,是忧心于我大明未来、是忧心于海上之危罢!” 的确是这点,大明可以通过发展让自己强大起来。 打鞑靼虽然困难些,可到底付出了一定代价后还是拿下了。 而再打安南、东吁的时候,这特么跟打儿子似的两巴掌就给扇趴下了。 如此一来,叫他如何能不忧心那未知之敌耶?! 看似强大的两个边陲小国,曾经区域一霸都在火炮强兵之下分崩离析。 甚至被大明如此统治,且谋算下来反复都不可能有了。 若是那敌国有此手段…… 弘治皇帝哪怕只是想想,都会不寒而栗! 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敌国入侵再有此手法…… 那整个大明有多少人肯坚持下来?! 刘健听得皇帝此想,亦是不由得浑身颤栗。 他可清楚大明是如何对待安南读书人的,那就是彻底拔除文统啊! 整个人安南现在会喃文字的,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百人。 按照张小公爷的习惯,安南以后必然是要推行汉字的。 如此一来,喃文字就算是彻底湮灭了。 再推行大明官话,如此数十年后安南与大明还有分别么?! “陛下!与其忧心此等事宜,不若加强于我大明之力!” 玉螭虎对着弘治皇帝、刘健二人躬身作揖,沉声道。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皇明唯一可做的,便是自强以应敌!” 说着,玉螭虎缓缓的起身。 满脸肃然的望着他们:“即便是海外强敌今日不来,他们明日便不来吗?!” “即便是无海外强敌,我大明周边属国遍能保证永不生叛心么?!” “臣阅史书,未见载有永不叛之属国者!” “是以,臣以为国欲清平则必须持武!必须强盛!” 自强,才是一切的根本。 “而关于我大明的一些思虑,臣已有腹案。” 玉螭虎沉吟了一下,本来他是打算入宫的时候再拿给弘治皇帝的。 没想到这位皇帝居然从安南、东吁的猝死中,领悟到了大明烈火油烹这个事实。 居然迫不及待的跑来了。 “还请陛下应允,臣命人去取来!” 明朝小公爷 第七百一十九章 帝王亲临问行策,围炉之畔话春秋(下) 张小公爷所言的早有准备是真的,在船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考虑此事了。 大明,或者说在大明之前、大明之后的王朝。 对于自己的规划基本都是一片空白,这种空白一定程度上也造成了他们的固步自封。 但从后世而来的张小公爷却很清楚,规划对于一个人、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无论是个人还是国家,需要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要做什么。 中途或许会出现变故,但终极的目标是不会变的。 立下一个目标,继任者才能知道自己需要往哪里去。 这犹如是海上航行,有指北针、航海图至少你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 倘若是这两者全都没有,航行在茫茫大海上很少有人能不崩溃。 唐伯虎匆匆下去,很快的妙安、足利鹤二女便跟着过来了。 “二位师母说必须亲手交给恩师,所以……” 唐伯虎有些窘迫,倒是张小公爷笑了笑拍着额头道:“是为师考虑不周啊!” “此事的确是为师吩咐的,因为事关重大所以当时不敢有丝毫懈怠。” 安抚了一番后,妙安、足利鹤二女也给唐寅福了一个表示歉意。 唐寅是连道不敢,妙安这才拿出一个匣子。 和足利鹤一并拿出钥匙打开,将匣子里的密卷拿出捧给了小公爷。 而张小公爷则是将这封密卷,恭敬无比的递交到了弘治皇帝的手上。 拿过了这封密卷,弘治皇帝迫不及待的打开来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刘健则是臭不要脸的凑到了边上,弘治皇帝倒是没有赶开他。 而是放过去一些,让他一并来看。 虎头老太师虽然不知道孙儿要搞甚,但也好奇的凑了上来。 当头的那一句,便是《礼记·礼运》中张小公爷所吟诵的那一句。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古之‘大同’谓‘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遍读史书可知:难矣。” “然‘大同’之想,窃以为非不可取……” “若‘老有所终’,可聚仁孝!‘壮有所用’者,有几人肯从贼做乱?!” “幼有所长者多,则长成国之必兴。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则民心向国……” 刘健读得这份密卷,不由得“嘶嘶~”的倒吸凉气。 老家伙可是名教理学出身的,这种推崇于“天下大同”的说法极为符合他的胃口。 且这老刘那不是没有上过朝堂死读书的傻狍子,他比谁都知道要做“天下为公”显然不可能。 要搞成所谓“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那更加不可能了。 但若是要做到“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倒是可以考虑。 张小公爷最厉害的一点,便是在这里面点明了这与帝王统治的关系。 聚仁孝、民不乱、心向国,有此三项在手大明岂非江山永固?! “《管子·匡君小匡》曰‘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臣窃以为此当慎之。” “柱石四民固则国固,柱石四民强则国强,柱石四民乱则国亡。” “古今往来,莫过如是焉……” “我皇明欲国柞绵长,则稳四民当为先!稳四民,当蓄国力为上。” “国力者为何也?!一曰粮,二曰财,三曰良将精卒,四曰忠臣干吏……” 看到这里,弘治皇帝点头。 但刘健的眉头却微微皱起,这岂非是把读书人放在了后面么?! “臣窃以秦西地龙翻身之事为例,此乃国力之镇方使得万民归心。” 读得此句后,刘健亦不由得苦笑。 的确,当时若非是有大军震慑恐怕灾民能不能抵京都是个问题。 有粮,百姓们才不会慌。 有财,才能如潮白河码头一般发动赈济。 良将精兵驱赶盗匪、弹压乱民,忠臣干吏统筹赈抚工期。 张小公爷的这封密卷里,可以说是解答了大多数弘治皇帝的疑惑。 同时更是让刘健这老家伙,都有些茅塞顿开之感。 这其实不是说张小公爷自己本身有多厉害,此完全得益于他所学到的知识。 后世的治国之路,是无数的先辈们用血泪淌出来的。 无数的教训都写在了书本上,若是没有看出来什么那只能说小公爷太蠢、没用心读书。 但凡是用了些许心思的,总是能够找到点的。 比如“天下大同”此论,它经过了多次的历史沉淀后有过不同的发展。 清末的屈辱之后,这种思想更是进一步有了剧烈的震动和发展。 一部分如以康南海的《大同书》、章炳麟的《五无论》为代表的,更倾向于乌托邦似的幻想。 相较起来,洪仁坤所执行的《天朝田亩制度》及孙德明的“天下大同”更加实际些。 正是有这些个前仆后继的前辈们,不断的提出自己的设想。 并去实践自己的设想,张小公爷才能够结合后世华夏自己的发展总结出经验来。 没有这些前辈们的血泪淌出来的道路,张小公爷上哪儿“生而知之”去?! “此卷……善!大善也!!” 刘健那双苍老的眸中,迸发出丝丝的精光。 整个人似乎一瞬间挺拔了起来,却见他缓步行出径直走向了张小公爷。 随后,这位理学大家、内阁阁老做了一个惊人的动作! 他竟然对着玉螭虎后撤一步,掸袍正冠深深的一揖到底! “晦庵公快快请起!这如何使得!这如何使得!” 张小公爷确实是有些慌了,老头儿今年都奔七十了。 算下来比自家大父可还大好几岁呢,这一礼他如何能受得起?! 便见他赶紧上前几步,便是要伸手去搀扶刘健。 “痴虎儿莫动!这一礼,老夫乃是替我大明、替天下百姓予你的!” 刘健肃然的望着小公爷,生生的把这一礼给行完了。 不得不说,刘晦庵他们这些个理学家虽然古板、固执。 甚至很多时候认死理儿,绕不过弯子、有些偏向于“唯有读书高”这思想。 但他们终究是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的。 至少刘晦庵还没有烂到跟后来的徐阁老那样,家中二十余万亩良田的地步。 人家致仕后,真真就靠着家里原本的些许薄田、陛下赏赐的禄米过活。 就操守而言,不知道比他的后辈们强出了多少。 “天下大同!” 便见刘健缓缓起身,那胸前长髯无风自动! “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若吾皇陛下以此为我皇明之命、若此景可见于我大明天下……” “老夫便是向你叩首又如何!!” 明朝小公爷 七百二十章 浩大工程山河镇,太子两脚吞金兽 终于应付完了这俩老家伙,于是众人再次举杯。 可怜的张小公爷折腾到了大半夜,才算是吃上这顿接风饭。 弘治皇帝和刘健他们则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因着这事儿他们晚膳都没有好好吃。 此时事毕,顿感腹中空如擂鼓。 这些个大佬们酒足饭饱,打了几个响嗝便拂袖而去。 虎头老国公拍了拍孙儿的肩膀,也回庄子里休息去了。 毕竟老国公在此,他们还是放不开的。 王守仁他们几个心思全放在了自家少年恩师刚才的那段话里,也没了吃喝的心思。 一顿饭就这么草草结束。 接下来几日张小公爷可算是能好好休息了,丢出了密卷之后弘治皇帝再没来烦他。 好容易舒坦了两日,熊孩子便杀上门来了! “虎哥儿!咋样?!本宫厉害吧?!哇哈哈哈……” 饶是后世穿越来的玉螭虎见多识广,看到面前的巨大新皇城也不由得目瞪口。 好半响了,他才对着身边叉腰狂笑的熊孩子竖起了大拇指! “你厉害!” 这句话玉螭虎说的是真心实意,尽管是有二十余万的劳力在。 可就这么几个月的时间,居然真将这占地堪比皇宫的新皇城修起来了! 建在高地上的皇宫,历史上不是没有。 或者说,秦汉到唐代的皇宫都是建在高地上的。 未完工的阿房宫、大汉未央宫、盛唐大明宫,无一不是在高地上建造的。 甚至大明宫、未央宫可比如今的大明皇宫,占地要大的多了。 大明皇宫占地约072平方公里,大明宫直接占地34平方公里。 未央宫则更大,面积达到了5平方公里。 从这点上来说,永乐陛下那真的是很克制了。 而有了他们的先例在,熊孩子修造这处新皇城的时候自然是可以大刀阔斧的干了。 首先就是占地接近于盛唐大明宫,随后便是先将皇城的城墙修造起来。 自从听说拜占庭永不陷落的那座城墙,是用巨大石块儿修筑的之后熊孩子就很激动。 因为,这熊孩子现在手上有人手啊! 二十余万劳力、军械营造司配置新式火药,还有铁轨可以输送石材! 还有内库的大把银子——没人比熊孩子更清楚内库挣了多少,因为他就管这个事儿啊! 内库在各家货殖会里的股子多少,他都清楚。 内库经营的生意挣了多少,他也心知肚明。 既然是有钱,那就开整吧! 京师边上的采矿场里轰隆隆的炸开一块块的巨石,这些炸开的巨石被粗略做成大块的砖型送上来。 本来铁轨就已经铺设到了军械营造司,如今只需要从营造司在铺设到工地就成了。 期间营造司还不断的打造铁轨,又重新铺设了一条驰道。 反正……内库不差钱儿! (弘治皇帝一度想打死这个亲儿子) 行走在这刚刚完成了初步建设的新皇城内,张小公爷是真给熊孩子的大手笔吓住了。 地基是钢筋石柱芯,灌注水泥拉上来的。 内外层则是层层叠上去的巨大石条,中间的水泥砂浆则是营造局营造司采用的新方子。 其实也不能说是新方子,更多的是材料的结合。 自砖墙出现后,糯米汁拌石灰就成为了砖石墙粘合剂是首选。 但有了水泥之后,大匠们便开始尝试糯米汁拌水泥。 最终得到了目前的配比,便被熊孩子用在了这皇城内。 夯土墙、女墙、射击瞭望塔、炮台、金水桥、瓮城……最终,形成了张小公爷所看到的这座新皇城。 新皇城内仅设了三殿,随后的乾清、坤宁两大帝王宫。 并左右两侧各有宫殿,前大殿左右两侧亦有宫殿皆尚未命名。电脑端: “学生等,拜见院正……” 一些出现在工地上指挥着给宫殿装设琉璃瓦、琉璃窗的玄学子们,对着玉螭虎恭敬拜下。 张小公爷微笑的颔首为礼,勉励的几句。 回过头直接拎着熊孩子到角落里,便是“啪啪啪~”的一顿爆栗! “哎哟~哎哟~!虎哥儿,莫打!莫打!再打可打坏了!” 张小公爷则是咬牙切齿的瞪着那双丹凤桃花:“我说怎做的如此之快呢,原来你是这么做的啊!” 熊孩子生生的吃了一顿爆栗,哭丧着脸哀嚎。 “本宫这也不是没辙了么!工部的老朽们靠不住,大匠们对货殖、统筹亦不了解……” 熊孩子这也是莫得办法啊,实在是抽调不出合适的人手来。 唐伯虎他们如今各司其职没法帮忙,自己的几个手下要是管理一下货值事宜还成。 统筹营造这类事物,他们也没接触过啊! 尤其是刘瑾同志,这位同志现在一心扑在货殖大业上。 因为这玩意儿特么有分红啊!一年多了二三万两呢,刘公公活的可是滋润的紧。 就琢磨日后太子登基了,自己再拼搏一番混到显忠祠里一个牌位。 这辈子他老刘就算是圆满了。 朱厚照一琢磨,老刘那也是为自己挣钱不是。 回头一瞅,卧槽!桃林草庐里边儿,可不得有一大摞好手么?! 各家勋贵的崽子们被丢到了草庐里后,先是被陈侗抓来收拾了一顿服服帖帖。 再被凶残暴戾的太子爷抓来练了一顿刀剑,随后骑射、火枪全上阵。 一个月的训练后,全都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 作为太子的好处之一就是,他能够调动大量的资源。 首先就是礼仪,戴义这老家伙此时又能发挥余热了。 不时的来给这些勋贵家的娃儿们上课,至少礼仪方面这些娃子无可挑剔。 此外“琴修德,棋开智,书练体,画蕴美,农知劳”,熊孩子还加上了算学、工造。 甚至还带他们到各家的货殖会里面,实实在在的体验了一番货殖经营。 各家勋贵们开始还嘀咕,这是不是有些跌份儿啊。 然而在学院里住了仨月,回家的娃子自动给削减自己用度。 甚至能悄悄跟家里几个管采买的聊上一番后,家中的用度居然就少了一二成。 顿时这让诸家的勋贵们刮目相看,这尼玛厉害啊! 从此也就安心的把自家崽子,彻彻底底的交到了桃林草庐里去。 “再说了,本宫也没白使唤人啊!都是给了月银的!” 说到这个,熊孩子的胸膛鼓起来了。 便见他拍着胸脯道:“月银可有五两呢!可折学分!” 看着那些可怜兮兮的勋贵家崽子们,张小公爷苦笑了一下。 这玩意儿他也不好说啥,太子的权威还是得维护一下的。 而且说到底,这类活儿也算是锻炼之一。 “走吧!且在瞧瞧。” 来都来了,张小公爷便打算与熊孩子好好看看这处新皇宫。 这处新皇宫的主体基本都完成了,前殿数间是作为朝臣们朝会的地方。 然后右文楼、左武楼,过了三大殿入乾清门后边是帝后的后宫居所。 坤宁宫后的坤宁门后边儿,则是内御花园。 而乾清宫两侧各有宫殿,坤宁宫两侧则是各有东西六所…… 总的看下来,熊孩子是极大的保存了中式建筑的制式。 只是材料上有些不同。 “虎哥儿,咋样?!本宫做的如何?!” 还能说不好么?!熊孩子这一波,确实做的好。 “这工地上,似乎没有到二十余万人罢?!我敲这……也就二三万人而已。” 熊孩子闻言赶紧竖起大拇指:“虎哥儿厉害!” 说着,拉上张小公爷便往外跑。 很快的,二人便骑上了战马隆隆的跑出了新皇宫。 顺着直道跑上了一段儿,远远的就能够看到耸立起来巨大的城墙! 卧槽……这尼玛老子看的是《进击》还是尼玛《权游》啊?! 在这个时代,突然见到如此之大面积的、高耸的城墙,的确很有震撼感。 这片巨大的城墙已经连接了起来,甚至远远看不到城墙的尽头。 “虎哥儿,如何?!雄壮否?!威武否?!” 张小公爷没有立即搭话,而是打着马“哒哒哒~”的来到了城墙前。 看着这城墙嘴皮子不住的哆嗦,这尼玛败家娃儿啊! 难怪伯虎他们嚎丧似的喊我回来,若是再不回来…… 这熊孩子就修个城墙,他就能把内库给折腾空了! “殿下,您算过这城墙如此修造需成本几何否?!” 熊孩子哇哈哈的笑着:“不贵!不贵!有这些个安南劳工呢!” “一里的城墙,也就六千两银子!” 玉螭虎差点儿一个哆嗦就跌下马去了,这尼玛熊孩子是真不拿银子当银子使唤啊! 如今京师城为永乐帝时以元大都为基而建,东西宽为六千六百七十米、南北深为五千三百一十米。 明一里地儿约为六百米,也就是说京城东西宽十一里、南北长约八里。 可熊孩子这么修造法儿,皇城就已经大于京师了。 再算上跑马过来的这段路,前后叠加一番…… “殿下,您老实告诉我!到底这城墙要修多长?!” 张小公爷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战马上的自己有些头晕。 这尼玛的熊孩子,这丫特么就是个两脚吞金兽啊! 自己一番打安南回来的银子,够不够这狗崽子折腾还两说呢! 想到这点,玉螭虎不由得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 “也……也不多,如今算来大约七十余里罢……” 熊孩子总算是感觉到气氛不对了,缩了缩脑袋:“虎哥儿!你可得帮帮本宫啊!” “本宫答应了父皇,这城墙的成本能收回来的!” 收……收回成本?!我收你奶奶个腿儿!!div 第七百二十一章 败家崽子朱厚照,填空补缺玉螭虎 张小公爷嘴皮子直哆嗦,他真想抬手就掐死朱厚照这两脚吞金兽! 这次的缴获看起来不少,可战后的封赏也少不了啊! 比如水师,这一回下来辅帅戚景通先是带人助占婆复国。 随后更是击破安南水师、奇袭阳京,再转战升龙一举鼎定战局。 如此下来,水师那边该给多少封赏?! 一次性的封赏也就罢了,职衔得提罢?! 职衔提上去了,月银又得增加了。 这一次作战水师的作用很大,但问题也很大。 水师的将校日常训练皆为海战,安南的主力精锐尽失才有这么个机会。 若是对方主力尚在、没有内应,恐怕水师拿不下来升龙啊! 训练一支可以乘船,主要负责陆上作战的队伍就成为了必然。 这件事情戚景通已经做了奏报提交到军部了,回头军部出章程给陛下。 水师这回也发现了,如果出现支援作战日常巡查海疆便难以为继。 扩大水师的规模已经成为了必须命题,扩水师可是得要钱的啊! 造船的工本不要钱?!工匠、大匠们的月银,不得掏?! 而且将士们的月银可都是持续性掏钱的,要命的事儿啊! 军部目前每月的总军费是多少,张小公爷并不知道。 但他肯定不少于二十万两,每月消耗的粮秣至少十万石。 如果不是内库在各货殖会里的利润,能够维持住收支平衡的话。 估计弘治皇帝早特么崩溃了,二话不说就得把国防军解散。 再扩军的话,军队每月消耗估摸得再加上数成。 张小公爷悠悠的叹了口气,望着可怜巴巴的熊孩子心道。 这狗崽子那肯定是弘治亲生的,不是亲生的早尼玛掐死算逑了。 “虎哥儿,你可得帮帮本宫啊!” 朱厚照见张小公爷不吱声,不由得着急了:“父皇可是说了!” “若是三日内不拿出一个法子给他敲,立马掐了内库的银子。” 这话直接让玉螭虎翻了个白眼,敢情儿这熊孩子一大早来找我是这茬儿在等着啊! 弘治皇帝要掐了他的钱,掐了这城墙可就成烂尾工程了。 这如何让心高气傲的熊孩子受得了?! 可他手上确实没用城墙挣钱的法子啊,于是才厚着脸皮找到了张小公爷。 城墙……挣钱,这…… 饶是玉螭虎也得挠头啊,这尼玛城墙怎么挣钱?! 大是挺大的,远远都能看到。 等会儿……很远都能看到?! 张小公爷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 便见他背着手向城墙走去,熊孩子见状不敢打搅赶紧跟上。 位置足够巨大、远远可以看到,这都让张小公爷想到了后世的某样相同物件儿:广告牌! 整面城墙做广告牌?! 张小公爷转悠了一圈,然后在脑海里复刻了一下。 唔……这么大的城墙,得按两尺一个字来算。 得卖多少银子呢?! 张小公爷看着城墙,砸吧了一下嘴。 那会儿他跟处男哥在帝都繁华区投放广告,那尼玛跟抢劫一样。 普通时间段刊例15秒的,敢跟他们收二十万啊! 敲里吗!这简直比抢都来得快。 一念至此张小公爷不由得摩拳擦掌,总算是到了小爷报复他们祖宗的时候了啊! 当年只能是背地里骂几句,口头强行与其母系祖先发生《五十度灰》式的关系。 现在嘛……小爷能其他人薅羊毛,这翻身农奴把歌唱啊! 想到此,小公爷那丹凤桃花笑的都眯起来了。 “虎哥儿,有法子来?!” 撇了撇嘴,张小公爷“啪~!”的敲了一把熊孩子。 “有了!但以后再胡闹,小心我收拾你!” 一听有法子了,被敲的呲牙裂嘴的熊孩子顿时收起了怪像。 “啥法子?!虎哥儿,你打算咋弄?!” 在他们身后跟着的俩新来的小内官见状,不由得目瞪口呆。 倒是张永耷拉着眼皮儿,冷哼道:“在宫里当是学过的……” “有些事儿,看着也得当作看不到。懂么?!” 两个小内官不由得一个哆嗦,疯狂的点头。 看着他们紧张兮兮的模样,张永咧嘴笑了笑:“嘴巴严实点儿就是了。” “殿下和小公爷情同兄弟,陛下视小公爷如同子侄。” “无论是陛下还是小公爷都是良善人,不为难咱们这些个苦命人。” 俩小内官听得这话似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凑上来轻声道。 “张公公,小的来殿下这会儿前听说宫里的显忠祠便是小公爷提议建的?!” 这事儿倒是宫里都这么说,这无形中也提高了张小公爷在宫里的声望。 弘治皇帝倒是不介意,因为小公爷这几年到宫里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说他结交内官就更扯淡了,这小子平日里连他的草庐都懒得出。 很多时候朕要寻他,都得去他的草庐。 他上哪儿结交内官去啊?! 有限认识的几个,那不是太子身边的内官就是皇家多年的忠臣。 那几位除了公事平日连小公爷的草庐都不去的,结交个毛线啊。 “尔等知道就好,咱家给你们说啊……” 张永慢条斯理的道:“小公爷是真拿咱们当人看,懂么?!” “也不要咱们啥回报,跟着殿下、好好看护殿下!将来好入驻显忠祠!” 听到这个,俩小宦官顿时眼珠子都亮了。 显忠祠他们入宫的时候,就得去拜偈的。 还得有人每日更换瓜果、管理香烛贡品,那真是香火不断啊。 “别学刘瑾那小子!哼!都掉钱眼儿里去了!咱们功勋要马上取!” 张永很快的想起刘瑾来了,不由得哼了一声。 刘瑾这小子真真是掉钱眼里去了,跟张永的马上取功勋理念不同。 老刘觉着为啥要拼命啊! 咱家给殿下挣钱不香么?!还能有分红啊! 俩人理念不一样自然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互相帮衬还是有的。 比如老刘虽然跟张永吵的厉害,背地里还是着人给张永家里送些许银子。 知道老张每月手里就那么些许银子,日子过的紧巴也不肯收孝敬。 这些老张是知道的。 别看老张嘴上跟人嫌弃刘瑾,但实际上谁若是在他面前说刘瑾的小话回头就该挨收拾。 甚至会跟刘瑾通气儿,谁谁那崽子不是个玩意儿。 “广告?!虎哥儿!你可真是神了!!” 熊孩子两眼放光,张小公爷给他点出来了一条路。 这熊孩子顿时打开了一个新世界,脑子飞快的开始转动起来。 “唔……城墙如此之大,自然不能便宜!八方来客,可都得过城墙的!” 便见熊孩子左右转悠了一下,砸吧着嘴:“十尺起租,每尺一百两!时则一旬……” 玉螭虎看得这熊孩子马上就规划出方案了,不由得目瞪口呆。 卧槽!谁特么要是说这熊孩子傻,小爷大嘴巴子抽他去! 给这熊孩子开个门缝,这娃就能给你撬出一片天地来。 这孩子明显是已经习惯性的进入了挣钱规划计算模式,嘴里不住的念念有词。 边上的张永似乎也习惯了这一幕,一摆手俩小宦官赶紧背着一张鲁班桌摆上。 还有折叠椅子,便见他们“咔嚓~!”的三两下摆开。 甚至宣纸都给铺好了,还小宦官研磨好了墨汁。 朱厚照则是坐了下来,开始手握狼毫奋笔疾书。 嘴里还念念有词:“城门上方长十尺、宽六尺,当属最高者!……” 看着熊孩子自己开始思考计算了,张小公爷笑了笑。 对着张永摆了摆手,带着边上无聊撇嘴的妙安小姐姐开始参观城墙。 足利鹤今日没有随着他来,而是带着几个姬武将们逛街去了。 顺便与那些个心属玉螭虎的各家小姐们见一面,安排她们到桃林草庐去。 这些事儿总得有人来办,妙安……怕是指望不上了。 其实足利鹤觉着这样也好,毕竟夫君身边没有妙安在她也不放心。 “公子,这城墙可是真大啊!” 妙安眨巴着那双杏眼,不由得感叹着。 确实,这城墙比之金陵的城墙都要来得高。 张小公爷远远看到的时候,便是这一面都有着极大的震撼感。 现代来说除了影视城之外,已经很少能够看到一整的巨大城墙了。 尤其是在明朝这个时代,如此之高耸的城墙是极为惊人的。 想到这面城墙下的水泥、取石的火药,都是自己带到这个时代来的。 张小公爷不由得生出些许自豪来,这些年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在大明埋下的这些线,已经渐渐的开始自行拧成一股绳来了。 历史的车轮会不断的向前,只需要在它滚动的时候给它的方向上开几条线槽。 只要这个线槽开的合适,那么这个车轮自然而然的会向着你所希望的方向驶去。 “哇哈哈哈……虎哥儿!难怪父皇赞你是‘玉螭虎’!!厉害!厉害啊!!” 那熊孩子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听得张小公爷的脑门突突直跳。 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张小公爷咬着牙狠声道。 “妙安姐姐,去收拾收拾那臭小子!揍狠点儿!” 妙安正无聊的玩手指呢,听得这话不由得两眼放光:“嗳~!婢子知道了!” 说完,咯咯咯的笑着便扑向了边上得意洋洋的熊孩子。 没一会儿就听得熊孩子凄厉的惨叫声传来。 “哎哟~!妙安姐姐,本宫错了!本宫错了~!哎哟~!别打……” “哇~!手!手!手要断了!!” “别打脸!别打脸啊……” 那几个小宦官看着一个哆嗦,赶紧转过身去假装啥都没看到。 转过去才发现,张永早面无表情的背对着身后的惨叫嗑瓜子儿。 “不该看的别看,那位你们也知道罢?!太后的小福宝,两宫的红人儿。” 张永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瓜子在他的嘴里“咔嚓~咔嚓~”的嗑出声来。 “陛下也知道她的,算是殿下的拳脚师傅。” “还有一位你们没见着,今儿出去了。” 张永听得身后的惨叫似乎差不多了,这才把瓜子塞回腰囊里。 “回头你们也见见,记住她们俩若是跟殿下动手就假装没看着。懂么?!” 俩小宦官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再偷偷看陈侗这位太子死忠。 发现老陈也在背对着太子嗑瓜子,看来这是常态了…… 傍晚时分,一只肥羊在草庐前的火塘上滋滋的冒着油。 格根塔娜望着自己这位预订夫君的眼神,那几乎要让人化掉。 张小公爷则是随手在批改熊孩子的方案,可怜的熊孩子则是唧唧哼哼的趴在地上。 下了职回来的陈州同帮着他揉药膏,一边揉还一边道。 “啧啧……妙安啊!你这手法是越来越捻熟了,回头给宫里的侍卫们教教。” 妙安听得这话,笑的杏眼都眯起来了:“好嘞!婢子亦好久未见太后、皇后娘娘了。” “唔……今儿太后身边的陈宫令还问起你了,说太后的小福宝回来怎的不入宫呢!” 听得这话,妙安的脸略有些红。 对着边上正在试酒的足利鹤便哼哼道:“碧眼儿猫!都怪你,让我随你一并去。” “现在太后都怪我没入宫了。” 足利鹤很是无奈的露出了一个苦笑:“好好好,都怪妾身罢!” “疯丫头,不就是瞧上了妾身那一副金珠环子么?!给你便是了。” 正在唧唧哼哼的熊孩子听得这话不由得精神一震:“啥?!金?!金子么?!哪儿有?!” 在边上伺候的张永顿时涨红了脸,殿下啊!咱以后可是要克继大统的人啊! 您能不能矜持点儿?!这听到有金子,您这就要炸刺儿似的……咱家说老刘是跟谁学的呢! 原来根子都在您这主子身上啊! “哇哈哈哈……殿下!小公爷,咱家回来了!” 听得这个声音,张永掇了掇自己的太阳穴。 说曹操这曹操就到,那鸭公嗓子一样的魂淡他不是刘瑾还能是谁?! 果然,便见一身宦官袍的刘瑾得意洋洋的冲了进来。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殿下了?!咱家要知道……” 趴着的熊孩子翻了个白眼,悲愤的望向玉螭虎:“他!!” 刘瑾脸色不变,对着玉螭虎便是一个长揖到底…… “辛苦小公爷对殿下悉心教导,刘瑾铭感五内!!” 朱厚照顿时一脸懵批:????div 第七百二十二章 国朝军部皆忙碌,炸刺砸门痴虎儿(上) 殿下,这位爷您都惹不起就别为难我老刘了。 刘瑾一脸苦兮兮的模样,朱厚照还能说啥?! 好在这个时候格根塔娜清脆的声音传来:“羊腿烤好了!” “嗷~!本宫要吃!!” 熊孩子一听说有吃的,顿时两眼放光一下子蹦达起来。 张小公爷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这才把这熊孩子吓住了。 从格根塔娜的手里接过羊腿,切下了最肥美的一块装在盘子里给熊孩子。 这才道:“都多大人了,要稳重些!莫要总是毛毛躁躁。” 说着,还细细的帮他撒上了些许香料。 从冰釜里拿出冰镇的果汁,给他倒上:“年纪还没大,且先喝些霜冰。以后再喝酒。” 熊孩子则是乖乖的点头,然后一副乖巧的模样坐在案几边上开始啃羊肉。 这又让边上的小宦官们目瞪口呆,这些时日以来他们第一次见太子如此乖巧啊! 平日里太子虽然表现的无比聪慧,但总是免得不跳脱。 唯独见到一些老臣的时候,他会稍展皇家风仪。 但大多数时候这位太子爷跳脱的不要太厉害,现在居然会如此乖巧?! 嗯……不要多问、不要多想,这些可都跟咱们没啥关系。 伺候好太子便是了,其他不需要他们操心。 吃完羊腿把打着哈欠的熊孩子轰走,张小公爷总算是能歇上几日了。 弘治皇帝和刘健他们现在一方面得安排封赏事宜,另一方面则是要琢磨张小公爷的话。 同样的,唐伯虎、徐经他们除了早晚来请安之外饭都没法在家里吃。 每日朝堂上都忙忙碌碌,各部这回积压的事物实在太多。 眼瞅这秋闱又要开始了,大家都得准备着应付秋闱。 同时各部还得进行评述职,该升迁的升迁、该外调的外调。 然后就是再各部自行科考募集一批新的官员,进来给大家打下手。 张小公爷这一战赢下来后,各部也得跟着动起来了。 首先就是要有官员入驻到安南、东吁两地去,且这回是一定得小心。 从前那些地方不值钱是因为国朝没指着他们产出,如今可不一样了。 首先缴获就那么多了,一年三熟之地若是给管砸了…… 那尼玛绝对是人头落地,所以选谁去还得内阁斟酌一番。 军部更麻烦,论功行赏这可马虎不得。 还得安置好桂西、黔州及滇南的壮勇,这批壮勇中可是诞生了不少好手。 按照功勋划分,立下功勋的那批将会到京师的军官学校内就学。 毕业后将会分往巴蜀负责镇守和替换,巴蜀本身的卫所。 功勋稍显不足的那批则是被批准加入国防军,也要来京训练一番。 而剩下那些功勋不足的,则是得了一块儿“壮勇”的牌子。 家里免三年地租,并根据功勋大小分米五石到三斗,并银三两到二分不等。 当然,如果入职正式国防军那就爽歪歪了。 现在军部正在讨论如何给国防军减免家中税赋,甚至派田、派农具。 当弘治皇帝认识到了掌控军伍的好处,并这些军伍确实能打之后。 想要扩大皇家在军伍中的影响力,这就成为了他的必选之事。 比如现在军部正在商讨引盛唐时军功制,稍加修改后便用于大明。 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张小公爷给予弘治皇帝的可不止那一份当众念出来的疏奏。 真正核心的东西,乃是在密奏中。 “《吕氏春秋·尽数》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此亦当为我大明之长策。” “盛唐时诸门阀成害,节度使握权过高以至国亡!此当为我大明慎。” “宋提科举以募天下士,然却因得位不正而使文压武。终失其国……” 张小公爷的密奏里面说的很明白了,文官的流动性出现保证了国朝难有长久权臣。 但这还是远远不够的,要考虑到“流水不腐,户枢不蠹”此句。 大明想要保证自身的强大,就必须要保证向上的流动性。 因此,军伍的流动性也需要增加。 当年盛唐初期许贫民入伍,以功勋可换取出身的时候那情形是如何的啊?! 《册府元龟》说当时是“无不勇放赴敌,争从召募。矜其普力者不可胜数,或引佩刀刺股以示勇决”。 这尼玛!为了展现自己勇武,不惜佩刀刺股要从军。 为何会如此?!因为隋末唐初,这样由贫民通过军功进入高官行列、特权阶层的人不在少数。 其中最为著名者,莫过于薛仁贵。 所以为了得到入伍的权利,他们不惜用各种方式展现自己的勇武。 张小公爷希望的,就是将这种情况继续。 “盛唐多年军威赫赫,平辽东、西域更破铁勒等,治西域竟达近百年!兵锋何其之强也。” 密奏上的话说的弘治皇帝是热血澎湃,哪个皇帝不想文治武功双丰收啊?! 谁坐了皇帝以后,不想要千古留名啊?! 哪怕是昏君,都有着青史留名的梦想。 但这玩意儿不是说做就能做到的,弘治皇帝是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的靠近。 加大对国防军的投入,加大对国防军的控制与支持! 这就是他现在想要做的事情。 “汉末唐末门阀、节度使之乱,何以生耶?!乃军权旁落,皇恩不抵之过也。” “我大明如今佐以军官学校、军事学院,军中将校皆出天子门下!” “其月银、家中所赐,皆出于天子!如此,何有反心?!” “便是有心生逆意者,又有何人肯从贼?!” 弘治皇帝读奏至此,就差拍案叫绝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军伍上下所有高级官佐尽数出于朕之门下,便是有几人心怀不轨又如何?! 他们能拉拢到多少人?! 何况张小公爷业已做了规划,首先就是将校调职。 每年一评,三年必调。 士卒者服役五年无晋升,则退役归乡。 且士卒服役尽数为异地,这保证其不会为乡里所扰。 另外则是让他们上官即便是有反心,从贼者亦多考虑家中会否被牵连…… 这些事儿直接把整个国朝带军部,和弘治皇帝都拖住了。 明显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搞定的,所以现在没人来打搅张小公爷。 可没人来打搅,并不代表就真的平静。 “砰~!” 草庐亭前,张小公爷面前的那张号称“刀斧不进”的蚬木矮几发出了“咔嚓~”的悲鸣。 妙安、足利鹤她们全都给吓住了,从来不曾见过张小公爷发这么大火。 这蚬木矮几乃是米鲁专门寻人打制回来的,说是打制的时候凿子都坏了好几把。 张小公爷对这矮几,也是颇为喜欢。 可如今上面被张小公爷一巴掌,给拍出一条裂痕来。 “这都是谁注的!!” 便见张小公爷的草庐亭前石板上,唐伯虎、徐经等人“哗啦~”跪了一地。 “这是……这是弘文注释院中‘十五鸿儒’所注,您看的是范本……” 王守仁此刻也是很慌啊,自家少年恩师一旦怒起来…… 他是真曾经杀过血流成河的人物呐,若真被惹毛了的话…… “备马!去弘文注释院!!” 没有再与这些个徒弟们废话,张小公爷豁然起身双目竖起。 听得自家少年恩师的话,瞬间唐伯虎他们便知道这事儿要遭。 自家这位少年恩师平日哪怕是出门,也都多乘马车。 且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那种,除非某些场合否则尽量不露脸。 主要是粉丝太多了,如果露脸的话上哪儿都被堵着。 然而这一次他居然不管不顾,准备要骑马前往弘文注释院了。 可想而知,自家的这位少年恩师已经气到了什么程度。 姬武将们不敢怠慢,赶紧将玄骝牵了过来。 看着这匹熟悉的黑马,张小公爷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上马!走!” 本来以为自家少年恩师的心火熄了些,然而看着小公爷顺手就拎过来一条棍子。 唐伯虎他们几个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尼玛是要砸场子去了啊! 然而张小公爷已经一声低吼,打马“轰隆~”杀了出去。 恩师都杀出去了,他们这些个弟子哪里敢怠慢?! 赶紧呼喝着让人牵过马来,拎上校场的棍子便往前扑。 桃林之外不是路过的诸家莺莺燕燕们,此时瞪大了眼珠子张望着。 因为那平日里几乎从不开门的桃林大门,竟然“吱呀呀呀~”的打开了。 随即便见得一琳琅如玉,面冠如璧,风姿有若嫡仙一般的少年风驰电闪而出。 那少年的身后则是跟着好些穿着火红色铠甲的骑将,顿时这些个女子们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珠子。 望着那少年人竟是一时之间失语,甚至那少年人从她们面前飞驰而过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奴奴见到螭虎公子了!奴奴居然见到螭虎公子了!” 等战马飞驰而过好一会儿了,才有尖叫声喊起。 “可……好像螭虎公子生气了,不知道谁让他生气了。” “嗯!让螭虎公子生气的人真该死!但是,生气的螭虎公子还是那么好看~!” “啊啊啊啊~奴奴要死了!他怎能生的如此好看!” 张小公爷是听不着这番一轮的了,他现在脸色阴沉一心只想杀往弘文注释院! 弘文注释院里,湛若水脸色有些颓废。 他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台上,低头叹气。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跟其他人争论了,为的就是注释的问题。 这次的注释不是没有争论,而是有非常大的争论。 尤其是对很多断句上。 比如多数鸿儒们赞同的《论语·泰伯篇》,其中那句“民可使其由之,不可使其知之。” 这个断句站若是是觉着很有问题的,夫子的原话怎么可能是这样?! 这不是愚民之说么?! 然而对方很快的又搬出《论语.阳货第十七》,其中的“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做反驳。 且他们人数众多,湛若水完全争辩不过。 想要拂袖而去,但看到他们笑吟吟的表情湛若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们就是要排除异己,就是要党同伐异! 若是自己现在就走了,那就真遂了他们的意了。 湛若水想到的是关于弘文注释院的规定,他们定下的将来就是天下人所学了! 可以说,他们会完完全全的控制住所有人的想法。 不按照他们想法的一切,都是错误的、都是要被排斥打压的。 能阻止他们吗?!湛若水感觉有些绝望。 张小公爷费尽心思搞起来的这个弘文注释院,想不到最终还是沦落为他们的工具。 这些个腐儒们甚至借此机会,将要彻底把其他异者拔除! “若水公,莫要多想了!” 这个时候,眼见得一个身着儒衫的身影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看得这个身影,湛若水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鄯善先生,此为若水办公之处!未请自来,怕是不合礼数罢?!” 那叫鄯善的老者闻言不由得一滞,但他身后却站出来以青年躬身道。 “若水先生何至于如此?!我家先生只是来与您交流一番,拒人于千里之外非君子所为啊!” 湛若水缓缓的站了起来,望着这二人冷冷的道。 “交流就不必了,瞒着老夫便直接印出范本这是交流么?!” “尔等心思老夫怎会不明白?!就是要愚弄百姓!如此行径,老夫不屑为伍!” 那鄯善先生双目微微眯起,却也不生气。 眼见他淡淡一笑:“先生为何生气?!” “《商君书》言‘民愚则易治也,圣人之治也,多禁以止能,任力以穷诈’……” “民弱国强,国强民弱。故有道之国,务在弱民;昔之能制天下者,必先制其民者也!” 鄯善先生望着湛若水,轻叹道。 “古往今来皆是此理,所注经典难道就不该如此么?!” 湛若水闻此言“呼啦~”一下起身,怒目圆瞪:“谬之!荒唐!” “《商君书》是否伪作尚未可知,且尔怎不言《商君书·开塞》之句?!” 这话说的鄯善先生不由得脸色尴尬,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位也是鸿儒啊! 《商君书·开塞》还有一句是“圣人不法古,不脩今。法古则后于时,脩今则塞于势”。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 圣人既不效法古代,也不拘守现状。 效法古代就要落后于时代,拘守现状就会跟不上形势的发展。 所以要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一切事物,不能拘泥于教条、现状或祖宗之法。 若是这么一说,那他前面的“民愚则易治也,圣人之治也,多禁以止能,任力以穷诈”就要被推翻了。 这打脸简直打的…… “哼~!我好心劝你,莫要自误!” 鄯善先生的笑容渐渐的敛去了,双手拢在袖子里冷声道:“先生最好看清楚形势!” 便是这个时候,地面开始“隆隆隆……”的震动了起来! 第七百二十三章 国朝军部皆忙碌,炸刺砸门痴虎儿(中) 鄯善先生的脸色略显疑惑,他可不知道这是战马踢踏的轰鸣声。 他不知道,可湛若水知道啊! 敢在这弘文注释院附近纵马的,细算下来就没有几个。 再想到刚刚从疆场归来的那位小祖宗,结合他对腐儒们的看法…… 瞬间湛若水的脸都白了。 “鄯善,老夫劝你最好现在就去找他们几个……” 湛若水缓缓的站了起来,神情肃然的望着这鄯善先生道:“一会儿,有人来了……” “千万、千万、千万,莫要与他冲突争执!” 真鄯善见湛若水说的郑重,不由得赶紧撩起袍子要走。 但很快的,他便立在了门外。 “来者莫非是陛下?!还是三阁老?!不对啊!李西涯不是到西南去了么?!” 很快的,鄯善便顿住了脚步。 便见他冷哼一声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不屑:“若水先生,莫以使些许小小伎俩便能改变大势!” “老夫等人早已议定,便是陛下来我等亦不改初衷!” 这鄯善先生冷声一声,拂袖而去:“若是陛下、阁老逼迫老夫等……” “那老夫能便辞官而去,看看他们如何去掩这天下悠悠众口!!” 湛若水并没有直接搭话,面无表情的对着鄯善的背影道。 “恐怕这一切是诸位都商议好了的罢?!” 正准备拂袖而去的鄯善这个时候缓缓回头,却没有答话。 他只是定定的望着湛若水,然后轻叹道:“若水先生,您之才学老夫颇为钦佩!” “但……若是此番自行其事,便是老夫也无力助你。” 亦是此时,那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了。 甚至隐隐的已经可以听到“隆隆隆~~”的马蹄声传来了。 这个时候鄯善的神色终于慌乱了起来,敢在此处纵马者……绝对非富即贵! 这同时也表明了一件事情,对方根本就没有将弘文注释院放在眼里。 无论是谁来的了,他的这种行径都表明了一件事情。 他……很不好对付! 一念至此,鄯善脸色狂变! 撩起袍子便向外狂奔,然而似乎来不及了…… “轰隆~!”巨大的轰鸣声响起,鄯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因为这声音是传自与弘文注释院的厅堂,能在厅堂里传出这么大的声音只说明一件事情。 对方,已经纵马入厅堂了! 竟然……他竟然敢纵马入厅堂?! 鄯善浑身都在颤抖,怒目圆瞪撩起袍子便向前飞奔! 没一会儿,他便转进到了厅堂里。 然而映入眼帘中的一幕,却先让鄯善恍惚间失神了一会儿。 却见那大厅中站着一位少年,此少年身着淡兰色锦袍。 上飞针走丝乃用金银线,绣着锦鲤跃海虹日图。 但让鄯善愣神的,却是那少年的面庞。 这面庞饶是鄯善自诩见多识广,亦在看到后脑子“嗡~”的空白了一下。 心下只闪过一个念头,这世间果然有嫡仙之资者耶?! 史书上说的“看杀卫玠”,又载兰陵“才武而面美”、“白美类妇人”。 自己还好笑,恐是当年书载者大言哉。 如今瞧来,怕只是自己见识浅薄啊! 这世间果是有姿容如同嫡仙至凡者,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这是谁注释的?!” 然而这嫡仙少年却对他们没有一丝的好脸色,眼见他那双丹凤竖起。 顿时那双瞳赤若丹朱,瞧来让这在场之人不由得稍稍心悸。 “哼~!谁家娃儿?!好不晓事!” 便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这个时候想起,鄯善先生定睛瞧去。 这是十五鸿儒里面汝南周氏二程之学周醇周茂实,其人未曾科举却是名士之一。 家传学问精深,弟子多有出仕。 只是不曾显露声名,若非此番经筵辩讲涉及文统传承。 这位说不准会一直蹲在暗处,不断的增大自己学派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这周醇周茂实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一身浆洗的略发白的道袍穿在消瘦的身上。 三缕长髯飘然,相貌端正刚毅。 瞧着便是饱读诗书,鸿儒之士。 “我是在问,这注释是谁写的!!” 然而这少年却很不客气,那双丹凤桃花竟是竖起! 一时间如同锋利的钢刀一般划过,鄯善的心头咯噔了一下。 他已经猜到了这少年是谁了。 整个京师,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大明。 能够生的如此漂亮、有如此风姿,且有着如此威势的少年除却那位麒麟儿还有谁?! 再一看少年身后那些个身着赤甲的女子,他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哼~!你便是那玉螭虎罢?!” 鄯善缓缓的站了出来,倒不是他想出这个头。 实在是再不吱声,他担心有人万一脑子一抽蹦达找茬儿咋办。 这玉螭虎可是上过疆场杀过人的,还曾马踏国子监! 弘文注释院现在肯定是被他盯上了,赶紧点出来他的身份。 然后命人入宫找陛下、阁老们过来,否则按不住这玉螭虎啊! “弘文注释院说到底乃是国朝重地,你如今纵马踏来有否将国朝放在眼里?!” 鄯善不愧是鸿儒高手,一顶大帽子先给扣下来了。 “你有否将内阁诸部、将陛下放在眼里?!莫非你玉螭虎已经跋扈至斯了么?!” 飞扬跋扈,不将国朝、内阁和陛下放在眼里。 这可是极为严厉的指控了,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都得慌了。 然而…… “我再问一遍……” 然而玉螭虎却缓缓的走到了战马边上,将挂在战马上的一条长锏缓缓抽出。 “注释,是谁写的!” 一遍说着,他一边拎着这根长锏缓缓的走向了这些鸿儒。 顿时他身上的杀气缓缓的弥漫开来,一时间这厅堂内所有人为之一滞! 鄯善等人顿感身上汗毛乍起,仿佛自己面前走来的不是那俊俏少年。\ 而是一头壮硕暴戾,利爪微张的吊睛白额虎! 真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当他们动起杀念的时候其他人本能的就会生出一股恐惧。 这是遇到了天敌的恐惧,这是人本能对危险的恐惧。 “我们都有注释,你说的是那一段?!” 终于,周醇的学生有人熬不住了。 便见那人“扑通~”一声跪下,大声叫嚷道:“我等可都是国朝之臣,你不能妄杀啊!” “‘民可使其由之,不可使知之’此句为谁所注?!” 玉螭虎的脚步缓缓的停下,那双丹凤桃花总算是没有如此渗人了。 “还有《论语·阳货》‘唯上知与下愚不移’,这句又是谁人所断?!” 一众人不说话了,但都目指周醇。 您老组织的这事儿,现在把这杀神惹来了。 那就您给行行好,处置了罢! 周醇现在其实也怵的慌,只是脸上没有带上而已。 玉螭虎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位小爷刨掉所有的外置身份…… 那妥妥就是大明纨绔第一啊! 弘治皇帝亲自给他起的字,大父是世袭掌京营的英国公。 太子是他弟子,他若是耍起纨绔那绝对堪称大明第一。 恐怕这玉螭虎就算是当街打死一个尚书,陛下也能给他生生保下来罢?! 周醇也不是没有弟子在朝堂上,对于这玉螭虎的消息亦是略知一二的。 在这京师里,最为惹不得的人物中。 排在第一位的便是这玉螭虎,他比太子还惹不得。 太子好歹有个约束,亦不太与人计较。 可这位……他要是跟你计较起来,那事儿就大发了。 “此为老夫注释,怎的?!这本就属老夫职权,你无权干涉!” 周醇冷哼了一声,道:“若是有异议,可向陛下内阁……”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见玉螭虎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顿时周醇心道不好,但他动作都来不及做出便感到一股冷流从头顶渗下! “当啷~!”一声脆响,他头上的玉簪子竟然瞬间炸开。 玉螭虎手上的那只长锏不知何时居然出手,生生的将他头顶的玉簪击碎。 周醇那脸上瞬间血色全无,一个哆嗦腿软竟然“扑通~”翻倒在地上。 “谁给你狗胆篡改夫子之言?!谁给你权利推愚民之论?!” 张小公爷双目赤红,声若滚雷炸响! 愚民啊!这些该死的腐儒,多少年来尽是推行愚民、愚卒论调! 这些个杂碎们为了稳固自己读书人的地位,不惜让其他人变得蠢笨。 华夏难道真的没有创造力吗?! 华夏古代难道真的没有科学基础研究吗?! 不晚于公元前3世纪,我中华大地便已经创出“盈不足术”了。 直至9世纪才被传到了阿拉伯,13世纪意大利数学家把它介绍到欧洲,才广为传播。 在阿拉伯和欧洲的早期数学著作中,盈不足术被称作“中国算法”、“试位法”、“双设法”等等。 阐述直角三角形中内切圆问题的“勾股容圆”,不晚于东汉前期便已有之! 最早见于《九章算术》“勾股”章,该章第16题为:“今有勾八步,股十五步问勾中容圆,径几何?” 此外还有制图六体、物不知数、正负开方术、天元术……等等。 然而出于“重道轻器”、“愚民为上”的思想,这些个该死的魂淡刻意轻贱他们。 宋代时候尚还好些,至少因为需求而有人做此研究。 然而到了大明这个时候,这群魂淡开始大面积推崇官八股。 将其他学问摒弃、打压,视其他为贱业、贱行。 最终将泱泱中华这一块儿巨大的优势,彻底的丧失掉。 “欺人太甚!!” 周醇身边的弟子们涨红了脸,嗷嗷叫着便要扑上来。 然而张小公爷哪里是好相与的?! 甚至这几个周醇的弟子,连玉螭虎的动作都没有看清楚。 便“砰砰砰……”的倒飞了出去,一下子将他们身后的桌椅撞的是“稀里哗啦~”的倒了一地。 “谁给你愚民之权?!谁让你执愚民之行?!” 这句话,张小公爷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悲愤……是真的。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什么叫做“知识改变命运”。 只有掌握了知识、只有有机会接触到知识,那些贫民阶层才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 而周醇这个天杀的,他竟然连这一丝的机会都要剥夺! 若是让他得逞,天下士子们皆以此为标杆之下。 普通平民百姓,还怎么可能有出头之日?! 周醇为何会这么干,张小公爷其实心知肚明。 他就是为了造成阶层的固化,就是为了让他的子子孙孙掌握着文字的解释权。 这样在地方他们就等同于土皇帝! 贫民越是读不起书,就越需要依附于他们而活。 他们可以高高在上、可以愚弄百姓,可以弄他们为阀、使他们为刀剑肉盾。 用他们子子孙孙的血肉,来喂饱自己子子孙孙的血肉。 不识字,那就只能是听他们的。 即便是有人侥幸读书读下去了,识字了。 也只会归拢到他们这些读书人的阶层,与他们一并继续愚弄那些百姓。 他们联合起来,可以三人成虎的吓唬这些百姓。 只要几十号、上百号读书人在一起,都跟百姓们说一件事情。 没有进过学、不识字的百姓,必然被他们所恐吓胁迫。 历史上他们就是这么干的,多次冲击税吏、不纳税是谁指使的?! 就是这些个读书人! 因为趴在帝国和百姓身上吃着血肉,这种愚民之策对他们来说太有利了。 所以周醇和好些人,才会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再扩大这种愚民的论调。 最好定成圣人之论、定成帝国之论,这样他们子子孙孙都能和他们一样继续趴着吃血肉。 这些人的自私与无耻,最终造就了什么张小公爷很清楚…… 西方人试探了几百年,终于认为这片土地已经堕落了。 于是他们跟狼一样的撕咬上来,践踏这片土地、践踏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那些该死的腐儒们终于慌了,然而他们的那一套已经不再有人信了。 人们终于发现了他们的伎俩,于是他们终于滚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 然而人们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一度全面的自我否定。 甚至还有人提出各种奇谈怪论,要彻底的将整个中华数千年文统废除…… “呼~!咔嚓!” 周醇的胳膊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他的嘴里发出了惊恐而绝望的惨叫。 “竟意图推愚民之策毁我华夏根基苗裔!尔不当死谁当死!!”div 第七百二十四章 国朝军部皆忙碌,炸刺砸门痴虎儿(下) “欺人太甚!!” 这一下,其他的大儒们顿时也忍不住了。 一方面这确实太过打脸了,周醇被踩在地上不是等同于他们也被踩了么?! 其次则是觉着,法不责众嘛! 我等可都是鸿儒,便是他玉螭虎身为勋贵又如何?! 天下众口他封得住么?! 别以为没了言官,我等就奈何你不得! 别忘了,我等可是开设了多年学馆的。 那门生故吏遍布大江南北,再托些同门一并鼓噪。 还就真不信你敢拿我等如何! 再者说了,他身后那些不过莽夫而已。 敢与我等有功名在身的动手,都算是触犯了《大明律》! 也就是说,我们一堆人围攻的就是一个玉螭虎。 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就不信他真能扛住! 是以,鸿儒们一声令下…… 那些个儒生们嗷嗷叫着便扑上来,张小公爷身边的姬武将们便是要动起来。 但却听得小公爷的声音传来:“都莫动,我来!!” 话音未落,便听得“呼呼呼~”的钢锏挥舞声撕裂这屋内空气! 那些个平日里本来就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如何能跟小公爷这等沙场悍将相比?! 顿时“咔嚓~咔嚓~”的骨头碎裂声,不绝于耳! 这些个儒生们还以为自己人多势众之下,这少年哪怕是再厉害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嘛! 再者是,张小公爷长的太漂亮了。 少年漂亮引发的两种情况,是一则羡慕仰慕倾慕。 二则……嫉妒、愤恨,起杀心! 现在他们对张小公爷就是如此,可惜的是…… 很多事情不是光有心就可以了,还得有相匹配的实力。 他们完全忽略或者说下意识的对一个事实嗤之以鼻,那就是这位漂亮的小公爷其实很能打! “呼~啪!” 轻轻松松的一拳,眼见那想要凑过来的儒生直接下巴瞬间歪斜。 几颗牙齿和鲜血、唾沫一并,从嘴里直接飞了出去。 那眼珠子都要凸爆出来,整个脑袋瞬间歪斜。 随后“轰隆~”一下摔在了地面上。 一时间张小公爷的身躯如同游鱼一般,在这些儒生的人群中不断闪过。 手中的钢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交到了妙安小姐姐的手里。 他仅仅是赤手空拳,就这么对阵这些个儒生们。 “咔嚓~”一声脆响,一名儒生“嗷~”的发出一声惨叫。 他的小腿胫骨直接被踢断成了个扭曲状,整个人“扑通~”一下翻倒。 打这种被人围攻的情势下的方式,就是要不停的游走。 不停的动。 一定要保持自己不被人围住,保证自己每一次的击打都能够放倒对方一人。 陈州同传于小公爷的步伐,在这个时候功用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身形步伐腾挪躲闪间,这些个儒生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在张小公爷身后偷袭。 “扑~!”一脚踹在了身前那儒生的胯下,便见这儒生涨红了面皮叫都叫不出来。 捂着裆部整个人当场就跪下了,边上的唐伯虎看着眼皮子不住的跳动。 自家这少年恩师是动了真火气了,尽管下手有分寸不至于死人。 但那一脚下去,这娃瞬间变得很有潜力到宫里伺候陛下去…… “啪~啪~~啪!” 每一拳、每一脚出去,都必然是动辄筋骨断裂。 三两下功夫,张小公爷已经窜出人群。 两个背对着他的儒生腰部猛的吃了他的一掌! “啪~!”便见这两人哼都哼不出来,直接捂着肾部就倒下去了。 要知道,张小公爷所学的可不仅仅是陈州同的那套。 张家自己本来就有战阵厮杀之术,老国公更是个中好手。 且不论张小公爷上辈子跟乌鸦他们那群老狗批玩在一起,搏击自然是也没少接触。 再有了这么多的战阵经验,打这些个四肢不勤的儒生们…… 这顿时跟打自家癞皮狗似的,别看他们人多。 可现场看来就是张小公爷撵着他们揍,才不过是小半会儿而已。 这地上唧唧哼哼的翻倒了一大片人…… “螭虎先生!螭虎先生!还请给老夫两分薄面,老夫……” 终于,湛若水这个是跑过来了。 看到他来,张小公爷似乎更来气了。 “湛若水!!某从粤北将你寻来,便是看在你诚心治学、教化士子的份上!” 眼见张小公爷本下去的怒气,这个时候又炸开了。 “然而,这些犬儒腐贼行愚民之策你为何不阻?!” 湛若水身形为之一顿,倒是他身后的弟子纷纷不平的站出来了。 “螭虎先生怎能如此说?!我家先生已是为此被他们排挤了,还要赶出弘文注释院……”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稍缓。 而湛若水则是喝止了自己的学生,苦笑着对着张小公爷长揖到底。 “若水……有负螭虎先生所托!惭愧!惭愧……” 玉螭虎走过去将湛若水缓缓搀扶起来,沉声道:“先生为何不与我说?!” 听得这话,湛若水不由得苦笑。 “本欲今日再争取一番,谁知辩至过半老夫便被赶出来了……” 湛若水望着这满地唧唧哼哼的儒生们,轻叹一声:“螭虎先生,此番难做了啊!” 那些个儒生们此时互相搀扶着,缓缓站起来。 周醇则是双目赤红,死死的盯着张小公爷声竭力嘶的嚎道。 “国贼!奸佞!!老夫定要天下人知晓,你这勋贵恶贼辱我名教子弟!” 张小公爷耷拉着眼皮,冷哼一声。 “我张螭虎亦是圣人门下,算下来可是南直隶解元!怎的?!不服?!” 周醇被这话堵的不由得一滞,人家似乎还真是考过科举了。 身上的那身儒衫终究是考下来的,要自称是圣人门下、名教子弟谁也无话。 “你们数十人围我一人,叫我打了那是因为尔等废物!” 张小公爷冷然的望着他们,哼道:“就这,还有脸说话?!” 这一番话直接堵的他们面红耳赤,几十号人叫人家一个人给打了。 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说,都是极为丢人的事情。 “一群将行愚民之策的犬儒奸佞,某便是打了又如何?!” 张小公爷说着,那双丹凤桃花再次竖起:“某便是刷这一把纨绔又如何?!” “尔等不服,可到陛下面前告某去!” 这……这告个卵子啊! 谁特么不知道弘治皇帝疼他跟疼啥似的,两宫更不必说了。 太后不时还让皇帝着小公爷写些许字副送到宫里,据说太后寝宫里可挂着不少玉螭虎的真迹。 让内阁诸部出面,来找这娃的茬儿?! 周醇很快的自我否决了,这尼玛更不靠谱儿。 别看这玉螭虎不上朝堂,然而朝中上上下下一大摞人。 上至阁老、下至各部尚书乃至照磨,都跟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庠序教谕部就是他倡议所建,户部银库、粮库多赖他周旋盈利。 刑部更是因此挣了不少花头,上上下下都过的滋润的紧。 礼部现在当家的是张升张柏崖,那跟这位玉螭虎的关系不要太深厚好不好。 工部?!工部现在瑟瑟发抖,小公爷不去找他们茬儿就不错了。 兵部?!兵部现在还有个锤子用,卫所可都要全撤了。 陛下直掌军部,兵部那就是个等死的玩意儿。 “湛若水!你勾结权贵打压名教子弟,卑劣至此人神共愤!!” 眼瞅似乎搞不动张小公爷了,周醇很快的把矛头指向了湛若水。 雷公打柿子,咱先捡软的捏! “便是你今日将我等打杀于此,也难掩这天下悠悠众口!!” “湛若水!老夫劝你最好迷途知返,否则万劫不覆下你学派声名尽毁!!” 那周醇还在继续说:“我等已着人往宫里送信了,一会儿陛下将至!” “尔等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听得这周醇用他那漏风的牙齿喷薄此言,张小公爷不由得一阵好笑。 其实他说来说去的还是俩字:怕死。 拖出弘治皇帝来背书,告诉自己可不能打杀他。 对于这些人张小公爷说实话,是很服气的。 和他们的后世徒子徒孙的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干啥啥不行,薅啥啥不够。 明明就是一个废柴的本事,可偏偏要给你指点江山。 张小公爷和处男哥可没少跟那帮人打交道,那会儿他们换了个身份叫“文化人”。 这些个“文化人”,就是典型的大明读书人风骨。 屁本事没有又恨不得啥都抓手里,天下万民都听他指挥棒行事。 可这玩意儿真叫他们管事儿了,管啥啥得倒。 那会儿玉螭虎跟着处男哥去开会的时候,还有几个蹦达出来的“文化人”要给他们当顾问。 那表情叫一个怀才不遇,那表现叫一个狗屎辣鸡。 非扯着他来哔哔半天,然而尼玛连个企业管理基本流程都说不清楚。 处男哥笑呵呵的敷衍了几句就过去了,回头人家不忿便开始向外说了。 说处男哥一身铜臭、不屑与之为伍,还给人吹嘘处男哥年薪千万请他而不肯低就…… 只是,那厮当时话里话外说一个月8k就给干了。 “嗵嗵嗵……”突然间,门外传来了阵阵的呼喝声。 很快的,一大群的黑甲军卒们便如潮水一般涌来进来。 站在前面的那位张小公爷可是再熟悉不过了,那不是萧敬还能是谁。 萧敬这老家伙看似目不斜视,可实际上余光扫过那些唧唧哼哼的儒生们。 神情似乎松了口气。 张小公爷分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一句话: 唔……没死人,那就好说了。 “陛下驾临!众人接驾~~!” 萧敬的唱礼一直是那么的铿锵有力,呼喝声中,弘治皇帝带着刘健、谢迁两位留守大学士。 并一众中官、禁卫们,闪亮登场! “好了~都起来罢~!” 弘治皇帝一登场,下面稀稀拉拉的行礼和呼万岁声。 没辙啊!张小公爷下手略狠,打瘸的至少十来号。 弘治皇帝看着眼皮子也不由得抽抽了几下,这痴虎儿下手倒还真是够狠的。 “陛下!陛下啊!您可要给臣等做主啊!!” 周醇这回是真哭了,弘治皇帝要再不来他觉着自己得被嫩死。 所以这会儿,他真是哭着撕心裂肺啊! 夫子在上,弟子这差点儿就叫人给砸没了啊! “陛下!陛下!……” 可惜这他撕心裂肺却没引起弘治皇帝的注意,反而是张小公爷手里把玩的钢锏让他着眼。 “咦?!痴虎儿,你那钢锏给朕瞧瞧。” 那哇哇大哭的周醇不由得愣住了,这……这神马操作?! 然而玉螭虎却没事儿人一样的,笑嘻嘻的将这钢锏双手捧给了弘治皇帝。 “陛下好眼力!此为宋末李纲之物,瑾山寻来于小子耍着玩的。”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点了点头,接过钢锏翻看了下。 又抬眼望向了边上的玄骝,小周管家立即会意的将钢锏的匣子摘下来双手奉上。 “好锏!” 弘治皇帝拿过锏匣,装起又“啷呛~”一下抽出。 顿时两眼放光! 此锏首呈瓜锤形,锏柄外套斜道纹花梨木,锏柄与锏身之间横隔四瓣形格板,锏身有四棱,根粗尖细。 锏身近格处错金篆书,上曰:“靖康元年李纲制”字样。 锏鞘匣则为新制,鞘为圆形整个错雕螭虎纹海黄料。 鞘体表面镶嵌金饰富贵牡丹、五蝠、古罄、垂缨络……等图案。 中部缠箍象牙佩二道,末包裹螭虎球形金体。 鞘尖有沁,中部包金佩、璲二道,璲有玉纽,以供佩带。 “此锏好歹是古物,虎儿你却拿来打砸!可是不好啊!” 弘治皇帝看着像是在说小公爷,然而那语气就跟责备自己家里贪玩的子侄把贵重家伙什拿出来玩一样。 “忠定相公忠勇一世,其所持宝锏打此等犬儒佞贼正当合适!” 张小公爷后退两步,掸衫正冠对着弘治皇帝长揖到底:“臣曾以为,名教子弟当有为国之心!” “然而,此等犬儒却横行弘文注释院内!若是不除,国朝何以宁哉!!” 周醇听得这话不由得哇哇叫了起来:“血口喷人!!” “即便是对我等注释有所疑意,又何用这等手段欺人?!” 周醇说着,目直刘健。 老刘不由得苦笑,心中叹气。 但不等他说话,弘治皇帝却淡淡的道。 “你们两人如此说来,朕一时之间又如何分辨谁是谁非?!” 周醇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声,陛下啊!您这偏架拉的过分了啊! “若是就此罢手,恐怕你二人都不愿意罢?!”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扫了一眼周醇,又望向了张小公爷。 “唔……东山公,你觉着当如何处置是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弘治皇帝身后的刘大夏缓缓站出来,躬身沉声道。 “禀陛下!臣,已有腹案!”div 第七百二十五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上) “哦?!东山公且道来听听。” 弘治皇帝笑眯眯的望着刘大夏,边上的周醇也竖起了耳朵。 毕竟这事儿刘大夏提出的,当年经筵辩讲据说刘大夏惨败。 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这种惨败之下以周醇所见刘大夏不可能站在小公爷那方。 “汉御史大夫桑弘羊与汉诸博士辩‘盐铁会’,国策、国政既有不同见解都可辩之……” 便见得刘大夏躬身作揖,沉声道:“既有不同,当经筵辨之!” “秋闱将至,朝务繁多。臣请春闱后,天下举子齐聚京师时可当众一辩!” 周醇开始还点头,随后这脸色就变了。 吾且之!这痴虎儿可是把刘大夏,这等皓首穷经的阁老都干倒了。 自己特么凑上去,万一这是找抽咋办?! 一瞬间周醇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这特么若是输了、还是在天下举子的面前输了…… 那自家学派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啊! 就算是赢了也不光彩啊,玉螭虎才多大?! 特么赢了也会算胜之不武,输了就英明扫地。 怎么算这都是不划算的事儿。 “陛下……” 不过,没等他开口刘大夏便继续道:“若是周先生与螭虎相辩,倒是不相合的……” 周醇听得这话才松了口气,好歹咱不能这么吃亏罢?! 跟玉螭虎亲自下场经筵辩讲,别管输赢必然是失了身份。 “若水先生,方才老夫听闻你亦与玉螭虎见解相同?!” 这个时候,刘大夏把话题引到了湛若水身上。 张小公爷则是若有所思,这特么估计弘治皇帝他们是早商量好了的啊! 不然刘大夏咋这么溜,过来就出好方案了。 “是!老夫本就与他们见解相左,若是可当天下士子之面辩上一辨……” 湛若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退不得了。 若是退了,他白沙一脉、甘泉学派可就真声名扫地了! 这是关乎到文统传承的大事啊,比他性命都要重要。 “老夫自然万分愿意!” 周醇与那些个其他鸿儒们见状,不由得面面相觑。 与这湛若水经筵一辩,倒也不是不可以。 算上身份的话也是对等,而且自己等人这么多…… 何须怕他一个湛若水?! “哈哈哈……若水先生有此豪情,老夫怎能不作陪一番?!” 说话还露着风的周醇这个时候目光转到了张小公爷身上,声音变得冰冷起来。 “只是,经筵辩讲可谈!玉螭虎此番羞辱名教子弟……” 他话还没有说完,刘大夏便淡淡的接口了。 “若是经筵辩讲败了,自是玉螭虎胡搅蛮缠!自有国法处置。” 周醇听得这话,顿时脸色一松。 对着弘治皇帝缓缓拜下:“如此,臣自是心服的!” 他没问玉螭虎若是赢了会如何,因为他知道若是湛若水赢了他们啥也别谈了。 说明人家痴虎儿打他们就是打对了,而且他们也得吃“国法”。 也是这个时候,从周醇到他身后的那些鸿儒们都清楚。 此时他们是退不得的了,若是退了…… 说不准这一回下去,不止是学派文统而已。 还是特么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一念至此,顿时有些个鸿儒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就吃了猪油蒙了心,非要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实在话说一句,湛若水提出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夫子所言多为教化,若是愚钝者不教化那还提什么教化?! 然而他们终究是各有心思,最终利益一致的便是扩大自家学派。 为了自身文统文脉,为了自身阶层之利。 他们选择的是合流,而坚持自己见解的湛若水自然就…… “哈哈哈……好!如此甚好!” 弘治皇帝点了点头,走到了张小公爷身边。 亲手给他把那条钢锏挂了回去,为他把身上的衣衫拉扯平整。 “都是大人了,也是国朝重臣了!总得注意一下。” 弘治皇帝话语中满是宠溺:“你呀!这回太胡闹了!” “痴虎儿知错了……” 人也打了,便宜也占了。 张小公爷不傻都知道,弘治皇帝这是给他撑腰来了。 弘治皇帝这一个撑腰,直接让边上的周醇等人脸都绿了。 这尼玛……陛下啊!您这过分了啊! 不带这么拉偏架的! “念在你年纪尚幼,便罚俸一年、禁足一个月罢!” 说着,弘治皇帝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再淘气,拿这李纲锏来打闹了。” 周醇等人听得这话,几乎要吐血! 大爷的!我们特么是实实在在的挨打啊! 这特么罚俸一年,对玉螭虎这大财主来说算个屁啊! 就他腰间那把李纲锏,恐怕拎出去那锏鞘都得抛个千把两银子罢?! 他一年俸禄才多少?! 尼玛估计还不够的他一顿吃的,罚俸一年完全不痛不痒…… 还有就是禁足,这娃本来没啥事儿就门都不带出的。 他禁足跟没禁足有个屁的区别啊?! 周醇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便是要开口说话。 然而刘健这个时候躬身作揖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哎哟喂~!还是人家晦庵公老成持重啊! “痴虎儿平日公务繁多,军事学院内也有课需他前往教授……” “更有桃林草庐之弟子,若是禁足恐怕耽误众多事物啊。” 周醇:????这啥意思?!这剧本不对啊!晦庵公! 弘治皇帝倒是肃容点头:“晦庵公果然老成持重,此言甚是有理!” 有……有理?!周醇等人就要哭了。 “那边改作禁足京师罢,这段时日内痴虎儿可不得离开京师。” 周醇:我……尼玛……这叫惩戒?! “臣领旨谢恩!” 张小公爷倒是很严肃的给弘治皇帝深深拜下,却被弘治皇帝拉了起来。 “好了~!萧伴伴,且着御医来与诸位爱卿瞧瞧。” 眼见弘治皇帝说着,还亲自拉着小公爷往外走。 留下身后的周醇等人气的直哆嗦,只听弘治皇帝的声音幽幽的传来。 “此时便这样罢!” 弘治皇帝都说就这样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臣等,恭送陛下……” 边上的小周管家等人,则是麻溜的牵上了战马。 并招呼上湛若水一并离开。 既然都撕破脸了,湛若水自然也不会继续呆在这里。 余下的周醇等人满心悲愤,这特么是仗着皇家恩宠拉偏架啊! 弘治皇帝走了,刘健、刘大夏二人却没有走。 恭送弘治皇帝离开后,刘健才缓缓的转身望着周醇。 “尔等真以为,自己那些许谋算无人知晓?!以为满朝堂上下皆为酒囊饭袋?!” 这句话一出口,顿时周醇脸色惨白。 不等他开口,刘大夏冰冷的声音亦随之响起。 “鄯善!不要以为尔等那些许心思,老夫就一点儿也不知道!” 鄯善听得此言不由得一个哆嗦,刘大夏则是冷冷的扫过周醇等人。 他目光扫过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 “哼~!此番经筵辩讲,便是老夫于你们争取的最后一丝机会!” 便见得刘大夏声音冰冷:“也是陛下……给尔等的最后机会!” “念在同一份香火的情分上,老夫劝你最后一句。” 眼见刘大夏缓缓的走到了周醇身边,沉声道:“该收手退下时,便莫要恋栈。” 说完,转身直接离开。 刘健则是背着手,神色复杂的望了他们一眼。 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化作了一声长叹。 周醇等人则是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这……怎么看起来不对啊! 遥远的金陵,李福达现在成为了一个游商。 身边带着七八个护卫,瞧着就像是从粤北匆匆赶来的客商。 在金陵城里左右转悠了一番,笑着与些许人打过招呼。 很快的,他便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茶摊子上。 对着柜里的掌柜比划了几个手势,掌柜的隐蔽指向了后厨。 李福达会意的沉默转身进去。 后厨里的人不断的忙活着,但李福达的到来似乎如同被吹进来的风一般。 没有人在意,甚至没有人去管。 穿过后厨里的那道门,便进入了一间内宅。 “悔迟啊!咱家可等你好久了……” 内宅的屋子前,一位老者穿着一身道袍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 他手里的扇子轻轻的摆动着,看起来极为和善。 然而李福达是什么人?! 耳朵稍微动一下,他就已经感触到这宅子四周至少有数十条汉子潜伏着。 而且全部都是好手! “下官李福达,见过诚公!” 那椅子上的诚公笑着将他搀扶起来,摆手道:“唉~!不必多礼。” “我张诚也不过是为陛下、为帝国守家的一条老狗,当不得甚大礼。” 这老者,赫然便是调查局大佬张诚! 眼见张诚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轻声道:“此番事宜,悔迟想必已经知晓了罢?!” “蒙诚公厚爱,悔迟怎敢怠慢?!” 李福达呼出一口气,垂首低声道:“只是要一网打尽,恐怕还是有些许难度……” 张诚却没有说话,而是用扇子轻轻的拍着手。 走到了李福达身边。 “秋闱就要开始了!春闱前,咱家需要知道所有的名单!”div 第七百二十六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中) 李福达低着头,盘算了一下。 这才低声道“诚公,若是春闱前倒是可以做到……” “只是要完全的话,恐怕还是有些困难。” 张诚眯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 “咱家也知道这事儿太急迫了,可时间不等人啊……” 其实老张确实也是没辙了,眼见他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李福达。 李福达恭敬的双手将这封信接过去,打开来看了一遍。 心里也不由得叹气,难怪张诚会如此着急。 那位脾气不小的玉螭虎在京师又炸了,这回直接强怼了弘文注释院一大票人。 这都还不止,甚至纵马入弘文注释院打人了都。 那边闹大了之后,江南地区亦随之风声鹤唳。 诸家学派可有不少徒子徒孙们,都在这金陵、江南一带的。 这一番庭辩可是危及到自家学派,身家命脉之事啊! 他们的老师入驻弘文注释院的时候,这些个士子们可都弹冠相庆呢。 毕竟自己的恩师出注释,那自己的理解不是比别的士子们更深么?! 作为范本的话,将来考科举岂非比别人有着更大的优势?! 然而这一波瞬间让他们的心提起来了,于是这些人也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他们这是要串联造反啊!!” 当翻到了这封信的后一页,李福达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上次张小公爷在江南桃花庵里那一波,打掉了半数以上的江南士子。 同时使得金陵国子监一蹶不振,许多士子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后来小公爷提议下各部录取举子之事宜,收益者亦多为北方士子。 南方士子竞争激烈,能够考到秀才的不少。 可能成为举人的却没有那么多,底层的活儿他们又不肯去伺弄。 比如庠序教谕部的社学教谕之责,他们是不肯屈就的。 所以他们不觉着自己欠那位张小公爷什么,反而是因为桃花庵事件心里堵着一口气。 哪怕是有些不同的声音,也不敢轻易发出来。 生怕被当作异类排挤。 而这些个士子们是不可能跟张小公爷抗衡的,跑京师去那是作死。 于是平日里其实只能暗戳戳的搞诗会的时候,骂上那么几句。 然而报告里提到的情况,却完全改变了这个状态。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串谋了……” 张诚点了点头,对着李福达轻声道“悔迟,你需要把白莲的人都找出来!” 说着,张诚摸出了一个卷宗递给了李福达。 他信得过李福达,原因是汪直的密信。 “悔迟此人已然归国朝矣,当是可用。” 有了汪直这句话,张诚才敢放心的把李福达安排上。 汪直是啥人张诚心里可清楚的很,能够在宪宗朝后期全身而退。 还能够在弘治皇帝即位后,再归京师的……那能是傻子么?! “只怕扫的不够干净……” 李福达沉吟了会儿,对着张诚作了一揖“此患不除,恐后续难免……” “下官倒是有一法,只是……” 张诚一摆手“你且说来,不必心有挂碍。” 李福达沉吟了会儿,便将自己所想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要拉住几个领头的。 李福达虽然智计百出,可身处在江南一带潜伏下来的白莲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能够藏下来这么多年,还发展出各阶层作为自己的信徒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想要无声无息的将他们彻底铲掉,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有些根底去探究人家的,马上就会被察觉。 说不准还会导致此策泄露,最终功败垂成。 想要彻彻底底的将他们铲除掉,最好的方式就是抓住几个摇摆的。 而且这几个人得势力够大、声望十足,又有所挂碍。 这样才能符合国朝的利益,他们同时也不敢叛出。 只是这个谋划得得到张诚的认同,并由他来上报陛下。 毕竟这相当于是招安了,李福达的身份可是做不了主的。 “得需要多少个身份?!” 张诚沉吟了会儿,李福达所言倒也是事实。 而且这些人的身份不是白给的,没拿其他白莲做“投名状”自然不可能给。 简单的说,就是他们得做叛徒才能赢得活命的机会。 “一人大致与悔迟相当,还需两个提司职……” 李福达衡量再三,躬身道“若能够得此,则江南可定!” 张诚背着手疾走了几圈,终究是一咬牙、一跺脚“此事咱家来办!” “悔迟你且放心,放手去做便是了!” 京师里,一切都似乎如以往一般的平静。 京师的士子们自然是站咱小公爷一边的,甚至可以说半数以上北方士子都是站小公爷的。 不为啥,这是咱京师人士啊! 大明开国以来几乎都是南方文风胜于北方,以至于北方士子们多数在南方士子面前抬不起头。 难得出了一个张小公爷,给他们挣了一口气。 而且各部开设录科后,收益的多数亦是北方士子。 这两两相加之下,自然是要力挺咱张小公爷的。 那自诩是“玉螭虎门下走狗社”的,领头的便是北方举子。 他们的宗旨就一条凡是玉螭虎说的,那就是对的。 若是玉螭虎说错了,请参看上条。 “陛下,这城墙自然是可以盈利的……” 他们心中的大拿张小公爷,如今苦兮兮的在弘治皇帝面前低声解释。 那熊孩子回宫后,终于被忍不住的弘治皇帝提溜去了。 毕竟一个月烧几十万两,看不到一个头儿。 这特么谁也扛不住啊! 弘治皇帝本来收了安南那笔钱,觉着还挺美滋滋的。 回头心血来潮一看熊孩子的帐,顿时这就坐不住了。 你老子还活着呢,你丫就这么糟践银子。 回头若是你老子挂批了,你丫没人管束还不得飞天了啊! “哦?!如何盈利?!你给朕说清楚!” 弘治皇帝这是彻底憋不住了,看看他身后那一瘸一拐的熊孩子就知道了。 张小公爷望着熊孩子的那无辜的眼神,心里叹了口气。 于是把城墙上如何买广告的事情说了一遍,这事儿弘治皇帝不太信。 “一尺数百两,如此价格谁肯出银子啊?!” 弘治皇帝对此是保持怀疑态度的,毕竟这事儿涂抹一下就收钱。 换他的话,估计是不肯的。 “陛下,您就直说让赶紧给内库回一些银子罢……” 玉螭虎耷拉着眼皮低头苦笑“小子这便请他们过来商谈,陛下且放心……” 弘治皇帝倒是听着这话,颇有些不好意思。 嘿嘿的笑着道“痴虎儿啊!你也得理解朕的难处,国朝上下都需银子……” 理解~!理解~!咱还能不理解吗?! 您就是死扣!也就朱厚照是亲儿子,换个人早特么被您打死了。 上次大理寺有个不知死活的说了句陛下的内库可有存银,你当时没吱声哼哼哈哈就过去了。 回头张诚就饿狼一样把人家查了个底儿朝天,刑部直接逮人。 再一查家里资财不下二十万两,直接抄家流放…… 要不是琢磨那一大家子正好可以帮您在夷州开荒,估计早被全砍了。 “唔……你且去办,朕正好跟着看看。” 弘治皇帝确实也很好奇,这莫非还真有人肯买不成?! 事已至此玉螭虎还能说啥,只能是拱手应是。 边上的小周管家被喊来,然后飞快的拿着名帖飞奔到各家去。 草庐里煮茶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成国公朱辅带着勋贵们先来了。 随后便是京师货殖会、黔州货殖会、粤北货殖会……等诸家在京师的管事,一并前来。 一时间这草庐里变得熙熙攘攘,大家互相打了个招呼寻个地方坐下。 小周管家早有准备,案几就摆下了一大片。 “咳咳咳……诸位,今日请诸位前来乃是为了一桩小事。” 弘治皇帝早已经在陈州同的护卫下,隐身到了草庐里看起戏来。 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见得小公爷站出来讲话,马上停下了谈话声。 “京师的新皇城,及外城墙想必大家亦是见到了的。” 唔……都看到了,可真跟咱们有啥关系啊?! 张小公爷笑着“啪啪~”拍了一下掌,小周管家随即将一副巨大的地图挂了起来。 “哗啦~!” 随着这幅“大明帝国新京师皇都堪舆图”挂起来,所有人不由得眼前一亮! 眼见堪舆图上被规划了东西南北四个部分,每一个部分还有各自的功用行政。 皇城是处在最中央的位置,朝向南部的则是现在的潮白河码头。 沿着码头往上走便是玉螭虎的桃林、张家庄子,然后到了新贡院。 新贡院边上不远处便是杂居,而后靠近皇城的部分则是分布着各衙门。 沿着城墙往上去到东边儿,哪里标注着“牛马驴骡市”。 显然是活物交易的地方,也就是说以后大宗的牛马、骡马买卖得到那边去了。 唔……这也是合理,毕竟现在全都挤在潮白河甚是不便。 尤其牛马粪便味道极大,若是逛街确实有些熏人。 再往另一侧边上的则是布匹皮货买卖,顺之走下去又是绸缎庄…… 第七百二十六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下) “此几项行市总是要建起来的,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商议此事……” 嗯嗯嗯,这必须来啊!事关银子!! 诸家货殖会的管事们赶紧挺直了身子,好些直接站起来观望那堪舆图。 “诸位可以起来看看,包括各家对自家买卖侧重的位置都选一下。” 粤北那边出产些许丝绸、海产、珍宝,他们侧重的地方自然是高端的绸缎庄子。 然后还有粤北的拳头产品——铁镬,这必然是要在杂货那块儿的。 比如鞑靼货殖,他们的主打产品就是羊毛、羊皮、驼绒……等等。 然后牛马卖场需要地方大,还得有人伺候、注意防火。 所以牛马集市自然是他们所关注的点,其他人就没有他们的便利了。 看着规划图上的情况,这些个货殖会的管事们越琢磨越有味道。 潮白河坊市最初是一个巨大的集合型坊市,这在当时来说已经算非常不错了。 边上有货栈、码头有直道,还有各式铺子。 甚至还配备了小买卖摊子,可谓是五脏俱全。 然而随着各地的商贾涌来,潮白河坊市开始凸显他的不足了。 首先就是地方开始变得拥挤不堪,其次便是大宗货物交易不得不挪移到货栈去。 而且品类繁杂,导致想要找货物不得不逛上半天。 张小公爷的分类之下,这就变得简单多了。 皮毛、布匹、丝绸……等等集中在一处,牛马等活物集中在一处。 粮秣等又集中在一处,同时分出铁镬、农具等铁器坊市。 并普通百姓成衣日用者,分在一处坊市内。 而相对较为奢靡贵重者,则是有专门坊市在负责。 如此一来泾渭分明,同时也让一部分区域保持车马畅通。 不至于大家全都挤在一块儿,货物难进出、商贩客人亦难往来。 如此分开后就好很多了。 “这些地呢,一部分是户部田册的、一部分则是陛下内库的。” 张小公爷慢条斯理的笑着轻声道“咱们可以承建一部分,算作是入股……”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大家分配一下地方。 谁负责承建哪儿,然后占多少股子。 他们出资、军械营造局营造司负责承建,租子还是得给的。 但每年算下来会有分红,两方帐目分开。 各家到别家的地方去租赁,则是要由各家的货殖会去协调。 毕竟各自还是有其他的小生意嘛! 比如粤北,也产出些许奇楠红木可做销售。 但他们主营并不在此,为了照顾其他贩木材的商贾自然是要与其他货殖会沟通的。 滇南那边的货殖会多产奇楠、红木,又有三七、天麻、黄精……等药材。 所以他们主打的必然是这两项,但他们亦有其他物产得售卖。 “此‘药石坊’我滇南货殖会便一肩担下了,还请诸位高抬贵手哈!” 说话的乃是滇南货殖会的主事,胖乎乎身材看着就像是个团团的富家翁。 眼见他那举起胖乎乎的手,笑着道“其他坊市就有劳诸位先生了。” “只是介时我滇南货殖上门时,还请关照一二哈!” 其余货殖会的主事们互相看了一眼,琢磨自己的药材也不多。 便是这药石坊市交由滇南也无妨。 再说了,大家到底都得互相往来不是。 于是嘴里都笑嘻嘻的应承这是自然,且放心便是。 “唔……我黔州山茂林盛,倒是奇珍楠木不少啊!这‘珍楠坊’便由我黔州承办罢!” 大家嘻嘻哈哈各自划分了一番区域,很快的便将这些地方分配完毕。 倒是屋子里的弘治皇帝有些着急了,招手让小周管家过来。 “瑾山啊!你家少爷怎还不提城墙之事啊?!” 小周管家这会儿被弘治皇帝叫去,还亲自问话了。 顿时这娃那面皮涨红,那脸皮感觉像是被吹开的泡泡糖似的无限涨大! “回……回陛下的话,我家少爷这是铺垫呢……” 稳住!周瑾山,你要稳住! 要记住,你可是咱们少爷座下第一狗腿王! 姬武将们都看着你、少爷在看着你,莫要掉链子给少爷丢人啊! “哦?!你且细细说来与朕听听。” 弘治皇帝倒是对这周瑾山刮目相看,毕竟一般人突然被他叫过来说不准腿都软了。 有了陈州同之后白龙鱼服的事儿,弘治皇帝也干过几次。 但逐渐觉着无趣了,每每知道了他的身份对方都吓的哆嗦不敢吱声。 小周管家这下是强做镇定,开始娓娓道来。 其实说来也不复杂,张小公爷做的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要这些个货殖会心甘情愿的掏银子,那么就得先给他们挣到银子。 能挣到银子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的掏银子。 先给他们分配这些坊市看起来是在花银子,可坊市建造下来他们有股子的。 潮白河坊市的租子如何,他们比谁都清楚。 建成这样大型的坊市之下,那些租子能挣多少他们更清楚。 先把绝对能挣钱的推给他们,让他们吃下了这块饵才好进行下一步。 “接着的,便是城墙的事宜了。” 城墙?!这跟俺们有啥关系啊?! 一群人对脸懵批。 “哗啦~”再一张大图打开,上面是巨大的城墙。 而且这城墙上被分门别类的切割开几个区域,上门还标注着尺寸。 “《帝国时报》的广告,大家都登载过罢?!” 一众人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这必须刊载啊! 现在不刊载一下,人家都觉着你没实力了。 大明这会儿没电视、没广播,几乎就是靠着人口耳相传的传播消息。 这个时候在发行量巨大的《帝国时报》上刊载广告,那绝对是信誉杠杠的。 张小公爷也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对于刊载的广告有着严格的要求。 首先就是必须有货殖会的担保,否则的话是不予刊载的。 货殖会担保自然就是货殖会的会员,那就是达到了一定实力的商贾。 他们若是作假抑或是玩花样,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逼急了找张诚他们直接薅人出来收拾掉,也并非不可以。 “诸位可以想想,若是新京师建成了……”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每日由城门而过的,当有几何?!” 这话说出来,顿时这些个货殖会的管事、主事们眼珠子都绿了! 《帝国时报》还得给老爷们看,即便是读报人很多也未必去读广告。 勋贵、官宦老爷们,很多也是跳过广告不看的。 说起来的话,影响力还是少了些许。 可挂在城墙上,这就不一样了啊! 来来往往的无数人,可都是看得着的! “十尺起租,每尺一百两!时则一旬……” 张小公爷没再说话,是小周管家将一份份的本子交到了他们手上。 看着这些文卷,诸家货殖会的管事、主事们不由得啧啧称奇。 开始盘算自家在啥位置合适。 四个城门那必须每个都有,但侧重得有不同。 要充分考虑到轻重缓急,然后想好地方…… 然而弘治皇帝现在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见所有人不吱声顿时心有些提起来了。 莫非……痴虎儿这招不管用?! “我京师货值南门顶部二十尺、其余门侧各十尺!” 便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突然炸响。 “呸!你一家便想要强占二十尺?!我簪缨货值就不服!我出一尺二百两拿二十尺!” 弘治皇帝听得这声音不由得目瞪口呆,朕且之!居然还涨价了?! “哼!赵恒山,别甚都吃尽了!好歹给人留口汤啊!” 那京师货殖会的主事缓缓的站起来,对着小公爷拱手道“二百两一尺,南门且拿十尺罢!” 这算是退了一步,簪缨货殖那边的管事还待再说。 却被他们的主事拉住,笑眯眯的站起来拱手“伟诚公既是如此说了,老夫自无不可。” 弘治皇帝目瞪口呆,顿时在屋子里有些坐不住了。 “萧伴伴……这是多少银子来着?!” 萧敬也有着发懵,这特么……真卖出去了?! 就城墙上涂抹一下,就能够卖出银子?! “一尺二百两,十尺便是两千两……” 这一下子就四千两了?!萧敬很想抽自己一耳光,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北门十尺我粤北货殖拿下了,诸位还请赏些许薄面啊!” “我鞑靼货殖东面上边儿十尺,不算要多了罢?!” 弘治皇帝晕乎乎的,看着这些人你来我往。 他们身边跟着的管事们抓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敲的飞快,没一会儿这墙面就给卖完了。 待得这些人走后,弘治皇帝还在发晕…… “这是……卖了多少?!” 张小公爷走回屋子的时候,弘治皇帝还在晕乎。 “唔……不多,也就二十万两罢!” 朕且之!二十万两!!就那个墙面?! “陛下莫嫌少,这只是一旬而已。” 玉螭虎瞧弘治皇帝不吱声,还以为他嫌少“每月三旬,如此可得六十万两呢!” 帝王秽语! 弘治皇帝眼神复杂的望着小公爷,这本事……难怪坊间都说他是财神转世啊! 如今哪怕说他不是,朕都不信了。 古往今来华夏城墙何其多也,可有谁想到能拿城墙卖钱的?! 然而这玉螭虎居然就这么一摆手,居然就将城墙生生卖出钱来了。 “不成!陛下!京师城墙乃国之脸面,如何能以些许钱银污之!!” 弘治皇帝回到宫里的时候,还晕乎乎的。 下意识的召见了刘健、谢迁前来商议此事,他需要听听他们的意见。 谢迁刚刚听萧敬说了把城墙卖于商贾做广告,顿时老家伙怒气勃发! 吾且之!这痴虎儿满心钻钱眼,还把陛下都带歪了! 那《帝国时报》、《期刊》办的甚好,只是上门些许商贾告示是甚意思啊?! 分明就是污秽!辱没学问啊! “陛下!万万不可受痴虎儿那孺子蛊惑,如此行径之下来我大明朝贡国当如何看待我大明啊!” 谢迁无比痛心,我们的陛下这是怎么了! 怎的就被那痴虎儿给带偏了,现在张口闭口就不离银子…… “木斋公……” 弘治皇帝这个时候似乎回过神来了,望着谢迁悠悠的道“城墙商贾的告示……” “每月能入账六十万两呢。” 谢迁听得这话斩钉截铁的道“那六十万……什么?!” “六十万两!每月!!” 弘治皇帝眼珠子都红了,帝王秽语!此举来钱之快堪比劫道! “朕准备取其中二十万两,交由户部银库收理。” 每月六十万两……户部能分二十万两! 谢迁顿时面皮涨红,忍不住心里飙了一顿名教秽语。 吾且!再且!还且!! 这痴虎儿莫非真是财神转世?!怎么他挣银子,就这么容易啊! “陛下,臣以为……此事可矣!” 刘健这个时候说话了,老家伙看的很清楚。 每月六十万两,谁特么说不给陛下办…… 那陛下估计现场就得把他办了。 “臣亦附议!此举利国利民,陛下当请痴虎儿多加研探推而广之!” 且尔娘之!一个月几十万两银子,老夫管他城墙画的是个甚子玩意儿! 他就是在城墙上画避火图,老夫也认了! 轰隆隆的银子开始押送到内库签收,户部的佀钟兴奋的老脸涨红。 弘治皇帝则是开始催促熊孩子加班加点三班倒,赶紧把各处城墙都盖起来。 时间就是金钱啊!我的朋友! 早点儿把城墙修好,朕就能早点儿收银子。 亦是此时,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诸家货殖会都傻眼了。 因为他们都面临着同样的一个问题人手不足! 抓来的囚徒就那么多,熊孩子仗着自己太子的身份已经薅出去了泰半。 现在加班加点三班倒,二十余万劳力在工地上都是勉强够用。 这特么咋办啊?! “人不够啊……” 弘治皇帝很头疼,两位阁老苦瓜脸。 佀钟这老家伙上窜下跳,面红耳赤的嚷嚷“陛下啊!必须凑够人手才是啊!” 倒是边上的白昂老神在在,弘治皇帝见他似乎胸有成竹。 于是便问了过来“廷仪公,可是有了良策?!” 白昂听得这话,嘿嘿一笑躬身作揖道。 “回陛下!老臣……倒是有些许见解的。” 第七百二十七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 其实,老白哪儿有啥太好的办法啊?! 说到底就俩字:严打! 弘治皇帝与刘健、谢迁二人一听,不由得拍了一把大腿! 着啊!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廷仪公,只是如今京师清平、百姓安乐。要拿获些许贼寇,恐怕不易罢?!” 刘健有些犯愁了,毕竟这人手不是说拿就拿的。 京师这块儿早被扫荡了好几趟了,尤其是李福达那次。 通州的城狐社鼠们哗啦啦近十万人,现在全在草原上干活儿呢。 些许释放回来的,现在比鹌鹑都老实。 那尼玛大草原刚去还行,干活儿起来一般人可遭不住啊! 尤其还不敢跑,不然就算是侥幸逃出营地也容易喂狼。 “京师周边是没有了……” 白昂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眯着眼睛嘿嘿的笑着道:“可鲁东之地有啊!” “豫南、冀北两地,更是有不少豪绅、各山寨盗匪……” 谢迁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拍大腿,着啊! 鲁东、豫南、冀北三地豪强盗匪可不在少数,若是尽数抓起来…… 唔……应该是够用的了。 只是,若是如此得好好谋划一番。 毕竟这些人可都不是善茬儿,一个不好可能就是成片的动乱啊! “陛下,不若寻小公爷前来一问可好?!” 萧敬这个时候悄然轻声道:“若是这类事宜,国朝之内恐玉螭虎最擅于此了。” 这话惹的刘健等人不住的点头,这方面他们的确无人能与张小公爷比肩。 人家的本事就在哪儿,不承认也不行啊。 “萧伴伴,你便去召痴虎儿来宫里见见面罢!” 萧敬赶紧领命而去,刘健看着边上若有似思的谢迁笑着道。 “木斋啊!老夫知你对痴虎儿有些许心结,但老夫还希望你以国事为重!” 在刘健看来谢迁的确是对张小公爷有着些许不满的,主要是张小公爷崛起的太快了。 且张小公爷行事作风略显霸道,一时间让同样自视甚高的谢迁觉着不甚适应。 可偏偏很多时候,张小公爷都用事实证明他所作的是对的。 谢迁也只能是将这份不满和疑惑,埋在心里。 “晦庵公,与其说是不满倒不如说是有些看不清、想不明白。” 听得刘健的话,谢迁苦笑着解释了一下。 张小公爷行事皆以国朝之利为先,这点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但为何这些离经叛道的事宜,似乎哪样都可能让国朝万劫不覆的事情。 在张小公爷这里,却成为了大明崛起之关键?! 谢迁着实有些想不明白啊! 很多在他们看起来几乎无解的问题,在张小公爷这里却被理顺起来。 一直担心的武将干政,现在武将直接独立成单独的体系。 人家朝堂都不上了,这就从根本上杜绝了他们干犯朝政的事宜。 但同样的,也杜绝了文臣掌军的可能。 虽然这令谢迁觉得很不舒服,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对大明处理文武事宜最好的方式。 “晦庵公啊!有时候,真觉着自己老了……” 谢迁苦笑着,幽幽的叹了口气:“有些跟不上这国朝之变了……” 他会这么说其实也不奇怪,别看老谢在三阁老中最年轻。 可他算下来的话,那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 算下来这都是知天命的年纪了,突然间凭空崛起的张小公爷却几乎推翻了他平生所学。 让这位老人几乎是要从头开始思考很多事情,要换掉一种思维。 这对于一位年逾五十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辛苦了。 弘治皇帝倒是还好,不过是而立之年还能接受很多新奇的想法。 可他谢迁……难啊! “有时想想,或许元老院才更适宜我谢木斋罢……” 刘健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微变,急忙拉住谢迁低声道:“木斋啊!不可妄自菲薄!” 谢迁却苦笑不语,刘健还待再说。 却见得萧敬匆忙来报,张小公爷领到了。 弘治皇帝赶紧让张小公爷进来,不等他入内后大礼拜下便呵呵的笑着道。 “痴虎儿啊!军部评功就要下来了,若是此番事定!你张家可一门两爵啊!” 听得弘治皇帝的话,张小公爷的白眼快翻上天了。 您就会说这些漂亮话,我张家都英国公了!都国公了啊! 您再给我个伯爵又能咋地?! 我若是日后有了孩儿,他们还能短了吃喝用度?! 且咱也不可能让他们变成没本事的米虫啊,必须勤学苦练。 不合格的到会儿全部驱逐出家里,给些许月银混日子去。 只要不瞎胡闹,当养猪似的养着罢! “陛下,您就莫与小子绕圈子了……” 张小公爷有气无力的拱了拱手,叹气道:“这回又是要小子作甚?!” 他这一番言语,直接让谢迁等老家伙们尴尬了。 说到底他们才是领着陛下俸禄的阁老啊,可啥事儿都得小公爷来。 这说起来,怎么说都绕不过去的。 “咳咳咳……唔,就是刑部廷仪公认为鲁东、豫南、冀北三地盗匪横行当处置一番。” 弘治皇帝的这话,叫张小公爷不住的翻白眼。 得~!果然伟大的导师说的没错,资本一旦有了利润他们会比谁都疯狂。 看看吧!这御书房里的哪个在史书上不是以贤良、仁慈著称?! 哪个又不是饱读诗书,哪个不是名教子弟?! 悲哀啊~!悲哀啊!! 张小公爷一脸的悲天悯人,倒是让弘治皇帝有些面红耳赤。 他还没养成那种厚脸皮,可以颠倒黑白是非只为牟利。 “咳咳咳……痴虎儿啊!这都是老夫所想,与陛下无关。” 白昂这老家伙见状赶紧蹦达出来扛黑锅,这玩意儿不能让陛下去扛不是! 张小公爷赶紧见好就收,毕竟弘治皇帝的脸都要拉下来了。 这狗皇帝万一真森气了,那可不是好玩的。 “其实小子是在思虑,国朝对鞑靼、对朵颜三卫及关外如何强控?!” 这话让弘治皇帝和刘健他们顿时莫名其妙,啥意思?!咋思维跳跃那么快啊! 我等只是琢磨如何来些许人手,可以帮忙干活儿。 这怎么就扯到了边境去了?! “痴虎儿此言倒是提醒了老臣,鞑靼之地毕竟要维持我大明苗裔的数量。” 谢迁倒是反应的比较快,赶紧站出来躬身作揖。 “陛下!此事老臣其实早有所想,只是还不完善……” 谢迁在鞑靼火筛王归附之后,就开始琢磨如何让鞑靼彻底的、完全的融入进来。 只有鞑靼彻底完全的融入进来,才能够让鞑靼草原长治久安。 而这其中,鼓励通婚就是最为重要的一项。 只有双方不断的血脉融入,才是最好的稳定保障。 “如今鞑靼隐患已消,然而朵颜三卫却不断做大!此于我国朝,颇为不利啊!” 张小公爷这个时候接过了话头,继续道:“辽东边境亦不太平,女直人多有越境。” “国朝关外多处实则未曾掌控,殊为可惜!” 弘治皇帝还是有些看不懂,张小公爷想要表达什么。 不过很快的,他就懂了。 “鲁东、豫南、冀北三地,开垦多年地力疲乏减产颇为严重……” 随着张小公爷的叙述,弘治皇帝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这三地都有这几乎一样的问题,就是现在人口增长太快、土地不够耕作。 而且多年以来土地兼并严重,许多百姓或被迫或自愿成为了隐户。 抑或是托庇在大户豪绅门下,以免税赋。 大户们也不是什么好鸟儿,投献过来的土地自然是不客气的。 那些靠着他们吃饭的佃户、隐户,又被迫的成为了他们的支持力量。 这让他们在当地取得了比官府更重的话语权,这就是“乡绅”。 “引隐户为工,为国朝服此徭役后可每人领粮一石、银五两。”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举起自己的手指头,轻声道:“并鞑靼或辽东田亩,按丁口算田!” “只要开垦出来的田亩,国朝供以农具、牛马!并免税赋三年、户部半成利借出口粮一年!” 那边上的刘健听得这话,不由得目中闪过丝丝精光。 谢迁拢在袖子里的手指头微微的颤抖了一下,户部的佀钟则是浑浊的眼珠子突然乍闪一丝精光! 这些可都是朝堂老狐狸了,他们如何能够看不出这里面的好处?! 若是以此好处宣扬出去,恐怕那些个乡绅老爷们的隐户全都得跑了罢?! 但这还涉及到了一个问题,若是对方卖身为奴的话…… “当然啦~!若是有奴愿为良民,可报备国朝赎买!户部可出银钱,三年内清偿可不算贵利。” 张小公爷的话音刚落,佀钟“啪~!啪啪~~”的鼓起了掌! 顿时这御书房内的君臣皆愣住了,眼见佀钟这老家伙不断的鼓掌。 缓缓的走到了张小公爷的面前,掸衫正冠便是深深的一礼! “独山公快请起!!” 张小公爷哪里敢受他这一礼啊,算下来这佀钟可比自家老爷子年纪都大上几分。 “玉螭虎莫动,且受老夫此礼!!” 这固执的老人生生的将这一揖,对着小公爷鞠到了底。 缓缓起身后,眼见这位老人双目含泪声音沙哑而低沉。 “陛下!老臣宦海多年,亦曾是意气风发!蒙先帝恩,曾擢为都察院御史代天巡狩各地……” 随着佀钟的娓娓道来,弘治皇帝亦是神色黯淡。 佀钟当年,也是有抱负的大好青年, 然而很快的他便发现仅仅是靠道义、靠四书五经,是无法处理实际问题的。 各地投献情况极为严重,很多的官衙甚至政令连衙门都出不了。 那些个衙役们都与当地士绅豪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用他们,回头就能够闹的你下不来台。 甚至还能够联合其他士子,找同窗座师弹劾于当地县太爷。 可以说国朝之上是陛下的,但国朝之下的乡间就是他们的。 陛下的政令别说到乡间去了,便是能够在州府执行就算是不错的了。 这些人凭借着这一层读书人的身份,在乡里可谓是土皇帝。 吞下了不少人的田亩,一些人家被逼的家破人亡。 何以鲁东、豫南、冀北这些区域,多年来白莲不断起兵?! 就是因为这些乡绅压迫太甚,以至于给了白莲等可趁之机。 “臣曾多次想,如何从那些个豪族乡绅中夺回百姓的田亩!然而……” 说到此,佀钟不由得摸了一把眼角。 声音微微发颤:“老臣不敢忘,几个豪族竟将家奴治死之事!” “老臣曾想深查,却明里暗里多人递话终不得为其洗冤……” 其实说到底,就是乡绅豪族们控制着大多数人。 而如果将这些人解救出来,无疑就是瓦解了这些个乡绅们的羽翼! “独山公,此事老夫亦是赞同的。” 谢迁这个时候缓缓的站了出来,沉声道:“但……如何取信他们?!” “且,当如何保障他们能够顺利抵京?!” 亦是这个时候,端坐在龙椅上的弘治皇帝笑了。 “哈哈哈……木斋公啊!莫忘了,朕的国防军中可有不少三地子弟!” 听得这话,谢迁不由得眼前一亮。 张小公爷则是笑眯眯的接口,轻声道:“全数铲除自是不可能的……” “能在军中任职,自然是国朝忠良!是以,当一展陛下厚恩!” 如何展陛下厚恩?! “小子觉着,此番开田运作之处颇多!需有专人、专职负责……” 简单说,就是他们交出手上的奴籍卖于国朝。 那么他们的子弟在军中就能够混到一个职务,去负责这些关外事宜。 “若是肯往辽东开垦,国朝自然是会支持一番的。”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道:“比如牛马农具,支持上一批是可以的。” 一边说着,小公爷一边对着弘治皇帝眨眼睛。 弘治皇帝瞬间明了,军部可借此将辽东各关口收回来。 同时亦是一举将朵颜三卫这个尾大不掉的隐患,彻底根除的时候! 届时大明四周可谓是一片清平了,自己也能够专心的应付可能抵达的远来之敌! 此……一石数鸟之计也! 弘治皇帝对着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心里有数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壹) 随后这些个朝臣们很快的给小公爷展现了一下,他们作为国朝老臣的牛批之处。 事有轻重缓急,此时急需的是一个能够统领谍报口的人来负责。 汪直现在还未归京,毕竟安南、东吁为新归之地。 他需要在那里观察一阵子,负责清理一些可能的反弹。 原本负责调查局的张诚如今被外派,弘治皇帝也不打算告诉他们张诚去了哪儿。 如此一来,只能是还在京师、执掌过锦衣卫的牟斌有这方面经验了。 而这件事情是需要军部配合的,自然就不用多与其他朝臣商量。 觉着事情基本解决了的张小公爷刚刚松了口气,回到家里潇洒没几天就又有人登门了。 这次的人他还拒绝不了,因为来的是阁老——谢迁。 得知谢迁来访的时候,张小公爷正在与湛若水商讨经筵事宜。 这次他不能亲自上,所以他必须要跟湛若水商议好。 但没想到的是,谢迁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访。 而随着谢迁一并来的,居然还是另一位阁老——刘健。 这两位阁老联袂而来,张小公爷就是想不见也不行啊! 无奈的让姬武将们将这俩老家伙引进来,并让妙安小姐姐备下茶水。 咕嘟咕嘟的煮着泉水,张小公爷看着面前嘿嘿的笑着的刘健这老头子。 恨不得把他俩都踹出去。 “老夫亦知玉螭虎事物繁忙,是以甚少离庄……” 知道你还来?! “只是,此番老夫心中有所疑惑。是以厚颜请晦庵公作陪,前来请教一番……” 人家堂堂一介阁老,那长短是根棍、大小是个官儿啊! 再说了,谢木斋人家那妥妥状元出身的阁老。 这身份、这地位,能这么谦逊的跟自己说来请教…… 已经是非常的难得了,张小公爷便是不看这些也得看在人家一把年纪上。 总不好这个时候还拿大罢?! “木斋公客气!请教不敢当,但凡木斋公有所考……”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躬身低声道:“小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妙安小姐姐这个时候拿起铜壶,开始给张小公爷他们泡茶。 谢过了这位玉螭虎的婢女,谢迁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随即双目炯炯的望着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 “太史公有言: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现陛下、户部、勋贵……皆从货殖、得利甚多,却不曾伤民!此何解?!” 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这句是出自于《史记·循吏列传》。 原文为:公仪休者,鲁博士也。以高弟为鲁相。 奉法循理,无所变更,百官自正。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 这里是说春秋时鲁国的博士公仪休,他做事有原则、奉行法度于是百官不敢干犯。 而他曾提出:为官者就要靠君王的俸禄吃饭,不能与民夺其利。 受国君俸禄已是百姓供养,再与百姓夺利岂非断绝百姓糊口之途么?! 谢迁这里说的,是如今弘治皇帝的内库、户部银库甚至各家勋贵都在从事货殖。 这看起来似乎是在与百姓争利,按说应该是会影响到百姓生计的。 为何如今一切看起来欣欣向荣,丝毫没有出现问题的迹象?! “木斋公,鲁相所言乃是要结合上下文而见。”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史公作《史记·循吏列传》,鲁相记则有‘受鱼事’……” “受鱼事”说的是这份记载的后半段,其曰: 客有遗相鱼者,相不受。 客曰:“闻君嗜鱼,遗君鱼,何故不受也?” 相曰:“以嗜鱼,故不受也。今为相,能自给鱼;今受鱼而免,谁复给我鱼者?吾故不受也。” 这里是说有客人知道鲁相爱吃鱼,于是送给他一条鱼。 他坚决不收,客人就很奇怪说我知道你喜欢吃鱼才送的,为何不要?! 鲁相则说,因为喜欢吃鱼所以不能要。 我现在是国相俸禄还能买得起鱼、你才送我鱼,如果拿了你的鱼被免职的话。 那以后我哪里有钱买鱼?!谁又送我鱼?!所以不能要啊! “太史公所载,乃鲁相不许夺民之利以足私利。” 张小公爷对着谢迁微微一笑,轻声道:“然,户部银库可为私利否?!” 自然不是,户部的银库每一笔进出都必须有帐。 花销的方向身为内阁阁老的谢迁,自然是很清楚的。 自从卫所军卒不堪其用后,国朝都不得不开始为调兵使银。 且多次碰上大灾,户部钱粮之前几乎消耗殆尽。 张小公爷这一番的骚操作下来,户部的钱粮顿时又丰沛起来了。 大明国库分银库十二,分户、工、兵三部所掌。 户部自然是各部钱粮所使,工部主要存的是营造、工造之用度。 兵部主要的便是武库司,负责的是军械打造、储存及研制。 现在存有的便只有户部的钱粮二库,工部的库存基本被掏空了。 兵部原本还以为会动武库司,结果军械营造局根本就看不上武库司的玩意儿。 人家另起炉灶,打造出来的直接交予军部。 “陛下内库看似私利,然内库所承者乃军部、军械营造局全部消耗……” 随着张小公爷掰开、揉碎了说上一遍,谢迁也开始有了概念。 直白的说,就是这些货殖占据大头的必然是户部、内库两方。 而他们自身不参与经营,所以得让其他人来负责经营。 这些人可以是内官、可以是勋贵,也可以是京师内的商贾。 但你总不能白使唤人嘛,他们也是“民”。 所以得让他们也挣着银子,同时户部、内库的盈利实际上抽出来做事的更多。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玉螭虎对着谢迁轻声道:“木斋公可还记得‘放银五钱盈亏’事否?!” 这话叫谢迁不由得老脸一红,这事儿他当然记得了。 那时节小公爷第一次入宫,在御书房内三大学士受命考校于他。 结果这小子出的这道歪题,闹的谢木斋回去后自己琢磨半天都没弄懂啥个情况。 “此便为‘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吕氏春秋·尽数》载:“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动也。” 此条谢迁当然是知道的,当时张小公爷问他们的时候就问过“典出何故”。 若不是此时张小公爷自己说出来,谢迁是打死也想不到竟然典出于此。 “客为流水、客为户枢,不至则上至店家、下之娼户皆腐而蠹之!” 用着手指点着桌面,小公爷开始解释。 “此事中,无人盈亏。只是无流水入,则人人做事却依旧损亏。” 户部银库、陛下内库,皆如是。 银钱若只是入内库、银库好不动弹,自然是与国无益。 但若是花出去、花用的当,则是是利国利民之举。 譬如内库之银钱用在军械营造局,造出车马百姓得均输之利。 造车工匠们得银钱又需穿衣吃饭、日常花用,这钱花出去又散落到百姓手里。 百姓们缴纳税赋、购营造局所产铁镬、农具、车马……等,又将银子送还了回来。 随着银子的流动,创造出来的则是实实在在的产物。 “玉螭虎且说慢些,老夫有些……” 谢迁这听的是晕乎乎的,已经是有些懵批了。 张小公爷则是很森气,狗皇帝尼玛太小心翼翼了罢?! 小爷给你奉上的《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呢?!老家伙肯定藏起来了! 要说这古人豪放的时候那豪放的要死,啥技术都敢刊印出来随便发。 完全就没有一丁点儿的保密意识,被人拿到只要会汉字完全仿造都没有问题。 比如《武经总要》,直接火药的配方就有仨。 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非得要在书里显摆一番。 可有时候他们又保守的要命,比如弘治皇帝现在拿着《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 他都拿到手多久了,然而谢迁他们这票人显然看都没看过一眼。 如果单从计然策、货殖说这两者而已,谢迁、刘健的理解甚至赶不上唐伯虎他们。 毕竟当时张小公爷制《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时,负责誊抄的可是唐伯虎啊。 且他们还有大量的实际操作经验,车马行的生意他们可是亲自上阵的。 回头还要写心得,如此一番锤炼下来。 张家的货殖事宜基本不用小公爷操心,小周管家都不需要太过去管。 几个弟子闲暇打理一下,那银子基本就流水一样哗哗的来了。 好容易前后左右的扑腾了一番,还得结合很多史书所言把老谢给唬住。 最终才把晕乎乎的谢迁、刘健俩老家伙给哄走了,至于他们走的时候还满脑壳发晕…… 这张小公爷就不管了。 “备车!入宫!” 把这俩哄走了,张小公爷咬牙切齿的便要入宫。 狗皇帝这是脑子抽抽了,小爷给你发的那些书不是让你藏宫里玩的啊! 你不给各部尚书们看我能理解,可尼玛阁老都不给…… 过分了啊! 第七百二十九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贰) 御书房里的弘治皇帝很尴尬,那《献给皇帝陛下之计然谏》他思来想去半天确实也没给。 依弘治皇帝所见,这几乎就相当于是屠龙术了。 是以这油腻中年男琢磨了半天,终究是没将这《计然谏》给发下去。 “小子且问陛下,我大明根基在于何处?!” 看得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不语,张小公爷苦笑着望着他问道。 边上的萧敬很明智的眼观口、口官心,现场装死不言语。 “大明根基在于百姓!在于陛下手中的国防军、在于皇家根植于百姓中的恩泽!” 见得弘治皇帝不语,张小公爷只能是刨开来说了。 大明帝国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为何要成立?!就是要根植皇家在百姓中的恩泽! 内库掌握财权、陛下掌握国防军,再有后宫恩泽天下。 便是将行政交予那些朝臣又如何?! 皇家说要废了他们,一句话就能够把他们全废了。 受了皇家恩泽的老百姓们,他们会听谁的?! 领着内库俸禄、由陛下掌控升降权的国防军,又会听谁的?! “话是如此说,可若是要行此事总得有个章程罢?!” 弘治皇帝安然端坐在龙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张小公爷。 可怜的张小公爷这才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擦!入套了! 这油腻中年狗皇帝熬了这么久,估计就是等着自己来闹这么一出呢! 果然这皇家的帝王心术教育之下,哪里能出真正的傻子?! 就连看起来柔弱的天启帝,临终前都知道要交代崇祯说魏忠贤“忠贞可计大事”。 魏忠贤从很多方面来说的确很该死,然而也正是他造就了对东林的平衡。 崇祯到底是半路出家的皇帝,没经受过帝王心术的训练。 傻呵呵的被文官集团牵着鼻子走,雷厉风行的把魏忠贤一批人全干了。 这下好了,大明朝堂倒是“众正盈朝”了。 然后华丽的败亡拉倒。 跑去给李自成开城门的,还是崇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兵部尚书张缙彦。 而大明遗臣呢?! 张廷玉作《明史》载“诸臣哭拜者三十人,拜而不哭者六十人,余皆睥睨过之”。 魏忠贤是个王八蛋,可这些文臣们又是甚好东西?! 崇祯要南迁他们拼死阻拦,没了军饷要筹集打死不捐。 内阁大臣魏藻德拿出五百两就说没钱了,李自成问他“何不殉死?!” 这位名教子弟大言不惭的说“方求效用,那敢死?” 不过李自成再傻也知道这种废柴用不得,于是直接酷刑逼着他拿钱。 这位口称家中无钱的内阁首辅很快的被榨出数万两,人家当然不信他一个堂堂内阁首辅就这么点银子。 于是,这位贰臣在五天后脑袋被夹爆了死逑。 随后他儿子也跟他一并死逑。 “陛下!慈善总会不能只是在宫中,还得走出去。” 眼见得张小公爷躬身轻声道“而其中重中之重,便是为国立社学!” 既然是掉坑里了,张小公爷只能无奈的开始给弘治皇帝出主意。 要刨掉文臣的根基,那么就得跟从根子上做起。 “由京师起,由户部统计、慈善总会核实出资助贫寒学子就学。”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顿了顿。 对着弘治皇帝轻声道“调查局诚公可对他们关注一番,若有可用之才当多加注意!” 张小公爷都说的这么直白了,弘治皇帝再听不懂就是傻子了。 张小公爷这明显是在告诉他,这些贫寒学子中的有用之才必然会成为皇家股肱之臣!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龙目一闪! 着啊!若是如此培养,这些学子读的是圣贤书、拿的是皇家用度。 再有调查局多年观察之下,谁可用、谁忠心岂非一目了然?! 这些人成为了皇家之臣,又有谁能够撼动皇家?! “边远贫乏之地,慈善总会当出资修造社学。” 张小公爷继续笑眯眯的道“匾额上则可挂曰‘帝国皇家慈善总会社学’!” “并于社学门前,立碑文记之!” 弘治皇帝“啪~!”的一拍大腿,心道妙招也! 那些贫苦家孩子们进学后,能看懂碑文了岂能不感念皇家恩德?! 如此行来,数十年苦功之下皇家的影响力便是文臣难以撼动的。 再辅以军部、国防军,除非继任皇帝是个癫狂痴傻。 否则的话,这江山百年之固则是必然的。 “痴虎儿!你且回去拟封密奏来,事情详细皆说与朕知!” 好吧,这油腻中年狗皇帝又要抓自己壮丁了! 没事儿,咱回去就揍你儿子。 “成国公率大军已往西南,西涯公、黔国公即将回京。” 弘治皇帝这一番话让小公爷有些莫名其妙,这特么跟我有何关系?! “军部功考司已然拟好此番功勋,痴虎儿你当为首功也!” 呃……您这意思,要赏赐则个?! “只是你年纪尚幼,若是骤然升起恐将来不利……” 呸!就是啥也不给咯!那你还说个毛线啊! “大功当赏,朕不是那等吝啬之君!” 这话您说的……良心不会痛么?!上回我下江南,您就给了几千两啊! 而且还是在我再三要求才才给的,不然就拿那些废纸宝钞把我打发了。 “唔……军部职务尚无空缺,倒是金陵一地不可缺人。” 弘治皇帝眨巴这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朕决意复开国初‘大都督’职,由痴虎儿来重整五军都督府!” 好吧,这又是给我扔破烂来了。 张小公爷真的很想翻白眼,五军都督府现在啥德行您不清楚?! 土木堡一役后大明勋贵精锐尽失,兵部则由此崛起。 文官们好容易抢到了手的兵权,自然是不肯轻易放手的。 从那时起五军都督府等同虚设,直至弘治朝这五军都督府早废弛多年了。 就是个勋贵们的养老地,这尼玛倒是给咱寻了个好活儿啊! “正一品!” 弘治皇帝似乎也看出来小公爷脸色不好看了,赶紧笑着补上了一句。 张小公爷能说什么?!只能是无奈的大礼拜下。 “臣,谢陛下隆恩!” 弘治皇帝似乎这个时候才松了口气,笑眯眯的走下龙椅将小公爷搀扶起来。 “此事待西涯公等归来后,自会公示!” 第七百二十九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叁) 晕乎乎的出了皇宫的门,张小公爷一拍脑袋! 靠!上当了! 特么的油腻中年狗皇帝又给自己下套了! 神马五军都督府大都督,那玩意儿有个鸡毛用啊! 弘治皇帝把这个职务丢给了自己,显然就没按好心啊! 结合李福达、张诚他俩在江南一地,顿时张小公爷心中明了。 弘治皇帝这也要把他丢到江南去,趁势把江南地区的卫所并豪商士绅们一并收拾了! 想到这一层,张小公爷不由得苦笑。 这些个老狐狸们,一个赛一个的奸诈啊! 而此时,国防军中鲁东、豫南及冀北三地的将校们都被召集了起来。 周寿周子江本来对于此番无法去西南作战闷闷不乐,听到召集令顿时兴奋了! 军部发召集令,必然是要开战的。 然而到了以后周子江就觉得不对了,因为他被分配到了冀北那块儿去。 而且还是单独一个个的召见的,见他们的竟然是军部的总长! 周子江他还是第一个进去的,被领着入宫内。 在长长的回廊里等了一会儿,便有几位身着黑色军装的中校过来领着他们入殿。 殿内无数的军装汉子来去匆匆,所有人都非常的忙碌。 周子江眼见自己被领到挂着“总长”牌号的门前,不由得直接傻眼了。 这啥情况?!居然是要见总长英国公?! “笃笃报告!周子江带到!”那中校轻轻的敲了敲门,随后大声唱礼。 门内便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浑厚声音:“且进来!!” 这中校才将门“吧嗒”一声打开,领着周子江进去了。 办公室内的陈设很是简朴,除了墙面上巨大的皇明堪舆图之外便是简单的桌椅。 几盏巨大但却简朴的宫灯,显然是用了多年的。 一圈简洁的太师桌椅后面的,则是靠在“虎啸山林云海图”下的办公桌。 眼见一位身着黑色国防军上将服之皓首老者,伏案桌前奋笔疾书。 “且坐!待老夫写完这篇,再与你叙话!” 那位中校行了一个军礼后,便转身踏步离开。 剩下周子江一个人在这办公室里,顿时有些忐忑不安?! “周子江?!” 听得那位虎头老国公的声音响起,周子江不由得一个激灵。 “是!末将周寿,奉命前来报到!请总长指示!” 老者缓缓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狼毫放回了笔架上。 便见他背着手,缓缓的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 周子江不敢怠慢赶紧站起来一个立正,行了个肃穆的军礼:“末将周寿,见过总长!” “且坐下罢!” 虎头老国公看起来很是和蔼,笑着摆了摆手让周子江坐下。 “莫要紧张,老夫命人寻你前来乃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周子江听得这话更傻眼了,自己是将校而已啊。 虎头老国公可是总长,还有啥需要跟他商量的?! 但随着虎头老国公的娓娓道来,周子江也总算是知道为何要跟他商量了。 而同时,周子江也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关键! 国朝,这是要准备清理豫南、冀北、鲁东这三个地区了。 想到了之前九边沿线十三镇的情况,周子江就算是再傻也知道如果不从会面临着什么。 现在国朝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带着他们的家族跳出围剿圈的机会。 当然,这依然需要让他们纳投名状。 投名状是什么?! 就是当地的士绅豪族们的人头! 甚至国朝为何不动用官衙的力量,原因他也能够猜到。 土木堡之后文官几乎把控了朝堂大多数的力量,而各地的士绅又与他们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如果是动用个布政使司的力量,说不准事情败露还遭反噬。 最好的方式就是调新成立的军部介入,由他们这些有战功在身的将校们回去引导发动。 如此所拔除掉的,乃是盘踞在地方上的豪族。 而且还是彻底的将他们与普通百姓隔绝开来,断掉了他们的根基还怎么闹事儿?! 此着着实老辣狠厉啊,一下子就打中了这些个士绅们的死穴。 若是不能够裹挟隐户、流民百姓的话,他们的家丁才多少人?! “若是你肯,便签署此书。” 眼见虎头老国公说着,笑眯眯的走回到了书桌旁。 拿过一份文卷递给了周子江,上面条条框框的写着很多条款。 说到底的话就是俩字:保密。 并且承诺,若是泄露则举家流徒、三代不得入庠、从军伍。 周子江苦笑,我特么哪儿有得选啊! “子江为天子门生,自有为陛下分忧之责!” 当然,嘴上周子江那是说的慷慨激昂:“此等重任,子江自当一肩扛起!” 这尼玛不扛起,我周家一大家子就得完犊子去。 “哈哈哈好!!” 拿过狼毫让周子江签名、按了手印,随后便见虎头老国公打开门对着门外亲卫说了几句。 回过身对着周子江道:“你且稍等!” 真的是稍等,不过半盏茶时间一个身影走进了办公室内。 来人白面无须,年纪四十上下。 脸色颇为黝黑,但身上自带着一股贵气、一股煞气! “咱家汪直,蒙陛下不弃忝为帝国军部谍报司总督。” 来人很快的说话了,听着他自称“咱家”、又说自己叫“汪直”。 瞬间周子江额头上的冷汗“哗哗哗”的往下掉,汪直的大名哪怕是到现在也足够吓人的了。 西厂曾经的厂公,永乐朝后领兵出征、手上沾满人命的狠人啊! 据说当年西厂手下有着不少狠人,曾经活跃在通州、大兴周边的豪强们多数死的不明不白。 下手的就是西厂! “末将见过总督大人!” 汪直看着周子江,眼神中透出了些许满意。 “不必客气了!此番乃是咱家随你走这一趟,只要此事成” 严建安汪直的双目微微眯起:“军事学院的高级指挥系,你可入学!” 高级指挥系!周子江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 高级指挥系他也只是听熊烈山说起过,意思是将来若是想升做将军则必须入学。 如今因为多数老将还在职,所以高级指挥系还没有筹办起来。 但这个高级指挥系要办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只是看时机而已。 如今瞧来,这高级指挥系是要成立了啊! “末将食君王俸禄,何以敢不效死命哉!!” 同样的谈话在各个房间里不断的发生,周子江这样比较特殊的自然是总长出来谈。 其余的则是军部的其他人来谈,比如威宁伯王越。 老家伙现在是越活跃年轻了,近来不仅肉能食二斤、米能吃一斗。 身上的功夫更是练的精深无比,不时与陈州同还探讨一番。 而陈州同如今却是没有在弘治皇帝身边,而是出现在了桃林草庐。 他手上拿着一封卷宗,双目精光四溢。 手上还微微颤抖着,良久之后才放下了卷宗。 “师弟,此事果然可行?!” 张小公爷听得此言微微一笑,轻声道:“师兄亦是不想在宫内蹉跎一生罢?!” 自然是不想的! 从前的话陈州同能够有一个官方的身份,一份不错的俸禄官职就觉着不错了。 但随着地位的提高,他的想法也不一样了。 一身的好本事若是不去建功立业,白瞎了这份能耐啊! 尤其是在与虎头老国公多番交流,将弓马长枪的短板补上之后。 陈州同那建功立业的心思,就更强了。 趁着自己还能打的时候,给子孙挣下一个爵位岂不美哉?! 身处宫中、陛下之侧有好有坏,毕竟帝王身边护卫很多时候生死难料。 可以说很多时候陈州同是战战兢兢,生怕出现了什么问题。 “如此整训之下,练出精锐倒是不难” 陈州同沉吟了会儿,沉声道:“只是,所耗甚大啊!” “耗损巨大,然所获亦巨大。” 张小公爷给自己的这位师兄添满了茶水,轻声道。 “我大明国土辽阔,不时有叛匪流贼起兵作乱” “大军开拔耗费甚巨,且筹备时日甚多。” 便见得张小公爷拿起那份卷宗,轻声道:“此精兵铁骑谏,便是为了应付这些事物!” 精兵铁骑谏,便是现在陈州同看到了这封卷宗。 上面描述的情况很简单,就是从各部中按照地域抽调有军功、有根底的精锐。 由他们再行强训、淘汰,最终形成专门作战的小股部队定向培养。 事实上华夏古代早有训精兵为先锋的习惯,但他们只是作为先锋使用。 类似于张小公爷这样使用的,倒是不多。 看着这份谏言,里面所描述的军卒使用方式更像是谍报司混合了先锋的使用方式。 这在陈州同看来是十分新奇的。 “师弟,我能领此军么?!” 陈州同看着上面的描述,自己都觉着晕乎乎的。 毕竟这要求实在太高了,以至于陈州同觉着自己似乎有些达不到要求。 若是说突然动手杀人,兼职一下谍报司的事物他自问没有问题。 可这里面不仅仅是这样,还要求要做到潜入、突袭、抓捕等等任务。 这就很叫他为难了。 “不急!这不是有我么!” 张小公爷脸上笑眯眯,其实满心麻卖批。 油腻中年狗皇帝给自己上了个套,然而江南地区可不跟北方一样。 那些士绅豪族们这么多年下来不败,自然是有不少根底的。 若是打蛇不死,说不准反咬一口则成害啊! 张小公爷可不想最终闹的江南烽烟四起,若是不想如此就得完美的把他们全收拾了。 安排的妥妥当当,让他们全部认怂。 为此,他手上就必须有一支足够强大的人手来负责作战。 江南地区被那些豪族多年经营,即便是李福达在那边都得小心翼翼。 自己若是手上没有一支强兵,贸贸然过去一旦暴露了 后果可想而知。 “事不宜迟,这份谏言便由师兄送往宫里罢!” 陈州同点了点头,将这份谏言珍而重之的放进了怀里。 随后起身对着张小公爷一拱手,眼神中满是感激! 送走了陈州同,张小公爷自己则是往军械营造局行去。 熊孩子现在正呆在那边等他,顺便试新制的一些家伙什。 “虎哥儿,这东西为何要铸成格子样式啊?!” 赶到了军械营造局火器司,看着熊孩子在掂量手中的家伙什张小公爷差点儿一个哆嗦就摔地上了。 “放下” 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蹦出这俩字儿,这回轮到熊孩子哆嗦了。 看了一眼张小公爷那竖起的丹凤桃花,熊孩子赶紧赔笑着把这圆形格子状物品放了回去。 看得他放回去了,张小公爷这才松了口气。 走过去按住他便是“啪啪”两个暴栗:“跟你说了多少回了!” “不要吓玩火器,一个不好是会死人的!懂么?!” 被揍的眼泪都飙出来的熊孩子赶紧点头,生怕再慢点儿又得挨揍。 收拾了一顿这熊孩子,张小公爷才拿起这圆球左右看了起来。 这个圆球约莫拳头大小,顶层上粘连着一层油纸。 撕开来可以看到里面的撚子,张小公爷放下后命人拿上这个箱子。 看了眼可怜巴巴的熊孩子,叹气摆手让他跟上。 随后这才去了校场。 “虎哥儿,这震天雷果然有这么厉害么?!” 张小公爷乜了这熊孩子一眼,鼻子哼出一声不说话。 你丫这是没吃过手雷,虽然这玩意儿现在杀伤力没有达到后世那么厉害。 中国古代其实早已经出现了手榴弹的原型,但毕竟是黑火药所造。 所以杀伤力并没有那么高,加上重道轻器的思想也没有让黑火药进一步发展。 历史上有载出现的类似手雷的武器,名曰“震天雷”。 时间是在宋末,出土的文物中也有生铁所铸的“震天雷”。 不过那玩意儿很简陋,撚子还得临时加上去。 根据对象目标的远近,来决定撚子的长短。 由于火药配方简陋,而且又是用生铁所铸所以杀伤力和杀伤半径跟后世没法比。 张小公爷这会儿已经多次将火药改进了,又能够铸造钢壳。 于是乎,便想到要将这手雷复刻出来。 第七百三十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肆) “兹~~轰!!” 这是改造后的第一颗手雷,这颗手雷在羊群中直接轰然炸开。 数十枚破片“啾啾啾……”的在空气中飞舞,身上披着铠甲的羊群发出“咩~”的惨叫。 随即便见得它们身上炸开一条条的血痕,腥血随即喷涌而出。 熊孩子这会儿已经傻掉了,愣愣的望着那些躺倒的羊群嘴皮子哆嗦着。 想到刚才自己傻呵呵的把这玩意儿抛着玩,瞬间心底一阵恶寒! 亦是这个时候,几辆小型的抛射机被推了出来。 有试炮员开始小心翼翼的把一枚枚的震天雷放上去,远远的用香点燃撚子。 “嗡嗡嗡……”一枚枚的手雷被抛了出去,很快的落在了羊群头上。 随即,便是一轮剧烈的爆炸声响起。 “轰!轰!轰!!” 五十步外,眼见一阵阵的硝烟弥漫。 那些羊群的惨叫声,则是再也听不见了。 当硝烟渐渐的散去,熊孩子便看得那些个披着铠甲的羊再也不动弹了。 “走,且去看看。” 张小公爷一摆手,领着熊孩子便上前开始观察这些被轰死的羊。 可怜的熊孩子被吓坏了,凭着他的脑子很快的得出了结论。 如果是冲锋的话,这玩意儿直接丢到敌军人群中炸开…… 瞬间熊孩子便一阵恶寒,即便对方是骑兵也得完犊子啊! 尤其是密集的情况下,一炸就是一大片。 然而小公爷却在叹气,这玩意儿杀伤力还是不够啊。 他玩过的手雷攻击型杀伤半径是十米,防御型杀伤半径是五米。 破片从一百余个到三百个不等,基本轰一下四周围活下来的活物没死也废了。 然而大明这里可没苦味酸,搞不出来这么高等级的手雷。 破片也没有那么多,爆炸出来的顶多二十来片。 这都已经算是不错了,杀伤半径也降低到了只有两米多点儿。 但这对于没有见识过后世手雷的熊孩子来说,已经算是神器了啊! “好东西!好东西啊!虎哥儿!” 熊孩子哆嗦着两眼放光,有了这玩意儿还怕尼玛的对阵、冲阵攻城啊! 只要这玩意儿足够,那对面来多少死多少! 这手雷虽然他也参与了铸造,但开始的时候熊孩子可没上心。 主要是这个壳子看着古怪,没瞧出来杀伤力这么大啊。 “还是差了些啊!” 熊孩子听得这话,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这……这还差?!可怜的朱厚照脸都要垮了,便听得张小公爷幽幽的叹气。 “便先造五百个备着罢!记得撚子一定要造好,否则……会要命的!” 熊孩子收起心思,赶紧拍着胸脯保证好好弄。 因为撚子关系到枪炮的击发问题,所以张小公爷一度极为重视。 必须要做到标准流程化,枪炮上的一息之内必须燃尽击发。 但这震天雷就不能这样了,需要在三息内炸开。 这是留给了持有者丢开它的机会,不然一息很容易就给炸手里。 这个雷的铸造采用的是上下旋钮扣合,分作两块铸造。 上面的装入撚子连接到内部的火药中,上下两层用火药填满拧合。 最后在顶部用单面油纸封住,这样可以一定程度上防水防潮。 顶部撕开来,便可以看到撚子。 点燃后丢出去炸人就可以了。 “嘟~嘟~~!” 沉闷的号角声无比肃穆,随即如雷一般的战鼓声“咚咚咚~”的炸响。 潮白河码头上,无数的人群熙熙攘攘的挤在一起。 然而中间的直道却被封锁了起来,黑甲军卒们在内围。 外围则是各巡街郎在维持秩序,并还有五城兵马司随同。 今日是大军凯旋归来的日子,还有俘虏的安南王、东吁王献俘日。 尽管他们俩其实早就被送到京师来了,但今儿还是得露面让国朝的子民看看。 张小公爷顺利平叛,还把安南、东吁这俩经常找大明麻烦的小国给灭了。 顿时让京师的百姓们颇感提气儿,这可是咱们京师出来的玉螭虎啊! 南文北武双解元,天下风云麒麟儿! 陛下都赐字、阁老们都称赞,还给咱老百姓出头的玉螭虎! 他打了胜仗,不仅是国朝沾光了。 下面的百姓们也沾光了啊! 大胜之后因为缴获了非常多的粮食,导致京师的粮价都下调了三钱银子。 同时又因为作战的损耗、修路、铸造……等,于是大量的需要人手干活儿。 现在一个好的大工,月银能给到八两去了。 哪怕是小工学徒,月银给三四两的也不在少数。 顿时京师百姓们钱袋子里鼓囊囊的,《帝国时报》又说了一番此次大胜的好处。 国朝耕地凭白多了近两千万亩,大家以后都不比担心米粮不够吃了。 货殖会的勋贵、商贾们这次也挣的是盆满钵满啊,一个二个全抖起来了。 抄家扑买出来的玩意儿,运到粤北卖掉一层。 再到京师卖掉一层,多的了这一趟直接挣了近一百万两。 这些个瘪犊子们瞬间眼珠子都红了,无怪乎老话说“杀人放火金腰带”。 从来还以为这是要造反掉脑袋,现在看来…… 这尼玛抢劫果然来钱快啊! 一时间占了便宜的勋贵、商贾们,自然要给小公爷摇旗呐喊唱赞歌了。 小公爷牛批!玉螭虎棒棒哒! 内啥……小祖宗、财神爷啊!啥时候您再寻摸个地儿,带我等前去发财一番可好?! 您放心,鞍前马后咱在所不惜! 也正是因为这些利好消息,今日前来观看的百姓们哗啦啦的站满了街道。 国朝念在东吁、安南两王也都是国朝敕封的,没让他们在囚车里面丢人。 只是给他们安置在了马车上,马车特制拆掉了顶棚和周边。 其实看起来也就比囚车好些而已。 “啧……那便是安南王?!怎的肥成一口豕似的……” 安南王满头黑线,敲里吗!你才是豕!你全家都是豕!! “喏~蛮人就是蛮人!你且瞧瞧他穿那衣衫,不伦不类……” 安南王满脸悲愤,朕的龙袍被扒了!这是没奈何换上的! 相较起安南王的悲愤,东吁王明吉逾就安静多了。 哪怕边上的大明百姓们对他啧啧称奇,觉着他更像是大马猴。 他也不为所动。 第七百三十一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伍) 想要活着,东吁想要存续他就必须要走这么一遭。 明吉逾很清楚,自己手中没有什么筹码可谈。 “隆隆隆……”的车马缓缓的驶过直道,大明的百姓还是很给面子的。 至少丢臭鸡蛋、烂菜叶子的事儿没发生,大家只是啧啧称奇的看着这俩曾经的西南霸主。 和安南王忐忑的心情不同,明吉逾其实是带着审视的心好奇的看着大明的一切。 其实,从进入粤北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 东吁和大明的差距,实在不是一星半点儿。 在这种巨大的差距之下,明吉逾彻底的死心了。 搞不过啊!这尼玛等级差距太大了。 尤其是走到津门的时候,看着那巨大的火炮明吉逾腿都软了。 这尼玛怎么打?! 马车缓缓的顺着潮白河直道前行着,很快的已经可以看到京师的城墙了。 明吉逾这下更明白了,为何大明的军卒很多看不上东吁的城池。 这真不是一个档次等级的啊! 再看城墙上的火炮,明吉逾不由得心生悲哀。 那种彻骨的无力感瞬间充满了他的心头,这是东吁无法触及的力量。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年安南开国皇帝在最初只有混一个宣慰使的想法。 无他,实在是打不过人家。 如果不是当年大明频出昏招,后黎朝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嘟嘟~~”巨大的号角声响起,车队缓缓的驶入了皇城。 弘治皇帝今日身着明黄色龙袍,肃穆的端坐在午门外。 这是献俘礼,大明每每讨伐得胜则必祭以献俘礼! 午门外直至安门沿途皆排设帝王的法驾卤簿,南面两座角楼前设皇家仪仗黑甲精骑。 虎豹大象轰然齐鸣,鞭声“啪~啪~”抽响。 “当~当~!” 午门楼上的内官掐着时辰鸣钟,随着“咚咚咚~”的鼓声弘治皇帝一脸肃穆着衮冕乘舆出宫。 “嘀嘀~!……”在礼乐声中从午门后的西马道缓缓登临午门城楼,坐在城楼正中檐下已设好的御座上。 别看他现在脸上一脸肃穆,心里却直骂小公爷。 这痴虎儿实在懒惰,让他来上朝好好露个脸儿。 结果这孩子来了句“恩威均出于陛下,臣不敢冒领”,然后就装死不来了。 而且大有您再喊我,我就病了的气势。 弘治皇帝没奈何,只能是让他爷爷过来负责受降事宜。 一切的流程是内阁早就排演好的,那俩安南土鳖为了狗命自然是会好好配合。 弘治皇帝就是走个过场。 倒是百官们齐集阙下倒很是激动啊! 毕竟这可是大荣耀,多少年来大明再没这样的献俘了。 还是一口气儿抓了俩王,尽管是西南小国的。 但这一发搞完了,大明的声威立即在西南地区提升了一大截。 暹罗等国的使臣,听说了这个消息全都瑟瑟发抖。 赶紧给自家国王去信,这尼玛大明招惹不得啊! 安南、东吁这俩,相当于区域霸主了。 可大明说灭连磕巴都不带,直接就给人灭了。 然而他们发出的信还没出京师呢,就遇到了来朝贡的使臣。 西南诸国国王们也不傻啊,这尼玛三下五就把他俩怼了。 若是我等被瞧上了,那还能落好?! 赶紧命人备下了厚礼、带上朝贡表,千里迢迢的就朝贡来了。 他们启程时间甚至比国防军回撤的时间都早,只是物资甚多所以耽搁了些许时间。 如今他们则是与在鸿胪寺的各国驻使一并,在这午门前看着献俘。 弘治皇帝落座,萧敬随即一扫拂尘高声唱礼:“带~贼遒!!” 城楼下数百黑甲将校们轰然合唱此礼:“带~贼遒!!” 便听得“隆隆隆~”的声响传来,随即身上挂着枷锁的安南、东吁二王等被押解至阙下。 “臣,李东阳向陛下缴令!” 李大学士其实心里也很苦逼啊,这尼玛就不是我这个大学士干的活儿好伐! 原本按照流程是兵部官员启奏,现在转为军部负责征讨的将帅献俘。 可张小公爷装死在家,他李东阳大学士就不得不站出来了。 “臣奉旨平定滇南,然安南、东吁二国不服王化、擅自逾制、勾结匪类、希我疆土……” “得陛下天幸、我大明先帝诸忠烈庇护!臣幸未辱命,获东吁王明吉逾、安南王黎晖……等谨献阙下!” 眼见李东阳轰然拜倒,标准的见君礼拜下。 “今得胜归来,请陛下旨!!” 弘治皇帝脸上保持着肃穆,只是乜了一眼那阙下跪倒的一大片俘虏们。 轻轻颔首,道:“拿去。” “拿去!!” 护持在弘治皇帝身边的勋臣二人躬身领命,转过身对着城楼下怒目低吼:“陛下有旨:拿去!” 两侧次等位军部上校四人,闻声昂首咆哮:“陛下有旨:拿去!!” “陛下有旨:拿去!!” 随后,便是八名黑甲国防军将校怒目昂首而吼! “陛下有旨!拿去!!” 八传十六、十六传三十二……最终,城楼上下三百六十将校怒目齐吼! “陛下有旨!!拿去!!!” 一时间声威如雷,轰然炸响在这皇城中! 那声若炸雷轰然震人肝胆,皇城上下所有将校军卒再次齐声怒吼。 “陛下有旨!!拿去!!!” 如那雷鸣轰然炸响的声音,配着他们身上铠甲甲叶“咔咔咔~”的碰撞声。 那无上国势、那赫赫军威,如那上苍意志一般轰然而下! 那阙下俘虏们脸色苍白,跪在地上不住的“咯咯咯~”颤抖。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献俘礼”,为大明德胜之征。 要的就是威慑、要的就是大气,要的就是让他们心肝皆颤! 眼见刑部白昂从臣班中肃容行出,对着弘治皇帝行礼拜下。 “臣,白昂!领旨!!” 弘治皇帝再次点了点头,肃容起身。 便上的萧敬则是昂首高声唱礼:“陛下起驾~~!” 顿时,礼乐声再次作响。 阙下文武百官们轰然大力参拜而下,齐声合唱:“臣等,恭送陛下~!” 弘治皇帝缓缓的在百官的下拜中,起身离开。 他头上的那顶巨大的万民罗伞在风中“哗哗~”作响,尽展欢心喜悦! 第七百三十二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陆) 桃林草庐内,张小公爷难得的亲自在着墨挥毫。 唐伯虎、徐经、王守仁……等诸弟子,则是垂首而立。 这画面看起来有些诡异,毕竟他们的年纪看起来可都比张小公爷大上不少。 然而在小公爷面前,却是如此的恭敬。 “伯安,对西南你有何看法?!” 今天找他们这些弟子来,自然是小公爷有所安排的。 王守仁之所以从王守仁变成了王阳明,龙场驿站的悟道是其中少不了的因素。 张小公爷不希望这样的一位圣人,没有悟通自己的道。 他更希望的是,自己后世来的知识与王守仁的道能够做到一定程度上的融合。 这样会更适应于大明本身。 可现在龙场驿站没了,或者说不再具备悟道的可能性。 环境更为复杂,也更为安全的西南边疆便成了张小公爷为他预选的悟道之地。 “国朝磨合,还需时日!老师已将两国根基拔除,余者不足为患。” 王守仁冷静的垂首,低声道:“只是还需再行教化,命其习我华夏文统。” “并弹压不法,避免各家货殖会过度搜刮而反弹……” 关于西南事宜,其实王守仁很早就考虑过了。 当时张小公爷做出抓捕西南各路读书人的时候,王守仁首先就是大吃一惊! 随后急忙找到了王越,王越这沙场老将又读过《夫战争述》的自然一下子看出其中关键。 “大手笔!大气魄!大决断!!” 这就是当时威宁伯的评价,这份评价叫王伯安目瞪口呆。 好在威宁伯很快的将张小公爷所思、所想,掰开揉碎了给王伯安说了一遍。 他这才恍然大悟,国朝要想彻底掌控西南则非此法不可! 安南之乱说到底,就是当地豪族聚集所生。 若是不将那些豪族彻底铲除,这样的乱象只会不断的爆发。 然而要彻底的铲除他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张小公爷这一手驱虎吞狼之计,很大程度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几个豪族为首的是虎,那些放归忠心归明的降卒是豺。 由他们从上至下全面撕咬那些豪族,才能够保证这些豪族全数被灭掉。 “……化安南、东吁文统为我华夏文统,以我大明官话为其言语!” 王守仁顿了顿,沉声道:“如此一来,其国即便不归属我大明……” “又和与我大明之地何异哉?!” 是的,若是执行到那一步确实他们已经跟大明无异了。 名义上是一国,国君有、国臣亦有。 但举国耕地、最大的货殖都被大明所控制着,连边疆防御亦是大明所属。 如此之下,他们跟大明本土有甚区别?! 顶多就是个放大版的土司而已,还是没有兵权的土司。 “邃庵公如今在西南主持各项事宜,恐需副手相助。”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对于王守仁的回答似乎很是满意:“若是愿去,可与西涯公说项一番。” 眼见王守仁感激的点头应是,张小公爷则是转向了唐伯虎。 “伯虎,你生性跳脱、略欠沉稳。狂放恶习虽改,然秉性难移……” 小公爷的一番话说的唐伯虎面红耳赤,不由得连连拱手。 毕竟唐伯虎都那么大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要让他做出改变,这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所以对唐伯虎的安置,才是最头疼的。 唐伯虎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所以先得很是尴尬。 若是叫他作诗写词丹青笔墨,他自问在师兄弟中独占鳌头。 可其他的事宜,他很多时候就不成了。 尽管这几年在小公爷的收拾下,他勉强能够应付货殖事宜、朝堂诸事。 然而很多时候,他还是明显的感觉到力不从心。 因为这些本来就与他性子相左,这导致的是他做的很痛苦。 “你且先随我出去一趟,回来后再行安排罢!” 张小公爷终究是决定,要把唐伯虎带在身边。 然后看看他的特质,是适合做啥。 “衡父,你且先回江南一趟。” 张小公爷很无奈,弘治皇帝分明就是要他去清扫江南。 鲁东、豫南、冀北这三地还好,毕竟都在京师附近可以大军镇压。 可到金陵就有些麻烦了,大军过去动静太大。 要找个由头把合适的人放过去,在不惊动那些人的前提下布置好动手事宜。 “带着这封信去,到了江南自然会有人跟你联系。” 徐经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赶紧躬身应是。 剩下的就是李兆先了,对于他的问题张小公爷早就考虑好了。 “徵伯,你有两个选择。” 李兆先很激动,这可是少年恩师第一次给他明明白白的安排事情。 之前师兄们说起跟恩师厮杀疆场之事,听得李兆先那是热血沸腾啊! “其一,你且随伯安到西南去。那里需要你担任教职,同时亦可磨砺一番。” 张小公爷顿了顿,道:“其二,赴任黔州。依旧是教职。” “于我而言,希望你能培养出至少十人的进士方可离开!” 李兆先静静的听完,却没有立即答话。 去西南无疑是风险最大的,但可能也是对他最好的磨砺。 西南初定,且有障气毒虫。 若是前往说不准一个不小心,就会葬身于当地而不得归。 去黔州则好多了,现在黔州通了直道。 至少在路途上会好很多,且自家少年恩师在黔州的威望极高。 土司们的兵权也心甘情愿的交出来了,米鲁和小公爷的关系更不会让自己在黔州出事儿。 可以说,去黔州就是安安稳稳的拿功绩。 而去西南,那就是真正的磨砺。 那个……真的可能会死的! “学生……” 李兆先刚要说话,却被张小公爷打断了:“你且回去与西涯公商议一番!” “夫子言‘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亚圣亦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这番话一说,李兆先就知道张小公爷的意思了。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是出自于《论语·里仁》。 而后面的那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则是出自于《孟子离娄上》。 儒家提倡的是仁孝之道,既然是名教子弟是必然要讲仁孝的。 他现在未曾成婚、没有子嗣,若是随意远游出现了问题导致绝后那可是大不孝啊! “过几日我要出门一趟,你们且好好守住家里!” 张小公爷淡淡的道,唐伯虎几人不由得诧异。 自家少年恩师不是被陛下禁足在京师么?!为何还要跑出去?! 但自家的少年恩师不说,他们也不敢多问。 只得低头应是…… “隆隆隆……”周子江等人的战马,踏着直道缓缓的离开了京师。 眼见他勒住了战马,回头瞧了眼京师的城墙目光中全是坚定。 周家这是否要崛起,可就看这一回了。 周子江很清楚,如果不是他家祖上周侗的关系这等好机会怎么会留给他?! 别看周家算是当地大户,那只是因为他们小心翼翼的没有触犯士绅的利益。 且周家出的是武夫,士绅们也怕逼迫太甚人家杀他全家落草。 所以双方都小心翼翼的,避免和对方直接冲突。 即便是有时候发生冲突,周家也多以忍让、警告对方为先。 若是这一次周家豁出去能成,那么以后周家便可踏入武勋的行列中来。 自己在战场继续拼搏一番,将来搏杀下一个功勋爵位…… 那对子孙也是一个交代不是。 拉紧的披风,将头上的幕篱扎紧。 周子江策动战马轰然杀出。 而跟着他一样沉默的打马飞驰在直道上的,还有数十骑。 这些都是经过遴选,最终被送到军部谈话的。 眼见他们趁着夜色隆隆离开京师,奔向那不知何处的远方。 江南的李福达,则是在一间寺庙的禅房里安然打坐。 禅房很是简陋,甚至隔壁就是柴房。 然而李福达神态自若,仿佛习惯了这里一般。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随即一个声音清冷的传来:“李先生,老祖要见你。” 李福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起身。 走到了门前“吱呀~”一声打开,对着门外的沙弥轻声道:“劳烦引路!” 这沙弥声音听着年轻,然而看起来年纪却似乎有三十上下。 对着李福达双手合十,轻声道:“李先生还请紧随小僧,莫要四处张望……” “若是引来误会,就不美了。” 李福达依旧是那副笑脸,声音中满是诚恳:“老夫晓得,多谢小师傅提醒。” 说着,便垂首随着这沙弥往前走。 眼见这沙弥低垂着眼眉,打着灯笼走在前面。 李福达则是垂首默默的跟着,也不抬头打量任何一处。 很快的他们走出小院、穿过大殿,来到了大殿后院的禅房。 这处禅房可就比李福达所住的那处,好的太多了。 便见这沙弥对亮着灯的禅房缓缓拜倒跪下,口中轻声道。 “老祖,李先生带到了……” 禅房里很快的传来了一个浑厚而苍老的声音:“莫要失礼,且领李先生进来罢!” 沙弥躬身应是,这才走在前面将禅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 李福达垂首上前,抬眼望去心下不由得咯噔了一声。 第七百三十三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柒) 这老僧的双腿没了,而且膝盖部分的断茬儿就这么明晃晃的曝露在灯火下。 老曾看起来八九十岁了,穿着一身浆洗至发白的粗布僧袍。 禅房里的布置也极为简陋,仅仅是老木吱呀的桌子、长条椅子。 还有一盏昏黄的油灯。 “李先生且坐……” 这老僧倒是一脸淡然,两条长长的寿眉微微垂下。 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虽然身形佝偻却自有一股韵味在其中。 整个人看起来,就真如那得道高僧一般。 “禅房简陋,倒是叫李先生见笑了。” 这老僧淡淡一笑,轻声道:“你只来意,贫僧已然知晓……” “只是我福熙一脉,为何要从你?!” 福熙,白莲分支。 更为隐蔽的一支,但同时也是最大的一支。 和李福达这种北方造反世家相比,福熙一支很早就放弃了争夺天下的梦想。 他们最初分散后挂上不同的名号,活跃于江南地区。 不断的试探着大明的底线,同时发展自己的信徒。 虽然很多分支都被剿灭掉了,但还是有其他的分支成活了。 最终让福熙这一支成功的隐去了姓名,并成为了江南白莲中最大的一支。 这种分支出去的方式是需要大能力、大毅力的,而这个过程中这位“福熙”没了两条腿。 “老祖,您亦是我白莲之前辈了。” 李福达微微垂首,在这位老祖面前他不敢拿大、不敢稍动心思。 很简单,他很清楚这种从江湖到庙堂追杀下都能活下来的老东西们…… 究竟有多么的可怖! “您说,若是照着如今走势……” 李福达顿了顿,缓缓抬首轻声道:“我白莲还可存续么?!” 那福熙老僧脸色不变,依旧是那副和煦的笑意。 “所以,贫僧已经不再是白莲了。贫僧之后,福熙与白莲再无瓜葛。” 福熙这话一出,李福达脸色亦微微一变。 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位福熙老僧居然会如此果决! 显然,他已经做了准备让自己和福熙一脉白莲的名号一并抹去。 剩下的就只有福熙,而再无白莲福熙。 “您真当厂卫是吃干饭的么?!” 李福达苦笑的望着福熙老僧道:“他们会如此轻易放过福熙一脉?!” “贫僧当然不会如此认为,所以不是见了你么?!” 福熙老僧说到此,微微一顿轻声道:“悔迟先生。” 这一句“悔迟先生”,福熙很直白的说明了一件事情:他已经探知李福达根底了! 李福达的字可是没几个人知道的,汪直给他取的时候就这么几个人。 少数能够知道李福达字的,亦都是厂卫中的高层。 而如今,却被这福熙老僧很直白的道出来了! “惭愧,悔迟但愿悔不迟。” 李福达这也是江湖生死中打滚过的人,亦不是那么好诈的。 换个其他人说不准就得露馅了,然而李福达却依旧是一脸淡然。 微微一笑,躬身道:“能入老祖之耳,李某深感荣幸!” 这句话答的滴水不漏,没说是真是假、没承认也没否认。 只说您知道了,李某很荣幸。 亦是此一句,福熙老僧的浑浊的双眸闪过一丝精光。 笑意却没有半分的迟缓:“不愧多次起兵,却从不曾身陷!悔迟先生好手段!” “您能统领江南,一力将福熙一脉延展迄今……亦是好手段!” 福熙老僧微微一笑,却不搭话。 只是用手指指着边上那位沙弥,轻声道。 “明宇会随你做事,任何事物皆可。” 李福达微微躬身做倾听装,他可不认为这是没有条件的。 果然,这位福熙老僧随即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贫僧,要见那位玉螭虎!” 李福达苦笑,这老东西当真……厉害! 一眼就瞧出了关键所在,当年自己还是深陷京师才悟出其中的道理。 然而这位福熙老祖,却在江南地区、连玉螭虎都没有见过。 就已经摸出其中的门道了,这等老狐狸…… “玉螭虎如今不在江南,相见……您恐怕得入京师。” 这是实话,确实小公爷没有来江南。 福熙老僧微微一笑,道:“他会来的。” “现在明宇可以与你做事,贫僧只要求玉螭虎来时……允贫僧到访一番便是。” 李福达拱手作揖,随即缓缓起身道:“话,李某可以带到。” “您亦知道的,李某做不得小公爷的主。” 福熙老僧微微一笑,拉开了拢起的袖子拿出来一张盖着钤印的白纸。 上面的字极为古怪,李福达是认不出来的。 然而他下意识的猜到,此事物极为古怪! 很可能那位玉螭虎就会因此而到江南来,当真与这福熙老僧见上一面。 若是有懂行的人在此,一见这上面的虫鱼篆必然当场就给跪了! 这上面的八个字,乃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也就是说,这老僧手上居然握着传说中丢失了的传国玉玺! 尽管李福达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还是珍而重之的将这张纸收了起来…… “父亲!莫再犹豫了!我周家能否再起,可就看这一回了!” 周子江极为着急的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转悠着,看着老父犹豫的脸色就差给跪下了。 也不怪得他父亲犹豫,周家虽说是有功夫在身。 可说到底也只是考出自己儿子这一个武进士而已,如今文贵武贱。 来个五品的文官都能指着三品的武官鼻子骂,若是照儿子所言动起手来…… 彻底的把这读书人全得罪了,那可还能是好事儿么?! 老周考虑的更多,尤其是周家曾逢大难。 别看这一回占了便宜,到时候人家文人抱团反杀一波。 他周家朝哪儿躲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他周家可不是英国公这等武勋公爵。 “儿啊!非为父不肯帮你,只是这周家一脉全在为父一年之间……” 看着儿子上窜下跳,老周也很是无奈。 “且那几家人是好相与的么?!为父可清楚,好些家里可都藏着好手呢!” 这话切实,那些个举子们虽然自己本事不行。 可能考上举人的,自然不会脑子不好使。 寻摸了那些有根底的江洋大盗养着,偶尔帮他们杀个人什么的就成了必然。 这同时也是对周家的一种威慑,达到一种平衡。 互相之间别做的太尽了,否则的话咱们一块儿鱼死网破。 “父亲!儿子自是不会把我周家往火坑里推,有些事儿子却不能不能说。” 周子江很无奈,军部找他们去训话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从陛下到国防军,都要动手了! 只不过他们都在军中有功勋,所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若非如此,你瞅瞅那些没有在国防军的豪族。 比如陆家,那也是有一身家传武艺的。 然而家中考出几个举人后,就得意洋洋的不再考虑武勋之职了。 如今……他们陆家成为了首当其中的清理对象,周家要开刀的就是陆家。 “儿子只能告诉您,这……是天意!” 周子江咬着牙,吭哧了半天还是决定说一下。 老周是什么人?!能够操持一个大家族,把儿子培养成豫南、冀北相当当任人物的老汉…… 岂是好相与的?! “你是说……” 周子江脸色一变,赶紧低声道:“儿子什么都没说!” 老周闻言赶紧噤声,左右看了看。 摆手让儿子过来,待得儿子靠近后低声道。 “张小公爷态度如何?!为父要知道的,是这个!” 周子江很纳闷,父亲问张小公爷的态度做什么?! 小公爷除非召见,否则是绝对不会去军部的。 作为总教习,他偶尔会到军事学院里来。 多数时候他都在自己的桃林草庐里,要去见他都能见到。 “老国公与儿子见过面了。” 看着父亲肃穆的神情,周子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茬儿说出来了。 这句话才真正的让老周的脸色变了,却见他缓缓的靠在了椅子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且去刘家庄,把你四叔他们都喊上!” “四叔?!四叔他们不是……” 四叔是入赘的,当时为这件事情几乎家族都要吵翻了。 最后将他从族谱上除名,且死不能入祖坟。 此时几乎所有的周家子弟都引以为戒,被作为反面教材提出的。 “那是为父安排的。” 却见老周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告诉你四叔,就说是我说的!” “你要做什么,他都要配合你!” 说着,老周转身走到了厅堂的牌位前。 低声对着周子江喝道:“过来!磕头!” 周子江不敢怠慢,赶紧上前“邦邦邦~”的结实磕了好几个头。 老周这才双手捧起牌位,在底座上寻摸了一下“咔嚓~”一声打开。 眼见老周拿出了一枚枪头,再将底座按回去恭敬的摆回牌位。 大礼对着牌位拜下:“祖宗保佑!不肖子孙如今借祖宗枪头一用!!” 说完,这才起身将这枪头交给了周子江。 周子江好奇的看着这枚枪头,耳边响起父亲的话。 “这枪头,就是信物!去罢!” 第七百三十四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捌) 京师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冲汹涌! 弘文注释院中,所有人都失去了往日的喧嚣。 他们很清楚,湛若水只是暂时搬出去了。 可不代表他就不会搬回来! 经筵辩讲既是他们的机会,也很可能成为勒死他们的绳索。 如果在天下士子面前惨败了,他们即便是厚着脸皮愿意呆在弘文注释院…… 陛下还可能接受他们呆在这里么?! “这一手,老夫或许赌岔了……” 周醇脸上的肿胀已经消除下去了,然而心中的忐忑却没有消除下去。 尤其是这弘文注释院中,再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之气势。 张小公爷玉螭虎的那一顿揍,打掉的不仅仅是他们的气焰更是他们的野心。 翰林院、都察院御史们被怼了,这些个读书人们难道就真的偃旗息鼓了?! 显然不会,但陛下、内阁和诸部几乎都站在小公爷一边。 所以他们只能是暂时憋下这口气,直至弘文注释院的成立。 “醇公!事已至此,总得有个对策说法罢?!” 那鄯善先生顶着一颗猪头,一瘸一拐的站起来呲牙裂嘴的道:“此事可是你一力促成的!” 周醇脸色不善的扫了眼其余大儒,果然他们的眼神都带着这个意思。 “哼~!此事老夫是仅为自己么?!此事乃是为我名教百年大计!!” 眼见周醇冷哼一声,面目阴骘的扫过这些个大儒们。 被他扫视的大儒们顿时垂首,不敢说话。 都是鸿学大儒了,用对付外面那套礼义廉耻来说话那是侮辱大家的智商。 咱们实在点儿,直白的说就是为了各自的利益。 如果不是利益一致,谁特么扑腾这些事儿?! 当然啦,表面上得说这是“为了名教百年大计”! 青楼里的都知道要给自己挂个名号,何况这些个鸿学大儒们呢! “些许闲篇可以日后再说,老夫现在就想知道如何应付经筵辩讲此着!” 一老者缓缓的站了起来,双目微微眯起。 “当时我等就该将湛若水拉进来,尔等非要将人逼走!如今好了……” 这老者的话还没有说话,鄯善便冷哼了一下。 却见他顶着那猪头,冷笑着道:“那玉螭虎,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说到玉螭虎,顿时这些个鸿儒们都不吱声了。 谁特么不知道那玉螭虎,才是心腹大患啊! 可怎么搞定他,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再说了,这玉螭虎年纪尚小你搞定他有啥用。 别忘了,他的弟子里面可是有太子的。 到时候太子上台了,能不清算这些算计了他老师的人?! 别看熊孩子咋咋呼呼的,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小公爷的保命符之一。 “玉螭虎此事当徐徐图之,眼下且先过了经筵辩讲这一关罢!” 还好这个时候有人出来圆场,但这也是事实。 若是经筵辩讲都过不去,那还尼玛谈个屁的搞定玉螭虎啊。 但说到经筵辩讲,这些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了周醇的身上。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召集的,且当时弘文注释院内他们围攻湛若水也是仗着人多。 边上都是他们的弟子,自然是无碍的。 可到了经筵辩场就不是这么说了,天下士子都看着呢。 上去胡搅蛮缠那比输了还难堪,名头坏掉就彻底完蛋。 他们其实也都知道,自己的这番“愚民论”站不住脚。 且湛若水那也不是轻与之辈,辩论起来是相当能打的。 上次是借着己方人多把他排斥出去了,这次怎么办?! 上场的话,很可能被人湛若水吊打啊! 在天下士子面前被吊打,那特么以后自家的学问谁来学?! 所以大家才把目光放在了周醇身上,那意思是:您搞的事儿,您搞定! 周醇所以才说,自己特么的赌砸了。 “老夫不是不能上,只是此事可不止是老夫的事情而已。” 看着这些个“鸿儒”们带着微笑,实则狰狞的面孔周醇冷笑。 “真以为湛若水斩落了老夫,诸位就能够独善其身么?!” “诸位也不想想,那位玉螭虎……他容得下你们么?!” 容不下!想到那日,玉螭虎居然不管不顾直接打上门来。 这些个鸿儒们顿时心惊胆战,那根钢锏飞舞间的痛彻心扉让他们忘不了。 那漂亮的少年……可真是会吃人的吊睛白额虎啊! “为今之计,唯有在经筵辩讲中拔得头筹!引天下士子支撑!” 周醇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唯有如此,方能迫得玉螭虎不能稍动!” 下面的这些个鸿儒们听得此言,各自垂首若有所思。 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蹦达不掉周醇也跑不了鄯善。 其他这些个更加没法脱离了。 若是领头的周醇被怼下来了,他们就能落好么?! 可……这要怎么帮?! “诸位,若只是经筵辩讲老夫倒是不惧他湛若水!” 周醇顿了顿,道:“只是怕此匹夫牙尖嘴利,使以诡辩……” 那特么就是你辩不过人家好伐,一群鸿儒们满心郁闷。 “所以,需有些助力!” 唔……这倒是,需要有人质疑一二。 那肯定不能是一二个人,否则的话会被乱棍打出去。 出来的最好数十人、上百人,如此一来陛下也不好责怪。 相信举子、士子们也乐意这么做,当众为难大家可是扬名的好时候啊! “老夫这便去联系一番!国子监中,亦有老夫的学生在!” 几个大儒缓缓的点了点头,亦有人说道。 “此番春闱,老夫故人子弟亦有不少前来!一会儿老夫且去信一封……” 这些大儒们你一言、我一语,顿时凑起了大明半数以上文坛名宿! 一时间这些个鸿儒们再次信心满满,大明文坛半壁江山在手谁还能挡?! “不若趁着此番机会,我等直逼内阁如何?!” 看着这些一时间涨红了脸的大儒们,周醇也没脑子发热。 眼见他微微的摇头,轻声道:“如此肯定是不成的……” 鄯善倒是目光一闪,嘿嘿的笑开了。 “内阁是逼迫不成,可玉螭虎却能逼迫一番啊!” 且尔娘之!你要找死,何必拉上我等啊! 一众大儒脸色都变了,然而周醇却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 “此事……倒也并无不可!” 其余大儒闻言不由得发愣:“哦?!醇公有何见解?!且道来我等参详一番!” 周醇淡淡一笑,缓缓的将自己的想法道了出来。 直接攻击内阁肯定是不成的,但若是儒生皆站在自己一方的话…… 胁迫的那玉螭虎不敢动弹,却是可以做到的。 玉螭虎的弟子如今多在朝堂内,太过压迫他肯定是不成的。 但若是天下儒生皆言此事,相当于就是把他玉螭虎架在了名教的对立面。 陛下和内阁,难道还敢与天下名教弟子为敌?! “借由此,我等亦能将天下士子裹挟进来!” 周醇说着,两眼不由得缓缓放光:“届时,便是玉螭虎想要东山再起亦难了!” 这些个鸿儒们顿时恍然,的确如此啊! 若是将这玉螭虎树立成了名教对立的靶子,如此一来天下士子谁还能不反他?! 便是他身为英国公唯一嫡孙、陛下宠信、太子之师,都无所谓了。 当他“公敌”的身份被挂上后,攻讦他就成为了正确。 一个人说、两个人说陛下能压下来,可如果五十个人说、一百个人说呢?! 人言可畏,三人成虎啊! 即便是陛下如今顶得住,太子呢?! 一时无法将这张小公爷挖垮,那么便挖上几代人好了。 论及权倾天下,当年的西厂汪直岂不是亦权倾天下么?! 论及功勋卓著,以武勋封伯的威宁伯岂非功勋卓著么?! 他们可全都倒在了名教的攻讦下,所以这些鸿儒们顿时信心满满! 只要是能够成功的将那玉螭虎绑在名教的对立面,那么他就死定了! “经筵辩讲乃是陛下为他所开设,若是我等只去辩讲恐怕便是取胜亦将受打击!” 周醇的话,叫这些鸿儒不住的点头。 主要是他们知道,这事儿很可能辩不过湛若水。 所以趁着经筵辩讲发动讨伐,鼓噪一群士子一并逼迫这是最好的做法。 毕竟……陛下总不能全都抓了罢?! 且弘治皇帝可是以仁孝著称的,若是永乐先帝那性子他们绝对不敢! 如今么…… “若是直辩老夫倒是丝毫不惧,只是……” 草庐内,湛若水捻着自己的长髯双目微微眯起:“恐怕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张小公爷今日才见湛若水,这是为了摸清楚到底弘文注释院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 湛若水果然没有让张小公爷失望,那段时间中他的确在据理力争。 外间传出了很多风言风语,甚至弘文注释院准备联名上奏要将他除名。 即便是湛若水遭受了围攻,也没有妥协。 据理力争的想要拔除注释中的愚民之论,然而双拳到底难敌四手…… 哪怕是他学富五车终究抵不过对方十数张嘴,到底是遭不住败退下来。 一人一个论点,一下子面对十数人的攻讦还得还击。 这换谁上阵都得出现纰漏,张小公爷可以理解。 “他们想做什么?!来来回回,无非就是那些许手段而已。” 张小公爷淡然一笑,:“您不必担心,小子自有应对手段。” 湛若水面容肃穆,定定的望着张小公爷微微躬身作揖。 “螭虎先生决计不可怠慢!这些鸿儒身后,可站着近乎大明半数名宿名士……” 这些才是湛若水最担心的,他们可不是代表着他们自己。 他们更不止是代表着自己的学派,拿出举荐加入弘文注释院的诱惑来…… 这天下少有名宿名士,能够拒绝这份诱惑的! 要知道,这可是注释经书典籍啊! 名字挂上去都能够传扬后世千百年不朽的,谁能经受得起这份诱惑?! 且自己注释的,还有一个“最终解释权”在里面。 我怎么断句,它就是什么意思。 还有比这个更好夹带私货的方式么?! “让他们来……”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抬起手。 眼见妙安小姐姐拿过一卷书来,放在张小公爷的手里。 “此为小子的一些见解,若水先生可以看看!” 说话间,张小公爷突然抬首望去:“有客至,为何不通报一声?!” 湛若水本拿到了书卷刚要答礼,听得这话不由得愕然。 回首望去,身后却只是桃林而无一人。 “哈哈哈……痴虎儿啊!你这身本事是如何练出来的?!老夫不过刚到而已!” 便听得一阵大笑,李东阳带着谢迁从桃林后走了出来。 湛若水赶紧起身作揖:“西涯公、木斋公……” “若水先生不必多礼!” 李东阳与谢迁笑呵呵的回礼后,将湛若水搀扶起来。 摆手请他一并坐下,边上的服部姐妹很快的拿来了椅子摆上。 茶桌前顿时成了四人围坐,张小公爷满眼无奈。 “您二位要来,为何不打个招呼?!” 李东阳笑眯眯的捻着自己的须髯,嘿嘿的道:“若是打了招呼,怎能见到此卷?!” 说着,李东阳转头对着湛若水笑了笑。 “若水先生,可否借老夫一观?!” 这……湛若水一脸愕然,随即便是望着小公爷苦笑。 这本书卷他可还没看呢,又是张小公爷给他的。 所以要交出来,这使得他很为难。 “看便看罢!” 老家伙、老狐狸!张小公爷心里恨恨的道。 嘿!老夫若不如此,你岂能拿出真本事来给老夫瞧?! 李东阳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用眼神回击小公爷。 真以为老夫这数十年朝堂白混的?!你小子藏私,以为老夫不知?! 倒是谢迁没那么多心思,盯着这本书卷满眼好奇。 李东阳见状,笑着从湛若水的手里接过书卷便递给了谢迁。 谢迁倒也没有客气,结果来便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 弘治皇帝终究是拿出了张小公爷的谏书,分作上册给他们看了。 如今的谢迁,实在是对张小公爷的这些奇思妙想充满了好奇。 “此番经筵辩讲,若水先生可有把握?!” 谢过张小公爷的斟茶,李东阳对着湛若水问道:“老夫听闻,弘文院可不太平啊!” 第七百三十四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玖) “他们可以太平的,在不久之后。” 张小公爷定定的望着李东阳,一字一句的道:“坦白说,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李东阳叹了口气,他知道张小公爷为何会说出此言来。 说实话,他之前做的妥协、给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那些鸿儒们没有资格知道,但李东阳、谢迁是知道的。 别看现在国防军有着津门巨炮、有着五千料的巨大战船,可人家数十年前就有这些了。 那种亡族灭种倾覆之祸的噩梦压在心头,张小公爷还能忍这么久不错了。 弘治皇帝当时,就差现场宣布要整个大明进入战时了。 好在张小公爷是真的稳住了一切,铸造出来的火炮证明了他的话语。 随后筹建的军部,内阁、诸部在亡族灭种的威胁下捏着鼻子认了。 对于熊孩子胡闹似的修造新皇城,为何弘治皇帝会纵容?! 还不是这尼玛要亡族灭种的压力,顶在他心头闹的么?! 修结实点儿、城大点儿没啥不好,哪怕到时候人家真打来了能多撑会儿。 这件事作为大明帝国的最高机密,调查局、谍报司等一直都在死死的盯着。 内阁诸部没有人敢泄露半句,这玩意儿泄露了可就是抄家祸及九族的事儿啊! “此番经筵辩讲,是小子最后的耐心……” 张小公爷的话,让边上一直翻阅着书卷的谢迁不由得愕然抬首。 便见这位最年轻的阁老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卷,轻声问道。 “痴虎儿,就不能再……”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张小公爷打断了。 “小子已经给他们够多的时间了!够多的机会了!” 谢迁不由得一滞,呐呐的不再说话了。 人家张小公爷这话说的没毛病。 数次的改革敢说这天下读书人,没有占便宜、多了出路?! 原本三年一次、例外有恩科的,如今一年一次这已经是大恩德了。 更别说诸部皆各自开科录取,还录照磨、校验、勘合……等。 庠序教谕部也给了底层的秀才们,一个很大的出路。 挂上那枚庠序教谕部的章子,行走在乡间、领着俸禄、教着社学,谁不躬身叫一声“先生”?! 可以说,天下读书人因他而受惠者不计其数。 他没有为读书人考虑过吗?!显然不是! 然而那些个腐儒们的愚民之断,彻彻底底的激怒了他。 这触及到了他的底线,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此番经筵辩讲,他们若是明白辩讲则罢了……” 眼见张小公爷缓缓起身,一字一句的望着李西涯等人。 那略显稚嫩的嗓音,却掷地有声! “若是不然,那某便叫他们身败名裂!” 李东阳顿时不敢置信的双目圆瞪,愣愣的看着张小公爷。 好一会儿了,才叹气道:“何至如此……” 秋风渐凉,冬日降至。 和往年的冬日担心口粮、牛羊不一样,今年的鞑靼各部过的极为安心。 其余的鞑靼部族都被伟大的火筛汗王,与大明的那些黑甲大军荡平了。 秋日来临前最后的贴膘不仅牛羊可以吃饱,还凭借着大明军卒的保护他们收割了不少牧草。 从军械营造局均输司买来的马车,比他们之前的马车装载量更大。 还有专门收割牧草的马拉割草机器,这让他们收集牧草变得更为容易。 新建的城池虽然不是特别大,但好歹能够遮挡风雪。 牛羊圈也早就给他们修好了,借由着回到城区他们也将牛羊卖出了一部分老弱的。 留下强壮的可以安然凭借牧草,度过这个冬季。 大明的货殖会买走了他们的牛羊,卖给他们的是煤炉、铁镬还有一车车便宜的蜂窝煤。 几块蜂窝煤就能够烧上一晚上,这对于鞑靼人来说简直就是惊喜。 同时卖给他们的还有精细的盐巴、香料,厚厚的毛毡。 及从大明贩来的便宜大米,尽管到了这里已经是一两三钱一石。 可这终究是好东西啊,粮食在冬日里就是命。 阿巴尔对于现在的生活很是满意,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其他部族的袭击。 大明给他们配置了长刀、皮甲和铁箭头,阿巴尔很自豪自己是“鞑靼壮勇”中的一员。 因为壮勇的身份他可以去参战,为家里赢得荣耀和银币。 每月还能够从城主那里领到三斗的粮食,这非常不错了。 阿巴尔觉着自己活在了最好的时候,不用担心粮食、不用担心牛羊。 平日里十户为一甲,由甲长领着一并放牧。 不时大明的黑甲骑兵巡边会从他们身边经过,只要看到是打着大明的旗帜都会给他们打招呼。 有时候还停下来休息,甚至给他们送点儿盐巴什么的。 “阿巴尔!快出来!!” 刚刚回到了家里帐篷,看着自己媳妇红扑扑的脸蛋儿正琢磨做点什么。 那要命的声音就传来了。 阿巴尔无奈的对着媳妇笑了笑,看着媳妇失望的眼神走出了帐篷。 “孟根!虽然你是甲长,可也不能我刚回来你就喊我吧?!” 眼见一名虬髯豹眼,身着黑甲的高壮汉子哈哈一笑。 “阿巴尔!我们草原上的雄鹰,现在有一个证明你自己的机会!你要不要?!” 这叫孟根的汉子哈哈一笑,一把将他拉过来压低声音道。 “我们的明珠格根塔娜,现在需要一批人到山海关去!” 格根塔娜?!火筛汗王的女儿,嫁给了那位漂亮的少年人的草原明珠! 阿巴尔的顿时瞪大了眼珠子,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各部族能去的只许一千人,都要壮勇的好手!” 孟根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阿巴尔的肩膀上:“你不是总说想再去京师看看么?!” “若是此次能够立下功勋,去京师不过是小事而已!” 眼见孟根嘿嘿的笑着道:“且回去,与你女人好好处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阿巴尔压住了心头的澎湃,狠狠的点了点头。 他是去过一次京师的,那次是簪缨货殖的人手不足。 所以抽调了他们这些壮勇帮忙,每人走一趟可以拿一两银子。 那一次,真让阿巴尔见识到了什么叫繁华。 想买的东西太多了,可口袋里的银币却太少了。 这让当时的阿巴尔很痛苦。 好在格根塔娜现在也是跟着小公爷有月银份子的人,见到了家中来人自然款待一番。 临回去了还给他们每人置办了大礼包,感激的阿巴尔不住的亲吻她的靴子。 阿巴尔一直都想再去一次京师,挣下足够多的银币、买回来更好的东西。 “明天,我就要出去一趟!” 阿巴尔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女人的:“回来,我会给你带京师里的簪子!还有缎子!” “我会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 整个大明从北部的边疆,到冀北、豫南等腹地。 甚至到江南等地区,在一片看似平静的日子下暗潮汹涌。 不断的有弘文注释院的学生,借着回家探亲之理由暂时离开了弘文注释院。 京师内的秀才们则是在准备着一年一度的秋闱,力求能够高中举人。 只要中了举人那么便是有了官身,起步都比秀才要高。 还有比这个事情更重要的吗?!至少他们认为,没有! 自从被张小公爷闹了一遍之后,国子监的供应虽然未断名声却砸了。 立在门柱上的对联迄今都没有擦掉,还有那墙上留下的诗作。 甚至国子监的贡生们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常来国子监,教谕、教习们也羞于来此。 偌大的国子监一时间竟然如同荒芜一般,除了些许仆役之外再无学子。 便是这近乎空掉了的国子监内,今日却悄然的进来了几人。 “孟申兄~!诺大的国子监,却沦落至此!着实可惜啊……” 这几人都穿着儒衫,其中一人摒退了打扫的仆役后便领着另外几人在这里逛了起来。 那被叫做孟申兄的儒衫青年冷哼了一声,脚步没有停下半分。 “柏寒兄,弘文注释院恐怕也要步国子监后尘了罢?!” 被叫做柏寒兄的那青年被这话堵的一滞,好一会儿了才嘿嘿的笑着道。 “孟申兄果然消息灵通!所以,在下才来寻孟申兄一晤!” 他们说着,很快的来到了书楼处。 眼见他们寻了一处门廊坐下来,看着荒芜腐朽的国子监那叫孟申的青年神色黯然。 “你之来意,我亦知晓。” 青年孟申黯然垂首,叹气道:“我赵孟申何尝不想复我国子监声威?!只是……” 只是那玉螭虎惹不起啊! 国子监现在能够还存着,那都是人家仁慈没下死手了。 他们这些个贡生与人家比起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土鸡瓦狗。 “我师鄯善先生,将与那湛若水经筵辩讲之事……孟申兄可知晓?!” 赵孟申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那尼玛《帝国时报》都刊载了,现在整个大明的读书人哪个不知道?! “此番只要孟申兄助我恩师一臂之力,此大恩必有厚报!” 赵孟申微微一笑,却不搭话。 废话!不说出个二五六来,谁特么脑子抽抽跟你们凑一块儿搞玉螭虎去啊?! “我亦不瞒孟申兄,此番我恩师与诸大儒皆去书信联络各地名士!” 哦?!若是如此,倒也并非不行…… 看着赵孟申开始有了兴趣,这叫柏寒的青年赶紧趁热打铁。 “我庄柏寒以性命担保,只要此事功成!我将尽力劝解恩师,重开国子监!毁去那些碑文!” 这话一说,顿时赵孟申的呼吸开始沉重了。 国子监在这京师内丢人实在是丢的大发了,尤其是门前那一片都是洗不掉的耻辱啊。 “你可担保么?!” 赵孟申豁然起身,左右踱步了一会儿后。 死死的盯着庄柏寒,庄柏寒亦缓缓的站起身来。 “孟申兄,柏寒不敢担保此事必成!只能说……若成,则尽力向恩师求之!” 这番话说的赵孟申脸色变了好几下,似乎终究下不了决心。 庄柏寒见状,沉声道:“但……柏寒可以保证,此番前去的贡生都有安置!” “哦?!此言何意?!” 赵孟申这回兴趣更大了,缓缓起身问道。 “只要是能够制住那玉螭虎,我等还怕不能安置么?!” 庄柏寒嘿嘿一笑,低声道:“弘文注释院是作甚的,孟申兄当是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弘文注释院就是注解经文的。 而且将来会作为国朝的范本在使用,如此一来哪一段如何解读可不是他们说了算么!? 见赵孟申还是有些犹豫,庄柏寒便开始低声将弘文注释院的谋划与他说了一番。 听得赵孟申是两眼放光,若是有天下半数大儒名士为援…… 此事何愁不成啊! “柏寒兄且放心,此事我将亲自操办!” 拱手告辞而出,带着几个心腹赵孟申很快的消失在了人流中。 他不曾注意到的是,远远扫地的老仆耳朵轻轻的抖动了几下。 这老仆心下叹气,这些个读书人真是读书读成傻子了。 天下事物岂有如此容易成事的?! “《易》节卦初九,其曰‘不出户庭,无咎’。” 张小公爷煮着茶,熊孩子则是鼻青脸肿的在边上呲牙裂嘴。 刚刚这货被小公爷从军械局里面提溜出来,熊孩子毛病又犯了。 他居然想要弄点儿手雷炸着玩儿,吓疯了的大匠们赶紧让人通知小公爷。 结果就是熊孩子又被揍了一顿,拎回来草庐里劳动改造十五天。 “子曰‘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机事不密则害成!’” “‘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殿下明白此理么?!” 猪头熊孩子赶紧点头,生怕点慢点儿再次挨揍。 然而看着他的样子张小公爷就知道,这娃根本就没明白。 长叹一声后,对着桃林外道:“萧公公,且出来与殿下说说……” 熊孩子循声望去,便见萧敬的身影从桃林中笑吟吟的走出。 “梅东先生!你……你派人监视本宫?!” 萧敬却不搭话,缓缓的走到了他们面前与张小公爷见礼。 随后坐下来,轻声道:“痴虎儿打出弘文注释院后,其中大儒密会七次……” “所谈者为经筵辩讲上,将不以辩讲为先。而是鼓噪士子作乱!” 朱厚照听得这话,顿时眼珠子瞪了起来。 “卑鄙!当真不为人子!!” 萧敬没有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的继续道。 “经数日商谈,各鸿儒决议联络各方名士、名宿并弟子……” 不过是三两下,萧敬便将弘文注释院里的秘闻全数说了一遍。 听得朱厚照是目瞪口呆,萧敬几乎是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甚至连他们中谁说了什么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仿佛他本人当时就在现场一般,听得熊孩子不由得背脊发凉。 若是自己的谋划都被人所深查,那尼玛还玩个屁啊! “虎哥儿,本宫知道了……” 萧敬说完后,朱厚照顿时变得垂头丧气。 他如今是真切的体会到了,刚才张小公爷说的那番话。 平日里他大大咧咧习惯了,也没有太过注重这些事情。 然而今日萧敬的这一番点拨,无疑是让他看清了很多东西。 “可那些人如此行事,虎哥儿当真能……” 朱厚照说到底,还是担心张小公爷的。 这声虎哥儿是叫的情深意切,就连萧敬也感慨万千。 朱家的子孙其实说起来,也是蛮多愁善感、对功勋内官颇讲恩义的。 都说朱元璋擅杀功臣,很多人其实没有仔细的看《明史》内记载。 功臣们多数当年跋扈的很,朱元璋多次下旨斥责甚至召他们入宫面斥。 直至那些屡教不改的,才会下死手。 即便是下死手的,多数也都留着爵位让他们子孙继承。 永乐帝那一代亦算是好的,除了敌对的下狠手之外。 无论是对自己兄弟的藩王,还是对功勋老臣都是照顾有加。 弘治皇帝和朱厚照,无疑都继承了朱家的这份优点。 否则若是个多疑的皇帝,哪儿还容小公爷如此蹦达?! “放心,我不会有事!” 望着这渐渐长大的熊孩子,玉螭虎自己也是有些恍惚。 一转眼自己到大明来已经好些年了,这熊孩子……大约是这数年间与自己最亲近的了。 倒不是说虎头老国公对他不好,唐伯虎他们对他不好。 更不是妙安小姐姐她们对他不好,而是这种朋友的感觉也只有他们之间有。 朱厚照何尝不是如此?! 在张小公爷这里,他收获的不仅仅是学问、是本事。 更多的是补充的兄弟情谊。 那种真正平等的态度,那种淳淳教导、疼爱如兄长一般的情谊。 这是朱厚照其实一直都想要有,却一直都缺乏的。 父皇爱他没错,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他、教导他。 教导他的老臣们更多是要讲上下尊卑,即便是诙谐一些的李东阳也很小心翼翼的维持距离。 老刘那几个瘪犊子更不用说了,他们哄他开心还行。 若说跟他们平等相待,这当场就能把老刘给吓死。 “此事之后,我大明内患可根除大半了!” 张小公爷笑着顺手给熊孩子理了理那一身衮袍,轻声道。 “我且卖命些、卖力些,陛下和你将来就能轻松些。” 看着给自己整理衮袍的虎哥儿,朱厚照眼眶红了红。 他们俩的情谊真是一点一滴累积下来的,几乎他要的什么、只要合理。 张小公爷必然帮他与父皇据理力争。 做错了,也毫不留情的训斥、教导。 无论去了哪里,都会给他来信、指导功课。 每次远行回来,礼物中总有别出心裁备给他的。 一些东西未必是多值钱,但都是朱厚照必然喜欢的稀奇玩意儿。 “唉……本宫若是有个皇姐多好,虎哥儿你就可以做我姐夫了!” 玉螭虎听得这话翻了个白眼:“滚!” 做了驸马那特么我身边的小姐姐们怎么办?! 人啊!要博爱! 怎么能为了一颗树,就放弃了整片森林呢! 这里是大明,我玉螭虎更需要博爱! 轰轰烈烈的大秋闱开始了,徐经等人则是根据之前的安排开始出京。 名义上的则是告假回家,与数年不见的老父团聚。 来到了暖和的新贡院里,一众举子们不由得再次心里感谢玉螭虎。 若非是玉螭虎的《帝国时报》当年轰了礼部一顿,哪儿会有新贡院的整改?! 秋闱的流程早已清楚,国朝的户部又银钱不少。 所以各项安排都极其之到位,而这份舒爽也只有京师才能享有。 金陵贡院那边据说还是老一套,这让那些江南士子们苦不堪言。 秋闱的考试就那么些天,大家结束后却都没有走。 因为来年春闱首先是朝堂的诸部还会开科,如果没有考中举人的话还可一搏。 即便是最后没考上,凭借秀才的身份谋一份稻梁亦是不差的。 更何况《帝国时报》有言,由于弘文注释院各家鸿儒观点不一。 于是春闱之后将召开一次经筵辩讲,天下士子皆可来一观之。 这等鸿儒辩经的事情,也就上次发生过。 没成想才多久啊,居然要又来一次! 顿时这些士子们开心无比,首先这能增进自己的学问。 其次,理解了他们的断句思路对于自己解题科举帮助极大。 更重要的是,天下举子尽数来京岂非唱和吟诗的好时候么?! 若是在这个时候扬名出去,即便是科举不第也能光宗耀祖了。 一时间京师潮白河坊市变得熙熙攘攘,许多士子们甚至都不在家过年了。 成群结队的从各地赶来,一边准备着科举一遍呼朋唤友。 庄柏寒就混迹其中,不断的与各地的士子们联络着。 赵孟申亦没有闲着,他串联起的不仅仅是京师的国子监。 还有从金陵国子监赶来的贡生们,这京师中的暗潮开始缓缓的汹涌了起来。 便是在这暗潮汹涌之下,弘治十六年的大幕被缓缓拉开。 当新春的爆竹炸响的时候,所有人都欢喜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喜庆。 即便是在工地上的苦囚们,也得到了数日的休息。 他们甚至还有加菜。 京师的百姓们这一年下来,只要没有躲懒的几乎都挣了一大笔。 多则百余两,少则数十两。 凭借着自己在京师的便利,他们吃进了比别人更多的利润。 士子们仰望着即将开始的春闱,而有些人则是在等待着春闱之后经筵。 所有人,都在默默的期盼着、等待着。 那最后一刻,到底是谁能腾飞! 第七百三十五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续拾) 这一个春节,没有几个人过的舒心的。 整个京师乃至大明上下,普通百姓们过的很开心。 然而只要是读书人,都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没有人对这个年上心多少,他们甚至隐隐预感到了可能发生的巨变。 上一次的经筵辩讲,是玉螭虎对阵刘大夏。 其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那次经筵辩讲之后国朝的变动剧烈。 陛下从对翰林院、都察院稍微有些支持,到彻底的无视直接表象化。 内阁诸部原本对于玉螭虎,多数是持中立态度。 也是那次经筵辩讲之后,他们几乎是全力在支持玉螭虎的提议。 军部被弘治皇帝亲自统领,内阁原本的太子太师、太傅再没有干涉张小公爷对太子教习的问题。 所有人都很好奇,当年的那场经筵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知情者无一不讳莫如深,丝毫不敢提及。 而这一次……经筵辩讲,又是张小公爷闹起来的。 那么这次经筵辩讲之后,会产生怎样的变化呢?! 最重要的是,此番经筵辩讲之后对于他们来说又会有什么利好消息?!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的挪移到了开春。 当大明上下的举子们抵达京师的时候,无论是之前来过的还是第一到的全都愕然。 巨大的城墙一眼望不到边际,城墙上的巨大的石块儿、城头上的巨大火炮。 还有那些身着黑甲“咔咔咔……”在城头上不间断巡视的军卒,让所有人目眩神晕。 崭新的石块直道极为宽阔,边上有身着衙役袍子的汉子在管着来往车辆。 “诸位老爷们,需照着标识走哈!若是错了,可得罚银子的!” 眼见那些个勋贵子弟模样的、官宦人家模样的,都老老实实的照着车道走。 这些外来的举子哪里敢造次?!赶紧躬身谢过,然后跟着马车一并前行。 贡院中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前来参加此科的举子,互相熟悉的见礼后笑呵呵到一边密谈。 所有人都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也期盼着那场巨大的经筵辩…… 这一场春闱原本是国之盛事,然而现在却似乎沦落到了次等模样。 或许也是因为玉螭虎对它的改变,这不再是三年一场的盛会了。 变成一年一次不止,还有其他诸部的录科出路。 当大家不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科举的氛围无疑轻松了许多。 惯例的封贡院、开科,更快捷的考完后批改卷章。 程敏政的期限已经过了,国朝为了恢复他的名誉让他重新担任了此次科举的出题。 为了这事儿老程感激的给弘治皇帝磕了好些个响头,对内阁连连作揖不已。 这年月里,名声对于一个人太重要了。 老程活了大半辈子,差点儿就在唐伯虎这事儿上栽了。 历史上老程出狱后忧愤相加最终病死,也与这种情况有关系。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忧愤相加,反而是得到了宽慰还有起复的机会。 自然就趁着停职的时日间好好的锻炼身体,总算是熬到了期满。 加之国朝也确实缺人手,于是他便复官做了礼部右侍郎。 按照弘治皇帝的安排,佀钟进入元老院后他将接任户部。 “紧张么?!” 张小公爷对着面前湛若水笑着问道,后者摇了摇头。 “此番经筵辩讲,老夫准备的不是一两日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缓缓起身。 却见他对着张小公爷,一个长揖到底。 见得这老人如此玉螭虎有些莫名其妙,赶紧起身扶住他。 “先生这是作甚?!如此大礼,小子当不起啊!” 湛若水将这大礼坚定的行完,这才笑着对玉螭虎道。 “当得起!老夫读玉螭虎之卷,里面堪为字字珠玑!” “许多关碍茅塞顿开!” 湛若水说着,脸色渐渐的严肃了起来。 “既是从玉螭虎处觅得学问,怎能不抱之以理耶?!” 呃……那些准确的说,真不能算是咱的学问啊! 张小公爷实在是哭笑不得,若说学问的话其实他真的未必比此时的大儒差的太多。 玉螭虎当年被老教授逼着学了一堆八股,学的是头昏脑胀。 但这并非是说真的学了没啥用,很多其中的道理在生活中会慢慢被品味出来。 生活在网络时代,他自然就会上线通过网络来补充自己学识中的不足、寻找印证。 这可是古人不曾有的便利啊! 也是这一份的便利,让他见识到了后世多如牛毛的各种论调、论点。 各种争吵撕批那更是充斥在许多专业论坛上,各种论文打开知网都可寻到。 可以说,张小公爷学到的东西可不止是他自己的智慧和思考。 这更多的是源自于后世无数人,对经典的总结、观点和看法。 这些东西写下来之后,就连湛若水这样的大儒都说茅塞顿开就不足为奇了。 “先生不必谢我,小子亦不想那些愚民之策害我华夏苗裔!” 张小公爷一脸肃然,倒是对着湛若水深深的一个长揖:“所以……” “此番经筵辩讲,则拜托先生了!!” 潮白河码头,庄柏寒望着往来的巨大货船心驰神往。 可惜这些货船都不是他的,想到那些个勋贵们、商贾们从中渔利他就恨的牙痒痒! 恶贼!与民争利!无耻! 陛下为了蝇头小利,居然不顾国体!我等此番必须要告知陛下,天下怒玉螭虎久矣! “都准备好了么?!” 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庄柏寒望着河面点了点头。 “放心!有志之士终究是多数的,国朝养士百五十年!我等仗义死节便在当下!” 眼见庄柏寒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的走出来了数十人。 在那数十人身后,更是跟着近乎百余身着儒衫的青年。 他们双目中尽然是怨毒、疯狂,望着那河上商船低吼。 “仗义死节,便是在当下!!” 赵孟申笑吟吟的和许多举子们打过招呼,这些都是乡里来人。 鄯善这些年累积下的善缘众多,这些名士子弟们都接到了老师的来信。 这一次要做什么他们很清楚,想到自己即将名扬千古不由得热血沸腾! 扳倒国朝最大权臣啊!史书上将会如何写他们?! 只要想到青史留名,想到自己因此飞黄腾达…… 顿时这些个举子们差点儿尿都憋不住了,乐滋滋的开始琢磨到时候如何占得好处。 那玉螭虎据说家中财资可不少,此事可徐徐图之。 还有那日进程见之两位倭国女子甚是靓丽,却听说是那玉螭虎的身边人。 介时斗倒了他玉螭虎,这些个女子莫要浪费了。 寻几个回家里暖床,红袖添香亦是不错的。 毕竟跟着玉螭虎名声臭了,哪儿有跟着自己这等大名士、前途无量的进士好啊! 我等还是清流,且乃是风流士子。 尽管是不如那玉螭虎生得好看,却也得一身好皮囊呢。 至于此事会不会失败…… 呵呵,我大明文坛半壁江山皆站出来了! 哪里还会有输?!恐怕自国朝立国以来,就没有过这等情况罢?! 陛下难道还会把我等全入罪么?! 他难道不怕天下士子议论纷纷,最终烽烟四起动摇国体么?! “孟申兄且放心!我等早已得恩师密函,此番为大义!” 眼见一青年对着赵孟申拍着胸脯,狠声道:“我三十余师兄弟,如今尽数在京师内了!” “介时一声号令,我等便可随之讨贼!” 赵孟申笑着不住点头,心里却大骂且尔娘之! 你那三十余师兄弟里头尽数都是秀才,这特么顶个屁用! 若不是想着你们凑些许人数,形成压制之潮谁会找你们啊! 当然,表面上赵孟申还得笑眯眯的给他说。 “此番我师已知晓大家心意,且放心!只要此事得当……” 赵孟申顿了顿,轻声道:“考个举人,当是可以的!” 没错的,赵孟申他们就是用这种方式拉人。 否则的话,这些士子哪里会平白无故的与他们站在一起?! 弘文注释院有最终解释权,那些题目要怎么解释他们还不是最清楚的么?! 从他们那里拿得消息,只要是不蠢怎会考不好?! “哈哈哈……好!孟申兄且放心,诛此恶獠国贼乃我等名教子弟之大义!” 萧敬在新皇宫中行走着,嘴里不住的砸吧。 我萧梅东也算是半只脚踏入棺材里的人了,没成想临了还见到了如此盛景! 实在是不枉此生啊! “老祖宗……” 一名小内官匆匆而来,萧敬摆手摒退了左右继续往前逛着。 “赵孟申、庄柏寒二人串联士子逾五百余,欲在经筵辩讲当天发难……” 小内官说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自家的老祖宗。 继续躬身道:“还有各地赶来的举子中,半数皆参与其中……” “局里截获弘文注释院密信共八十有四,近半数以上国朝名士皆有勾连……” 小内官轻声细语的将这些说了一遍,萧敬却只是笑而不语。 待得小内官说完后,才用着沙哑的嗓音轻叹道。 “好良言劝不住该死的鬼啊!咱家,这算是见识到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北风刚烈吹南浪,春秋千古一朝断(终章) “鄯善公!你们可想清楚了?!此举,可是要与陛下为难啊!” 弘文注释院里,鄯善在自己的屋子里招待着老友。 这位老友刚到边急吼吼的拉着他到了他的院子里,压低嗓音对着他道。 “鄯善公!你可得想清楚了!!” 其实鄯善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可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玉螭虎马踏弘文院,整个弘文院上下所有大儒的面皮都被踩在了脚下。 而且这经筵辩讲,那是陛下钦定的啊! 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这尼玛哪里是老夫能够拒绝的?! “老夫何尝不知……” 鄯善苦笑着,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与老友言说了一番。 老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但终究是叹气道。 “鄯善公啊!你可想过,若是此事不成……” 不成就认栽呗,除了永乐陛下和正统英宗之外好像还没有擅杀读书人的事儿。 “鄯善公啊!此番,老夫亦有几位弟子在京赶考……” 那老友笑眯眯的放下了茶杯,轻叹道:“日后出路安排,恐还需麻烦鄯善公了!” 且尔娘之!这才是戏肉罢?! “我弟子陈辅仁随我多年,治国之才当是有的……” 那尼玛是你外孙!老犬! “辅仁亦是某看着长大的,才学自然不差!” 鄯善听这老家伙开价,自然是要还价的:“少年人还需历练,不磨砺何以成才?!” “且先在老夫身边做个七品事……” 鄯善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见得自己这老友脸色不善。 只能是叹气改口:“磨砺些许时日,再放做一任六品……” 这话一出口,那老友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些许。 眼见老友微微一笑,站起来拱手作揖:“鄯善公不惜身为我名教大计,老夫又怎敢袖手旁观?!” “鄯善公且看着便是,老夫必与你一同还我大明朗朗青天!” 其实类似的对话,在弘文注释院的各鸿儒家中都在继续。 从乡里、各处赶来的好友们,都低声劝解他们莫要行险。 说来说去、话里话外的,就知道是来讨要官职将条件的了。 “哼~!都是些许蠢物!” 好容易将这些人劝服送走,鄯善、周醇他们再次聚到了一起。 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周醇冷声了一声。 “都是想要借机来寻我等,多拿些许好处的罢!” 鄯善无奈的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老夫已许出去三个六品了……” 其他几人互相望了一眼,皆垂头叹气。 周醇的眼皮不由得抽搐了几下,心里骂不当人子! 谁会心思轻飘飘?!那些个老东西到京师来,肯定不是白来的。 下面的弟子哪里好开口,直接跟他们这些长辈要东西?! 可若是帮他们过了这关,啥都不要对得起自己么?! 不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下面的弟子啊! 借拜访之名,行交易之实。这才是他们做的。 这个时候他们需要支持,是最好谈条件的时候。 若是等他们真的把玉螭虎给干挺了,自己一介书生哪儿有资格跟他们谈条件啊! “至少不必担心,明日他们不肯出力了!” 是啊!利益捆绑,这才是最有效的行险合作方式。 否则的话,大难临头各自飞咋办?! 这场春闱缓缓的落下了帷幕,诸部的录科也被放在了经筵辩讲之后。 所有人摒息凝视,等待着这场还没有开始便嗅到了硝烟与血腥味的厮杀。 这一日终究是缓缓的到来了。 朝阳升起的时候,皇宫的更鼓“咚咚咚……”的敲响。 弘治皇帝自寝宫中醒来,张皇后早已起身。 眼见这位皇后轻柔的将自己的丈夫从床上搀扶起来,为他梳洗打理。 更为他换上了萧敬捧来的龙袍。 今日这一身是九耀团龙祥云朝觐衮袍,一般这可是用在祭祀天地疑惑是大朝会时候的。 弘治皇帝今天却穿上了,此无声的说明了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 穿上了一身衮袍,带上了发冠弘治皇帝显得精神奕奕。 和张皇后点了点头,便在萧敬的引领下缓缓的离开了寝宫。 寝宫外车马已经准备停当,陈州同亲自驾车、陈侗率队开路。 几名垂首而立的击技内官,沉默的跟在弘治皇帝身后。 一群群黑甲国防军军卒,前后护住马车警惕的看着四周。 随着“嘟嘟~”的号角吹响,数百人的黑甲精锐骑兵轰然向前! 皇城内开始不断的有骑兵汇入进来,整个队伍渐渐的变得庞大起来。 “呜~呜~~” 号角声不断的响起,无数的军卒身着铠甲“咔咔咔……”的踏上街头将直道团团围住。 皇城的大门“吱呀呀~”的打开,黑甲精骑率先杀出。 街边早起的百姓们,看到了精骑的马车隆隆驶出。 “陛下有旨,皆免礼!” 到底是仁厚皇帝,一声令下免去了百姓们的跪拜礼。 但黑甲军卒们还是肃穆的看着四周,人群中混杂着调查局的番子。 五辆马车缓缓的驶来,马蹄踢踏在地上的声音“哒哒哒~”的作响。 城外的弘文注释院门前,无数的士子们翘首以盼。 经筵辩场已经“吱呀呀~”的打开了大门,士子们凭借着自己的路引分批排队进入。 周醇、鄯善等人则是缓缓的踏出了大门,互相点了点头。 带着弟子,便向着经筵辩场走去。 桃林草庐内,痴虎儿今日并没有穿上他平日里的衣装。 而是换上了那身秦地的百姓们给他做的袍子,内衬里仅仅是普通的丝袍。 今日他没有赖床,而是早早的就起来了。 在妙安小姐姐和足利鹤的服侍下,将这一身的衣袍换上。 “吱呀~!”一声,收拾停当后的张小公爷房门打开。 身着青衫的湛若水早早的领着弟子,在门外恭候着。 在他身边的,还有唐伯虎、徐经等人。 姬武将们早已经换上了火红色的铠甲,背着火枪、挎着腰刀站立四周。 “恩师……” 却见他们缓缓拜下,张小公爷点了点头:“出发罢!” 门外的张家老亲兵们缓缓的打马上前,这其中还有些许个稚嫩的苗子。 都是这几年庄子里成长起来的,愿从军的便去从军。 若是能够考得功名的,家里也没有强迫留下反而恭喜一番。 但大部分人还是选择跟祖祖辈辈一样,为英国公家卖命。 张小公爷今日特地没有乘坐马车,而骑上玄骝缓缓的走出了草庐。 那些个早已经收到了消息的各家小姐们,远远的看着张小公爷的身影不由得捂住了嘴。 好些个眼眶就红了,低声呜咽:“奴奴可算是见着玉螭虎了!” “那是秦地的百姓们赠与他的百衲袍罢?!” “可不是么!这袍子,可是百姓们连夜亲手缝的……” “姐姐~姐姐~!您瞧玉螭虎~!他怎能生的如此好看……” 在一片的低呼声中,张小公爷缓缓的向着经筵辩场行去。 那些女子们则是远远的跟着,眼神中一片痴意。 经筵辩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陆续落座。 主场地内当时修造就考虑到了人数的问题,于是准备了足够多、足够大的位置。 这些个区域内,总算是能够容纳下泰半。 士子们熙熙攘攘的互相打招呼,庄柏寒等人混迹其中开始连接起一条条的线…… “周先生、鄯善先生……等弘文注释院鸿儒到~!!” 远远的唱礼声响起,士子们“轰~”的一下炸开了。 周醇踏入这经筵辩场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片炽热的眼神。 看着这些眼神,即便是自诩泰山崩而不变色的他亦是涨红了面皮! “周先生!我等今日必顶请于你!!” “鄯善先生莫慌!我等今日皆为您之坚盾!!” 若是数个人、十数人如此喊,周醇必能淡然自若。 可如今却是满场数百人、数千人在如此呐喊,这如何能让他自控?! 莫说是他这未曾经历过此等场面的古人了,便是后世普通人有成百上千人狂热呼唤其名…… 又有几人能顶得住?! “诸位且放心!老夫身为名教子弟,必不负这天下士子之期盼!!” “好!!” 一时间,叫好声响彻! 周醇顿时豪气满身,昂首挺胸阔步而行。 仿佛这一瞬间他夫子、亚圣附体,这千百年来儒家名教先贤皆附其身! 鄯善等人亦是涨红了面皮,同时心里暗骂自己太过小心。 如此威威之势天下何人可与之相抗?! 便是那玉螭虎,若是吃此一吼也得当场吓倒罢?! 倒是我等年纪越老,胆子却越小了。 一众人缓缓的行来,端坐在了标注着姓名的椅子上。 吵扰喧嚣声渐渐散去,这个时候唱礼声再次响起。 “白沙湛若水先生到~!!!” 这一声的呼喝让现场“哗~”的一下又炸开了,但和周醇他们不同。 湛若水显然是站在他们的对立面的,一些士子们摩拳擦掌的便是要准备出个头。 在这种场合之下,便是最好踩着名宿上位的时机了。 没一会儿,眼见大门出缓缓的走出来一个身影。 果然是一袭青衫的湛若水! 一些士子们瞪红了眼珠子刚好准备吼上一嗓子,却紧接着脸色煞白的明智闭嘴。 “玉螭虎先生到!!” 一声玉螭虎,直接让他们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他们抬眼望去,眼见那一袭青衫的背后果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身材比之湛若水更为高大。 身着一袭碎布缝起的袍子,双目如丹朱飞凤。 眼瞳丝丝光亮若星辰闪耀,身姿高大挺拔如青松傲然。 那一袭的碎步袍子穿在他身上,竟是让人看着有种蜕俗遗世之感。 这在场的许多士子们是从未见过玉螭虎的,但无论曾经如果腹议玉螭虎者…… 如今也不得不暗赞一声,这玉螭虎果然是风仪无双。 湛若水原本可是一袭青衫,颇有古之名士风范。 然而站在了他的身侧,却顿生明珠瓦砾之感。 两人就这么沉默的向前行去,倒是原本打算看湛若水笑话的周醇等心下打了个冷颤。 湛若水好对付,这玉螭虎…… 扫过那满场的士子,竟是尽数噤声。 周醇也不由得叹气,看来这一场经筵可不好作啊! 张小公爷并没有与湛若水一并上台,这让周醇他们松了口气。 看着湛若水坐下来,鄯善眯着眼冷声道。 “若水先生,到底是名教子弟!老夫最后劝你一次……” 湛若水微微一笑,道:“事已至此,谁能回头?!” 鄯善闻言不由得一滞,冷哼一声却也不再说话。 “陛下到~!众人接驾~!!” 一声呼喝传来,在场的所有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眼见他们尽皆起身,大礼向着高出那御座缓缓拜下。 弘治皇帝的出入自然不是同他们一般走的正门,而是有一道专门预设的门进出。 黑甲的军卒们“咔咔咔……”的开始入场,弘治皇帝的身影出现在了御座侧面。 “臣等,恭迎陛下……” 所有人拜下后,弘治皇帝才坐在了御座上随意的摆了摆手。 “陛下有旨~众卿免礼~!!” 周醇他们听得此唱礼,才缓缓的起身。 这个时候他们愕然的发现,弘治皇帝今日的华盖罗伞居然不是平日所用。 而是一面和张小公爷身着的百衲衣一般,百衲起来的罗伞! “这便是那面‘万民万福伞’罢?!” 周醇望着那面罗伞,不由得有些痴了。 “好了~!闲话少叙,这便开始罢!” 弘治皇帝望着经筵辩场内的两方面,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眼神中带着的韵味,却是那么的说不清、道不明。 亦是在同一时间,江南的李福达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开始罢!” 豫南、冀北等地,周子江等这些从国防军中出来的汉子们垂手而立。 一个老迈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轻声道:“开始罢!” 山海关的边境上,格根塔娜骑着一匹烈红高马昂首而立。 在她的身后则是跟着万余鞑靼精骑,打着大明国防军的旗帜。 “现在……应该开始了罢!” 第七百三十七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壹) “臣对伏见!陛下发德音、下明诏、以得人之难……” “下询草茅之陋、其谋之不可谓不广、其求之不可谓不切矣……” 夸一夸陛下总归是没错的,这才是起头的正常操作。 “臣以为,陛下以天锡之资、居表正之位、即位以来、十有六载……” “孜孜求贤为生民计、日夜念此至熟也、至于数用弗当、虽臣亦疑之然而未敢遽为……” 夸完了,自然是要开始诟病的了。 陛下您大多数都做的蛮对的,就是有些事儿臣还是存疑。 “昔者皋陶之陈谟曰:在知人,文王之任宅俊曰: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 “臣窃观自秦汉以来窃人主之柄,以成天下之祸者举皆才胜德之小人也!又岂特面从而志异哉!” 这就是开始攻讦了,一时间士子们目皆指湛若水。 “……若水虽承白沙先生衣钵,然所学不纯、溺于妄诞、白沙先生后更是所取不经!其坏人心术莫此为甚!” “其理鄙猥细儒、学孤识陋、蝇集一时、兔园寒士、抄缉秽芜、畧无可采!” 这一番话那更是明目张胆的攻讦了,这一番的攻讦甚至还让下面的儒生们轰然叫好! 湛若水脸上却一片淡然,而不知何故弘治皇帝亦是笑眯眯的看着不吱声。 “夫子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断为当!” 终于到了出剑的时候,周醇亦不含糊。 好歹是饱读诗书的人,哪怕是扯歪理他也能扯的出圆来。 “夫子再有言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此可为佐也!” 前面那句,是“民众让他们干活儿就好,不需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而后面那句如此断,意思则是: 治理千辆兵车之国家,需严肃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工作,诚实守信不可扯谎。 节约费用,爱护官吏。并役使百姓时,当考虑天时。 这句话如此分就很恶毒了,直接把“人”和“民”分开了。 就是“民”不能算是人,能够被认为是“人”的是有官职的“士”。 如此种种的说下来,一群儒生有人听得脸色发白、有人则是不住的点头。 脸色发白者乃是从贫民出身,一步步考上来的举子。 而不住点头的,则是本就是官宦世家。 此策对他们可谓是极其之有利,以后那些乡民们读书?!读他个屁! 圣人夫子都说了,他们只需要被“使之”就行了。 要那么多“知之”做什么?! 那些脸色发白的士子很快的又想到,自己也是读书人了。 所以此策也是保护自己啊,顿时心放下了。 只有一些尚有良知的贫寒士子们,脸色惨白之后涨红! 他们再傻也看出来了,这是要绝了普通百姓们读书识字之途径啊! 既然他们都不需要“知之”了,那还有什么读书的必要么?! 官老爷说什么,他们听着就是了。 同时如此一来,一旦外放为官他们必然就是当地的土皇帝啊! 反正皇帝的诏令他们也看不懂,更加听不懂那些辞藻。 如何解释,还不就是自己和当地士绅一句话的事儿?! “……是以,圣人《论语.阳货第十七》则言‘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上智而治民、下愚而受人治之!” 终于,台上的周醇对着弘治皇帝躬身作揖缓缓的退了下去。 “好!!” 周醇之辩结束了,那么接下来要上场的自然是湛若水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湛若水。 包括了弘治皇帝,只是弘治皇帝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味道。 便见湛若水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经筵辩场中央。 先是对着弘治皇帝大礼拜下,起身后对着四方作揖。 “《论语·泰伯》夫子此‘民可’之句,前句为何?!” “夫子谓之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若民愚不识字如何‘兴与诗’?!” 那些个士子们也没有想到,湛若水上来就没废话。 直接便开始反驳周醇的观点,而且结合的还是同一篇文。 是啊!不识字,那尼玛兴个屁的成诗啊。 “若民不需知,何以圣人言‘有教无类’?!岂非是自言相悖?!” 这句话堵的就更狠了,乃是出自于《论语·卫灵公》。 其载:子曰:有教无类。 圣人都说了有教无类,你把民分出来那不是要把“类”分出来么?! 周醇被堵的是涨红面皮,然而却呐呐无言。 “臣读书,为求解惑、为求大道!是以不敢单独拆句,当思先贤真意!” 湛若水说着顿了顿,突然对着张小公爷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揖。 这做法让现场一堆人全傻眼! 这……这湛若水可是白沙学派的衣钵传人啊,即便是他未曾科举亦是声名显赫! 大明天下读书人,谁不知陈白沙之大名?! 更别说被陈白沙钦定,接下衣钵的湛若水了。 毫不客气的说,湛若水出行至府衙知府需出门恭迎。 到布政使司,布政使司亦必然亲迎其驾。 甚至他到京师来,若是请见阁老。 三位阁老亦必然要准备席宴,好生接待一番。 这便是当代大儒衣钵,世传陈白沙之赫赫知名! 而如今这位白沙学派衣钵传人、赫赫威名之湛若水,居然对着那玉螭虎行礼?! “若水疑惑,多得螭虎先生不弃开解!所受螭虎先生之学,不敢不谢过!” 哎哟~!卧槽! 这一句话直接叫下面的士子们,张大了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那喉咙里“咯咯~”出声,显然下巴都要惊掉了。 这尼玛……算是瞧着个神景致了! 古有《战国策·文信侯》载“夫项橐生七岁为而为孔子师”,今有玉螭虎弱冠为白沙学派衣钵之师! 此一拜,那相当于是承认玉螭虎的学问之深堪比陈白沙了! 甚至更过分一点儿说,是陈白沙都没有解惑的他给解惑了! “圣人言‘民可’之句,源于使民。使民者载,圣人曰:故德者,政之始也……” “政不和,则民不从其教矣;不从教,则民不习;不习,则不可得而使也!” 这一段儿打脸就更狠了,相当于直接把周醇等人拉起来在脸上反复“噼里啪啦”的抽。 上面的话可不是瞎说的,乃是出自于《孔子家语·入官》。 乃是孔氏门人所著,号称是“儒学第一书”。 这上面就说明的明明白白了,无德行就政务混乱、混乱了民就不听他教化。 君上的话民都不听了,自然就无法“使民”了。 这说到底,还是得“教化于民”啊! 其实当年张小公爷读到这句的时候,也是叹气。 人家夫子能做千年圣人那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里面的描述之精确就看得出来了。 某光头那会儿,可不就是“不修德行”的典范么?! 那厮是靠暗杀光复会大佬陶老板起家的,炒股失败为了躲债还给青帮大佬投了拜帖。 这等人的德行……那你可想而知啊! 本身的德行就如此,于是乎他的政务上更是一塌糊涂。 甚至还出现了本国民众帮着侵略者,把自己军伍的枪械全缴了干死的烂事儿。 沿途一路干仗之下,这位爷靠着让旁系打仗、嫡系拿军援收老兵、拉壮丁搞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儿。 结果后来问鼎大战下,这位那虚底子全露馅了。 四百多万连飞机大炮对阵一百七十余万小米加步枪,楞是被赶下海去了。 以无德对有德之争,结果在这里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是以,臣读螭虎先生著方解惑!” “圣人《论语.阳货第十七》中句,当为:‘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湛若水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喷薄而出。 “上智当仁、当教化,是以此‘与’实则为‘教’之寓!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此方为圣人之本意,亦是圣人前之‘有教无类’、‘使民从教’之仁!” 周醇在边上满头都是冷汗,不住的对着鄯善打眼色。 这尼玛就要辩不过了,尔等还不出手?! 鄯善也很着急啊,背着手不住的对着弟子打手势。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颇有深意的扫了一眼他们,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 但那眼神中的讥讽,却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的是,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湛若水的表现所吸引。 完全没有注意到弘治皇帝的异常…… “咄!尔竟敢私毁圣人之言!当真不为人子!” 终于,台下的庄柏寒一瞅身边的人都缩卵子了。 只能是硬着头皮先站出来,毕竟是他所组织的。 若是他都不敢站出来的话,那谁还敢站出来?! “我且问既是上智下愚无差圣人怎说‘性相近也,习相远也’耶?!” 看到庄柏寒站出来大声诘问,周醇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歹这算是稳住了,尽管湛若水这炮火实在是比他们想象的要猛烈。 “好~!!湛若水,你且来答!!” 既然有人敢出头了,那些早就勾连在一起的士子们自然是红着眼珠子开始鼓噪了起来。 “匹夫!快快作答!!” 湛若水还没有来得及做表示,眼见萧敬这个时候站出来高声喝道:“不得喧哗!!” “不得喧哗!!” 下面数千原本保持着沉默的国防军黑甲军卒们,猛然昂首沉喝! “不得喧哗~哗~哗……” 巨大的经筵辩讲厅内,惊雷般的怒吼让人耳内“嗡嗡~”炸响。 甚至那回声都不住在震着耳膜,一时间这些个士子气势竟是被一夺! 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不敢再言。 现场,竟然是一片寂静…… “陛下!本来经筵辩场,便是解惑之地!士子有惑,如何不能提出?!” 看着下面的士子们似乎要怂了,周醇只能是咬着牙站出来躬身长揖赶紧道。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周醇见弘治皇帝不说话顿时冷汗直冒。 赶紧“噗通~”一声,大礼拜下:“陛下啊!若疑惑不得解,此辩有何意义?!陛下三思啊!” “陛下三思啊!!” 那些个鸿儒们见状,不由得起身赶紧一并轰然拜下。 “求陛下允学生等解惑!” 下面的士子们这个时候看着鸿儒们带头,顿时胆气壮了起来! 我等可是国朝所养之士,何须怕这面前的丘八?! 再想到这些个军卒们刚才把自己吓的要尿的情形,顿时一股羞恼之感遍布全身。 眼见他们“扑通~扑通~”的跪倒一地,叩首大声道:“求陛下允学生等解惑!!”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似乎微微的笑了笑,对着边上的萧敬点了点头。 “陛下有旨!疑惑当解,但不得喧哗!!” 下面的这些个士子们闻言赶紧磕头:“谢陛下!!” “《论语·阳货》圣人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与上智下愚并无冲突。” 湛若水则是依旧是名士风范,昂首沉声道。 “圣人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便是对和‘唯上,智与下愚不移’!” “性本近,唯习相远。是以当教化之,开启民智!方可‘兴与诗,立于礼,成于乐’!” 便是这个时候,下面又有人说话了。 “莫再狂言!郑司农《论语注》曾言‘由,从也。言王者设教,务使人从之!’” “‘若皆知其本末,则愚者或轻而不行’,湛老匹夫莫想要推翻先贤之语乎?!” 郑司农乃郑玄,东汉时儒学家、经学家。 曾入太学攻《京氏易》、《公羊春秋》,及《三统历》、《九章算术》。 又从张恭祖学《古文尚书》、《周礼》和《左传》等,最后从马融学古文经。 著书百万字、集汉经学之大成者,世称“郑学”。 而他的这句话亦很恶毒! 他的意思是:国家法度,只让老百姓照着做就行,千万不能让老百姓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否则的话,让一些人知晓了内中详情,定会对王法产生轻视之心,从而会变得不再听话。 直白的说,就是他认为就是要“愚民”。 “匹夫湛若水!尔且不闻朱夫子《朱子语类》曰‘‘不可使知’,尽圣人愚民之意。’么?!” 一声声的叫骂声响起,湛若水试图回应却被这一声声的诘问直接堵住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贰) “湛若水!尔竟在陛下面前辱没圣贤之言、篡改圣人之意!真当我等名教子弟是死人么?!” 湛若水张口欲辩,另一士子却不等他开口急急上前。 眼见这士子双目赤红,怒声吼道:“湛老匹夫!尔枉读圣贤、心机诡坏!” “如此曲解圣人之意,我刘某第一个不答应!!” 眼见一群群的士子们轰然起身,那赤红的眼珠子里满是狠厉。 周醇则是用余光扫了一眼高台御座之上,见萧敬要站出来。 他赶紧对着鄯善等几人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则是立即起身走到经筵场上。 对着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便一个三跪九叩大礼,轰然拜下! 鄯善等人见状不由得心下一惊,这可不是见人君之礼了。 这是祭拜天地之礼啊!为何用在此处?! 但心转如电,他们很快的就反应过来。 周醇这是用如此大礼,逼迫着弘治皇帝不得干预、甚至必须处置湛若水啊! “老臣恳请陛下,遵天下士子之愿除此恶贼!” 那些个鸿儒们见状立马有样学样,轰然跪倒了一地。 一并全都是三拜九叩之大礼:“臣等恳请陛下,遵天下士子愿除此恶贼!!” 下面的一群士子们见状,随即跟上! 却见庄柏寒他们几个使了个眼色,慷慨激昂的俯首拜下大声疾呼。 “陛下!湛老匹夫辱我名教,学生等忍无可忍!求陛下除此恶獠,以彰昭昭天日!!” 眼见成片早已经勾连在一起的士子们“轰隆~”一下,尽然跪倒在地。 “求陛下为我等名教子弟做主啊!!” 逼杀!如此,实际上便是逼杀! 在场数十大儒名士,千余士子几乎尽数跪倒在地上。 其中不乏已考得进士,金榜题名者! 他们现在就是要逼着弘治皇帝,将湛若水生生灭杀于此。 即便是弘治皇帝不愿意处置湛若水,他们这么多人弘治皇帝又怎么可能全处置了他们?! 这一番手段不可谓不狠辣,无论成或不成湛若水毁定了! 因为即便是他们没有达成目的,湛若水被天下士子所举之事必成污点。 他们利用的,便是众口铄金、三人成虎之理。 而若是成了自然好,赶走湛若水他们就更有话语权了。 哪怕是湛若水请辞都行,只要他走了怎么说还不是自己等人说了算?! 湛若水看着这些个大儒、士子们,脸上无悲无喜。 眼瞳中透着的,却是深深的悲哀。 名教子弟……名教子弟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攻讦、污蔑、朋党……他们居然辩驳不过,就采取这等下作的手段! 这……这还是读着圣贤书的读书子么?! 莫说是圣人门下君子之说了,便是连为人根基都丢了!丢了!! “当今士子,读圣贤、行邪僻,赞仁德、心乖戾,名号学派实则乡党……” “为一己之私可颠倒是非黑白,可罔顾对错人命,可伐害国家社稷!” “自诩为国士,实则为国贼!攻讦不同者为奸佞,实则其为国蠹!” 这一番话,是张小公爷写在了给他的那卷书最后面的。 当时读来湛若水心底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说到底他也是学派出身的。 身承白沙学派之命脉,若是学派尽然为乡党……可不是把他也骂进去了么?! 然而现在一瞅,身边站着的弟子哪个不是乡党?! “恶贼!奸佞!即便今日陛下饶你,我等名教子弟亦将讨伐到底!!” 鼓噪声越来越大,看着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不吱声后。 下面的这些个士子们便更加放开胆量了,在他们看来这是弘治皇帝被他们吓住了。 “诸学兄!且诛杀此獠!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弘治皇帝的沉默,更是让这些个士子们变得狂热了起来。 我等乃读书子、乃名教子弟,圣人门下啊! 这江山姓朱又如何?!还不是得我等名教子弟来治理么?! 我等名教子弟不稳,他朱家的江山怎么能稳?! 没看陛下都不敢说话了么?! “诛杀此獠!!” 怒吼声越来越大,红着眼珠子的士子们甚至嗷嗷叫着要扑上经筵辩场上。 若非那些个黑甲军卒们死死拦住,他们就要扑上去生吞活剥了湛若水了。 然而,他们到底不敢攻讦张小公爷。 尽管张小公爷就这么冷然的坐在椅子上。 “诛国贼!!” 吼叫声轰然响彻,却见那椅子上的张小公爷缓缓起身。 对着弘治皇帝的御座深深的一揖,见得弘治皇帝点了点头他这才起身。 一抬手,姬武将樱子恭敬的卸下自己的火绳枪双手捧给了张小公爷。 那些个士子们群情激愤,完全没有注意到张小公爷的动作。 周醇他们更是跪拜在地上,没有发现张小公爷此时已经起身了! “轰!!” 猛然间,一声惊雷炸响! 整个经筵场上的士子、鸿儒们不由得一个哆嗦,胆小的甚至双腿一软“扑通~”便跪下了。 鄯善更是直接吓的翻到地上,下意识的捂着脑袋。 一群刚才群情激愤的士子鸿儒们,此刻却跟鹌鹑似的尽数脸色惨白。 “吧嗒~吧嗒~” 张小公爷的靴子踩踏在了石板上,那碰撞声就像是踩在了他们的心坎上。 这些士子们不由得想起,这位玉螭虎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据说西南一地,他砍下的脑袋就足足有十万之多! 老天爷啊!这位可是活生生的杀神啊! 凭借着陛下对他的宠爱、内阁对他的纵容,不敢说他把自己等人都杀了会没事儿。 但挑几个出来杀掉,谁又敢说什么?!谁又能说什么?! 别忘了,他马踏国子监、杀入弘文院陛下都不舍得苛责他一句。 这……这根本就不是自己等人惹得起的啊!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这些事情之间的牵连,无数的士子脸色惨白的观望了起来。 开玩笑,大家是来争取好处不是来作死的。 要出头也是台上的那些鸿儒,还有庄柏寒这些联络人出头。 哪怕到时候有事,我等一个疑从就拉倒了。 “这里是经筵辩场!是国朝辩理之地!不是菜市场!不是码头货栈!!” 张小公爷身着那百纳袍,一双丹凤桃花竖起双目如电! 被他扫过的士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垂首下去不敢再言。 “既是辩讲,什么时候国朝容许依多为胜了?!” 张小公爷冷然的扫过这些个大儒们,声音冰冷如刀。 “一个个都是读者圣贤书出来的,圣人就教你们不许人辩驳朋党攻讦么?!” 尽管他们真的是朋党攻讦,可这要是被定性就真完犊子了! 宋是如何亡的?!便是亡于朋党攻讦啊! 于是大明如今最为忌惮的,便是缔结朋党之态势。 若是一口咬死他们缔结朋党,那尼玛就是抄家灭族之祸啊! “螭虎先生言重了!老夫等只是不忿湛若水之言……” 周醇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要出头了。 眼见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对着张小公爷作揖道。 “此间士子,尽是一腔热血!不曾有缔结朋党之心……” 张小公爷冷冷的望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好罢!此事便算是揭过!” 周醇听得此言,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但接下来张小公爷的话,顿时让他这口气差点儿就喘不上来! “既然士子可出题问之,那么我亦可出题问之!” 听得这话,周醇差点儿眼前一黑就翻地上去了。 且尔娘之!整个帝国上下,谁特么不知道这位玉螭虎那简直堪称是对骂圣手啊! 经筵辩场的细节不知道,但刘大夏差点儿被当场骂的吐血大家却不介意传传八卦。 连刘大夏这样饱读诗书的鸿儒,都被张小公爷骂的差点儿吐血…… 可想而知,这尼玛战斗力有多爆表。 且刚才湛若水也说了,他从张小公爷这边获益良多。 而他现在提出的很多观点,都是之前在弘文注释院内他不曾提出来的。 这一点也让周醇很确定,湛若水的的确确的从小公爷那里学到了东西。 如今这位骂人祖宗蹦达出来了,如何能不让周醇吐血?! “就以刚才之辩继续罢!尔等问,便容得我再问!!” “尔等只言郑司农之言,怎的不提傅粉何郎何平叔公之言?!” 傅粉何郎何平叔,东汉大将军何进之孙。 为曹操养子,魏晋玄学创立者之一。 注有《论语集解》《道德论》等,亦是大名士。 他在《论语集解》中载:“由,用也。可使用而不可使知者,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 这里说的“百姓能日用而不能知”,语出《易·系辞上》。 原文曰:“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 《系辞》本便为夫子所作,以此为据,何晏巧妙地将“不可使知”的责任转嫁到百姓头上。 认为由于百姓愚钝而圣人之道又太过深奥,百姓只能用而不能知。 可以说,他提出的这点跟郑玄的见解是完全不一样的。 “尔等只提朱夫子前言,怎不提朱夫子于《论语集注》中引伊川先生之语?!” 第七百三十九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叁) 下面的那些士子脸色顿时煞白,周醇等人直接被噎的话都说不出来。 原本他们还心下里赞叹,果然人多势众好处大! 比如这拿出朱夫子的话来驳斥,湛若水自己的白沙学派也是袭承于朱程理学的。 拿出朱夫子的话,他还如何辩驳?! 但没想到张小公爷这一跳出来,直接一巴掌就把他扇晕在地上了。 朱夫子怎么说的?! 《论语集注》中说道:“民可使之由于是理之当然,而不能使之知其所以然也。” 伊川先生则是之理学“二程”的程颐,朱夫子在这里引言载: “圣人设教,非不欲人家喻而户晓也,然不能使之知,但能使之由之尔。” “若曰圣人不使民知,则是后世朝四暮三之术也,岂圣人之心乎?” 张小公爷这反手一耳光,可不止是用朱夫子的话来抽他们。 连理学二程的话,都拎出来抽人了。 直接把周醇、鄯善等人,抽的差点儿一口老血给喷出来! “夫子之《卫灵公》中言‘有教无类’,亦是身体力行!” 不等他们反驳,张小公爷便朗声继续道。 “先贤仲子是何出身?!《家语·致思》载曰:负重涉远,不择地而休;家贫亲老,不择禄而仕。” “昔由也,事二亲之时,常食藜藿之实……” 先是读出了一段《孔子家语·致思》,随后猛然双目竖起。 “论及身份,或是野人!尔等要将先贤仲子落为贱人么?!” 卧槽尼玛!都说这张小公爷骂人堪比《三国》里之诸葛,堪堪可将人骂的吐血。 如今周醇也很想吐血啊! 子路是啥人啊?!“孔门十哲”之一、“二十四孝”之一,“孔门七十二贤”之一,受儒家祭祀的! 张小公爷这意思,就是你们要划籍的话子路出身可是野人得算贱籍。 你意思是先贤仲子,那是贱人咯?! 这话谁特么敢说啊?!找死那是。 下面的士子更是脸色煞白煞白的,有几人想张口却被张小公爷连珠炮一般的话再次堵死。 “此项不服?!那先贤冉子呢?!” 看着他们还想要反驳挣扎一通,张小公爷冷声哼道。 “太史公《仲尼弟子列传》载:‘仲弓父,贱人’,此够明确否?!” 这……这就很尼玛了啊! 下面本来还想要反驳的士子,一时间全傻眼了。 好些个下意识的回首望向饱读《史记》的同窗,见他们脸色灰败垂首不语顿时更不敢说话了。 这特么还说个卵子! “玉螭虎此言偏颇!薛公乃少昊之裔、周文王之子曹叔振铎子孙!!” 下面有士子终于想起来些许可以反驳的话语了,然而张小公爷一句话再次给他堵死了。 “那何以夫子言‘犁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你且来解!” 那士子顿时哑火了,因为张小公爷提到的这句出自于《论语-雍也》。 先贤冉子世称“犁牛氏”,这一听就知道当时身份可不高的。 夫子的话当时是给冉子鼓励,意思是: 你父母是“犁牛氏”身份低微,但只要你“骍且角,虽欲勿用”那自然是“山川其舍诸?”。 这里的“山川其舍诸?”原意是说,可以作为祭祀山川神明之美物、神明必不弃你。 引申出来的话,便是脱颖而出获得嘉赏。 张小公爷把这话拿出来说,意思就是:夫子都确认冉子出身低微了。 咋地?!你质疑啊?!你这是要反攻倒算夫子么?! 这特么咋辩啊?!都扯到反攻倒算夫子身上去了。 得~惹不起!这士子脸色灰败,哆嗦着直接滚蛋到一边怂起。 “再问!” 下面的那些个士子们听得小公爷这句“再问”,顿时尿都要出来了! 这尼玛还有完没完了?! “班孟坚亦载:学不倦,所以治己也;教不厌,所以治人也!” “……使贤者教之,以为世士,则天下诸侯莫敢不敬。” “是故子路,卞之野人;子贡,卫之贾人;颜涿聚,盗也;颛孙师,驵也。孔子教之,皆为显士!” 这话一出来那直接没人敢辩了,这特么没法辩了啊! 张小公爷说的这段话,是出自于班固的《汉书·文艺志·尸子·劝学篇》。 据汉大儒刘中垒《别录》载:“楚有尸子”,又说他为“晋人”,是商鞅之客。 “卫鞅商君谋事划计,立法理民,未尝不与佼规也。商君被刑,佼恐并诛,乃亡逃入蜀。” 他跟孔子同一时代,双方相距约百五十年。 所以他直接记载在书里孔子弟子的情况,那是极为可信的。 这可信的话,那就要牵扯出来一个问题了。 子路记载就是“野人”,子贡没法辩驳就是做生意干买卖的。 颜涿聚当过盗匪,颛孙师的“驵”意思卖马的牙子中介人。 可以说夫子是真的言行一致,做到了自己所说的“有教无类”。 若是算下来,他们之中可没一个身份是高的啊! 然而这些可都是夫子三千弟子中的“七十二贤人”,谁敢说他们有问题?! 咋地啊?!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呢?! “尔等且辩!此当如何解之?!” 这……这尼玛怎么解?!解就是欺师灭祖啊! 可若是不解的话,那岂非是坐实了湛若水所言属实?! 而他们这批人,甚至包括了下面的士子全都在篡改圣人之言?! 尽管这事实,但谁敢认这条帐?! 这尼玛要是认了,回头就得被天下士子的唾沫星子淹死。 边上的湛若水一脸镇定,张小公爷站起来那一刻起他就知道…… 这帮二傻子死定了!而且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当时张小公爷拿给他的那卷书,回去细细看完之后他亦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好在自己是跟张小公爷一条阵线的,否则这噼里啪啦的一顿抽脸谁受得了啊! 绝对能把人给活生生是臊死在这经筵辩场上! “夫子仁心高德,怎的到了尔等口中便是愚民之策?!满口诛心之言,尔等难道便无一丝羞愧么?!” 他们当然不会,他们现在只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 思考着该如何破局! 眼见周醇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抬首便对着张小公爷道。 “老夫有辩!!” 第七百四十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肆) “便溺如厕且去茅房,向陛下请去便是。” 可怜的周醇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小公爷冷声打断了。 那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本来微微前倾,打算听听周醇说啥的。 结果让小公爷这一打岔,弘治皇帝直接没绷住“噗哧~”就给笑出来了。 弘治皇帝敢笑,下面的士子、鸿儒们哪里敢笑。 一时间脸憋的通红,如同猴腚似的涨着。 周醇当场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地上去。 “醇公欲辩,且先解我题!岂有出题不解,反欲再辩者耶?!” 张小公爷看出来了,这厮是打算转移话题躲掉这一波。 然而小公爷是啥人啊?! 后世论坛上各路喷子,啥人没见过?! 尤其是跟着处男哥去谈项目的时候,关上门来能用九章算术论证草泥马就是草泥马的。 哪里会给这老家伙转移话题的机会?! 既然都击中他们的死穴了,自然是不给他们转移的机会了。 所以,张小公爷现在就死咬着你必须先解我的题。 可张小公爷提出来此项,他们是完全解不了的啊! 一时间这下面的士子、鸿儒们全傻眼了,这尼玛咋解?! 周醇一肚子的辩言,全被从肚子顶到了腚眼处去。 现场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良久都没有人说话。 “经筵辩讲,既是辩亦是答疑。”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却见他淡淡的道。 “莫非只有诸位诘问若水公之权,却不予解答痴虎儿之疑?!此举,不当啊!” 唔……皇帝都说此举不当了,咋地?!你觉着这妥当?! 敢把皇帝觉着不妥当的事情觉着妥当,那弘治皇帝大概也不介意把他一家安排的妥妥当当。 好吧,可这要解的话……谁特么来解啊?!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直指周醇,看得周醇满心的麻卖批! 但人家目指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事儿你丫折腾出来的。 现在你丫不顶上,莫非还要我等去堵抢眼儿?! “怎的?!醇公莫非解不出来么?!” 张小公爷这话就砂仁猪心了,还好周醇平日里饮食清淡。 否则的话,这一下子就得气血冲顶直接脑淤血给挂逼了。 眼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张小公爷直接转身眯着那双丹凤桃花,扫过鄯善等鸿儒:“诸位呢?!” “可否能解小子疑惑耶?!” 这……这尼玛解个毛啊!能解的开,我等早特么打脸上位了。 于是这些个鸿儒们很明智的选择了垂首不语,这会儿特么谁肯出头啊?! “尔等方才提辩,我已解之!如今我之辩,诸位当为我解之了罢?!” 看这些鸿儒们一个个都怂了,张小公爷一回头便望向了下面的士子。 鸿儒们都怂了,他们这些士子哪儿还敢炸刺儿?! 庄柏寒更是直接混在人群中,头都不敢抬起来。 生怕被张小公爷认出来,把他拎出来当场收拾。 然而张小公爷压根儿就瞧不上他,甚至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一转身就望向了周醇,这老匹夫才是此事的根由所在。 “醇公乃当世大儒,莫非连小子的些许疑惑都无法解之么?!” 周醇垂首不语,他深深的知道:今日,败了! 一败涂地! “醇公!小子且问,之前弘文注释院之争便是尔等曲解圣贤本意欲行那愚民之策么?!” 周醇缓缓抬首,嘴唇哆嗦却一言不发。 “夫子善教化,得弟子三千、贤人七十二纳我炎黄华夏文统!汝何身份?!竟抬愚民之策?!” “夫子言‘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 “朱夫子亦注:教民者,教之孝忠悌信之行,务农讲武之法。” “即,就也。戎,兵也。民知亲其上,死其长,故可以即戎!” “汝自诩熟读圣贤,皓首穷经原何不知?!或是心知肚明,却为一己私欲伐国害民?!” 这帽子扣下来,周醇猛然抬首嘴唇不住的哆嗦! 如此指责是会要命的啊! “《论语·为政》‘道之以政’,夫子是如何说的?!” “你且有一点羞耻之心,便不会将百姓归为愚民害之!此心恶毒,更甚蛇蝎!!” 《论语·为证》里的那句,是“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意思是若只用政令律法来约束百姓,他们只会为免于刑罚却无有廉耻之心。 但辅以道德、礼仪来约束百姓,他们不仅会生出羞耻之心,而且会有端正的态度心服口服。 这里教化的意味就更加的明显了,你特么不教化百姓上哪儿知道这些?! “唯教民于大义,民方知廉耻、知荣辱!亦可明君王之意,更知保家卫国!” “若行愚民之举,百姓如何知晓廉耻荣辱?!又怎生出保家卫国之心?!” 弘治皇帝原本端坐在御座上看戏,然而张小公爷的这一番话说下来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肃然了。 这一番话所触及到的,是皇家对整个国家的统治! 而经受过帝王教育的弘治皇帝,从中想到的其实更多。 周醇、鄯善等人所提的愚民之策,根底究竟是为何他也很清楚。 说到底就是下面的百姓们不识字,对于他们这些个读书人而言才更好对付。 反正他们都是不识字的,官方的法令条例如何解释可不是他们说了算么?! 哪怕是混的极差的秀才,因为识字、因为读书人的身份也掌握了解释的权利。 这些读书人和为官的读书人沆瀣一气,随意都可以愚弄下面不识字的百姓们。 大明历代皇帝只要有余力,几乎都提倡社学。 为的就是让更多的百姓识字、让他们自己能看懂法令,从而让那些个官员们无力作假。 可由于文人们的抵抗实在太强了,社学经常办着办着就荒芜了。 反而是诸家学派趁势而起,将读过书的拉拢到了一起形成了另一种形式上的朋党。 张小公爷的一番话,让弘治皇帝猛然惊觉了这些文人的险恶用心! 他们实际上就是用这种方式控制百姓为他们所用,大明的江山换了皇帝。 甚至再来任何人做皇帝,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 到底治理地方还是得靠他们不是么?! 只要能够控制住民众、让他们听话的做手脚,自己成为他们的脑子。 进可以问鼎天下,退可以稳守地方! 他们……这实际上,就是在挖大明江山的根基!! “周醇匹夫!汝此愚民之策,乃灭杀我大明根底!” 张小公爷双目竖起,眼中桃花余韵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却是从疆场杀戮中,带回来的那暴戾的煞气! 周醇气势顿时为之一夺,整个人“咚咚咚~”退后几步“扑通~”一下翻倒在地上。 “周醇匹夫!皓首奸佞!害民国蠹!篡改圣言!心如豺狼!罪在千秋!!” 玉螭虎轰然踏出两步双眸有若星辰闪耀! “汝此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恶毒无耻之贼蠹,何以敢在此放煌煌之言?!” “汝皓首如此寿数将至,届时汝有何脸面见我华夏先贤?!面对后世子孙!!” 周醇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来,然而手撑着地站到了一半便见他面色潮红猛然昂首! “扑~~” 一口腥血,从他口中喷薄而出!撒在了这经筵辩讲场上…… 第七百四十一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伍) 那些个鸿儒们一身哆嗦,满心且尔娘之! 《三国》里诸葛武侯把王朗骂的吐血,大家也就瞧个乐子。 毕竟王朗在历史上可没演义里那么渣渣,人那可是老牛批了。 历史上王朗师从预言黄巾、屡谏灵帝,并参与校勘熹平石经的东汉明臣太尉临晋侯杨伯献骠骑将军。 他曾因杨赐去世而弃官服丧,不应孝廉之命。 王朗虽曾被孙策所擒,但却坚决不肯为其效命。 历史上他效命的一则为向献帝进贡的陶谦,二则是后来征辟他的曹操。 其孙女王元姬嫁于晋文帝司马昭,生晋武帝司马炎、齐献王司马攸。 算是显赫之人,所以对于《三国》中诸葛武侯骂死王朗的事儿他们也就瞧个乐子。 王朗当年身份地位摆哪儿,诸葛即便是阵前亦是不好如此骂的。 何况历史上他们互相之间很可能只是闻名,面儿估计都没有见过。 但张小公爷这是实实在在的,把周醇骂的吐血了啊! 这就很吓人了,直接把这些鸿儒们吓成了鹌鹑。 心里一个劲儿的懊恼,我等这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呐! 何苦要招惹那湛若水?! 若是早特么知道他背后站着这头小老虎,我等打死也不招惹他啊! “怎的?!醇公解不出么?!” 张小公爷缓缓转过头来,望向了战战兢兢的鸿儒们。 鄯善见状不由得一个激灵,瞬间福至心灵:“螭虎先生!老夫……无解!” 得~搞不过!赶紧认怂。 当然,鄯善也不是认怂就完了。 却见他对着其余的鸿儒们打了一个眼色,那意思就很简单了。 如今我等必然是要栽了,为今之计唯有使人多迫得这玉螭虎低头! 陛下总不至于看着他大开杀戒,只要我等一条心…… 他玉螭虎便是通天彻地之能,又能如何?! 他难道还能罢了我等众多鸿儒的官职?!还能夺了下面如此多士子们的功名?! 别说是他了,便是弘治皇帝也不敢这么干罢?! 一下子罢黜上千读书人的功名啊,其中还有不少的进士、举子! 便是宪宗朝时候,也不敢这么干罢?! 谁敢这么干,内阁必然会阻止。 否则就等着天下士子们的反弹,到时候国本动摇、骂名千古罢! “老夫等……无力解之!!”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眯起,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他们想做什么。 果然,他只不过缓缓转身望向了下面的士子。 那些个士子们却似乎心有灵犀一般轰然拜下。 “我等无解!!” 头一次把自己没有办法,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 “玉螭虎!便是你才学无双又如何?!篡改圣人之意,我等就是不认!!” 周醇吐了口血,却似乎胸中郁积之气散去不少。 便见他挣扎着站起来,指着张小公爷便道:“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便在今日!” “玉螭虎!饶是你阴谋诡诈,老夫偏生不认!!” “要杀要剐随你之意,若要老夫认下这篡改之言!万死不能!!” 周醇这一番话说的是慷慨激昂,鄯善等人亦是福至心灵。 对啊!直接拖死不认,他玉螭虎又能奈何我等?! “醇公所言亦是老夫心意!玉螭虎,便是刀斧加身老夫亦不能从逆!!” 眼见一群群的鸿儒们顿时凑起来,昂首阔步。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他们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没错!老夫等乃名教子弟,怎能从贼?!便是身死此处,亦志向不改!!” 下面的士子们更是眼前一亮! 是啊!咱们辩不过他玉螭虎,但咱们人多啊! 这么多人,陛下即便是再偏爱他又如何?! 难道陛下还能把我等全部罢黜了么?!陛下如此干,恐怕是天下震动、国本动摇罢?! “学生等不能解!然学生等亦是名教子弟,此篡改圣贤之言决计不能认同!!” 庄柏寒一看这情况心下明了,这会儿若是再三心二意说不准就得被清算了。 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团结一致。 逼得弘治皇帝不予追究,日后再跟这玉螭虎、湛若水慢慢算账! 比如这些进士、举子们先上位,等到掌握了权柄后再清算他玉螭虎。 别看弘治皇帝正当壮年,可内阁、诸部尚书和他都会渐渐老去。 我等只需要耐心,熬死他们!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熬到我们上位这天下还不是我等说了算么?! “学生等,愿血洒经筵场!亦决计不认此辩!!” 这就是真的耍无赖了,就是仗着人多耍无赖了。 他们死死的咬住了一点,弘治皇帝不可能一下子把他们全都干挺。 果然,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没有说话。 周醇等人那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说不紧张那特么才是假话。 现在他们紧张的要死,如果弘治皇帝真的狠下心来整治他们…… 真特么说砍头就砍头、说抄家就抄家的啊,谁能抵抗半分?! 即便是事后天下士子为自己等人喊冤又如何?! 一大家子全嗝屁着凉,整整齐齐埋进去了还能活着挖出来么?! “痴虎儿啊!你……如何看?!” 周醇等人偷偷用余光瞧去,弘治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喜怒。 有的只是淡然、是平静。 但越是如此,他们反而愈加紧张! 周醇等人没有看到的是,弘治皇帝的眼底里满是深深的悲哀。 他没有想到,国朝的读书人只不过百五十年居然堕落至此! 他们连失败都不敢承认,只敢胡搅蛮缠、缔结朋党为祸! 站在了弘治皇帝身侧的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垂手而立。 周醇他们看不到的是,这三位阁老的眼中亦是满满的悲凉。 圣贤书真的读到狗肚子了去了,这都什么人性! 败了便是败了,即便是他们认下这条帐也不至于会出什么大事儿。 然而他们用这种方式缔结朋党,更试图压迫陛下不追究此事…… 这才是比辩讲失败,更加严重的问题! 宋亡于何事?!其莫过于党争! 即便是在最后关头,他们依旧互相攻讦、争权夺利。 而现在周醇他们这些个读书人,也展现出了这样的特质。 李东阳他们甚至都不用想就知道,弘治皇帝必然是要处置他们的。 这种苗头决计不能助长,否则的话一旦他们缔结成型威胁的将是皇家的统治! 这是根基问题,这是根本问题! 是弘治皇帝绝对不可能容忍的问题! 想到此,李东阳微微抬首望向了场上的张小公爷。 现在一切都要看这位漂亮少年了。 他的一句话,便决定了这些人的生死、甚至他们学派的生死。 弘治皇帝显然是将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给了张小公爷。 李东阳亦是知道,如果弘治皇帝真的下狠手清理这些人的话…… 那么整个国朝上下,无数的士子们惊讶之余必然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就真的是国本动摇,说不准还会引起天下大乱! 所以,李东阳望向了张小公爷的眼神中满是祈望。 他祈望着这位少年,能够以大明为重!不要挑起这等争端…… “陛下……您问小臣如何看……” 张小公爷亦是昂首,望向天际的眼神中透着丝丝的悲悯。 “小臣能如何看?!小臣之疑虑,他们解答不得!却以人多,尽展无赖。” 这话说的,顿时上下鸿儒、士子们脸色一红。 这事儿说到底的确是他们耍无赖了,有人想开口反驳。 但很快的被身边人拉住了。 开玩笑!这个时候抢话莫不是傻子么?! 这是陛下在问玉螭虎话,你去抢话?!找死?! “这等品行、这等伎俩,居然亦是读圣贤书出来的!!” 张小公爷的眼神已经变得平静,扫过这些鸿儒、这些士子们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待垃圾。 “此等行径……臣羞与为伍!!” 经筵辩场上,张小公爷缓缓的走向了湛若水。 对着他深深一揖,道:“若水先生,可否借冠袍一用?!” 湛若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发冠摘下,并将儒袍脱下直接双手捧给了张小公爷。 捧着这儒袍、儒冠,在周醇他们莫名其妙的眼神中玉螭虎缓缓的走到了场地中间。 一抬手,妙安小姐姐便飞快的跑来。 将一枚精致的玉雕火折子,恭敬的放在了小公爷的手里。 同时塞去的,还有一个小皮囊。 玉螭虎一脸漠然的将小皮囊打开,道出来的火水无比刺鼻。 周醇他们顿时面色惊恐,他们已经猜到了张小公爷要做什么了! 他……他这是要当众烧掉儒袍发冠啊!! “轰~!”粗布织造的儒袍发冠,沾满了油脂后被火折子引燃轰然烧起! 当众烧掉儒袍儒冠,这……这是要跟名教彻底决裂么?! “我!张仑,在此对天盟誓!上下犬儒、皓首匹夫、苍髯国蠹、佞臣孽贼行径无耻卑劣!” “一身儒袍下,行径如禽兽!衣冠之内,沐猴蠹贼!” “吾耻于与汝等恶臭犬孽为伍!今日退出名教、再不称儒!!” 第七百四十一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陆) “轰~!”一捧烈焰,如同燃烧在周醇、鄯善等人的身上! 燃烧起来的儒袍儒冠,在烈焰中似乎在怒吼、在咆哮。 冲天而起的烈焰,在热气腾空中卷起飞灰洋洋洒洒…… 眼见这个时候,几个身影从士子人群中挤了出来。 周醇等人艰难的抬眼望去,却愕然的看出来是张小公爷的几个弟子! “臣,唐寅(徐经、王守仁)……等!请陛下允上经筵场!” 弘治皇帝望着这几个年轻人,微微颔首。 “陛下有旨!尔等可以入场!” 一众士子们抬眼望去,唐寅等数人昂首挺胸缓缓的走上了经筵辩讲场。 却见他们对着烈焰旁的张小公爷,深深的一揖。 随后才对着弘治皇帝行了一礼:“恩师本有命,让臣等不得擅越……” “然!若恩师遭辱,而臣等弟子却袖手旁观……” 眼见作为大师兄的唐寅,昂首而立双目圆瞪怒声咆哮:“我等还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 作为弟子次席的江潮江天信,此时亦是缓缓站出拱手作揖。 “恩师常以谢文节公之《与李养吾书》教我等弟子,既读圣贤则不可失气节!!” 三弟子许庭光许本谦双目凝起,昂首站出! 眼见他须发皆张,挺胸而立,声若洪钟大吕嗡嗡炸响! “人力终有穷,天道终有定,壮老坚一节,终始持一心,吾独于养吾有望!” “某尝有言:人可回天地之心,天地不能夺人之心!” “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逆顺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 “志之所在,气亦随之。气之所在,天地鬼神亦随之!愿养吾亦自珍重!!” “儒者常谈,所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极,为去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正在我辈人承当!” “不可使天下后世谓程文之士,皆大言无当也!!” 煌煌大言,轰然如雷!! 许庭光那嗓音,甚至因为这嘶吼都变得沙哑了起来。 然而这轰鸣之声,却如同一道惊雷轰鸣着斩进了这些个士子们的心头。 这一道惊雷,似乎将他们心中的龌龊、卑劣生生斩开,就这么摆在了儒袍燃烧的烈焰之下! 谢文节公何许人也?! 他乃宋末大儒、宝祐四年与文天祥同举进士。除抚州司户参军,即弃去。 谢文节公因触怒奸佞贾似道,被贬谪兴国。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亦从未放弃为国而战的立场。 德祐元年,元将伯颜率元兵大举攻宋,降将吕文焕引导元兵沿长江东下。 原不愿再出仕的谢文节公慨然而出,多方奔走、散尽家财不惜踏入许多他鄙夷的豪门求助。 最终组得大军,与元军多番厮杀。 生死存亡时刻,南宋左丞相留梦炎弃职逃跑、兵部尚书吕师孟降元。 余下封疆大臣、前线将校,多是投敌。 唯谢文节公再组义军,亲率之与元军血战。 然义军孤立无援之下,谢文节公多番起兵却终究败亡。 期间妻子李氏宁死不屈,与次女和两婢女自尽殉节。 谢文节公兄弟二人、子侄三人,亦殉难中。 宋亡后,谢文节公虽生活困苦、朝不保夕,却依旧拒元帝五派人征辟而不第。 元世祖至元二十五年,元帝终于不耐命参政魏天佑将其强掳至大都。 谢文节公至大都后,遥拜圣福太皇太后及宋恭宗墓。 而后留文曰: “大元制世,民物一新,宋室孤臣,只欠一死。” “某所以不死者,以九十三岁之母在堂耳,先妣以二月,考终于正寝,某自今无意人间事矣!” 书毕,绝食骂贼! 终五日不饮不食,以一腔热血殉国守节…… 时年,六十四岁。 “大丈夫行事,论是非不论利害,论逆顺不论成败,论万世不论一生!” “志之所在,气亦随之。气之所在,天地鬼神亦随之!!” 王守仁、徐经、李兆先……等昂首站出,双目圆瞪声如擂鼓轰鸣! “我恩师为国戎马征战四方时,尔等犬儒身在何处?!” “我恩师护持灾民血战边关时,尔等犬儒身在何处?!” “我恩师为天下士子奔走,改贡院、请建‘庠序教谕’时尔等犬儒又在何处?!” “我恩师请复社学,为我天下士子请命时……尔等犬儒又字啊何处!!” 一声声的怒问,让鄯善等人“咚咚咚~”的不住撤身后退。 “经筵辩场上,我恩师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尔等辩驳不过,便要以人多欺之!” “如此行径,堪如那猪狗禽兽!!” 却见唐寅等人“呼啦~”一下扒下了自己身上的儒袍、摘下了儒冠,仰天长啸。 “与此等犬儒贼蠹共着儒衫,耻也!学生不才,愿随我恩师一并烧了这禽兽衣冠!!” 王守仁等双目赤红,仰天长啸:“便烧了这禽兽衣冠!!” 张小公爷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出声阻止,唐寅等人便是“呼啦~”一下将自己的衣冠进入投入火中! “轰~!”那升腾的怒焰,此时席卷而起! 那“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烈焰中传出。 蒸腾而起的烈焰,仿佛带着讥讽的笑意散泼开来。 “哈哈哈……如此盛事,如何能少了老夫!!” 众人抬眼望去,却是湛若水淡然自若的从弟子手中接过袍冠。 而他的弟子们皆已褪去了袍冠,拿在手上随着他缓缓走来。 “弘文院中,禽兽食俸!经筵场上,朽木称儒!狼心狗肺之辈汹汹为恶!” 湛若水手持袍冠,缓步走到了烈焰前轰然将这袍冠投下! 眼见“轰~”的一下,烈焰炸起! 那上升的热气,将他披下的散发吹散…… “经筵场上,皓首青丝,皆熟读圣贤!然却无一人直言!” “若与尔等同一衣冠,老夫耻之!辱之!羞之!愧之!!” 说话间,湛若水的弟子们一并上前。 将手中的儒衫投入烈焰,那蒸腾的烈焰“轰~”的一下飞旋而起! “与汝同袍,耻辱之至!羞愧之至!!” 湛若水的弟子们,扫过这些鸿儒、士子的眼神满是厌恶。 这一声声的咆哮,像是重锤一般“砰~砰~砰~!”的砸在鄯善等人的胸口。 “扑~!”的一声,鄯善终究是脸色一青猛然喷出一口腥血! 而他身后的那些个鸿儒们,更是好几个当场脚下一滑“轰隆~”一下翻倒在地上。 下面的士子们皆脸色惨白,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到这一步! 若是传扬了出去,他们竟然在经筵场上辩驳不过耍无赖。 最终逼得白沙学派衣钵传人湛若水、世间麒麟儿玉螭虎,与其弟子们烧尽儒家衣冠…… 他们还怎么混下去?! “陛下……” 这个时候,张小公爷转过身去对着御座上的弘治皇帝便是行了一记大礼。 下面的士子们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他们知道今日之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再望向那些鸿儒们,甭管是真吐血还是假晕厥。 反正他们现在已经全都躺下了,你就是想指望也指望不上啊。 “臣望向这经筵场上下,皓首青丝中……” “哪个不是饱读圣贤?!哪个不是科举多年?!哪个……又不是受陛下重托重任?!” 却见张小公爷缓缓的起身,抬首望向了弘治皇帝。 “而他们呢?!却为一己之私,不惜缔结朋党、啸聚成群!颠倒黑白、篡改圣言!!” 张小公爷的这一句话,直接让下面的士子们浑身寒毛竖起! “臣知道,罢黜他们如此多人是难以成行的……” 下面的进士、举子们闻言松了口气,是啊!是啊!我们可不少人呢! “但!臣,可罢黜了自己!!” 此言一出,下面的士子们先是一愣。 随即有反应快的立马明白过来,张小公爷这是要以退为进彻底铲除他们啊! 若是传出去,与国有大功勋、让无数士子有归属的玉螭虎居然被他们逼迫的自我罢黜…… 甚至他们只需要想想,就知道这会引发怎样的仕林狂潮! “臣,世受国恩、陛下厚待!此厚恩信重,臣粉身碎骨亦难报陛下万一!” 眼见张小公爷“呼啦~”一下撩开了袍子,推山倒柱轰然拜下。 “然臣终究无法为陛下除此奸佞国蠹,臣实在无颜再立于朝堂上之!” “是以,臣请陛下罢黜臣至边关!为陛下、为帝国撒上最后一滴血!” “便是身死疆场、马革裹尸,亦是臣之福分!亦是臣,不负陛下帝国厚待信重之恩!!” 下面的士子们听的这话,顿时那心哇凉哇凉滴啊…… “臣亦请辞弘文注释院鸿儒之职!无力报君恩,怎敢食君禄?!臣,万万无此厚颜!!” 这话,是湛若水说的! 下面的那些个士子们瞧着要完,便是有人站出来打算反对。 然而御座上的弘治皇帝却先站起来了,简简单单的吐出了一个字:“准!!” 此言一出,下面的这些个士子们顿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完了……完了…… 所有人心里都回响着这两个字! “恭送陛下起驾~~!” 唱礼声响起,下面的士子们听着却犹如丧钟…… 第七百四十二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柒) “都说说……应当如何是好?!” 凌晨时分,吐血两回的周醇从病榻上挣扎着起身。 命弟子老仆,赶紧将其他人召集过来。 鄯善等人亦不敢怠慢,他们甚至身上那带着血的衣衫都没换边跑来了。 “能如何?!如今湛若水与那玉螭虎,是已得陛下首肯了……” 鄯善闷哼了一声,低声道:“我等……徒呼奈何!” 周醇听的这话不由得面色一红,边上的弟子赶紧担心的搀扶住他。 “为今之计,我等唯有各自修书回去!先将论势造起来,以免失了先机。” 其余鸿儒们听的这话亦不由得点了点头,现在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只有拿住了先机,才能够谈下去。 否则的话,一旦他们逼的湛若水、玉螭虎二人与他们弟子当众烧儒袍的事情传出去…… “还可让庄柏寒他们一并造势,决计不可让玉螭虎等人站上风口!” 这件事现场无数人见证了,想要彻底封口怎么可能?! 弘治皇帝都办不到,更别说他们了。 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把水搅浑了。 “我等如今还有优势!只要众口铄金,他玉螭虎就算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鄯善等人不住的点头,此言有理! 说到底这府城乡里,还不是得靠他们这些读书人的消息口耳相传么?! 那些泥腿子,给他们书本又能有几人看得懂?! “哪怕多花些许银钱亦无事,乡间贤德当多加联络!坊间名士、金陵雅士……亦当联络一番!” 所有人都知道,这很可能是生死存亡的一战了。 若是此番事败,哪怕是弘治皇帝容得下他们…… 这天下仕林也容不得他们了! 反之,若是能够占据舆论风口的话…… 情况就彻底不同了,弘治皇帝反而是投鼠忌器。 不好直接处置他们,否则的话难免会引发仕林反弹最终动摇国本。 直白的说,就是这会儿谁占据了舆论的风口,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当然,这么做的话亦有恶果。 那就是坐实了玉螭虎所言的“朋党”,这对于弘治皇帝来说可是大忌! 所以若非是到了这一步,他们根本就不想做的如此决绝。 然而走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们再不动起来说不准就得身败名裂。 到时候,他们会比死都惨。 是以如今也不顾及这那了,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赶紧去联络庄柏寒,就说我等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鄯善很快的叫来了自己的弟子,脸色惨白的道:“若是我等都栽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为师先支给你五百两操办此事,记住!不要怕花银子!!” 弟子赶紧躬身领命,随后匆匆下去连夜出门。 鄯善等人则是商讨了一阵子,随后便各自回屋开始奋笔疾书。 没辙啊!时间紧迫,如果不趁着这件事情还没有发酵就下先手的话。 等事情传播开来,他们就真的死定了! “明日一早,我等便将信发出去!快马送出!” 病急乱投医,如今他们也不管关系远近了。 哪怕是曾经与他们稍微见过面儿的,也毫不犹豫的一封密信写去。 信中不乏许下各种承诺,只求对方尽快将此事勘定。 连续忙活了一晚上,当众人顶着黑眼圈出来的时候手上都握着十几封信。 鄯善的弟子也回来了,连续跑了一夜总算是联络上了庄柏寒等人。 “学生掏了七百两银子,这才……” 鄯善听的自己这弟子的话,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声辛苦。 现在不是吝惜银钱的时候,若是声名砸了多少银钱都补不回来。 “去罢!赶紧去码头登船,将这些信送出去……” 周醇勉强的笑了笑,还好如今手上尚有些许底子。 众儒合计了一番亦认为,只要信发出有七成的人肯帮忙就够了。 便是在此时,一个身影慌慌张张的“咣当~”一声一下子摔进了门来。 周醇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何事慌乱?!没见老夫正在商讨重要事宜么?!” 来者摔在了地上,但周醇一眼就认出这是出去给大家买早点的老管家。 “老爷!老爷!不好了!今日的《帝国时报》……” 这老管家不顾浑身的尘土三两下的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将手中的一份《帝国时报》递了过去。 周醇等人听的《帝国时报》之名,顿时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们这才猛然想起,《帝国时报》可是那位张小公爷所创啊! 那位玉螭虎许久没有在一家成型的《帝国时报》上发文了,其他人的文章又多又刊载。 以至于所有人都淡忘了一个事实:《帝国时报》,可是他创办的! 而《帝国时报》的主要负责人,乃是钱福钱与谦! “扑通~”一声,周醇直接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老管家连滚带爬的扑上前来,带着哭腔将他搀扶起来:“老爷!老爷!您得看看啊!” 周醇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那《帝国时报》,当他看到了熟悉的报纸上那不熟悉的版面时…… 差点儿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要晕厥过去! 却见那版面不是日常的排版,分作“要闻”、“朝政”、“时评”……等板块儿。 而是整篇除了《帝国时报》之外,就是一行大字——“经筵辩场怒焚儒袍衣冠,且问谁之过?!” 看到这一行大字,周醇两眼一黑直接就晕死了过去…… “拿来!!”鄯善双目赤红,疯狂的一把将这《帝国时报》夺了过去。 看着上面的一行行行文,鄯善直接面皮涨红…… “扑~”的一口腥血,便是喷在了这《帝国时报》上。 这次,他是真的吐血了。 那些在鄯善身后的鸿儒们几乎都要疯了,跳出来便要去抢那时报。 然而这时报毕竟只是纸张而已,哪里经得起他们如此撕扯?! “兹拉~”一声,这时报直接被他们撕扯成了碎片。 好在此时多位弟子门人,飞奔了进来。 他们手上都挥舞着时报高声道:“恩师!大事不好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捌) 这些个鸿儒们从弟子门人的手上一把将报纸夺来,仅仅是扫了几眼他就知道…… 完了! 钱福钱与谦一如既往的笔锋如刀,那“经筵辩场怒焚儒袍衣冠,且问谁之过?!”字字诛心! “我国朝仕林,何时竟成泼皮无赖之地?!竟仗人多势众,恶言相加、篡改圣言!” “白沙学派若水先生,堂堂名教鸿儒!为国朝四处征战、为士子请命立学之玉螭虎……” “尽皆怒焚儒袍!!是谁人,将他们逼迫至斯?!” 看着这上面的一字一句,这些个鸿儒们的心那是哇凉~哇凉滴啊! 这都不必看完了,只需要看看上面的些许描述就知道。 钱福钱与谦是要把他们,全都钉死在耻辱柱上啊! “快!快去找他钱与谦去!这些《帝国时报》,万万不能发出去啊!!” 鸿儒中,有人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然而鄯善瞪着一双死鱼的眼珠子,讥讽的扫了那名鸿儒一眼。 转身便拉过家人,要起身离开。 “鄯善!你什么意思?!事到如今,你便想脱身而出么?!” 几个鸿儒见状声竭力嘶的嚎叫这:“我等垮塌,你便以为能独善其身么?!” 眼见鄯善艰难的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比死了亲娘还凄惨的笑。 “脱身而出?!吾等如今谁能脱身而出?!看看那《帝国时报》背面!” 那些个鸿儒们闻言赶紧将手上的《帝国时报》翻过来,眼见后面写着一排排的名字。 最上头的便是他们这些个鸿儒,连姓名、籍贯、学派……等等都给写上去了! 这……这砂仁诛心还抄底啊! 连学派都给丢出来了,这是要把根基都给他们全挖了啊! 一时间这些个鸿儒和他们的门人弟子们,尽数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此《帝国时报》每日寅时印完,随后数十万份则发往大明两京十三省之地!” 鄯善带着那比死了娘都难看的笑,望着这些个鸿儒们道:“拦?!拦得住么?!” 此言一出,这些个鸿儒们脸色白的顿时失去了最后一丝血色。 那牙齿“咯咯咯……”的不住作响,他们双腿打颤浑身不住的抖动着。 “尔等……再看第二版……” 鄯善那有气无力的话传来,这些个鸿儒们已经麻木了。 他们翻过第二版来,却见上面仅仅是写着一首诗。 上曰《赴戍山海关口占示家人》,署名则是“玉螭虎”。 好吧,这一瞅就知道是那位玉螭虎弄下的。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 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 戏与枕畔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 看完这首诗一众鸿儒们眼前一黑,直接“扑通~”便给翻倒到地上去了! 下面的门生弟子们嗷嗷叫着鬼哭狼嚎,有几个鸿儒好容易醒来。 抬眼望去,又见那首诗…… 顿时喉头一甜“扑~”的一口腥血,就喷撒在了报纸上。 “玉螭虎!!你好恶毒啊!!!” 明明就是你自行请辞,要去山海关戍边的!怎么就成了“谪居”去了?! “皆言玉螭虎诗词横推八百年无双对,吾虽曾读却亦腹议是大言……” 这个时候,那倒在地上的周醇反而清醒过来了。 却见他颤颤巍巍的拿起报纸,看着上面的这首诗幽幽叹道。 “老夫……败的不冤啊!” 可惜老周醇不知道,这首《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二首之二》可不是小公爷作的。 乃是清末虎门硝烟、横遭诬陷之林文忠公,在横遭诬陷发配边疆时愤而所作。 林文忠公人家那是实实在在读出来的学识,乡试第二十九中举、二甲第四庶吉士授翰林编修。 张小公爷自己的话只是记得这首诗,若是要解释其中的典故恐怕还得查典籍才行了。 “醇公!醇公!现下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该当如何您给句话啊!” 那些个鸿儒们无比着急,现在说这些有个啥卵用啊! 玉螭虎此着可是要彻底把他们毁了啊,现在该想想如何脱身! “*******,*******……*******,*******!!” 然而周醇便像是着了魔似的,不住的重复着这两句诗。 这些个鸿儒们都莫名其妙,他们说到底也是当时学识出类拔萃的。 这句诗所用的典故,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此取自《左传·昭公四年》,其载: 郑子产作丘赋。国人谤之,曰:“其父死于路,己为虿尾。以令于国,国将若之何?” 子宽以告。子产曰:“何害?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且吾闻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济也。民不可逞,度不可改。” “《诗》曰:‘礼义不愆,何恤于人言。’吾不迁矣!” 这里是说,郑国的子产负责征税。 被征税的自然是极为不满,于是到处都在说诽谤他的坏话。 诽谤说他父亲死在修路上,自己还跟蛇蝎那么恶毒。 让他当了官儿,这国家是要完蛋了。 子宽听到了这些传闻,就告知了子产。 意思是让他不要再管这些收税的事情了,以免出现更恶毒的诽谤。 对此,子产的回应是“何害?!苟利社稷,生死以之!” 怕甚?!为了国家社稷的利益,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哈哈哈哈……玉螭虎所斥何错耶?!无错也!!” 周醇突然仰天长啸:“老夫枉读圣贤,于国于民可有丝毫‘苟利’?!” 那些个鸿儒们还待再说,周醇却缓缓的垂首面带笑意。 “诸君,老夫错了!这便请见陛下,亲自请辞!” 这些个鸿儒们闻言大惊,好几个人挣扎着要站起来。 “醇公不可!若是就此认输,我等学派当如何自处?!如何自处啊!!” 然而周醇却不管不顾,抬手让门生弟子将他搀扶起来。 颤颤巍巍的向着门外走去,留下的只有这弘文注释院中不断呼喊着他名字的鸿儒们…… 而这一日,随着《帝国时报》的传播整个大明的仕林,从南到北全数轰然炸开了! 士子们读着《帝国时报》上钱福钱与谦的描述,一时间面皮涨红! “国贼!!佞儒!!安敢欺我大明麒麟儿耶?!” 要知道这大明上下真正读书世家出身的,可没有多少个。 尽管很多跟学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他们顶多就是去听讲。 那些大儒的弟子门生,岂是那么好当的?! 所以,大多数的读书人说到底也就比泥腿子高级些许。 如今这些个鸿儒们竟然要行愚民之策,这尼玛意思是若劳资的儿子、孙子读不上书可不就完犊子了?! 而更多的穷秀才们,则是想到了更深的一层。 若是行愚民之策,那么好容易玉螭虎帮他们争取到的庠序教谕部社学的身份…… 岂不是要被砍了么?! 卧槽尼玛的狗批玩意儿,尔等犬儒这是要断某生路、毁某前途啊! 这谁能忍?!他们要对付张小公爷,岂非是要收拾某家前程么?! 而收到了这个消息的各家货殖会的商贾们,那更是心惊胆战啊! 我敲里吗!劳资们这商贾的身份,好容易得到了一点儿重视。 该死的犬佞儒们,竟然要愚民?!我等商贾,那可是四民之末啊! 他们连泥腿子都打算收拾,我等岂非会落的更惨的地步?! 不行,必须刚他们! 一时间整个大明上下风起云涌,无数的底层士子、贫瘠出身的举子们红了眼珠子。 嗷嗷叫着开始冲到各地衙门,嘶吼着要给国朝上书! 我堂堂大明风云麒麟儿、国朝玉螭虎,为大明征战天下、为士子张目促学! 文韬武略无一不善,居然被那些个欲行愚民之策、篡改圣人之言的犬儒欺辱了?! 还被逼的当众烧了儒家袍冠,迫得往边关避祸!! 这尼玛叔叔可忍,婶婶都不能忍啊!! “天诛国贼!为国讨逆!犬儒当道,国不将国!!” 嗷嗷叫着的士子们中,可有不少自诩是“玉螭虎门下走狗”之人。 这些人比其他人可更为激进,他们直接血书递交学政请愿。 还有甚至要来京城,亲自去砸了那弘文注释院的。 然而,他们哪怕是现在到也赶不上了…… “砸!!” 应天府的文武举子们本来互相瞧不上的,但这一次他们出奇的团结一致! 我敲里吗!闹咱们应天府大名士玉螭虎?! 这群老狗那是特么不想活了罢?! 一群文武举子们在看得了《帝国时报》后,出奇一致的直接奔袭到了弘文注释院。 那些在弘文注释院里凄凄惨惨戚戚的鸿儒们,还没来得及想办法就被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顿。 “鄯善狗贼!且吃爷爷一拳!” 可怜的鄯善刚刚吐过血,这还没来得及回血呢! 眼见一虬髯壮汉嗷嗷叫着,劈头盖脸的便是一拳砸来! “咣当~”一声,鄯善被一拳砸的眼角崩裂! 那腥血“哗啦~”一下就飞溅出来了,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一群群的文武举子、士子们,嗷嗷叫着便扑了进来。 “周醇匹夫!周醇匹夫何在?!!” 周醇走了,那些个鸿儒们很想这么说。 然而对方根本就不听他们废话,直接上来按着就打。 “某认得你!你便是赖宝赖志宽!且吃某一拳!” 那些个鸿儒的门生弟子们,早见状不对吓的四下逃散去了。 留下了这些个大儒们被噼里啪啦的一顿乱揍,一群老家伙哪里有什么好腿脚?! 连跑都跑不赢,直接被按地上一顿摩擦。 好在这些个文武举子士子们,也是讲礼法的。 揍他们一顿,没砸地方也没烧屋。 逼问出来周醇往皇宫去了,这些文武士子们啐了他们一口便各自散去。 “周醇匹夫躲到陛下那边儿去了,可还有国子监庄柏寒他们那些混帐子呢!” 不知谁喊出了这么一句话,顿时这些个文武举子们眼珠子又红了。 “那国子监尽是藏污纳垢之地!看看都是些什么人!上回毁谤玉螭虎,这回还要助纣为虐!” 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声:“走!我等且去砸了那国子监!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砸了国子监!!” 嗷嗷叫着的文武举子们开始向着城内汹涌而去,沿途上有更多愤怒的士子断的加入。 庄柏寒他们这些人原本昨夜收了银子后,正美滋滋的寻思当如何鼓噪其他人相帮。 昨夜那顿酒,一直喝到月上柳梢。 对方话里话外只要助力平息此事,那么鄯善先生的好处必然不少。 说着当时还掏出了三百两银子来,庄柏寒则是对此嗤之以鼻。 当我国子监的贡生,是叫花子来打发呢?! 讨价还价一番,拿了六百两这才勉强答应。 召集了一群同窗诗社中的会首,各自给他们分派下去四百余两。 大家更是在翠鸣楼里,搂着头牌唱和到了夜半这才堪堪散去。 早上刚刚让各家诗社的会首们召集了人手,还没出国子监的大门就被人打上门来了。 刚才还说要为名教张目的庄柏寒,听得那大门“轰隆~”一下被砸开差点儿当场尿裤子。 “啊~!莫非是那玉螭虎杀来了么?!” 这话一说,庄柏寒两腿哆嗦便是要转头就跑。 好在这个时候又有人说了:“不是那玉螭虎啊!没见他的婢女们在呢!” 哦~!不是玉螭虎啊! 庄柏寒顿时信心恢复,昂首挺胸振臂高呼:“诸学兄同窗!我国子监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且随我去,我倒要看看!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欺我国子监!!” 一群国子监的贡生们听得这话,不由得昂首挺胸! 我等乃各地遴选出的贡生啊,受国朝禄米供养的! 朝堂文武,除了那玉螭虎谁敢打上门来?! “柏寒兄!我等誓死追随!!” 这句话音刚落,眼见一大群身着儒衫、短打的汉子们轰然杀入了国子监。 眼前当头一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虬髯皆张!好一副凶相! 一下子就将这些个刚才还雄心勃勃的国子监贡生们,生生给吓住了! “谁是庄柏寒?!”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目指走在最前面的庄柏寒…… “犬蠹!爷爷今日便打死你个孽畜!!” 第七百四十四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拾) “知道又如何?!如今还能脱身么?!” 眼见一位长髯绸衫中年男子,无奈的叹气道:“事已至此,尽快切割才是正理!” 切割?!哪里是这么容易切割的啊! 两行省的这些个豪强们不由得苦笑,平日里还以学派门生弟子为荣。 双方互相帮扶也算是占了不少好处。 没成想现在这居然成了要命的绞索,而且现在越绞越紧了! “白沙学派如今靠上了那玉螭虎,赶紧让人去拜访一番!” 坐在最上首的那老人,终于开始发话了。 他的这话顿时让下面的这些个其他家的家主们,眼前一亮。 可不是嘛!白沙学派衣钵湛若水,这回可是占尽便宜啊! “只是湛若水可是粤北人,想要与他拉上关系可不容易啊……” 下面的其他诸人亦不由得点头,而且这湛若水据说极不好接触。 玉螭虎在粤北的时候,清扫过不少粤北当地豪族。 这位湛若水当时不仅没有帮豪族说话,甚至还帮着将仕林中人的微词给压了下去。 想要跟这位扯上关系,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啊! “其实……我等还可以考虑一下玉螭虎,若是跟他搭上线……” 这话让在场的所有人嗤之以鼻,玉螭虎那是你想搭上线就能搭上的?! 不想想人家是谁。 论钱?!这尼玛在座所有人的银子加起来,都未必有人家多。 据说扶桑国主还赠了一座银山与他,那尼玛每年凭白拉回来的银子就几十万两啊! 更别说他在各家货殖会里面的股子,每年分润下来的恐怕几百万得有呢。 人家那不仅有钱,还有帝宠、还有勋贵们热捧。 且做得诗词、经筵辩讲前曾胜刘大夏后又灭诸鸿儒,还举庠序教谕部助秀才士子们入仕途…… 商贾们受益货殖会的好处,谁肯说他半句坏话?! 天下皆知玉螭虎曾千里驰援秦地灾民,又在京师大战粮商保粮护民。 那名声,不用他们去吹也是杠杠的。 身份?!你特么跟世袭国公家嫡孙、太子教****赐字的玉螭虎说身份?! 谁特么有资格跟他说身份?! 哪怕是走下三路,人家玉螭虎身边环肥燕瘦啥样的姑娘没有?! 京师到金陵诸多大家、官宦家小姐们,多少姑娘家挤破头的想要自荐枕席啊! 细算下来,他们还真没有啥能打动张小公爷的。 一时间这些个豪族家主们顿时丧气无比,这狗咬刺猬无从下嘴啊! “要不……从他的弟子入手如何?!” 几个举人出身的家主沉吟了会儿,轻声道。 “老夫倒是与玉螭虎弟子徐衡父家中有旧,联络一番应该是可以的……” 至于唐伯虎,没人提。 主要是当年舞弊案的时候,大家生怕牵累到自己。 跟他有关系的,早就切割干净了。 “玉螭虎还有几个弟子,我等倒是能够与他们接触一二……” 这帮人在琢磨的如何跟湛若水或张小公爷扯上关系的时候,有一群人已经默默的来到了豫南。 这一行人看着就好像是游商,然而气质方面却又多又读书人的味道。 而且看起来就不像是行商之人,只是人家身边跟着许多膀大腰圆的护卫。 旁人亦不敢多加关注,这种看起来就是大户人家惹不起的类型。 这些人直接将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随后护卫们连店东都赶出来了。 自行将客栈整理后,便住了进去。 所有人都知道肯定是来了大人物,可这些大人物是谁、来此作甚却不得而知。 若是此时有人在这客栈的宅院内,见得这群人围绕着的老者定然大惊! 这不是皓月首穷经刘东山公,却又是谁?! “我大明‘帝国廉政肃贪院’初立,能否一战立名便在今日!” 却见刘大夏此时双目圆瞪,鄂下长髯无风自动。 “老夫之所以将诸位选来,便是诸位不仅身家清白、且出身贫苦之家!” “亦唯有如此,我等才能秉公处事!不纵不枉!” 下面的这些青年们,一个个听得面皮涨红热血沸腾。 最初被遴选到这个部门的时候,他们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虽然见过刘大夏了,也猜到了是极为重要的部门。 然而这个部门却没有挂出任何的招牌,直至他们经受了训练、重重的考验。 去岁考出来的他们,在被遴选、考核后才开始苦读《大明律》。 经过了最终的考核,他们才被告知了自己隶属于什么部门。 “大明帝国廉政肃贪院”,就是他们所在的名字! 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这个部门决计不简单。 这个部门的办公点,甚至都没有设立在京师之内。 而是专门选在了新城区,在远离京师、潮白河坊市的区域。 他们除了需要熟读《大明律》之外,还被厂卫及两京十三省的侦缉好手们教习侦缉之法。 甚至牛刀小试的在京师附近,查获了好些陈年积案。 别看他们是现在才过来的,但早已经将调查局给他们的卷宗翻烂了。 这里的豪族们不熟悉他们,但他们却对这里的豪族烂熟于心。 每一家有什么姻亲、跟谁什么关系,师从哪家学派、出过几个秀才举人。 他们全都一清二楚,甚至还有画像、对方家中宅院的堪舆图。 “记住!先不得亮出我院名号,以京宦身份行走。” 刘大夏望着他们,沉声道:“所有案卷,必须逐一查实!不得有误!” “喏!!” 一群汉子们轰然应诺,随即才换上了官袍开始往布政使司拜访…… 周子江如今带着人狼狈的从江中上岸,心里叹气这活儿真不好干。 好几家那不是谈下来,是打下来的。 也不知道京师的人来了没有,听闻豫南、冀北两地的豪族们可都开始聚集了。 再耗下去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走!且先回去罢!” 周子江决定先回家一趟,最主要是看看其他那些同僚的收获如何。 若是他们也搞定了的话,就赶紧催京师那边过来罢! 第七百四十五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完) “什么?!要在此收纳各家隐户流民?!” 豫南巡抚孙需孙孚吉差点儿下巴都要掉了,哆哆嗦嗦的看着面前的这些个小年轻们。 孙孚吉,成化八年进士。 为常州府推官,疑狱立剖,擢金陵御史。 劾僧继晓,忤旨,予杖,出为四川副使。 弘治中,累官金陵右副都御史,巡抚豫南。 “不可鲁莽啊!” 孙需孙孚吉何尝不想收拾这些个大户?! 可这些个大户豪族的背后,关系错综复杂、与朝堂地方盘根错节。 近些年来还算是好的,做过御史的孙孚吉是少数对御史这个总找茬儿的职务很是愤恨的人。 毕竟他是推官出身,天然就跟那些在朝中指点江山没担任过地方官的不同。 很多国朝的问题,他都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地方上的豪族大户是不是毒瘤?!毫无疑问,是的。 但这些人已经跟名教甚至朝堂,一定程度上混杂在了一起。 孙需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他知道轻重缓急。 眼前的这些个年轻人们想要冲上去,他打心眼儿里支持。 可特么这一不小心,那就是民乱啊! 豪族大户在地方上根深蒂固,一个民乱逼死了知府都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孙需不希望这些年轻人,就这么葬送在了这里啊! “孚吉,老夫很庆幸!当初调你到了金陵都察院……” 一个声音缓缓的在人群中响起,孙孚吉听得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一惊! 却见这些个年轻人们缓缓的散开来,刘大夏的身形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孙孚吉面前。 “东山公!您……您怎么来了?!” 孙孚吉大惊,赶紧上前见礼。 刘大夏将孙孚吉搀扶起来,望着他沉声道。 “老夫来,就是带着这些个青年才俊们一举将豫南的毒瘤……” “彻底铲除!!” 孙需这里惊讶万分,而豫南镇守太监刘朗这里却是惊恐万分。 宫里轻易不动弹、甚至陛下都很少指挥的击技内监首领,外间只知道他会弹琴的戴义。 如今却生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笑吟吟的望着他。 “老祖宗饶命!老祖宗饶命啊!!” 刘朗的脑袋在地上“砰砰砰~”的磕着,双腿不住的打颤。 牙齿“咯咯咯~”的作响,这一切的原因都是他身边的那脸色灰败的汉子。 那汉子穿着一身的短打,腿成了扭曲状。 被人扎捆着丢在地上,如同一块无用的抹布。 “小刘子啊!你也是老祖我看着起来的,这才多久呢?!” 刘朗的哆哆嗦嗦的在地上不敢做声,他在宫里的跟脚可都得向这位老祖宗磕头呢。 所以在这位老祖宗面前,他刘朗就是个屁啊! “银子花人眼呐!可有些银子,拿了得把命赔上的!懂?!” 刘朗为何哆嗦?!那大汉便是豫南诸家,与他的联络人。 绿林中人称“神行太保草上飞千里不留痕捻花手”辛易,手段是颇为了得的! 纵横七省犯下累累重罪,却从未失风。 然而如今这位捻花手,呈死狗状趴在地上眼瞅就真要死逑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怀里放着好几封密信呢! “老祖宗饶命啊!老祖宗救救小刘子啊!!” 刘朗这心里后悔死了,就不该看着那些个银子把眼花了。 国朝迟早要收拾豫南,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好歹自己的跟脚也在京师里,怎么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来的这么快! 甚至来执行的人,还是这位宫中的老祖宗。 “小刘子啊!你能来,当年老祖也是说了话的……” 戴义身后的几个小内官搬来了椅子,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却见他望着这刘朗,轻声道:“你呢,在宫里也是老祖看着长大的……” “莫说老祖不给你条生路!只需如此这般……” 老戴义看着这刘朗的模样,不由得想起来他刚入宫的时候。 那会儿刘朗还小,跟着自己等人识字。 虽然年纪不大却也还算乖巧,在宫内行走的这些年亦无甚大错。 这么想着,老戴心下叹气。 真是年纪大了,心软了许多。 若是再早十年,或许自己根本就不会见刘朗。 只会让手下的小内官们练练手,把他的人头拿回去便是了。 如今却要考虑着,如何让他将功折罪把这条命留下…… “你的消息确切么?!国朝果然要对江南动手?!” 金陵城外,水乡庄子内。 一家家江南此地的大盐商、海商,世家匆匆来此。 李福达如今换了一番面貌,身着藏蓝色儒衫立在庭院中央。 “文书在此,诸位自己就不会看么?!” 李福达一脸冷笑,对着这些个凄凄惶惶的大盐商、海商们道。 “若是不信可再等几日,只需要盯住豫南、冀北等地就知道老夫所言是真是假了!” 一群人顿时“嗡~”的一下炸开了,交头接耳的不断激烈的说着什么。 谁都没有想到,国朝居然会真的对他们动手。 开始只是听闻国朝开始收束京师周边的田亩,大家虽然有些发慌但还是情绪稳定的。 毕竟江南可不是京师,两者相距千里呢! 且江南地区多有士子进入朝堂中,乡党力量极为强悍。 尤其是诸多御史,再说他们本地也掌握着话语权。 这些都是他们的底气。 历史上他们也是如此的,明末清初他们这类事情没少干。 鼓噪百姓烧杀税吏,不肯给国家纳一文钱税赋的就是他们。 等到了大清,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大清二话不说上来就先砍了一批,剥除功名的一万多人。 流放到宁古塔的更是一大摞,杀了一批、流放了一批并剥除了一批人的功名之后。 这些个原本喊打喊杀的江南世家们,一下子全老实了。 尽管他们暗搓搓的还在支持着反清复明,但表面上再没人敢忤逆。 税赋更是缴纳的无比及时,大明时候缴纳一文钱都要组织人手烧杀税吏的事情再没发生过。 “若是不成,反了他又如何?!” 突然间,人群中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冒出来,顿时整个厅堂里无人再说半句。 所有人一瞬间都愣住了,这尼玛……造反是要抄家杀头的啊! 哪个缺心眼的,随随便便的就把这话喊出来了?! 一时间这厅堂内,居然没有人敢接口说下去。 “瞎胡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没点儿数么?!” 一位端坐在上首的老者冷哼了一声,那阴骘的目光扫过众人。 这场内无人敢于这老人对视,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李福达的身上。 “李先生,您是什么身份我等都心知肚明!” “您想做什么,我等也是一清二楚!” 却见这目光阴骘的老者缓缓的站了起来,手中的龙头棍在石板上顿了顿。 身边便有儿孙上前将他搀扶住,缓缓的向着李福达走去。 李福达神色淡然,没有回避着老人的目光。 亦是就这么无所谓的看着老人走来,却见这老者走到了他的面前死死的盯着他。 “我等不是那无儿无女的孤魂野鬼,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事儿就不要说了。” 其余人听得这话,亦是点了点头。 家大业大啊,跟着自己吃饭的人可不少。 真要抄家灭族,这特么谁受得了?! “郑老爷子,如今可不是你们说了算了……” 李福达似乎并不意外这老者会如此说话,眼见他一脸平静的望着他。 那目光再扫过了众人,冷声道。 “如今生死皆在别人手里捏着,诸位是生、是死全凭运道。” 说着,李福达顿了顿对着他们微微拱手。 “某会在此呆上几日,若是豫南有消息传来诸位欲寻某可到鸿福客栈去。” “当然,某不会在此久留。” 李福达说完,淡然一笑:“若是豫南传来消息,诸位还没有联络某……” “那么此事便彻底作罢,某亦会与诸位……后会无期!” 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走去。 有几人站起来想要上前阻拦,但却内郑老爷子那阴骘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吱声,这郑老爷子看着李福达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后,才慢吞吞的回到了自己的上首位置上。 “十四家留下,其余人回去等消息罢!” 郑老爷子坐下后,缓缓垂首。 仅仅是用苍老的声音说了这么一句,有些许青年似乎愤愤不平的想要说话。 却被身边人拦住了,拉着他们便离开。 而留下的,仅仅只有十四家人…… “来~!我的夫君,这是最肥美的!” 格根塔娜笑吟吟的的给张小公爷切着羊肉,边上的妙安小姐姐气嘟嘟的看着这草原骚蹄子。 足利鹤倒是满脸无奈,这俩只要碰在一起就得擦出点儿火花来。 似乎不打上一架,妙安便浑身不舒服。 格根塔娜自然是打不过妙安的,但她知道如何气妙安。 “哈哈哈……好了!你再这样,妙安小姐姐一会儿又得收拾你了。” 张小公爷很无奈,身边的女孩儿多了也是一种烦恼。 “朵颜三卫现在如何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明枪暗箭乱云渡,三千里外搏功勋(上) “他们?!担心他们做什么?!” 格根塔娜颇为不屑的撇了撇嘴:“兀良哈、翁牛特和乌齐叶特,不过是没了牙的秃狼而已。” 草原诸部对于朵颜三卫的看法其实蛮复杂的,这跟他们的历史也有关系。 当年蓝玉他们率军击破捕鱼儿海,使得朵颜三卫顿时成为了这一片的孤军。 无奈之下,朵颜三卫只能是选择了投效大明求活。 但朵颜三卫后来又叛出大明,为此永乐帝曾经提兵征伐过。 朵颜三卫和大明的关系,时战时和。 他们既曾虽大明出兵,又曾跟草原诸部一并掠夺。 于是导致的是鞑靼诸部对于他们的看法,从来就没多好。 大家可以合作,但谁都没打算信谁。 “我父汗在苦战的时候,他们可是在看戏的。” 格根塔娜冷笑着道:“妾身都听说了,当时他们还曾试图叩关劫掠!被击退了而已。”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这倒真像是朵颜三卫的作风。 反正只要大明虚弱了,他们就会联合其他人一并抢掠。 “所以……他们现在是不打算跟我们谈了么?!” 张小公爷的那双丹凤桃花微微的眯起,格根塔娜则是低眉顺眼的轻声道。 “他们大概……想着再冲一回,女直人跟他们联系上了。” 听得格根塔娜的话,张小公爷的脸色不变。 只是回首望向了一人,那人在远远的桌边。 见状赶紧上前行礼拜下:“谢玉田,见过小公爷!” 这家伙,赫然便是曾经京师里的路大豪! 如今他还是一副鞑靼人的装扮,只是略有些融合了女直人这边的模样。 “女直人这边亦非铁板一块,跟朵颜三卫多有往来者皆为建州、海西女直……” 自从京师的任务完成后,谢玉田便被派来了这边成为了此处提司。 随着他的娓娓道来,张小公爷开始对这里的情势有了大致的印象。 朵颜三卫原本以为大明会跟鞑靼部杀的两败俱伤,所以他们一直瞧乐子没打算出手。 同时还集中了兵力,想趁着大明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叩关。 没成想山海关这边现在换了杨玉做守将后,连带军卒也换了泰半。 运来的新式火炮,直接将他们砸了回去。 试探了几次朵颜三卫也知道不对劲儿了,但要去支援鞑靼此时已经是来不及了。 火筛汗此时直接投向了大明,同时将其余的鞑靼诸部清扫干净。 再配上大明本身的队伍,一时间吓的朵颜三卫赶紧集中兵马却没敢动弹。 随着火筛归顺大明的消息传来,朵颜三卫顿时就慌了。 好在建州、海西两部女真,对于这方面的消息不灵通。 朵颜三卫很快的联系上了他们,进行了一番密谈。 这两家虽然有些犹豫,但面对着大明的压力还是决定与朵颜三卫朵兵合一处。 “……如今仅有野人女直未曾与他们相联,大概是野人女直位置稍远的缘故。” 说着,谢玉田赶紧摆手命人将一副巨大的堪舆图挂起来。 这副堪舆图可是谢玉田的骄傲,这些年他几乎亲自跑遍了这一带。 每一个部族、每一个头人都接触过,这才最终绘制出了这张堪舆图。 上面清清楚楚的标注着所有部族所在的区域,部族头人姓名性情。 每一个部族的丁口、附近地貌,甚至可以详细到他们的丁口。 “这是汇册,您可以看看……” 除了堪舆图,谢玉田还不辞辛苦的印制出了图册。 从怀里拿出来,双手捧给了张小公爷。 张小公爷的没有说话,接过来打开看了看。 “有心了!” 捻起盘中的羊肉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格根塔娜则是撇嘴,轻声道:“他们真正的战士,其实不到十万人。” “妾身部族此番来的两万精骑,可都是部族里最强的战士!” 对着格根塔娜笑了笑,张小公爷缓缓的站了起来。 走出了案几望着夜空轻声道:“我并不担心不能胜之,我只是希望能够将损失减到最小……” 唔……主要是这特么干活儿得需要人手啊,人从哪儿来?! 不抓点儿战俘,哪里来的免费劳力?! 朵颜三卫是大部族,建州、海西两部的人也不少。 要一鼓作气把他们拿下不成问题,尤其是有两万鞑靼精骑配合。 且此番来山海关之前,国朝为了此次作战就已经将换装了新式铠甲、战刀的骑兵派来了。 这支骑兵是曾经大同肥龙所统帅,总计八千余人。 他们早已经在此处集结了,如今便在附近安营扎寨。 灭他们不难,可特么要抓大多数人就麻烦了。 这些年朵颜三卫虽然人口有增长,但始终维持在一个低位水准。 建州、海西那边自不必说了,他们之间互相攻伐死伤无数。 丁口增长,比之朵颜三卫就更难了。 即便是算上野人女直,拢共下来有没有百万人都不好说。 这其中在刨掉老弱妇孺,真正的壮劳力或许不足二十万。 抽调出十万人来,这基本符合他们的情况。 别看他们号称是全民皆兵,但实际上合格的战士毕竟不多。 能够二抽一来算,已经是穷兵黩武了。 十万大军中真正的精兵,或者说能够达到骑射的兴许万余人都不到。 打掉这最核心的精兵,基本就能够平定胜局。 这也是为什么格根塔娜说自己部族有两万精兵,可以荡平朵颜三卫的缘由。 火筛部现在是融合了鞑靼大部分的力量,别看这里只有两万人。 但这些可都是能够达到骑射标准的战士,也是经过大量实战的军卒。 有他们在,只需要击垮朵颜三卫的核心力量。 剩下的,也就是追杀的事儿了。 “要彻底将他们吞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张小公爷略有些头疼,对方的部族分的太散了。 若是跑了一些,日后等他们发展起来再扫荡也是难事儿。 尤其是这一片区域如此广阔,跑掉些许小部族后想要找出来无疑极为困难。 当然,对方要生存下去也很困难。 现在如何让这些人集中起来,一次性荡平就成为了摆在小公爷面前的难题…… “老太爷!反了他们罢!!” 豫南那会儿,各豪族们再次聚在了一起。 这回他们所有人都红了眼珠子,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反?!你这是要找死么?!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拄着龙头棍,阴骘眼神的老家伙手指不住的哆嗦。 “可如今不反的话,我等就真的完了!!” 老者听着这话不由得脸色忽青呼白,最终长叹一声。 国朝这一手实实在在的打在了他们的软肋上,上回他们招募的是流民。 各家即便是不满,亦无可奈何。 而且没有伤到他们的根基,所以大家忍一忍也就算了。 这回不一样了,他们这回招募的是各家的家奴! 还有投效到他们家中的小农户、小商贩,这就真的是要挖根基了。 这些人家有谁是亲自下田的?! 如果没有那些农户、商贩的投效,甚至拿卖身契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老夫真想知道,是谁出此招数!端的是无比狠毒啊!!” 老者无比悲愤,这次来招募的是布政使司方面陪同的京官。 到了地方就开始登记,招来了当地百姓。 若是有卖身契的,国朝会出银子赎身、并派田亩。 他们的赎身钱粮,可以从日后的收成里扣除。 这一招直接打了无数豪门大户的死穴,开始他们还试图挣扎一下。 让些许帮闲去威逼恐吓,说官府给的地可都不是啥好地。 还吓唬百姓,别到时候被人卖都不知道。 开始也忽悠住了些许家奴,吓的他们不敢登记。 但就在数日前…… “相亲们,你们也是知道我赵三儿的!少年气盛惹下人命官司……” 赵家庄子的祠堂里,族长赵德盛杵着拐看不出喜怒。 老头子是根本就不想召开宗族会的,然而他身边坐着的两位官差笑吟吟的看着他…… 老家伙知道,若是不按他们说的办……呵呵,呵呵。 “着了草,前些年才赎了罪到了京师……” 到宗族祠堂里的,都是各家里做主的。 赵三儿的事儿,他们也是知道些许的。 这小子当年倒也不是瞎闹腾,就是家里与人争田惹出了人命官司。 事情说大不大,也都知道是对方先动的手。 他抢了锄头反手把人给打死了,且那人是个无赖子。 只是家中姐夫是县衙里的推官,所以才被迫着草为贼。 “蒙陛下仁慈啊!我赵三儿苦役做了这些年,便算是赎罪了。” 不赎罪你也没法站咱们面前啊,下面赵家庄子的老汉们依旧疑惑。 赵三儿毕竟不善言辞,干脆就把自己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 首先就是这些年他服苦役,因为勤奋干活儿所以提前刑满。 刑部评判他表现为“优”,于是派发了他十二两银子。 这下赵家庄的老头子们全傻眼了,卧槽!第一次听闻,这服苦役还有银子的?! 顿时所有人瞪大了眼珠子。 “出来后牢里的推官问我有没有地方落脚,将来有何打算……” 哟~!这还帮忙寻摸生计了啊?! 一群土老冒们更傻眼了,这玩意……没听说过啊! “推官老爷听闻我还不知落脚打算,便领我到照磨老爷那儿谈安置……” 简单说就是现在鞑靼原本所在的草原上航需要人,但去的人不能是怂包、也不好抽调。 于是赵三儿这样原本服刑的流民,就成为了安置对象。 “三十亩好田、两匹挽马、农具良种,算咱三十两银子!且十年内还上便可,不算利!税赋还免五年!” 我……尼玛!这相当于是白送啊! 三十亩好田,只要没灾没难、照着一亩上田能有一石半的产出算…… 那可就是妥妥四十多石啊,一家三口又有挽马两匹、农具、良种。 能吃多少粮食?!算上拿去换盐、菜、油的,咋地都能余下个二十石罢?! 按照现下一石八钱银子算,一年能存下来十六两。 五年免了税赋,也就是说卖一哈子力气、省点儿花用两年就能把官方的银子还上了! 人家还给宽限到了十年、不算利息,又能免税五年。 这尼玛不是白送还是啥?! 哪怕是老天爷不给力,收成惨些许两亩出一石粮食。 那特么三十亩,也能出来二十多石啊! 自家吃饭是肯定够了。 只要两年稳定收成,这银子就能还上了! “照磨大人说了,若有灾祸可请免粮秣。日后税赋,则是按二十税一计……” 赵三儿这么一说,下面赵家庄子的老头儿们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起来了。 没人是傻子,尤其是这些老农。 你跟他们说的天花乱坠没啥用,但说到实实在在的田亩税赋他们全都门儿清啊! 二十税一这个是真不高了,按照田亩的产出那绝对杠杠好使。 且五年免税两年风调雨顺还上银子,剩下三年每年十多两纯挣啊! 三年下来得有四五十两了,大屋子盖上、再买上几晌好地…… 何愁家族不兴啊! “如今鞑靼已经归入咱们大明了,草原上筑城、筑路都少了人手……” 眼见赵三儿继续给他们叨咕着,这些个老家伙们看起来浑浊的眼珠子则是越发光亮! 卧槽尼玛!合该咱们老赵家要兴旺啊! 按照赵三儿说的,现下过去这会儿的田亩可以照着一比三置换。 每家还按照丁口给安置口粮,并沿途口粮都算官府的。 家里没田的也成,去帮官府干活儿挣就是了。 筑城、筑路、修宅子……等等,干活儿挣了银子就能置办地去。 只要干满一年评上一个“优”,那就有资格享受跟赵三儿一样的条件分田。 其他人想要这条件?!也行,干活儿! 一时间这些个赵家庄子的老家伙们脑子开始飞快的转起来,不断的计算利弊得失。 家里有仨崽子,丢一个过去干活儿。 剩下俩就伺候着田亩,现在手上的十来亩地实在是吃不饱饭啊! 且产出越来越少,仨半大小子都要把家里吃穷了。 更别说以后还得给他们讨媳妇,没田、没宅谁肯嫁啊?! 不如咬咬牙,这十来亩下田给置换上去。 那下来就是三十来亩,家里仨崽子去一个又能换来三十亩。 这前后就是六十多亩地,俩崽子伺弄田只要风调雨顺再省点儿,一年就能还上了! 还免税赋五年呢,仨崽子卖卖力气两年就能盖上大宅子。 老头子再跟老太婆伺弄点儿鸡鸭,五年光景咋地都能囤下个百来两银子! 一想到这些,顿时这些个老头子们坐不住了。 百多两银子、数十亩地,还有大宅子! 有这些在,家里仨崽子还愁讨不上媳妇?! 懒汉才讨不上媳妇呢! “两位大人,赵三儿所说的可是真的?!” 还是有谨慎的老头儿没敢信赵三儿,问的是边上的那两位官差。 “诸位!我等二人前来,便是给赵三儿做见证来的。” 那两位官差笑吟吟的站了起来,对着京师的方向拱了拱手。 “陛下爱惜子民,知道大家伙儿过的都不易……” 叨叨絮絮的说了一通,意思就是陛下要给大家寻摸好处。 知道现在田亩产出不足,大家日子过的困难。 所以才定下此策,让咱老百姓们能够吃饱穿暖。 说着还拿出盖上了大印的文书,让这赵家庄子里的秀才来看。 那几个秀才哪里顾得上矜持啊,他们有些家里情况也不咋地的。 有这番机会,若是能确定是陛下内阁所为干嘛不去?! “相亲们!是真的!这上面的印,是陛下和内阁的大印!” 几个秀才激动的给赵家庄子的老头儿们解释,哪儿哪儿是啥意思。 这几句是说什么,总之就是这些官差们说的都是真的! 一时间整个祠堂里“哗~”的一下炸开了,老头子们开始面红耳赤的开始叽叽咕咕的讨论起来。 整个豫南这几日,许多的庄子、村寨里都上演了这一幕。 这些老农们那可不是随便几句就能忽悠得住的,且大明这么些年养士的好处也体现出来了。 那就是读书人多了,即便是没考上功名识字的也不少。 这批人很快的合计出这道圣旨的好处,尤其是对他们的好处。 那些豪族大户的威逼利诱,顿时被他们嗤之以鼻。 尼玛!劳资十亩地到草原上换三十亩好田,这不香么?! 你给个四五两银子的,就想劳资放弃三十亩好田?! 且县学里的教谕也来说了,回头到了草原上咱们还能担任个教谕的职务。 咋地也能吃皇粮、有身份啊,这些豪族们哪儿能给?! 不管是从哪方面出发,他们都必然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即便是原本有些犹豫的,也被这些个秀才们亲自去说的动心了。 还犹豫啥啊!一亩换三亩呢,白挣两亩地啊! 不够银子可以卖卖力气干活儿,陛下不白使唤人! 本秀才也是要去的,乡里乡亲必然帮你嘛…… 想到日后的美好生活,这些个秀才们心里不由得呐喊: 陛下万岁!陛下万福!陛下万寿!! 第七百四十五章 经筵场上风波起,大河南北水茫茫(玖)(补章) 庄柏寒还没来记得反应过来啥情况,那砂锅大的拳头一下子就轰上了脑门! 他一时间感觉到右脸颊一疼,随后整个脑子好像全晃荡起来了。 眼前一片发白,不由自主的一咧嘴几颗牙齿“哇~”的一下飞了出来。 整个人站都站不住,眼见“蹬蹬蹬~”的歪斜了好几步“扑通~”一下翻倒。 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无数脚,纷沓而至踩的地上的庄柏寒哇哇乱叫。 “砰~”的一脚,不知道谁揣在了他的鼻梁上。 顿时庄柏寒感觉自己的鼻子就炸开了,一股咸腥味儿喷涌而出! 这个时候他耳畔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好像是他的某位同窗。 “庄柏寒试图收买我等,还出了四百多两银子!” “然而我等名教子弟,又岂会为此不顾廉耻!这些银子,便是他给我们的!” 庄柏寒听得这话,满心敲里吗! 昨儿晚上你们这帮子狗东西在那青楼里搂着头牌的时候,可特么不是这么说的啊! “我等早已与他割袍断义!此等恶贼人人得而诛之!” 话音落下,庄柏寒便感觉自己背后被人猛踹了一脚。 “砰~”的一下痛彻心扉,随后便听得一声声的怒吼响起。 “我等与这恶贼势不两立!!” 跟着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顿狂踹,庄柏寒直接两眼一翻就晕死了过去…… 他们这一番操作看的前来的文武举子们是目瞪口呆,满心飞奔草泥马。 都说这国子监内禽兽多,不仅心黑手狠且不要脸。 如今一见,这见面胜于闻名啊! 这帮子贡生们,果然尼玛心黑手狠! 为了狗命这真是丝毫面皮都不要了,踹庄柏寒下手比谁都狠…… “醇公此来,是要向朕请辞?!” 弘治皇帝在御书房里翻阅着面前的奏章,嘴里的话恭敬但声音却没有丝毫尊重的意思。 周醇匍匐在地上,以头触地。 “老臣自知,罪无可恕!只求陛下许老臣归乡,终老得葬!” 弘治皇帝翻阅着奏章的手不可察觉的微微一顿,但很快的翻阅过去了。 “归乡?!醇公何出此言?!” 匍匐在地上的周醇,便听得御座上的弘治皇帝淡淡的道。 “醇公等鸿儒,可是国之栋梁!朕器重,都来不及呢。” 弘治皇帝目光连奏章都没有挪开,若是周醇此时能够看到弘治皇帝面前的奏章…… 估计他现场就得腿软! “调查局奏:鄯善弟子夜出弘文院,往国子监去。密会庄柏寒……” “调查局奏:各部已启动‘甲’,弘文院、庄柏寒等人所言尽数记录在案可供陛下查阅……” “调查局奏:《帝国时报》初版堪阅完毕,依陛下旨意由钱福执笔撰写完毕……” 这些几乎都是弘文院、庄柏寒等人的一言一行、一点一滴,尽数被记录了下来。 弘治皇帝对于调查局的工作非常的满意,他们没有审判、抓捕权。 但监视的确实很到位,尤其是自己想知道的任何事情。 张小公爷对于各项权利的分配,对于弘治皇帝来说极为新鲜。 但却又极为合适。 做调查的就好好的去调查,调查完毕复核的就好好复核。 复核确认了该抓捕的就抓捕,抓捕完毕该提讼就提讼。 最后按照《大明律》该怎么判罚,就怎么判罚。 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家照章办事就是了。 自己的工作也轻松多了,因为几个部门之间互不隶属、互相制衡。 “醇公,弘文注释院还是需要您这样的鸿儒的。” 弘治皇帝缓缓的放下了奏章,因为最后送来的一篇说到了周醇。 这位是唯一的一个,放下了架子来皇城里找自己请辞的。 他的这份羞愧,给他挣得了一条活路。 但这不代表弘治皇帝会放心他,只有他把拴在京师才会放心。 “最近些许时日,你且在京师内住下罢!” 弘治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章,淡淡的道:“萧伴伴……” 萧敬悄然的出现在了弘治皇帝身畔,轻声道:“老奴在……” “且安排一番,让醇公可静心读书。莫要叫人打搅了。” 萧敬微微躬身:“老奴晓得了……” 说着,他缓缓的起身走到了周醇身边。 “醇公,且起来罢!” 周醇听得这话,微微一颤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 萧敬看着他,认认真真的道:“您是这弘治十六年,最幸运的人了。” 周醇现在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直至他离开了皇宫。 在萧敬的安排下,到书坊的一处院子里静养读书才明白。 整个弘文注释院,从鸿儒到门人弟子尽数被打成了残废。 如果他没有到京城内,来找弘治皇帝请辞的话…… 顿时周醇浑身冷汗直冒! 但很快的,他便开始慌乱了。 因为坏消息不断的传来,随着《帝国时报》的传播整个仕林已经全数炸开了! 所有弘文注释院中的学派全数遭到了士子们的冲击,他们的学派更是被批的体无完肤。 《帝国时报》很快的便有跟进报道,各地士子们甚至出现了血书请愿。 希望陛下能够将弘文注释院中的诸家学派、参与经筵辩讲中的进士举子,尽数罢黜! 周醇看到这里还不明白张小公爷的谋算的话,他就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人家分明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若是他们经筵辩场上老老实实的辩讲,那么此辩他们必败无疑。 只是这样的惨败,他们还能够留下一丝颜面全身而退。 顶多是学派以后就得改路线了,必须按照弘文注释院的注解教授。 这样一来,实际上是张小公爷取得了胜利。 他比周醇等人都要年轻许多,一旦掌握了注释经典的权利。 那么日后只需要熬死周醇等人,再扩大自己的思想学派。 天下士子们为了考取功名,谁又能够不遵从?! 悲哀的是,不仅周醇比张小公爷年纪要大很多。 甚至他们出色的弟子,也比张小公爷年纪要大很多。 可以预见的是,张小公爷年纪越大影响力就越深。 只需继续做下去,就能够掌握住大明仕林中的话语权。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周醇等人自知是敌不过的。 所以他们耍了阴谋。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论及阴谋人家比他们更擅长。 斗舆论?! 周醇不由得低头苦笑,他们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张小公爷就是“斗”字起家的,从他扬名之初便开始斗。 只是最近这些年,他的重心都放在了救济灾民、货殖以及军伍上。 一时间这些个鸿儒竟然忽略了,这位小祖宗可是曾经在经筵辩讲上骂的刘大夏都垮了的狠犊子啊! “醇公不必担忧,您之家眷已然抵达京师。” 萧敬让人捎来了话:“安心读书,不日便可相见。” 周醇知道,萧敬没有必要骗自己。 这是弘治皇帝给他的最后机会,也是给他的唯一机会。 他是不可能离开京师的了,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低头。 “好算计……玉螭虎,好算计啊!!” 被认为好算计的玉螭虎此时在出现在了山海关,初春的寒风吹过。 此时的山海关依旧有着很深的寒意,望着远远巍峨的城楼张小公爷哈出了一口白气。 这里是国朝一直都在建的直道,只是实在人手有限没有修造完毕。 好在这里本就常年车马行过,又有古直道行之。 是以车马、战马前往并不困难。 大明仕林上下鸡飞狗跳,各家学派被拎出来吊打的时候张小公爷已是站在了这雄关面前。 山海关的总兵官杨玉远远的便看到了张小公爷的车队和军旗,二话不说带着人便下来迎接。 没辙啊!张小公爷这队伍太打眼了。 姬武将们那一身火红色的铠甲,整个大明就没第二家人有。 再加上狗腿王小周管家为小公爷订制的那辆马车,只要是见识过的都一眼看得出来。 远远的就让亲兵打着旗去报备,随后便亲自打马到车前。 看得张小公爷下车,这位总兵官可不敢拿大。 远远的勒住马头报名上前:“末将山海关总兵杨玉,报名求见!” 姬武将侍大将的樱子那也是见多识广了,笑吟吟的将他迎住接了进去。 向前走了一段儿,便来到了马车前。 杨玉看着那英姿勃发的俊俏少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赶紧行了一记军礼。 “报告!帝国皇家军事学院第一期学员贰叁玖号杨玉,见过教官!教官好!” 这一记军礼,那行的是无比的肃穆。 没人知道杨玉这会儿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呢,生怕这位少年教官又给他一个片腿儿。 军院里有一句话,叫“不吃片腿儿,必是差生”! 玉螭虎的片腿儿那叫一个绝,随时随地毫无征兆就一脚过来。 甭管你哪儿来的武解元、啥世家的家传武艺,在总教官这会儿都是盆菜。 没见那周寿周子江人号是:“冀北豫南大河枪棒第一、镇八方紫面仙猿铁臂昆仑”。 还有那许泰,家学渊源三代为将啊! 这俩在学院里并肩子上,都被揍的满面桃花。 经常看着他们被这位少年总教官追着揍,打的嗷嗷叫的。 但也只有他欣赏的学员,他才会亲自纠正你。 若是看不上的,直接让下面的教官过来收拾拉倒。 话都懒的跟你废一句。 “至诚!却是好久不见了!” 看到自己的学生,张小公爷自然也很是感慨的。 杨玉乃是京卫人,祖上是鞑靼。 但大明很奇怪,从洪武帝开始就非常喜欢和重用鞑靼投效来的将校。 这些将校们多数亦都表现出了非一般的忠诚,不少曾为大明江山死战战功授爵。 杨玉的祖上只是为他挣到了一个百户,但这小子弓马确实练的不错。 脱颖而出在北直隶武举中中举,还曾随着小公爷去迎灾民。 所以两人算是老相识了,只是这娃那会儿被揍怕了…… “教官!知道您要来,羊都在城里准备好了!” 看着小公爷笑开来,这杨玉才松了口气。 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尽管一个少年人长辈模样的拍着一个虬髯大汉的肩头显得有些滑稽。 可这里没人敢笑,可都知道这漂亮的小公爷那下手起来有多狠。 “有心了!朵颜三卫有什么动向?!” 张小公爷安步当车,背着手走在前面。 杨玉听得小公爷问起,赶紧垂首道:“朵颜三卫最近挺不老实的,人马越界颇多……” “末将已经派人多番告诫,并多分堡子加强警戒……” 张小公爷哑然失笑,看来牟斌这位老同志看着其他人立下大功总算是按耐不住了。 确实也是啊! 汪直这老家伙,率领着谍报司在西南连灭两国。 他牟斌堂堂情报局,拿着原东厂及锦衣卫的北部资源却还无甚建树。 这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朵颜三卫,这就是牟斌要证明自己的地方。 也是他为自己争取进入元老院的机会,毕竟没功勋说话不硬气啊! “女直人呢?!他们如何?!” 杨玉听得教官问起女直人,不由得楞了一下。 这会儿的女直人直接就是一盘散沙,若是此时你跟大明任何说大明将亡于女直人手。 那么整个大明上下,能把牙都笑掉了。 别说这会儿了,便是到了李成梁时代大明对女直人亦几乎是生杀予夺的。 大明对于女直的管理几乎都是散养式的,也很少管他们互相之间的攻伐杀戮。 女直这会儿更是一盘散沙,大明便将他们分作三部:建州、海西及野人。 反正他们咋打打杀杀都不管,只要在他们的地盘上瞎闹还承认大明就行了。 他们确实这会儿也都是散装部族,互相之间都不服气、攻伐甚多。 这会儿要是蹦达出一个人给他们说,咱们联合起来占了大明罢! 估计各女直部族的头人会二话不说,把这人捆了送山海关请赏去。 “呃……三部都很平静,前些时日还遣人来采买。” 也是因为这些情况,所以杨玉对于总教官居然关心女直人感到莫名其妙。 那票女直人很老实啊,而且也不敢抢商队。 顶多偶尔跑去高丽那边搞搞震,然高丽就哭哭啼啼的跑来告状。 “唔……回头安排一下,女直这么散养互相攻伐亦不是个事儿。” 张小公爷来之前就想好如何解决了,现在解决这个隐患还很容易。 若是拖延下去,难保不出什么祸患。 驱虎吞狼! 让女直人卖一番命,也给他们一番好处。 与其就这么放任他们在边疆瞎混,不如把他们纳入体系之内。 彻彻底底的融入进来,这才是最终的解决之道。 “末将明白!”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迎我的队伍,让他们散了!我俩小酌一番便是,城内我也不好进……” 杨玉点了点头,嘿嘿的笑着搓手。 “教官的习惯,末将明白!那边的营盘早准备好了!” 哟~!小子阔以啊!上道! 读到了教官夸奖的眼神,杨玉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嘿嘿嘿……教官,回去后能不能让调末将去打几仗啊?!” 看教官心情好,杨玉赶紧低眉顺眼的恭声道。 “祖上挣了个百户,不能到末将这儿啥都没给子孙留下罢?!” 说着,还偷偷看了一下小公爷的脸色。 见他没有不愉,这才继续道。 “您不能厚此薄彼啊!老许、老周他们俩现在都上校了,末将却挂着中校实在不成话……” 这小子别看样子粗豪,那心思细腻着呢。 一边说一边看小公爷的脸色,见他没有不高兴才接着道。 “再说了,这也给您丢人不是!” 这无赖的语调让张小公爷哭笑不得,转过头在他的头盔上“当~”的弹了一下。 顿时叫杨玉的耳朵“嗡嗡嗡……”的作响,按住了头盔顿时不敢说话了。 “臭小子!翅膀硬了,想飞天呢?!” 杨玉赶紧说不敢,顺便还向后缩了两步生怕吃片腿儿了。 “好好将此番事宜处理完毕,仗有得你打!” 说完,便径直向着城外的那处营盘走去…… 冀北豫南大户拢计三十二家,做主的当家人如今齐聚藏州城外的一所不知名的寺庙内。 这些个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地方头面人物,知县知府甚至布政使都得给几分薄面的大族当家人。 如今全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坐在此处。 “诸位!让诸位来可不是听诸位叹气的。” 为首的乃是一名老者,穿着一身的居家道袍望着众人。 眼见他的话引的这些个当家的全都循声望来,这才继续道。 “如今诸家学派的情况,想必诸位都知道了。” 废话!这特么能不知道么?! 原本还以为这些鸿儒名士们要到弘文注释院修订典籍,自家的子弟也能落好处。 到时候家族里多考几个举人出来,话语权就更大了。 没成想他们这尼玛不经打啊! 他们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还连累了自己这票人的子弟。 这些学派能兴起维系下去,自然也是跟这些地头蛇们的支持分不开的。 学派要发展,这要不要钱?! 著书出来要印发,这又要不要银子?! 一家老小吃喝拉撒,还得有弟子排场。 同时结交其他名士,大家互相造势抬轿子、拿名声。 这又要不要银子?! 这些世家大族,就是学派的资金支持者。 本来互惠互利的关系,没成想这一夜就崩塌了! 学派的烙印原本是可以同窗、同门互相扶持,如今却成了要命的符咒! 第七百四十七章 明枪暗箭乱云渡,三千里外搏功勋(中) 不得不说,这一手实实在在的打在了这些个大户豪族们的死穴上。 “赵家庄、欧家屯还有吴家、尚家……甚至连祖坟都要一并迁走了。” 各家大户们唉声叹气,都知道乡土观念重。 这些个小户们甚至连祖坟都打算迁走,这明显就是要彻底离开豫南的打算啊! 虽然华夏民族是有故土难离之心,但也不是没有迁徙的记录。 比如周家,可不就是从秦地迁徙到了这豫南来的么?! 历史上鲁东、豫南及冀北等地,很多百姓因为没了田亩而被迫迁徙到鞑靼去的也不是没有。 顺义王俺答汗所筑之城,就是吸纳了这些流民才逐步造起来的。 人挪死、树挪活,如今是国朝出钱出粮还给换更多的田亩。 各家庄子、村寨不动心,那才稀奇了。 这些村庄寨子走了没啥,主要是这极大的影响到了他们家中投效的商贩、佃户和家奴啊! 人家投效过来那是为了免税、挣钱,如今有了更好的前程谁肯低头做小?! 最开始还是没有卖身契只是投效来的,偷偷摸摸到官方拿出地契置换田亩。 后来便是一些佃户开始询问自己能不能过去分田,得到干活儿也有分田的权利后立马开始收拾了。 这特么给他们干活儿,收成也就勉强够个口粮。 可去了草原就不同了,那起码有自己的地啊! 佃户们动心并纷纷开始行动,形成的影响是很大的。 商贩们本来就是没有恒产的,也琢磨人要都到了关外去必然得有日常花用。 且这城镇里的铺子铺租是越来越高了,听说又好多庄子要走。 他们走了谁来买东西啊?!自己的货卖给谁啊?! 庄民、佃户、商贩……等等开始动摇,并纷纷准备离开的时候。 终于那些个平日里低眉顺眼的家奴们,也开始起了别样的心思。 从前给大户豪族们做家奴,那好歹也能狗仗人势比泥腿子强点儿不是。 如今人家这泥腿子走出去了,回头就多了几十亩地妥妥发家挣业去了。 自己若是还死守这一亩三分地儿,说不准回头那耕田的活儿就得他们去干了。 尤其是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若没有在官方登记的卖身契可与官府说。 按市价赎身,官府出银子、无利息日后还上便是了。 这话一出那还了得?!立马一群群的家仆家奴们,悄咪咪的去问询了一番。 得到确切肯定后,还有人尝试着签了契。 果然,那些平日里得给家里老爷陪笑的县太爷带人登门。 直接给他们的老爷缴了银子,帮他们赎身出来。 自家老爷即便是脸色铁青,却也不好当场发作…… “再不行事,我等就彻底亏完了啊!!” 他们迁走了,那尼玛自己等人用谁来耕田啊?! 而且这一下子官府的田地就多了起来,自己的地价越发不值钱了。 跟官府置换,自己等人直接到关外去?! 大哥,您得琢磨琢磨。 那些佃户放着自己的田地不耕,要跑来帮你耕地么?! 这些豪族大户不缺耕地,他们缺的是人啊! 特么没人耕地,那还玩个逑啊! “是啊!如今老夫倒是压了一批,可这亦非长久之计……” 谁都知道这事儿绝对长不了,尤其是在那些庄户和商贩们离开之后。 如果仅仅是离开三四成庄户、一部分佃户,他们倒也无所谓。 问题是那些秀才们为了拉拢人手,不辞辛苦的跑了一大圈。 居然给他们说动了足足六成的庄户,七八成的佃户。 这尼玛就不能忍了啊! “反了……” 又有一家人忍不住了,然而老人猛的站起来手中的拐棍“咚~!”的一下砸在地上! 所有人顿时不敢吱声,缩了缩脖子愣愣的看着老人。 “反?!拿甚来反?!找死么?!” 却见这老人那浑浊的双眸阴冷的扫过众人,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敢与他对视。 “西南的东吁、安南都灭了,国朝百五十年心腹之患鞑靼都归附了!尔等自问可比他们更强?!” 老者的一番话,顿时让这些个族长们冷汗直冒。 就差现场给自己来几个大嘴巴子了,这特么哪儿有人家兵强马壮?! 就凭自己家里那几个现在离心离德,随时想着舍了卖身契跑路的家丁?! “那您说……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眼见一青年忧心忡忡的站起来,叹气道:“若是如此下去……” “恐怕家中田亩可都荒芜了去,我等介时又该何去何从?!” 是啊~!是啊~!总不能我等亲自下田里,耕地去罢?! “先至京师去罢!” 却见这老者沉默了一会儿,拄着拐缓缓的走到了厅堂中央。 望着门外飘洒下来的阳光,声音沙哑而浑厚。 “老夫研究过了,那位玉螭虎……” 那位玉螭虎?!这话听得下面的诸家家主们有些莫名其妙,这与那位玉螭虎又有何关系?! “其人杀伐果决、狠厉非常,却从不作死局!总有给出一线生机……” 眼见这位老者拄着拐缓缓向前,身后的孙儿迅速跟上搀扶着他。 “此局……尚且未死,而若是想要死中求活,则必寻玉螭虎!” 玉螭虎呢?!如今他在山海关,缓缓的随着商队离开了关隘。 在玉螭虎的身后则是隆隆的骑兵轰然跟上,前方的探马飞驰探路。 左右两翼被紧紧的护住,辎重火炮跟在后方。 在最后面的,居然是有大量挂着各式“货殖会”旗号的队伍。 这些人的眼珠子全都红了,尽管没[]有任何的战前动员但没有人因此泄气半分。 为啥?!都知道只要打起来,那么大家的好处滚滚而来! 货殖会需要的是战利品、是牛羊、是战俘,鞑靼的精骑们需要战功、需要赏赐。 同样的,大同肥龙梁超也需要战功! 而这一切都必须要通过这场战争来完成,只要战场取得胜利那么一切都有! 张小公爷这次没有乘车,他穿着自己的铠甲骑在战马上遥望着远远的苍茫林场。 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亮。 第七百四十八章 明枪暗箭乱云渡,三千里外搏功勋(下) 而谢玉田早已经一马当先率队轰然冲入了远处的林场中,没一会儿眼见数十骑缓缓随着他出来。 很快的穿过了车队来到了张小公爷的面前,这几人身着老旧的兽皮瞧着就与野人一般。 为首的乃是一看则三十上下,身材雄壮满脸虬髯瞪着豹眼的汉子。 他们的眼神中也尽是野性,而其中一人居然还会说官话。 “谢掌柜的,这便是你说的那位神将军?!生的倒是好看,但好看没有用啊!” 那谢玉田听得这话脸色猛的就变了,但这汉子接着的话让他脸色直接煞白。 “倒是这些个女人有看头!嘿!那女子,可愿随我回部族中去么?!” 边上的侍大将樱子见此哪里受得了?!娇喝一声便是“咔嚓~”的举起了火枪。 因为侍卫在张小公爷身边这些年,她们杀人虽然变少了。 却不意味着她们就真从磁豹子,退化成家猫了。 “大言不惭!!” 然而没等她们动起来,妙安小姐姐却冷哼一声。 那双杏眼直接闪过一丝寒光,瞬时摘弓搭箭! “嗡~!”的一声弓弦炸响,那虬髯汉子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怒吼! 却见他的反应极快,几乎是在妙安张弓的瞬间抽出长刀抵在了胸前。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声响起,这汉子发出“嗷~”的一声吼叫。 整个人竟然从战马上直接一个翻滚落了下去,那数十骑野人见状发出狼一般的嚎叫。 双目赤红的直接将战刀“啷呛~”抽出,一姬武将们点燃了火绳、推入子弹。 “咔嚓~!”扣上瞄准了这些野人,那些个围绕在周边的黑甲精骑“隆隆隆……”的杀来! 一时间双方变得剑拔弩张,肃杀之气四溢开来! 那跌落战马下的虬髯汉子这个时候猛的喊了几句话,眼见那数十骑脸色阴晴不定。 但还是收起了刀子,只是神色中多了丝丝的戒备。 “那漂亮少年!躲在女人身后,可不是一个男子汉应该做的事情!” 妙安小姐姐听得这话便再要发作,但小公爷却笑着弯下腰来。 望着从战马后转过来的虬髯汉子,道:“输给一个女子,那也不是一个男子汉的本事啊!” 这话说的,顿时让这个虬髯汉子满脸涨红。 “哼~!你这厮好不晓事!我家公子纵横鞑靼、西南,历大小数十战!阵斩不下三百!” 妙安小姐姐哪里能忍得住这口气,瞪起杏眼气嘟嘟的道:“就你也配与我家公子动手?!” 这汉子被骂的脸都红了,但还是梗着脖子大声道。 “可他现在就躲在你的身后,这是事实!若他能够击败我扬古,那么叶赫一族将永远追随他的脚步!” 叶赫?!叶赫那拉?! 张小公爷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难怪这些人会来见自己了。 女直人的部族金朝时候,只是主要统治阶层南下成立了金国。 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继续留在了辽东一地,那些人边是元朝时期的女直部族。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元代、明代,同时又形成了三大首领部落的区分。 即:建州、海西,及野人。 野人部较为分散且没有统一,是以无论是元代还是如今…… 甚至是女直部族自己,都弄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他们散居的太广阔了,想要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将他们全从深山里挖出来实在困难。 是以,真正能够跟大明交流往来的只有建州、海西两部。 建州方面以猛哥帖木儿家为主,海西方面则是形成了叶赫为首的四大部族。 但叶赫与蒙哥两部,那是世仇加死敌。 虽然有时候这两家也会联姻一把,但更多的时候是杀的你死我活。 建州这次被朵颜三卫给拉拢过去了,海西方面自然不肯跟着过去。 于是他们就跟着谢玉田,过来见张小公爷来了。 且尔娘之!谁再说这些个化外之人心思淳朴,小爷一把就掐死个蠢货! 别看这扬古刚才好像很鲁莽的样子,可跌落战马后对身陷重围的数十骑一句话就能让他们收刀。 现在又话里话外的挤兑自己,要跟自己比武。 且说了输了肯效犬马之劳,这算是他吃亏了么?! 特么他来找自己,就是为了投效的罢?! 这货很明显哪怕是输了,也不会吃亏。 赢了?!看着这货的目光闪烁,张小公爷就知道。 他的打算其实是平手,然后棋差一招。 顺便看看自己有没有心胸容得下他们这些海西女直。 若是自己恼羞成怒,他便借机挟持自己要刀剑辎重粮秣。 若是自己有容人之量,那么麾下卖命博取功勋也不是不可以的。 好算盘啊!再特么谁说这些化外之人愚钝,小爷一巴掌抽死他! “我闻女直善射,不知道是否属实?!” 既然看破了他的套路,自然是不可能随着他的路子走的。 这虬髯扬古见张小公爷不搭话,反而问起他们的骑射。 心下知道,估计自己算计被人瞧破了。 看来这漂亮少年,那真是不好应付的主儿啊! “这是必然!我叶赫部看家本领,边是骑射!” 张小公爷笑了笑,便是此时天空响起了一声清啼“嚓~~”。 众人抬眼望去,却见一只鹰雕凌空长啸。 玉螭虎那双丹凤桃花眯起,猛然擎弓搭箭指向天际! 扬古见此不由得抬首仰望,那些个叶赫部的精骑们亦是不敢置信的抬首望去。 射雕?!传说中是有射雕手,可射雕手叶赫部也没几个啊! 至少这里跟过来的部族头人们,能够达到射雕手的还不足五人。 整个海西女直诸部,能凑控弦六千。 但射雕手……十人不到,所以当张小公爷要射雕的时候他们是不敢信的。 所谓“腾空百禽,唯雕难射”,所以最强的箭手才会被称之为“射雕手”。 “嗡~!”一声弓弦炸响,眼见一道精光腾空而起! 扬古的心顿时哆嗦了一下,这分明不是普通的箭支。 这破空声、这带起的鸣啸,分明用的是铁箭。 “刷~!啼~~”这道精光闪过,那原本鸣叫的雕鸟发出了一声悲鸣。 竟然直挺挺的从空中跌落,扬古傻呵呵的看着这一幕…… “咕嘟~”的咽下了一口唾沫,这臂力…… 便是这个时候,侍大将樱子娇喝一声带着三人精骑便飞奔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拎着那支铁箭、一只已死的雕鸟回来。 雕鸟上的血迹是新鲜的,证明了这位天空霸主刚刚从云端跌落下来。 那铁箭上粘连的血迹,亦无声的说明了它刚才遭遇了什么。 樱子对着这扬古撇了撇嘴,将这只雕鸟“啪~”的甩到了他面前的地上。 随即拨转马头回到了张小公爷身边,恭敬的将铁箭递回去。 “扬古服了!叶赫部,从此任由差遣!!” 扬古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缓缓的对着张小公爷的马头便拜下叩首。 弓,它既是弓亦不仅仅是弓。 弓这种武器他更多的是反衬了很多武器的用法,和使用者的能力! 第七百四十九章 明枪暗箭乱云渡,三千里外搏功勋(终) 无论拳脚兵械,所用发劲皆出双肩腰筋。 张弓需展腰马、使双筋力道,箭能当空击落雕鸟这已经是展现了自身的本事。 而丢在扬古面前的那只雕鸟,全身只有颈间被平滑切开! 精准的如同被握在手上用刀子割开一般,这是什么本事?! 这是张小公爷给他展现自己的精准,我能凌空割开雕鸟咽喉! 若我动弓,则尔等断无活命之理。 骑在马上张弓搭箭,能凌空射下更是无声的说明了他的力与稳。 尤其是在张小公爷一脸微笑的从樱子手中接回铁箭,放回自己的箭囊里。 那双漂亮的眼睛望向他们的时候,扬古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远处隆隆的黑甲骑兵们正在向着林子杀去,那里有着海西叶赫部的六千控弦。 所以,扬古一丝犹豫都没有立即拜下。 这位……他惹不起! 那些个原本骑在战马上的女直人纷纷滚落战马,愣愣的看着这雕鸟一会儿。 随后心甘情愿的随着扬古,一并给张小公爷拜下叩首。 无论何处的武者,终究是以强者为尊。 尤其是这位强者身边,还有从者如云的悍卒。 “叶赫·扬古!你可以起来了!” 张小公爷淡淡的道:“此番作战,我允你为先锋!” 说着顿了顿,望向了谢玉田:“剩下的事情,你与他说罢!” 扬古呼出一口气,看来这事儿是过去了。 这漂亮少年似乎也没有为难他的打算,至于说人家对他态度不好…… 说实话,如果一个小部族的头人敢干犯算计于他…… 扬古自问没当初把对方宰了,这都是宽宏大量了。 “你啊!刚才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知道么?!” 谢玉田这个时候走了上来,幽幽的道:“对于这位小祖宗,莫再想耍这种心眼了。” 扬古满头是汗的点了点头,他这是真怕了。 就在他打马前来的时候,还寻思自己这数十骑只要靠近。 哪怕是对方发难,自己亦能硬闯将张小公爷擒下。 如今来看,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建州之贼、朵颜三卫,此番是必须铲除的。” 谢玉田这个时候又开口了,却见他对着扬古淡淡的道。 “野人部那边太过分散,如此下去不是办法的……” 扬古听得这话,不由得浑身寒毛猛的就竖起来了! 谢玉田见他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且放心!不是让你们杀人,尽量不要杀。” 扬古听得这话松了口气,但谢玉田接着的话却又让他心跌落谷底。 “京师的工程需要人手,尔等筑城亦需要人手!” 这些人手怎么来?!自然是要抓捕野人女直,反正他们是小部落。 “些许愿意投靠国朝的,收纳进来便是了。” 谢玉田说着,顿了顿望着扬古:“以后,便走功勋军伍一途罢!” “部族……终究是要交出来的。” 金陵城外,依旧是那处庭院内。 一群江南的世家大族的族老、族长们脸色阴沉,互相看着却不说话。 豫南、冀北的消息传来了,那边正在发生的情况他们也都知道了。 大量的佃户、自耕农,及商贾、小庄户们的出走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想到这种情况很可能在江南地区延续发生,顿时他们就坐不住了。 “此当如何是好!诸位要给个章程来啊!” 此言一出,顿时这在场的人一下子炸开了。 有人便言说那会儿应该听李福达的,若是听了今日何至于如此被动?! 但没有人敢责怪郑老太爷,这老人的根底太多深厚了。 算下来可是许多江南士子大族们身后之人,据闻更与朝堂上诸多官宦有着牵涉。 虽然具体没有人知道他的根底如何,但这位老人能够从京师捞出过一位御史…… 这就非常的说明问题了。 “好了!事情还未到如此之坏的地步,我等亦非豫南之人!尔等怕甚?!” 这能不怕么?! 您说的倒是轻巧了,可这里谁人能不怕?! 若是那些佃户、商贩等皆被抽走,他们便是拿完了江南的田地又能如何?! 且这次说是置换之后,所有的田亩都收归户部所有。 再分于自耕之农,这样一来谁还肯帮他们耕田啊! 人家自己都能够有数十亩田的话,忙都忙不过来。 “釜底抽薪啊!好算计!!” 郑老太爷的龙头棍顿在了地上,那双浑浊的双眸闪过丝丝的狠厉。 便有与他交好的家主,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低声道。 “老太爷,如今可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了!所以这京师内……” 郑老太爷一眼扫过去,这名家主吓的不敢再言。 老头儿这才收回了目光,低下眉眼淡淡的道。 “老夫知道,你们这些年也没少打听老夫的根底……” 他的这话让下面的家主们冷汗直冒,赶紧连声说不敢。 大家那是真的打听过,可后来发现挖不出来就全吓住了。 “有些话老夫不能说的太多,可以告知诸位的是……” 郑老太爷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这些个家主们一字一句的道。 “老夫,确实能够在京师中使上一些劲儿!” 这些个家主们呼出一口气,便有人忧心忡忡的说那位李先生不见了。 如今遍寻不着他的身影,兴许是真觉着事情难成便撤走了。 郑老爷子倒是一脸无所谓,没了郑屠户还不吃带毛猪了?! 少了他李先生,我等亦能将此事办成!只需如此这般…… 江南一地忧心忡忡,冀北豫南等地则是心痛的无以复加。 随着第一批佃户们开始逐渐外迁之后,其余人也被鼓噪了起来。 尤其是当一些家奴们也赎身出户,一并乘坐着车马隆隆向着京师方向走后这种悲凉就更胜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看着自家的佃户们跑了泰半,还以为能剩下些许算是安慰。 结果州府县衙转身就找来了,说是国朝准备多给他们派田。 还免息给他们派牛马、农具和良种,这些五年内还上便是了。 一时间那些剩下的佃户们全疯了,这尼玛跟送钱有啥区别啊! 第七百五十章 断尾求生苟残喘,抑或起身搏巨浪(上) 佃户们不是跑了就是转身去跟官府耕地去了,这剩下的他们咋办啊?! 一群大户们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说还有好消息的话就是家里还剩下一些老家仆。 这些都是多年跟随着家里的亲族,抑或是其他房的支脉。 他们可以自我安慰一下,好歹扫掉了那些首鼠两端的。 忒不当人子矣!见利忘义,真乃小人行径!去休!去休! 手抚长髯,刘大夏眯着双眸望着面前的老者。 心道,莫言江湖无英豪啊! 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这老头儿,可不就是这江湖英豪么?! 这老者生生的将这豫南、冀北等诸家大户豪族们的心思,尽数给按了下去。 甚至不许他们掺和到任何迁徙事宜中,一切便宜官府行事。 这让刘大夏原本打算借此将本地豪族清洗一空的计划,彻底的落空了。 甚至一时之间,周寿周子江等人也变得无所适从。 对方完全按兵不动,甚至还配合迁徙。 这你咋弄啊?!总不能不管不顾的,直接打上门去罢?! “东山公,老朽厚颜且求东山公与我诸家一条生路啊!” 这老人在见刘大夏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进门。 直接堵在了门前二话不说,带着一众有着功名的儿孙们当众就拜下了。 这等阵势,他刘大夏怎能不见啊?! 再不见的话,这传扬出去大明仕林、天下士子得戳烂了他刘东山的脊梁骨啊! “老先生何出此言啊?!老夫来此,不过是执行国朝公务而已……” 刘大夏并没有要松口的打算,只是笑眯眯的道“老先生与诸位学子,都是国朝栋梁啊!” “老夫又何敢为难耶?!且……老先生如此于国朝行事,自是不需担心的。” 其实当这老者跪在门前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将这老者的身份报于刘大夏知了。 梁坚梁嘉悯,豫南、冀北等诸家真正的话事人。 天顺二年进士及第,后服丧归家。 曾任知府,以家中老母年迈为由请辞。 这老家伙别看他真请辞回来了,实际上控制力却一点儿也不小。 在家中多有扶持各大族中读书人进学,服丧期间把自己的人望养的足足的。 且为人又低调,既不抢名亦不抢利。 但老家伙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甚至连布政使司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随他而来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这种老狐狸那都是成精多年了,刘大夏算起来还没人家硬实。 “唉……老朽年岁已高,老眼昏花却心不盲。” 眼见这梁嘉悯幽幽一叹,道“您又何必瞒着老朽?!” “国朝此番,恐怕是项庄舞剑罢?!” 刘大夏笑吟吟的没有接话,而是命人奉茶、端上时令鲜果、糕点。 随后这才挥退了左右,梁嘉悯见状亦是摆手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们退出去。 退出去的士子,还不忘了将厅堂的门给带上。 究竟这两只老狐狸在里面谈了什么,不得而知。 只是梁嘉悯出来后,便带着自己的徒子徒孙们直接离去。 数日后刘大夏为首的“大明帝国廉政肃贪院”正式的亮出名号,同时豫南、冀北等布政使司开始清查田亩。 诸家不仅纷纷配合,甚至还主动将一部分的田亩卖与了布政使司。 布政使司接下后奏请内阁及弘治皇帝,此番内阁决议却极快。 不过是数日内便给出决断,快马八百里加急。 内阁拟旨,刘大夏暂领巡抚职、督此三地。 在快马八百里加急的旨意送抵的同时,京师三大货殖会亦同时抵达。 一场巨大的变局开始缓缓启动,在三大货殖会的协同下三地分别成立了以各行省为主的货殖会……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郑家老太爷接到了豫南来报,一双寿眉紧锁着。 这个天下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世界变换的实在是太快了。 快的让他这个老家伙有些目不暇接,然而他可以清晰肯定的是…… 如果这一波风潮他们行歪踏错了一步,赔进去的将是他们整个家族。 “老祖宗,如今是箭在弦上了!咱们是发,还是不发?!” 郑老太爷没有说话,身边的那些个家主们则是着急的望着他。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而不动手的结果……如今也看到了。 豫南、冀北等诸家,如今算是被国朝釜底抽薪了一把。 若是他们继续按兵不动,迟早这股风潮会刮到他们的头上来啊! “动起来!” 眼见这位郑老太爷的眸子,中闪过了丝丝狠厉。 老太爷缓缓起身,扫向了这些个满身绫罗绸缎的儒衫秀才们。 “此番……吾等已是退无可退了,唯有团结一致方可求活!” “诸位!此番行事非为我等自己,乃为名教声名、儿孙之福分!切记!切记!!” 一番话说话,这些个家主们脸色凝重。 他们之间虽然平日里各自可都有着不少的龌龊,甚至有些还有世仇。 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如今这可是危急自家传承的大事儿,若是真叫国朝腾出手来他们谁都不可能落好! “动起来了?!总算是忍不住了……” 李福达在禅房里,与那断了腿的老僧对弈。 “先生所求,已是功德圆满。老僧所求呢?!” 禅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在。 破旧的禅床上老僧垂首依旧,李福达坐在另一头垂首叹气。 “小公爷如今身在边疆山海关,老夫就是肋生双翅也赶不及啊!” 这倒是实话,关外之广阔苍林莽莽。 张小公爷出去又是带着大军去厮杀的,哪里那么容易找见?! 便是国朝派去的信使,要找见他们亦非易事。 “老僧自是知晓的……” 却见这老和尚的寿眉微微一展,缓缓抬首“所以……” “老僧便请先生带路,往山海关一行!老僧便在关口上,待玉螭虎大军荣归!” 李福达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这……有必要么?!” 和尚没有说话,而是捻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再早十年,老僧甚至愿意出关与玉螭虎一会!” 却见这老和尚那双浑浊的双眸望着李福达,一字一句的道。 “悔迟先生啊!老僧,很是羡慕你呢!” 第七百五十一章 断尾求生苟残喘,抑或起身搏巨浪(中) “欲除烦恼需无我,各有前因莫羡人……” 李福达低垂着眉眼,沉声道:“您只是看着悔迟如今算是有些许风光,却不知悔迟背后之苦。” 这老僧听得此言,却对着李福达双手合十微微一礼。 “倒是老僧动念了,实是不该啊!悔迟先生,所言甚是!” 李福达赶紧还礼连声道不敢,心下却赞叹。 这老家伙能够一统江南白莲,不是没有因由根底的。 身处高位而能自谦自省者,少矣。 不仅自谦自省,还能够直面自己的失误并当堂认错这更是难得。 人的位置越高就越不肯认错,很多时候可能就是为了挽回一个小小的错误…… 他们会做下数十件甚至上百件,更错误的事情。 运气好的兜兜转转一大圈后,总算回归正轨好歹跌跌撞撞的把事情完成了。 然而更多的是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误,整个团体却瞬间倾覆。 这老狐狸如果刚才打哈哈、转移话题,甚至跟他李福达争辩都不可怕。 但他这种很干脆直白的认错,让他李福达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这种老东西才是最可怕的,可能你可以欺骗他一时、一两件事。 但只要他开始自省就能飞快的把错处抓出来,尤其是他这种几乎时时自省的人。 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你骗不住他。 而这种人你最好不要考虑骗他,因为被他发现的几率太大了。 蠢货在他面前绝对活不过三句话,聪明人会知道他这个人骗不得。 李福达心下不由得苦笑,难怪那位小公爷要把自己丢来跟这老家伙打交道。 包括张诚他们,居然都没有察觉到这老家伙的存在。 然而这个老家伙却已经把远在京师的张小公爷,脾性都摸的差不多了。 “只要明日事毕,老祖的心愿自能达成。” 李福达踌躇了一下,终究还是决定擅自做出这个决定。 这老家伙是忽悠不住的,但李福达有把握可以让张小公爷见他一面。 原因很简单,张小公爷连他这样的老反贼都肯接纳下来。 那么这种档次的老狐狸,想必他也很有兴趣一会。 “有悔迟先生这句话,就足够了……” 老和尚笑了笑,挥手棋盘:“此局,尚未结束呢!” 他们的棋局还没有结束,而金陵、江南的棋局却已经摊开了。 沉寂的许久的金陵国子监一群群的贡生们目光闪烁,各家诗社这段时间频繁开诗会。 些许大名士们则是出入青楼,与各家子弟们把酒言欢。 一切看起来既正常又不正常,他们似乎往来的太频繁了。 很快的,金陵城内便有人一夜之间在国子监、在城门口,甚至各府衙门前贴上了文章! “不得了了啊!陛下受奸臣蒙蔽,又要从我江南迁徙人口填入豫南去了!!” 这个消息一下子“轰~”的便炸开了,随之炸开的还有各种真真假假的小道消息。 有人说是国朝新占了草原,于是从豫南、冀北等地抽调了百姓填入。 更有贪官污吏趁机勒索抢夺田亩,小康之家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惨事,开始疯狂的在整个江南地区传播。 一群群的读书子们故作神秘的在茶寮、酒肆里叹气,言道这国朝恐怕是要变天了。 这使得江南百姓们,顿时不寒而栗! 洪武年的惨事,他们即便是没有经历也曾听说过啊! 元末明初时,洪武陛下强迁苏、松、嘉、湖地区的富户,于其龙兴之地濠州及龙居之地金陵。 当时多少家族支离破碎,又有多少人哀哀哭泣破镜难圆。 永乐陛下的时候又定京师,于是江南地区再被横扫了一遍。 其时,数十万丁口户籍被强迁往如今的京师。 无数好容易安顿下来的小康之家,瞬间支离破碎。 万历年顺天府尹王之垣给国朝上奏,其曰“国初从浙江等处富民三千八百余户以实京师”。 以富户每口6人以上算,此批富户的总人口应在2万以上,并且居京者居多。 除元年的这次诏命富户充实京师之外,永乐二年再诏“徙广东富户实京师”。 人数不详,不过可以推测总体规模应当小于元年的诏令。 为充实京师人口资本,永乐帝除了这些大型迁徙诏令外还命地方多有迁来丁口。 江南地区尤其为重中之重,多数丁口被迁徙了过去。 这种迁徙几乎都是强制性的,那是必须要去的。 给你收拾一些细软就不错了,田地什么的……自然是要收归国朝了。 “陛下爱民,怎可能生出此策?!必然是朝中奸佞,瞒陛下为之!” 金陵国子监门前,一群群的贡生们慷慨激昂。 下面的百姓们面带惊恐的听着他们的陈述,若是真的再行迁徙……仅仅是自己的这点身家可怎么办啊! 隔壁家二狗子他小舅子的堂叔叔刚刚从豫南逃来,说是真的迁户了。 而且这次不仅仅是迁富户,很多小康之家都尽数被迁走! 无数的田亩被收归国朝,那堂叔叔原本也有良田数十亩的。 如今就是走投无路了,才孤身一人逃来江南求活。 这样的传闻如今越演越烈,如何能不让他们恐惧啊! “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便在今日!诸君,吾等当秉承圣人训!为民张目啊!!” 人群中无数身着儒衫的读书子们赤目昂首,高声嘶吼:“为民张目!!” “走!我等便到那布政使司去讨要说法!” 便有贡生振臂一呼,高声大吼:“若是他们倒施逆行,我等亦当以性命阻之!!”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仗义死节,岂非快哉!” “岂非快哉!!” 嗷嗷的叫着,这些个士子们轰然起身一挥手便是汹涌的人潮随之而动! 这样的景象不断的在金陵城、在江南的各处发生,一群群的举子、秀才们在慷慨激昂的咆哮。 下面的百姓们听得战战兢兢,浑身颤栗。 整个金陵城更是像一滴水滴进了滚油里,轰然炸开四下飞溅! 第七百五十二章 断尾求生苟残喘,抑或起身搏巨浪(下) 若是从高空看来,此时的金陵城中无数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群。 人群为首的乃是一群身着儒衫的士子读书人,他们的身后则是身着粗布的百姓。 他们宛如一道道的浪潮汹涌澎湃,从街道的各个方向对着布政使司衙门汇聚而去! 一时间这街道上竟是人潮汹涌,金陵城似乎有无数苍龙腾空而起。 原本历史上,南北直隶只是一个统称。 其规划来说,并非是行政规划。 南北直隶的问府和直隶州与十三布政使司一样,都是直接归内阁六部管辖答的。 专南直隶是金陵及附近府和直属隶州的统称,北直隶则是京师及附近府和直隶州的统称。 然而张小公爷这里历史走了个叉子,原本应该归附于金陵留守六部的南直隶州属居然多了个布政使司。 这一行人轰然杀奔而往,一时间竟然有着烟尘相随之感! 布政使司衙门内倒是一片清冷,主要是这位上任没几年的布政使被轰到了后院儿。 可怜巴巴的跟自己的正房小妾们呆一块儿,而坐在厅堂里的却是张诚! 金陵镇守太监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他这就养老的位置哪里能跟张诚这样的京师大佬比啊?! 在这金陵的一亩三分地儿,他还能装一把犊子。 走到京师里,谁特么会把他当个玩意儿啊! “且起来罢!跪着作甚。” 然而跪在地上的这老太监哪里敢起身啊,脑袋磕的“邦邦邦~”作响。 嘴里喊着“且看在老奴对陛下还算一片忠心的份儿上,救救老奴罢!!” “哼~!若非是陛下为了你的小命,咱家何必来此?!” 张诚冷哼了一声,双眸微微的眯起“说说罢!这些年收了他们多少好处?!” 钱能在的时候也收钱,只是没这小子如此明目张胆。 大明此时算是极为古怪、互相制衡的,一个官府生态。 文官们未必有多怕皇帝,抗旨啥的还能混名声、养望。 但文官们可怵太监啊! 太监就是皇帝的狗,他们要是被放出来是要撕咬死人的。 哪怕是最后这些狗被宰了,可你一大家子也赔进去了不是。 于是,文人对太监是表面鄙夷、私下里不肯轻易得罪。 这一点那些也出了举子、秀才的豪族世家,怎能不知?! 很多豪族琢磨的就是,讨好布政使啥的、有京官撑腰未必好使。 说不准啥时候,他们被对手盯上了一发就得挂批。 他们倒是未必会死逑了,可依附于他们的自己未必就能活命啊! 这太监们就安全的多了,尤其是这些个镇守太监。 能够被派出来的一则是在宫里有跟脚,且说得上话的。 二则肯定是受陛下信重的,不然也没法外放出来作为镇守太监不是。 所以除非他们自己作死,比如跟那位黔州的镇守太监一样傻呵呵的被米鲁算计了。 否则的话地位稳如泰山,再多攻讦皇帝也会视而不见。 贬斥神马的,想都不用多想。 但这些镇守太监到来后,也不是就万事大吉的。 他们得给内库弄银子,不然陛下、宫里的跟脚凭啥保你啊?! 那些个豪族大家自然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投效到镇守太监这里的更多。 “您要的名册全在这里了……” 可怜的镇守太监心里后悔死了,给宫里老祖宗使了好几万两银子在拿下这个位置。 钱通那厮在夷州干的有声有色,自己琢磨在金陵也混点儿银子养老。 没成想啊,这银子没混着自己就要进去了。 这回他交出来的都是实在玩意儿,都是这几年给他银子的豪族。 “好了~!且回去等着,这事儿咱家会给你收拾摊子。” 张诚拿过名册看了一眼,随即便合了回去。 这镇守太监凄凄惶惶的站起来,如同丧家犬一般哀哀垂首钻进了后堂里。 门外的喧嚣声越来越大了,隆隆的人群轰然杀将而至! 士子们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是出征的将军,那些身后的百姓就是他们的军卒! 站在人潮之前的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那时代浪潮上的弄潮儿。 大丈夫生当如是!! 这种感慨一时间冲上他们的心头,使得他们的面皮涨红。 然而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在街道两侧的阁楼上望着他们。 “麻雀六只、飞蛾二十,余者不过爬虫而已。” 低低的声音响起“麻雀已在掌握中,飞蛾根底已然摸清。爬虫,便交由白莲负责罢!” 说着,一只手绢从某个阁楼的角上被挂出来。 人群中混杂着的些许汉子,眼眸中闪过莫名的神色。 然而那些个读书子们什么也没有察觉,他们此时热血沸腾其冲云霄! 似乎哪怕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乃是巍峨泰山,也会被他们一踏而平! 山呼海啸的附和声中,他们浑身颤栗仿佛那常年逛青楼的身子骨被注入了无尽之阳气。 “踏平布政使司!还我朗朗乾坤!!” 终于,开始有人热血上头了。 这一声的呼喝非但没有人制止,反而是引起了无数的轰鸣。 “踏平布政使司!还我朗朗乾坤!!” 终于,人群杀奔至布政使司门前! 无数条的人流终于汇聚于此,那些领头的贡生、举子们互相看了眼。 便有人冲出来扑向了布政使司的大门,猛的“咚咚咚~”的砸了下去。 “恶贼!何以关门不应?!速速出来与我等解释!!” “滚出来!滚出来!!” 下面一片的附和之声,山呼海啸一般轰鸣炸响。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人群中一些汉子一边喊着眼珠子却滴溜溜的转着。 然而他们噼里啪啦的拍打着大门,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应于他们。 “恶贼!待我等拆了你这破门,看你还躲往何处!!” 那为首的举子怒目圆瞪,吼叫着便是要踹开这道门。 眼见一群早已准备好了撞锤的汉子,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 他们嘴里喊着“老爷莫动手,且待我等粗人来!” 一边喊着,一边将手里的撞锤往大门上撞。 “咣当~!咣当~!” 狠狠的几下,这道府衙大门顿时被装的“吱呀~”作响。 下面的读书子们顿时欢呼雷动,红着眼珠子嗷嗷的叫着。 冲击布政使司衙门啊,这日后与儿孙说起那可是威风坏了。 谁敢说自己冲击过布政使司衙门,还能全身而退的?! 我等就敢啊!还砸了他的大门呢! “轰隆~!”很快的,这道大门吃不住劲儿被生生的撞开了去。 红着眼珠子贡生举子们嗷的喊了一嗓子,便是要往里冲。 但猛然间一声巨响,直接将他们的声音全数盖了下去…… “轰!!” 巨大的轰鸣声突然炸响,那些个冲在前面的贡生、举子们双腿一软“扑通~”就给跪下了。 在他们身后原本慷慨激昂的读书子们则是瞬间抱头鼠窜,好些直接吓瘫在了地上。 “公衙重地,不得喧哗!冲击官衙,其罪当死!!” 便是在轰鸣声渐渐散去的同时,一声怒吼在布政使司中炸响。 此声洪亮如钟,掷地有声! “擅闯者死!!” 这话音刚落,随即听着便是有数十汉子似乎一同怒吼。 跟这些读书子们刚才的乱糟糟相比,对方的声音整齐划一杀气腾腾! 一时间这原本人潮中自诩弄潮儿的读书子们,被吓的腿脚发软。 那些冲在前面的更是瞪大了眼珠子望着门内,嗷的喊出一嗓子连滚带爬的窜出来。 人群顿时“哗~”的一下散开了去,便听得“咔咔咔……”的铠甲撞击声响起。 一群群身着黑色重甲的身影,从那被撞开的大门处列队行出。 他们手持长戈、身姿挺拔,军容整肃、杀气腾腾! 下面读书子和百姓们愣愣的看着这一幕,傻呵呵的不敢置信。 此……是何情况?! 这些个军卒一看便是百战老卒,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布政使司?! “哼~!谁人敢冲击布政使司?!莫非是要造反么?!” 一声冷哼响起,众人抬眼望去。 却见一个穿着他们没有见过样式衣裳的白面汉子,背着手缓步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几个内官模样的崽子,殷勤的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他的身后。 “你……你是何人?!” 一名举子壮着胆子对这白面男子问道,但这男子却不搭理他。 直接转过头对着身边的小内官道“方才何人撞破布政使司大门?!拿下!” “喏!!” 那些个黑甲军卒们轰然应诺,而方才那几个拎着撞锤的汉子顿时慌了。 “老爷!老爷救命啊!老爷!!” 在场的举子、贡生们瞬间反应过来,对方这是要杀鸡儆猴啊! 顿时便红着眼珠子要扑过来“尔敢!!” “敢有阻碍军务者,打!” 白面汉子似乎没打算给他们脸儿,接着便是一生冷哼。 那些个黑甲军卒们比这些读书子们的反应更快,他们才有动作随即刀鞘就砸了下来。 “啪啪啪~”的抽翻了一大片的读书子,下面的那些个百姓们更加惊恐了! 这……这什么情况?! 那几个方才拎着撞锤的汉子嗷嗷的叫着,想要反击一下。 可他们哪里是这些个黑甲军卒的对手?! 还没来得及动作呢,便被刀鞘“扑扑扑~”的捅到了腹部。 一个个叫都叫不出来,翻倒在地上。 又被拎起来,反剪双手押送到了那白面汉子面前。 “恶贼!你是何人?!竟敢殴打我等士子!!” 被砸翻的士子们嗷嗷的叫着,要知道这大明朝当街殴打士子可是重罪啊! 别说是打了,便是普通人骂一句士子都得被掌嘴的。 然而那白面汉子似乎还不打算搭理他们,而是站起来眯着眼睛望着这几个被擒来的大汉。 “给咱家说说,谁指使你们干的?!” 第一个大汉瞪着眼珠子,猛的“啐~!”的一口“阉贼!!” 那些个读书人们似乎反应过来了,这原来是内官啊! “阉贼!你敢辱我名教子弟!我……” 那白面汉子还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挥手。 “砍了!” 边上的黑甲军卒闻声“啷呛~”长刀出鞘,甚至都没等在场众人反应过来便“刷~”的一刀斩下! 那汉子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见得一道寒光闪过! “咔嚓~!”一声,他斗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飞起的头颅的眼中,还犹自充满着不敢置信、惊恐,与绝望…… “扑通~”失去了头颅的身躯一下子翻倒在地上,那腔中的腥血“兹~~”的喷溅出来。 在不远处被打翻在地上的读书子们,被这飞溅而来的腥血喷溅到了身上、脸上。 此时的他们亦傻了…… 随即便是“哇~!”的一口,直接吐开了去。 当街杀人!当众斩首!! 甚至这白面内官走出来才说了五句话,就砍掉了一颗脑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真真正正的看着脑袋被砍掉了一个,瞬间其他的几个裤裆都尿湿了。 嗷嗷的喊叫着“小的是郑家粮铺的力工,今儿是大少爷喊小的来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大人!大人!小的是刘家的家仆,今日是管家让小的来的!小的啥也不懂啊!” 随着他们的喊叫,那些个举子贡生的脸色猛然就变了。 “这就对了!人家是有功名在身未必会死,你们可有功名么?!” 那白面内官笑吟吟的拍了拍他们的脑袋“脑袋不好好用,那就干脆别用。” “阉贼!!你竟敢当街杀人,我……” 一名举子站出来双目圆瞪,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这白面汉子猛然一个窜身! 眼见他鬼魅一般一下子窜到了这举子面前,这举子甚至还来不及反应…… “啪~!”的一耳光,便抽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耳光打的太狠了,竟是将他整个人抽的都翻倒在地上。 “哇~”的一口喷出几颗牙齿,那脸颊肉眼可见的瞬间肿了起来。 “咱家没让你说话的时候,便别说话!” 眼见这白面汉子双目如同鹰隼一般锐利,扫过了这些个贡生、举子们。 “再有喧哗者,打断他双腿!!” 黑甲军卒们“轰隆~!”站出,猛然低声沉喝“喏!!” 第七百五十三章 螳臂挡车不自量,行走南北为惠民(上) “咱家张诚,蒙陛下不弃忝为‘大明帝国皇家调查局’司座……” 调……调查局?!下面的这些个读书子们不由得一个哆嗦! 别人不知道这“调查局”是神马东东,他们如何能不知啊! 陛下自从整合了厂卫之后,便分作了三支两系运转。 一支较为神秘、多数人几乎也无法触及的,便是陛下直属的军部谍报司。 据说其统领都司乃是宪宗朝赫赫有名的汪直,曾经的那位西厂厂督。 另外两系,一则为前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所领“帝国皇家特勤侦缉司”。 这一系人马也极为神秘,据说如今主要重心乃是在鞑靼、西北及山海关等地。 而另一系则是让人闻风丧胆的——调查局! 张诚所领,号曰“上查国朝内外奸佞,下缉府县乱匪贼寇”! “阉贼!尔胆敢……” 一举子听闻是调查局,还是咬着牙站出来。 然而他话都没有说完便被黑甲军卒“呼~”的抡起刀鞘,直接“啪~”的一下砸翻在地上。 那些个读书子们见状面皮涨红,便要昂首上前争辩。 他们可不是随便可以吓唬的百姓,关于调查局的情况他们是清楚的。 调查局虽然权限被扩大了,但抓捕、审判权却被限制了。 他们可以传唤自己等人,但需要给学政方面留书。 同时他们并无判决权、关押权及判决权,顶多是提审。 “陈硕凌!你勾结同党、散播妖言、煽动民情、冲击布政使司衙门……” 但没等他们动作,张诚便背着手冷声道“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罪!!” “咱家已将明证提交于刑部督捕侦缉司核验,回头便上奏内阁!由礼部革除功名!并大理寺查办!” 这话说的直接让那些原本想要站出来的读书子们瞬间腿软,赶忙缩卵子回去。 开玩笑,这特么革除功名啊! 好容易考出来的功名,革除掉了自己算个屁啊! “阉贼!你信口雌黄、诬陷忠良!你以为可以一手遮天吗!!” 又有举子猛的站出来,大声呵斥。 张诚却不慌不忙,双眸微微眯起“戴鹏!三日前深夜子时,你自陈家出来腰携白银四百两!” “次日午时,于翠柳楼内见同窗诗社阎翀、昌恩德、葛翎……等相约写稿助拳之事!” 这叫戴鹏的汉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嘴巴张的大大的不敢置信。 “你一人独拿白银百两,余下三百两分与他们!并在翠柳楼中,花去酒水粉头银子六十两!” “次日,你心有不甘又往陈家!吵闹后得白银二百两……” 随着张诚一点点面无表情的陈述,戴鹏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陈硕凌!五日前你往海商赵家宅子,密会于书房内!得银五百两……” “罗俊清!三日前你往……” “宗亮!……” 一个个名字被张诚点出来,那些个黑甲军卒们仿佛早就知道他们是谁。 张诚每点出一个名字,他们便“哗哗~”上前直接从人群中拉出这些人按地上捆起! 顿时这些个读书子们无比惊恐,很显然这位调查局司座早把他们的底子摸清楚了! 下面原本随着这些个读书子们一并来的百姓们,顿时面露惊恐。 “大人!大人!小的要检举!大人!小的要检举啊!!” 那些被按倒的读书子中,有些可是连秀才的功名都没有的。 人家有功名在身的,好歹是剥除了功名才会被清算。 他们这功名都没有,人家就算是打杀了他这“刁民”谁又给他们出头?! “陈家昨夜召集工匠连夜印了单子……” “刘家让我等散播此事,说要聚起江南百姓之气……” 随着他们一句句的诉说,下面的百姓们“轰~”的一下炸开了! 这……这些该死的读书子!他们竟然拿我等百姓做伐啊!! “大人!大人!小的有要事上禀!!” 这个时候,人群中又有人激动的站了出来。 张诚笑眯眯的摆了摆手“且说来便是!” “小的有亲眷在豫南,前些日子亦曾来信言及国朝事物……” 说着,这汉子将自己所知娓娓道来。 下面的百姓们听的顿时脸都绿了,原来国朝不是要收他们的田地啊! 这是陛下、国朝寻思咱们百姓田地太少不好过活,给咱们置换到关外的土地去呢。 一换三!还免税赋五年啊! 这些个江南百姓们顿时满心的敲里吗,甚至有人开始直接对着那些个大户豪族们破口大骂。 下面随即便有人开始鼓噪,说难怪那些个大户们要让我等来闹。 原来是国朝要给我等好处,若是我们走了没人给他们耕地干活儿了啊! 这话一说无数百姓们恍然,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若是我等全都走了,他们上哪儿找人手干活儿、耕田去?! 再想想若是去关外,虽是苦寒可也意味着机会啊。 自家亲眷中未必就没有犯事儿,或者因为其他问题成为流民的。 抑或是被迫卖身于大户人家的,想到可以赎身回来去关外闯一番天地…… 这大多数人可都是愿意的。 “是哩!其实老汉过来也是存了疑,我家二叔子的小舅子他堂哥也是冀北的……” 随着更多人的补充,百姓们也竖起耳朵开始收集信息了。 毕竟这可跟他们有着切身的利害关系,大家自然是多关注一二。 官府说的他们可未必信,但这些眼瞅都是自己的乡里乡亲的自然可信度就高了。 随着这些人的一点点叙述,他们也得以窥知事情的全貌。 国朝要开发边疆,又寻思豫南、冀北等地之百姓困苦、田亩太少。 多年耕作下产出有限,于是将他们的田亩置换到关外去。 没有田亩不要紧,帮着国朝筑城筑路干活儿也能分银子、分地。 陛下与阁老、诸部尚书们制定此策,乃是为圣人所言的那句。 “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 这是良策啊!这是惠民啊! 可那些大家氏族们,却因此将无法再高价租田与他们。 亦无法低价请他们做工,于是他们自然是反对的! 第七百五十四章 螳臂挡车不自量,行走南北为惠民(中) 这一下子百姓们可全明白了,顿时一股怒火“噌噌噌~”的就往上冒! 卧槽尼玛各家族啊! 这是陛下内阁要给我等百姓活路,尔等丧良心、烂了心肺的畜生却要断我等活路啊! “大人!大人!!且让我等领路,抄了那些恶贼的家!!”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呐喊,张诚心下感动啊! 你说这李福达造反是一把好手,他搞事那也是一把好手啊! 还有那白莲逆贼,果然是搞搞震的老行家! 您瞅瞅,这下手多特么精准啊! 每一下都打在了对方的七寸上,配合着自己生生的把对方拆了个七零八碎! “诸位乡亲既然有此宏愿,咱家代天巡狩必从民意!!” 张诚是谁啊?!那也是大内读书出来的,这等手法还不会做的话他可以去死一死了。 眼见这老家伙昂首而立,居然一时间有着顾命钦差、不畏强权之感! “且请诸位相亲领路!查抄自有刑部督捕侦缉司核验!” “咱家为国臣,自当遵以国法!我调查局只做调查,道出真相、不予评判!!” 张诚昂首,对着这些个百姓们深深的作了一揖。 下面的这些个百姓们顿时感动啊,瞅瞅人家!瞅瞅人家! 那些个读书子们嘴里说的是啥话、手上做的又是啥事儿! 骂人家阉党、阉贼,骂人家是佞臣国蠹。 可人家这位除了道出他们的那些龌龊之外,没再攻击他们半句。 那些个读书子们心思诡异,竟然不惜鼓噪自己等百姓为他们卖命。 甚至造谣生事,让我等差点儿就万劫不复。 而且还一副为我等百姓做主的模样……着实无耻啊! 再看看人家,这才是一个国朝忠臣当有的模样啊! “大人且随草民来!草民给大人领路!!” 下面便有人嗷的嚎了一嗓子,随即便摆手给张诚等人领路了。 一群群的百姓们愣愣了半会儿,有些是真的气着了打算过去砸了那些个豪族的家。 有些则是抱着凑热闹的心态,决定过去看看这事儿咋发展。 无论是抱着怎样的心思,一群人“嗡嗡嗡……”的议论纷纷。 随着人流向着豪族大家的宅院轰然杀去! “扑通~!”郑家的老宅子里,郑老太爷整个人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浑身是血的老家丁喘着最后一口气,对着老太爷大声道“老太爷啊!郑家完了!!” 是完了,这么些年家里培养出来的两个举人、六个秀才全折进去了。 一旦被剥除了功名、坐实了煽动百姓,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郑家起家伊始,底子就从来没有干净过。 若非是靠着祖坟冒青烟,出了些许读书子扛住早破败了。 因此郑老爷子比谁都清楚,这个家族读书子才是根基! 郑家是整整四代人、三个房,不惜砸下大量的钱财人力才砸出来的读书人。 二十岁前考上秀才的,家里会给他们足够的银子开路。 哪怕是五十岁要去考举人,家里也给他们掏银子。 这些银子怎么来的?! 自然是通过各种可以用读书人的手段压下来的路子,一点点抠出来的。 毫不客气的说,郑家的这些家业下躺着的是无数的冤魂。 是无数百姓的血肉,若非如此他们如何能够在四代内考出两个举人来?! 尽管是没有人中进士,然而这份荣耀也足以让郑家在这金陵、江南举足轻重了。 可如今……这一切都完了。 “快!带着人赶紧撤!!” 郑老爷子一个敦实“哗啦~”一下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黑的他很快被掐着人中醒来。 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出海……出海!!到爪哇去!寻二房当家管事!……”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来不及了。 “轰隆~!”一声,郑家的大门被轰然砸开。 无数的黑甲军卒们“咔咔咔咔……”的杀入其中,那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亦是布满了黑衣汉子。 “刑部督捕侦缉司奉钦命查验,敢有反抗者……杀!!” 一声声的怒吼在人群中响起,身着黑色甲胄将校模样的汉子“咔咔咔~”的踏入其中。 “查搜!所有人锁拿!物品封存,证据上缴!!” 郑老太爷见此不由得目眦尽裂,猛的推开左右便扑出来嗷的嚎了一嗓子。 “尔等闲汉何敢闯我郑家宅院?!我郑家乃书香世家,尔等……”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这眼神冰冷的黑甲将校直接拎起放到了边上去。 “奉陛下钦差、帝国皇家调查局司座张诚大人之命,查抄郑府!胆敢抗命者……杀!” “念在你年纪老迈,初犯饶你一命!再犯着,斩!!” 郑老太爷脸色“刷~”的惨白,梗着脖子便是想要再行争辩。 然而这黑甲将校扫向他的眼神瞬间让他闭嘴了。 很简单,人家的手已经摸向了刀柄。 那眼神扫过的是他的脖子,这显然就是在找下刀的地方而已。 人老精、鬼老灵,郑老太爷即便是再蠢也知晓今日恐怕是争辩不得的。 “某劝您一句,不该瞒下的事情最好老实交代了。” 这将官似乎看出来郑老太爷在想些什么,那手缓缓的从刀柄上挪开。 “若非是有切实明证,国朝怎会千里迢迢来此对尔等动手?!” 郑老太爷听得此言不由得脸色一下子灰败了下去,张诚这样的相当于一部尚书。 甚至一定程度上他可比尚书还强,毕竟他连内阁都能调查的。 只需要跟皇帝报备就是了,这种权限的人亲自到金陵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国朝这是下定决心要对他们动手了。 张诚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出身资历,如果没有切实明证又怎么会对自己等人出手?! “大人!大人!还请大人救我郑家一救啊!!” 看着这位目光冰冷的将校,这位郑老太爷福至心灵死死的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家密室全数供出来,本将倒是未必不能给你出个法子……” 这将校笑眯眯的说了一句,郑老爷子听得刺眼不由得脸色涨红。 “若是不愿便罢了,反正查抄得好几遍!废些许手脚而已,总会有人愿意说的……” 说着一挥手,眼见那些个黑甲军卒们“哗啦~”的动了起来。 郑家上下哭爹喊妈的被按在了一起,男女分开被扎捆了起来。 他最疼爱的几个孙子,嗷嗷的哭喊着被拎起一并扎捆。 几个自负读书人身份的孩儿试图要反抗一下,直接被刀鞘“啪啪啪~”的抽翻在地上。 随即大脚“扑扑扑~”的,踹的他们满地打滚…… 郑老爷子一咬牙,狠声的“密室有三处,老夫这便带将军去!” 第七百五十五章 螳臂挡车不自量,行走南北为惠民(下) 三处密库全数打开,郑老爷子的心都在滴血。 老郑家数代人巧取豪夺、贪赃枉法、谋财害命……搂下的底子,这下可真全没了。 这位黑甲将校一摆手,便见得无数的军卒涌入进来开始搬运。 而他则是笑眯眯的招手,让这郑老太爷过来。 “陛下与内阁的意思,自然是惠民的。” 这位将校淡淡的道“张小公爷的意思,自然亦是惠民的。不是害民。” 郑老爷子闻言先是楞了会儿神,随即立马反应过来了! 人家这是在告诉他,尔等亦是民!所以,自然未有加害之意。 当然,这个大前提是你是民。 “大错虽铸,却也不是无法挽回。” 却见这将校淡淡的道“一则不当瞒的别瞒着,二则……不需负责那么多。” 这话一说,郑老爷子顿时明白啥意思了。 你这些个密库有多少就别瞒着了,回头我们肯定还得查。 若是查出来你还有瞒着的,那就……嘿嘿嘿。 还有的,自然就是“攀咬”了。 反正此事已经事发了,谁在此事中负责就必须得掰扯明白。 郑家若是被人攀咬成为主要负责的,那自然是要被宰了以谢天下。 “将军明鉴!小老儿年岁已大,忘了家里还有两处密库……” 郑老太爷还琢磨留下两处密库,将来给子孙们起复家族用呢。 但现在一琢磨,不是这个事儿啊! 若是回头被查出来了的话,这尼玛整个家族都没了。 那些银子自然也将会被起获,到时候人跟银子都没有了…… “好~!老人家年岁稍大有些东西稍稍忘却了,却能理解一二。” 这将校脸上笑眯眯的望着老人,轻叹道“但有些事情若是真的忘了……” “可是要拿出整个家的命脉,赔进去的啊!” 郑老太爷哭丧着脸,回首望向了笑吟吟的将他的儿孙们解锁的黑甲军卒。 他知道,自己若是此时行歪踏错…… 脚下的,便是万丈深渊! “隆隆隆……”山海关外,在横行扫荡了四五支来不及撤离的建州女直部落后。 张小公爷他们终于,跟朵颜三卫的主力碰上了。 或者说最早碰上的,其实是海西女直与建州女直。 这两家本来从元末开始就没少互相厮杀,仇人见面自然是分外眼红。 建州方面自持有朵颜三卫为后盾、又见自己的部族被扫荡,自然毫不犹豫的发动了抢攻。 海西女直那也是不堪示弱,我如今可是有大明精锐在侧!怎能惧你?! 这一场大战打的是非常的突然,建州女直和海西女直率先杀做一团。 各自的探马赶紧回去拉人手,原本小小的遭遇战一下子打成了大战! 朵颜三卫得到的消息是建州女直遭遇了一支正在扫荡部族的海西女直,不是大明的主力。 于是他们抱着吃掉这支海西女直,达到打击明军士气、削弱海西女直的目的杀来。 “哟~!这打的是真热闹啊!” 张小公爷早已经不是战场的初哥了,远远的在军阵内便用千里镜望去。 而在他身边的叶赫·扬古则是急声道“公爷!您且快快发兵罢!!” 远处的建州女直此时已经处于上风正在呼喝呐喊着,冲击着海西女直的军阵。 双方杀作一团,远远的朵颜三卫的骑兵正在隆隆杀来!掀起一片尘烟。 “扬古且放心,尔等为我大明子民!自然是要救的。” 那你特么还不快动手啊! 叶赫·扬古都快要哭了,每迟一须弥他的实力就要减少一分。 建州女直和他的人轰然撞在了一起,此时他们双方可都是皮甲、无甚铁甲。 女直这边初期对大明处于弱势,很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他们缺乏铠甲。 后来那位出逃的携带十三副铠甲起家,能够起家极大的原因就是有甲胄。 至于他们后期的铠甲,这就得感谢大明的那些个读书商贾们了。 行走至九边他们什么不敢卖?! 别说区区的铠甲了,甚至火炮他们都曾卖于女直。 粮食、铁器、精盐……就没有他们不敢卖的。 所以大清入关后二话不说,先宰的就是这些读书人、商贾们。 因为大清很清楚自己起家的底细,这些个读书人商贾一个都靠不住。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拉出来砍了全家都不冤枉的。 没有他们千丝万缕的关系庇护,让那些铁器、粮盐……甚至火炮流出。 哪里有什么大清啊?!封锁都能让他们崩溃了。 “肥龙到哪里了?!” 张小公爷缓缓的放下了自己的千里镜,身边的军卒则是飞快的垂首应道。 “探马来报,已是在侧方所规划区域!” “车营呢?!进展到何处了?!” “探马还未回来,暂时尚未可知……” 第七百五十六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壹) “玉螭虎!!” 叶赫·扬古目眦欲裂,然而张小公爷却淡淡的道。 “我张家祖上河间王,靖难中冲阵救驾!力竭战死,方有我张家伊始。” 张小公爷没有丝毫的生气,放下了千里镜望着远方。 他嘴里的话听着平平淡淡,然而一字一句却有若重锤!铿锵有力! “我太祖父定兴王,事四朝、三次北征、四平交趾!为保英宗,战死土木堡!” 说到这里,玉螭虎顿了顿。 双目定定的望着远方的烟尘厮杀,淡淡的道。 “自古无有荣华富贵唾手可得,若想跟脚站稳就得沙场以命相搏!” 叶赫·扬古缓缓的垂下了头,心头的但心头依旧是含着愠怒。 张小公爷再次举起了千里镜,声音依旧平淡如昔。 “此番你海西女直只要足够搏命,某可保你一个世袭伯!” 扬古听得这话猛然抬首,双目中精光四溢“小公爷所言,可当真?!” “某从无虚言!” 张小公爷肃然的放下千里镜,缓缓的转过身来望着他。 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一个世袭伯而已,不过起步罢了!” “只要为大明效死、多取功勋,何愁爵位不能惠及子孙?!” 说真的,这关外哪怕是到了近代时期也是苦寒之地啊。 当年晋西“走西口”、鲁东“闯关东”,说的可不都是出关么?! 若非是活不下去了,没有几个肯往这片地儿跑的。 苦寒之地虽然是地力充沛、物产丰富,可也意味着需要深耕啊。 张小公爷很清楚,大明对于这些地区的忽视才是最终让鞑靼、女直泛滥起来的原因。 想要避免这个问题,就是要不断的提人口填充边关。 历朝历代都曾想做类似的事情,但手法粗暴且低能。 比如大明朝,采用的就是直接迁徙富户。 这特么……能好使么?! 搞得怨声载道不说,还闹的一地鸡毛鸭血、哀鸿遍野。 这也是明朝前两位皇帝太小气,又蛮横的性子造成的。 张小公爷与他们所不同的是,多了数百年的见识。 他很清楚直接迁徙富户这是不可取的,甚至会对国家造成伤害。 且他们是被逼迫来的,又怎么肯一心留在此地开发?! 亚圣在《孟子·滕文公上》里,是怎么说的?! “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就是说百姓若是没有固定的财产,他们是一切随心随性的。 他们一旦随心随性的话,就会放纵自己的恶。 为了蝇头小利、一己私利,可以无所不为。 其实亚圣的这个观点也并没有什么错处,后来被定性的“留忙无产者”其实就是类似于此。 如果一个人没有什么固定资产、固定职业,那么在蝇头小利的驱使下他们违法犯罪的几率无疑大增。 而他们有“恒产”,就是有相对固定的资产和工作的时候。 他们想要触犯律条,就会极大的考虑到一个问题。 如果事情暴露的话,那么自己将会面临着什么。 想要让人主动的来这里、扎根这里,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们恒产! 大明历史上的中后期,本来就因为土地问题尖锐导致大量的流民出关。 清末更是如此。 有了这两者的先例,张小公爷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那他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让那些流民、家仆等无恒产者在关外有恒产。 那些大家族们肯定不愿意迁来这里,但流民不一样啊! 这个时代里即便是出现灾荒,也会流民遍地。 将这些将来可能变成流民的族群,迁徙到关外来让他们开发关外何乐而不为?! 也只有他们才会因为有了恒产,而拼死的支持大明。 因为大明才会给他们足够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勇气,也只有大明是他们的依靠。 只要有大明的支持让他们站住脚跟,那么这片关外便不会再可能崛起其他势力。 “去吧!让某看看,你们海西女直是否有资格让我向陛下报功!” 张小公爷的这一句话,让扬古直接面皮涨红! 一路走来他可是亲眼看到了大明军伍的强悍,尤其是那两万余鞑靼精骑。 直白的说上一句,他海西女直的这点儿人马在人家那里也就是一个向导领路的本事而已。 真论起作战来,无论是鞑靼精骑、黑甲精骑还是张小公爷的车营。 哪个要灭了他们海西女直的精锐,那根本就是无压力操作。 他们现在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是当个向导而已。 向导能值多少钱?!这关外之地,野人女直也能做向导啊! 想要更高的地位,就只能如同张小公爷所言——搏。 他们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不多,这条命就是他们现在能够拿得出来的。 论及丰饶,关外不比关内。 有些许物产,比如东珠什么的。 可这些换不到,国朝给他们的爵位和尊重。 一如张小公爷所说,他们需要用血来证明自己对国朝的忠诚。 如此才能够换得国朝对他们的信任,和赏赐。 此时大明虽然不及洪武永乐巅峰时期的强大,但在关外还是有着极大震慑力的。 这会儿谁跟他们说别投靠大明啊!回头你们子孙里能冒出一个取代大明夺天下。 那估计这些女直们二话不说,直接把人捆了就送山海关去了。 “您且瞧好了!我海西女直,无一不是好汉!!” 说着,扬古一咬牙带着几个亲卫便隆隆冲下了楼台。 张小公爷缓缓的收起了千里镜,看了眼扬古的背影。 随后摆手让身着甲胄的小周管家过来,命他如此这般…… 而楼台下,扬古很快的呼喝起一群人马。 隆隆的便要杀将出去。 便是这个时候,小周管家打马而来。 “大人且留步!” 眼见小周管家肃然而来,将一柄华丽的战刀双手奉上。 “此为我家少爷蒙太子厚赐之刃!我家少爷让我交予你,望你可亲自将此刃交还太子殿下!” 这话直接叫扬古的脸,“噌~”的一下涨红了! 卧槽!还有比这更好鼓舞他士气的东西么?! 大明帝国太子殿下钦赐的宝刀,意思只要他立下功勋能够见太子去! 沃日尼玛!合该我扬古祖宗保佑要发达啊! 拎上了战刀扬古嗷了的便嚎了一嗓子“且随我杀出去!!” “海西的男儿们!莫要忘了,我们是太阳的子孙!!” 跟在他身后的海西女直们顿时眼珠子就红了,嗷嗷的叫着抽出弯刀来咆哮。 这里还有个典故,就是建州和他们海西一直不对付。 建州那边最大的是觉罗家,觉罗在女直的话里是“金子”的意思。 而“叶赫”则是太阳的意思。 当时两家相争,觉罗家就说“我们是世上最尊贵的金子,你们该臣服于我!” 叶赫家对此的回应是“我们可是天上的太阳,你们不过是地上的金子!是你们该臣服。” 反正双方就这件事情打过嘴炮,而这“太阳”的自诩也成为了海西叶赫的象征。 多年流传下来,叶赫干脆就自称是“太阳的子孙”了。 海西部族也没有认为这有啥不妥,反正大明很少干涉他们的事宜。 关起门来他们怎么叫自己,大明完全就不在乎。 这实际上也是大明很多时候对待其余属国的方式,明面上臣服就是了。 背地里暗自称王甚至称皇的,其实不在少数。 “隆隆隆……”大门打开来,无数的海西女直骑兵们嗷嗷叫着轰然杀出! 远处烟尘滚滚之下,朵颜三卫的骑兵已经支援来了。 这还只是第一批而已,后续还跟着无数的精骑轰然杀奔而至!! 第七百五十六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贰) 张小公爷放下了千里镜,望着从寨门滚滚而出的那道烟尘。 扬古这回是真下了决心,要搏杀出一份功勋来。 眼见他轰然杀出寨门,红着眼珠子带着海西女直的骑兵嗷嗷叫着杀去! 没一会儿,眼见两条烟龙轰然在那早已经破败的营地中撞在了一起。 “嗷呜~~”嚎叫声响彻在这莽原上,两支人马轰然撞到了一起。 眼见得无数的战马凄厉的嘶鸣,那“聿聿聿~~”的哀戚嘶鸣声响彻战场…… “咔嚓~”扬古面目狰狞,回到直接斩下一员靠近了他的建州女直。 远远的,他看到了建州女直觉罗家的凡察! “纳郎哈!狗贼且来受死!!” 觉罗·纳郎哈,建州右卫都督同知。 这位也不是啥好鸟,跟着朵颜三卫没少强攻大明边疆。 其人首鼠两端,前脚过来劫掠分润了好处。 后脚便派人来说,是被朵颜三卫所胁迫前来的。 而在这方面的话,相对来说海西女直就比建州这边好多了。 至少他们没跟从着朵颜三卫来夺好处,尽管他们对大明也没有太多的恭敬。 “扬古!你这条明廷的狗!!” 纳郎哈听得有人喊他,转过头来一看是扬古顿时眼珠子就红了。 两家到底可是世仇,打了小两百多年。 元末开始互相都有祖上亲族死于对方之手,仇人一见自然是分外眼红。 “杀!!”红了眼珠子的纳郎哈嗷嗷叫着,抡起刀便扑了上去。 这可是他建州下面的部族啊,赶来的时候人都被杀了泰半! 原本他只想杀一些个海西的崽子们出气,没想到扬古居然就在附近。 而且现在居然带着人来了。 若是平日里纳郎哈还会犹豫一二,可如今有朵颜三卫的人在身后跟着…… 顿时纳郎哈胆气一壮,咬着牙决定要在这阵上斩了扬古! “护住族长!!” 能够在他们身畔的,自然是那些个多年追随他们的亲族。 这些都是各家最忠诚的子弟,跟在身边就是为了护住这位族长。 他们的装备自然也更加的精良,难得的百炼刀人手一把。 身上的皮甲中了好些流矢,但却没有人受伤。 脑袋上的牛皮盔歪斜着,死死的将扬古护住在中心位置。 “咔嚓~咔嚓……”双方都是生死大敌,交手也不止一次了。 相互见面根本就没有第二句废话,直接冲杀在了一起。 战马的悲鸣声中无数的骑兵惨叫着翻落下去,乱军中马蹄“啪~”的将他们的身躯踏成烂泥…… “吼~!”嚎叫声炸响在战马群中,钢刀闪过之下腥血飞溅! 扬古奋力的砍开身前的血路,战马横冲直撞下方才力竭的建州女直凄厉的嚎叫着翻倒在地。 纳郎哈亦嚎叫着奋力“咔嚓~”斩开身前的海西女直,那海西女直胸口直迸裂开去。 在他的一刀之下,从颈脖到胸口豁开了一条巨大的血道。 腥血喷涌而出如那山泉,飞溅到了纳郎哈的脸上显得如此的狰狞。 “当~!”终于,扬古、纳郎哈二人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刀锋相撞之下,双方的个人能力顿时显现出差别来了。 纳郎哈毕竟更为年轻,尽管是虎口裂开却还是紧握着战刀。 扬古则是手“咔嚓~”一声,经受不住这巨大的撞击力一下子折了! “杀!!”纳郎哈尽管是一刀斩飞了扬古的战刀,然而到底是强弩之末。 硬撑着将战刀纳回刀鞘内,身畔的亲卫们早已经汹涌向前。 扬古双目赤红不管不顾的驰马冲前,将在跌落在地上的战刀抓起。 “扑~”的一刀,是纳郎哈的亲卫斩来的。 这一刀狠狠的斩在了他的铠甲上,好在这副铠甲乃是大明新制。 刀斩凹了铠甲的外层,却没有让扬古受到太重的伤害。 他惨叫了一声,歪歪斜斜的拉着战马便回撤。 那些身后被拦住的亲卫们顿时慌了,嗷嗷的叫着扑杀过来。 双方的亲卫再次杀做了一团! “隆隆隆……”这个时候,朵颜三卫的精骑终于杀奔到了战场。 扬古看着那些个双目赤红的朵颜三卫精骑,脸上露出了绝望。 但他回过头望向自己远处大营的时候,却目中闪过一丝亮光! “国防军!杀!!” 一声怒吼,从侧面炸响! 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了侧面的一支黑甲骑兵,轰然从鞑靼精骑的侧翼劫杀而出! 轰然杀奔而至的这些黑甲骑兵,犹如那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 而冲在了最前面的,则是一员穿着金色铠甲的骁将! 眼见他掌中一杆黑色长枪上下纷飞,竟画出一道道的残影扫过。 “轰~!”的与那慌乱的鞑靼骑兵猛然撞在了一起,瞬间便挑飞了数名鞑靼精骑。 此情此景,便是谁见着都得赞上一句“好一员绝世猛将”! 这绝世猛将果然凶猛无匹,以他为箭首黑甲精骑飞快的将朵颜三卫的骑兵切割开来。 “砰砰砰……”的撞击声不断的炸响,扬古甚至肉眼可见的无数骑兵惨叫着跌落马下。 若是此时将视野拔高而观之,俯视下来那战场上的厮杀则显得更为暴烈! 那员金甲骁将真如天神下凡一般,枪下根本就无一合之将! 横扫而过,眼见他枪缨血避飞扬之下,身前的朵**兵们纷纷喷溅出一股腥血…… 惨叫着翻落下马。 “扑扑扑……”终于,那金甲骁将杀穿了朵颜三卫的战阵。 然而他并没有停留半步,而是猛然掉转马头便向着扬古这边扑来。 纳郎哈原本见此就心尖儿颤,一看那金甲骁骑将竟然杀将过来了猛的便是心底一寒…… “撤!快撤!!” 开玩笑啊!连朵颜三卫的精骑都被他杀穿了,自己这点儿残兵都不够人家吃的。 凄厉的吼叫声响起的同时,残余的建州女直骑兵们终于失去了一战的勇气。 自家头人都带队跑路了,他们还不知道撤的话那岂非是傻子么。 眼见这些个骑兵们毫不犹豫的转身飞逃,而扬古则是大喜! “杀!!” 这个时候不痛打落水狗,还要等什么时候?! 骑射的本事在这个时候挥了巨大的作用,尤其是在针对于建州这边无甚铠甲的情况下。 “嗡嗡嗡……”的弓弦声炸响,建州女直的溃卒不断的惨叫跌落战马。 很快的,他们便与那金甲骁骑所率领的黑甲精骑们撞在了一起! “轰隆~!”的一下,纳郎哈双目惊恐疯狂的嚎叫“护住我!!” 其实不必他说,无数的建州女直们已经疯狂的扑了上来。 然而他们的一切努力就如同飞蛾扑火,一批批的冲上去。 然后被那金甲骁骑轻描淡写的便用长枪划开,他们掌中的战刀被挑飞。 颈项间被点破,亦是这个时候他们中的部分人看到了这金甲骁骑的双眸。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眸,亦是一双威严的眼眸。 那双眼眸闪耀如同星辰,即便是隔着面甲、透过缝隙亦能够感受到它主人的魅力。 “嗖嗖嗖……”一支支的弩箭飞旋而至,这金甲骁骑总算是动作减缓了些许。 毕竟弩箭太多了,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战马。 他不得不放慢速度挡开那些不断飞来的流矢,这速度一慢便给了纳郎哈一条逃生的机会。 “觉罗·纳郎哈!今日你侥幸逃得狗命而已!” 在纳郎哈的身后,那员金甲骁骑朗声用官话喊道。 “但亦只是今日而已,下次……我玉螭虎必取你项上人头!!” 玉螭虎?!金甲骁骑将?! 猛然间纳郎哈打了一个哆嗦,他想到了传说中的那人! 第七百五十七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叁) 相较起海西女直,建州这边的消息其实更加灵通一些。 尤其是这数年来山海关的变动,频繁的将领更替。 杨一清横扫九边诸将的时候,终究是没法彻底清扫干净的。 其中的一部分就逃到了关外,躲进了朵颜三卫的庇护之下。 而这批人带来的不少消息,让接触过他们的纳郎哈大开眼界! 暴戾的吊睛白额虎张老国公,在晋西处袭杀鞑靼大汗!阵斩! 大明新崛起的强者,被认为是“横推八百年文武双全无出其右者”玉螭虎! 这位玉螭虎的名气太大了,毕竟连鞑靼都被搞定了。 在那些个山海关的逃将们的嘴里,玉螭虎变成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野兽! 上山能打虎、下海能擒龙! 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手持丈八蛇矛横扫九边诸地! 其实结果倒是不假的,就是他们也没有见过玉螭虎本尊。 所以下意识的就套那些个说书人嘴里的猛将模样,直接挂咱们玉螭虎身上去了。 “撤!” 张小公爷并没有追击逃窜的纳郎哈,而是对着蠢蠢欲动的扬古低声沉喝。 “朵颜三卫的骑兵就要来了,我们这点人留不住他们!”x 原本还欲追杀的扬古闻言不由得一个激灵,赶紧点了点头。 瞅瞅自己身边的这些个不足三千人的残兵,迅速的拍马吹号撤回。 放着他们先行,黑甲骑兵们轰隆跟在身后。 远远的寨门“吱呀呀”的打开,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打扫战场便撤回寨中。 朵颜三卫的骑兵终于迎了上来,那些四下逃散的建州女直们也都开始策马回头追上了自己的头人。x “纳郎哈!发生了什么!” 乌齐业特,如今朵颜三卫的共主。 乌齐业特看起来年纪在四十上下,身材极为高大。 穿着一身精致的皮甲,腰间是一把镶嵌着玛瑙、绿松石装饰的弯刀。 “尊敬的乌齐业特!我发现了玉螭虎!是的,我看到他了!!” 那原本骑在战马上深色不善的乌齐业特猛然脸色一沉,微微前倾死死的盯住了纳郎哈。 “纳郎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看到了玉螭虎!” 听得乌齐业特的话,纳郎哈狠狠的点了点头。 前者的脸色阴晴不定,咬着牙狠声的:“你如何确定是他!” 这话可这把纳郎哈给问住了,总不能说他自称是玉螭虎就是吧! “他穿着一副金色的铠甲,而且带着的亲兵冲开了您的骑兵” 纳郎哈拣选着说了一下,尤其是说到了这玉螭虎的勇武。x 在他接收到的信息里面,玉螭虎的勇武是占据了极大一部分的。 “哈桑!哈桑!!滚过来!!” 乌齐业特猛然对着身后咆哮了一嗓子,很快的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骑着战马跑了过来。 “大汗!您忠诚的哈桑来了!” 这哈桑现在看起来确实很惨,胸前的皮甲都被劈砍开了。 背上还插着两支羽箭,脸也破了。 “刚才的那支骑兵,里面是不是有一个穿着金色铠甲的将军!” 听得自家大汗的话,哈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却见他下意识的抓了一把自己的胸口,呼出一口气。 “大汗!那明军之中,确实有一员金甲将军!” 看着自己的属下那动作,乌齐业特不由得眉头抽搐了一下。 很显然,哈桑是吃了大亏的。 否则的话,这位也算是自己部族里面的强者不至于下意识的做出这种动作。 “你仔细的说一下,那员金甲将军是什么相貌!” 乌齐业特突然想到,那位传说中的玉螭虎除了勇武之外还有一个特征长得很漂亮。 “看不清相貌,他带着面甲!但非常勇武!” 哈桑说着,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若不是胸口上有块铜镜,现在我已经死了。” 眼见哈桑说着,苦笑着拆开了胸前破烂的皮甲露出了一块胸镜。 看着这面胸镜上凹下去的痕迹,乌齐业特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却见他眯眼望去,远远消失的烟尘尽头似乎有一个军寨被竖了起来 “您是刻意让他们知道您在此的!” 扬古回到了军寨中,突然想起刚才张小公爷说的那番话。 再想到了对面的朵颜三卫大军,如果他们知道了张小公爷身在此处 即便是猪也知道,必须要强行拿下这里! “是!” 张小公爷脱下了自己的头盔,笑吟吟的递给了身边的樱子。 望着扬古道:“记得我给你说过的么!功勋,只有自己去取!” “不用性命搏杀出来的功勋,怎么能叫功勋!” 扬古听得这话不由得浑身战栗,他很清楚张小公爷这是要做什么。 他是打算用自己作为诱饵,逼迫得朵颜三卫大军来袭! “可您的大军在侧,朵颜三卫又怎会” 扬古这么说着,猛然瞳孔一缩:“我们的大军” “没了,只剩下这处的精骑、车营。” 张小公爷那双丹凤桃花缓缓的眯起,淡淡的道:“若非如此,怎肯上当!” 玉螭虎的这话一出口,顿时扬古脸上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这尼玛是真的在赌命啊!!div 第七百五十八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肆) 贪狼独坐 “玉螭虎……名不虚传!” 乌齐业特在自己的营帐里沉默了良久,挥推了左右后长叹一声。 人家这是阳谋,就算是被你看破了又如何?! 如张小公爷所想,乌齐业特根本就没得选择。 拼杀这一把擒下张小公爷,换取些许和谈筹码…… 抑或是就这么被大明不断的围堵剿杀,这两者之间前者有一线生机。 后者……等死而已。 对于乌齐业特来说,先拼杀一把或许还能有条相对体面的路途。 可若是继续拖下去,被大明逐步的蚕食、肢解。 那就真的一点儿资本都没有了。 鞑靼火筛部的骑兵袭来,海西女直的投靠都让他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有着这两支队伍在,朵颜三卫基本不可能完全的躲过每一次的扫荡。 “今夜暂时歇息,命后队立即赶来!” 乌齐业特缓缓起身,走到了营帐外沉声下令。 “探马放出二十里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此处!!”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个营寨轰然开始运转起来。 牧民们安顿下来便开始宰杀牛羊,给大军搭建帐篷、生火做饭。 张小公爷在墙头上,看着四下散出去的朵颜三卫飞骑。 转身对着小周管家点了点头,后者躬身下去开始准备。 “咚咚咚……”战鼓声在清晨缓缓响起,张小公爷早早的已经起身。 妙安、足利鹤二女为他穿上了甲胄,然后自己也穿好了铠甲。 这才缓缓的打开了马车居室的门。 门外的姬武将们早已经换好了铠甲,背负着火枪、腰胯长刀。 “嘟~嘟~~” 朵颜三卫的军寨里也传来了阵阵的牛角号声,张小公爷这边的寨门“吱呀呀~~”的打开。 首先汹涌而出的是无数的骑兵,他们四下轰然散开侦查这附近有无伏兵。 亦是此时,对面的朵颜三卫寨子中亦有无数探马飞驰而出。 双方打过照面却没有互相攻击,都知道这是在为自家主将查探。 不是开战的时候。 一番查探回覆后,才见得对面的朵颜三卫军寨中缓缓行出一军人马。 张小公爷此时亦跨上了战马,缓缓的向着军寨外移动。 军寨外三百步,这对于张小公爷来说是安全的距离。 对于朵颜三卫的乌齐业特来说,亦是一个安全的距离。 大家非常有默契的在这里缓缓的停驻,张小公爷望着面前的乌齐业特点了点头。 心中则是微微一叹,也算是一时枭雄了! 至少没有肥胖的蠢笨如猪,身材还是保持的非常好的。 修长的手臂说明他擅长刀弓,骑马的姿势说明这位平日里不曾松懈。 那手指上厚厚的老茧,和挂在手指上略显陈旧但有不少新痕迹的扳指说明他经常练箭。 身上的皮甲亦是新硝制的,关键部位都被钉上了铁板。 穿起来虽然沉闷厚重,但看便知防御力是不错的。 “大明帝国国防军东北临时荡寇军总兵张仑,见过乌齐业特指挥使!” 张小公爷在看着乌齐业特,后者又何尝不是在观察他。 当张小公爷缓缓的走进的后,乌齐业特就无比肯定——他便是玉螭虎。 无他,如此颜色、如此凤仪…… 恐怕天下间难以找出第二人来,其他人根本就是想冒充也冒充不了。 而随着玉螭虎的走进,乌齐业特真的是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他虽然听闻这位玉螭虎生的一副上好的颜色,怕是多数女子都不如。 但在乌齐业特看来,也不过就是生得如女子一般阴柔而已。 然而此时当面一见他就知道,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 这位少年郎是生的一副好颜色,但绝对没有带着女子的那种阴柔之态。 他的面庞圆如丰盈,且肤色莹莹。 若是说相貌的话,他生的更偏向于佛陀那般让人一见便如沐春风的相貌。 不过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他的那双眸子。 明亮如丹朱炫目,让人瞧着便觉其智慧充盈不敢造次。 “朵颜三卫共主乌齐业特,见过大明玉螭虎!” 乌齐业特自诩算是见多识广了,但还是在一瞬间失神。 张小公爷的这身金甲配着他的面庞,实在是耀眼的有些过分。 乌齐业特还好,他身后的那些个朵颜三卫的汉子们差点儿就现场拜倒了。 他们也是信佛的,张小公爷这相貌便与那传说中威严慈和的佛陀菩萨甚为相似! 特别是那张在阳光下泛着莹莹之光的鹅蛋面儿,再配上那金闪闪的铠甲。 如果是跑在草原上他们见着了,说不准就得单场拜倒了。 “都言玉螭虎天生一副好颜色、刚果猛毅、杀伐暴烈,如今瞧来更有佛陀之像!更具悲悯之姿……” 张小公爷脸上笑眯眯,心里一顿批! 这老家伙给自己下套呢,意思是若自己打杀一番就是佛陀皮囊恶鬼之心了么?! 再瞧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个亲随们,但见他们的脸色肃然目光警惕。 张小公爷不由得心下笑了笑,这老狐狸是在给他的亲卫们提气儿呢。 佛陀的相貌若是恶鬼杀戮之心,那害人更深啊!莫要只看相貌就被镇住了。 “没成想,您亦信佛……” 张小公爷矜持的笑了笑,轻声道“蒙扶桑本愿寺大德莲如大师密法开释……” “在下倒是亦曾获前世之号……” 这回到乌齐业特他们傻眼了,卧槽!我特么就随口一说,你还真有佛号啊!! “吽!莲花三昧、摧怨三昧、怖畏尊啊!” 这个时候,服部两姐妹就得站出来了。 她们可是受过本愿寺好处的,也学过密宗唱礼。 是以这一声的佛号念出来的时候,居然自带着一股赫赫威势! “极赞!吉祥至尊无上瑜伽伏恶护善大威大德怖畏大威德明王!!” 随着她们俩的一声呼喝,那些个骑在战马上的朵颜三卫骑兵们首先就呆不住了。 眼见他们哆嗦了一下竟是滚下战马来,便是要给张小公爷见礼。 此时的密宗在朵颜三卫中亦是有传播的,而且逐渐的开始融合、取代萨满信仰。 张小公爷的这佛陀相貌本就让他们心生惊惧了,现在又说是“大威德明王”…… 他们哪里还敢拿大啊?! 倒是乌齐业特自己也有些傻眼了,我特么随口说的还真就有啊?! “未曾想,玉螭虎竟是有佛陀之号!是本汗失礼了……” 这老家伙死死的咬住了自己“朵颜三卫共主”,并一个“大汗”的名号…… 张小公爷双目微微眯起,看来这老小子是真要跟自己碰一碰才甘心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伍) “我三卫归附大明久矣,此番玉螭虎前来征讨……本将心怀疑惑啊!” 嗯?!这厮怎么现在自称本将了?! 张小公爷双眸一闪,随即心下明了。 唔……老狐狸这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是他想跟大明为敌。 朵颜三卫里不同的声音太多,他怕是共主也不好全然压制。 简单说,就是老狐狸在给自己铺后路呢! 小公爷啊!咱也是心向大明的忠臣! 只是这下面的头人他不听话啊,咱也不好压制不是。 张小公爷心里撇了撇嘴,小爷管你是真是假。 现在的情况就是,你带着朵颜三卫试图对抗而已。 “末将欲说服诸部,总得是要大明一展雄风的!” 随着乌齐业特的娓娓道来,张小公爷开始知道这老狐狸想干啥了。 其实说白了就是还得做过一场,这老东西才肯低头认怂。 一方面这是待价而沽,另一方面也是要看看大明军伍的成色。 张小公爷对于朵颜三卫这位指挥使,可没有那么多的耐性。 别说这三卫一直跟鞑靼不清不楚,当年说是胁迫实际上自己也捞了不少好处。 多次袭扰边疆,掳掠人口从不放回。 不收拾他们,简直天理不容! “指挥使大人,您恐怕是误会了什么罢?!” 张小公爷的双眸微微的眯起,望着乌齐业特冷然的道:“大明如今……不缺战士!” “我等所需,是足够的劳力!” 说着,张小公爷顿了顿:“我来此,不是为展我大明之雄风。” “只是为我大明都城,多捕些许劳力回去干活儿罢!” 这话说的,直接让乌齐业特面皮涨红! 然而张小公爷似乎并不打算给他面子,冷冷的望着他道。 “朵颜三卫,多年来归附又叛!多有侵扰边关,掳我百姓何有放还者?!” 这话一说乌齐业特也没了言语,朵颜三卫其实说白了当年就归附的不甘心。 那是捕鱼儿海边上被大明给收拾了,他们断了联系。 没奈何这才归附大明的,实际上一直跟鞑靼勾勾搭搭。 大明也知道他们的心思,所以才把他们拆成三卫不让他们联合起来。 这一手既有效,也不是长效。 拆成了三卫后的确他们为了争夺控制权,会互相厮杀一阵子。 但只要联合起来,总是能够在大明虚弱时犯边。 直白的说,在张小公爷眼里他们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最重要的是,鞑靼好歹人家摆明车马就是要跟大明死磕。 朵颜三卫这帮家伙,则是这边随着鞑靼袭边。 后脚跟就说自己是被胁迫的,但掳掠去的百姓一个也没放回来。 这样的一票人,张小公爷当然对他们无甚好感。 “大明当真,不给我朵颜三卫一条活路么?!” 乌齐业特声音冰冷,双目寒光四溢! 然而他这根本就吓不住张小公爷,眼见玉螭虎淡然一笑。 “朵颜三卫是自绝活路而已,大明少给尔等机会了么?!” 乌齐业特豁然起身,低声吼道:“为何火筛部却可投效大明,我朵颜三卫不可?!” “他们比你们强,比你们聪明、比你们懂事儿。” 这话说的就比较狠了,乌齐业特脸色铁青。 张小公爷心里默念:三、二、一! 果然,这老狐狸颓然的坐了下来。 他现在是无路可走,这尼玛要投靠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认账过来。 别特么还装犊子、摆架子,真以为自己那二两本事能涨上天去?! “大明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 张小公爷这会儿却缓缓的站了起来:“大明不给你们的,你们不能抢!” “哪只爪子敢伸出来,我玉螭虎就剁了你们哪只爪子!” 说完,他便要起身离开。 乌齐业特绝望的抬首,声音低沉:“火筛部的人,是去袭我的老营了么?!” “或许是,某不知。” 张小公爷淡淡的道:“你可以查查看,也许你的老营还在。” “我闻大明有精骑八千出关,然而却未在周边游戈……” 乌齐业特顿了顿,道:“玉螭虎就不怕,我朵颜三卫真揣了你的营盘?!” “哈哈哈哈……” 张小公爷豁然转身,给这乌齐业特留下了一个金色的背影。 “你来便是,我等你!” 说完带着姬武将们轰然上马,隆隆隆的从这里直接撤出归营。 乌齐业特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然而他却什么也没有说。 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起身亦上了战马。 双方互相归营之后,朵颜三卫的营寨响起了凄厉的牛角号! “嘟~嘟~~~” 随即营寨大门“咔咔咔咔……”的打开来,眼见一队队的骑兵隆隆杀出! 他们开始催动战马缓缓的跑起来,向着远处张小公爷车营的方向。 “上炮!装弹!火枪手预备!!” 车营内,吼叫声不断的响起。 一群群的黑甲战卒们看似慌乱,实则有序的开始进入作战位置。 一门门的火炮被推出来,火枪手开始装填枪弹。 火绳被点燃起来,“嘎嘎嘎~”的牙酸声中车营城寨开始展现自己狰狞的面目。 无论是朵颜三卫还是建州女直,他们可从来没有跟车营交手过。 火枪手、火炮他们倒是经历过了,之前强攻山海关他们吃过亏。 打不下来只能撤走,丢下了一地尸首。 “隆隆隆……”战马开始被催动,朵颜三卫的骑手们开始张弓搭箭! 车营这边,伍长、队正们则是红着眼珠子大声呼喝。 “稳住!五百步开炮!一百步火枪手自由射击!!” 战马飞驰,不过是数息之间已然杀近! 所有人都放缓了呼吸,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经历大战了。 然而数千战马飞驰、大地在震动,烟尘滚滚之下那赫人之威势依旧让他们心悸。 火炮手死死的盯着对方的位置,看着他们移动。 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 “开炮!!” 猛然间一声令下,无数的炮手直接用火把点燃了火炮上的撚子。 “滋滋滋……嗵!嗵!嗵!” 一声声的沉闷的轰鸣声,在车营的阵地中响起! “轰!轰!轰!!” 眼见那草原上轰然炸开了一团团的血肉!! 第七百六十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陆) “咣当~咔咔咔……嗵!嗵!嗵!!” 早已经对于火炮操作精熟无比的黑甲军卒们,飞快的更换了炮弹。 调整炮口后轰然打出了第二轮的齐射! “轰!轰!轰!!” 数十门小口径骑炮轰然炸响,锥头的炮弹飞旋着撕裂了空气便是如此悍然的轰在了草地上! 在“轰~!”的爆炸声中,炸开的炮弹破片随着气浪飞旋开来。 被直接击中的战马、骑兵,发出了绝望而不甘的哀嚎。 爆炸的气浪掀翻的战马“聿聿聿~”的翻倒在地上,将身后的骑兵“轰隆~”绊倒。 随后飞驰的战马将他们与倒下的战马一并踩踏,便听得“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成片的破碎骨茬粘连着血肉筋骨,一并被踩踏的烂泥般飞溅。 “轰!轰!轰!!” 连贯性的炮击,每一次都几乎是砸进了战马群中。 每一炮之下,一匹匹的战马轰然倒下…… 腥血与那硝烟味混合着,在炮弹撕裂的空气中扬起。 随着战马上骑兵们的怒吼咆哮,弥漫开来。 战马飞驰着,骑在战马上的骑兵们尽力的想要分散开来。 避免在火炮的轰击下,造成更大的损失。 “轰!轰!轰!!” 五轮炮击,挺过了五轮炮击的骑兵减员近三分之一。 亦是这个时候,他们挺进到了两百步的范围内。 “第一队!预备~~!” 一群群的黑甲军卒“咔咔咔~”的把火枪架起,对准了正在扑来的朵颜三卫骑兵。 因为装填技术的改进,弹壳之下定量火药的加持下他们已经不必再排成三队了。 两队交替,便可以实现火力覆盖打击。 一百五十步……一百三十步! “放~!”眼见指挥的伍长声竭力嘶,红着眼珠子吼出了这么一句。 顿时车阵内的枪声“轰轰轰……”的响成一片,一时间硝烟弥漫。 轰鸣声中,火枪上的火绳顺着撚子点燃了弹壳里的火药。 军卒们咬着牙顶住巨大的后坐力,在轰鸣声中弹头顺着膛线飞旋出去。 “啪啪啪……”无数的弹头擦破了空气,飞旋的扑向了一百余步外的骑兵! 很快的,在空气红擦红的弹头就撞上了他们! 眼见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轰隆~”一下翻倒,他们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 “砰砰砰……” 第二轮的火枪完全可以做到无缝连接,顶上来便是一轮火力覆盖! 一百余步的距离,密集的弹头杀伤力比火炮更甚! “隆隆隆……”跑在最前面的骑兵,轰然翻倒! 后面的骑兵更是被绊倒了无数,一时间整个阵型近乎崩溃。 后面的骑兵不得不减缓马速,否者的话就直接撞上去了。 还有骑兵开始控制战马向着两侧躲开,避免直接撞上前面的骑兵。 “砰砰砰……”枪声似乎没有尽头一般,不断的轰然炸响。 每一轮的枪声响起,便有无数的战马“聿聿聿~~”的惨叫着轰然倒下…… “火炮平放~三联射!放!!” 五发连射之后,让火炮稍微冷却命令声接着轰然而下。 “嗵嗵嗵……轰!轰!轰!!” 以炮弹壳装载的火炮,完全可以平放炮击。 平放轰出去的那就是一条直线,而平放对应的则是更加容易炸碎的弹头。 “轰!轰!轰!!”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中,冲到了一百步以内的骑兵们眼神中透出的是绝望。 飞旋的炮弹甚至只需要擦过他们的身侧,就能够掀翻成片的血肉! 一旦击中瞬间整个人就炸开去,弹头还会碎裂飞溅将方圆数米内的其他骑兵轰倒…… “砰砰砰……”火枪并没有停歇下来,接连不断的轰鸣着。 与火炮一道,组成了疯狂而凶猛的火力网! 张小公爷在车营中央竖起的临时瞭望塔上,眯着眼睛望着前方轰然翻倒的战马群。 他心里没有一丝的悲悯,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这里的战况会被忠实的记录下来,然后传到军部、弘治皇帝的面前。 火器已经形成了独特而强悍的作战能力,帝国的未来一定会疯狂的、不停歇的发展火器。 只要在这条路上不断的狂奔,那么大明的武备就不会松弛下来。 当然,张小公爷的计划可不止这么点儿。 这里平息了,大明总是需要一个假想敌的存在。 一旦陷入了盲目自满的状态,那么王朝的衰落几乎是肉眼可见的。 在工业化的进程上,大明的基础现在已经渐渐落后于时代了。 火枪、火炮的进步终究是一时的,如果没有补上基础的短板终将面临着衰落。 玉螭虎曾经去过奥斯曼,在那里他曾经很疑惑这个帝国的衰败。 曾经屹立在东西方之间,占领着东西方要道近六个世纪之久的帝国如何会在近代衰败?! 按说他们交汇于东西方之间,拥有着两者的讯息应该是发展的最迅猛的才对。 然而在研究了一番之后,张小公爷和处男哥则是不由得叹气。 时也运也。 十三、十四世纪时期,他们的确引入了东西方两边的文化。 这让奥斯曼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并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帝国。 然而到了十七、十八世纪,西方各国都已经开始现代化改革了。 奥斯曼却在这个时期里改革失败了,顽固的保守派拒绝了现代化的改革。 甚至一度爆发激烈的冲突,还有一系列的动乱。 帝国的现代化最终没有能够实现,这跟他们没有像欧洲一样在文艺复兴中宗改有着密切的关系。 而现代化改革的失败最终导致的是工业、科技的停滞,军事实力的衰弱。 同时他的很多领土几乎都来自于战争的整合,平日里依靠着强大的军事实力压制。 一旦国家开始衰微,这些被占领土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弹。 这一切集中在一起爆发,最终让这个国家逐渐的走向了灭亡。 基础是必须牢靠的,尤其现在西方也不过是在打基础。 那些知识引入到大明来,让科技引起重视。 如何让科技和工业被重视,这个问题其实从张小公爷决定要让大明不重蹈覆辙后就开始思考。 说到底还是太史公的那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想要让工业、科研发展起来,那么就必须要让他们创造足够令人血脉喷张的价值。 在之前华夏的科技不是没有进展过,而距离张小公爷最近的便是宋代的发展。 胶泥式活字印刷术、罗盘指南度针、钻探深井技术、水密舱壁……等等,几乎都是在宋代发展起来的。 农业、印刷业、造纸业、丝织业、制瓷业均有重大发展,航海业、造船业成绩突出。 而在数学方面西元1084年,北宋政府秘书省第一次印刷出版了《算经十书》。 也正是此书为宋朝数学发展,奠定和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杨辉在《九章算法纂类》中,载有贾宪“增乘开平方法”、“增乘开立方法”。 在《详解九章算法》中,载有贾宪的“开方作法本源”图、“增乘方法求廉草”。 还有用增乘开方法开四次方的例子。 从开平方、开立方到四次以上的开方,在认识上是一个飞跃。 西方七百年后1819年,才由英国人霍纳发明了同样的方法。 贾宪的二项式定理系数表,与17世纪欧洲出现的“巴斯加三角”是类似的。 而能诞生这一切都与重商、工业和科技创造的价值,密不可分。 华夏的数学,在宋代曾经领先西方几个世纪。 遗憾的是宋以后华夏的数学开始衰落,虽然在元朝中国古代数学还有持续的零星发展。 但华夏数学整体而言,已没有继续、发展运用的大环境了。 张小公爷想做和要做的,就是将它恢复起来、发展起来。 只要是它创造了足够的价值,那么就会被重视、被发展、被支持。 “咔咔咔咔……”一阵牙酸的声音响起,将张小公爷的思绪呼唤了回来。 眼见车营的大门缓缓的打开,黑甲的精锐战卒们骑在战马上开始缓缓跑动。 车营阵地外,被枪炮饱和火力扫过几圈的骑兵们零零散散的零落在五十步外。 他们的战马被迫减缓了速度,甚至有人掉转马头试图要逃回去。 战争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想象,战争已经让他们恐惧。 “轰隆隆……”黑甲的骑兵杀出车营,已经跟火筛部学到了骑射本事的大明骑兵开始反击! 那些个原本惊恐的朵颜三卫,并没有回头反击。 他们选择的是跑的更快,向着自己营地的方向。 他们的信心已经被彻底的击溃了,现在他们只想活着。 “啾啾啾……”和火筛部的骑射不同,大明这边全部用的是上好的弩箭。 一枚枚的羽箭“啾啾啾……”的尖啸着,刺破了空气狠狠的扎在这些个骑兵身上。 不断的有骑兵惨叫着跌落下战马,亦有战马“聿聿聿~”的嘶鸣着惨然翻倒在地…… 黑甲骑兵们并没有追击的太深,仅仅是超过了五百步他们便不再追击了。 而是返身将那些摔在地上的骑兵,一个个的砍倒…… 第七百六十一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柒)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对阵模式,乌齐业特脸色阴沉捏着寨墙的手指渐渐泛白。 四千骑兵,连冲到对方阵前的机会都没有! 这可是整整四千的骑兵啊!! 乌齐业特的心在滴血,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完完全全的屠杀!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从寨墙上默默的下来,随着乌齐业特一并下来的还有另外两卫的指挥使。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们谁也都不想说话。 四千骑兵,三卫各出一千人。 还有一千人是从惨败的建州女直里面抽调出来的,不敢说都是精锐罢…… 但肯定不能算是弱旅! 不敢说跟大明的精锐硬碰硬罢,但至少他们认为能够交手几轮的。 也正是因为相信这点,他们才会选择各出一部分人手去试探一番。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支队伍,连阵地前都冲不到…… 他们还能说什么?!他们还敢说呢?! “你们怎么说?!如今是打下去,还是投过去?!” 乌齐业特看着另外两卫的头人不说话,冷哼了一声道:“照你们所想,试探了!” “现在呢?!怎的不言语了?!都是都听能说的么?!” 现在还说个卵子,这两位脸色阴郁。 眼见左侧那案几上的老头儿缓缓抬首:“乌齐业特,你也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如今我们朵颜三卫算是拴在一辆车上的牛,跑不得你、也离不得我!” 乌齐业特冷哼一声:“阿日斯兰,你这头雄狮已经老了!” “你已经老得看不清世界的变换了,老的瞻前顾后甚至看不清楚来的是猎物还是猎人了!!” 阿日斯兰,鞑靼语中就是“雄狮”的意思。 然而诚如乌齐业特所言,这头雄狮已经老了。 他已经失去了年轻时候的杀伐果决,他现在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地位、财富。 还有那些他拥有的牛羊,能不能保住。 “好了!阿日斯兰也是为了我们大家好,莫非试探都不做就投效过去么?!” 乌齐业特饱和胳膊冷笑的望着右侧那案几上的老头,嗤笑着道。 “阿古拉!莫非你以为自己比火筛更加的睿智?!还是你比火筛部,更加的能打?!” “究竟是谁给了你们勇气,让你们去试探连火筛都选择了投靠的人!!” 这家阿古拉的老头儿被骂的一愣一愣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在之前是他和阿日斯兰要求,必须要跟大明军队碰上一波的。 在他们的臆想中,与大明碰上一波试试成色。 尤其是张小公爷现在落单了,若是这少年真的不济…… 逮住他,就能够多一份跟大明谈判的筹码。 打不过的话,再投效呗。 可如今看来这都不成行了,那位少年早已经看破了他们所想。 对于他们的这些个伎俩嗤之以鼻,他固守就是一个意思:你若战,我奉陪! “如今我等面前就两条路而已……” 乌齐业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啥卵用了。 当务之急的是要想出解决方案,是战?是和?! “若是全军压上,或许我等还有一战之力!” 乌齐业特目光闪烁,声音低沉:“方才作战,我仔细的观察过了。” “明廷的优势在于火器,而我等的阵容越是集中就越容易成为靶子……” 到底是朵颜三卫现在的共主,能够压制住两卫让他们低头这本身就是一种本事。 眼见他娓娓道来,另外两人则是不住的点头。 方才的战斗他们也看了,的确太过集中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他们几乎称呼为了明军的活靶子,一炮下来就翻倒几十号人。 这尼玛怎么打?! 还有对方的火枪,枪声一响就是一大片人躺下。 根本就没法冲过去,火力覆盖的太厉害了。 “分散!以五人为一支小队突袭,从各出发动!分批以摆海子阵扫过!” 乌齐业特双目闪过一丝寒光,沉声道。 “这样他们的火器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 其余两人眼前一亮,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我还注意到,明军的火炮是有间歇的!” 乌齐业特沉吟了会儿,缓缓的抬首:“他们每次可以打出五轮,随后就得停下。” “虽然这很厉害了,但显然他们的火炮也不是无限次使用的。” 其余两人听得这话先是一愣,但很快的想起来的确作战的时候明军的火炮停歇了一阵子。 直至冲到了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他们才开始了第二轮的炮击。 按说火炮这么好用的武器,没理由只是前期用用而已。 第七百六十二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捌) “火器肯定需要号药,他们如今身困于此上哪里补充!” 眼见乌齐业特顿了顿,道:“且若是我们能够逼近,用火攻之呢!”x 对啊!此二人眼前一亮! 火攻之下,他们哪里能顶得住! “此取胜之数,亦不过五五而已” 乌齐业特幽幽的叹了口气,垂首低声道。 “若是败了,我等部族将全军覆没!永世为奴!” 这话,乌齐业特说的是咬牙切齿。 这二人顿时不寒而栗,他们心知乌齐业特所言乃是事实。 “若是现在去谈,我等有多少机会可以拿得爵位!” 首先回过神来,开口说话的是阿古拉。 乌齐业特脸色阴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若是玉螭虎出关前,我们投效过去获得爵位的机会有八成。” “若是他刚出关那会儿,我们投效过去获得爵位的机会有五成” 乌齐业特顿了顿,冷声道:“哪怕是在阵地前,我们依然有三成的机会!” “现在,恐怕一成不到。” 阿古拉长大了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却还是呐呐无言,垂首无语。 “若是我等强攻,胜算几何!” 阿古拉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抬首问道。 乌齐业特闻言不由得苦笑:“不到三成。” “战场讯息万变,我等不过是做了一次试探而已。如何能探知其根底!” 按照正常的作战,至少是得进行好几拨的试探。 确认对方的防御手段、耗尽对方的锐气,这才一鼓作气强攻拿下来。 “现在来不及了!那些个大明的骑兵,还有火筛部的人绝对不会等下去!” 阿日斯兰那双浑浊的眼珠子不住的闪烁着,冷声道。 “我等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能带出来的牧民,是要求跟得上骑兵部队的。x 所以他们的老营里还是留着人的,除了些许留守的青壮之外剩下的几乎全是老弱病残。 莫说是火筛、大明的精锐了,便是从前的老边军都能将他们杀散。 玉螭虎在赌,赌的是他们拿不下自己。 现在选择权落到了朵颜三卫的手上,他们也需要赌一把。 他们如今就如乌齐业特所言,投效的可能性只有一成。 强攻的胜算不到三成,但总归比投效的可能性高。 那几支队伍现在没有在玉螭虎身边,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拿下玉螭虎的话 只要拿下玉螭虎,那么他们就有了跟大明谈判的资本。 留给他们的时间肯定不多了,如果不尽快的拿下玉螭虎的话。 一旦火筛部、大明的精锐骑兵杀奔而至,那他们将是死路一条! “杀!拿下再说!!” 阿古拉脸色阴晴不定,终究是一咬牙恶狠狠的望向了乌齐业特。 阿日斯兰则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同样望向了乌齐业特。 很显然,他们两人是一体的。 乌齐业特是他们三卫中最为强大的,所以两家不得不联合起来与他抗衡。 实在没招啊! 若是他们两家不联合起来,必然要被乌齐业特所吞下。 “那好!既然是要动手,就不要留余力了!” 乌齐业特豁然起身,对着这二人冷声道。 “此番我卫出精骑!” 三万!这的确已经是乌齐业特的极限了。 阿日斯兰和阿古拉互相看了一眼,终究是咬着牙狠声道:“我二部合出两万三千骑,如何!” 两万三千骑,这是他们两部能够抽出来的极限人马了。 乌齐业特抽出来三万人,还能剩下几千骑护着自己的老营。 他们两部抽出两万三千骑,那就连护住硬盘的老狗都没几只了。 然而这真是的他们能够拿出来的,所有的精锐力量了。 “聚兵吧!太阳下山之前,至少能打一波!” 乌齐业特没再说话,而是缓缓的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阿古拉二人点了点头,肃然起身走出了帐篷。 没一会儿,牛角号的“嘟嘟”声在营寨中炸响。 寨门“吱呀呀”的打开来,无数的战马轰隆隆的从营寨中杀奔而出! “大人,乌齐业特大人让咱们与他们合营。” 阿古拉正望着自己的骑兵出营寨,眼皮子不住的跳动着。 身边的亲卫便匆匆来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说是若有问题,可以一并处置。” 阿古拉皱了皱眉头,望向了不远处乌齐业特的营寨。 低头想了想,还是决定搬过去。 有阿日斯兰和他的人在,想必乌齐业特想闹也闹不起来。 而且的确他们先是身边就那么二百来个亲卫,若是有什么情况真的应付不来。 阿古拉一出自己的营寨门,便先派了一位亲兵去知会阿日斯兰。 只不过他的亲兵才跑了半途,就看到阿日斯兰带着自己的亲卫出了营寨门。 远远的看着自己的骑兵们轰然杀出,足足六万余骑兵啊! 烟尘滚滚中,却有着十万大军之势! 眼见烈阳之下,数万骑兵的威势如同山岳压去! 呼喝声似乎要将这空气都撕裂开去,轰鸣的马蹄让整片大地都为之震动! 阿古拉等二人赞叹了一下,满是自豪的打着马带着人便往乌齐业特的大营奔去。 很快的两人便赶到了大营前,乌齐业特的人则是开始安顿他们的亲卫。 而他们二人则是被领着上了城寨墙上,看着大军的厮杀。 城寨墙上的乌齐业特默默的看着数万大军的飞驰,眼中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古拉二人很快的来到了他的身边,见他头也不回的盯着大军。 顿时生出些许不满来:“乌齐业特,如今你是如何个说法!” “啷呛!”一声刀出鞘的轻鸣,阿古拉顿时感到自己颈项间微微发寒! 熟悉的那股杀气,让阿古拉知道自己的颈项间必然横着一把钢刀! “乌齐业特!你想做什么!” 这句话是阿日斯兰喊出来的,他的声音尖细而充满着惶恐:“你不要以为能在这里杀了我们!” “我们还有” 阿日斯兰刚想说自己还有亲卫在,他身边的几个亲卫便闷哼着轰然翻倒 “借两位的项上人头,和部族一用!”div 第七百六十三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玖) “桀桀桀乌大统领倒是不必着急呀!陛下让某家来,可不是来杀人的” 一个略显粗豪的声音响起,阿日斯兰等人艰难抬眼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身穿鞑靼皮袍的男子从乌齐业特身后站出来。 阿古拉看着这身影不由得有些愣神,好像这是之前到过他们部族里的商贩头子么! “你你是!!” 这皮袍汉子哈哈一笑,唱了个肥喏:“某家牟斌!” “受吾皇陛下命,忝为大明帝国皇家特情侦缉司总督!” 虽然没听明白这是个啥职位,但这不妨碍阿古拉等人搞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们输了。 “乌齐业特!!你什么时候与明廷勾兑上的!你这该死的” 阿日斯兰红着眼珠子,便是要破口大骂。 然而他还没骂出几句,便被打断了。 “够了!!” 乌齐业特脸色阴沉的望着他们,冷声道:“为何我会走到这一步,你们二人就全然不知么!” 阿日斯兰与阿古拉两人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灰败。 “下令罢!让你们的人回来,接着便与我去见玉螭虎。” 乌齐业特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扫视了二人一眼。 “牟大人说了你二人不会死,那么自然是不会死的。” 他们二人还有些许犹豫,但看着牟斌渐渐收敛的笑容和不断闪烁的目光。 阿古拉终究是对着身边还活着的亲卫,点了点头。 那亲卫脸色复杂,长叹一声摸出了牛角号。 乌齐业特的人用刀压着他们到了寨墙前,看着他们吹响了牛角号。 “嘟嘟” 牛角号的好处就是声音悠扬绵长,这对于在战场上传播讯号是极其有效的。 古代战争可没有现代战争那样的便利,有着各种讯息沟通对讲、耳麦。 他们这个时候更多的是看旗、听鼓号金。 闻鼓则进,鸣金收兵。 远远正在向着大明军寨狂冲的骑兵们,听得身后的牛角号响起不由愕然。 亦是这个时候,猛然间那些方才缓缓凑过来的乌齐业特部精骑们突然杀来! 几个为首的领军头人发出了惊恐的嚎叫,然而他们的反应太慢了 “呼咔嚓!” 他们正在减缓马速,然而对方却是提速冲来的! 队形又是散开的,没有人会想到他们突然在这个时候动手! 便是在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借着快马横斩来的一刀! 瞬间将他们的头颅,直接斩下横飞上了半空 他们那横飞出去的头颅怒目圆瞪,眼神中带着不解、惊恐、绝望和不甘 “嗤”腔中的腥血喷溅出来,洋洋洒洒的冲向了天际。 战马丝毫不知的自己的主人已经失去了性命,它们惯性的减速向前冲去。 “扑通”失去了头颅的尸体从战马上跌落下来,无数勒住了战马的骑兵们长大了嘴 他们愕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还是自己的战友 如今却对他们直接挥动了战刀,把他们的头人斩落马下! “胆敢反抗者,杀!!” 一声怒吼在战马群中响起,声音很快的汇聚到了一起。 “敢有反抗者,杀!!” 眼见拎着滴血战刀缓缓打马而出的鞑靼汉子,冷然的扫过这些个骑兵们。 对着他们大声道:“你们的部族已经被攻陷了!!” “若你们现在不投降,那么你们的妻女都会被当作奴隶发卖!” 此言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我也不跟你们说虚的了,头人们必然是要死的!而你们有机会活下来。” 眼见这汉子顿了顿,道:“你们可以现在逃走,但从此你们就只能沦为盗贼!” “你们的妻儿都会被发卖做奴隶!不想这样的话,就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去。” 却见这汉子顿了顿,沉声道:“我们还是有机会成为战士的!” “为自己的妻儿,挣一份产业!” 这些个朵颜三卫的骑兵们远远的,看到了自己的头人已经被刀架在脖子上。 战战兢兢的在那寨墙上,凄惨的看着他们。 “逃做盗匪,此生都被追杀、妻儿为奴!”x 那汉子再次沉声咆哮:“还是随我投效大明,搏杀换一份荣耀你们可以选!” 这怎么选! 自家的头人都被擒住了,能领头的几个悍将亦都被斩杀了。 剩下的他们又被乌齐业特部的骑兵们围着,拼杀一番也许能逃出生天。 可老营里的妻儿怎么办!跑了,他们可就得被发卖为奴了。 自己还要亡命天涯,朝不保夕的成为盗匪。 “当啷”有人默默的扔下了刀,他们看不到逃出去生存的希望。 如果朵颜三卫中最大的部族都选择了投靠大明,那么他们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他们的头人被人家拿住了、老营被踹了,对面是熟悉这白山黑水的海西女直! 这简直就是不给活路啊! 哪怕他们逃到野人女直的地盘去,也不能保证自己活下来啊。 没有部族的庇护、没有粮食牛羊帐篷,他们甚至不敢想自己要如何活下去。 “隆隆隆”一队队的黑甲骑兵开始在远远的天际出现,他们的左右两翼都出现了这些黑甲骑兵!x 大明的龙旗在白山黑水的罡风下,猎猎作响! 远远的,这些黑甲骑兵勒住了马头。x 他们沉默如山岳,然而阵型却锐如箭头! 轰然耸立在那远远的山丘上,覆盖着面甲的他们如同一群收割性命的魔兵! “当啷”朵颜三卫那些原本就动摇了的骑兵们,终究是被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压倒。 这仿佛是一道魔咒,让这些骑兵们最终颓然的扔下了手里的弯刀。 远处城寨上的阿古拉,脸色惨白的低声道:“彻底的毁掉了朵颜三卫,你满意了!” “你应该说,乌齐业特是保住了你们朵颜三卫最后的骨血。” 牟斌这个时候冷然的扫过阿古拉,声音冰冷:“还没看出来么!” “如果你们真的冲过去,结局就是全军覆没!!”div 第七百六十四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拾) 阿古拉哆嗦了一下,绝望的抬眼望去。 眼见远远的天边,他们的骑兵两侧隆隆的战马飞驰而聚。 “知道我为何要做出如此选择了么” 乌齐业特神色悲凉,望着阿古拉等二人道:“你们不肯投效,我只能出此下策!” “你又怎知我们不肯投效!你可与我二人言说此事了么!” 冷冷的扫过这二人一眼,乌齐业特一摆手。 便有亲卫横着刀将这二人压了下去,乌齐业特则是声音低沉而带着隐隐的愤怒。 “我没提过!火筛部横扫鞑靼的时候,我就提了!你们说了什么!” 阿古拉等二人听得这话不由得哑然。 “玉螭虎开辟西南,我又言说要与大明投效!你们这个时候又说了什么!” 这话说的让他们哑口无言,当时他们真以为西南要拖死大明了。 毕竟曾经大明在西南耗费巨大,最终却不得不放弃西南之地。 那些个来自于豫南、冀北的商贩们,亦是如此说的。 于是这两家认为有便宜可以占了,鼓噪着让乌齐业特带着三卫叩关。 结局就是三卫在山海关前被打的七零八落,最终不得不黯然退兵。 “哪怕就是在张小公爷出关前,我亦跟你们商议投效!但你们说了什么!!” 阿古拉这二人不说话了,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事实确实如此,乌齐业特何尝不知道三卫一起投效话语权就大多了! 可无奈的是身边这两家,全都是鼠目寸光之辈。 这让他咋办! 只能是一咬牙、一跺脚,把这俩打包给卖了。 没辙啊,乌齐业特自己卖身投靠的话 他能值几个钱!人家大明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 不需要多了,鞑靼火筛部的精骑再配合海西女直,随时能把他给揍出翔来。 他需要一份投名状,让大明信得过他。 “其实老夫也很好奇,指挥使大人是如何看出老夫的身份来的!” 将阿古拉等两人拉下去后,牟斌缓步走在乌齐业特的身边。 望着远处那凄凄惶惶被赶下战马,扎捆起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另外两卫俘兵。 “您其实装扮的很好,只是” 乌齐业特苦笑着道:“我曾随我父,到京师进贡过。” 牟斌恍然大悟,肯定是当年乌齐业特见过自己。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够一眼把自己认出来。 这份本事,无怪乎他能把自己的部族带成三卫之首了。 时间退回到十日前,乌齐业特的大帐内。 当时的牟斌脸色平静,在他身边低着头的谢玉田浑身紧绷、蓄势待发! “某欲投效大明,不知先生能否引荐!” 当时坐在上首的乌齐业特,开口便对着牟斌道:“牟大人,能免此刀兵功德无量啊!” 牟斌当时微微一笑,拍了拍身边的谢玉田。 “汗王!某只是一介商贾,如何有此能力!恐怕,汗王是找错人了。” 两只老狐狸当时都在试探,牟斌是在赚一把看看乌齐业特是不是真的确定了他的身份。 “某既然让牟大人前来,自然是肯定了您的身份的。” 乌齐业特当时淡淡的一笑,轻声道:“牟大人年初出关,行止越三卫三十四部” “并建州、海西及野人诸女直,一般商贾谁能行走如此多部族!” 眼见乌齐业特望着牟斌,轻声道:“某是真心投效,否则亦不会寻来大人相谈了。” 牟斌却微微一笑,垂首轻言。 “汗王既然都这么说了,某亦不否认与关隘之间能联络一番” “只是要说投效之事,某确实无此大能。” 眼见牟斌顿了顿,轻声道:“大人倒是可以去信一封,某着人护送递于山海关指挥使。” 乌齐业特似乎有些无奈,望着牟斌幽幽一叹。 “三卫皆知,我乌齐业特唯有一子巴图!如今,我以子为质!不知可否一谈!” 然而牟斌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垂首轻声道。 “汗王此举太过冒险了,某只是商贾无从保障巴图小王子呐!” 乌齐业特缓缓的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牟斌的身边。 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牟大人便留下来,与某把酒言欢罢!” “送巴图之事,可以请他人前往。” 顿了顿,便听得乌齐业特叹气道:“牟大人且放心,乌齐业特是诚心投效。” “火筛部如今都成了大明屏障,我朵颜三卫如何能相抗!” “大人只是陪某饮饮酒,身边的亲卫自可往来自由。” 牟斌恍惚间想起这一切来,当时还觉着自己是哪里装扮的不像。 以至于让乌齐业特产生了怀疑,现在想来人家是真的见过自己而且有印象。 随后便着人去查探自己往来的形成,最终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一切谋定而后动,难怪一招能致自己动弹不得。 “牟大人,火筛一部多有战士。我朵颜三卫,亦不少!” 行走间,乌齐业特沉声道:“某只想为我朵颜三卫之勇士,求一个博取功勋的机会。” 牟斌闻言缓缓抬首,望向了对面远处正在缓缓打开的营寨之门。 眼见那营寨门前一员金甲骁将越众而出,在他的身后则是跟着一群红甲重骑。 身后的黑甲精锐如同潮水一般轰然散开,将他死死的护住。 那朵颜三卫两翼宛如山岳一般的黑甲精骑,亦是在此时轰然散开。 黑色的大潮汹涌澎湃,轰然杀来! “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 牟斌看着那轰鸣如巨浪海潮一般袭来的黑甲大潮,一时间心潮澎湃! 顿时不由得泪流满面,慷慨激昂之下将张小公爷的那首忆秦娥长啸吟出。 “霜晨月!马蹄声碎,喇叭声咽” 牟斌是经历过宪宗朝,树朱骥、袁彬二老为追赶目标之人。 朱骥是什么人! 乃英宗朝锦衣卫指挥使,英宗被俘死守京师为人受时人之钦佩。 所以被当时兵部主事吴宁,举为少保、兵部尚书于谦东床佳婿。 从他哪怕是被岳父牵连谪戍威远,后又被宪宗召还委以重任便可以看出来。 此人决计是怀忠无二,所以才被召还朝中。 袁彬又是什么人! 他是当时英宗土木堡之变的时候,身边近侍、锦衣卫校尉。 也先袭来时英宗身边近侍不是战死,便是多有逃走。 唯有袁彬、鞑靼投效的哈铭二人,死死护住英宗半步不退。 此二人寸步不离、吃饭穿衣、行走睡觉,与瓦剌首领交涉等一切事务全然承担。 若是无他二人,英宗怕是还朝不得了。 而朱骥、袁彬二人,也是少数能在锦衣卫指挥使上善终之人。 牟斌以此二人为自己人生标杆,其所思所想自然是如何彰显忠义。 弘治初年他上任以来,表现出的能力亦可圈可点。 不仅是对诏狱内罪犯要求理清疑点,多次发还刑部重审。 甚至对宦官李广、蒋琮二人之事,也是依实情上报审理。 当真是做到了一碗水端平,这也是弘治皇帝极为看重牟斌的原因。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马蹄的轰鸣声,竟是没有压住血脉喷张下牟斌炽目长啸。 铁蹄声中,这长吟却更显豪迈苍凉。 乌齐业特顿步昂首,默默的听完了牟斌的长啸。 回味了好一会儿,终才叹道:“谁人所作!竟如此金戈铁马,苍凉不羁” 牟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听得乌齐业特的话不由得笑了。 “看到了吗!远处的那位,我朝陛下赞之拱卫大宝玉螭虎” “我朝内阁诸大学生呼为天下风云麒麟儿,我朝忠义英国公府嫡孙张痴虎!” 眼见远远的,那金甲骁骑已然与潮水一般的黑甲精骑汇成汹涌之大潮。 他一马当先杀奔在前,罡风将他的战袍吹的猎猎扬起。 一身金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晕,少年人如玉的面冠藏在了面甲之下。 然而那身舍我其谁之铮铮傲骨,却在飞驰的战马上展露无遗。 “这首忆秦娥,便是他所作!” 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乌齐业特带着脸色惨白的阿古拉等人开始打马迎向了远远的那金甲骁骑。 战马嘶鸣声中,双方很快的越过了两军的大潮隆隆的在数十步前止步。 小周管家肃然的率先下马,随后便是一摆手。 便有家中此番随行而来的年轻亲卫们,开始着手布置相谈场地。 巨大的罗伞被“呼啦”一下打开,然后树立在草原上。 一整套北宋样式的折叠海黄紫油梨飞鹤翔云福寿镶金百宝套椅,还搭配着桌子。 小周管家身后的亲卫们默默的抬出几个箱子,这几个箱子便让下马走来的乌齐业特目瞪口呆。 这是百福绕琼林雕嵌螺钿南红金丝楠宝箱,看起来似乎是一整套的。 红甲的姬武将们业已轰然下马,几个姬武将在侍大将樱子的指挥下开始铺设煮茶器具。 一枚枚精致的核桃碳被取出来,放在了专门的黑陶小碳炉上。 炭火起,清水至。 带着包浆古朴的雕狮嬉图铜壶被放在了炉子上,没一会儿泉水咕嘟而起。 乌木金丝楠料,苏雕随形达摩降龙的茶盘被摆在了桌子上。 “哗啦”金甲骁将摘下了自己的头盔,笑吟吟摆手让他们坐下。 滇南黔国公府帮忙寻来,千余年古树上嫩采专门炒制、制成团的生普被放入壶中。 服部小姐姐小碎步上前,开始行云流水的冲、洗、泡。 没一会儿,分开了茶盏一字排开。 “请茶!” 乌齐业特默默垂首,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心下叹气。 大明物产之丰饶,实在是让他们这些挣扎在白山黑水之间的朵颜三卫汗颜。 看看这些个器具、器物,再看看那些个姬武将们身上精良的铠甲、战刀。 对比起来自己这朵颜三卫的骑兵们,更像是一群乞丐强盗流民 “指挥使大人果然深蕴兵法三味,小子居然没有看出来你早与牟大人联络上了。” 张小公爷对着乌齐业特发出真心的赞叹:“这一手,小子佩服!” 玉螭虎所言都是真心话,他没有想到乌齐业特居然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把他都瞒住了,却在最后一道关口直接扣下了阿古拉他们。 不得不说乌齐业特这老家伙的演技,那绝对不比朝堂上的大佬们差半分。 张小公爷甚至当时都没有看出来,这老家伙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 叫张小公爷没有想到的是,乌齐业特居然缓缓抬首跟他拽起了文。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 玉螭虎当然知道,这句话乃是出自于易节卦初九的爻辞。 其曰“不出户庭,无咎”,夫子则是在注解上说了上面这么一句。 “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这句话的意思是很多乱象之所以发生都是以言语起始。 后面跟着的“君不密”等句,则是阐述国君、国臣一旦没有重视缜密会产生的问题。 最后总结则是“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是做出总结。 意思是:所以君子处事言行当谨守缜密,不得轻言妄行以免成害。 “老夫虽出身关外,却也是读了圣贤的。” 乌齐业特很满意张小公爷的讶异,哈哈一笑轻声道:“倒是让您见笑了。” “哪里!哪里!读书不难,难的是学以致用。” 张小公爷对着乌齐业特发出了真诚的赞叹:“有读易者天下不知凡几。” “而能读之学以致用者,不过寥寥而已。” 玉螭虎顿了顿,望着乌齐业特无比诚恳的道:“就此项而言,您已走在大明多数士子前面了。” 强大的人从来不吝啬赞美,从来都愿意承认别人的强大。 哪怕那是对手、是强敌、甚至是仇家,他们依旧会承认对方的强大和优秀之处。 因为他们不自卑。 “玉螭虎不愧为玉螭虎,老夫闻你名时还心道言过其实。”x 乌齐业特则是望着玉螭虎,眼神中流露出些许落寞:“如今得见之,便知晓这天下盛名皆赋予”x “都不为过!” 边上的妙安小姐姐听得乌齐业特夸自家公子,不由得那杏眼都笑的眯起来了。 哼哼哼我家公子本来就是厉害的,你这老蛮子不夸也厉害! 天下间如今皆言,我家公子乃是“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呢! 何须你夸! 当然啦,老蛮子对自家公子的夸赞还是让她很受用。 所以妙安小姐姐对着服部妹妹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拿出了一个双层漆器盒子。 在茶盘边上摆开,却见里面一个个精致的格子里摆满了蜜饯。 “这是” 老蛮子到底是老蛮子,乌齐业特即便是读了些许圣贤书到底也不是正统儒家出身。 自然是看不懂这盒子的好处,只是觉着极为精致。 “金漆百祥献瑞细纹盒。” 边上的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微微作揖,轻声道:“东西不出奇,就是有些年份了。” “算是个小物件儿,在下寻来与我家小公爷赏玩而已。” 唔是个小物件儿没错,只是这个小物件儿那是盛唐时期的产物。 这么样式的物件儿恐怕宫里都没有,甚至满天下都未必有几件件儿。 放后世那得按国宝的级别算起。 小周管家自从家里小公爷连续胜仗回来后,顿时感觉自己的责任重大啊! 我家小公爷如今是“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的人物了,用的物件儿还是普通玩意儿岂非跌份儿! 小公爷心胸广阔自是不在意的,我这身为座下第一狗腿王若是不在意还了得! 若是我都不在意,如何能显示出我狗腿王这身份的重要性啊! 于是咬牙切齿的小周管家开始搜肠刮肚,满世界找稀罕玩意儿给自家小公爷日常用度挂上。 好在簪缨货殖、螭虎货殖、皇家货殖等等货殖会,他可都能说的上话的。 这话一递出去,顿时满世界开始有好玩意儿被搜罗回来了。 精挑细选之下,张小公爷浑然不觉自己身边用度已然最低都是国宝级别的了。 那一整套的宋代海黄紫油梨精雕折叠椅子,即便是现在挂出去也是有价无市啊! 你说数万两,人家绝对眼都不眨就给你买了。 十万两、二十万两,都未必能收的着如此漂亮完整的整套桌椅。 精制专配煮茶的核桃碳,每两的价钱可比上好丝绢了。 那柜子、炉子及茶壶,皆为唐宋古物。 乌木金丝楠倒是新制的,只是这一块儿打捞、选料和雕工下来数万两都不止 旁的都不说了,就说张小公爷之前拿来打人的那条“李纲锏”罢。 那放现在来说,也是宝物级别的。 后世则更不用说了,直接就是国宝级别的家伙什、闽南博物馆的镇馆重宝。 若是有识货的把张小公爷如今身上、身侧全然瞧上一遍,估计当场能给吓傻掉。 这上下左右下来的物件儿,恐怕没个二三百万两银子下不来啊! 古往今来哪怕是帝王家,要如此豪遮的大概也没几家了。 只是可惜,这媚眼是抛给瞎子看了。 老蛮子哪里懂这些个花活儿啊,显摆这些物件儿不如显摆金子实在 “指挥使大人既然已经投效国朝,国朝必不负之!” 张小公爷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缠,而是笑吟吟的道:“功勋一事,可与火筛部相仿。” 乌齐业特听得这话,缓缓的放下了茶盏。 眼见他望着张小公爷,轻声道:“非老夫不识抬举,只是老夫毕竟是朵颜三卫之人” “所以想问问玉螭虎,能否许我朵颜三卫以军功换活命!” 玉螭虎听得这话,脸色不变笑容依旧。 只是轻声叹道:“指挥使大人,您这是为难我啊!” 服部小姐姐轻轻的为他们重新倒上了茶水,张小公爷则是沉吟道。 “您这一卫我是放心的,且您也立下功勋自然是可带着部族归附” 言下之意就很简单了,你是来投靠的、缴纳的投名状。 而且还立下了功勋,属于主动的那一类型。 所以咱大明才给你这个机会,别要求太多不识抬举! 乌齐业特沉默了会儿,长叹一声才缓缓垂首。 “若是老夫为国朝献上重宝呢!”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笑了:“重宝!有多种!重如九鼎么!” 乌齐业特似乎并没有在乎玉螭虎言语中的戏谑,而是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若是以传承而言,的确重逾九鼎!” 他的这话一出口张小公爷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凝重。 何谓九鼎! 太史公于史记封禅书中载:“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皆尝亨鬺上帝鬼神。” “遭圣则兴,鼎迁于夏商。周德衰,宋之社亡,鼎乃沦没,伏而不见。” 乌齐业特敢说自己献出的重宝,堪比九鼎! 而且是在和自己正式见面中说出这话来,那说明他手里真的有一件重宝。 能够堪比九鼎的重宝,还能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传国玉玺! 关于这枚玉玺的传闻实在是太多了,而尤其重要的是它所代表的寓意。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在诸多的传闻中,掺和着各种真真假假。 甚至有人否定传国玉玺的存在,认为应该只是“天子玺”。 而在诸多传闻中曾有一条,就是元末鞑靼败退草原。 洪武帝数次追杀出去,目的也是想要追索回那枚传国玉玺。 甚至永乐陛下时期,他对于传国玉玺的渴望更高。 有传闻他不惜代价的多次对鞑靼征伐,目的也是希望能够找到那枚玉玺。 “你手中真的有这枚玉玺!” 张小公爷一脸肃然的望着乌齐业特,一字一句的道:“这件事情,说笑不得!” “如此重要之事,您觉着老夫敢用于言笑么!” 乌齐业特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苦笑着轻声道。 “这枚玉玺,如今就在我的营中!要看,现在便可拿来与你!”div 第七百六十五章 慑服九边诸族裔,一扫弊端炼江山(完) 张小公爷凝视着自己面前的这枚玉玺,竟然一时间有些恍惚。 牟斌激动的就差要跪在当场了,倒是乌齐业特没有那么激动。 说到底他毕竟是鞑靼人,没有中原土生土长者对于这枚玉玺的崇敬。 要知道,传说中元朝曾经得到了很多枚玉玺。 其中就包括了这枚传国玉玺,而他们将许多的玉玺磨掉了印记发给下面的官员做私钤。 由此可见,他们对于玉玺是怎样的态度。 历史上一度怀疑,传国玉玺早已经被毁掉了。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枚传说中的玉玺并没有被毁掉。 “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 这是出自于太史公史记高祖本纪中,第一次关于传国玉玺的记载。 在这个时候,它还没有被叫做“传国玉玺”。 直至班孟坚作后汉书元后传时,才正式提到了它传世的名字。 “初,汉高祖入咸阳至霸上,秦王子婴降于轵道,奉上始皇玺。” “及高祖诛项籍,即天子位,因御服其玺,世世传受,号曰汉传国玺。” 看着这枚传国玉玺的材质,上面古朴的雕琢样式、残缺的位置。 张小公爷心下已经确定,这大约真的就是那枚传说中的玉玺了。 史书有载,传国玺为蓝田玉所制、通体为绿色。 其钮为五条螭龙盘绕,印面为李斯所制虫鱼篆。 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王莽称帝时汉元后摔断了传国玺背面一处龙角,并未做任何修补。 这亦是后来罗贯中著三国中写,传国玉玺缺一角的来源。 它曾几经辗转落到了辽人手中,而辽人则载: 曹丕在得传国玺后,于背面肩上增刻七个小字“大魏受汉传国玺”。x “祖上曾言,忠武伯颜太师得此玺后本想毁去。然大汗不肯” 乌齐业特虽是比较平静,但也感慨颇多。 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向着张小公爷娓娓道来。 这枚玉玺当时确实在元朝现世了,而太师伯颜拿到后本想毁去。 但当时即位的元成宗铁穆耳却不肯,认为此举将刺激逆反之心。 所以许多缴获的玉玺都被磨平后赏赐下去了,唯独这枚玉玺却被鬼使神差的保留了下来。 但多任元帝,都没有动用过这枚传国玉玺。 甚至他们很多似乎都将这枚玉玺忘了,直至元末洪武帝攻来。 这个时候大元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枚传国玉玺。 然而那时元朝已经无力回天了,他们只能是匆忙的带着玉玺逃离。 再被数次击败之后,这枚传国玉玺又突然变得重要了。 因为他们多方了解到,洪武帝非常的想要这枚传国玉玺。 而作为被追杀的主力,天元帝乌萨哈尔汗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命亲卫将传国玉玺带到了朵颜三卫代以保存,因为当时局势极为动荡。 或许真的是为了传国玉玺,又或者是想要彻底的歼灭元朝最后的力量。 总之,洪武帝不断的发动对他的进攻。 乌萨哈尔汗将传国玉玺送到朵颜三卫,是希望如果自己战败被俘可以用玉玺将他的性命交换回来。 然而这位乌萨哈尔汗做好了准备,却没有等到这一天。 捕鱼儿海一役乌萨哈尔汗惨败溃逃,逃是逃走了。 但却被为元世祖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的后裔也速迭儿杀了,以至于没有将具体的讯息传出。 这下持有传国玉玺的朵颜啊。 更不敢将这件事情告知明廷,试探性的投靠后发现明廷的主要方向还是草原。 同时又隐隐听闻大明还在追索传国玉玺,这下他们就更不敢说了。 事情隐瞒了好几代人,这枚传国玉玺最终则是成为了他们的保命符之一。 如果大明真的杀来,凭借着这枚传国玉玺换一处容身之所当是可以的。 所以乌齐业特小心翼翼的保存着这枚传国玉玺,但却不敢轻易拿出来。 “我还以为它真的丢了,没想到它居然还在。” 张小公爷望着这枚伤痕累累的古朴玉玺,不由得苦笑。 没有人比他的心头更加的震撼,因为后世已经找不到这枚玉玺了。 更多的传闻中,这枚玉玺早已经在战火中损毁。 然而眼前的这枚玉玺分明就不可能是伪造的,因为上面的每一个步骤几乎都符合记载。 蒙元并不使用这枚玉玺,没有必要也没有条件去这样伪造。 “你真的用它,抵你朵颜三卫之罪!” 张小公爷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乌齐业特一字一句的的问道。 乌齐业特低垂着眉眼,轻声道:“此物于我朵颜三卫并不重要,我们的族人才最重要!” 张小公爷缓缓的站了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 “我也不是非要你的族人全都为奴,然而我大明如今缺乏劳力” 乌齐业特倒是也不意外,站起身来微微抚胸为礼。 “我们可以去帮忙拿人!野人女直有着不少的部族,要三十万、四十万人不过些许小事尔!” 唔这明显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 张小公爷嘿嘿一笑,这对于大明来说倒也是好事儿。 鞑靼、朵颜三卫,甚至海西女直他都有安排。 这些人是不能让他们闲下来的,亦是不能让他们继续逍遥自在。 他们既然已经习惯于劫掠为生,那么就让他们继续发挥这种秉性。 只是不能在大明劫掠,至于他们去哪里劫掠就无所谓了。 只要不在大明,那么他们劫掠来的丁口卖与大明谁在乎! 至少张小公爷是不在乎的。 “瑾山,你来与指挥使大人谈谈章程。” 一念至此,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对着乌齐业特点了点头。 “指挥使大人也该熟悉一下我大明的做事方式了,簪缨、京师等货殖会是可以合作的。” 这些可都是有发战争财经验的老人渣们了,对于如何支持军伍劫掠这事儿 他们可谓是经验丰富啊! 前脚你抢完了,后脚他们就过来买卖。 帮你修补铠甲、修补钢刀,他们都带着材料呢。 除了大型的战利品,一些小物件儿张小公爷是会放水的。 但这些小物件儿对于下面的军卒来说,已经很值钱了。 而在货殖会的诸位看来,那蚊子腿儿再小他也是肉啊! 讨价还价一番确定了多少银子出手,就到营里的军头那边登记。 银子货殖会的人要负责送到家里,这点军部会着人去查。 哪怕是少了一文钱,军部也会找他们麻烦。 能进来交易的货殖会那都是大型货殖会,不会贪图这点儿蝇头小利。 所以大部分时候也算是交易顺利,毕竟下面的厮杀汉们也不知道自己会死在哪儿。 万一死逑了,这东西没换成钱给家里可不就亏了么! “指挥使大人且听我一言” 抢劫这方面啊呸!是配合作战这方面,小周管家那也是行家里手了。 无他,唯手熟尔。 毕竟跟着自家小公爷那是走南闯北,到处劫掠啊呸!是配合作战。 边上的牟斌小心翼翼的将这枚玉玺装回了盒子里,一招手四五条汉子呼啦一下围在了他的身边。 看着这老家伙一脸紧张兮兮的模样,张小公爷哭笑不得。 “牟公!何须如此啊!” 牟斌却一脸杀气腾腾的摇头,那手死死的抱着腹下。 里面装着的,便是那枚玉玺。 “痴虎儿啊!这是传国玉玺!传国玉玺!!” 可怜的牟斌眼珠子都红了,这老家伙现在看谁都像是贼。 “这里的事情你先莫管了,先护送老夫回山海关不!护送老夫回京!” 这下是真给牟斌刺激大发了,老家伙没成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把传国玉玺找回来。 要知道,这枚玉玺对于标榜正统的王朝是有多么的重要! 牟斌甚至可以想象,送回这枚玉玺他在史书上会有怎样的地位! 那绝对比他的两大偶像朱骥、袁彬更高啊! 毕竟,这可是寻回了传国玉玺啊! “牟公!完全不必如此紧张,如今天下谁敢抢夺它!” 玉螭虎看着牟斌这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这里有大明国防军精锐的八千铁骑,还有随之出关的车营大军万余。 更有火筛部精骑两万余! 即便是身边的朵颜三卫突然发难,张小公爷也自问可堪一战。 更别说现在乌齐业特都将另外两卫的人,都俘虏了交给国防军了。 剩下他自己的这一卫,仅仅是三万余骑。 或许跟火筛部一个对冲,他就得完犊子。 可以说现在张小公爷和大明军队,就是这关外最强的军事力量! 在他们手上抢夺传国玉玺!那是嫌命长了么! “不成!痴虎儿啊!这可是传国玉玺!!” 牟斌看得张小公爷浑然不在意的模样,不由得着急的就要吼出来了。 “只要将它送回京师,我这条老命丢了都无所谓!” “听老夫一句罢!这玉玺,比老夫的命都重要!!” 张小公爷真是无奈了,看着老家伙这急赤白脸就差要自杀明志的模样赶紧答应。 答应了还不行,老家伙要求马上出发、连夜出发! 人不要多、要精,就要八千精骑中最精锐的三千人护送。 且一人三马,日夜不停必须赶赴山海关。 张小公爷原本还想乘马车回去,可看着牟斌那表情 可怜的玉螭虎只能叹气换上了战马,随军一并出发。 牟斌这老家伙自己倒也没有躲懒,直接上了战马后眼珠子瞪的比铜铃都大。 谢玉田这厮眼珠子赤红,饿狼似的在周边巡戈。 沿途他们不断的发出信号,让散落在各处的番子们聚集过来一并护送。 而在核心护送的,牟斌根本就放心任何人。 直接是让张小公爷,和他的姬武将们负责。 妙安小姐姐、足利鹤小姐姐到底有多能打,老家伙是心知肚明的。 姬武将们对张小公爷那是彻彻底底的死忠,他也是一清二楚。 所以他唯一放心的,就是张小公爷而已。 其余的人稍微靠近一些,老家伙就打眼色让几个亲卫手按刀柄。 送来的饭食,也是先让亲卫们吃过无事。 然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吃上几口,抿几口水便再不多吃了。 张小公爷这次是真对牟斌这老家伙,刮目相看啊! 史书上说他忠贞不二、不曾对权势滔天的刘瑾假以颜色,看来这记载是真的了。 比如现在老家伙的表现,那就真可圈可点。 为了把这玉玺平安的护送回去,老家伙都对自己玩起了极限生存了。 要知道,牟斌现在已是五十奔六的老家伙了。 然而却还每天两顿就吃一丁点儿的面饼子、肉干,喝一丁点儿的水。 还得在战马上飞驰,这哪怕是换成青壮也都趴下了。 然而老家伙却还死死的撑着,连睡觉都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腹部。 三千精骑连续奔驰了三日夜,总算是到了山海关前。 看着这熟悉的关隘,牟斌似乎总算是放松了些。x 到了关内他能够调动了力量就很大了,甚至他能去公函紧急把调查局的人都找来。x 他相信如果张诚、戴义他们这些老家伙知道此事,绝对会带着精锐一路沿途护送他回去。 但在关外,他却没有这个底气。 张小公爷一路风尘仆仆的回到了山海关,还没等他歇息一脸苦像的李福达就找上门来了。 “悔迟公,何事惶急啊!” 第一眼看到李福达的时候,张小公爷几乎是不敢相认的。 原本意气风发的李福达如今脸颊凹陷,佝偻着背有气无力。 跟在他身边的刘大夏亦是差不离,很显然这两位是遭了大罪了。 只是张小公爷有些想不明白,他们俩这也是位高权重了。 谁能给他们气受! 尤其是在这山海关内,张小公爷实在想不出来谁能给他俩气受。 “白莲主脉,江南的老祖要见您” 李福达进来就开门见山的对着张小公爷作揖,叹气道:“这位老祖,着实不好对付。” 好吧,能够在江南隐匿下诺大的白莲、还形成一股势力的确实不好对付。 张小公爷将目光转向了刘东山,东山公您也是国朝宿老了啊! 怎么还应付不来那些个乡绅士族! “梁嘉悯公在这关隘之上,还有学生弟子痴虎儿可曾想到么!” 刘大夏一脸苦笑的叹气摇头,轻声道。 “豫南冀北等地,国朝所不掌握的铜铁金银矿山高达数千处!” “隐匿的流民、乡民,甚至还有元末时期迁入山中的寨民,竟有百万之多!” 张小公爷听着这二人娓娓道来,只能是垂首苦笑。 莫说是他们俩了,便是自己听到这些消息也得被吓住。 果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大明朝倒掉根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从白莲到下面的乡绅士族全都在吸血。 甚至可以说是在大血管上趴着,拼命的喝血。 海商、漕运中,白莲的人已经渗透了泰半。 甚至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差点儿渗透到了水师中去。 若是按照历史的发展进程,他们最终将会成为大明血肉的一部分。 而且还是最为恶毒的那一部分毒瘤。 也是他们这些大明之癌,最终让大明彻底的惨死。 张小公爷的横空出世彻底的将历史的进程打乱了,也让他们不得不浮出水面。 大明剧烈的激变之下,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适应便被风吹雨打去。 “时代淘汰你,与你何干” 玉螭虎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这一句话,实实在在的残酷 然而每天都在上演。 大至国、小至家,轻飘飘的一阵时代尘烟之下。 也许面对的就是灰飞烟灭。 “明日我与他们见见罢!” 张小公爷刚说完这话,就看到了边上目光灼灼的牟斌。 老家伙显然没考虑这件事儿,在他看来赶紧回京才是正经。 “要不三千铁骑借您!牟公,您先回京!” 牟斌却摇头,低声道:“这不合规矩!” 他的这句话却让张小公爷对这老家伙刮目相看,即便是他如此着急的时候依旧惦记着规矩。 规矩就是他特情侦缉司这边,不能插手军务。 “老夫稍带你两日,正好让人立即回京禀告一番。” 回到了关内,牟斌似乎也放松了许多。 却见他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抬首道:“三日后,我们启程!” 张小公爷知道,牟斌这是做了极大的让步了。 所以赶紧作揖称是,这老家伙看着张小公爷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抱着自己怀里的玉玺走了出去。 门外早已经汇聚了这山海关内所有他的下属,里三层、外三层的如临大敌。 而此时,关内一队队的货殖会车队哗啦啦的往关外赶。 开玩笑啊!这是要发财啊! 张小公爷要回来,本来小周管家是要跟着回来的。 但被要求带着乌齐业特熟悉情况,所以也就没回来。 倒是张小公爷把他的信带回来了,蹲守在山海关的各家货殖会顿时沸腾了! 朵颜三卫去抢劫呸!是去作战! 这可是真真发大财的机会啊!!div 第七百六十六章 山海关内俩老狐,再世宿慧玉螭虎(上) 张小公爷望着面前的这两位,其实心情也是挺复杂的。 历史都没有特别记载的这两个人,却是如今为难的一代名臣刘东山、造反行家李福达动弹不得的人物。 如今,这两人就这么低眉顺眼的坐在自己的面前。 梁坚梁嘉悯,看起来就像是一介鸿儒。 身着一身浆洗的发白的儒衫,清瘦美髯身姿挺拔俊秀。 这一身的卖相走出去,说不是一介鸿儒名士都没有人信。 福熙,低垂寿眉一老僧。 身上的僧袍是一件百纳衣,却没有双腿。 是一位低垂眉眼的壮硕弟子将他背进来,恭敬的放坐在椅子上的。 “两位老先生啊,痴虎儿不过是一介小儿。” 张小公爷面对着这两只让刘大夏、李福达都发怵的老狐狸,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话。 可人家如今找来了,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老夫欲求者,唯有玉螭虎能予之……” 梁坚梁嘉悯微微躬身,声音带着苍老和丝丝的沙哑。 “若非亲见玉螭虎,老夫宁愿玉石俱焚!亦不会交出半分!” 却见梁嘉悯顿了顿,微笑着点着自己的头颅。 对着张小公爷轻声道“豫南冀北等八百六十余矿、三百二十余流民隐户村寨,都在这里。” 老家伙说着,微微垂首轻叹道。 “我梁家数代人多方奔走,只是没曾想子孙会用在此处。” 张小公爷倒是对此不意外,若非是数代人的奔走联络。 在这个交通、通讯不发达的年代里,很多人出门可能就意味着彻底失去联系。 若非是数代人的坚持和努力,如何能够取得那些寨民的信任。 没有这些寨民的支持,梁家也无法低调的成为这两地的掌控者。 梁家真正的根基不是什么田亩、不是什么铺子房产,而是这些散布在山里的寨民。 这些人可以受梁家指使袭杀任何一支商队,甚至可以暴乱冲击县衙。 数百个山寨的寨民,梁家默默的隐瞒了他们的位置。 同时利用自己的影响力,阻止官府去追索他们。 并保持与他们的买卖交易,给他们了盐铁粮食。 从他们手上收过矿产山货,再倒手卖于他人。 可以说这个过程他们赚的是盆满钵满,同时不断的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 隐隐的在这两地之间,成为了比官方更有话语权的世家。 “老先生啊!您也是进过学的,当是读过太史公的自序才是呐!”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回了这么一句,他算是听出来这老狐狸的不甘心了。 老家伙分明就没想交出这些,或者说他的意思是待价而沽。 梁嘉悯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一滞,随即叹气道“所以,老夫才来寻您的。” 张小公爷所说的“太史公自序”,乃是《史记·太史公自序》。 里面提及类似的字句,则是那句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 “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张小公爷其实是用这段儿在告诉梁嘉悯,别误了你的时! 现在你投效国朝还有些许机会,真以为国朝大军拿你没辙?! 还以为是当年卫所糜烂时期,让你可以有很多腾挪躲闪的机会?! 逼急了,直接大军进剿。 你梁家就算是拉上各家山寨起兵,难道还能扛住数十万国防军精锐大军?! “福熙师傅呢?!您又是因何而来?!” 张小公爷没有继续跟梁嘉悯这边说话,而是转向了一直笑吟吟的福熙。 却见老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垂首“老僧是来向玉螭虎求一条活路的。” 唔……这态度就端正多了啊! 这话说的也让人舒坦不是,跟那梁嘉悯一比顿时两人高下立判。 梁嘉悯这个时候亦目露些许尴尬、惭愧,他甚至都没有想到这位白莲大佬居然二话不说就兜底了。 “福熙一脉追溯而上,恐怕得到盛唐时期罢?!” 张小公爷沉默了一会儿,望着老和尚轻叹道“能传承至今,果然不简单啊!” “传承一脉,血泪斑斑。” 福熙微微一叹,缓缓的抬首望着张小公爷。 “向死而生,不敢负香堂里祖宗牌位。所以老僧厚颜来此,向玉螭虎求条活路。” 求条活路,您应该向陛下求去啊! 张小公爷不由得苦笑,你向我如何求之?! “您呐!是老僧最看不透的人物……” 似乎感触到了张小公爷在想些什么,福熙微微一笑垂首轻声道。 “聪慧而有宿慧,果决而有慈悲。允文又能通货殖,允武还可作百工……” 说着,老家伙顿了顿道“坊间言您‘横推八百年无出其右者’,非虚言也。” 叫这老家伙夸的,张小公爷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仔细想想,似乎他还真就没有说错半分。 “大明已不再是老僧所熟悉的大明了,老僧曾经想了很久是为何……” 老和尚自顾自的继续说着“想来想去,一切的根由皆在您身上。” “玉螭虎!是大明变幻之根由!” 眼见老和尚低眉顺眼,轻声道“原本老僧欲让我弟子融入国朝,再不分彼此……” “如此方为存续根基,然而……” 然而却被张小公爷触动的国朝风云激变,给彻底的打断了。 这才是老家伙必须要找到玉螭虎的原因,因为他已经疑惑了。 他看不懂到底国朝为何变换,但他很清楚他的法子再不管用了。 国朝势力已经逼迫到了江南,没有时间再给他思考了。 等下去,那么只有死路一条。 “悔迟先生不来找老僧,老僧亦是要寻玉螭虎的。” 眼见这老和尚微微一顿,叹气道“总不能数百年道统,毁于老僧之手罢!” 所以他是真的来求活路的,不是虚言。 “不敢!您言重了……” 张小公爷微微一叹,躬身作揖“小子只能说,给您些许想法而已。” “成或不成、做或不做,皆由您来决定!” “好!!老僧要的就是您这句话!!” 第七百六十七章 山海关内俩老狐,再世宿慧玉螭虎(中) 张小公爷眼中余光扫了梁嘉悯这老狐狸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顿时心头一顿麻卖批! 这俩老狐狸果然特么不是省油的灯啊,无怪乎刘大夏、李福达俩应付的头大。 才刚对话而已,就给自己下套了。 偏生自己还钻进去,而不自觉。 这俩看就知道没有商量过,然而俩老狐狸却默契无比的进行了一次配合。 一个白脸唱奸角儿,一个红脸唱忠角儿。 就这一个操作,顿时把自己的实话给掏出来了! 其实这两家为啥要来找张小公爷?!他们直接上报国朝不成么?! 必然是不成的。 他们两家的牵涉太大了,甚至可以说有结党营私之嫌。 即便是国朝暂时答应了他们什么,事后为避免尾大不掉也必然会针对性清洗。 所以他们需要的不是任何的承诺,而是需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 可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与国朝有着巨大的冲突。 这才是最严重的问题,双方之间的矛盾几乎是不可调和的。 梁家作为士绅的代表,即便是离开了两地、放弃了那些山中寨民。 可有这份经历在,国朝岂能安心?! 即便是如今弘治皇帝仁慈不清理他们,可他们又能在何处安身?! 即便是国朝不清理他们,只需杯葛一番数代之后梁家岂能不落寞?! 这件事情说到底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即便是刘大夏也无法想出两全其美之策。 所以他们能够找到的只有张小公爷,因为张小公爷的特别。 一切的发生点在哪里、在谁身上,谁就最有可能解决这个矛盾。 相较之下福熙的问题就更难解决了,他面临的是白莲啊! 本朝上下多数人不敢提及,但私下里都知道开朝的洪武陛下那是咋起家的。 说白了就是明教,所以才叫“大明”。 是以洪武开朝后毫不犹豫的对包括白莲在内的所有教派,进行了清扫。 白莲这票人那也不是吃素的,洪武开朝迄今也是起兵多次。 不乏李福达这样的造反世家,但终究没能成事儿。 开朝迄今百五十年过去了,天下渐渐兴盛。 尤其是张小公爷的这一顿操作之后,李福达都看出来再行起兵只是找死而已。 连李福达都看出来了,福熙不可能一无所觉。 甚至他比李福达还要更早的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然而苦思冥想之下无法解决。 最重要的是,这位张小公爷和国朝似乎不打算给他继续思考下去的时间了。 李福达出现在了江南,这就是最危险的信号。 连他这样造反世家的人都能为之所用,而且还是派到了江南。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国朝要收拾白莲了。 福熙只能是长叹一声,然后用自己最后的筹码拼死来到了山海关。 他能做的就是找到张小公爷,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够选择的解决方案。 如果张小公爷都对此事无解的话,那他们真的不知所措了。 其实咱小公爷现在也是满心的麻卖批,这特么关劳资毛事儿! 为大明江山劳资拼死拼活都拼完了,救百姓也没少救。 算是坚定的为大明踏出了一步,结果现在好像自己越处理事情就越多。 一下子蹦达出来百多万的隐户寨民,还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江南海商、漕运。 说不头疼那是假话! “梁家欲脱身,就不得不脱皮。” 张小公爷也知道,这事儿不解决不行啊。 “我朝开朝以来,归附者多如过江之鲫!凡忠义者,无不受功禄于后人。” 话是点到即止,不必说的太明白。 俩老狐狸哪里还能不懂?! 张小公爷这是告诉他们,想要获得国朝的认可就得去卖命! “可……如今朵颜三卫都平了,且国防军招收严厉……”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梁嘉悯,轻声道:“老先生不必担忧。” “只需老先生与我回京,很快便知簪缨货殖会将成立‘塞外边疆巡查营守’……” 大明需要有人去开发、巡查边疆,这些人怎么来?! 甚至还会不断的需要人力开发,欧洲在中世纪后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说白了就是血腥的贩奴贸易,不是靠着压榨和掠夺怎么最快的累积资本?! 当然,这些是不能让国防军去做的。 但某些人去做就合适了,他们是负责做这类脏活儿的。 隐藏在白山黑水之间的野人女直,存留下来亦是一股危害的力量。 大军不断的去征伐必然耗费巨大,想要清理他们…… 朵颜三卫、海西女直,还有梁家的这些山中寨民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需要投名状,大明需要安稳的关外之地。 “白莲一脉想要存续亦并非不可,但总得知道这天下是谁家天下。” 眼见梁嘉悯低头陷入了沉思,张小公爷则是对着福熙轻声道。 “大明自然是不能容许再有教派的威胁了。” 福熙自然是知道这点的,张小公爷则是继续道。 “白莲一脉不除教派、不除刀兵,要获国朝嘉许怕是很难的。” 眼见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 “那些海商,我倒是能给他们安排一条路!就看他们自己走不走了……” 唔……哪怕是一张厕纸,也是有他的用处的。 第七百六十八章 山海关内俩老狐,再世宿慧玉螭虎(下) 福熙低垂着眉眼轻轻的叹了口气,想来这或许是如今双方都能够接受的让步了。 道统可存续,教派不可续。 而且他也明白,这还是建立在他福熙一脉放弃起兵多年的情况下。 如果是李福达那一脉,除非卖身卖命搞一套投名状。 否则的话国朝宁愿清剿他们,以免再成祸害。 “老僧明白,只是……如何保证我福熙一脉在香堂散去后可存续之?!” 这老和尚啊!张小公爷苦笑,你咋就不会向人家释门看齐呢?! 看看后来高原上的那一支,人家怎么称呼大清皇帝的?! 都直接叫“文殊菩萨在世间的转世圣王”了,还给制了唐卡、塑像。 更别说你们的前辈了,大唐时那位著名的女帝武曌甚至立像入佛。 野史传闻中释门原版中带胡子的观自在后来生出女相,据言便是武曌相貌。 人家可比你们会来事儿多了,好歹你们也算是从里面分化出来的一支啊! 咋地就那么不会来事儿呢?! “坊间多言,我大明国号乃源于教派典籍……” 张小公爷琢磨了一下,决定旁敲侧击给这老狐狸开导开导。 然而他这话说的时候,福熙不由得脸色潮红了些许。 因为坊间传闻中,大明的国号可是跟他们白莲有关系的。 坊间多有传闻,洪武陛下袭承于大小明王韩山童、韩林儿父子之基业。 当年为削平群雄、拢络旧部,故将“大明”建为国号。 而韩氏父子大小明王之号,则是出自于《大小明王出世经》。 南宋始,白莲、弥勒及明教等逐渐揉为一体。 是以至元末时,喊出来的口号是“弥勒降生,明王出世”。 其实也不能怪坊间议论纷纷,洪武帝当时起的这个“明”的国号也没仔细说清楚。 这老家伙又杀了不少文人,下面的读书人自己不敢造反。 却恨不得别人造反把老朱家给肛了,于是自然牵强附会的弄些许教派名头传扬出去。 “……然坊间不闻者,乃我洪武陛下《平伪周榜》中字句。” 福熙听得这话不由得发愣,张小公爷见状只能是苦笑着把这《平伪周榜》中的话给他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复杂,洪武陛下当年很早就开始反对教派之说了。 《平伪周榜》里面,洪武陛下是怎么说的?! “不幸小民误中妖术,不解其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以苏困苦……” 也就是说,当年还没起家呢!洪武陛下就对教派之说极为痛恨。 所以在缴文里面,直接斥其为“妖术”。 这话说完福熙又紧张,特么老朱家这是契而不舍的要怼了他们白莲啊! “我大明国号,乃出自于《易经?干卦》而已。” 没有理会福熙的反应,张小公爷自顾自的道。 “彖辞曰:‘大哉干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此方为我大明国号出处。” 顿了顿,张小公爷微笑着道。 “是以,方有俞景立公于《纪事录》载龙凤六年之事。” 福熙这老和尚可没有皓首穷经,自然是不听不懂的。 好在边上的梁嘉悯低声给他解释了一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纪事录》,原名《皇明纪事录》。 其著者乃元末明初的俞本俞景立,早年即加入濠州军。 曾任洪武帝帐前黄旗先锋,洪武初年隶属凤翔卫此后驻守河州。 期间深得都指挥使宁正欣赏,并与与明朝开国元勋李善长、邓愈等都有过接触。 这《纪事录》更多的像是他晚年的回忆录,其中记述的部分为他接触、部分为听闻。 而书中有记载龙凤六年初一,洪武帝亲书桃符悬挂在自己的府门之上。 桃符上当时所写,乃是“六龙时遇千官觐,五虎功成上将封”。 这同时也暗合了大明国号,乃出自于《易经?干卦》这一说法。 “然,我大明国号暗合教派所言却亦属事实……” 听到这里如果福熙还不懂张小公爷的意思,那他就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张小公爷的意思很简单,你们特么咋就不知道把陛下推举成“明王降世”啊?! 给你们的信徒、你们的人说,陛下就是明王这不就完了?! 结合张小公爷上下所言,就是让他们先宣扬陛下为明王降世、正统合理。 随后保留本堂道统,教派则是解散乡里。 这自然就符合了国朝的统御方向了,如此一来构不成威胁国朝何必要赶尽杀绝?! 且他们还能时不时的担当一下安民抚民的角色,协助官府干活儿。 “我大明水师如今多保海域清平,只是海域之外据闻还有仙洲。” 这出海探险的事情总得有人干嘛,若是让大明水师去损耗颇大啊。 海商们就不一样了,且他们中还有白莲的人。 这些人不少是被忽悠的很坚定的,作为长时间航行的水手极为合适。 关于这些海商们的安置,张小公爷已经想好了。 既然欧罗巴可以有探险队到处跑,为何大明就不能有?! 当然啦,我大明可跟那些蛮夷不一样。 到了地方我大明自然是要做生意的,不是去抢掠的。 如何行事等一整套计划,其实张小公爷心里已经有底了。 “具体事宜,两位还是随我上京师后再言说罢。” 眼见张小公爷顿了顿,对着梁嘉悯低声道:“山中寨民,可以让他们出来了。” “能否给自己挣一份地,只看他们在这关外为大明流了多少血!” 若是说到流血,现在的乌齐业特是真的在流血。 建州女直完了,他们全族被连根拔起。 当万余火筛部骑兵在后面督阵的时候,乌齐业特就知道自己不得不先拿建州女直开刀。 海西女直的扬古抖起来了,他现在是带路先锋。 在建州的女直凄凄惶惶的被各家货殖会押送着回去的时候,他组织了人马开始开拔进山。 山里是野人女直的地盘,他们还需抓捕到足够多的人手抵账。 “要活口!不要死的、不要残的,活人才值钱!” “不要乱放火!万一烧了值钱的皮毛就亏了!!” 小周管家对此可是行家里手,不辞辛苦的大声吩咐着。 第七百六十九章 专业人士周瑾山,淳淳教诲新手村 从前乌齐业特觉着自己算是抢掠专业户了,然而今日看人家小周管家的调度…… 顿时感觉,自己就特么是个弟弟。 神马叫专业?!人家这就是专业啊! 人先给分出来,老弱妇孺各自分开。 青壮全部扎捆起来,丢到一边。 牛羊开始按照肥瘦强弱分开,顿时价钱一目了然。 帐篷里的皮毛、金银珠宝、刀弓剑甲……等等,都被扛出来分门别类。 三两下的就区分开来,哪哪儿值钱、哪哪儿不值钱。 随口一个评估,这弓鹿角所制、弓弦为牛筋三年、弓二石。 算是个稀罕物件儿,到京师里出手八两罢。 唔……这绿松石倒是不错的物件儿,没有咎没裂两指大小。 就是上面雕的那尼玛啥玩意儿,回去找个苏工收拾一下倒也不差。 能值个二三十两罢! 乌齐业特顿时对小周管家肃然起敬,人家这才是专业!职业!高标准! 相比之下,自己那些个崽子们简直傻呵呵的跟山贼土匪似的。 再看人家那些黑甲国防军,顿时满心草泥马! 那些个狗犊子熟门熟路的开始逮住青壮老幼们查探,没一会儿就揪出来好几个头人。 再一搜他们身上,就找出来了些许贵重物件儿。 这特么效率比积年老匪都厉害,简直堪称大神级操作。 还有那些个货殖会的,跟随军而来的领队吵的面红耳赤。 “他们是在争价钱,都想要多挣几个。” 小周管家手里拎着几粒东珠,一看就知道是漂亮的走盘珠。 边上的一大摞人们就跟没瞧着似的,甚至还有几个臭不要脸的点头哈腰。 凑上前去请小周管家到自己那会儿挑挑,有啥玩意儿要能予小公爷的您尽管拿去! 全大明上下谁特么不知道,张小公爷那是财神爷啊! 能看一眼都是福分了,咱是没机会给人家正经磕头一个。 倒是这伺候他的小周管家是个好声气,且小周管家有着张小公爷赋予的豪遮之气。 我英国公府张家,那是拿人东西不给钱的人么?! 那等腌臜事儿忒丢人了! 银子不重要,我英国公府的脸面重要啊! 至于银子……我英国公府,差那点儿银子么?! 不要银子无所谓啊,我家少爷要啥木有?! 最主要是得东西好,我家小公爷满意! 他们巴巴的盼着小周管家来自己摊子上看,也是知道这些的。 但同样的,银子特么算个屁啊! 能凑上大财神小公爷的管家,这特么才是正理儿啊! 背靠着财神爷,那特么发财还不容易么?! 多少人恨不得散尽家财给张小公爷俯身做小去,人家还不带收的呢! 攀财神老爷玉螭虎那是想都不要想的,没那福分。 可攀附一下财神老爷的大腿毛小周管家,那倒是阔以考虑的。 当然,这小周管家也不好攀附啊…… 跟着财神爷走四方的人物,小周管家啥没见识过?! 说个略装批的话,那就是往来皆进士、过手皆珍宝。 螭虎货殖小周管家那是恪守本分,多以自家叔叔老周的意见为主。 遇到重大事物必然跟足利鹤公主那边报备,抑或禀告小公爷。 可实际上多数时候都还是他在管理,也是以他自己的想法意见为主。 张小公爷很少去打理这些琐事,足利鹤小姐姐那也是大而化之的好手。 其实越是如此,小周管家就越是小心谨慎、不越雷池一步。 因为他很清楚,信任是失去容易得来难。 莫看今日张小公爷、足利鹤小姐姐对他几乎完全放手、大而化之,那是因为人家知道他跳不到哪儿去。 离了张家、离了张小公爷,他周瑾山什么也不是。 小周管家很清楚这点,所以他恪守自己的本分。 他知道该他的张小公爷绝对不会少给他,既然如此何必作死?! 数代人靠着张家吃饭的,哪怕是为了儿孙的福分自己也不敢乱伸爪子啊! 伺候好小公爷,这才是正经事儿。 “指挥使大人啊!这才到哪儿啊?!得多抓些人。” 小周管家是有资格面见乌齐业特的,后者也知道小周管家的身份地位。 是以从来不敢怠慢于他,哪怕是营帐中相见也是相对而坐。 “太子如今修造新京师,且京师至各地直道都在修造。” 小周管家悠悠的叹气,道:“哪儿都需要人手啊!开山筑路,冶铁架桥……” “指挥使大人呐!某说句不该说的话,太子将来那是要克继大统的。” 眼见小周管家轻声细语的道:“此时还不给太子留下一个能吏的印象,将来如何争取出兵为将啊?!” 也不是说乌齐业特做事不积极,但却是有点儿吝惜兵力。 毕竟这些骑兵可都是他的依仗,自然是要尽量少损失些的。 所以小周管家这话一说,顿时乌齐业特的脸色有些潮红了。 因为小周管家说的,直接就点到了根子上了。 现在咱们干活儿可不止是为了自己而已,那也是为了太子啊! 抓人抓多了、送的勤快些,回头太子记得你这不比啥都强么?! 乌齐业特心下感慨,自己到底是混迹关外小家子气了。 瞅瞅人家,不愧是玉螭虎身边的人呐! 自己以后还得混迹朝堂,得多跟人家学学本事。 一念至此,更加感激而热情的对着小周管家拱手。 “指挥使大人啊!别把目光就放在关外,得朝关内瞅瞅!” 小周管家收了一匣子东珠,还有几只狗头金后眉开眼笑的道。 “如今国朝最重者、且适合指挥使大人的,便是皇家军事学院……” 乌齐业特听得这个名字,顿时感觉自己这狗头金和大东珠那没白给啊! 尤其是听着小周管家娓娓道来,乌齐业特就琢磨这礼还得多送啊。 军事学院出来了可就是天子门生了,回头下去就是军官。 小周管家的说法和建议没错,自己这部族还得靠着功勋起家。 尤其是自己这一代,先给挣一个爵位出来让子孙们吃上皇粮饭。 日后有了这门路,干啥不方便啊…… 第七百七十章 归得京师福熙憾,重兵相迎传国玺(上) 怀抱着的玉玺的牟斌,终于满意的踏上了归途。 这三天内快马出关的三批人,已经开始显现自己的作用了。 三千铁骑隆隆出了山海关,沿途便有无数的探马飞驰在道路两侧清场。 驿站全部由红着眼珠子的特情侦缉司番子们,里外四五层的围着。 梁嘉悯和福熙俩老东西要不是久经风浪,这会儿特么绝对撒丫子跑了。 简直不要太可怕,三千黑甲精锐铁骑红着眼珠子四周围巡视。 数不尽的番子前后既当探马,又做外围巡查。 这阵仗换谁不害怕啊,尤其他俩身份可不咋干净…… 开始俩老狐狸确实也紧张了一阵子,后来发现不是针对他们。 这些队伍与其说是在扫荡,不如说更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核心就是张小公爷的马车。 姬武将们为最核心的部分,那位一直随侍在张小公爷身边的侍女居然披挂盔甲亲自赶车。 指挥姬武将们的变成了那位扶桑的公主,两个贴身侍女则是不断的在外围闪过。 很明显他们在保护着什么,而保护的核心就是张小公爷的那辆马车。 不断的有人影在两旁的树林中闪过,并打出信号。 任何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整个队伍的反击。 前后各五百骑兵开路断后,中间两千铁骑负责的是队伍的安全。 至少六百余精锐的番子在探路、清障,不时可以看到路边干涸的腥血痕迹。 他们俩不知道的是从三天前开始,这里就不许任何人在直道上出现。 侦缉司不惜亮出自己的令牌,要求各衙门配合行事。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是引起了某些人的好奇,然而他们没听过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话。 所以那些抱着好奇心,甚至搏一波的心思来的就成为了路边的尸首。 这些人很快就会被挖出根底来,然后他们全家人都会被抓捕。 全杀了不至于,但都送到工地上劳作几年是免不了的了。 车队轰然前行中,新京师已经遥遥在望。 无论是梁嘉悯还是福熙,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新京师的模样。 而远远的看到京师的城墙的时候,他们已经彻底的被镇住了! 拔地而起、由巨大的石条段段垒成,一眼看不到边际! 在数里之外便能够看到,高达数丈的巨大城墙! 它就这么如同一座沉默的洪荒巨兽一般,似乎百无聊赖的看着往来的人群。 无论任何人远远的看到这巨大的城墙,第一反应都会是:震撼!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里,如此绵长、巨大高耸拔地而起的砖石建筑是极少的。 这种可以清晰看到是用巨大石条垒起来的城墙,更是他们所看到的独一份儿! “这……便是京师新城吗?!” 福熙好一会儿了,才回过神来对着身边的护骑问道。 后者从面甲里嗤了一声,昂首道:“必然是新京师!不然,何以太子要如此多人手?!” 的确,要修造这样巨大的城池必然需要非常多的人手。 而此时他们的车队缓缓的抵达,亦不断的有人汇入到队伍中。 整条大道都被清空了,一只黑甲军伍隆隆杀来。 开始接手整个队伍的防务,为为首者赫然便是如今的军部总长虎头老国公! 今日的虎头老国公穿上了新制的帝国将军铠,上面金灿灿的蟠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行人轰然穿过了巨大的城池,福熙等人好奇的看着巨大的街面。 两侧楼上早已被调查局、谍报司等部门的番子布满,看得福熙这老狐狸都心惊肉跳。 这老狐狸其实一开始就在猜测,自己这车队里到底有什么值得如此重视。 金银珠宝?!国朝不会在乎这点儿。 或许牟斌会在乎,但也不至于出动大量的番子随行护持。 所以一路上他都在思考,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如此谨慎的护持。 甚至那位玉螭虎身侧不离的婢女,都披挂上铠甲持鞭了。 当进入了京师扫去了心头震撼,看到了虎头老国公之后心头的那点隐隐猜测被他肯定了。 能够让如今帝国最高的这位军事统帅都出动的,必然是弘治皇帝。 连弘治皇帝都会看重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必然是关乎到整个大明帝统的,否则的话这天下还有什么值得他看重的。 再联想到玉螭虎出关所征伐的是朵颜三卫,最终朵颜三卫选择的是投靠过来。 一下子福熙就确定了,张小公爷能够拿到的肯定是传说中的那枚玉玺! 元末明初一直都有传闻,那枚玉玺被北元带到了关外去。 洪武帝、永乐帝多番征伐,就是想要将这枚玉玺追回。 然而很可惜的是,他们多次击败北元却始终没有找回这枚玉玺。 天下间几乎都认定,这枚玉玺是彻底失踪了。 然而今日看来,这枚玉玺其实没有失踪。 它被保存在了朵颜三卫的手里,而且一直都在。 甚至福熙这老狐狸都将事情推断出了一个大概,北元最后的皇帝战败被杀之前就交到了朵颜三卫手里。 毕竟当时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如果被俘想要从大明的手里活命必然需要东西来换。 这枚玉玺无疑就是最好的交易条件,而放在自己手里恐怕一并被缴获的可能性极大。 只有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且那些人是靠得住的才可以…… 在老狐狸脑子飞快的转动的时候,他们被送出了车队驱往驿馆。 弘治皇帝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搭理他们,弘治皇帝现在迫切要看到是那枚玉玺。 刘大夏早已经一马当先轰然杀往皇宫了,军伍在虎头老国公的引领下缓缓的穿过了新京城。 如今新京师的皇宫还没有装潢完毕,所以很多事物依旧在老皇城里进行。 张小公爷缓缓的打开了车窗,看着新旧京师的变化不由得亦感慨万千。 这大明,似乎真的在自己的推动之下向着自己所想的方向前进了。 然而这也意味着,大明最终会驶向何方他都无力去控制。 他或许能够在最初调整一些方向,但最终驶向何方…… 只有天知道。 第七百七十一章 归得京师福熙憾,重兵相迎传国玺(中) “来了!陛下来了!!” 老戴义这也是激动的上窜下跳,边上的萧敬不断的吞咽口水。 其实也别说他们俩沉不住气,紧急赶回来的三大学士现在哪个不是眼珠子瞪直。 死死的盯住了御书房的大门,这件事情尽管是快马飞报回来了。 但东西没有送到手上、没有亲眼看到,三大学士还是决定秘而不宣。 否则拿回来的不是传国玉玺,这可就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一身风尘仆仆的牟斌终于在禁军的护持下,和张小公爷一并轰然踏了进来。 虎头老国公手按战刀,那如铜铃般的虎目寒光四溢不断的扫视着四周。 相比起牟斌的激动,张小公爷就显得有些无奈了。 他其实是真的想回自己的桃林的,然而牟斌扯着他必须一起来。 家里大父也说了,陛下让他一并入宫。 这就很蛋疼了,皇帝都说话了他如何反驳?! “陛下!臣……得陛下天幸庇护、关外行走,幸未辱命!” 牟斌哆哆嗦嗦的进了御书房,噗通就给弘治皇帝跪下了。 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抱出那玉玺的盒子,打开黄绢双手捧高。 萧敬长长吐出一口气,颤颤巍巍的走下御阶去双手稳稳的托住盒子。 随后平稳呼吸,快步走到了弘治皇帝的书案边上躬身双手奉上! 弘治皇帝也很激动啊,颤颤巍巍的双手抱过这盒子。 郑重其事的摆在了案几上,这才缓缓的拆开了上面的黄绢布。 黄绢布打开来,露出的盒子形制略显古朴。 看起来应该是宋代样式的,上面的螭虎盘纹显然已经很有年头了。 弘治皇帝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将这盒盖轻轻的打开来。 眼见盒子里那方巨大的碧绿色古朴九螭龙盘玉玺时,弘治皇帝还是禁不住的心跳加速! 这是一枚样式极为古朴的玉玺,上面的很多纹饰明显并非是邻近的朝代所有。 比如上面的九条螭龙纹,几乎从宋代开始便再未曾看到过类似的雕琢。 上面的螭龙中有一条角缺了一块儿,此则是符合汉王莽篡位时汉元后摔断一角的传闻。 翻过背肩,上有一行小字曰“大魏受汉传国玺”。 这也符合了传说中曹丕夺刘汉江山后,篆刻于上以示正统之寓意。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弘治皇帝一双龙目瞪的大大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皇家的辛秘有谁比他更清楚?! 其实数位皇帝不惜代价的出征塞外,为的就是想要寻回这枚玉玺。 洪武朝的时候发生过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那就是当时买的里八剌被释之事。 洪武三年李文忠等率明军攻破应昌,虏元昭宗爱猷识理达腊之嫡长子买的里八剌。 押到南京后,被洪武帝封为“崇礼侯”。 四年后太祖洪武以元昭宗“父子隔绝、未有后嗣”,而将崇礼侯买的里八剌遣还鞑靼。 这件事情当时发生的极为诡异,洪武帝跟大元杀的你死我活可谓是血海深仇。 哪里还会在乎对方绝不绝嗣的问题啊,为了这个居然将他放还。 而且在俘虏的时候,还给他封侯。 这是极为不同寻常的事情,然而史书只是记载了这件事情。 却将事情的根本原因一笔带过,甚至封侯这事儿都没有给出缘由。 放归的原因说是“父子隔绝,未有后嗣”,简直瞎掰的不能再瞎掰了。 只有读过宫闱秘史的弘治皇帝才知道,其实根本原因都是为了拿回这枚大印。 种种迹象和被俘的、投降的北元勋贵文武大臣们,都曾提到过这枚大印。 传闻它就存在于北元的宫廷内,虽然没有被使用却也没有被销毁。 否则的话,洪武帝那性子早特么把这厮剥皮抽筋了。 哪里还会给他封侯,甚至后面还给人放了。 放了他,是让他回去拿传国玉玺来赎。 结果这票人不讲道义啊,回去就说没有。 于是一怒之下才有了多次不惜代价的北伐,甚至他们逃到捕鱼儿海都还挨揍。 “晦庵公、西涯公、木斋公且来,与朕看看!看看这是否便是汉之传国大宝!!” 仨老家伙终于获得了弘治皇帝的首肯,连告罪都没有做便连滚带爬的上了御阶。 但这真的不能怪他们,实在是这传国玉玺对于正统之说太重要了。 自大汉受此玺并命名为“汉之传国玉玺”之后,这枚玉玺便成为了正统的象征。 历朝历代以来都想要拥有这枚玉玺,似乎没有就少了些正统的意味。 洪武帝即便是做的再好,可说到底终究是泥腿子出身。 永乐帝撇的再干净,但天下人还是知道他夺的是自己侄儿的江山。 他们比谁都需要这个正统的名号,所以他们几乎是不惜代价的想要拿到这枚玉玺。 “是它……是它!没想到消失了数百年,它又回来了!!” 双手哆哆嗦嗦的捧着这枚玉玺,刘健这老家伙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 “我汉家重宝啊!我汉家正朔之统啊!!” 眼见老家伙将这枚玉玺放回了盒子内,竟然是下了御阶撩开官袍轰然大礼拜下。 “老臣为陛下贺!为我大明贺!为我华夏贺!陛下,此传国玉玺……乃是真品!!” 眼见李东阳、谢迁二人亦是退下来,对着弘治皇帝推山倒柱的拜下。 “臣为陛下贺!传国玉玺颠沛流离数百年,终归我大明矣!!” 弘治皇帝豁然起身,亦是无比激动! 眼见牟斌、戴义、萧敬……等皆轰然拜下,甚至虎头老国公都轰然拜下。 张小公爷无奈的也只好跟着拜下,便听得怒吼声响起。 “臣等贺陛下!我大明受天命所归,江山万年!陛下万年!!” 那殿外的侍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亦是受过宫内礼仪训练的他们同时轰然拜下。 “贺陛下天命所归!我大明江山万年,陛下万年!!” 怒吼声由御书房传出,很快的传到了宫墙处! 便听得那些正在巡查的、正宫墙上执守的禁卫们,轰然拜下随之而吼。 “贺陛下万年!我大明江山万年!!” 一声声的咆哮声,似乎让这座皇城都震动了起来。 怒吼的咆哮甚至压住了皇城外,那些纷纷扰扰、熙熙攘攘。 在那声音如滚雷一般炸响时,皇城外的人群就像是被人使了定身法术。 所有人长大着嘴不可思议的望向了皇城,有人想起今日城内的特别之处。 从两日前就开始全面的封锁了,他们更是早早的被通知今晨宵禁。 一大早的调查局的番子们便布满了大街,将所有的出入口全数封锁起来。 这必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有什么大人物,带着重要的物品进京了。 果然,很多好奇者从门缝里看到了黑甲骑兵回来。 张小公爷身边的姬武将们实在是太显眼了,妙安小姐姐、足利鹤更是披挂在身。 京师的老少爷们再傻也看出来了,张小公爷必然是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送与陛下。 否则的话,他身边的那些个吃人的雌豹子怎么会那么紧张?! 如今听得从皇城里传来的这些个嘶吼声,他们再傻也知道了。 陛下肯定是得了不知道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否则的话皇宫大内怎会传出如此嘶吼?! 在驿馆里的福熙缓缓的抬首,轻叹了一声往棋盘上落子。 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捻须垂首的梁嘉悯。 “大和尚想来已经知晓此间事宜了?!” 眼见梁嘉悯捻起棋子,轻轻的摆在了棋盘上。 福熙垂首轻声道:“气运所在,看来大明江山固若金汤。” 梁嘉悯闻言不由得双目微微眯起,轻声道。 “果然找到了那枚玉玺?!老夫还以为只是传闻而已。” 福熙低垂着寿眉,在棋盘上落子:“我白莲发起于隋唐,传承迄今自然是有些典籍记载的……” “自汉始这枚宝印虽辗转多人之手,却神奇的未曾被毁去……” 眼见福熙顿了顿,缓缓的抬首道:“最后的消失,是在北元。” “这个消息当时开国洪武皇帝、后来的永乐陛下亦都是知晓的,所以才有多番对北元的征伐。” 随着福熙的娓娓道来,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通。 梁嘉悯亦不由得苦笑,看来传闻似乎是真的。 只是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枚玉玺居然会是在朵颜三卫之手。 但仔细想想又非常的合理正常,北元自然是不甘心失败了。 而保留着这枚玉玺可以让他们有垂死起生的机会,最不济也能换一个荣华富贵。 这样的物件儿自然是不能轻易交出去的,他们又被穷追猛打自然也不好带在身边。 放于朵颜三卫之手,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结合朵颜三卫是在捕鱼儿海之役,北元再次战败脱古思帖木儿被杀后投效大明的。 这又能看出端倪来了,他们不相信也速迭儿。 没有交出玉玺则是在观望,如果大明不知道的话他们会继续留着。 若是能复辟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这也可以换成一个富贵。 那会儿交给了大明就是好事儿么,恐怕是不见得的。 说不准朵颜三卫都得被根除掉。 “和尚已经去信,让各家都准备往山海关外迁徙了。” 福熙放下一枚棋子,淡淡的道。 梁嘉悯倒是不意外,反而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老朽亦去信家中,只要国朝首肯老朽愿亲自跑一趟将山中寨民劝出来……” 两头老狐狸说着,默契的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无奈,一丝落寞,还有丝丝的不甘。 然而,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他们现在根本就无从选择,若是顽抗则必死无疑。 “阿弥陀佛……” 福熙停下了拿起棋子的手,望着窗外。 听着那震天的怒吼咆哮声,缓缓的垂下了头。 “顺潮者生,逆潮者死。” 御书房里的弘治皇帝脸上的血色渐渐的褪去,他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朝堂争斗,尽管此时是心潮澎湃。 他也能压住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一直都处于激动状态。 “痴虎儿,朕怎么看你……似乎不以为意啊?!” 弘治皇帝平静下来后,很快就发现了张小公爷的异常。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的激动,甚至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无奈。 叫弘治皇帝这么一问,刘健李东阳他们几个顿时也看了过来。 “呃……小臣也为陛下贺了啊!这还是小臣找回来的,您可不能卸磨杀驴啊!” 张小公爷赶紧撇清,开玩笑啊!凭啥冒头?! 这会儿说一些煞风景的话,那刘健他们几个老狐狸还不的恨死自己啊。 虽然咱不介意得罪谁,但也没有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不是。 “痴虎儿,老夫等都是你长辈!有甚话不能说的?!” 开口的是李西崖,看着这老家伙脸上的笑意张小公爷便很无奈。 脸上笑眯眯,不是好东西! 这李西崖上来一口就说自己是长辈,那特么要是说了不中听的可就是不尊老了啊! 白了一眼这老家伙,张小公爷叹气道:“夫韩子《外储说左上》中言‘夫良药苦于口’……” “既是苦口,小子何敢劝饮哉?!” 这话一说李西涯这脸可就有些潮红了,心道明知道这小子那骂人有一手的。 自己怎能还喜欢去撩拨他啊! 这不,回手这一拳就还击过来了。 李西涯那话是用自己长辈的身份倚老卖老的压人,而张小公爷则是说自己有忠言难说。 “夫良药苦于口”,是出自《韩非子·外储说左上》。 全句是“夫良药苦于口,而智者劝而饮之,知其入而已己疾也。” “忠言拂于耳,而明主听之,知其可以致功也。” 也就是著名的“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那句话的出处。 张小公爷用在这里就是说,我有忠言良药!可您几位是长辈,我不好强灌呐! 毕竟咱们得尊老不是?! “好啦~!好啦~!臭小子!有话便说,朕什么时候听不进你的忠言了?!” 弘治皇帝到底是仁厚皇帝,看着李西涯窘迫便过来解围。 瞪了一眼张小公爷,便道:“且快说来!” 哼哼哼……狗皇帝,又要威胁打我屁股是么?! 回去我就先揍你儿子! “陛下,小臣且问:传国玉玺来历如何?!” 张小公爷叹了口气,这传国玉玺说到底就是个物件儿。 有它是锦上添花,没它也照样君临天下。 “自然是从始皇帝祖龙传于后世……” 弘治皇帝有些莫名其妙,但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 他明白了张小公爷要给他说什么,下面的李西涯等人亦是一下子冷汗“刷~”的就出来了。 说到底他们毕竟跟张小公爷相差的是整整数百年,算下来甚至是好几个时代。 “秦造此传国玉玺,然而秦传二世而亡。” 张小公爷望着弘治皇帝,轻声道:“汉得此玺,号‘汉传国玉玺’。然国柞四百余年而止。” “曹魏夺汉基业,亦不过得国柞四十有五……” 一遍遍的数下来,哪个王朝是靠着拥有了这枚传国玉玺而得享国柞长久的?! 根本就没有。 即便是将它定为“汉传国玉玺”的大汉,也仅是享国柞四百余年而已。 “传国玉玺,得之臣自然是为陛下高兴、为帝国高兴的!” 张小公爷呼出一口气,微微躬身作揖。 “但臣不以为此传国玉玺,便有甚正统、非正统之用而已。” 时代的差距,就是让他们看待事物的眼光都完全不同了。 这个时代里正统正朔,到底是有着极强的号召力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理学出身的儒家子弟,不可避免会在脑海里被塞入这个观念。 然而跟他们所不同的是,张小公爷出身的那个时代就不讲什么传国玉玺之类的。 那玩意儿早特么丢了好多年了,鬼知道它到底在哪儿。 也许某一天它会突然蹦达出来,跟很多古玩一样的被人突然发现重见天日。 但至少在张小公爷嗝屁着凉那会儿,它还不知影踪。 “正统者,乃天下之民心所向!百姓安乐,达《礼记·礼运》之盛景下……” 眼见张小公爷顿了顿,道:“陛下就是用烂泥做章,何人又敢违逆耶?!” 玉螭虎说着向后缓缓退出两步,正冠掸衫大礼对着弘治皇帝轰然拜下。 “陛下!且看此罗伞!!” 弘治皇帝回首望去,眼见那顶被细细保养着的罗伞在御书房中被打开迎风微微而动。 上面那些细碎的小布,似乎都在无声的为他祝福。 一时间弘治皇帝整张脸顿时涨红! 朕是谁?!朕乃是真龙天子,这天下万民之父母! 朕统御万民,为他们遮风挡雨、为他们排忧解难、为他们抵御外敌! 只要是朕与朕的子孙,都能如今日一般让万民心甘情愿的祝于万福…… 这天下有所谓正朔,和无所谓正朔又有甚区别?! “夫子曾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亚圣亦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如此煌煌大言,千古之下多有明证!区区一方玉玺,能统帅天下否?!臣以为,不可!” “治民,急民之所急、想民之所想、利民之所利!” “如此天下岂能不定?!如此天下,何人能反?!如此天下,陛下金口玉言又何须玉玺为之背证?!” 眼见张小公爷轰然拜下,推山倒柱以头触地! “是以,臣斗胆请陛下郑重此玺!但……勿用此玺!!” 这话说的李西涯等人顿时心下一惊,但很快的反应过来张小公爷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很简单了,这枚玉玺拿回来可以公告天下。 但不用这枚玉玺则是一种自信! 我大明有它亦不重于它,我大明正朔乃天下黎民福祉! 只要我大明有民心所向,这玉玺不过是一方物件而已。 摆在那里赏玩就是了,何须它为了背书证明?! “哈哈哈……好!痴虎儿!好的很啊!!” 弘治皇帝愣愣的站了一会儿,猛然间爆发出爆竹一般的笑声。 却见他走下御阶将张小公爷搀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头。 “不愧是朕所所倚重的玉螭虎!朕不让你藏那爪牙,是对的!” 眼见弘治皇帝望着玉螭虎,心下感慨时间过的真快。 这才几年啊,痴虎儿却都已经长的这么大了。 甚至个子都比自己还高了,还知道帮朕去鏖战边疆了。 再想到这些年痴虎儿真的没有在京师里呆着多久,为了国朝总是跑来跑去。 去完了草原,又到西南。 西南平定了,回来经筵又经筵辩讲。 好容易经筵辩讲结束,他又到山海关外收服朵颜三卫。 “痴虎儿啊!朕知道,这些年你颇为辛苦!朕也知道,你之功绩怕是难酬了……” 卧槽!咋地?!狗皇帝你这是要卸磨杀驴啊! 玉螭虎一个哆嗦,这特么没事儿你说这话……我害怕啊! 弘治皇帝似乎猜到了张小公爷在想什么,一个瞪眼气呼呼的道。 “朕在你眼中便是那擅杀功臣之人么?!” 张小公爷赶紧道不敢,低眉顺眼的不敢吱声。 这倒不是说您是这形象,主要是电视剧里都特么这么演的啊! 给咱印象太深了,动不动功高震主然后被洒掉洒掉啊! “朕思来想去,懋公年纪亦大了!回头元老院成立,他便晋为‘定兴王’罢!” 本来在边上一直蹲坑看戏的虎头老国公,闻言顿时傻眼了! 啊?!啥?!老夫这就……呃……升王爵了?! 但一想不对啊!老家伙赶紧给弘治皇帝要拜下请辞。 然而弘治皇帝似乎早料到他这么一朝了,快步走来哈哈一笑将他搀扶住。 “懋公!正统年你为国朝多有厮杀,只是先帝当时不好多言……” “先帝时数次征伐,懋公多有谋划!朕亦是知晓的……” 弘治皇帝其实这会儿也很感慨,这虎头老国公没有放出去之前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厉害。 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的看到虎头老国公一路斩杀回来的人头他才知晓。 自己的父皇曾经在遗旨中吩咐他,要多依仗这位虎头老国公的渊源。 这虎头老国公,那就是国朝的定海神针啊! “痴虎儿为国朝、为大明,为朕和太子做了这么许多……朕是知道的!” 弘治皇帝顿了顿,道:“朕亦知晓你的心思,只是痴虎儿……” 且尔娘之!朕的公主去的早啊! 便是弘治皇帝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这么一句,多好的乘龙快婿啊! 怎么朕的女儿,就这么没福气呢! “老臣亦知晓,老臣这孙儿……” 虎头老国公提起这孙儿也是满嘴苦涩,心里那不得劲儿啊! 人家都盼着孙儿有出息,可孙儿太有出息也麻烦啊! 比如他这孙儿,如今他娶谁是好?! 除了皇家的女子,他娶谁都不是。 可偏偏弘治皇帝只有一个儿子,这就很蛋疼了。 若张小公爷没如此本事只是一介普通勋贵子,那他娶谁也就看个门户而已。 都是勋贵之家,大家相差别太大就成了。 可他太有本事了,这就造成了一个悖论。 谁都想把女儿嫁给他,但谁家的女儿都不可能轻易嫁给他。 张小公爷的婚姻大事成为了一个大难题,到底谁嫁给他合适啊! 这个问题现在大家都在思考,但谁都没有答案。 看起来扶桑公主是最为合适的,然而她毕竟是扶桑国的公主啊。 难道婚配之后,足利鹤小姐姐来做正房么?! 其他勋贵们哪里接受的了?! “是以,朕决定敕懋公为‘定兴王’!痴虎儿,则是继英国公之位!” 唔……这算是把张小公爷的功绩,给算到了他大父头上去了。 其实想想这也合理,老国公成为了王爷还得活出去二十来年呢。 到会儿老王爷驾鹤西游了,张小国公可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小王爷了么?! 这也算是弘治皇帝别出心裁的一种酬谢,毕竟大明之后异性封王几乎再没有了。 滇南的黔国公府虽然号为“沐王府”,可到底也就是挂着“黔国公府”的招牌嘛。 “痴虎儿,此番你回来的正好!京师,要迁出去了。” 弘治皇帝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了这个话题,让张小公爷不由得一愣。 眼见弘治皇帝笑了笑,道:“其实朕也早盼着搬出去了。” 这是他的心里话,自从见识了火炮的威力之后他就夜不能寐啊! 生怕哪天一堆的罗刹红毛番鬼从津门登陆,直扑京师而来。 每每想到此,弘治皇帝就半夜直接惊醒。 随后一身冷汗,再也难以入睡。 熊孩子筹建新京师,弘治皇帝也是对此默许的。 原因很简单,他也希望有一个安全系数更高的都城作为容身之所。 现在的京师从前看来非常不错,现在就完全不够看了。 思虑再三之下,弘治皇帝还是默许了熊孩子的胡闹。 “呃……陛下,现在新京师已经建好了么?!” 张小公爷回来沿途都没有仔细瞧,他没有想到居然会那么快。 “哈哈哈……倒是痴虎儿你出力颇多啊!” 弘治皇帝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 确实出力颇多了,主要是抓了不少苦力回来。 冀北、豫南的流民大量的涌入,这些人看着有银子挣根本就不在乎吃苦。 而且这一日三餐还有肉吃,哪儿找这么好的差事啊! 靠着人多及军械营造司不断的更新器械,新京师的建设可谓是一日千里。 作为整个新京师的核心建筑主体——皇城,早已经修造完毕。 弘治皇帝这次直接力排众议,他要的就是坚固、坚固、再坚固! 你特么跟我说逾制?!且尔娘之!不逾制如何抵挡火炮?! 弘治皇帝红了眼珠子,礼部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屁话了。 于是这影响到的是,周边的建筑更讲究实用性、美观性。 逾制只要不是太过分,礼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陛下,入夏以来干旱多日!恐怕,还是得您亲往求雨一番啊!” 谢迁有些忧心忡忡,说到这里还不忘了对张小公爷拱手。 “痴虎儿早前修造的水坝此番起了大作用,若非是有水坝在恐怕京师早已缺水的厉害了。”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先是笑了笑,但似乎脑海里闪过什么东西。 只是一闪过儿,他想要抓住的时候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如此干旱下去,恐怕京师的庄稼就先撑不住了……” 刘健也是忧心忡忡,垂头叹气道:“若是此季失收,怕是又得出粮赈济了。” 李西涯沉吟了会儿,呼出一口气。 “好在这几年粮库充盈,且有安南、西南等地缴获之存粮。应付到明年,应该是无碍的。” 提到这个,三大学士不由得望向了张小公爷。 这些粮食可都是有赖他出击两地,这才最终缴获回来的。 否则的话他们三个现在就得琢磨从哪儿弄来粮食,应付干旱后可能发生的饥荒了。 “潮白河的水坝还有多少储水?!能用多是时日?!” 弘治皇帝提到了这个问题,也一脸肃然。 他很清楚一旦京师这里旱情严重,最终导致绝收的话会发生什么。 当然,现在他手上有粮食、有国防军。 所以他倒是不担心会出现什么变故,只是如果国库的粮食减少了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儿。 应付到明年,可如果中间又生出什么变化怎么办?! “陛下!大旱之后必然大涝,臣是建议尽快的疏通河道以保将来!” 张小公爷所想到的与他们不一样,大旱之后必然大雨倾盆。 到时候一旦发生了洪涝,那将是极为可怕的事情。 “陛下!老臣建议,此事可调回东山公及廷仪公二人负责!” 刘健毕竟是老成持重,他很快的想到了治理水患最有经验的两个人。 刘大夏、白昂! 他们二人可以说是如今整个大明国朝中,对付水患最有经验的。 “善!” 弘治皇帝对此倒是没有异议,沉吟了会儿道:“吩咐礼部准备一番,朕……亲自去求雨!” 李东阳、谢迁听得这话,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们就怕弘治皇帝不同意,毕竟他现在声望是如日中天啊! 又新取回了传国玉玺,这事儿公布出去的话毫无疑问弘治皇帝可以达到封禅泰山的级别了。 毕竟开国洪武陛下、强悍如永乐陛下,都不曾真正的收复平定鞑靼、朵颜三卫。 然而,这一番的伟业在弘治皇帝的手上完成了。 论及文治更不用说了,如今一年一科的取士、各部的展开。 还有史无前例的弘文注释院的建成,这天下谁敢说弘治皇帝文治达不到封禅泰山?! “吾皇圣明!臣等能侍奉于陛下,乃臣等之幸也!!” 接下来便是这君臣开始商讨京师的搬迁事宜,毕竟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搞定的事情。 现在那边只是装潢完毕了,但物件儿还是缺的。 皇宫大内许多物件儿都极为珍贵,不少都是各地的贡品、古物、珍玩。 这些搬迁过去可不敢损坏半分,更得注意不能丢失。 摆在哪里也有讲究,这些全都得安排好…… 张小公爷倒是不耐与他们聊这些事情,起身躬身便是要告退。 弘治皇帝也没有留他,挥手让他自行离去。 出得皇宫来,张小公爷并没有直接回桃林。 而是先往庠序教谕部找到了正在当值的李兆先,向他询问了一番太子的行踪。 这才离开了皇城。 隆隆的马车往新京师的皇城方向去,一路直道亦是行驶了半个多时辰。 抵达的时候已是午后了,张小公爷从马车上缓步走下来看着巍峨耸立的皇城顿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座皇城修造的更像是中西合璧的样式,因为很多力学的概念确实那么做是最合适的。 整个皇城远远的看起来就像是放大中式版的扶桑天守阁,但样式又多偏向于中式。 只是整个底层基座,几乎全数采用巨石垒造。 樱子拿着张小公爷的腰牌前往大门处,当值的黑甲军卒验过后放行礼放行。 安步当车,张小公爷打算好好的逛逛这座新皇城。 上次来有些走马观花,弘治皇帝既然说要搬来了那必然是已经修善好泰半了。 “嘎嘎嘎嘎……”的一道道宫门打开,很显然他们是接到了命令打开宫门迎接。 果然,远远的张小公爷就看到了那猴子一样家伙。 “哇哈哈哈……虎哥儿!你可算回来了!咋样,这回有没有给本宫带一个师娘回来?!”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一头黑线:“怎么?!我看着是那种到处找婆娘的人么?!” “不是你找婆娘,是你太漂亮了!婆娘都找你呢!哈哈哈哈……” 这熊孩子果然还是那副欠揍的德行,张小公爷脸皮发黑手指“咯咯咯”作响。 他已经准备好要收拾这熊孩子了,可怜的熊孩子却还没有半分的自觉。 “虎哥儿,这不是本宫说你啊!每次你去打仗,回来都带个婆娘的!” 这小子说着,还砸吧了一下嘴:“所以,也不能怪本宫如此做想嘛!” “唔……殿下说的有理!只是不知道殿下最近功课做的如何?!” 张小公爷一脸平静,抬手将自己的外袍脱掉。 顿时熊孩子眼皮子抽搐了几下,这回他总算是感觉到大事不妙了。 “这个……虎哥儿,咱们有事儿好商量!好商量嘛……你瞅你这刚回来……” 我刚回来,所以你就给我添堵?! “所以臣更得考校一番殿下的功课了!沙场搏杀,容不得花架子!” 张小公爷面无表情的道:“正好,殿下领臣到校场走走。” “臣亦帮殿下看看,这校场是否合适。” 该!您可算是回来收拾他了! 边上的刘瑾、张永低垂眉眼,可心里是泪流满面啊! 大救星张小公爷、财神爷玉螭虎小祖宗,您可算是回来了。 您这再不回来,我们家殿下可就真成了脱缰的野狗了。 弘治皇帝忙于处理国务,现在又得安抚接收流民、又得登记安置他们。 还得规划草原城池修造事宜,更得准备安排人手出关、划地。 弘文注释院如今算是排除了干扰,没了肘制后四书五经被飞快的断句印刷出来。 作为范本开始下发大明各州府县学,并开始着手制定社学科目。 军部内也是忙的团团转,首先便是功勋的评定问题。 有功必赏这是古往今来的通用法则,弘治皇帝更是要笼络住国防军为皇家私军。 所以这赏赐是必须丰厚的。 好在内库如今是财源滚滚,不差钱儿的弘治皇帝自然不吝惜赏赐。 赏赐倒是无所谓了,就是入读军事学院和军官学校的名额是个问题。 这些可都是抢破头了在要啊! 很多下层军卒是宁愿赏赐都不要,就要这么一个名额。 都知道这进去了,就是鱼跃龙门一朝兴旺。 可师资力量摆在那里,两院校能够接收的就这么多人。 于是为了些许名额,下面几乎猪脑子都打出狗脑子来了。 几个国防军的将校在军部里没少掐罗圈架,要不是虎头老国公比较能打镇场子。 说不准这群丘八就得在军部上演全武行…… “虎哥儿,你就饶了我这一回罢!” 看着张小公爷开始穿护甲了,熊孩子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本宫咋就那么嘴贱呢! 再回头看看想让妙安小姐姐、足利鹤小姐姐帮忙求情一下,可这俩母老虎笑眯眯的样子一看就知道…… 她们是巴不得自己挨揍。 想想也是,你没事儿鼓噪人家男人多找女人去。 这特么你不挨揍谁挨揍啊?! “虎哥儿!本宫就一个要求!!” 可怜的太子爷终究是放弃了抵抗:“别打脸!!” 肯定不打你脸,打成花猫了回宫里你爹还不得收拾我啊?!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手上的长棍“呼~!”的扫出一缕罡风……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神清气爽的张小公爷在一瘸一拐的太子朱厚照的带领下开始参观新皇城。 “这些区域本宫都设置了通道,若是有敌来袭可在此埋伏……” 别说,这熊孩子还真是有些许灵醒劲儿。 虽然被抽的一瘸一拐的,但提到了这座他亲手设计的皇城还是极为自豪。 “内院处本宫是想到了鹤姐姐所说的扶桑制,我大明倒是可以借鉴一二。” 眼见熊孩子顿了顿,道:“后宫内全数调配武勋家女,做训为‘凤仪卫’专事护卫之职!” 第七百七十二章 归得京师福熙憾,重兵相迎传国玺(下) 皇家的禁卫问题一直都是最麻烦的问题,历朝历代以来都是如此。 毕竟禁卫守护的是皇帝的安全,他们稍微出现问题皇帝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而在禁卫之中最为关键的,便是后宫的禁卫问题。 秽乱后宫,这是每个朝代的皇帝都不想看到的。 然而后宫本身又需要一定的武力,否则一旦面临事情她们自保都成问题。 大汉时传闻中有“靠山妇”之说,甚至传言中淮阴侯便死于靠山妇之手。 唐时武将家女、婢女多有练习弓马刀剑,不少甚至不亚于男子。 到了宋代女子护卫这一项开始下沉民间,其中最为热门的便是女子角抵。 甚至连宋徽宗都颇为沉迷于女子角抵,但因为其“不雅”所以未登堂入室。 但大户人家则是开始引入这些女子,用作后宅妻妾的随身护卫。 因为常年修习角抵枪棒,这些女子几乎都生的膀大腰圆极为肥硕。 且力气颇大,又擅长角抵锁拿。 对阵起古时候一日两餐的普通百姓来说,那当真是等闲三五人近不得身。 当然,对上了练家子她们终究是不够看的。 这就相当于后世职业女搏击选手,真要动手揍几个普通人那跟打沙袋似的。 但对上了同量级的男性职业搏击选手,她们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元代这方面是一个断层,但到了大明朝则是开始恢复了一些。 尽管女子角抵因为礼教的观点没有再出现,但大脚婆娘在内院里干活儿这点倒是留下了。 这些女子力气可不比一般男子要小,膀大腰圆还练了角抵锁拿。 家中妻妾女儿要去进个香,也不虞有一二个泼皮骚扰。 皇宫内院里一直就有招募武勋家次女入宫,忝为后宫女官行走的惯例。 只是她们并没有明确地挂上护卫的职衔,且一部分也确实未曾修习家中技艺。 “殿下是打算,重塑汉唐后宫仪卫?!” 听着熊孩子的叙述,张小公爷若有所思。 这算下来的确是最适合后宫的方式,且亦符合大明的情况。 主要是大明将门多有虎女,这些姑娘那可不好惹啊! 例如戚继光的妻子王氏,乃是万户南溪王栋之女。 史载曰“威猛,晓畅军机,常分麾佐公成功”,那说明绝对不弱。 估计也就是因为太猛了,以至于有传出戚继光不敢纳妾之言。 熊孩子倒也不是心血来潮,他之所以会萌生这个想法吧…… 是因为被妙安和足利鹤抽的太狠了,经常被抽的哇哇乱叫。 再加上看到了姬武将们的飒爽英姿,觉着后宫有这批卫队会更好些。 “本宫的想法,是需从民间再遴选身家清白、武技高超的女子!卫戍后宫!” 朱厚照的设计即便是张小公爷亦不得不承认,花费了非常多的心思。 首先就是勋贵家女,她们入宫为女官后可不是皇帝的后宫这类身份。 女官就是女官,将来若是武举子、将校立下功劳者。 而他们又能与这些女官的家中说合,那么宫中赐婚并给一个命妇的身份是妥妥的。 到时候这些命妇们可是跟宫内关系良好的啊,说不准还会经常被召入后宫见驾。 这同时又加强了皇家同武将们的关系,并加强了武将们之间的关系。 这些个武将们是皇帝敕封的,他们的正妻都是皇家赐婚、曾在后宫担任女官的。 还能够经常入宫见后宫之主,算下来自然关系无比亲密。 即便是某些人想要威逼利诱他们从贼作反,他们也得考虑这么干值不值罢?! 缓缓走进了皇宫内,发现大殿的装潢已经结束了。 新皇城内的大殿比之旧皇城的更大、更宏伟,采用了更多钢料、水泥及巨石为材。 在民间里,很多人以为金銮殿上的龙椅乃是黄金所铸。 实际上它采用的并非是黄金,而是木制。 金丝楠木,其色如金、其亮如星。 且冬不凉、夏不闷,纹理大气抗腐蚀性强。 是以一直以来这种楠木,都被帝王们用于各种皇家建材首先。 由生时的龙椅、床柜,到死后的棺椁墓葬。 这点甚至连元帝都继承了,在选择皇家的器皿材料时亦多选金丝楠。 “阁上御榻二,柱廊中设小山屏床,皆楠木为之,而饰以金。” “寝殿楠木御,东夹紫檀御榻,壁皆张素,画飞龙舞凤,西夹事佛像。香阁楠木寝床……” 这是出自于元末学者陶宗仪《南村辍耕录》中所言,可见元帝对金丝楠之厚爱。 此番得益于张小公爷的开源,弘治皇帝的内库不仅不差钱儿还挺富余的。 于是二话不说没要地方上贡,反而是出资采买去了。 弘治皇帝不懂啥叫“鸡的屁”,但不妨碍他家儿子伺弄过数千万两银子啊! 熊孩子不知道“鸡的屁”仨字儿,但他知道这钱撒下去能让下面的百姓挣钱。 果然,这银子撒下去原本懒洋洋的地方顿时热火朝天。 都知道这特么不白干活儿啊,各家货殖会那是真金白银的掏钱呢! 有钱烧自然就勤快多了,一大群收了白花花银币的当地百姓二话不说就上山干活儿。 当地官方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票平日里徭役喊累、要歇息的百姓,个顶个的生龙活虎。 徭役时候半个月收拾完的事儿,他们现在八天就干完了。 而且收拾的比徭役花费二十天干的都要干净,完事儿了还不需催促的自动上工。 “军部那边如何装潢?!” 张小公爷突然冒出了一阵的恶趣味,主要是他看着这金銮殿实在是太正式、太过金碧辉煌了。 这让他觉得太不舒服,他决定任性一把搞搞震! “那边啊!倒是还没开始装,东西也没往里运。” 朱厚照这下被问住了,楞了一会儿才道:“倒是六部和内阁朱批之处,已经修缮好了。” “走!去军部看看!” 张小公爷一摆手,朱厚照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跟了上去。 新皇宫并没有将六部、内阁暖房设置在宫内,而是设置在了宫外。 贴着皇宫前几栋硕大的牌楼,依次分布着目前国朝所有的部门所在。 其中最为靠近新皇宫的无疑是军部,皇帝甚至可以出宫几步就抵达军部。 而军部如今内里空寥寥的,只有巨大的穹顶和一条条未经打磨的柱子。 张小公爷看着这军部内的情况不由得两眼放光,都没装潢好啊! 这才方便自己对它进行设计改造! 第七百七十三章 铸敌甲盔竖君威,重举大明雄风聚(上) “这里,烧大片的琉璃保证采光。这里以空心砖相隔……” 张小公爷琢磨了一下,让熊孩子把整个图纸拿过来开始规划区域。 因为弘治皇帝是急着搬过来,所以必然先要修造的是新皇宫。 新皇城的设计上,熊孩子是决定除了大朝会之外其他都不在皇宫内举行。 日常办公迁出了皇宫大内,自然是要给诸部都设置办公点的。 而军部则是放在了最后,因为军部比较特别。 其他诸部几乎都大同小异,除了各尚书、侍郎之外。 便是照磨、校验、存档……等等这类小官儿的位置,推而开去占不了多少地方。 军部则不一样了,它占的位置不要太大。 内里得有沙盘、会议室、各战例火器档案……等等,还得有很多下属部门。 比如军师参事、谍报司、功考司、整训司……等等,这都是一连串的。 “这里接见败国求和之使臣、敕封功勋、升将校……等,以我帝国皇帝、国防军总帅的名义!” 张小公爷呼出一口气,点了点一个位置。 一双丹凤桃花精光四溢,沉声道:“此地……需凸显我帝国君威、军威!!” 熊孩子对于军伍那是无比渴望的,听得小公爷的话不由得拼命点头。 对对对……这地儿以后还不得是本宫用的么?!必须凸显君威!必须凸显军威! 一番话说的熊孩子是两眼放光,砸吧着嘴。 这君威、军威,该如何凸显才是?! “没记错的话,我大军缴获的刀剑、铠甲、头盔、旗纛……甚多罢?!” 熊孩子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是缴获了不少来着。 一些杂品基本都回炉重造了,精品则是被保养一番放起来。 还有一些敌方将领的刀,除了赏赐出去的、下面的将校军卒们自行缴获留下的。 其他头人、将领的都被收起来了,都在军部的兵库里。 那里面还有铠甲、旗纛、金印……等等缴获的物品,熊孩子有些不太明白张小公爷问这个做什么。 熊孩子不知道的是,这一瞬间张小公爷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画面。 汉之贾太傅《过秦论》中曾提及: “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始皇帝祖龙曾收天下兵戈聚于咸阳,铸成金人十二以为禁武。 如今我煌煌大明收鞑靼、平西南,并朵颜三卫尽归附。 缴获如此多刀兵,如何就不能再行禁武之威?! “御阶以甲胄灌钢水为铸,阶柱乃用顶盔铸成!” 一时间,这些话突然从张小公爷的脑海中闪过。 他甚至不由自主的将这些话,铿锵长吟而出。 吟诵中似乎这殿堂内轰然有感,一股肃杀恢弘之气轰然炸开! “我帝国皇帝之椅……必用诸贼将帅佩剑而铸,留其样式、铸成王座!!” 朱厚照眼珠猛然瞪起,耳畔似乎一下子被“轰~”的炸开。 整个脑子“嗡嗡嗡……”的轰鸣着,那剧烈的喘息“呼哧~呼哧~”的从鼻腔中弥漫开来。 “此殿……可名‘止戈’!止戈为武!!” 眼见玉螭虎缓缓踱步,一双丹凤桃花精光四溢。 玉面上一片肃然,瞧着让人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 “止戈为武,何以止戈?!斩敌酋、夺敌刃,以敌甲胄铸我大明‘止戈殿’!!” 猛然间,张小公爷转过身来望着朱厚照。 一字一句的道:“此亦以警醒后辈子孙,我华夏、我大明之荣光威名从何而来!” “唯踏敌酋尸骨,方可高歌凯旋!唯敌剑甲造殿,方显我帝国英武!!” 话语声轰然落地,眼见一阵罡风猎猎吹起。 罡风中眼见玉螭虎那披风被吹的猎猎作响,似乎那百五十年下大明的战魂在这亭殿内嘶吼! “止戈殿……止戈殿……” 熊孩子不住的低声呢喃着,双目中精光四溢。 张小公爷则是一摆手拿过炭笔,在图纸背面空白处开始作画。 有一个擅工笔的弟子,张小公爷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争一口气的。 所以背地里他其实一直偷偷临摹,但这事儿只有亲近的妙安小姐姐他们几个知道。 足利鹤甚至认为,自家夫君的工笔其实不比唐伯虎差多少。 甚至在技法上融合了一些她所不知道的手法,看起来比之唐伯虎的更加立体一些。 就这点上来说的话,两者算是各有千秋。 熊孩子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张小公爷正在做工笔,于是好奇的凑了过来。 看着张小公爷笔下的大殿,熊孩子差点儿激动的就要叫出去。 好在妙安小姐姐杏眼一瞪,吓住了这娃。 因为上面出现的王座、次座,及整个大殿的布置是他从来不曾见过的! 第七百七十四章 铸敌甲盔竖君威,重举大明雄风聚(中) 若是有后世若有美剧爱好者看到那张王座,必然惊呼“铁王座”! 是的,张小公爷这张王座的原型便是铁王座! 整个王座保留的是全铁剑打造风格,但这张铁王座中又带着东方的丰韵。 剑柄明显被重新勾勒过,即便是保留着原样以组成了新的形状。 在整体来看依旧是脱胎于“铁王座”所铸,只是它比铁王座更大、更显厚重。 尤其是那铠甲铸成的玉阶,那顶盔所连成的玉柱。 后面的屏风张小公爷只是简略的一画,只是标明为“九龙飞绕万里江山旭日图”。 想来必然是以铁铸之屏风,彰显霸气威严。 顺着玉阶往下则是宽阔的大殿,整个大殿以铜雕铁铸为主。 按照张小公爷所画出来的图纸上看,两侧皆有仪卫所站的位置。 大殿两侧仪卫所站的位置有着一条条的台阶而上,上面显然是臣属所站的位置。 只有大殿的中央是空出来的,铁王座的位置是最高。 次之则是下面的臣属所站位置,臣属所站的位置前列还有椅子。 皇帝可以选择给他们赐座,抑或是让他们站着。 大殿的空间很大,而进得大殿来首先前面便是“卸剑台”。 上面很明显是要插上缴获自周边安南、东吁等国的国王佩剑,并预留了很大的空间。 这里说白了,就是受降用的! 进来卸剑,直白的说就是叫你投降。 “止戈殿!好!!” 一声低吼,直接把正沉浸在画中的张小公爷吓了一跳。 刚开口想要骂人,回头一瞅没法骂了。 弘治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一大摞军部重臣就站在这殿内呢。 “见过陛下……” 张小公爷礼还没有行完,弘治皇帝就迫不及待的摆手让他不必多礼。 说着还拿起这副图,看的是啧啧有声。 “好个止戈殿!好!!” 弘治皇帝看着上面的王座,觉着比自己的龙椅霸气多了! 其实主要就是个猎奇的心态,大明没有这样粗旷、直白而锋芒毕露的风格。 甚至这铁王座都是后世臆想出来的。 然而这个“臆想”是建立在中西方各种审美观融合冲击下的结果,自然造就了不一样的状态。 “好!此处‘止戈殿’便如此造便是了!” 如今弘治皇帝的心气儿也高了,随着他与陈州同修习武艺身子变得更加健硕。 内库的银子水涨船高之下,周边多处威胁不断的被摘除。 若非是还有万里之外那巨炮大国的威胁,弘治皇帝都觉着自己文治武功能封禅泰山了! “止戈殿……好一个止戈殿!铸敌剑为座,朕看谁还敢觊觎我大明江山!!” 张孝公闻言不由得苦笑,拱手道:“陛下,您怎么来了?!” 弘治皇帝哈哈一笑,身畔的萧敬则是小声解释了一遍。 在御书房里商议了一阵子,弘治皇帝便心血来潮要到新皇城来走走。 军部这边的人没啥事儿,便跟着一并来了。 倒是内阁还需要跟诸部协调,几位阁老没有到这边来。 转悠了一阵子,弘治皇帝就听说太子陪着张小公爷到军部的新大殿去了。 于是便带着人一并跟了过来,结果来到就看着张小公爷在写写画画。 本来熊孩子还想给自家虎哥儿报信儿,可弘治皇帝一眼瞪过来。 熊孩子瞬间很明智的选择了死道友不死贫道,虎哥儿反正不会挨揍。 若是自己瞎叫唤,说不准就真挨揍了。 张小公爷还琢磨弘治皇帝这是要夸他几句,还是要赏点儿好处。 结果,这狗皇帝一摆手就让他走了。 自己拎着图啧啧有声,带着一众老狗腿们便开始看起了大殿。 “陛下果然不愧是千古明君啊!如此宏伟殿堂,亦只有陛下可据之!” 率先跳出来拍马屁的,是汪直这厮。 听得他这话张小公爷那是气的吹胡子瞪眼,难怪当年都骂你是佞臣! 老家伙这拍马屁的功夫果然了得,直接都略过他这个设计者夸赞起弘治皇帝来了。 “哈哈哈……汪公说笑了,朕克继大统以来只盼着不辱没祖宗而已……” 弘治狗皇帝史书上还说他仁厚,这老家伙分明就是脸皮厚啊! 张小公爷很是悲愤,汪直那厮不知道您自己没点儿批数么?! 当真不为人子啊! “陛下!此殿以敌酋甲胄刀剑旗纛铸之,如此君威可谓是千古未有也!” 说这话的是汪直的好基友王越,这老家伙也是臭不要脸中的一员。 如今弘治皇帝的铁杆老狗腿,拍马屁的功夫跟着他好基友一并顺溜无比。 倒是自家大父还算矜持,好几次似乎想提大殿是孙儿所画。 但看着周边全是马屁狗腿,终究是只能给孙儿一个抱歉的眼神。 狗皇帝似乎也觉着张小公爷这位设计师在这里很碍眼,摆手让他滚蛋。 唉……谁叫人家是皇帝呢?! 张小公爷很是无奈的作揖告退,下定决心:回去就揍他儿子! 我惹不起你爹,我还揍不得你么?! 可怜的熊孩子不知道,自己将会无缘无故的再捞一顿揍。 眼见他还乐呵呵的畅想自己将来在这止戈殿里,受那些列国之投降。 只要想到这一幕,顿时熊孩子便热血澎湃面皮涨红! 太特么牛批了!当年老祖宗洪武陛下,都没本宫这么牛批罢?! 哪怕是始皇帝祖龙,也就是收缴中原诸国兵刃铸十二铜人而已。 回头本宫要收缴天下万国兵刃,铸几个巨大的铁狮摆在军部前震慑大明之敌! 无论熊孩子还是弘治皇帝,甚至张小公爷都不知道的是…… 如今一个小小王座上的改变,最后竟然形成了历代大明皇帝的执念。 家里老祖宗牛批啊! 缴了那么多兵刃回来铸王座、铸玉阶,那做子孙的岂能不追寻祖上威名耶?! 必须打一哈,哪儿有烽火往哪儿钻! 而后来大明的内阁对皇室热衷于战争这事儿,已经波澜不惊了。主要是无可奈何。 皇家的内库财源充沛的不像话,军部的狗腿子们寻思建功立业也跟着鼓噪。 一群狗犊子皇帝们,对政务几乎都不太上心。 有肃贪廉政院他们盯着,反正谁干不好就全家整整齐齐修路开山去就好了。 没啥卵事儿的大明狗皇帝们整天就在军部蹲着,盼着哪里冒一阵烽火他们可以建功立业。 最好能缴获足够多的军械回来,好铸个物件儿给子孙们瞻仰一哈。 看看老祖我多牛批啊!看看这缴获,大大滴牛批啊! 这票狗皇帝们最终把皇城门前的皇城广场,弄的跟历代军事博物馆一般。 几乎近现代各类型枪械武器铠甲刀剑,都能在这里找到。 而且被铸成的形状是五花八门,一坨坨的堆着。 不过,他们的这种做法倒是导致了帝国臣民们自信心爆棚。 瞅其他国家的人都是用鼻孔看的,尔等蛮夷不服?!吃过武器木有?! 敢惹我?!知道我家陛下没事儿就寻思干架么?! 为何会掀起这个风潮,其实原因也很简单。 马洛斯需求层次论中,当人摆脱了生理、安全、情感归属和尊重需求之后。 剩下要实现的,就是自我价值的体现。 无论是弘治皇帝、汪直、王越……甚至是戴义他们几个老家伙,到了这份上还追求什么?! 年纪到了、银子地位和名声不缺,他们需要的是千古留名啊! 青史留名,他们作为军部中人如何留之?! 那除了扩大武功之外,还能有更好的方式么?! 这样的一间大殿造下来,可想而知对于后世子孙们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而军部前辈们的做法则是形成了一个标杆,以后大家想要有奔头都得这么干。 这是军部和皇帝一致的意志体现,用的又是皇家内库的银子。 内阁根本就无权干涉,只能是琢磨怎么配合。 “哎哟~!虎哥儿,你玩真的啊?!啊……别打!别打……哎哟……” 揍了一顿熊孩子,神清气爽的玉螭虎才满意的带着憋着笑的二女撤离而去。 倒是张嫣然心疼的过来给太子包扎,感激的熊孩子说以后要给嫣然姐姐封一个命妇淑人。 闹的张嫣然脸红了一阵子,啐他说殿下还是赶紧写完作业罢! 我家玉螭虎可是说了,若是回头他检查你未曾写完是要再收拾你的。 听得这话熊孩子的脸一下就垮了,喏喏半天涨红了脸不说话。 张嫣然到底是心软的,知道这太子虽然平日里撒欢儿的疯癫。 其实只是孩子心性,待人接物从来出于诚挚不会摆什么架子。 “回头伯虎下值回来了,妾身便让他帮殿下一把罢!” 得了张嫣然这句话熊孩子瞬间觉得不疼了,伯虎那做公文可是一把好手啊! 随着张小公爷跑了几回之后,这位原本只是文采风流的师兄如今也成长起来了。 别看他默不作声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可熊孩子却知道内阁谢迁如今极为欣赏他。 在褪去了铅华之后,唐伯虎是彻底的成长起来了。 从做车行、货殖会那边带来的习惯,点亮了他的新技能点。 那些繁复的政务在他手里变成了直观的数据,一份份的汇报到了谢迁的手上。 老谢当时就震惊了,政务还能如此处理?! 大明朝不是没有尝试过直观的数据处理,可下面的官员不给力啊! 大部分报上来的,都是数字百及以下的就用“有奇”俩字儿。 这尼玛一个地方有奇、俩地方有奇,总数下来就只能算是大概。 而一大票的文人办事儿,之乎者也先扯一大摞。 正事儿就说那么一两句,还得引经据典才能算数。 如此一来,那还谈个屁的事儿啊…… 苦哈哈的熊孩子那年幼的肩膀,不得不扛起学习的重担。 一边做作业,一边还得被亲爹弘治皇帝逼着干活儿。 设计图被拿去之后又进行了改版,原本的北欧式大殿再次被中式风格所占满。 铁王座依旧是铁王座,只是被打造成了“蟠龙九绕吐珠钢铁王座”。 大匠们可不是张小公爷这等二把刀,他们巧妙的利用了剑盾、铠甲残件打造了这张王座。 已经有数万工匠、数千大匠的军械营造局内,仅仅是用了不到五日便将一切所需打造出来了。 熊孩子则是加班加点的带着人,给新军部安装这些物件儿。 随着整个新京师的修造完毕,收回成本的骚操作则是开始上演…… “这……这是啥?!” 新赴京师兴致勃勃参观的梁嘉悯、福熙二人,看着那城墙上巨大的方块儿直接傻眼了。 眼见上面数尺位置不仅有字儿,还带了画儿。 “写取一支清瘦竹,秋风江上做钓竿!清瘦楼,秋风江上院!您接待亲朋,会友作赋之佳地!” 看得这二人目瞪口呆,边上的风尘仆仆赶回来的李福达则是耷拉着眼皮道。 “筑城得用钱呢!陛下没打算加税赋,就将这些城墙块面包出去收回银子……” 呃……这神马操作?! 福熙傻眼了,愣愣的看着那墙上一幅幅的字突然生出怪异之感。 一国京师之地,是不是该威严一些?! 这特么国都京师的城墙墙面上,居然刷着各色酒楼饰品甚至青楼的名号…… “这……这朝中文武百官能同意么?!” 李福达听得这话,不由得撇了撇嘴:“开始倒是不同意的……” “陛下后来说,谁不同意可以纳捐把钱凑起来就不放广告。” 福熙听得这话顿时不言语了,整整一座城啊! 他绕了一天都没有绕完,这座城修造下来恐怕得数千万两银子。 这还没算皇宫、内阁诸部衙门,及军部的修造。 谁能出得起这份银子啊?! “当然,那会儿还有反对的。” 李福达自然是知道这事儿,当时还闹的挺大。 据说都有人要去金陵哭陵了,还组织人跪宫门口打算死谏。 “陛下说了,既然百官凑不齐就用他们的名义加税赋。” 福熙听得这话直接翻了白眼,这特么……黑锅扣下来得死啊! 谁敢背这黑锅啊!! 这一手玩的,即便是福熙也得夸一声:好阴招! 第七百七十五章 铸敌甲盔竖君威,重举大明雄风聚(下) 这尼玛挂上他们的名字去征税,回头下面的百姓不得把他们祖坟都刨了啊?! 顿时那些反对的文官们全都怂了,没人敢接这茬儿。 礼部、刑部、户部趁机又跳出来,一个说于礼此虽不合却省民用也并非不可。 刑部则是说此法之下,亦可开启民智、启苦役人之思绪将来从良也多个出去。 户部则是哭穷说国库实在没有太多银子,要备着荒年不说。 九边、豫南冀北及草原上筑路修城,虽说多是苦役可也得吃饭不是。 国库里每天金山银海的往外掏,哪里还敢再担下这新京师的营造?! 内库这个时候跳出来了,负责的萧敬说内库可以担下此事。 城墙如何处置则归内库所掌,否则这事儿办不下来。 那些个文臣们没了办法,现在有了台阶也就捏着鼻子下了。 福熙没有问这些广告能挣钱么,挂在帝国京师的城墙上广而告之。 如果这都不能吸引到人来的话,那才是奇怪了。 能挂上去的必然是产业力量雄厚无比的,看到这城墙上的告示天然就多信了几分。 是以自然是生意兴隆了。 “此亦是那位玉螭虎的主意罢?!” 福熙眯着眼睛,坐在轮椅上对着李福达低声问道。 这轮椅亦是到了京师后的福利,军械营造局专门打造给伤残军卒的用品。 尽管张小公爷没有小瞧过古人的智慧,但这一会还是叫大匠们的手笔吓住了。 甚至他都没有提过轮胎的概念,然而大匠们自己从羊皮筏子那里领悟到了减震轮胎的概念。 若是直接用皮子来做经不住磨损消耗,于是他们根据轮胎的大小用水压机压出了薄铁皮。 内里则是用上了皮子做内胎,充气之后上下之间便因为胎压而形成了减震。 这种轮胎甚至现在都被初步运用到了马车上,一部分均输司出产的高级马车就有配备轮胎。 甚至为了应付胎压不足的问题,他们还做了响铃。 一旦胎压不足,响铃就会互相触碰发出声音来。 “大明……大明啊!” 福熙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心生感慨,垂首轻叹:“已经不再是老僧所知的大明了。” 李福达默默抬首没有说话,眼见城墙上黑甲军卒“咔咔咔……”的在巡查。 一门门泛着古铜色金属光泽的火炮,尤其是数门巨炮! 那数门巨炮看起来有两人合抱粗细,黝黑的炮口对着城墙外的远方。 “我等天时不再,便该随潮而殆……” 梁嘉悯望着那一尊尊的巨炮,发出了长长的一叹。 轰隆隆的新京师大建设终于落下了帷幕,大量的苦役开始被迁往其他工地。 军械营造局的大匠们开始接手接下来的工程,精雕细琢必然是他们更为精通。 弘治皇帝现在没有再继续管这皇宫大殿的事宜,因为大旱之下京师已经开始出现缺水了。 此时的他带着一众朝中重臣,在祭坛上默默拜下只为求雨。 因为大旱涉及的,再也不是京师一地的问题了。 “臣奉使遄行,适遇亢旱。天津一路,夏麦已枯,秋禾未种,挽舟者无完衣,荷锄者有菜色……” 这是刘大夏归来路上所见所闻,痛心疾首的他很快的将这份奏章递交到了内阁。 京师尚有潮白河水系并水坝供水,如此依旧缺水。 可想而知其他区域面临的是怎样的旱情,而此时的生产力根本就无力应对这种旱情。 弘治皇帝并非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压力,但这种压力正在加大。 想到刘大夏奏章里描述的情况,弘治皇帝不由得心尖发颤。 何以的大明如此凄苦?!好容易平息了外患,如今却又生旱情! “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 “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 念及祝文,弘治皇帝缓缓抬首再拜。 身后文武百官,接伏而拜之。 “政不节与?使民疾与?何以不雨至斯极也!宫室荣与?妇谒盛与?何以不雨至斯极也!” “苞苴行与?谗夫兴与?何以不雨至斯极也!!” 弘治皇帝痛心疾首的念着,但很快的他发现不对了。 这似乎是有针对性的祝文,有人篡改了这些祝词! 一瞬间,那种被愚弄的愤怒涌上他的心头。 弘治皇帝不是笨蛋,他猜到了有人正在借此时行攻讦之实。 一时间他阴骘的目光直接扫过了下面的礼部、内阁诸人,却见礼部内阁三大学士神色慌乱。 他们显然也没有想到,祝词竟然会变成了这样。 “不是他们干的,此事于他们而言全无好处!” 弘治皇帝的心头闪过了这个念头,很快的他扫过了群臣中低着头的翰林院。 那些低着头的翰林们,却让弘治皇帝心头的怒火烧了起来。 翰林之名,本于扬子云《长杨赋》。 所谓子墨客卿问于翰林主人,盖谓文学之林,如“词坛”、“文苑”云尔。 古未有以此为官名者。其设为官署,则自唐始。 这是清代三半老人赵瓯北在《陔余丛考》中,对于翰林所考。 而翰林院可不是简单的存在,这些翰林们可是身负重任! 他们受皇帝宣召,负责顾问应对、拟写诏制等,其职能类于后世秘书处。 翰林院创设于唐代中叶,及至大明则得到进一步发展。 尤其是在废除丞相制度、建立内阁制度后,他们的影响力更大了。 一度是非翰林者,无以入阁。 也只有他们,能够有机会并有权限去删改诏书、祝文! 他们为何会这么干,弘治皇帝也很清楚。 翰林院自从被张小公爷闹过几次之后,其重要性开始被削弱。 这些翰林们自然是不甘心的,寒窗苦读数十年一朝鱼跃龙门了。 然而这龙门后却并非是一片坦途,居然现在那些跃不上龙门者也配与自己竞争了。 如此恶气,怎生能忍的下来?! “隆隆隆……”弘治皇帝忍住了怒气,将这篇祝文缓缓的读完。 便听得天上雷声阵阵,似乎这篇祝文天地皆有所感。 “雨来了……雨来了!下雨了啊!!” 第七百七十六章 影中残余毒牙显,不顾生死为一搏(上) 这天……居然下雨了! 弘治皇帝一时间竟然心情复杂,雨是他所求来的。 可这祝文却并不合他的意,究竟是老天感动于他的虔诚…… 还是老天亦赞同这份祝文?! “轰隆~!”雷声轰鸣中,大旱里的第一场雨轰然落下。 无数的百姓们早已经知道陛下为了大旱已经求雨三日,如今大雨落下无不奔走呼号。 狂风呼啸而起,吹的弘治皇帝身上的龙袍飞扬。 然而寒意悄然深入他的骨髓间,身后的萧敬赶紧站起来亲自捧过那柄万民万福伞将弘治皇帝遮住。 “轰隆~~”滚滚雷声,猛然间在天空中炸响。 瓢泼大雨哗啦啦的应声而下,弘治皇帝在这密雨中听得雨滴敲打在铁甲上的声音。 那些站在豪雨中的黑甲军卒们纹丝不动,萧敬用尽全部力气运起丹田吟啸一声。 “陛下起驾~~~” 便听得这哗啦啦的豪雨中,那铁甲松动声“咔咔咔~”的响起。 一道道黑甲身影将弘治皇帝护住,并有军卒在前方开路。 护送着弘治皇帝,往天坛上的祭祀庙中行去。 那些个文臣们就显得很是狼狈了,只是内阁三大学士、诸部尚书们脸色阴沉。 扫向那些个翰林学士们的眼神,极为不善。 这明显不是一两个人掺和到里面去了,而是很多人都参与其中。 因为大半个翰林院竟然与内阁、诸部直接对视,他们显然不认为自己错了。 在这种重要的祭祀祝文里面动手脚,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 显然也不是哪个人的心血来潮,而是一场有预谋的、有计划的动作。 然而现在他们却不好处理这批人,只是他们都暴露出来了。 那么……他们到底有何后手可以依仗?! “轰隆~!”雷声响起,桃林中的张小公爷眯着那双丹凤桃花有些坐立不安。 他总觉着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点,这些时日需要记录和思考的东西太多了。 以至于前尘往事中的一些细节,开始被他所淡忘。 “妙安姐姐,且把甲字号第五书拿与我……”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决定看看自己之前的一些记录。 听得自家少爷的呼唤,妙安小姐姐有些莫名其妙。 但还是应了一声,随即便牵着足利鹤一并跑到卧室内。 先是一摆手让服部姐妹警戒四周,然后她们才拧动了机关提出一个铁盒子来。 铁盒子上有着一个奇特的孔洞,妙安从胸口上拿出一柄钥匙来。 眼见足利鹤亦从胸口拿出一柄钥匙来,两者合起来拧动了几下。 居然变成了一把四菱奇特形状的钥匙。 两女将钥匙小心翼翼的插进孔洞里面,左边拧动两下。 听得机括“吧嗒~”一声,才拧动了第三下。 然后向右拧动了两下,箱子这才“咔嚓~”一下弹开了。 里面一个个的格子,还有一个个的按键。 妙安小心翼翼的按下按键,却不是全力按下。 而是轻轻的按着,听得“叮~”的轻微声响起便立即停下。 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格子,拿出薄薄的一本书来仔细看了看。 这才和足利鹤一起关上了箱子,走到了小公爷面前双手奉上。 玉螭虎接过书卷打开来,眼见里面全都是复杂无比的点横、点横。 在外人看来莫名其妙的东西,若是有懂得摩斯密码的人在此定能看出来。 这不就是摩斯电码的传递方式么?! 眼见张小公爷扫过了几页,很快的盯住了一处。 他的脸色稍稍的开始发白,将书本阖上后吐出了一口气。 “本以为他们真的要放弃了、要接受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打算这么干啊……” 张小公爷阖上了书本,交给妙安小姐姐放回去。 自己则是缓缓的起身走到了草庐门前,门外谢玉田在豪雨中站着。 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他已经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全身都湿透了。 “且回去告知竹楼公,此事我已知晓。” 谢玉田闻言如蒙大赦,便在这豪雨中跪下与张小公爷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 随后才起身顶着豪雨而去…… 皇宫御书房内,弘治皇帝的脸色潮红。 下面站着的是三大学士、各部尚书,甚至侍郎都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诸位爱卿!朕想知道,他们为何能擅改祝文?!何人给他们的胆子!!” 弘治皇帝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双目微微的赤红。 自从祭天被豪雨淋了一身之后,他便有着不太舒坦。 然而这几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河道疏通的问题。 白昂、刘大夏已经被派出去了,江河日涨的消息不断传回来。 直道的便利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了,尤其是水泥直道。 这让弘治皇帝可以很快的知晓,京师的周边发生了什么。 “陛下息怒……” 刘健缓缓的拜下,沉声道:“此事老臣已让刑部会同大理寺,进行全面的彻查!” “想必不久之后,就能够给陛下一个交代。” 弘治皇帝豁然起身,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朕要问的,是他们如何有这胆子!!” “此乃祝文!朕祈雨之文!他们如何敢擅改之?!” “是不是这些年朕对国朝的臣属们太过放纵了,以至于翰林院都敢做出此等事情来!!” 这一字一句的,可都是诛心之言啊! 顿时这些个国朝重臣们“哗啦~”的跪倒了一地,叩首疾呼。 “臣等不敢!万死!万死!!” 这如何能够让弘治皇帝不愤怒,擅改祝文这种事情那是对皇家、对皇权毫不掩饰的藐视! 从前即便是翰林院稍微改改,也不至于像这次一样。 几乎是整篇的祝文都给他们替换了,而且这显然是蓄谋已久的动作。 “查!此事朕会让调查局介入,不要以为仅是刑部、大理寺拉出一些人就能混迹过去!” 弘治皇帝说着,胸膛起伏了几下竟然眼前一黑…… 一直伺候在弘治皇帝身后的萧敬满脸惊愕,慌忙一把上前抬住了弘治皇帝。 “陛下!!” 第七百七十七章 影中残余毒牙显,不顾生死为一搏(中) 弘治皇帝病倒了,因为祈雨时受了风寒。 今日早朝时可见其脸色潮红,不时重重的咳嗽几声。 平日里早朝基本都至少半个时辰,尤其是这种豪雨之下各地可能出现的河水暴涨。 然而今日却不过三刻钟便匆匆结束,萧敬担忧的搀扶着弘治皇帝回后宫休息。 原本准备进行的搬迁也都暂时停了下来,至少得等弘治皇帝痊愈后再谈。 只是内阁、诸部与翰林院之间的争斗直接公开化了,早朝上差点儿就全面吵起来! 原本翰林院就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存在,他们是直接隶属于皇帝之下的。 按说是由内阁学士统御之,但从归属上来说他们是直接归于皇帝所辖。 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无论三大学士还是诸部尚书竟然都没有权力收拾他们。 “便是我翰林院有所错处,亦是陛下亲自处之!不劳诸位操心!” 诸部官曹的任何话,他们用这一句就给顶回去了。 内阁诸部官曹们便是气炸了,亦无可奈何。 御史等乃是清流,而翰林便是这清流中的清流。 但凡史册、文翰、考议制度、详正文书……等,皆有他们所掌所出。 所有编修实录、玉牒、史志、六曹章奏……等,皆奉皇帝之命由他们而统承之。 至少从所辖上而言,内阁诸部对他们根本就没有管辖之权。 弘治皇帝病倒后,更加不可能对他们进行处置。 “晦庵公最近是否听闻,有诸藩王所属在京师活动?!” 这已经是第三日了,今日弘治皇帝甚至都没有早朝。 后宫传来消息,弘治皇帝病相有些严重。 但已服太医署所开药方,当过几日便可痊愈。 今日是萧敬出来传弘治皇帝旨意,由内阁暂代朝事。 下朝后,李东阳却扯住了想要离开的刘健低声问道。 刘健开始还有些莫名其妙:“诸藩王所属,不是经常在京师内活动么……” “不太正常!尤其宁王,多出入翰林院所属之地!” 李东阳的话更让刘健莫名其妙了,藩王们经常被翰林、御史参劾。 于是多年以来他们的确经常试图结交翰林、御史,冰敬、炭敬都是不时奉上的。 翰林、御史们也都很默契的收下,除非他们闹的过分导致天怒人怨。 否则的话,也不会贸然参劾他们。 翰林们虽然是清贵,可他们也没有干涉六部内阁的实权啊。 所以结交他们算是安全的,这也是双方的一种默契。 “西涯公,你是说……” 原本觉着正常的刘健猛然脸色就变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间往来频繁。 而且这些藩王与清贵们往来频繁,是在清贵们篡改祝文、皇帝病倒之后。 “他们……不敢罢?!” 刘健是真的有些生出惊惧来了,因为宁王这一系算是比较老实的。 多年下来朝中上上下下,高至他们这些阁老、下至侍郎校检都收受过他的往来孝敬。 平日里这顶多算是礼尚往来,像是刘健、李西涯他们收了东西之后。 也会想法子给人还一份回去,不至于说拿这等好处。 但下面的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吃到嘴里的岂有吐出去的道理?! “当是不至于的……当是不至于的……” 刘健赶紧摆手,似乎是想要驱散心中的惊惧。 “宁王一系传承迄今多有恭顺,今代宁王更是自号‘畏天’以加警示……” 刘健这老臣居然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主要是宁王跟京师多部官员牵涉太深了。 若是他造反了,再细查下去…… 老刘简直不敢想象,到底会有多少人收到牵连。 这样的一次扫荡下来的话,大概除了勋贵、武将一系之外文臣没几个能继续站在朝堂的。 武将是为了避嫌基本不跟宁王往来,勋贵不少手握兵权更是如此。 比如英国公张懋,他为何得数代皇帝宠信?! 就是因为他不跟任何宗室往来,宁王曾派人送礼到他家。 他倒是没吭气收下了,还还礼了。 回头就带着礼物到宫里请罪,不仅礼单、礼物奉上。 且跟弘治皇帝言说自己只是不好驳皇家宗室颜面,此事实则不妥。 于是弘治皇帝让萧敬下了一道秘旨,斥责了宁王结交勋贵之事宜。 这件事情所知者并不多,弘治皇帝到底是仁厚君主。 他当时让英国公将礼物、礼单带了回去,萧敬的旨意中则是提及此为东厂侦知。 弘治皇帝还真不是说说而已,此事之后他便让东厂开始调查此事。 随后便以商议政务为由,将三大学士召至御书房内敲打了一番…… “若是往常则罢了,如今局势……” 李西涯长叹了一声,望着殿外如注的豪雨轻声道:“恐怕,将有大变!” 京师中,如今一股莫名其妙的暗流在汹涌着。 一直被晾着的福熙、梁嘉悯二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他们通过某些渠道递回去了几封信,只是信上用的全是密语。 除非有专人解释,否则无人知道那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福熙原本抵达后初驻驿馆,后来则是转往隆福寺内持修。 然而最近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搬进了“秋风江上院”内居住。 包括了梁嘉悯亦是如此,原本是住在驿馆里的。 后来搬到了自家在京师买下的小院,最近却又搬到了秋风江上院内与福熙伴居。 据说二人时常讨论佛法道典,每日同游潮白河。 “老僧不过是方外之人,来此乃是为了结俗缘而已……” 秋风江上院,不愧是新京师城内最好的酒楼。 后厅堂内的几处院子,随便一处便是一座景致。 哪一处的院子无论内外,都是一座风景。 入居其中,便如住入景中一般。 二楼的书房内,眺望着江景福熙一双寿眉低垂。 在他面前坐着的,乃是一位穿着道袍留着漂亮长髯的老者。 “福熙,你是何人老夫心知肚明。” 眼见着老者望着福熙,淡淡的道:“老夫是谁,想必你亦知晓。” 福熙没有说话,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 这老者双目微微眯起,捻着长髯冷声道。 “你亦是江湖枭雄,为何还与老夫打这等哑谜?!莫非是看不起老夫么?!” 福熙却依旧没说话,只是垂首不语。 老者见状不由得有些不耐,缓缓的站起身来冷哼了一声。 “莫非,你真以为老夫动你不得?!” 福熙听得此言,才缓缓的抬首。 却见他面带笑意,声音轻柔无比。 “翰林院中皆俊杰,老僧不过江湖布衣何有看不起之言?!” 老者听得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 福熙再次缓缓的垂首,似乎一切都从未变过。 “老僧说了,来此只是为了了结些许俗缘而已。” “庙堂之上,无一不是俊杰。老僧这等凡俗,何敢干犯?!” 老者听得这些话,不由得眉头再次皱起。 福熙似乎察觉到了这老者的态度变化,缓缓的抬首。 那眼神中一片平静:“老僧一脉从老僧师祖传下便不再与庙堂纠葛,只是想偏隅一方而已。” “大人当知晓,老僧未有过搏风浪之念……” 福熙说着,缓缓垂首:“所以,大人请回罢!” 老者听得此言不由得勃然色变,然而不等他说什么福熙便已经垂首低声道。 “若大人欲在此处将老僧斩杀,老僧甘之若饴。” 福熙的话,叫这老者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这老者才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福熙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脸色,望着窗外的滔滔河水神情淡然。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贴身的小僧才匆匆来报。 “老祖,嘉悯先生求见。” 福熙微微一笑,转身颔首。 没一会儿梁嘉悯踏上了小楼,福熙已经摆开了茶盘开始泡茶。 这是院子的书房里配备的茶盘,用的是乌金石精雕的达摩坐禅图。 “寻你了?!” 先开口的是福熙,梁嘉悯手指轻叩茶盘。 这据说是那位张小公爷带起来的风潮,如今已经形成了礼仪之一。 表达的是对斟茶者的敬意。 “一群垂死挣扎的人呐!居然还妄想成为潮头上的好儿郎……” 梁嘉悯悠悠一探,望着窗外的滚滚河滔眼中带着微微的困倦。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福熙亦是垂首微叹,他们或许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是不甘心就这么悄声无息的湮灭,总得是要搏一把的。 寒窗苦读数十年出来,如今总算是点得翰林富贵在望了。 然而横空出世的玉螭虎,却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的这一切尽数打断。 内阁学士出翰林,这原本都已经默契成文了。 是多少代的老学士们,一点点打磨出来的。 然而这一切看起来即将要戛然而止,这让他们如何能甘心?! “老夫没有想到的是,那位殿下居然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当真是……” 当真是个酒囊饭袋。 这话梁嘉悯没有说,福熙颔首微笑。 “志大才疏,那位殿下这一系当年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只是碍于时势,不得不从罢。” 梁嘉悯没有接话,而是轻抿了一口茶后放下了茶杯。 “还是准备一番罢!多事之秋,多有些准备是好的。” 第七百七十八章 影中残余毒牙显,不顾生死为一搏(下) “王爷!万万不可啊!” 赣州,豫章。 宗室王族府邸内,亭台楼阁之间一处不起眼的湖中小亭。 身着蟒袍的一胖子面前,乃是一位面容清瘦穿着道袍的老者。 眼见这位老者声音急促像是压住了怒气一般,近乎是低吼的道。 “如今国朝军力强盛,如何可甘冒此险?!” 这老家伙痛心疾首、苦口婆心,叨叨咕咕的一点点徐说着如今大明国朝的优势。 强势崛起的国防军在军械营造局的加持下,不仅有着最新式的铠甲、刀剑和火炮。 还有从西南、鞑靼到朵颜三卫的作战经验,可谓是兵强马壮。 鞑靼火筛部归附后并入大明的前后有两万精骑,再进行了打散整训后拓展至四万。 如今拱卫京师的机动作战力量是一万,其余则是坐镇鲁东、冀北及豫南一片。 还有部分在草原上巡查,震慑残余的草原各部。 建州女直已经灰飞烟灭,海西女直则是在朵颜三卫的配合下清扫野人女直。 如此军力,怎敢妄动啊! “若虚公此言差矣!差矣!” 边上的一高瘦中年男子一下子蹦达出来了,眼见他摇头晃脑摆动着手中的羽扇。 一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模样,就是那几撇老鼠须和那猥琐的相貌拖垮了气质…… “如今伪帝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油烹啊!” 眼见这男子笑嘻嘻的站出来,摇着手中的羽扇轻叹道。 “若虚公只见鞑靼归附,却不见那火筛却依旧统御部族、麾下兵马数万?!” “若虚公只看到西南大捷,却不知黔国公府为抵御反噬已然动迁至安南、东吁交界处……” 原本那脸色黯然的蟒袍胖子,听得这老鼠须男子的陈述眼睛一点点的亮起来了。 “伪帝看似强盛无比实则外强中干而已,他在那玉螭虎的蛊惑下多方打击……” “江南一地、粤北一地,诸多学派惨遭打压!且如今又被判罚!” “西南土司、土官本乃当地豪族一言九鼎,如今却被剥夺职权转为流官!如何能甘心?!” 听得这老鼠须娓娓道来,那蟒袍胖子差点儿就激动的跳起来。 豫南、冀北、晋中……等豪族,早被剥了好几遍了如何肯甘心低头?! 别看那位新立国防军,又聚了三十余万新军。 可天下卫所兵马等可有百万之多啊,那些卫所将校一部分已然被革除了去。 然而被革去的那些千户、百户,就心甘情愿了么?! “……且西南驿站多有裁撤,驿卒被革职无数啊!天下驿站如此之多,驿卒们岂能不思动耶?!” 眼见这老鼠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哈哈大笑:“若虚公,大势在我啊!!” 那被称作是“若虚公”的老者闻言不仅没有高兴,还有些气的哆嗦。 眼见他咬牙切齿的狠声道:“刘幼度!尔不过是一介举人,如何能知这天下大势?!” “老夫自成化二年进士及第,历刑部、按察使提学江南!累擢鲁东左布政使、右都御史……” 这话说出来顿时那老鼠须就蔫了,这老者的身份履历他那时比不了的啊! 若非是他理金陵都察院事的时候,御史瞎闹腾最终导致扶桑使节以自伐求见告御状。 说不准人家现在都调回京师去,在都察院抑或是大理寺任职去了。 “你所说之事宜确是属实,然你却不知道那玉螭虎之厉害!” 眼见这若虚公悠悠的长叹一声,缓缓的起身走到了那虚胖蟒袍者面前深深揖下。 “殿下,若是那玉螭虎是轻于之辈老夫何至于被迫致仕!?” “东山公皓首穷经,却依旧经筵惨败!” “黔州米鲁几乎阵斩黔州上下布政使、按察使至镇守太监,却蛰伏于玉螭虎之手……” “火筛纵横草原,一度曾挥戈京师!然,却率部来投……” 若虚公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有些许殿下不知道的……” “英国公府的那位虎头老国公,您以为先帝为何器重于他?!甚至不惜京营兵权,尽交其麾下?!” 随着这若虚公一点点的将自己所知的隐秘道出,这蟒袍胖子才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眼见这胖子听完后,才叹气道:“若虚公果然老成谋国,孤也是初闻这些事宜啊!” 而那老鼠须则是极为不平的尖声叫道:“若虚公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便是他英国公府祖孙二人强悍,却又如何能挡这天下大势?!” 若虚公脸色猛然变了,开口便要反驳。 这个时候,那胖子站起来摆了摆手:“两位且莫吵,孤再想想……再想想。” 背着手绕了好几圈,若虚公与和老鼠须则是不敢吱声。 两人不服气的互相瞪着,都在等待着这位蟒袍胖子的决定。 “孤亦不瞒二位了!” 这胖子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眼见他站住了脚步。 缓缓的转过身来望着二人,沉声道:“孤这宁王一系,想必两位都清楚的……” “当年永乐帝说好,与我宁王一系共天下的!结果,却是他燕王一系坐天下去了!” 这胖子,赫然便是如今的宁王朱宸濠! 那老鼠须者则是他的谋士,赣州举人刘养正。 而清瘦老者则是他的女儿亲家,成化二年进士、前金陵都察院事李士实! 朱宸濠双目闪烁着愤恨的光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且还削我宁王护卫,当真不为人子!” 叨叨絮絮的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表示燕王一系如何欺压他宁王一系。 而且不讲道义,他宁王一系造反有理! “伪帝如今便如幼度先生所言,早已经是天怒人怨了!” 宁王的双眸中闪烁着一股狠辣的味道,嘿嘿的笑着道:“此番他祭天求雨,却身中风寒!” “恐是命不久矣!” 那若虚公见状便要开口再言,风寒之症说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何况皇室自有太医院属,有如此多御医在侧、弘治皇帝又正值壮年怎会出事儿?! 但随即看着这宁王朱宸濠的目光,若虚公悚然一惊顿时不敢再言。 倒是那老鼠须有些忧心忡忡:“殿下,只是风寒……恐怕不能取命啊!” “哼哼哼!朱祐樘……孤说他死定了,他就死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宁王朱宸濠似乎极为得意,哇哈哈哈的张狂大笑。 那老鼠须刘幼度则是欲言又止,朱宸濠见状犹豫了一下。 摆手让二人靠近,这才低声道:“朝中自有人联络本王,孤敢说此言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刘幼度听得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 他可不敢相信,还有谁敢在朝中谋害皇帝。 “司设监太监张瑜、掌管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和御医高廷和……” 朱宸濠见状不由得急了,却见他一下子就念出了好几个名字。 边上的李士实满脸惊恐,低声喝道:“噤声!慎言!!” 朱宸濠这才一惊赶紧住口,随后死死的盯着刘养正。 后者浑身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人家这二人是女儿亲家啊! 他刘养正说白了就是个谋士,宰了他保住秘密可不是什么大事儿。 “扑通~”一声刘养正就跪下了:“殿下!幼度为人,殿下如何能不知?!” “若说最为期盼殿下荣登大宝者,幼度自问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了!” “幼度忠心耿耿,可昭日月!还请殿下明鉴!” 这番话一说,朱宸濠的脸色倒是好看多了。 想来也确实如此,刘养正自负一身匡扶社稷的本事。 无奈只是考上了举人,却迄今未中进士。 导致的是他无法出仕,又不屑以举人之身再考其他诸部。 从宁王一系,扶持一个从龙之功便成为了刘养正的期盼。 他说自己最盼着朱宸濠荣登大宝,倒也不能算是虚言。 “幼度先生忠心,孤自是信之的!还请先生起来说话,与孤好好合计合计……” 想到刚才这刘养正不顾一切的跟自己争执,李士实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没有获得这些讯息之前,刘养正就如此坚定的支持朱宸濠造反。 那还真就从侧面上说明,这刘养正也是个忠诚之人。 “既是说开了,孤亦不瞒着两位了!” 朱宸濠一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封密函交给了刘养正、李士实二人。 这二人接过密函拆开来一看,先是一惊随即便是心潮澎湃。 为何?! 这几封密函有来自于镇守太监张忠的,他麾下养着京畿侧地大盗张茂。 自从调查局开始接手查探后,不少曾经张茂的手下陷落。 这使得张忠心惊胆战,要知道如果张茂也被逮了…… 他张忠收了好处、养着贼寇,四处打劫的事情可就要曝光了啊! 到时候弘治皇帝岂能容得他继续活着?! 张茂虽然是张忠的狗腿子,可他也不是不怕死的。 这件事情追查下来迟早得查到他头上,此举岂能不死?! 散了调查局,抑或是让调查局查不下去就成为了他们活命的唯一道路。 平日里他们决计不敢轻举妄动,而如今……却有了最好的机会。 张茂手下有着好些大寨,拢共下来能聚起数万人之多! 与他宁王相互呼应,甚至威胁京畿之地。 密函中还有来自于翰林院的,里面甚至直接用上了私钤。 宁王所言的消息,便是来自于这上面…… 第七百七十九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壹) 司设监太监张瑜收受了张忠不少好处,也因此为他遮掩了不少事情。 这些若是在平日里也就罢了,偏生现在蹦达出来一个调查局…… 张瑜为求自保,也不得不加入其中。 刘文泰的问题就更大了,要知道这已经不是他初犯了。 这家伙资历很老,成化年间便担任右通政,同时负责管理太医院事务是正四品。 而此人……几乎没有看到他有任何的判病经历,之前的履历也仅仅是就任通政。 直白的说他就是一个行政人员,却并非是真正的医生。 宪宗之死当时就跟这位刘文泰脱不开关系,大明一代凡是给皇帝进药都要留下底簿的。 这让事后群臣可以查阅,且这里有着严格的诊视、进药规则。 按照明律规定: 皇帝生病,太医院官诊视御脉、御医参看,一般需要至少两名御医轮流给皇帝诊脉。 然后太医院使、院判和御医一起会诊,会同管药太监在内局选药。 使用药剂要一起签名封存,以便于随时查验;诊治者要一起附奏疏,写明药性和诊治方法。 烹调御药时,需要太医院官员和太监一起监视。 烹调好了之后,药物被分为两份,一份御医、太医院院判和太监先尝。 尝过无事后,再将另一份进皇帝服用。 御药服用之后还要准备一份历簿、盖上内印,仔细记录用药年月和缘由以备考察。 可以说从诊视御脉到御药的烹调,都有着严格的程序和制度规定。 可惜的是这份制度似乎并没有被人所重视,更多的是让人钻空子! 作为曾经在刑部供职的李士实,看着密函上的记载不由得遍体生寒、浑身冷汗。 密函中清清楚楚的写着,作为司设监太监的张瑜只需要一道口令便将刘文泰招来了。 刘文泰或许出于避嫌又带上了心腹御医高廷和,三人就这么看了一圈就下药了! 这其中高廷和其实是懵懂的,因为就没有给他诊视的机会。 张瑜口述症状、刘文泰转述给高廷和听,高廷和根据他们的口述再开出药方。 而这个口述……实则是他们寻的杀人之法! 外传为风寒之言,实则为风热之症! 高廷和懵懂之下便是以风寒之言,开出了驱寒大热之药! “……药效已显,数日不朝。当多做准备,以应天变!” 这句话说的已经是直接的不能再直接了,他们正在用药物药理明明白白的毒死皇帝! 而他们的作为分明就是内外勾结,甚至手眼通天到了皇帝身边。 直接绕过了规定,甚至不许御医诊视便逼着按照自己口述开药。 以药理的方式,活生生的、名正言顺的杀掉皇帝! 这种手法、这种方式,如何能不让李士实遍体生寒、心生恐惧?! 连皇帝都无法保证自己不被医家所杀,那么自己这等普通人…… “医家杀人,更甚贼寇啊!” 李士实不由得感叹,此时的他想到的宪宗的死。 宪宗大行之后,御史们查阅药方很快给刘文泰定下的罪名是“投剂乖方,致殒宪宗”。 所谓“投剂乖方”指的是用错药了! 然而这位刘文泰尽管医术未必很行,但其投机本事却不低。 他们居然能够疏通关碍,使得朝内重臣、内廷有人替他们说话求情。 弘治皇帝当时刚刚即位,亦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终给予刘文泰的只是贬斥,并非极为严重的处罚。 就是这个刘文泰,因其人品低劣而在往祭奠名相丘濬时被邱夫人直接轰出。 未曾想此人竟然能够在开错药方后,又勾搭上了司设监张瑜再次被起复。 “孤再与二位说句实话罢,翰林院诸贤德早已联络了不少忠良军将!” 眼见宁王朱宸濠双目精光闪烁,嘿嘿的笑着道:“只需我等大军发动,便配合拨乱!!” 李士实、刘养正二人闻言,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霸州,城外张家庄子内不断的有膘肥壮硕的汉子警惕的走过。 这里的本地人都知道,这张家庄子附近可是来不得的。 张家庄子出了两个人,而这毗邻而居的两个人如今势力庞大的吓人。 一者为镇守太监张忠,此人自小便割了入宫。 不知怎的混的发迹了起来,如今成了镇守太监豪横一方。 他的邻居发小张茂,开始落草为寇乃是被霸州所追捕的大盗。 张忠发迹后张茂便急忙派人带着重礼寻他,张忠倒也是没有客气。 发小是发小,银子是银子。 该收的他磕巴都没打就收下了,该办的倒也顺顺利利的给办了下来。 张茂和他手下的海捕文书全数撤下,而他居然混得了一个缉捕盗匪的名号。 从此他摇身一变,成为了这霸州缉盗名正言顺的一名衙差。 然而背地里他却实际上是这霸州绿林道上,最大的一号坐地虎! 由此而延伸出去的八十余寨,拢共不下六万人几乎全数在他的控制之下。 平日里意气风发、绿林道上人号“通天彻地鬼神惊肝胆相照活孟尝”的张茂,如今却坐立不安。 在他面前的四梁八柱,也跟着脸色阴郁。 旁人不知道,他们几个却是知道的。 自家大哥能够横行霸州,唯一的原因就是背后的那位镇守太监。 甭管他们做下了多少造孽的事儿,只要塞足了金银宝贝那位就能够给他们保住。 可这样的好日子在调查局成立之后,就彻底的一去不复返了。 厂卫被重新整合,张诚这个老东西一心想着名流千古。 下面的番子们更是经过重新筛选、整训,出来后都担心被告发不敢吊歪。 最让张茂等人头疼的,是货殖会的成立。 诸家货殖会背后站的不是皇家,那就是勋贵。 要么直接就是户部,跟着刑部等诸部。 特么哪个,都不是他们招惹得起的啊! 劫他们?!不敢。 收他们过路费?! 特么回头作为缉盗的,还有霸州州府就得全倒霉。 劫户部的产业,你真当户部的老爷们吃素的啊?! 勋贵们的货殖会那更加劫不得啊,不说人家车队里不少可是将门家丁家将。 真惹急了人家参上一本,带着人过来一顿剿匪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这原本日子难熬也就算了,可调查局这边现在逐渐要挖到张忠这条线了。 连带着张茂也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他们俩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张忠倒了他张茂也必然活不下来。 “大哥!这事儿咱们可得想好了,若是事发……” 眼见手下的一汉子焦急的站起来,大声道:“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其余几人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家出来干买卖的,这买卖得划算才能干啊。 可这尼玛帮别人家做皇帝,回头自己指不定要被卸磨杀驴呢。 更别说这玩意儿能不能打得过,都不好说。 杀头的买卖啊,还极度不划算。 “哼~!你们以为某就愿意了?!这不是逼得没辙了么!” 张茂其实生的并不凶恶,相反的看着却极为瘦弱。 身材单薄的紧,整个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走出去若是不认识他的,说他是江洋大盗人家都笑。 然而知道张茂身份的,只要看到他的身影就能够吓瘫了。 当年张茂还是刚入伙的把崽子,竟然就敢在宰肥羊的时候生生把人片了数十刀。 逼得肥羊的家里不得不给送来了一百两银子,这才把肥羊放了回去。 此举直接奠定了张茂的威名,从此没人敢在张茂跟前得瑟。 “咱们跟张公公的关系,旁人不知道你们能不知道?!” 张茂冷哼一声,下面的四梁八柱全都不敢吱声了。 “你们失风多少回了?!若不是张公公出手,那脑袋早挂霸州城门口去了!” 这倒是实话,若不是张忠张公公庇护他们早死逑了。 《明史·卷187》有载曰: “茂后数为河间参将袁彪所败。茂窘,求救于忠。 忠置酒私第,招茂、彪东西坐。 酒酣,举觞属彪字茂曰:‘彦实吾弟也,自今毋相厄。’ 又举觞属茂曰:‘袁公善尔,尔慎毋犯河间。’彪畏忠,唯唯而已。” 这里说的是张茂被河间参将袁彪多次击败追捕,实在没招求救张忠。 张忠就在家里设了酒宴让他们俩来,给袁彪说张茂是我弟弟别跟他为难。 又给张茂说,袁公是好人呐!你以后别来河间闹事儿。 袁彪一看是张忠在居中说和,自然不敢说其他的。只能是唯唯诺诺。 不过说起这个实话,张茂下面的四梁八柱就咬牙切齿。 眼见一汉子呼啦站起来,瞪着眼珠子道:“大哥!既然要动,那咱们先宰了刘家兄弟去!” 提起刘家兄弟,张茂亦是眉头一皱沉吟不语。 霸州文安刘家,老六刘宠、老七刘宸。 此兄弟二人均“胆力弓矢绝伦、骁勇善骑射”,乃专事缉拿盗匪事宜。 与这张茂一系自然没少结仇,若是真要反了……先杀他刘家倒是没错! 第七百八十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贰) 然而这刘家兄弟可不好对付啊! 不说他们自身本事不差,又是出身弓马之家。 且自从应召做了司盗后又召集了一批人马,麾下一时间竟聚数百人之多。 其中不乏些许好手,真要跟他们硬碰硬张茂琢磨未必能拿下来啊! 即便是硬吃他们这波人,损失多大可真不好说了。 “且先派人去联络一番,看看刘家兄弟是何说法。” 张茂脸色阴晴不定,刘家兄弟他若是硬吃下恐怕损失不小。 可若说要收服他们却也不易,人家刘家能玩弓马自然是不差钱儿的。 没来由一大家子要跟着他们一块儿,干这掉脑袋的活儿啊。 除非……是走投无路了! “先摸摸刘家的意思,但别透底儿!老二,你且随某走一趟!” 张茂很快的心下有了定计,沉吟了会儿摆手道:“我要让刘家兄弟,心甘情愿的带着人马来!” 下面的四梁八柱听得这话开始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选择信服了。 因为张茂每次看似大言,却总能最终实现。 比如当年他们被追捕,那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张茂却能联系上了张忠,大家摇身一变居然成了缉盗。 如今他说要让刘家兄弟服服帖帖的带着人马来投靠,这四梁八柱首先就信了。 至于他如何能做到……没有人敢问,张茂也绝对不会说。 京师内,潮白河的河水日渐飞涨。 好在早几年为了河道运行,不仅拓宽而且挖深了。 前段儿又是大旱,上游多处水坝都在蓄水并保证下游船只往来便利。 随后豪雨淋落,各处水坝则是开始协调发挥防洪的作用。 之前为了供给京师周边农田所修造的引水渠、蓄水池,则是开始发挥作用了。 有了这些泄洪口,再配合各级水坝让京师洪涝下的伤害骤减。 然而京师周边之外却没有这等便利了,可怜白昂这老家伙七十多岁还得奔波在洪涝治理的路上。 好在这次他有了刘大夏做帮手,俩当年曾治理过水患也算是有经验的。 “东山公!水患如此下去,恐生民变啊!!” 白昂看着轰隆隆的河水不住的冲刷着堤坝,他的脸色渐渐的发白。 身后便是已经被泡烂的农田,这些时日的豪雨让各地河水暴涨。 好在他们不仅自己过来了,还带来了粮食。 夏收的粮食也足够这些百姓们吃饭,否则民变早就发生了。 “水患若是不制住,恐怕就不是一地民变了……” 刘大夏脸色铁青,他现在恼恨自己怎么就没有支持张小公爷大力推广。 若是水坝能够建造到大明各处河畔,此番洪涝绝不至于如此凶猛。 附近庄子的无论贫户还是富户,全都在这大坝上呼喝着加固。 他们身后就是成片的农田,尽管粮食已经泡烂了。 可如果被大水漫入进来,那摧毁的可就不止是农田了。 “挡住!挡住啊!!” 富户们如今蓑衣也顾不上穿了,在泥水里疯狂的嚎叫着。 田被冲毁他们可以接受,然而粮仓怎么办?! 还有宅邸,宅子给冲毁那就这么的啥也没了啊! “粮食……如今粮食便是命啊!” 刘大夏稍感欣慰的是国朝如今户部内储存了不少粮食,内库亦存粮不少。 这几年户部、内库都挣银子了,户部佀钟趁机吸纳了大量的粮食。 手里有粮心不慌,这位户部尚书疯狂的屯粮以至于京师多了百余座新造粮仓。 “东山公此言差矣!!” 白昂对于刘大夏的乐观痛心疾首,眼见他声音都在颤抖着。 “大涝之后必然大疫!而大涝之后道路不通,杏林之士如何来此?!岐黄又如何来此?!” 刘大夏听得这些话不由得悚然一惊,眼见他一个趔趄便差点儿摔到地上。 那堤坝上河水声轰鸣如雷,刘大夏与白昂两人脸色惨白…… 京师内豪雨如柱,仿佛这老天感触到天时将变。 无数的官宦人家中却人来人往,只是白日里门可罗雀。 当夜幕降临时,后门处却人来人往。 只是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穿着一身的蓑衣将自己藏在暗处。 陛下已经不能视事长达五日了,据说内阁李西涯前往探视出来后脸色极为难看。 而为陛下诊治的御医,悄然的换成了院判方叔和、医士徐昊等。 这已经透露出来一种不同寻常的意味,且宫内现在直接被严管了起来。 被认为是陛下最忠实也是最能打的军部总长英国公张懋,被专门召到宫内。 他出来后先匆匆回家准备了一番,随即带着亲卫与禁卫一并开始封锁宫门。 大内的一切消息全都传不出来,同时各部开始迁入新京师各部衙门内办公。 内阁开始接手所有各部的事宜,而同时太子朱厚照奉旨走出军械营造局进入新皇宫内整肃。 并临时负责宫内事物,包括了皇宫的些许搬迁事宜。 一直闲居在京师桃花林内的玉螭虎,则是带着遴选出来的国防军精锐奉命进驻新皇宫。 与他的姬武将亲卫,一道负责对太子的保护。 英国公张家祖孙两代,被认为大明最忠武的祖孙俩都出动了。 如果说这还不能看出来点儿什么,那可就真是瞎子了。 然而便是看出来了,很多人亦不敢轻举妄动。 戴义、萧敬、张诚、牟斌……等等这些个皇家多年鹰犬们,带着番子在新旧京师内疯狂扫荡。 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收集到了多少东西,只知道刑部大门紧锁且彻夜通明。 底层的百姓们懵懵懂懂,下层的官吏们战战兢兢。 各部的官宦们则是惶惶不可终日,大家猜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但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亦是这个时候,由后宫所建的“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宣布将成立“皇家慈济医馆”。 医馆的首任馆长便是英国公张家偏房所出,如今庠序教谕部郎中唐寅正方张嫣然。 同时,两宫竟然一并搬到了新皇宫去。 旧京师与皇宫内,剩下的就只有弘治皇帝和一些护卫了。 这种操作非常的迷离,让所有人都看不懂到底弘治皇帝要做什么。 “虎哥儿,你说他们肯冒出来么?!” 没人知道的是,新皇宫里那位被大家认为战战兢兢的太子如今手持羊腿。 吃的是满嘴飞油,完全没有一丝仪态可言。 “我说殿下,您能不能吃慢点儿……” 玉螭虎很心塞,这熊孩子学啥都很快。 唯独就礼仪这块儿,从前还讲究一些。 现在没了旁人的时候,这厮就特么跟饿了几百年似的。 “嗨~!又没别人!” 这熊孩子说着,还从谄媚的笑着的刘瑾手里抓过热毛巾擦了一把。 这才剔着牙叹气道:“虎哥儿,你说他们咋就不好好的活着就算了呢!” 张小公爷给这位太子翻了一个漂亮的白眼,他可没忘了前几天的事情。 可怜的太子爷担心他父皇爹地的情况,回宫求见好几次了。 终于见到的时候,他那亲爹多年演技爆发。 在龙塌上气若游丝,脸色惨白。 看着就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可怜的熊孩子当场“哇~”的就哭出来了。 然而这熊孩子哭还没三秒,内阁几个大学生被请出去后。 他那亲爹立马从床上蹦达起来,生龙活虎的能三拳打死牛。 当场没把熊孩子吓傻了去,看着自己亲爹还以为这是回光返照。 但看着边上的张瑜、刘文泰等人“扑通~”跪地上,不住的瑟瑟发抖。 再看着萧敬这老家伙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给他爹送上了一条羊腿。 熊孩子就知道,自己这父皇爹地现在的身子骨,特么是真能打死牛啊! 就在熊孩子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就看着他亲爹将羊腿撕给他叫他吃。 “朕听说你好几日不曾好好吃东西了,这怎么能成?!” 弘治皇帝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见儿子,就是因为听闻儿子为了自己的病情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老家伙就这么一个儿子,自然是着急的不行。 没奈何,为了让儿子安心还能骗过朝中的其他人。 只能行险召见了熊孩子,还让人给他烤了条羊腿。 “朕无事!你且回去,照顾好你母后与太后便是!” 当时的弘治皇帝给熊孩子是这么说的,而张小公爷就站在熊孩子身边。 “朕……为你扫掉最后的一道坎儿!” 眼见接过羊腿的熊孩子还傻愣愣的,弘治皇帝亲昵的为他整理了一下衣冠。 轻声道:“朕不能护持你多少年了,你总得长大……” “朕将来终究得去见咱们列祖列宗的,太子啊!莫要辜负了这大明、辜负了祖宗!” 握着羊腿的熊孩子,当下眼眶就红了。 熊孩子的脾性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张小公爷,心里都一清二楚。 这孩子犟、闹,聪明但也懂事儿。 “父皇……” 握着羊腿,当时熊孩子难得的眼泪哗啦就下来了。 要知道,这娃即便是吃了张小公爷一顿揍都不哭的。 一边挨揍,还不忘了一边要准备烧鸡猪蹄儿。 “儿臣,便是拼了性命亦不辜负我大明列祖列宗!” 唔……当时说的挺好的,回来这厮就开始准备吃喝了。 不过该做的准备这熊孩子倒是没有马虎,第一次见他仔仔细细的询问刘瑾等人。 关于整个军械营造局的情况,还有皇家内库如今的粮食、资金。 但当他了解到皇家军事学院的学员,如今都分配到国防军各部去并担任主官。 且张小公爷将会带着姬武将保护他之后,这熊孩子彻底放松了。 再次进入了熊孩子模式,每天不是琢磨点儿吃喝。 就是琢磨闹点啥事儿。 偏偏现在新京师修缮完毕了,这熊孩子开始琢磨新事物了。 “有些人总是不甘心退出舞台的,他们总是想尽各种方式试图让自己留在舞台中心……” 张小公爷缓缓的站起身来,轻声道。 “陛下即便是清扫这一趟,依旧是不够的。” 熊孩子听得这话,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羊腿。 “那就本宫再清扫一趟!不够,本宫的儿子再扫一趟!” “我皇家扫上三四代,本宫还不信他们能够继续留下来!” 或许是留不下来了罢,但至少我是看不到了。 张小公爷笑了笑,给这位难得肃穆的太子爷拉紧了身上的衮袍。 “且守好两宫,我会陪着殿下的!” 熊孩子听得这话不由得眼眶一红,狠狠的点了点头。 “虎哥儿且放心,本宫必不负你!” 便是在新皇宫内哥俩好的时候,远在大坝上的刘大夏绝望的看着大坝“轰隆~”的塌陷了下来。 毕竟是年久失修了,临时的加固根本就无法解决问题。 大坝……终究是塌陷了! 第七百八十一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叁) “轰隆隆~”的山洪,从垮塌的堤坝处喷涌而出。 大坝上正在疯狂堵水的百姓们,发出了凄厉而又绝望的哀嚎! 疯狂冲下来的洪水发出了令人恐惧的咆哮,轰然将那堤坝后面的农田所吞噬…… 很快的那些在田间地头上的房屋发出了绝望的吱呀声,在洪水巨大的冲击下轰然倒塌。 一棵棵的大树被洪水连根拔起,咆哮的山洪疯狂的肆虐在平原上。 远处的高地上人群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壮年人几乎都在堤坝上。 家里留下的只有老幼妇孺,他们在那高地上看着山洪肆虐惊恐而绝望哭泣着。 大堤坝上的百姓们动摇了,那些壮年的汉子转身便要跑下去。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跑回去能做什么,家里的粮食就那么几个口袋。 房子冲毁了,整个家都没了…… “大家不要慌!老夫还在!老夫刘大夏,誓与乡亲们共存亡!!” 这个时候,刘大夏急步站了出来。 滂沱大雨中他的身影让人看不清晰,但那洪亮的声音却压过了这豪雨。 “老夫在此起誓,大水不退、百姓无安老夫必不离此!!” 这一番话说出来,总算是让那些个踌躇的汉子们停止了逃跑的步伐。 眼见白昂那佝偻的身形亦在豪雨中若隐若现,那声音却如擂鼓一般深沉而洪亮。 “老夫乃大明刑部尚书白昂!弘治二年黄河大决于开封及封丘荆隆口,郡邑多被害……” “其时,吾皇陛下心系百姓!命老夫务必处置!” 下面的百姓听得这话不由得“嗡嗡嗡……”的议论开了,富户们也有进过学的。 他们自然是知道这位白老大人,当年在张秋河治理的成绩。 见其他的人不懂,赶紧低声给他们解释。 鲁东那边的张秋河上,白老大人可都是让当地百姓给立了生祠的啊! 治理张秋河几乎全为白老大人一力促成,活下百姓无数。 “老夫亦在此对天起誓,水患不除、百姓不宁老夫誓不回朝!!” 这一番话说下来,总算是稍稍的让下面的百姓们安心了些许。 刘大夏则是开始喊过在堤坝上的知县等人,让他们组织青壮去堵住堤坝缺口。 另一部分人则是寻木做筏,准备去将高地上的百姓们救出来。 并派出快马通知京师,此地洪涝已然成灾! 请国朝尽快发出粮食、组织杏林好手和药草,前来振济…… 沿河的各州府快马疯狂的向着京师涌去,然而不少直道被洪水冲毁了。 以至于信息传递的极为缓慢,各州府之间亦在不断的派人互相联络。 霸州,历史悠久。 秦属广阳郡、汉属涿郡益昌县,五代后周显德六年建置霸州。 历经金、元、迄如今大明,均为直隶管。 霸州文安,刘家兄弟。 这可是霸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兄弟俩,可谓是大名鼎鼎。 这兄弟俩的本事考武举未必能中进士,但中个举人当是可以的。 也因着他们家境盈实且弓马娴熟,所以霸州州府才会招募他们做了缉盗。 刘家兄弟这点倒也做得不错,凭借着声名招揽来了杨虎、齐彦名等霸州豪强。 组成了一支三百余人的缉盗队伍,这些年混下来声名颇为响亮。 各货殖会也喜欢与他们往来,不时给他们些许门路、官府的路数。 换的是他们缉盗伍的护持,因此刘家兄弟哪怕是在霸州州府内也是说的上话的。 与历史上的情况,完全不同了。 然而便是这霸州地面上跟州府都说得上话的兄弟俩,如今鹌鹑一样老老实实的站着。 “别就站着,坐下啊!某又不是吃人的大虫。” 刘家的厅堂里,左右皆被摒去。 刘六刘七兄弟俩一脸谄媚的傻笑,心里飞奔过无数匹敲里马。 您这是调查局提司啊!哥哥…… 调查局那是啥地方?!特么从前的东厂、西厂+锦衣卫啊! 您到我家里来坐坐,我们兄弟俩能不腿肚子哆嗦么?! “谢家哥哥,有啥吩咐您说便是!能办下来的,我兄弟二人绝不含糊!” 不敢含糊啊!调查局的差事,含糊了一家人整整齐齐上工地么?! 然后齐声高唱“手里哇~捧着窝窝头,菜里木有一滴油……”?! 来人是位穿着皮袍的汉子,眼见他一脸虬髯眼似铜铃形似虎豹。 一眼瞅来,任都得赞上一声“好汉子”! “你兄弟二人的底子某都清楚,某谢玉田也不是那等寻人短处、害人一家的……” 您不是!您千万不能是啊! 兄弟俩都快哭了,任谁家里把您迎来了都不希望您就是这样的人罢?! 若是前些年他们兄弟俩未必就怵了谢玉田,逼急了咱落草为寇咋地吧! 可这几年他们随着货殖会护送出关,也是见识过国防军的厉害的。 黑甲精骑隆隆杀来,如潮水一般奔腾轰鸣。 那阵势,稍微胆小点儿的现场就能给吓尿了。 那一门门的巨炮,山海关前黑甲的肃穆军卒。 跟以往他们所见的卫所军卒,那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光看人家身上的铠甲、刀盾,怕没二三十两置办不下来。 些许精骑身上还背着精钢短驽、精钢短箭,刘家兄弟当时看一眼就牙酸了。 那家伙什估摸一套办下来,就得十多两罢?! 而且小作坊还做不了,必须得军部营造局的铸造司才有这水准。 “实话实说罢!谢某此番前来,是来救你们兄弟二人的。” 刘家兄弟听得这话不由得傻眼了,眼见刘宠赶紧拱手道。 “谢家哥哥有话直说,我刘六虽然不是啥好人但自问对国朝是忠心耿耿啊!何至于……” “就是因为你刘家兄弟对国朝还算是尽心尽力,才有我谢某人走这一遭。” 眼见谢玉田一摆手,让他兄弟二人靠近。 随后如此这般一说,顿时刘家兄弟眼珠子都红了。 “张茂狗贼!刘某不杀你,何以能解此恨!!” 刘七那气的浑身哆嗦,但他很快也觉着张茂这么干不是没有理由的。 若是他张茂硬吃刘家兄弟,说不准没吃下来还得崩了他一口牙。 但若是能够逼的他兄弟二人走投无路投靠于他,凭借他兄弟二人的威望与关系。 那么原本隶属于他们的那票汉子,说不得就得被拢进他张茂的麾下了。 “谢家哥哥,可那张茂身后可是镇守太监张忠啊!” 刘六忧心忡忡,他们自问能在州府说得上些许话。 可张忠这等通天的人物,哪里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没见河间参将袁彪,都得给他张忠面子么?! 人家那还是正儿八经的武将呢,比自己这等缉盗强多了。 “若非如此,我来作甚?!” 眼见谢玉田微微一笑,摆手淡淡的道:“过几日,知州寿宴你刘家、杨虎、齐彦名……亲眷皆往之。” 刘家兄弟听得莫名其妙,好像……知州大人没有摆过寿宴罢?! 但想到了谢玉田的身份,他俩就咳咳咳…… 唔……调查局说让你摆寿宴,你打算不配合么?! “席间张忠突然状告你二人极其下属皆为盗匪首领,请缉拿之。” 谢玉田顿了顿,道:“某会亲自执行,然后押送尔等亲眷到京师去……” 说到这里刘家兄弟就明白了,这是给他们归附张茂的借口与机会。 同时借此扣住他们的家人,若他们真心为国朝办事则罢了。 若是敢有二心,他们那些亲眷可就…… “你二人且放心,往京师去某自然是不会亏待你家人的。” 谢玉田淡淡的道:“也跟你的兄弟们交代清楚,留下书信好让某取信你家中亲眷。” “当然!暂时此事,仅你二人知晓而已。” 刘家兄弟点头表示明白,谢玉田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宣扬开去。 杨虎、齐彦名他们必然是家人被擒了,才会给他们说明事情的缘由。 敢不就范者,那自然是要被砍了脑袋、家人工地干活儿的。 霸州城内,镇守太监张忠的府上。 几个如夫人早已经被远远的赶开了,倒是几个心腹亲卫在屋顶和书房四周警戒着。 张忠的府上第一次如此森严的戒备,从前不敢说是敞开大门。 但那也是半夜敞门,而无人敢犯。 霸州最大的坐地虎张茂都是他的门下,他本身又是镇守太监。 可以说这霸州官府到绿林两道,谁特么不开眼敢捻他虎须?! “彦实,你可确定么?!” 张忠现在其实很头疼,自从调查局成立之后他便惶惶不可终日。 他很清楚,迟早有一天得查到他头上来。 然而平日里他除了让张茂更加收敛一点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机会来了。 “哥哥何曾见彦实有过虚言?!” 张茂拍着胸脯,低声道:“如今大事在即,刘家兄弟若能入伙则我多一份战力!” “若是强吃他们,恐怕损失不小啊!” 张忠听得这话有些踌躇的站起来,在书房里不住的踱步。 “咱家听闻过几日乃是知州寿诞,往年里他是不操办的……” 张忠沉吟了会儿,低声道:“今年说是为了冲喜要操办一番,这倒是个好机会!” 第七百八十二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肆) 冲喜?!张茂有些发懵,那家伙都五十奔六的人了。 这特么还冲啥喜啊?! “那老东西就是为了敛一波银子,咱家还真以为这鸟厮是啥干净人呢!” 张忠翻了个白眼,哼哼道:“好几年都给咱家脸色,结果末了要回京师就开始收钱了。” 见张茂似乎还不明白,张忠叹气道。 “前些年吏部功考,为了回京他自然是不敢乱来的……” “如今消息出来了,下月他就回京述职。” 张茂哪里明白这里面的弯弯道道,张忠也懒的解释太多。 挥手让他赶紧滚蛋,自己则是寻来落第举子郑源给自己出谋划策。 其实也没啥好谋划的,张忠一早就知道那位知州大人的想法了。 这事儿那位知州首先就通知了他,回京述职总得疏通一二、走动走动。 同窗同门、座师同年,这些可都得白花花的银子啊! 所以这位知州大人难得给他这个阉人作了揖,回头还请公公一定光临。 您至少做个表态,其他人老夫才还开口让他们来啊…… 张忠自然闻弦知雅意,这知州大人是怕其他人不卖他这个面子呢。 他作为镇守太监去不去就成为了巨大的风向,他去了其他人不去?! 咋地?!面子这是要比张忠张公公还大么?! 张忠也知道,这位知州勒索的不是他。 乃是这霸州附近的豪强而已,反正都要走了给他们养了这么些年自然也要收回点好处。 果然,放出的名单里甚至刘家这样的都没有放过…… “谢大人!下官已经是尽力配合了,可下官这一家老小……” 张忠不知道的是,那位知州大人现在哭丧着脸看着面前的这汉子。 这汉子则是吹着茶碗,轻声道:“知州大人莫担心,您家眷很快就会出城了。” 眼见这汉子缓缓的放下了茶碗,望着这位知州轻声道。 “京师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大人不必担心。” 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位知州大人泪流满面,好好当了好几年的清官没搂钱。 本来这日子就过的清苦,作者还名字都不给一个拖老夫出来扛黑锅! 此等行径,非人哉! 刘家兄弟如今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最近只是婉拒了来拉拢他们的张茂二当家的。 但也没有言语得罪,只是酒肉招待了一顿婉拒入伙。 倒是杨虎、齐彦名等人有些紧张,带着人在刘家附近不断巡戈。 生怕张茂这厮带着手下打上门来,毕竟张茂的凶名那可不是盖的。 “哥哥,那张茂贼厮真不必防他一手?!” 杨虎亦算是在这霸州赫赫有名,手上本事弓马可追刘家兄弟。 只是他出身没有刘家兄弟要好,是以目前来说还得是靠着刘家兄弟吃饭。 “黑子,你莫着急!此时老哥哥心里自是有底的,张茂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刘六当然是有底子的,谢玉田来了吧一切都给他说了。 说完这兄弟俩顿时知道要发生什么了,随即便是遍体生寒。 他们可从未想过,威名赫赫的调查局真有如此本事。 不仅将整个霸州都莫的一清二楚,甚至大多数人对此的反应都算计的一清二楚。 听着他们一步步的计划,刘家兄弟俩自然是信心十足。 “那镇守太监张忠可是张茂的把兄弟,哥哥还是防备一手以免……” 杨虎的这话倒是叫刘六刮目相看,他没想到杨虎居然能够想到这一层。 而杨虎似乎还没有发觉,忧心忡忡的道。 “此番知州大人召我等去吃酒,在小弟看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说不准憋着什么坏呢。” 杨虎的这话一说,倒是让刘六踌躇了一下。 这事儿如果不跟杨虎交代清楚,恐怕日后得伤了兄弟情分。 可若是交代了,如何保证杨虎就不会泄露?! 赌一把?!若是输了,刘家满门可就都得赔进去了。 思虑再三,刘六终究是一咬牙。 “黑子,你且将老齐他们几个召来!某有些话,得跟你们说说。” 杨虎闻言不由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随即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眼见他拱了拱手,急匆匆的便下去了。 没一会儿,齐彦名莫名其妙的跟了进来。 一块儿进来的还有刘七他们几个,刘六一摆手让他们都进屋。 随后扫了一眼,便有家中亲信在门外守着。 “方才黑子给某说了一下大伙儿的担心,某想了想还是觉着要与大伙交代一番……” 刘六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沉声道:“只是此事,兄弟们不肯配合某也不怪你们。” “但今日某所说的事情,不得对外泄露半分!否则……” “莫怪某翻脸无情!” 第七百八十三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伍) 几人见状,当下便赌咒发誓决计不将今日所闻一切传出。 绿林上的汉子也发不出什么太过毒辣的誓言,说白了无非就是死于乱刀之下之类的。 但这对于他们这些行走到刀口上舔血的汉子来说,的确已经很毒辣了。 这就跟你开出租的跟你发誓说自己必死于车祸一样,这特么真的是很毒辣啊! 不过他们接下来从刘六嘴里听到的消息,才让他们遍体生寒! 这些汉子平日里自诩也是人中龙凤、豪强一霸,总琢磨自己算是个人物了。 然而随着刘六的娓娓道来,他们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人家眼里的一枚棋子。 甚至还是人家需要的时候他们才有这个棋子的资格,人家不需要的时候…… 他们甚至都不在人家的眼里,或许连草芥都算不上。 “那位谢大人没有明说,但既然涉及到了张茂、甚至他亲自过来了情况还不明显吗?!” 张茂背后是谁,这点整个霸州上下谁不知道啊! 镇守太监张忠乃是他把兄弟,所以即便是知州大人知晓这张茂就是坐地分赃的大盗却也没辙。 只能是给张忠作揖,让他这把兄弟莫在霸州这片区里闹腾。 而能够惊动到谢玉田来给他们说事儿,必然是牵涉到了那位镇守太监张忠。 张茂要对付他们人家或许根本就不在意,说到底他们也只是这霸州的小豪强罢了。 但张茂背后的张忠出现了问题,并张茂要扩张自己的势力以助张忠…… 这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一个镇守太监本来结识坐地大盗,这就很有问题了。 若是平日里搂些许银子也就罢了,如今却助他扩势甚至引发调查局提司亲赴。 傻子都猜到,张忠必然是要被收拾了。 只是这几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实际上牵涉的更大。 “此番虽是危险却亦是机缘!” 眼见刘六望着这些汉子们,低声道:“咱也是出过关外的,看过那些国防军的。” 国防军这个名字开始他们很新奇,但见到之后就变成了心惊。 跟卫所兵卒那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前者那是卫所里面真猥琐。 后者那是铁甲之下真铁汉! “谢大人已做应承,若是此番我等能成事则予我等开从伍之门!” 若是从前刘六说这话,他们定然是嗤之以鼻。 军籍?!谁特么在乎军籍啊,那反而是丢人现眼的东西。 现在却不一样了,尤其国防军的军籍。 因为迄今为止没有人知道如何正确的加入国防军,除了现在第一批国防军之外。 各地卫所陆续选拔淘汰下,补充进来的少部分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国防军。 但普通百姓除了武举之外,几乎没有其他门路可以进入。 从前的话倒是无所谓,军籍吃屯田还遭欺负几乎活不下去也干不了其他活儿。 一般百姓那是看不起军籍的,现在则不一样了。 国防军哪怕是最底层的军卒,也是领米粮的啊! 到了伍长这类那都有银子领受了,还能有机会混成天子门生。 那可真就鱼跃龙门了,谁家有这么好的机会啊! 可惜的是迄今国防军从来没有对外招募,都是不断的在消化各部原有的军伍。 各部各地的卫所被裁撤淘汰了大半,真正留下的拢共不足十万人。 放还的民籍则是被送到了大漠边境上,开垦的荒田全都免税且发放良种、耕牛。 但如今这军籍值钱啊,他们家里还能一定程度上免税的! 服役一年,家里免一年的税赋。 这是军部争取来的,所以哪怕成为一个战卒那都是大赚特赚的。 可惜国防军没有对外招募,他们就是想入籍也没渠道啊! 听得若是此事成了,他们就有了一道门。 顿时杨虎等几人眼珠子都红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都是刀头上舔血的,若是能够搏杀出一个功名富贵这谁不愿意啊?! “干了!!” 杨虎一咬牙,双目精光四溢。 他婆娘崔家也是本地大豪,杨虎因为家底太薄平日里没少遭奚落。 直至他跟刘六刘七兄弟混一块儿,出了些许名堂才好了点儿。 如今听闻还有入军籍的机会,顿时杨虎眼珠子就红了。 “干了!” 齐彦名倒是没这茬儿烦恼,但他何尝不是战战兢兢。 刘家这等地位都战战兢兢,他齐家可没刘家这份赫赫威名啊! “只是,此事不得泄露!那张忠亦是宫内出身,若是被他察觉半分……” 不用说,啥好处没有还得遭受两边的追杀。 张忠若是察觉了,必然让张茂灭了他们。 差事给办砸了,谢玉田那自然也不可能再容他们了。 “哥哥且放心,我等不是那不知道轻重的。只是家中老小……” 刘六哈哈一笑,拍着杨虎的肩头道。 “黑子且放心,我刘家的老小亦都在其中!如何敢不上心耶?!” 见得刘家兄弟给他们拍胸脯打包票,加之他们的家眷亦在其中。 杨虎等人这才放心了些许。 转眼间知州大人的寿辰便到了,据说这位知州大人家眷都先送回京师去了。 为的就是好押送这批礼物随他回京,虽然吃相是忒难看了。 可大家也能理解,毕竟人家做了好几年的知州也没吃啥好处。 现在临了要回京跑路子了,确实不准备点儿银子说不过去啊。 霸州城内熙熙攘攘,倒是知州脸上铁青的在自己的书房里沉默不语。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镇守太监张忠,老东西脸上带着笑意双眸却精光四溢。 “大人,莫说咱家不给您机会立功啊!这事儿若是捅出去……” 张忠笑眯眯的望着这位知州大人,轻声道:“莫说京师走动了,您这一身罪责可脱不去了!” 这位知州脸色发青,声音发颤。 “公公啊!此事非本官不肯相助,可若是在这寿宴里抓人……” 眼见这位知州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好歹等寿宴结束之后,再行抓捕罢?!” 张忠似乎听到了自己满意的消息,笑眯眯的起身拱了拱手。 “知州大人如此为国为民、通情达理,咱家是钦佩的!” 眼见张忠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份礼单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陛下尚且不差饿兵,咱家又怎敢无禄劳动大人呢?!且请大人收下便是。” 说完便笑吟吟的躬身退去,边走还边道。 “大人自不必担心,此事咱家决计不会牵涉上大人的!” 看着这位知州大人满脸悲愤,张忠却极为得意的转身而去。 待得书房的门“吱呀~”关上后,谢玉田才缓缓的从书架后面走了出来。 却见他拿过了那份礼单扫了一眼,不由得啧啧有声。 “果然大手笔啊!和田玉杯就送了一对,且还有百宝金福玉寿盘……” 谢玉田缓缓的放下了礼单,轻声道:“大人留着便是了。” “此事某会备案,便说是您为国朝单受的委屈。” 这位知州大人听得此言,脸色有些扭捏的道:“不甚好罢?!毕竟下官……” 若是从前,这位知州大人在调查局提司面前可决计不自称下官的。 然而现在形势比人强啊,调查局强势崛起更甚于从前的西厂东厂锦衣卫。 “大人且放心,此事某担下了便是!” 此时外间的酒席已经是熙熙攘攘,虽然知州大人未到。 但他的长子已经在不断的迎接来客,一份份礼单被封上、一担担的贺礼被抬了进来。 整个酒楼里熙熙攘攘,今日知州大人包场所有人都知道。 眼瞅着吉时就要到了,所有人都翘首以盼。 不少人心下感叹,今日这知州大人的面子可真不小哇! 开始的时候还是大家琢磨礼厚不厚、家中谁过来的问题,毕竟这知州都要滚犊子了。 这玩意儿换了新人,自然是得看着新任知州的脸色咯。 谁知镇守太监张忠府上竟然传出,他不仅亲自道贺还会奉上贺礼。 这下其他家就坐不住了,赶紧备好贺礼、家中重要人物亲自道贺。 后来不知怎的,又传出了消息说当值各级官吏需尽忠职守。 此番寿宴亦是践行,让家中其他人道贺便是了。 虽然众人是莫名其妙,但看着几个大族都是派出长辈前往自然也只好跟从了。 知州大人终于出现,一番感慨道谢给这些个宿老们作揖。 下面轰然叫好,还有人热泪盈眶的给送上了万民伞。 这反正已经是既定戏码了,官员离任除非是跟士绅们闹的太僵。 否则的话万民伞得送上一把,再闹个脱靴阵。 就是宿老们哭着喊着脱下离任官员的靴子,意思希望他能留任。 传出去官员名声也好听,接任者闻声也不敢造次。 毕竟前任被脱靴留任、赠了万民伞,怎么到你手上人家就闹腾了呢?! 没名没姓的知州大人一番唱念做打,大家主宾欢愉。 吃饱喝足准备明日践行时,给这位知州大人再演绎出脱靴阵。 然后大家你好我好,再不相见了。 可惜当夜火龙四起,那些寄宿在城中准备明日送行的各家宿老们竟然被抓了泰半! “刘宠他们的事儿犯了!尔等皆为盗匪之家,我大明律容你们不得!!” 张忠那猖狂的叫声响彻在霸州城中,刘家、齐家、杨虎……等等与刘家亲近的悉数被捕! 无数人惊恐哀嚎,有人呼喊知州大人来救。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什么用,衙役们倒是不敢过分得罪这些个大族的家老。 人家儿孙啥的可都还在外呢,若是逼急了他们未必能奈何得了张忠。 可要收拾他们这些衙役,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第二天一大早霸州城内守备兵卒轰然杀出,刘六刘七随即被宣布为盗匪! 而这个时候,张茂则是慢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庭院里。 “高!哥哥此招,实在是高啊!” 眼见三当家的搓着手嘿嘿的笑着,脸上那道刀疤都狰红了几分。 “咱去刘家给他兄弟二人说项,他二人还推三阻四的不识抬举!” “此番哥哥高招之下,他刘家兄弟二人不来投还能向何处去?!” 其他的几个四梁八柱都不住的点头,虽然说他们恨刘家兄弟恨的牙痒痒。 但也不妨碍他们真心佩服这兄弟俩的本事,若是真入伙了倒是好事儿。 “搂草打的兔子,反正都是做了!你便去联系一下杨虎、齐彦名他们罢!” 张茂哼哼出声:“若是他们肯先来投,回头给他们洗刷一番排个名号也不是不成的。” 说着,张茂不经意间拍了拍自己的腰间玉牌。 那是他大哥镇守太监张忠给他的,上面有着皇家的盘龙纹。 乃是张忠出宫做镇守太监之前,他干爹张瑜给的。 亦是先帝御赐的玩意儿,拿出来颇为唬人。 张忠自然是不需要这个玩意儿唬人的,倒是为了笼络张茂为他搂钱拿给他用了。 “喏~!哥哥且放心,兄弟们必办成此事!” 说完便抱拳退去,而此时的京师亦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中。 京师城门毫无预兆的突然闭锁,整个京师的城防全数由未曾见过的一群黑甲国防军全面接防。 少数几次身着铠甲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英国公张懋,突然身着铠甲手按御赐战刀在城头巡查。 这些黑甲军卒还遍布了大街,身着调查局衣冠的番子们脸色阴沉的四处巡查。 任何人不得随意出门,所有人都被喝令必须呆在家里。 同时在新皇宫的一辆车驾,被英国公府那位玉螭虎亲自护送到了皇宫。 文武百官被召集到了旧皇宫中,三大学士则是入陛下寝宫迄今未出。 无数的信鸽“扑愣愣~”的,从京师城内飞起。 眼见民居的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一群群穿着皮甲的箭手。 一枚枚的羽箭“啾啾啾……”的将这些信鸽射下,然而京师城外却更多的信鸽同时飞起! 然而城外似乎就没有这么多的箭手,在同时将这些信鸽射落了。 城内的一些不起眼的人家,一群群的汉子开始挖开自己院中的老树。 树下是一只只的铁皮箱子,将箱子打开来却见得里面乃是一套套的铠甲! 第七百八十四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陆) 这些汉子们默默的穿上了这一身的铠甲,随后沉默的蹲在了自家的柴棚内。 家中的老小早已经送出去了,他们等待的就是这一天。 自从卫所被裁撤之后,他们这些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便开始寻找机会。 曾经纨绔的他们终于品尝到了艰辛,他们想不明白自己安稳的日子怎么就被打破了。 然后有人找到了他们,告诉他们可以换一个活法。 他们可以比从前过的更好,但他们需要卖了自己的命。 都到了这种时候,命还重要吗…… 他们捡起了丢下多年的武艺,和父辈、祖辈一样的操练。 之后他们便被不同的人带到了京师,安置到了这些地方来。 开始的时候和家人一起,像普通人家一样的生活。 自从皇帝开始病了之后,他们的家人陆陆续续的被送走了。 留下的只有他们。 他们知道,自己要卖命的时候要到了。 便是在他们沉默的着甲准备的时候,一只只的信鸽飞跃了千山万水、穿过了大江大河。 落在了一户户的人家中,这些人家默默接过信鸽取出密件誊抄几份再发出去。 无数的信鸽从不同的方向,飞向了不知具名的远方…… “京师急报!!” 赣州,豫章。 宁王府邸内,几名亲卫匆匆带着一封密报跑来。 肥硕的宁王朱宸濠方才与小妾嬉戏,然而当亲卫拿着密报来的时候这位宁王便挥走了自己的小妾。 “将两位先生请来,本王在书房等他们!” 府里如今可以让宁王不具名便叫“先生”的,唯有两位而已。 亲卫们马上就明白了,宁王要喊来的是谁。 已然致仕在家的宁王儿女亲家李士实,还有自诩卧龙再世的赣州举人刘养正。 不多一会儿,眼见这二人乘着马车隆隆赶来。 亲卫急匆匆的将二人迎了进去,随即宁王府整体的警戒开始提高。 “哼~!他们居然还在观望,还在观望!!” 朱宸濠眼珠子都红了,在书房里按着桌子声竭力嘶的低吼着。 李士实、刘养正二人不敢说话,朱宸濠骂的是其余的藩王非他们所能评价的。 朱家老祖洪武皇帝实在是太为子孙着想了,开国之初就琢磨如何照拂子孙。 让一堆朝臣们出谋划策、自己亲自编撰,最后形成了《皇明祖训》。 永乐帝KO了他侄儿,但对于《皇明祖训》也是采取谨慎态度。 剥夺的只是大部分的军政权利,但根本上还是保持洪武帝的养猪态度。 咋个养猪呢?! 亲王长子长孙必然继承王位,但其余各子则是可以封郡王。 郡王的儿子除去长子能继承郡王位置之外,其余子嗣则是还能获封一等镇国将军。 甚至妾室所生的也能混到二等辅国将军,他们的儿子虽然降级却依旧是奉国将军。 这都不是最骚的操作,最骚的是当所有的爵位降低到辅国中尉的时候就不再下降了。 而是所有的子孙只要是朱家的,全部是辅国中尉。 这同时亲王的禄米一万石,最低的辅国中尉也是200石。 虽然历代先帝下废立了不少亲王,可架不住这票人能生啊! 尤其是永乐帝剥夺了护卫军政权后,他们除了在王府生娃确实也没啥事儿可干。 此时的大明宗室上下全算下来,恐怕十万人打不住了。 这十万人不事生产还得领着大量的禄米,他们自然是不肯轻易造反的。 “陛下息怒!这些目光短浅之辈,即便是无他们相助亦无妨。” 李士实看着朱宸濠痛骂了半天,无奈的劝了一句。 没辙啊! 这厮差不多都要开始口头上跟对方女性先祖,发生一场超友谊负距离阴阳生死恋了。 再不制止,恐怕朱宸濠自己也下不来台了。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眼见李士实望着朱宸濠,声音低沉:“京师那边的机会,只有一次!” “伪帝当是还未有准备,这些年又树敌过多!” “我等有张忠从旁策动,又有京师内英豪策应……” 顿了顿,边上的刘养正面皮涨红的接口道:“只需陛下登高一呼,天下必然从者如云!” 便见得刘养正跳出来,躬身作揖激动的道。 “臣近来亦未曾闲赋,多有去信往金陵、江南等地……” 刘养正说着将自己最近串联的情况说了一下,张小公爷之策有人得利自然有人失利。 失去了既得利益者,自然琢磨着如何拿回自己的利益。 这些人缔结在了一起,由宁王他们所连结已然形成了一股力量…… “设宴!便订在明日,以王妃诞辰之名宴请州府内所有人来……” 刘养正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着:“即便是那镇守太监,也得给陛下几分颜面。” 朱宸濠得意的哼哼了几声,他如何敢不给朕几分颜面?! “关于缴文,臣已经想好了!” 刘养正见状则更为得意了,将自己这些日子所想的缴文大致给朱宸濠说了一下。 核心意思其实非常的大简单,就是要搞掉玉螭虎!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刘养正确认了一件事情:玉螭虎,才是如今变革的核心。 如今大明所有的激变,都来自于这位玉螭虎。 想要获得那些失意者的支持,那么将罪恶的大帽子扣在玉螭虎头上则是必然的事情! “佞臣妄幸,不思国恩,蒙蔽天听,擅改祖制!……” “天佑皇明,陛下明鉴!奸佞显形,无藏其身……” 其实说到底就是借着他们从京师得到弘治皇帝不治的消息,再行发挥一下。 把弘治皇帝说成是发现了玉螭虎等奸佞,却被玉螭虎联合内阁等人一并谋害了! 正好弘治皇帝求雨的时候那篇祝文,上面可是把玉螭虎等人打成奸佞了。 然而天助我也,竟然还真的下雨了! 可见是上苍都在帮着我等,让我等铲除奸佞啊! 所以我等可说陛下翻然醒悟,便是要清除国佞。 他们不敢让陛下出来就是为此,且太子也遭受了蒙蔽与他们沆瀣一气。 我宁王府如今起兵,便是为了“请君侧”以正视听! 为天下士子、为名教正传,出声发力、拨乱反正!…… “我等要见陛下!!” 皇宫内,早已经等的不耐烦的群臣们开始嗡嗡炸开了! 尤其是几个翰林从边上的小内官那里得到了眼色后,便开始拉着一些同僚鼓噪起来。 但还是有部分官吏没有掺和其中,他们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同僚鼓噪。 心下不甚明白这么干有何好处。 另一部分是非进士出身的,他们都是诸部自行开科取的士。 这些人很快的感觉到了危险,因为出来鼓噪的几乎都是科举出身的同年。 甚至仔细的看一下会发现,他们的座师也在其中! 如果说这种表现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的话,那他们也太傻了。 “诸位!如今不是吵闹的时候,且等陛下旨意传来!” 然而眼见现任的吏部侍郎焦启冷哼一声,双目圆瞪站出来低声喝道。 “陛下久病以来再未视朝事,如今情况只有三大学士知晓!我等亦是朝臣,怎的就见不得了?!” 下面便有人随即跟着鼓噪,顿时这大殿中吵做一团来。 便有人喊道小小风寒怎能生出如此重病?!莫非是有人谋害陛下不成?! 又有人大声念出当初的祝文,言道国朝奸佞必是被陛下察觉了! 陛下要拨乱反正,所以才被他们所谋害了! “我等要见陛下!谁敢拦我!!” 眼见这些个官宦们终于开始躁动了,他们开始向着大殿外轰然杀去。 殿前维持秩序的大汉将军们见状,不由得用手中的金瓜“咚咚咚”的敲着地面砖块。 可他们也不敢真动手啊,这些可都是文臣。 能站在大殿上最小的也是个五品,哪里是他们能招惹得起的?! “滚开!!” 眼见吏部、礼部的两个侍郎,竟然抬手便推开了几个大汉将军。 “尔敢!!” 礼部尚书张升这个时候猛然窜出来,然而几个侍郎犹豫了一下。 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些个翰林们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抬手便将张升推开。 可怜张柏崖这老头儿也是六十奔七的人了,哪里能跟年轻力壮的翰林们相比?! 被人一把推开直接摔地上了,剩下的则是撞开了大汉将军。 “走!我等要见陛下!!” 眼见他们一挥手,顿时从者如云。 张升张柏崖见状不由得心头发颤,显然这些人不是临时起意的。 他们或许早就安排好了! 然而他们如何能得知,陛下今日出事儿?! 想到这一点,张柏崖猛然心底一阵寒意! 他想到了最可能的结果。 陛下是如何染上风寒的?!是去祭天的时候,染上的。 几天的祝文是翰林院拟定的,甚至内阁、身在礼部的他都被瞒住了。 说明这些人早就串联在一起了,他们只是等待着这个机会。 或者说……他们是在创造这个机会! “滚开!我等要见陛下!!” 几个侍郎冲出了大殿,看着身后从者如云不由得意气风发。 他们面皮涨红心尖儿都在发颤,振臂高呼:“谁挡我等,便是奸佞!!” 第七百八十五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柒) 冲出了大殿来,他们竟是向着陛下的寝宫杀去。 张升见他们甚至都不需要分辨,便能够确认弘治皇帝的所在顿时浑身发冷。 大明开国之初,洪武陛下就为了应对可能发生的刺杀,订下了陛下就寝宫殿临时决定的律令。 而随侍的内官几乎不能离身,是绝对不可以将皇帝当天所在寝宫泄露出去的。 但这些个翰林院的翰林、各部的侍郎,他们是如何得知皇帝所在寝宫的?! “撞开它!” 后宫至前殿,中间是有宫门的。 按说这里应该有禁卫把守,然而此刻却一个禁卫都没有。 厚重的宫门看似闭锁着,实际上却被几个年轻的翰林“咣当~”一下就撞开了。 “尔等这是擅闯宫禁,是死罪!!” 张升跟在后面声竭力嘶的吼着,然而领头的侍郎却冷笑着回头。 望着张升一字一句的道:“陛下受困,吾等再不救驾才是死罪!” 说着,眼见他猛的抬手振臂一呼。 “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便在今日!诸同僚,随老夫救驾诛佞!!” 眼见这些个翰林、侍郎们眼珠子赤红,嚎叫着如同野兽一般。 “救驾诛佞!!” 一边喊着一边冲进了后宫内,都知道太后、皇后早已经移驾到了新皇宫。 弘治皇帝又只有张皇后一人为后宫,也就是说诺大后宫再无他人。 眼看他们冲进了宫门后,竟然对诺大的后宫了如指掌。 毫不犹豫的就顺着宫墙向深宫后冲去,一道道的宫门被他们“眨呀呀~”的撞开。 一行人轰然杀入了大内,几个内官凄厉的喊叫着。 看似惊恐的向后跑,然而那样子却更像是给这群人领路。 张升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浑身的冷汗直冒。 甚至都不顾自己刚刚被推翻在地上浑身疼痛,拼命的跟在了后面。 他已经猜到了这些人打算做什么,他甚至可以预见这皇宫中即将爆发的血腥冲突! 这些人定然是在宫中有了内应,弘治皇帝病情日渐加重此事他亦是知晓的。 但这种消息外界基本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前几日开始宫内御医、随侍随着皇城封闭不得而出。 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护驾~护驾~~” 凄厉的喊叫声在这皇城内响起,不断的有侍卫汹涌而来。 但看着全是官袍、最低五品,且未曾佩戴武器的官宦他们也傻了。 这……这不像是来袭击的装束啊,可他们又确实正在往前冲。 “诸位大人!诸位大人且留步!不得往前!不得往前!!” 侍卫首领见状声竭力嘶的吼着,腰间的刀“啷呛~”出鞘。 身边的那些个侍卫们则是接连成阵势,试图要挡住这些个官宦们。 “此乃大内重地!诸位大人请自重!!冲击大内,满门抄斩!!” 这句话似乎暂时吓住了这些个官宦们,至少看的他们的脚步已经放缓了。 亦是这个时候,几个小太监看似无意的撞了过来。 眼见他们一下子冲乱了这些侍卫们的阵型,其中一个领头的对着那些官宦们大喊。 “不好了!不好了!陛下……陛下晕过去了!” 便见这些个原本已经有些停住了的官宦们,“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救驾除佞啊!杀贼!杀贼!!” 几个侍郎振臂一呼,顿时这些个官宦们轰的一下冲向了这些侍卫。 侍卫们也慌神了,大明朝可是重文轻武的。 五品的文官啐一个三品的武官,那也是常事儿。 现在这里站着的最小也都是五品,他们这些侍卫连个五品的都没有。 哪里敢真的对这些个文官们动手啊?! 尤其是看着侍卫头领都假假的挥舞一下刀背,然后就被人群冲开了。 他们这些个侍卫又哪里敢真的动手?! 大明朝现在的侍卫可没有开国时期的强大了,唯一可以称道的大约也就是击技内监。 英宗当时发生过曹钦造反事件,这些侍卫当时的战斗力简直不要太渣。 甚至后来嘉靖帝差点儿都被宫女给嫩死,由此可见宫内的安保其实已经烂成一锅粥了。 “哗啦~”的一下,这些个文官们终究是冲破了侍卫们的阵势。 主要是这些个侍卫们谁也不敢真对他们动手,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过去。 眼见几个小太监打着一个古怪的手势,几个侍郎会意颔首。 “走!到陛下的殿内求见!若是陛下真有不测,我等当为国尽忠!!” 冲破了侍卫们的封锁,这些个官宦们顿时胆气剧增! 他们嗷嗷的叫着,甚至有人夺过侍卫们的佩刀便随着人潮一并冲去。 有人第一个下手了,其他人自然也开始抢夺兵刃。 侍卫们开始还有人反抗,但见其他同僚都是半推半就。 那些个红了眼珠子的文官们回身抽刀,顿时也不敢再犟了。 夺了兵刃的文宦们一时间气势暴涨,皇宫大内、御前侍卫又如何?! 他们如今却也不是震慑于我等一身正气,乖乖的将兵刃交出么?!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吟唱起了文山先生的《正气歌》,一时间这些文宦顿感热血澎湃! 那种天下间舍我其谁,那种夺我命不可夺我心之心潮澎湃如涛!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一声声的吟唱,竟是合成一道惊雷一般的巨响。 轰然如滚雷一般回荡在皇城之内,那些侍卫、内监们似乎亦被他们所震慑纷纷避开。 顿时前路一片坦途,远远的已可见大殿前门了。 这个时候,大殿门前竟然站着一个人。 几位侍郎定睛瞧去,眼见竟然是张瑜! 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这老家伙,居然会站在大门等着他们。 一时间胆气更壮,尤其是几个侍郎。 看来大事定矣!我等只需登高一呼,天下必然从者如云。 到时候京师一乱,再宁王与张忠二人率军回击! 便可彻底将这大明拨乱反正了! 几个侍郎甚至都开始琢磨,如何把几个重要的部署拿到自己的手里。 军械营造局这必须要拿到的,不能再放任军械旁落了。 还有皇家内库、各家货殖会的股子,想到这些年英国公家挣下的金山银海。 一时间几个侍郎心头火热,炒了英国公府! 第七百八十六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捌) “救驾除佞!!” 一群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宦们,居然嗷嗷的叫着抽出刀来。 他们在这一刻那是真把自己当成盖世猛将,常山赵子龙了。 “吱~~” 猛然间,便见得宫殿后方窜出一支烟花很是突兀的飞窜上了天空! 随后突然在天空中“啪~!”的一声,直接炸开了。 烟花升空的尖啸声,还有突然在空中炸开的轰鸣声是十分巨大的。 这巨大的声响甚至一时之间压住了,下面的这些个文宦们的声音。 他们愣愣的看着烟花腾空而起,在皇城的天际上轰然炸开。 即便是在大白天,依旧是能够看到烟花在空中绽放的绚烂。 “听说……你们想要见朕?!” 一个清冷的声音悄然在那些官宦们前面响起,这道声音他们很熟悉。 甚至可以说是无比的熟悉! 这个声音并不大,甚至都没有带着什么激烈的情绪与语句。 然而这道声音的响起,却让这些个文宦们脸色瞬间煞白。 “吱呀呀呀~~” 他们走进来的宫门不知道何时,居然被一群戴着面甲的黑甲军卒占领了。 这些黑甲军卒缓缓的将宫门关上,随即“咔咔咔……”的集结成阵势一言不发。 此时,整个宫殿前的地面“轰轰轰……”的抖动了起来。 无数的黑甲军卒,沉默的从大殿周围涌出! 他们沉默如同山岳,而行进如同潮水。 轰然的奔涌而出时,却是那么的竟然有序。 这种井然有序中带着的是一种肃杀,是一种萧索。 这甚至比他们呼喝战号,更让这些个官宦们心悸! “怎的?!尔等要见朕,言之凿凿‘救驾除佞’……” 这道声音,再次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眼见那大殿前站着一位面容坚毅,隆目美髯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气度雍容华贵,身着金色九蟠龙绕百宝镶金丝战铠。 腰间悬着龙胆七星真武百宝镶天子剑,身后站着大内两大高手——戴义、萧敬! 大明帝国军部总长、英国公张懋,则是身着他那套百战铠甲。 手按御赐长锏,护持在这男子的身侧警惕的盯着这些个官宦们。 张瑜、刘文泰等人尽皆跪在了这男子身侧,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说话!朕在问你们话呢!!” 猛然间,在站在大殿前的男子龙目如电闪过寒光。 那大殿前原本气势如虹的官宦们,顿时“扑通~”的跪倒了一地。 “怎的?!都以为朕薨了?!都盼着朕薨了?!” 下面的那些个官宦们听的这诛心之言,直接趴在地上话都不敢再说半句。 甚至好些直接当场就给吓的尿裤子了! “陛下!陛下!臣乃一片赤诚、一腔忠孝啊!臣是担心陛下……” 在那台阶上的自然是弘治皇帝,而萧敬他们已经抬出了龙椅悄然的摆在了弘治皇帝身后。 低眉顺眼的,等候着弘治皇帝发落这群人。 弘治皇帝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官宦们的表演,心下不住的叹气。 国朝百五十年养士,怎么就养出这样的一帮玩意儿来了?! 让他们担负实事没几个靠得住的,朝堂上争权夺利、耍阴谋诡计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弘治皇帝双目冰冷,心下叹气。 除了英国公一系他能信得过的,还真就不多了。 如果不是调查局早已经察觉到了些许问题,不是随侍的陈州同疑惑于太医院的一些方剂动作。 弘治皇帝自问,或许现在都已经薨了! 尤其是他从前的身体状态,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从前的身体状态。 那种状态下,再被人以热风火毒强袭之下。 活下来的几率,几乎是没有。 而且这两人还是跟在自己的身边的,他们完完全全的可以控制自己的饮食。 只需要用一个“服药治疗”的借口,就能够将自己堂堂正正的毒死在这皇宫大内! “呵呵呵……可真是大明的好臣子啊!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高台上的弘治皇帝发出了丝丝的冷笑,这笑声中下面的那些个辩解再无声息。 张瑜、刘文泰都跪在了弘治皇帝面前,这件事情还不够明显吗?! 弘治皇帝如今精神旺盛,完全就没有一丝病倒的模样。 这些,都还不够明显的吗?! “陛下!臣等冤枉啊!陛下!!” 弘治皇帝看得这些人的模样,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眼见他缓缓的站了起来,摆了摆手道:“萧伴伴,你且让张伴伴彻查此事。” “之后转刑部量裁,由大理寺判处便是。” 萧敬缓缓的对着弘治皇帝拜下,声音轻柔而坚定:“内臣遵旨!” 却见他缓缓抬首,看着弘治皇帝眼底中的悲色突然心底不忍。 他是从小伺候着这位陛下长大的,这位陛下有多仁厚他心知肚明。 无论宫内宫外,没有哪个人是真吃过弘治皇帝严厉惩戒的。 即便是说了让他极为不开心的话,他也只是将对方调离但不会降职。 更不会允许其他人迫害。 宫里都很清楚,后宫周太皇太后那是得罪不得的。 可若是无心之失导致老太后震怒的话,就赶紧去找陛下。 多数时候陛下都会帮忙求情,顶多是判罚到金陵去守皇陵。 命还是能保住的。 “陛下!且保重龙体,殿下与大明都不能没有您啊!” 萧敬说着,躬身对着弘治皇帝大礼拜下。 这一拜之下,弘治皇帝亦动情了。 长叹一声将萧敬搀扶起来,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眼见他转过身对着一身戎装躬身待命的张懋,沉声道。 “懋公啊!此间事宜,便交给你了……” “陛下且放心!老臣虽是年迈了,却还可为陛下、为我大明长舞干戚!!” 一门忠良,我大明唯独英国公啊! 弘治皇帝长叹一声,余光再次扫到了这些跪在大殿门前的官宦们。 眼底里闪过了一丝厌恶,这一丝的厌恶亦被挡在了远处的三大学士察觉到了。 三大学士见此,则是浑身冰冷。 他们都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这些个官宦读书人已经触及到了弘治皇帝的底线了! 由洪武朝始迄今渐渐抬起来的读书人的地位,恐怕……要断绝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玖) “查!司设监太监张瑜、掌管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和御医高廷和” “随堂太监鹿鹤、御马监太监张昭、司礼监郑礼等,勾结匪类、图谋叛逆、意图弑君!罪大恶极!” 调查局张诚不知道什么时候缓步站出,却听得他声音冰冷。 不带着任何一丝的感情,对着下面的官宦们念出自己手上的本子。 “查!刑部侍郎钟会、礼部清吏司郎中周胜、礼部员外郎陈德等勾结匪类、图谋叛逆” 这一下,那些个原本就在殿前哆嗦的官宦们“扑通”一声翻倒在地。x 眼见他们翻倒在地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气势,满地散乱的他们看着就像是一只只凄惨的癞皮狗。 大殿前的尘土粘满了他们的官袍,一部分的官宦甚至双腿在地上不住的打颤。 甚至好几个还能看到胯下竟然涌出一汪水来,只是这一汪的水带着的更多的是一股腥臊味儿 “陛下!臣冤枉啊!陛下!陛下!!” 此时,赣州,豫章。 宁王府内无数的官员在推杯换盏,一群人其乐融融。 朱宸濠满面红光的带着宁王世子,和这赣州官宦们推杯换盏。 到底他是宁王面子是不能不给的,即便是赣州的镇守太监们亦都到齐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肥硕的朱宸濠一看时辰都差不多了。 便使了个眼色,宁王世子会意的去讲自己的母妃搀扶回了后院儿。 现场的侍女们也都撤离下去,默默的换上了一群人高马大的侍卫、家丁。 首先感觉到不对的是几个武将,到底是有行伍经验之人他们很快的发现了周边气氛不对。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好做什么,亲兵也都在外头呢。 且兵刃亦没有带,于是只能是暗自防备却不敢吱声。 说起来宁王这一系要造反,那不是没有缘由的。 当年永乐陛下起兵这事儿说到底,也是被迫为之。 追溯上去的话他侄儿要削藩,削藩这事儿也就罢了。 那会儿永乐帝虽说是诸王中最强,但也不太敢直接做反。 毕竟当时大明开国不久,金陵方面那可谓是兵强马壮。 切各家诸王也都各怀心思,若是他们最终拿自己的脑袋邀功可就不好玩了。 可惜方孝孺他们几个似乎不这么想啊,而偏偏永乐陛下他侄儿又非常听这几人的。 削藩也就罢了,这位建文帝居然逼死了好几个皇叔。 这就干的比较过头了,可那会儿永乐帝也没琢磨直接造反。 毕竟差距太大,且资源不足。 想要从贫瘠的京师拼死打到繁华的金陵去,那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永乐帝后来起兵折腾了很多年。 最终才凭借着一堆反骨仔,摸到了金陵的门槛上。 那期间知道自己实力不足的永乐帝,不得不拉拢很多兄弟帮忙。 这其中就有宁王一系,而且宁王一系当时收拢了一堆前朝溃兵。 这批人都是没个家的、没了族的,属于打仗不要命的那些。 而且他们还是骑兵,永乐帝那会儿可是非常看重这一点。 于是掏出来的好处有些大,野史记载永乐帝甚至许诺的“共天下”。 宁王这一系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迫于形势。 总之手上的兵是借出去了,彻彻底底的站在了建文帝的对面。 结果打了好几年永乐帝还真成了皇帝了,这下宁王系的就兴奋了。 这相当于你投资二十万的股票涨了十倍到两百万,那你也兴奋的不行啊。 然而永乐帝似乎没有兑付的打算,坐了龙椅意思就不一样了。 当时的宁王也聪明,那些鞑靼骑兵能为了银子跟他混。 自然也能为了银子跟永乐帝混啊,且永乐帝不仅能给银子还能给爵位。 于是当时的宁王就很憋屈的把这笔帐自己销了,然后又被发配到了赣州来 这相当于你投资二十万的股票涨到了两百万,可对方公司不兑付不说还抢了你北上广的学区房。 一脚把你踹到了赣州豫章,给你一套郊区房。 那你肯定也恨的不行啊,这仇必然世世代代都记着。 永乐陛下这一系自然也知道这事儿办的不地道,于是历代以来都是恩威并施。 一方面削减宁王系的护卫,另一方面也多赐予钱财田亩。 一方面对于御史、地方的弹劾留中不问,另一方面多派镇守太监监视宁王一系。 一手连削带打之下,到了这一代的宁王手上已经没了护卫了。 只不过这位宁王也被养傻了,他居然琢磨靠着结交匪类、山寨流寇来“养兵”。 而且是真以为这帮人是有多能打的豪杰,准备在自己起兵的时候让他们为主力。 其实说到底却也不能怪宁王,赣州的卫所兵卒很多时候确实连匪类的战斗力都不如。 于是没出过远门的宁王认为,这些匪类可以让他横扫天下也就不足为奇了。 毕竟天下卫所皆如此的话,那他手上的那些个土匪们包打天下也不是不行的 “诸位!诸位!今日内子小事,竟劳动诸位良才亲至!小王倍感荣幸啊!” 肥硕的朱宸濠哈哈的笑着,对着这满院的文武官宦们举起了酒杯。 见人家如此客气,下面的官宦们自然是连道不敢。 “相信诸位亦知如今陛下病重,按说小王不该如此操办的” 朱宸濠说着,竟是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眼见他昂首挺胸,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 “只是前几日,接到了陛下密旨!小王不由得心下痛哉!!” 陛下!密旨!给宁王! 下面的文武官宦们全傻眼了,这特么神马操作! 陛下的密旨给他能做什么! 不客气的说一句,哪怕是给一个边将也比给宁王有用啊。 “陛下有旨!听宣!!” 刘养正这个时候窜出来了,眼见他浑身激动的不住打抖。 手中的那封“密旨”倒是像模像样的,毕竟宫内有张瑜他们在。 模拟一封密旨,倒是问题不大的。 “臣等接旨” 已经有人感觉到不对了,但毕竟这宣称是弘治皇帝的密旨。 依照着礼仪,他们还是得跪下听宣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但随着刘养正将这所谓的“密旨”读出来的时候,下面的文武官员们便跟着颤栗了起来。 这道密旨的形制是对的,但特么内容傻缺不说,还特么是造反啊! 什么“敕宁王朱宸濠,领天下兵马大总管入京勤王”这种屁话都能编出来。 特么真当我等是傻子么! 本来内容也是宫内的张瑜他们制定的,可惜宁王殿下的军师刘养正公一瞅不舒坦。 咋能你们搞呢!这岂能凸显我刘养正的本事! 于是拿过来改了,但形制到底是对的。 好赖刘养正公那也是举人,形制还是懂看的。 架不住麻烦的是,他伺候的宁王殿下水平有限啊! 要写的太过半文不白的,这位宁王他看不懂啊。 于是为了照顾这位宁王殿下,不得不把很多话弄白了说。 “大胆!!宁王殿下,请斩此獠!!” 到底是有人站出来说话的,此人便是如今的赣州布政使孙燧孙德成。 孙德成乃弘治六年进士,十年授刑部黔州司主事。 后来在张小公爷搅动下,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变化中调任到了这里。 这位原本正德十年才迁右副都御史、赣州巡抚,如今莫名其妙的迁成了赣州布政使。 “哼!陛下有旨,乃令我总领兵马勤王清君侧!孙燧!你莫非要抗旨不成!” 眼见朱宸濠冷哼一声,死死的盯住了孙德成。 “宁王自重!安得此言!请出诏示我,如诏书为真本官甘为前驱!” 这话直接把宁王给问住了,特么这道密旨是宫里搞出来的。 说到底那是不清不楚,谁也没法证明的事儿啊! “且如今陛下只是患病,京师自有忠良在侧!何须殿下领兵!” 孙燧得以不饶人,一字一句的直接逼问了上来。 刘养正顿时被问的是哑口无言,朱宸濠更是气的哆嗦。 “毋多言,我往南京!汝当为扈驾!!” 既然回答不了,那就干脆不回答了。 谁知这话直接把孙德成给点炸了,这家伙一个蹦达起来张口就骂。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吾忠良之士,岂从汝为逆哉!!” 朱宸濠原本还琢磨自己登高一呼,能够从者如云呢。 结果尼玛刚开口就蹦达出来一个唱反调的,还特么骂自己是逆贼! “来人!来人!捆下去,稍后砍了祭旗!壮我声势!!” 恼羞成怒之下朱宸濠也干脆不管这么多了,劝解他个屁啊。 直接不服的全都砍了,反正回头自己做了皇帝让人怎么写都行。 “尔等敢!逆贼!汝曹安得辱天子大臣!!”x 这回跃出者却让朱宸濠心下一凝,不敢妄动。 跳出来的是弘治十五年进士许逵许汝登,豫南固始县人。 别看此人年纪不大、进士出身,却生得身长巨口、猿臂燕颔! 受吏部评曰:为人沈静,有谋兼勇。 初授黔州县令,正逢张小公爷平黔州米鲁之乱。 时值流寇作乱,寇率数千之众围困兵丁仅百余之城池。 这许逵当时临危不乱,率众埋伏开城缉敌。 竟是以百余兵丁及三百壮勇,歼数千流寇于城中。 后迁滇南佥事,又逢张小公爷大战一路杀奔至安南。 于是此番评定功绩后,再迁赣州按察使司佥事。 对于这样的人,朱宸濠是极为想要收为己用的。 其实他从心底里知道,自己手上的人才太薄了。 许逵这样多番经历大战,且有勇有谋的将领太难得了。 “陛下大辟!太子昏庸无能,吾欲夺而代之,许佥事尊下如何” 朱宸濠现在干脆就毫不掩饰了,反正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那么掩饰也没有什么卵用,不如摊开来说。 跟着朕回头便是开国功臣、封妻荫子,胆敢嘴里蹦出半个不字儿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吾为王臣,唯有赤心耳!焉知其它!!” 怎知许逵居然跟孙德成一个模样,跳起来开口便骂。 “逆贼!汝要杀便杀,许某岂是那等从逆求荣之人耶!” 朱宸濠这下面皮可彻底涨红了,眼见他“啷呛”抽出刀来便要亲自去砍人。 边上的刘养正赶紧死死的拉住他,大声叫道。 “陛下!陛下!且莫着急,留着他们祭旗可壮我声势啊!” 得原本在后院心神不宁的李士实刚刚赶来,就听到了刘养正这么喊。 顿时老家伙差点儿眼前一黑就摔地上了,哪怕你有这心思也不能这么瞎喊啊! 那封所谓的“密旨”上都小心翼翼的说是“勤王清君侧”呢,你特么脑子抽了说要造反啊! 然而话都喊出来了,他还能说什么! “且将他二人押下去,抄其家资充做军用!” 李士实毕竟是相对靠谱点儿,老家伙过来就开始安排事务。 随即“咳咳咳”的清咳了一下,扫向了这些个文武官员们。 “老夫知晓诸位如今心头疑虑,老夫亦不瞒着诸位!陛下确实大行矣!” 这话一出口顿时下面的文武官员们“哄”的炸开了,弘治皇帝重病他们其实也都知道的。 甚至他们都做好弘治皇帝大行的准备了,毕竟这种事儿可说不清楚。 “老夫京中同年密信,陛下的确受人蒙蔽甚至大行之因皆难言明!” 老李头毕竟是混过大明高官的人物,好歹说话起来就比较让下面的这些官宦们接受了。 眼见他一番言语,话里话外提到的就是名教、玉螭虎。 如今太子又是玉螭虎的弟子,将来名教子弟下场可想而知 话锋一转,说到的乃是弘治皇帝受了风寒却大行之蹊跷。 陛下正当壮年呢,小小风寒怎可能病重大行! 若是并非因病,谁又能打大内暗害于他! 话里话外说的是玉螭虎勾结内阁所为,可实际上却是在暗示他们有人能直通宫内。 也就是说,这一次他们起兵乃是由宫内及朝内重臣支持的! “霸州镇守中官张忠公公亦得密旨了!”div 第七百八十七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拾) 什么密旨不密旨的,其实说白了就是特么他也要造反了! 豫章城内的一众官员们满心冰凉,这特么明显他们不上船就得死啊! 这就非常的要命了。 “扑通~”第一个带头跪下来的,居然不是这豫章的镇守太监。 而是赣州知州! 眼见这厮脑袋杵在地上,将头磕的“砰砰~”作响。 嘴里大声喊着“陛下明鉴啊!臣早已对国朝内奸佞深感失望……” 好吧,有了他领头顿时下面的官宦们似乎找到了由头。 “陛下!臣等早已对朝内奸佞痛心疾首!……” 有人带头了,其他人自然就跟上了。 一时间这厅堂之内跪倒一片,朱宸濠顿感豪情万丈! 似乎下一刻他就能兵临京师,然后问鼎天下! “哈哈哈……良禽择木而栖,诸位爱卿……咳咳咳!臣工,都是国之栋梁啊!” 眼见朱宸濠一挥手,猖狂大笑“今日起兵,乃受密旨!” “清君侧!正国朝!还我大明朗朗乾坤!!” 下面的这些的官宦们也知道,这会儿他们没法置身世外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嗷嗷的跟着一并喊了起来。 “清君侧!正国朝!!” 是日,赣州豫章宁王朱宸濠反之! 天下皆动! 其缴文上声称弘治皇帝已然身死,为内阁及英国公祖孙所害。 太子被奸佞蒙蔽,自己已得陛下密旨起兵“清君侧”! 但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京师此时早已经封锁了…… “轰隆~!”旧京师内一幢宅子的大门被撞开,里面身着铠甲的汉子狂吼一声提刀便要冲上去。 然而对方的一句话,就将他所有的心防全数击碎。 “钱牧!你妻儿在汝南过的可好么?!” 这一句话,直接让那拎着刀子扑上来的大汉直接刹住了脚步。 眼见对面沉默的黑甲军卒中,一个声音幽幽的传来。 “你可想好了!如今放下刀你不过是从犯罪不至死,若是顽抗则满门皆罪!!” 满门皆罪将面临的是什么,这叫钱牧的汉子比谁都清楚。 他必然问斩,妻儿充军、三代不得入庠。 这是最基础的套餐,如果被加餐的话就是满门抄斩! “咣当~”一人罪,总好过满门罪。 钱牧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对面似乎并不意外他的选择。 “好好的供述罢!回头能减免几年苦役,好歹亦算是条汉子!” 便听得那个声音幽幽的道“若是不畏死,某到时候给你争取个活命换罪的机会。” 钱牧听得此言顿时两眼放光,但不等他说什么那些黑甲军卒们早已经一拥而上。 几根牛皮筋绳套上身,直接将他扎捆了起来。 “大人所言可属实?!钱牧不怕卖命,只求赎罪!!” 这个时候,黑甲军卒群中让出来了一个身影。 这身影竟然是大同肥龙梁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抽调回了京师。 如今竟然是在此负责抓捕。 “莫问这么许多,好好供罪便是!某大同肥龙,你大约也是知道的。” “某允你一句,只要好好供述回头便与你争取那用命搏杀的机会!” 说着眼见肥龙一摆手,这钱牧便被拎了下去关进了囚车里。 这样的情形则是不断的在旧京师的各处发生,一群群的黑甲军卒不断的踹开院门。 眼见一个个身着铠甲的汉子,垂头丧气的被扎捆起来拎进了囚车。 亦是有反抗的,然后便听得乒乓一顿乱响。 然后就是鼻青脸肿的猪头被扒了盔甲,拎死狗一样拖出院子。 而在新京师内,朱厚照坐镇新皇宫中两眼放光。 边上的刘瑾不断的将一份份的名单送来,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 “殿下!发了!这回咱们人手肯定够了,九边到草原的路可以修起来了!” 倒是朱厚照不住一脸欣喜,那面皮涨的通红。 可嘴上还说“老刘啊!淡定!淡定!本宫的驰道还需要人手呢,别光顾着直道啊……” “驰道人手还缺啊!矿山还得开,哪儿都要人呢!” 朱厚照说着,不由得叹气开始发愁了。 “他们造反的人手咋就这么少,不能多点儿啊!那啥,让白莲的人也造反一下?!” 这话听得门外的张永差点儿一个趔趄就翻地上了,倒是刘瑾手一个哆嗦好险没跌落卷宗。 正在处理公文的王守仁闻言哭笑不得,不得不起身作揖。 “殿下!这话可不敢瞎说啊,回头可得把李大人吓着了。” 李福达若是在此,估计得痛哭流涕了。 殿下啊!咱不是不想造反,这特么实力不允许啊! 现在造反,那等于试试就逝世。 咱那也是娘生爹养的,知道疼、会挂逼的啊! 您不能逼良为寇啊! “唉~!本宫也就是说说,可这人手实在不足啊!” 朱厚照犯愁的摆了摆手,熊孩子现在尝到了苦囚干活儿的好处。 这些苦囚进去那可以直接不当人使唤,饭食虽然供给可工钱极低啊! 使唤百姓做工人,肯定不能跟苦囚似的这么使唤的。 且工钱还得给人家高点儿,不然人家不来干啊。 资本从来都是嗜血的、贪婪的,这一点现在不仅在熊孩子身上体现。 实际上是在整个大明所有的勋贵、官宦,甚至国朝诸部上体现出来。 当所有人都发现用苦囚干活儿的好处后,大家开始不约而同的协调起来。 一时间刑部的抓捕能力、审理能力大为提升,而且判处死囚的几率大大降低。 毕竟死在工地上,他们还是对大明有所贡献的。 死囚也有适合死囚干的活儿,比如很可能会死的活儿…… 京师正在大搜捕的同时,霸主张茂正在招待着走投无路的刘家兄弟。 “哈哈哈……你二位且放心!有我张某在,这霸州之内无人能动你兄弟二人半分!” 看着刘家兄弟身后站着的杨虎等人,张茂的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满意。 这批人可以做死士啊,只要他们进了霸州城再有自己的配合…… 何愁大事不成?! “且放心,回头某便带你们见见我大兄!” 张茂这话一出口,下面的四梁八柱顿时心底里就不爽利了。 张茂见张忠很多时候可是连他们都不带的,怎么刘家兄弟一来就能见了?! 第七百八十八章 怒海风波难自静,拂袖随手荡靖平(完) “张家哥哥……如此高义,刘某实在万死难报啊!” 刘六看起来很是激动,抱拳模样是无比感激。 只有刘宠的那些个兄弟们心下明了,老刘这是恨张茂恨的狠的入骨了。 我老刘特么谢谢你全家,谢谢你八辈儿祖宗啊! 杨虎他们这一票人亦是,都清楚这张茂入城找了张忠。 回头张忠就带着人把他们家给抄了,挂上了通匪的罪名到处通缉。 若非是谢玉田谢大人提前得知消息,把他们家人集中起来亲自护送往京师。 说不准他们现在全都得如同丧家之犬似的,不得不投靠到张茂这里来了。 当然,他们现在也投靠过来了。 但和历史上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们现在可是卧底! 家人被谢玉田护送到京师去,这既是安他们的心也是给他们予警告。 好好的给国朝办事,你们的荣华富贵、家眷安全国朝包圆了。 即便是身死,亦给你们挣一份身后抚恤。 杨虎想到了自己在事发前见的谢玉田,当时谢玉田也没有废话。 直接带过来的是调查局的十张空白告身,一个百户九个小旗! “若是死了,谢某对天盟誓!必与诸位争一个流爵回来,儿孙享一个荫补!” 得,有这句话了还说个甚?! 承诺、告身人家都给你了,不是空口白牙。 那剩下的就是得看他们卖多少命了,得值这个价钱人家才给你掏好处啊! 不过还没有等他们出门,张忠的亲随便打马杀来了。 眼见他们被领进来后边随着张茂进了后院儿,四梁八柱还被要求守在四周。 刘六见状不由得心里一个咯噔,眼中余光扫过了杨虎等人。 眼见后者默默垂首隐蔽的给刘六回了一个眼神,他们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了。 “刘宠!你知道你兄弟二人,某最看重的是什么吗?!” 当时把谢玉田的话泄露出去后,刘六揣揣不安生怕会出事端。 最终他咬着牙,选择了把泄密的事情告知谢玉田。 “某一直都在等你来说!算算时辰,若是还有五个时辰你未到……” 这一句话说的刘六当时冷汗直冒,谢玉田则是淡淡的说出了上面的那句话。 “不义于友,何以忠国?!” 这话若是在后世说去,恐怕得蹦达出来一群人骂臭谢玉田了。 可在大明朝,这话就非常的合时宜了。 毕竟大明朝这可是人情礼法社会形制,人情礼法是要大于国法的。 亲亲相隐原则被认为是天然需要遵守的,大义灭亲反而是不常见的。 你若是这会儿玩个大义灭亲,亲族你都能灭了谁敢断定你能忠于国?! 刘六当时浑身冷汗刷刷就下来了,心道这些个调查局的果然是满身心眼啊! 谢玉田这是在给他指路也是在给他划线,你的兄弟们可以知晓。 但知晓后你得负责,且如实与我汇报。 少说半个字,或者晚说了…… 那可就得嘿嘿嘿了。 具体谢玉田是如何知晓他与那些兄弟们所言的,刘六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他不想知道那些他所信任的兄弟里面,有人早已经投靠了谢玉田。 他不敢知道,调查局到底渗透他和他的家族有多深。 “刘老弟!方才先与你说起张公公,如今便有你为张公公效力的时候来了!” 不多会儿,眼见张茂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 对着那四梁八柱点了点头,这才走到了刘宠面前。 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此番所行,乃是大事!若是事成,荣华富贵少不了兄弟的!” 就是特么事败了,我一家整整齐齐乱葬岗是吧?! “张家哥哥且放心,蒙张家哥哥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哥哥有所差遣,小弟怎敢不从?!” 眼见他身后的杨虎等人躬身抱拳,大声道。 “张家哥哥且说便是,我等万死不辞!” 张茂哈哈一笑,对着几人便是一个摆手。 “好!!那张某亦不瞒着诸位了!” 说话间,四梁八柱带着人远远的围了过来。 甚至有人提着弓弩,显然若是张茂这里谈的不好…… “此番大事,乃是要击破霸州城!相应赣州宁王起兵清君侧!!” 这话一出口刘六当下脸就白了,谢玉田可没很直白的告诉他们张茂等人会做什么。 刘宠即便是猜到了什么,但这与张茂亲口说出来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张家哥哥……此言可当真?!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啊!” 刘六并没有立即拒绝,亦没有马上答应。 反而是抬手让身后的杨虎等人莫要躁动,却见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张茂。 后者并没有避开他的眼神,而是沉声道。 “且放心!若是无十足把握,张某怎敢用身家性命压上去?!” 张茂这个时候倒也没有隐瞒了,直接将自己从张忠处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造反这事儿实在是太大了,张忠不仅要提早准备。 还得要保证张茂全身心的投入进来,而不是三心二意的跟谁人勾搭。 这里面的手段可就不少了。 首先就得让张茂知道,这事儿逃不去他张忠也躲不过他张茂。 国朝要是发动起来,他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唯一的出路就是让调查局土崩瓦解,一旦调查局追查下去他们唯有去死了。 张茂这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儿,他腚眼上有着多少屎擦不干净他很清楚。 如果不是这些年张忠死保他,就他杀人放火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的腌臜事儿。 足够让他张茂死一百回了。 所以,他张茂没得选。 要么等着被国朝清算,他么就跟张忠反他母亲的! 张茂会如何选,这显而易见了。 “张某亦不瞒两位兄弟!那国朝重臣中,自有忠良照应我等!” 眼见张茂淳淳而谈“且军中英豪,早多有不瞒者……” 刘六听得张茂说着,不住的点头。 他可不仅是表面上点头,心下也是佩服的紧。 人家张茂能够混的风生水起,可不是光凭借着一身蛮力抑或是张忠的庇护啊。 按说张茂只是亲邻而已,张忠就没有亲眷可以照顾么?! 何以要跟一大盗结拜,还拼死保他?! 人家能混迹起来并借力张忠,必然是有着他的过人之处。 如果仅仅是靠着张忠,他手下四梁八柱如何甘心服气?! 若他丝毫本事没有,早被张忠丢出来做替罪羊干掉了。 怎么可能还要宴请将校,挂出张茂是自己结拜弟弟的身份去死保他?! “如今京师已乱!弘治陛下早已大行,只是消息被压着无人知晓。” 眼见张茂双目精光四溢,对着刘六等人便道。 “只要此时我等起兵相应,并占下霸州城为宁王殿下开路……” 那以后他们可就都是开国之臣了啊,封妻荫子不过小事耳! 若是换做从前的话,刘六、杨虎他们指不定多激动呢。 可如今他们脸上激动涨的通红,实际上那是为自己终于可以搏命换功勋而兴奋。 造反?!傻缺玩意儿啊! 你们一举一动都在人家调查局眼皮子底下了,还特么学人造反?! 我老刘都不知道,你家里到底插着多少调查局的钉子。 想我老刘这样的都能被打入钉子,何况你这霸州绿林道上的坐地虎。 至于那宁王,刘宠就觉着更搞笑了。 他跟着货殖会的人也是跑过赣州的,赣州卫所、赣州绿林道与那宁王的关系他怎会不知道?! 那帮人的本事他亦是一清二楚,对付个穷苦百姓吓唬一下还行。 真上战场……他们就是一群添头。 尤其是跟北地便关上那些玄甲悍卒比起来,这帮人就跟破壳的鸡仔似的。 就几个山寨当家的还算有那么几分本事,但也就是个普通悍匪。 在赣州一地上横一把还行,出了赣州刘宠觉着自己随便弄死那些二缺玩意儿。 “张家哥哥如此轻易,刘宠岂敢不效死力?!” 刘六这回是真眼珠子红了,抓反贼啊!这特么多大功勋啊! 跟在他身后的杨虎、齐彦名等人也很激动,咋地这张茂、张忠俩能换个流爵了罢?! 回头家里的恶婆娘也能混个诰命,家里爹娘老子都等获封! 想想就好激动啊! 看着张茂的眼神,那比看着亲爹还热切。 “张家哥哥尽管吩咐便是,若有半分皱眉杨某就不是人养的!” 生怕张茂反悔,杨虎急吼吼的蹦达出来! 这厮怒目圆瞪手按刀柄,仿佛谁要说半个“不”字儿他管杀不管埋! “黑子说的是!张家哥哥且瞧着便是,我齐某人那也不是吃素的!!” 齐彦名赶紧跟着蹦达出来,拍着胸脯一副要做先锋的模样。 “张家哥哥,我们弟兄家眷全都落入他们之手!此仇必是不能善了了。” 刘七这个时候缓缓的站了出来,抱着胳膊道。 “若是能抢回家中老小此役不亏!若是不能……还请哥哥许我们手刃仇人!!” 唔……你要是同意了,到会儿我们兄弟几人宰了你和张忠可就不算是过错了哈! 张茂闻言哈哈一笑,摆手道“此事自然无问题!” “来人!聚兵备酒,我张茂今日起兵了哇!!” 第七百八十九章 吾家太子初长成,老怀宽慰张痴虎 张茂起兵了! 早已经准备了许久的张茂,带着刘家兄弟、杨虎等人潜入霸州。 在张忠的配合下,没有了知州大人的霸州群龙无首。 仅仅是不足半个时辰就彻底陷落,几个参将、副将不肯投靠的具被关押。 原本张忠、张茂准备斩首以壮声威的,倒是刘六、刘七劝住了。 说到时候宁王殿下率领大军杀来,这些人说不准就归顺了呢?! 他们还有不少门生故吏、军中袍泽,就这么杀了恐怕军心浮动啊。 张茂一琢磨倒也是这个理儿,于是没让人动他们的家眷。 只是抄家了,家眷全都关了起来。 虽然是戴着镣铐,可好歹吃喝还是给的、住也是在杂院子里。 “砰~!” 桃林之内,张小公爷的脸色极为难看。 刘大夏、白昂八百里加急已经送抵京师,这一路走的太艰难了。 大水冲断了多处道路,然而在死命令之下各方驿卒丝毫不敢怠慢。 直道被大水冲断就行舟,没有了战马就生跑。 以往十日内可以送抵京师的急报,如今足足耗费了十五天。 十五天啊!玉螭虎心头不住的发颤,十五天的时能够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交通不便,是这个时代最大的麻烦。 下面的封疆大吏甚至造反了,京师知道也得十数日之后了。 “内库、户部正在调集粮秣,嫣然姐姐正在组织医者一并前往……” 现在的朱厚照已经不再是历史上那个熊孩子了,尽管这娃很多时候依旧很熊。 可好歹这娃现在知道要给自己老父亲分担一下压力,尤其是在弘治皇帝装病的那段时间里。 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却不知道事情全部的熊孩子当时就傻眼了。 这一次的事情给他的刺激太大了,突然间熊孩子就长大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到了失去父亲的那种恐惧,还有承担起一个帝国的那种压力。 弘治皇帝从病榻上跳起来的时候,熊孩子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更注意到的是,父亲鬓角上那斑斑白发。 亦是那一刻熊孩子突然明白了,自己不能再这么厮混下去。 “虎哥儿,得想想办法……” 熊孩子忧心忡忡,低着头叹气道“调集粮食、医者都不是问题。”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如何送过去,我问过送信来的驿卒了。道路多数中断……” “好些驿站皆被冲垮,甚至行舟都困难……” 熊孩子叨叨絮絮的说着,突然发现自己的少年恩师虎哥儿没有搭话。 不由得愕然抬首,眼见自己那位漂亮的少年恩师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感慨、欣慰。 便见得玉螭虎缓步上前,给已经接近一米八个头的熊孩子拉整了一下身上的衮袍。 其后便后撤了几步,对着他恭敬无比的大礼拜下。 “虎哥儿……” 张小公爷的这一礼,让熊孩子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慌忙上前将自家的少年恩师搀扶起来,神情中还有些慌乱。 受了他的搀扶张小公爷站起来了,望着这孩子玉螭虎是真的很感慨。 自己的这一番努力,总算是稍微的撬动了一下历史。 熊孩子在历史上那有多大的破坏力、有多顽劣,都是历历在目的。 尽管有文官夸大其词,但肯定这娃也没消停多少就是了。 “我家殿下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玉螭虎的这一赞,直接让熊孩子面皮涨红。 他很想说什么,但却又呐呐无言。 “殿下心中有了百姓,此为我大明之幸甚!为我帝国臣民之幸甚!” 这话玉螭虎说的情深意切,他一度担心的就是接棒的问题。 如今这位少年太子已然有了这幅模样,他心下不由得放心了许多。 一个制度要形成不仅仅是需要既得利益者的维护,还需要当权者的支持。 只有这两者相辅相成,费百余年的时光、披荆斩棘历无数鲜血或许才能成。 弘治皇帝看起来还有好几十年好活,这倒是不用担心的。 所以熊孩子就成为了事情的关键,如何让他自发的去熟悉、去接受、去维护这个制度。 这一直都是张小公爷想要达成的,现在至少初步已经达成了。 “殿下倒是不必担心,此时我心中已有腹稿……” 却见张小公爷微微一笑,随即便的肃然“殿下,愿与我一并前往救灾么?!” “一并前往?!” 熊孩子的眼睛顿时亮了,随即黯淡了下来“恐怕父皇不会同意。” “臣,将亲自去求陛下允许!” 张小公爷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沉声道“这是殿下要成为君王的历练!” “臣亦希望,这将成为我大明的新祖制!为君者,当识民之疾苦!当救民之疾苦!” “若不如此,何以为天下万民之君?!” 一番话,说的朱厚照满心激动“吾生当如是!为国君王,自当庇护百姓!!”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摆手让妙安小姐姐递上来了一份卷宗。 朱厚照莫名其妙的打开来,看了一圈后就挪不开眼睛了。 里面提及的是国防军新设的“营造卫”,从军械营造司抽调部分大匠充入。 并从身家清白的百姓中,招募年富力强者入伍。 他们负责的便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而他们这一次将会随着救灾的主力——国防军一并出发。 一方面他们会负责沿途道路修复,另一方面他们也将承担受灾地区的暂时安置营造。 这份卷宗里林林总总的罗列了一大堆的物资、各项调配的人员所需,看的朱厚照是眼花缭乱。 朱厚照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撒欢熊孩子了,从这份卷宗里他看到的更多的是经验。 受灾地区百姓的组织、安置,地方的消杀、清理。 如何安抚分流灾民,如何从新组织地方秩序……等等。 方方面面的问题几乎都考虑到了,这看着就不像是一个人临时做出来的。 这更像是一整个有个丰富赈灾经验、有着丰富行政经验的宦海老鸟们,一点点做出来的。 因此熊孩子满心疑惑,虎哥儿上哪儿来这么多经验的?! 第七百九十章 殿前请议皇子出,不经勘磨难担责 若是张小公爷知道熊孩子咋想,估计心里得撇嘴。 小爷那会儿跟着处男哥一块儿救灾过几次,灾后的重建他们是捐助参与的。 整个规划是处男哥一直跟着、最终和地方一起拍板执行的,因为他们捐的钱。 处男哥不可能整天都盯着,这件事情盯的最多的反而是当时的张痴虎。 张痴虎自己都不知道摔了多少杯子、拍了多少次台,骂了多少娘才把这些事儿办下来。 那会儿他亲自砸过当时某关系户的建材店,领着人拆过某关系户的砖窑。 在大街上带着人把扬言要怼了他的某关系户当街按了,扭送去判刑…… 人得罪了不少,但事情终究办下来了。 “你这人啊!做朋友是最好的朋友,做兄弟是最靠得住的兄弟。” “可一旦成为对手……就是最狠的对手!” 这是事后那几个为他送行的当地负责人,敬张痴虎酒的时候说的。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把事情办起来,沿途火花带闪电那过程不要太刺激。 这么一趟下来,再有配合地方扶贫的经验。 张痴虎那是啥妖魔鬼怪都见识过了,完全是身经百战的模板。 “……些许小事,不足为患!堪堪毛贼而已,陛下随手可以定!” 弘治皇帝借着这次机会,直接搬到了新皇宫内。 这次表现摸底里面,很多殿前卫的情况让弘治皇帝心寒发冷。 终究是一咬牙,让熊烈山、陈州同二人从国防军中遴选身家清白的忠勇之士充入殿前卫。 只是这些殿前卫都需要经过戴义的再次筛选,还需要经过他的调训。 主要是让他们熟悉如何在极端情况下,保护弘治皇帝的安全。 同时还需要知道一些殿前礼仪,充当专门的仪卫。 曾经隶属于锦衣卫的殿前卫黯然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弘治皇帝亲自选拔的殿前卫。 “此番赈灾,臣之所思、臣之所想乃为我大明储君立德、立心之途!” 弘治皇帝在自己的议事殿里,显得很是犹豫。 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儿子啊,就这么放出去了心里如何安定?! 可诚如张小公爷所言,若是困于深宫中如何能知晓民情?! 弘治皇帝自己对于这点体会是最深的,很多事情若非是他调动了厂卫深查无从知晓。 甚至一部分事情都是陈州同进宫后,他才一点点的知晓的。 “痴虎儿啊!朕亦不瞒你,此事朕确实很犹豫。” 弘治皇帝沉默一会儿,才悠悠的叹气。 三大学士今天没在,否则的话他们肯定反对此事。 毕竟让储君出城去,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自从英宗之后无论是皇室、勋贵还是朝臣,都极为反对皇帝抑或是皇家继承人离开京师。 英宗朝那一次损失的不仅仅是皇室、勋贵,朝臣也几乎换了一茬儿。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是天下大变的事情啊! 没有人能够冒得起这个风险,他们只能是竭尽全力的阻止此事。 “若是太子出去,你能与朕保证……太子安然无恙否?!” 弘治皇帝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盯着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问道。 见得张小公爷似乎想再说什么,弘治皇帝却又开口打断了他。 “痴虎儿啊!朕知你忠心大明、忠心我皇家,否则不会有此提议……” 眼见弘治皇帝望着张小公爷,一字一句的道“可你得想清楚了!” “你若应承下来,朕必然答应你!” 但应承下来,这责任就得你来担负了。 而且是你亲口应承的,出现了问题是需要负责的! 弘治皇帝自然也是知晓的,张小公爷此举说到底都是为了大明、为了他皇家。 否则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再承担这样的风险。 他只需要躺在现在的功劳簿上,无论是弘治皇帝还是太子都一如既往的尊重他。 给他的荣宠只会更多,绝不会少半分。 他为大明做的已经够多了,完全没有必要再冒这样的风险。 “陛下!臣,乃是为大明万年而计!” 眼见玉螭虎望着弘治皇帝,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 他深深的一揖,声音低沉而坚定。 “陛下康健!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将来必然克继大统。” “臣即便是有年岁数十,陛下、太子恩宠。然,其后如何?!” 张小公爷将自己的担心一点点的和盘托出,皇家的培养就出现了问题。 这个问题不是大明朝才出现的,是历朝历代都逃脱不去的命运。 如何实行对皇家子弟的教育,历代帝王都在思考中。 没有人有一个答案,或者说历史不断轮回、王朝的更迭都无声的说明了他们教育的失败。 “若不知民之疾苦,如何治大明之国?!” 这就是张小公爷提出的思路,熊孩子这一回出去既是历练也是经验。 皇家的教育应该改变了,或者说从张小公爷这里就已经在改变了。 熊孩子现在有货殖的经验、有工程营造的经验,甚至有耕田收粮的经验。 但这些是远远不够的,他还需要有应对天灾的经验。 知道百姓们心里在想什么、他们需要什么,这样才能成为合格的君王。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张小公爷轻声念出了陆放翁的这首《冬夜读书示子聿》,一个长揖作到底。 “太子不亲至当地,如何知晓民情?!百姓又如何知晓皇恩浩荡?!” “此番前往,臣认为亦是‘皇家济世安民慈善会’亮于世间之好时候!” 在张小公爷的规划中,皇家必须要多施恩德与百姓。 作为储君必须要在继承皇位之前,多与百姓接触、多做慈善之举。 对于熊孩子的培养只是一个模板,最终的目的是要将这种模式彻底的定下来。 以后大明所有的储君、皇子,都必须要经过这一道训练。 即便是他们不能成为皇帝,也需要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一个懂得感恩、懂得慈悲,体会到百姓艰辛的人。 “至少不能如现在的诸家藩王,如此米虫……” 张小公爷话没说完就被弘治皇帝吹胡子瞪眼的打断了,好歹也是他朱家的子弟。 被这么说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啊! 第七百九十一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壹) “唉此事,痴虎儿有何看法!” 其实,弘治皇帝也知道这个弊端。 开国之初还好,可洪武陛下设计的朱家子弟照顾计划太尼玛坑子孙了。 尤其是藩王们在永乐陛下后逐渐失去了权柄,余下的娱乐活动除了欺男霸女之外就是生娃。 那不是一个个的生,那是一堆堆的生啊! 这才没几年呢,大明每月给宗室的支出就已经攀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弘治皇帝从前没琢磨这事儿,毕竟国事实在庞杂。“” 不是今天这里受灾要减免税赋,就是明天鞑靼又犯边得准备应战。 要么就是朝堂上御史们为鸡毛蒜皮的事儿,跟诸部内阁打成一团。 现在好了,御史们滚蛋殆尽。 翰林们再被清洗了几遍之后,也全都老实了。 各部有序处理各自事物,内阁不时的代天巡狩偶尔在各地转悠。 所以现在弘治皇帝总算是空出时间来,琢磨这事儿了。 不琢磨还行,一琢磨弘治皇帝顿时心惊! 照这么发展下去,估计最多三十年大明的收入就得养不起宗室了啊!x 可如何处理这些宗室,现在就成为了巨大的问题。 宁王此番造反也给了弘治皇帝一个警示,这些宗室若是处置不好麻烦啊! “此事臣建议陛下还是先让内阁议一下,臣与太子先往赈灾。” 玉螭虎心下苦笑,弘治皇帝终究还是舍不得儿子。 几次试图想把话题岔开,其实目的就是不让朱厚照去赈灾。 危险性太大了。 弘治皇帝定定的看了张小公爷一会儿,沉声道。 “痴虎儿,你真要如此!” 这一次弘治皇帝的脸色终于有些微微发变了,眼见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道:“须知,若是此番事宜出了纰漏” “臣,愿以身殉国!!” 得张小公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弘治皇帝还能说啥! 落寞中,弘治皇帝颓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萧敬见状悄然的对着张小公爷摆了摆手,意思让他赶紧走得了。 弘治皇帝没法开这个口,最终只能是萧敬来暗示。 见得弘治皇帝没有表示,张小公爷亦只能是轻轻一叹。 随后躬身作揖,缓缓退出了大殿。 数日后弘治皇帝突然提出让太子领衔代天巡狩,率领大军前往赈济灾民。 内阁及诸部尚书听到这个提议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反对!坚决反对。 原本都以为此事将会搁置,没成想一个原本应该最反对的人物却跳出来选择了支持。 “臣认为,此事可行!” 当时刘健差点就疯了,跳出来就要去扯这人的衣领:“李西涯!你要做甚!!” 没错,开口者便是李东阳! 却见李东阳不急不慌,垂首沉声道:“晦庵公且听我一言!” “听什么!!英宗旧事才过多少年!国朝如今元气刚刚恢复,如何能行此大险!” 刘健怒目圆瞪,昂首咆哮!那口水都要飞溅到李东阳脸上去了。 “如今陛下仅有太子一子,诸藩王蠢蠢欲动!你提此法,意欲何为!” 这话就说的很诛心了,你李东阳难道也勾结的藩王打算趁此谋害太子么! 李东阳听得这话哪怕是不反驳,也得反驳了。 眼见他豁然起身,死死的盯着刘健声音低沉。 “莫非在晦庵公眼中,老夫便是这等不忠不孝的卑劣佞臣么!”x 李东阳那也不是善茬儿啊,回应的这一句也很诛心。 莫非你刘健就是这么揣测我的么! “哼!非老夫揣测,而是你之言行便是如此!” 刘健当然不肯咬这口鱼饵,当下怒哼了一声。 李东阳则是对着他深深作揖,沉声道:“晦庵公可否听某一言!” 刘健还待再说,御阶龙椅上的弘治皇帝却发声了。 “好了!且先听听西涯公之言,再行论断。” 谢迁本想跳起来驳斥一番,但弘治皇帝这话一说 他顿时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是冷哼一声走到了边上。 “臣往西南,见得诸国国君、见诸国沉沦感慨良多” 李东阳的确是有思考的,安南是如何崛起的他怎能不知! 最初黎家哪里敢反!只不过是想要求一个宣抚使的位置而已。 大明因何会败,最终不得不退出安南! 边疆二世将校无往日先祖之气势雄魂,大明当时疲于应付北方边患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 但根本原因,是大明当时已经陷入了颓势。 若是永乐帝在世时,安南岂能闹成那样! 张家老祖张辅四平西南,安南当时被杀的都没了心气儿了。 那时节张辅的大名威震西南,何人敢干犯大明! “如今幸有我皇陛下英武,而安南不过二世便已衰竭何也!” 李东阳垂首轻叹:“沿途中,臣不断的思虑此事。” “愈思之,愈是心惊!愈思之,愈是胆战!” 随着李东阳一点点的陈述,刘健等人从愤怒、不忿到沉默、垂首。 因为李东阳所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他们也不是宦海初哥了。 没有那种自己读了两天圣贤书,就觉着自己开无敌了、什么都能引经据典的态度。 迄今为止皇家的教育,算是成功的吗! 其实几位大学士都极为汗颜,说起来是并不成功的。 太子现在是有所成就,但他们很清楚他们自己教太子的时候是什么状况。 熊孩子聪慧无双这点他们承认,开始的时候也算是用心向学。 然而很快的,这位太子便没了耐心。 随后弘治皇帝将太子交到了那位玉螭虎手里,太子才算是真正的被培养了出来。 而关于太子的培养,其实他们尽到的责任么 咳咳咳咱们可以聊点别的,三大学士退出聊天室。 “臣知晓,此番提议必为玉螭虎所设。” 眼见李东阳缓缓抬首,沉声道:“臣亦觉着,此番太子前往有所行险” “然,与大明江山而比之孰轻孰重!” 刘健等人也不说话了,他们低着头也在寻思李东阳的这些话。 历朝历代总逃不过更迭,其实说到底就是继承人一代比一代弱的根由解决不了。 如果这点解决不了的话,那么这种更迭几乎无可避免。 即便是他们出身儒家也不敢不承认,或者说不得不承认但不敢承认 他们对皇家子弟的教育,其实是失败的。 哪怕稍微成功些许,也不至于会如此了。 安南学习的是大明,但他们出现的问题却比大明更严重。 因为他们学习的不仅不完全,而且还带着自身的烙印。div 第七百九十二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贰) 他们相当于一下子从世家时代要跨入到王朝皇统时代,这种混杂的体系让安南变得很怪异。 张小公爷要走的是一条新道路,没有人知道最终会走到哪里去。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与以往都完全不同的道路。 “诸位大人莫忘了!万里之外,还有强敌窥视啊!” 此言一出顿时这内阁诸部都没了言语,这些年大明发展的实在是太顺了。 以至于让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那就是下意识的再次滋生出上朝天国的傲气。 鞑靼、朵颜三部的内附,并派遣头人子弟到京师入学。 各头人不得不低头为大明前驱,扫荡草原上的边患。 官员陆陆续续对草原、白山黑水间入驻,现在罪囚和百姓的迁徙也已经提上日程了。 只要那边大明的人占据了大多数、官员在管理,并驻扎上大明的黑甲国防军。 那些地方,可不得牢牢的掌控在大明的手里么?! 西南边患自不必说了,张小公爷横扫一番后安南、东吁名存实亡。 一时间国朝群臣知晓火炮内情的,都下意识的将万里之外的威胁抛诸脑后。 李东阳现在一提起,他们才悚然而惊! 自己下意识的忘却了,那万里之外还有强国窥视啊! “陛下乃雄主,太子如今更需磨砺!为何不能去耶?!” 李东阳躬身作揖,沉声道:“国朝如今看似繁华似锦,然而何尝不是如履薄冰?!” “域外万里之国船坚炮利、兵强马壮,且对我大明虎视眈眈!” 内阁及诸部的大臣们明白李东阳的意思,按照老一套的去培养储君现在肯定是不成的了。 大明或者说是囊括了华夏文统,想要存续下去就必须要一个强力的储君。 亦是此时,这些个大臣们不由得悚然一惊! 张小公爷对太子殿下的培养,似乎真的是按照这个路数来的啊! 最先教授太子的便是兵事,随后便是农耕、货殖。 现在则是要教授抚民赈灾,这些显然无一例外都是在为储君即位做准备。 更重要的是,他看起来更像是在为战争下即位的储君做准备。 上马能作战、下马能抚民,知农耕、知货殖且内阁知道些许政务弘治皇帝还会带着他一并处理。 甚至批阅的奏章,其中一部分会送往东宫。 要求太子给出自己的意见后,再拿回来给他看。 这一切显然都是在为储君可能会突然即位,而做准备。 “陛下,臣误矣” 刘健这一刻是真的感觉自己老了,尤其是这几年大明的变化让他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原本有些暮气沉沉的大明朝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风起云涌。 很多新生事物、新生规则他开始都是坚定的反对者,然后再一步步被事实证明他的反对是错的。 刘健是真的感觉到自己老了,这个时代已经不再是他的时代了。 一切的目不暇接,让他充分的感觉到自己应该退位让贤了。 李东阳这次看的比他更清楚,即便是万分不愿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也许元老院才是最适合自己的去处,哪里他不用直接处理公务。 只需要复核内阁诸部审议一下,并向弘治皇帝提交建议就是了。 “殿下的安危自不必说了,如今我大明国防军之兵锋宇内何人可挡?!” 这话一说出来,弘治皇帝顿时挺直了腰杆。 开玩笑,朕可是军部的总帅! 如今八十万帝国国防军的总帅,无朕手令虎符八十万大军皆蛰伏。 在数次前往军营探查后,弘治皇帝很快的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金戈铁马,万千壮士在挥戈下,奋勇而战! 这种热血澎湃是任何一个雄性,都为之向往的。 “痴虎儿对国朝之忠毋庸置疑,英国公家忠孝传家迄今四代!皆为国征战。” 这话他们更没法反驳了,人家说的很实在啊! 弘治皇帝对此是肯定点头的,开玩笑啊!老张家给他老朱家卖命好几代人了。 这忠义那不是说出来的,真是尸山血海上砍出来的。 如今在大殿里的这么些位,哪个能跟老张家比忠义的?! 见大殿内诸人再无言语,弘治皇帝这才拿出了张小公爷拟定的章程。 “且都看看罢!若是可行,便票拟了下去办便是了。” 弘治皇帝都如此说了,殿内的大臣们只能是躬身应是。 未几,国防军十五万大军紧急集合。 军部总帅亲令,将往豫南等洪涝区域负责救灾。 皇榜贴出来的时候,京师的百姓们顿感莫名其妙。 这用兵镇压他们听说过,可用兵救灾?!咋救?!拿刀子去砍山洪么?! 但很快的,他们就通过各种渠道得到了消息。 这些国防军的军卒们去救灾,可不是陛下说说而已。 那是真有准备的。 首先就是从军械营造局中抽调了修筑好手、营造大匠、舟船大匠等,组成新卫。 号曰“营造司卫”,负责的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其中还有大匠善于建堤修坝,他们将负责规划指挥救灾事宜。 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则是开始组织医者,并大量的采购药材准备一并进入疫区。 各家货殖会这次不必动员了,直接敲锣打鼓把一车车的粮食送到皇家慈善总会去。 皇家慈善总会则是敲锣打鼓,给他们送回了一张张的牌匾。 只是上面的字,那可是有档次之分的。 比如捐了二十万石粮食的簪缨货殖总会为诸家最高,于是得到的匾额为“行比伯夷”。 这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下面的落款是“朱寿”、加盖了一封“青储私钤”。 旁人不知道,可京师里的勋贵、国朝大臣们如何能不知道?! 这“朱寿”不是旁人,乃是当今太子殿下啊! 而东宫则因“东时有春”,又居有储君。 于是有别称为“青宫”、“储宫”,上面这道“青储私钤”配上名字就明白无误了! 太子殿下这给题了个“行比伯夷”,那尼玛不得是个大号护身符啊?! 拿到这块匾额的前后就那么几家,包括了螭虎货殖。 而次一等捐了五万石以上、十万石以下拿到的匾额,则是“济世仁心”。 落款就一个“寿”字,还好是加盖了那封“青储私钤”。 所以懂行的还是能看出来。 最次一等捐一万石以上、五万石以下拿到的匾额,则是俩字“善德”。 字被减了不说连落款都只有一个“寿”字,私钤肯定是没得盖的。 那些最后收到了牌匾发现是太子题的,且还有档次之分后悔的捶胸顿足。 然而他们想要补捐,却被告知陛下的内库早已经抽调粮秣补足了。 所以暂时不需要他们捐助粮秣药材,想要?!下回请早了您呐! “吾等身为帝**人、食君之禄、为国为民!手中刀枪,乃为帝国陛下、为帝国百姓而战!” 朱厚照今儿的面皮涨的通红,这篇张小公爷给他的稿子拿到的时候他当晚就没睡着。 哆哆嗦嗦的对着稿子念了一宿,里面的字句让这熊孩子心潮澎湃! “帝**人,不问来敌何者!只问敌在何处?!杀敌,吾等本分!” 还真别说,朱厚照穿上这一身的金甲确实像模像样。 张小公爷逼着他站的军姿,这个时候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小朱其实心底里也是泪流满面,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儿得梅花扑鼻香啊! 咱那军姿站的,人都要魔怔了。 刘瑾那混球说,好几回半夜自己立起来站军姿。 可想而知这都特么魔怔到啥程度了。 “吾等之身已许国,无论敌是妖魔鬼怪、是地龙山洪!吾等,亦当以男儿之躯屹立潮前!” “吾等身后,便是我大明帝国!是我大明百姓!” “身为军人,害我国民之处便是吾等战场!此战亦是杀敌!!” 眼见这熊孩子此刻怒目圆瞪,掌按长剑“啷呛~”出鞘! “害我百姓者,吾等甘当如何?!” “杀!杀!杀!!” 下面的军卒们眼珠子都红了,颈项间青筋暴起声若炸雷。 “敌之所在处,吾等甘当如何?!” “杀!杀!杀!!” 眼见这位太子说着,举起一掌以刀划破! 顿时下面的军卒们“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却见这太子高举血掌。 以掌心向天,望着这些个军卒们一字一句的道。 “吾不敢言诸位皆可安然归来,吾可言之事” “其一、此番伤亡抚恤少得一两,我将追索到底!若非不能,天厌之!” 下面一群的军卒们听的这话,一时间竟然全数沉默了。 只是能从他们激动的几乎要裂开的眼眸中,看出他们对此事的态度。 “其二,上阵我必冲锋在前!撤我必殿于军后!” “若我脱离军中自行其事、贪生怕死,天厌之!!” “吾对天盟誓!此二者若有干犯,天厌之!!” 大明这个时代,古人还是极为敬畏誓言的。 身为太子竟然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誓言,下面的这些个军卒们还能说啥?! 得~!这条命,就是卖在这一趟上了! 第七百九十三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叁) “开拔~!!” 一声令下,大军轰然启动。 此时的国防军开拔不再如历史上明军那般,需要不断的步行前进了。 一辆辆的马车轰隆的前行着,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快了数倍。 熊孩子刚开始还雄赳赳、气昂昂的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没俩时辰这厮就扛不住了。 一脑袋钻进马车里不出来了,倒是对一直默默的骑着战马的张小公爷无比钦佩。 甚至那些姬武将小姐姐们也都骑着战马,默默的跟随在张小公爷身边。 他自问是做不到了,只能是默默的回到了马车上。 然后呲牙裂嘴的让人用膏油,涂抹两股之处。 之后趴在车上唧唧哼哼了半天,跟着车队前行。 此番在前头开路的除了先锋之外,还有新建的营造司卫。 营造司卫负责的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他们相比起大军来更早开拔。 仪式却不是太子主持的,而是更高等级的——弘治皇帝! “对着你们,朕也不说甚虚话了!” 弘治皇帝由于对火炮的重视,跟这些大匠们接触的也多。 知道这些个匠人们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干脆就大白话跟他们说。 这倒是跟他的老祖宗洪武陛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比如洪武陛下当年闻倭寇来袭,就给问策的地方官下了一道圣旨。 此圣旨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告诉百姓每(们),准备好刀子,这帮家伙来了,杀了再说!钦此!” 简单!直白!明了!直击灵魂! 准备好刀子,不要怂!就是干! 而洪武陛下的第一道圣旨也很直接,开宗明义就说了: “说与户部官知道,如今天下太平了也,止是户口不明白俚” “教中书省置天下户口的勘合文簿、户帖” 当然,不要因为洪武陛下用了白话文就觉着人家没文化。 老朱那也是写下了行书大军帖滴人啊,里面斟词酌句不可谓不慎。 “吾见二将军留此等于军中,甚是忧虑” “恐大军下营及行兵,此等杂于军队中,忽白日遇敌不便,夜间遇偷寨者亦不便” 而且这封行书字迹,明显就不是毫无根底者写的出来的。 只能说,洪武陛下刻意写一些白话文的圣旨传出去。 所以,弘治皇帝这也算是克继祖业?! “朕与大家俸禄,便是让大家能铸些许好物件、好兵刃护我大明、保我子民。” 这话说的很贴心坎儿啊,毕竟说到底谁不想自己从事的是高大上的事业?! 从前他们这匠户可都是贱业啊,有了陛下这才逐渐被提拔起来的。 吃饱穿暖不说,还给派人教读书识字、有了官身。 这是恩德啊! 再听这陛下说的,咱爷们干的可是护佑我大明、护佑百姓的大事! 这换谁,不得心气儿提上一把?! “朕本以为大家在这里努力便可以了,怎知如今又逢天灾!洪涝泛滥” 这事儿他们也听闻了,京师里虽然没有逃难来的灾民。 可帝国时报,每日都刊载朝中要闻,他们现在又识字了。 自然没少从帝国时报上了解情况,也知道如今洪涝严重。 “大家也知道,诸多区域水利修缮并不如京师啊!” 弘治皇帝干脆撩开了衮袍,就这么坐在了高台上。 在他身后的萧敬大惊,这可是失仪啊! 然而弘治皇帝却没事儿人一样的,摆手给下面的工匠们道。 “且都坐下罢!朕站着都累,何况大伙儿?!” 萧敬赶紧唱礼一声:“陛下有旨,免礼恭听圣训!” 在老萧身后的小太监闻此言钦佩不已,难怪老祖宗能得两代帝宠。 就这份斟词酌句的本事,足够他学小半辈子的了。 下面的大匠们不由得都笑了笑,恭敬的作揖谢恩后才盘腿坐下。 “现下咱们大明需要在座的诸位卖一把子力气了,诸位不少也都曾受过灾的” 弘治皇帝话里话外的,就把这些个大匠们说的黯然了。 他们之中不少也曾是灾民,从秦地出来、从豫南冀北等地出来的。 现在自己日子好了,大家想到的便是惜福、积德荫蔽子孙。 如果是从前浑浑噩噩得过且过,他们决计不会想到这些。 但现在他们很明白,自己的命运已经跟大明捆绑到一块儿了。 他们只有巴望着大明万年、太子克继大统,一切规条都不改变。 他们才能够保证现在的生活。 “如今他们需要朕、需要大家了!所以朕才召集了你们,给受灾的百姓们出一把子力气!” 弘治皇帝说到这里,不由得笑了笑。 “都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诸位现在也都是官身了嘛!” 这话说的下面大匠们一阵哄笑,但想想还真是。 他们现在可都不是老百姓了,身上都背着官身呢。 “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修筑堤坝、清理积瘀朕相信大家能做的好!” 眼见弘治皇帝说着笑了笑,站了起来。 身后的萧敬赶紧上前,为他拉扯了一番衮袍。 顺便抖掉了上面不存在的尘土,这一手又叫边上的小太监佩服不已。 毕竟这可是誓师开拔,在这里陛下的身子那是拍不得的。 但身上衮袍总得清理,这样的手法那不是伺候多年如何能做的如此轻松自如。 “去吧!这回,太子也会随着大家出发!” 弘治皇帝望着这些个大匠们,轻声道:“家里不必担忧!自有朕来照拂!” 下面的大匠们听的此言,哗啦啦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可是大明朝啊! 上面这位与他们亲近说话的,可是当朝陛下啊! 下面的这些个大匠们,如何能不激动?! 眼见“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地,无数的声音轰然汇集。 “为陛下!为国朝!敢效死力!!” 这支“帝国国防军营造司卫”成立是悄悄的,甚至都只有军部才知晓内情。 而这支默默成立的司卫,则是如今在前方不断的修缮沿途道路。 他们修缮好道路后,便是调查局的人先行前往开路、联络各处驿站。 同时还负责收集第一手资料,提供给营造司卫及后续大军。 除了专门的营造司卫,大军中还有营造哨。 负责的是临时进行抢修、扎营,这类活计。 “殿下,目前的情况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 张小公爷拿着一份份调查局传递回来的消息,递给了大帐中的熊孩子。 连日的奔波让即便是在马车里的熊孩子,也有些扛不住了。 他没有试过这种急行军,虽然说现在舒坦多了。 然而这种程度的行军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确实还是太过辛苦了。 疲惫的熊孩子拿过一封封调查局的密报看了起来,在他看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洪涝造成的损失巨大,多处官道和驿站被冲垮,甚至部分驿卒消失于山洪之中。 “江潮泛涨,平地淹没如洋,计殆男女二千九百五十一人,飘荡民庐一千五百四十三间” “倒塌县署、仓库、墙垣殆尽,县署多有伤亡,驿丞暂理县务” “此二河水势暴涨!漂没民居五百七十余所,溺殆可知者三百余。” “县署、粮仓等尽没,驿道损毁人马难行” 熊孩子看着心头直哆嗦,若是从前的他未必会有什么感觉。 但现在与营造局大匠们相处、参与过安置秦地灾民,又跟张家庄子的老农们一块儿耕作。 所以他很清楚,这种大灾之下、那些数字的分量! “情况竟然糟糕至此了?!” 朱厚照缓缓的阖上了这些密报,但还是没想明白。 “虎哥儿,你说‘意料之中’本宫明白。可‘情理之外’又是什么?!” 玉螭虎微微的叹了口气,缓缓的站了起来给他解释了一番。 以往一旦地方出现灾祸,必有人借机造反。 然而这一次却完全不一样了,尽管水患严重却没有地方举起反旗。 朱厚照跟着弘治皇帝开始理政务后,首先便是了解的是历年以来各地举旗造反、灾患情况。 弘治皇帝之所以先让他去看这些,为的是让朱厚照明白。 一旦百姓不宁,国亦不宁。 “虎哥儿,你这么一说” 朱厚照也是灵性的孩子,熊孩子虽然很熊但并不能说他不聪明。 张小公爷一点,他里面注意到了这点。 调查局奏报的准确性毋庸置疑,调查局没有了“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但他们更多了一份“上侦奸佞国蠹,下缉悍匪大盗”的权限,任何人他们都能调查。 只是抓人得归入刑部,并裁决归入大理寺。 “看来,至少从前国朝留下的祸患根子都被清除了。” 朱厚照很快的发现了这个问题的关键,李福达、福熙等作为白莲的重要主力已经归顺国朝了。 而曾经呼风唤雨的那些豪族,如今几乎皆尽风吹雨打去。 在这种情况之下,尽管此番水患严重却也没有形成造反的势头。 其实张小公爷对于这次的洪涝,心底里有一定的愧疚感。 历史上这次的洪涝并没有这么严重,原因之一就是京师的潮白河泛滥开来。 原本的潮白河上是没有那么多建筑的,更没有那么多的百姓。 河水泛滥之下仅仅是田亩受灾,并没有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现在因为张小公爷横空出世,引发的是一系列的蝴蝶效应。 秦地的灾民大量涌入,军械营造局逐条修建堤坝。 支脉的水患不再了,然而其他的水患却也因着这种蝴蝶翅膀的煽动而产生了变化。 工匠们大面积的被集中调离,各地工匠一下子进入了紧缺状态。 没有了这些工匠导致的是堤坝的修筑,成为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牵一发而动全身,何况张小公爷这何止是牵一发?! 这简直就是拎着头皮往上拉了,整个局势的变动自然更大。 “隐患已除,若是再有百姓从逆” 张小公爷望着营帐外的的夜色,叹气道:“那便是殿下、陛下与我,都需要思考之事了。” 朱厚照没有说话,他亦无法表明态度。 只是他心底里清楚,李福达、福熙还有那些豪族仅仅是隐患之一。 但他们现在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来了,若是再出现造反的情况 那只能说,国朝对百姓压迫太甚了。 与百姓们接触过的熊孩子知道,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事实上没有几个人愿意造反的。 国朝哪怕是只给他们一口饭吃,很多人依旧会选择沉默。 一百五十余年已经让他们形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大明就是天下。 历朝历代中几乎所有的老百姓都有一个朴素的观念,那就是家天下。 这种概念几乎是华夏独有的概念,身为皇帝的正统合法性下面的老百姓认什么?! 认的是他们在最绝望的时候,皇帝需要承担责任出粮救济安置。 皇帝更像是一个大族的族长、大家的家长,得为所有人负责。 “上京告御状”,这几乎是大多数百姓们朴素的申冤概念。 这种概念的心理源自于对这种家天下的根由,皇帝必须要承担责任。 他需要评定冤假错案、需要在灾祸的时候站出来救济百姓,而皇帝一旦没有做好这些事情 他的合法性就消失了,出现的就会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朱厚照明白张小公爷的意思,当那些诱导的因素消失后如果还出现造反。 那么作为皇帝的弘治陛下,还有他这位太子、国朝重臣的张小公爷就得思考了。 是不是他们的方式方法出现了问题,导致这样的局面出现。 第二天朱厚照没有继续呆在车里,反而是恢复了骑马。 他不顾刘瑾、张永等人的劝阻,一定要求骑马、要求尽量查探如今洪涝区域的情况。 部分地区的洪水已经退去,留下的只是残檐断壁、满目疮痍。 县衙里残存的县丞、县尉等,一身酸臭的在组织百姓们清理淤泥。 “让大军停下!来一个哨,帮忙干活儿!” 朱厚照打马抵达的时候,看到这情况二话没说回身便下令。 身后的黑甲军卒赶紧“喏~”了一声,轰隆隆的打马回去开始调集人手过来。 刘瑾则是早早的拿着他的印符,去把一身酸臭的县丞给找了过来。 “殿下若是要征民力,恕下官做不到!杀了下官也做不到!本地灾祸已然” 这位县丞看到太子亦是双眼无神,历经生死他已经对很多事情看开了。 现下还谈什么上下尊卑?!且先带着百姓活下来才是! “别跟本宫废话!灾民多少、房舍损害、粮秣还有多少可以抢收” 然而让这位县丞没有想到的是,朱厚照暴躁无比的打断了他。 却不是要什么民力徭役,反而是问起了灾情灾况。 “马上组织人手支起大锅,烧水洗漱!大灾之后多有疫病,乃源于地方不洁!” 叫这位县丞更没有想到的是,太子首先吩咐下来的居然是让他清洁消毒。 “收敛尸体、焚烧后掩埋,此番灾祸也顾不得太多了!活人重要!” 这个时候,马队隆隆赶来。 同时赶来的还有张嫣然带着的医者们,他们下车就开始准备消毒。 此时的消毒便是将之前配置好的中药包煮水,然后石灰进行铺设消杀。 “愣着做什么?!赶紧干活儿啊!” 朱厚照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看着县丞居然还傻乎乎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百姓都等着救命!赶紧处理好,本宫来了就是给他们救命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个双目无神的灾民们远远的站了起来。 或许是朱厚照的声音太大了,他们不由自主的望了过来。 而当熊孩子的那句,“本宫来了,就是给他们救命的”这句话出来的时候 眼见这些个灾民们那已然发木的双眸,迸射出一丝亮光。 “噗通~!”不知道是哪位先跪倒了下去,便见得这些个人群“噗通~噗通~”的跪倒了一地。 眼见这些个百姓们缓缓的垂首,结结实实的在地上“砰砰砰”的叩首。 “太子仁德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县丞终于惊醒。 这位老学究哆哆嗦嗦的望着太子,眼神中没有了刚才的死气。 更多的是一团火,那种濒死得活的一团火。 “下官下官” 老县丞话都说不利索了,整个人更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少废话!赶紧干活儿!” 熊孩子涨牙舞爪的吼着:“多做一些,可能就少死几个百姓!” “马上派人领路,到各个乡里统计人数!殆者就地火葬掩埋,其余人送到这里安置!” 这个时候,熊孩子突然感觉自己和领兵作战没有区别。 只是对手从战马上的敌人,换成了看不见的灾后各项工作。 “清淤!都动起来,跪着做什么?!青壮赶紧干活儿,老幼洗漱搭把手!” “女子到那边找嫣然小姐姐查测,都动起来!动起来!”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整个区域的百姓们轰然动了起来。 黑甲军卒们则是开始下马帮忙清理,挽马可以拉走重物、清扫干净的则是可以扎营。 运送粮秣的车马也缓缓抵达,开始埋锅造饭。 整个片区从死气沉沉中开始苏醒过来,那些个衣衫褴褛的百姓们抹着眼角开始清理自己的家园。 还有青壮被县丞挑出来领路,和残存的衙役一并到下面的村寨去查探。 一套套的老旧军装被拿了出来,那些女子们先洗漱后换上。 张嫣然带着人给她们做检查,然后才让她们帮着做饭、打打下手。 换下来的衣衫全部用大锅石灰水煮起来,有些实在太烂的全都集中起来烧掉。 已经发胀的尸体被清理出来,他们的亲人们已经流干了泪水。 默默的抬着他们送到县丞划出来的地方,那里摆着干柴。 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做什么其他的缅怀了,堆积起来后便直接一把大火烧了。 只是留下了些贴身的物件儿,以后留个念想。 他们依旧哀伤,他们依旧难过。 但至少他们看到了希望! 他们的希望便是那个高大的少年,那位少年如今摘下了自己的盔甲。 默默的在人群中,扛起压倒的横木便走。 “看啥子看?!本宫力气可比你们大多了!赶紧干活儿!” 被他斥责的黑甲军卒们哆嗦了一下,赶紧卖力干活儿。 开玩笑!太子都撩起袍子干活儿了,谁敢躲懒?! 倒是那县丞本来想要搭把手,被熊孩子一眼给瞪走了。 “你赶紧洗漱一下!下面各村寨的消息回来了统计好,一会儿本宫没看到就扒了你的皮!” 别看这位太子骂着人,可这位县丞却甘之如饴。 老学究不住的点头狗腿无比,连连说太子说的是。 然后跑去开始登记这些百姓们的情况,还喊上衙役登记粮秣。 从被大水冲垮的县衙里面找户籍账册,再命人赶紧去查探一下各地平仓状况 那个骂骂咧咧的身影,虽然年纪不大如今却成为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这些百姓们从死气沉沉,倒被注入了一丝的生气。 那些少年人抬首望去,便见那骂骂咧咧的少年从一位老者的肩头抢下一条横木。 命人把这老者带下去休息,还挥手让人先给这些老者、少年和女子们吃饭。 咕嘟咕嘟冒起热气的粥非常的粘稠,那股大米的香气弥漫在这片土地上。 “行了!你就没扛过甚重物,莫逞强!” 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小公爷已经抵达了这里。 甚至在行走了一圈观察之后,让小周管家拿出一份文卷丢给了那位县丞。 原本县丞有些莫名其妙,但拿到文卷摊开一看顿时呆若木鸡。 好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位换了一身短打的芒鞋少年已经开始干活儿了。 “嘿嘿嘿虎哥儿,你啥时候来的?!” 熊孩子原本抬首就想骂,可一听那声音不由得哆嗦了几分。 “再不来,你还得飞天了啊!” 张小公爷给他翻了个白眼,接过他肩膀上的木头。 看着他略显红肿的肩头,叹气道:“且去找妙安小姐姐,让她给你些许膏药。” 扛东西这不仅仅是力气活儿,还得是技巧、还得经常干。 熊孩子力气是够了,可他没经常扛东西啊。 这肩头还是泡过药常年练排打的,若非如此现在早肿的不成样子了。 “今夜把此地的事宜安排妥当,明日一早还得开拔前行。” 张小公爷接过木头,淡淡的道:“前面的灾民更多!” 熊孩子听得这话眼眶稍稍发红,狠狠的点了点头。 更多的黑甲军卒们开始协助清理,有了如此多的人手、还有一批批的挽马进度加快的许多。 没一会儿城里大部分的淤泥、残破的檐壁都被清理了出来,大量的尸首被送到城外焚化。 百姓们被组织起来有序的开始用石灰水哗啦啦的粗洗一番,再用清水洗上一顿。 最后一个个捧着热粥,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老县丞脑袋上还挂着石灰,换上了一身粗大的老式军装在人群里转悠。 一些德高望重的乡老被选来出来,还有一些年轻人被选作乡邻的临时话事人。 待他们吃饱喝足后,一只只被搭建起来的帐篷分作男女两边开始让他们入住。 简单的搭建了一些床,这个时候能睡上就不错了。 蒲昌被采集回来,点燃上驱走了蚊虫。 县丞带着这些个老少们,来到了朱厚照所在的大帐里。 “明日本宫要继续赶路了!” 熊孩子手里捏着的,是今日调查局送来的奏报。 里面清清楚楚的说明了现在外面的情况,越往前情况越严重。 一部分的百姓已经开始吃草根树皮了,他必须尽快的带人赶去。 “太子!您您要走?!” 一时间下面的这些个老少们慌神了,他们才找到的主心骨就要走了?! “慌什么?!本宫会留下一哨大军帮你们干活儿,还有足够的粮食、被褥!” 朱厚照眼珠子一瞪,这些个老少们顿时不敢吱声了。 仅仅是一天,这熊孩子已经将自己的威严肃立起来了。 尽管这是站在了朱家百五十年对这片土地的统治之下,但他的表现也是不可磨灭的亮点。 “本宫已经派快马入京了,留下的粮秣足够你们吃半个月。” 说着,朱厚照眼珠子一瞪:“省着点儿,国朝会派人来救济!” 下面的老少们听说留下人手还有粮秣,又出了快马回去请救济了。 顿时全都安下了心,小鸡啄米般的不住点头。 解决了心头的大事,他们顿时又想起这位太子今日的表现。 心头依旧是有些不舍。 “本宫也不是去游玩,前方还有百姓等着救命!” 熊孩子似乎猜到他们要说什么了,摆手道:“且好好活,回头本宫救完了人就回来!” 前方受灾比他们还严重,这点他们也是知道的。 太子要去救人,这他们如何好挽留。 “明日一早不必相送了,大军早早开拔!你们也早点儿干活儿,赶紧干活儿才是正理儿!” 说完一摆手把这些人轰了出去,回头就开始安排其他事物。 比如留下来的是那支哨,粮秣、药品留下多少。 张嫣然还得协调留下来的医者,他们将负责这里这些百姓们可能面对的疫病。 一直忙活到了后半夜,这些事情才算是堪堪完成。 第二天一大早队伍轰然开拔,黑甲军卒们再次行进。 耽搁的这一天也并非是没有好处,营造司卫将前方的道路修缮完毕。 队伍很顺利的前行到了下一个城池,这里的损毁比之前更加严重。 只是知县到底没有挂逼,可怜的知州大人如今官袍一身泥水在野地里忙活。 损失虽然惨重,但好歹只需还能维持。 只是很多粮食是大户人家所有,他们都派着家丁守着。 平仓内的救命粮多数都被冲毁了,于是民怨沸腾之下乱象丛生。 “抓!抄家!全关起来,送往京师!” 知州大人未必敢跟这些大户们硬刚,可朱厚照手握十余万大军怕他个毛线! 一挥手这些大户直接灰飞烟灭,抄家的粮食全都被拿出来用做赈济。 照例留下了一哨人马,只是没有在这里停留。 抄家完毕统计后,队伍继续前行。 越往前情况就越严重,少部分地区甚至出现了失控。 毕竟受灾的可不仅仅是国朝治下的百姓,还有很多隐匿的人口。 尽管经过好几轮的下山免罪,可以依旧有些村寨是不肯下来的。 他们得罪的人太多了,没少行劫杀人。 然而这次的大灾他们也扛不住了,这批人下山自然是要动手抢劫的。 朱厚照已经杀了好几批人了,散出来护持灾民的军伍越来越多。 终于,他们进入了最严重的地区。 当朱厚照再次看到刘大夏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刘大夏没有穿官袍,头发就像是个乱鸟窝。 上一坨坨的泥点整个人黑瘦的不成样子,讲究风仪的他连胡子都没有打理。 可以看到的是他的状态还好,身边跟着的几个当地官员亦是一样的打扮。 “殿下!老臣无能啊!” 刘大夏一看到穿着短打、一样晒的黝黑的朱厚照走来,老头儿眼睛一酸跪倒就老泪纵横。 小朱一看这情况赶紧扑上去,把老家伙扶起来。 “东山公何出此言?!此番天灾非人力能及,调查局已然查明东山公未曾失职啊!” 锦衣卫和东厂本来在弘治皇帝的约束下,就相对于前朝更加的像是一个调查机构。 加之主事人牟斌、萧敬等,也不是弄臣佞臣。 于是在整合成为了调查局之后,虽然权限变大了、资源变多了。 但反而被提拔起来的,都是恪守侦缉规矩的老人儿。 “殿下之言,老臣惭愧啊!” 刘大夏是真动了感情了,大坝决堤老家伙差点儿就死在上面了。 若不是乡民死死的把老家伙拽下,他说不准就被大水给冲跑了。 “陛下命老臣前来治水,然而水患丛生伤及我百姓!竟还需殿下亲至!” 难得见到刘东山如此激动,那花白的胡子和鬓角都在颤抖。 “老臣无能!!恳请殿下处置!” 这下俩就尬住了,于朱厚照而言他认为刘大夏没做错要处置啥。 而且按照调查局给的消息,老刘螳臂挡车死撑这么久让州府未曾崩溃已经是大功了。 更别说因为他处置及时,虽然冲垮了大坝却也没有造成太多伤亡。 可老刘不这么想啊,老家伙当时是临危受命想着力挽狂澜。 结果到了这里老命拼上了,却还是损失良田数十万亩、房舍冲毁数万间啊! 这让刘大夏很是自责,觉着自己愧对了弘治皇帝的信任必须要处置。 亦是这个时候,张小公爷缓步上前一把将刘大夏硬拉起来。 “东山公!此时不是问责追责的时候,如今百姓尚在灾中!当以救灾为主!” 玉螭虎的一句话直接把熊孩子点醒了,眼见他赶紧上前。 一把拉住了刘大夏:“对对对!此时言及追责,灾情如何化解?!” “本宫如今率大军尚余五万,可清剿地方匪徒、查探各村寨灾情、清淤疏通” 这些日子以来,熊孩子是真在灾区里干活儿了。 说起如何处置灾情那真是头头是道,即便是刘大夏都不得不点头赞叹。 虽说储君出京率军救灾,这乃是亘古未有之事。 然而如今看看效果,却不得不承认是极好的。 朱厚照一身短打皮肤黝黑,短打下肩头隐隐的血痂都无声了说明这段时间他做了什么。 “京师已发出第五批粮秣,更有十万大军正在赶来!” 朱厚照并没有察觉到刘大夏的变化,依旧是侃侃而谈。 “此番军中车马发挥起效,可以装成小屋用于诊疗!军帐临时搭建,虽简易亦可住人” “前番换下军服浆洗后已经送来,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亦号召捐旧衣以助灾民” 刘大夏听着看着朱厚照满面自信,侃侃而谈之下不由得亦是被勇气充满。 陛下和国朝都在拼命给灾区输血,自己这把老骨头怎么能就此认输?! “你们几个也辛苦了!调查局的报告都说了,吏部那边调查局也做了一份卷宗递上。” 看着朱厚照侃侃而谈,张小公爷笑了笑对几个州府官员们安慰道。 “此番天灾乃人力所不能及,诸位尽职国朝自然知道。” “接下来的赈灾事宜殿下可是要亲自过问的,陛下亦会关注于此。” 这几名官员听得此言不由得激动的连连拱手,玉螭虎是谁他们如何能不知?! 人家说这话,是在提点他们呢。 天灾的事情是人力所不能及,吏部那边调查局会给你们说项。 可人力所能及的救灾,还是殿下亲自盯着、陛下也关注的。 你们若是在这件事情上没办好差事,可就真得回家啃老米饭了。 当然,这些玩意儿你们若是瞎伸手的话 知道鞑靼么?!知道草原十三城么?! 唔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草原十年游,相信诸位可以达到减肥锻炼的效果。 “谢小公爷提点!下官等人自是明白的” 摆手让他们下去,张小公爷看着刘大夏那欣慰的眼神就知道。 这老家伙估计是真服气了,倔犟如他能在眼神中表达钦佩已是难得。 “殿下所言及是!老臣亦是如此看的,还有就是粮秣分配事宜” 眼见这老少二人开始玩君臣相得,而且似乎还总能说到一块儿。 “粮秣是不少,但不能白给啊!可以以工代赈,自食其力!” 这方面朱厚照那是真有经验的,秦地灾民当时的安置他是看在眼里的。 此番前来路上他也没少做安置的活儿,开始他还直接派粮、施粥。 这也是被张小公爷纠正过的,直接给不是办法。 最初可以如此,养好力气后便以工代赈。 人不能闲着,闲则生出事端来。 正好灾后清淤、修缮堤坝,这些都是需要人手的。 让他们忙碌起来,再拨付粮秣、银子。 一方面如此让他们有事情做不至于胡思乱想,其次也是让他们看到希望。 只要不是躲懒的无赖子,那么总能是挣着一口饭吃、能修回大宅子、置办田亩娶媳妇的。 “东山公!大灾之后常有大疫,此事不可不防!” 张小公爷看这俩老少都开始畅想灾后重建了,不得不苦笑着打断了这二人。 熊孩子似乎这会儿才恍然,赶紧点头。 “是哩!东山公此事上已然尽力,只是人手有限” 消毒和清理尸体方面刘大夏也是有经验的,毕竟当年他跟白昂也处置过这些事情。 “此番皇家济世安民慈善会亦派来大量医者,太医院也有人手前来” 需要的医生太多了,可慈善会能召集的医生就那么些人。 于是弘治皇帝毫不犹豫的把太医院给派出来了,下面的太医丞也因为洪涝七零八落。 药材更是没了许多,好在京师那边不断的补充过来。 虽然沿途消耗量了不少,但补充上的也勉强够用。 “嫣然小姐姐此番出力不小,东山公可请教一番制定规条命下属各州府遵行” 刘大夏听得张嫣然的名号,亦是两眼放光:“可是慈善医馆‘女华佗’,玉螭虎的那位姐姐?!” 张嫣然这几年在京师也是声名鹊起,都说是“女中华佗”。 虽然她主攻的是妇科、儿科,但经营的毕竟是慈善医院。 所以多有义诊于百姓,实际上精通的不止是这两科。 张小公爷仅仅是粗通的灾区消毒理念,在她这里被逐渐完善了起来。 又有过几次救灾的经验,张嫣然已然不再是当初那个被玉螭虎从海上救回来的可怜女子。 她现在可是能出入后宫,给周太皇太后、张皇后诊视女华佗。 “正是!” 对张嫣然,熊孩子可比刘大夏熟悉多了。 毕竟他经常挨揍,可都是去找张嫣然敷药的。 进入了灾区后,张嫣然怕他感染疫病每日都逼着他喝一些药汁。 “老臣这便寻她去!” 刘大夏这回是真激动了,这里没太多名医啊!药材也少。 好容易来了个他知道的名医,那自然是激动无比的。 第七百九十三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肆) “东山公且先等等,患者一刻便是生死!且容妾身先行诊救!” 刘大夏没有想到,自己登门居然先吃了个闭门羹。 但这个闭门羹吃的他没有一点儿不舒服,反而是无比钦佩。 这位张家远房的小女子没有一丁点儿的娇气,更无名医的傲气。 反而是不辞辛苦的奔忙,不断的为一名名患者诊治。 急匆匆的给刘大夏说完这句话,她就抛下了这位名臣径直继续给看诊的灾民看病去了。 这看得刘大夏浑身舒坦,老家伙一派学究风骨。 讲究的就是个“民为先,社稷其次”,连社稷和君都能为轻的,自然更为重民。 于是老家伙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吩咐边上被派来帮忙的刘瑾要多多照看张神医。 还说自己先去把粮秣派发了,再统计一下灾民情况。 待张神医忙完,自己再来拜访请教。 要是谈儒家经典神马的,刘东山自问可舌战群儒不落下风。 可要说到杏林之道,老家伙就两眼抓瞎了。 术业有专攻嘛,老家伙如果治国治民治水还能混迹一下江湖。 可要说治病这就抓瞎了,还得张嫣然这位专业人士来才行。 刘大夏并没有等的太久,就在他忙活着让人分配被褥粮秣的时候刘瑾找上来了。 “此为唐夫人所著论灾后防疫综述,老大人可以瞧瞧” 若是换做平日刘大夏肯定不会对阉人假以颜色,可如今他却和颜悦色。 反而对着刘瑾微微作揖:“麻烦先生了!辛苦!” 他这一礼叫刘瑾着实受宠若惊,赶紧连连回礼:“不敢!当不得老大人如此” “当得!西涯与老夫信中已然言说先生之事!”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刘大夏能对刘瑾持礼,自然是有其原因根底的。 李东阳七窍玲珑心如何能不知道,刘大夏这等老学究对阉人有着极其之深的偏见?! 若刘瑾一如历史上那般只是个弄臣佞阉,李东阳未必就看在眼里。 只是现在的刘瑾已然不同往日了,人家不仅手握内库与英国公府合营的大部分铺子。 且经营的有声有色,这回筹集救灾物资他也是卖了死力气了。 本来依账本能抽调出来的粮秣仅二十万石,硬生生被他压缩调配后增加到了三十万石的地步。 武库司内大部分存下的老旧军装,也是他提出可给灾民换上的。 既是能吏又是太子身边近臣,还不辞辛苦随太子去救灾。 那李东阳就觉着自己应该给刘大夏说道说道了,别到时候刘瑾去了还得吃白眼。 果然,刘大夏这老学究一看到信态度就改变了。 倒是刘瑾受宠若惊,要知道这些个老学究们可从来不给他们阉人好脸色啊! 如今居然向自己行礼了,刘瑾这顿时觉着自己的脸面跟羊皮筏子似的“蹭蹭蹭~”的胀起! “先生有为百姓之心、拳拳忠国之意,不惜以身犯险前来此处老夫自当敬之!” 刘大夏学问精深,但只是困于己身见识。 张小公爷与他经筵辩讲之下,对他的冲击是极大的。 从困惑、不解到沉默,然后慢慢的开始试图去理解。 当他突破了这层枷锁之后,深厚的学问底蕴让他一下子升华了。 他开始看到了和从前不一样的世界,这个世界更加的让他看的更清晰了些。 以前某些东西崩塌了,但新的东西又填充进来了。 曾经的疑惑不知不觉间,竟然自己理顺了起来。 “先生自是当得的!” 刘大夏一脸肃然,对着手足无措的刘瑾道:“既有此心,又为国事!老夫自当敬之!” 这一番话说的老刘,差点儿就眼泪飙出来了。 他们这些阉人很多时候其实极其自卑,这种自卑又在身份是伺候的位置上被固定住。 于是多数会造成一定的扭曲,这样的扭曲并不少见。 有大成就者的太监们,几乎都是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寄托。 比如第一位入驻显忠祠内官怀恩,他几乎是一门心思的都扑在了为皇家尽忠份上。 给刘瑾宽慰了一下,刘大夏便再次投入到了分配中。 倒是这次刘瑾没有走开,而是留了下来不时给刘大夏提出些意见。 还真别说,一心扑在货殖上的刘瑾是真学到东西了。 刚开始刘大夏还是客气礼貌的听几句,但很快的就开始主动询问刘瑾的意见了。 比如粮秣分配问题上,刘瑾就提出统一施粥并不合适。 且时间上也来不及,可以分段施粥。 青壮多为体力活儿,可以晚点吃但需要有盐巴和少许肉糜。 此番前来军中携带有草原的肉干,可磨成粉末添加一些。 老人、孩子、孕妇及生病者,适量的添加些许应当是足够支撑到下一批粮秣抵达的 而随着军伍的入驻,整个州府开始更加有序的运转起来。 一部分的兵力被散出去,顺着直道做他们最擅长的事情——捕杀。 这一次的洪水当地的百姓遭灾,山上很多藏着隐户也藏不住了。 饭总是要吃的,无论愿意不愿意他们都必然要动手抢劫。 所以作为国防军必然是要清理他们的,其次则是要围山打猎。 粮食紧缺,如果是个人这个时候打猎恐怕难以打到什么好猎物。 但围猎就不一样了,尤其还是武器装备在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军伍去围猎。 那对于整片山林的动物们来说,相当于是灭绝性打击 “此番天灾,是危亦是机!” 刘大夏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被拉到了张小公爷的车房里。 太子朱厚照、刘瑾甚至前段儿在大坝上病倒的白昂,都被拉来了。 眼见张小公爷低垂着眉眼,轻轻的拨弄着碳炉。 “中原腹地耕耘千年,地力早已耗尽!本该休耕,奈何丁口众多休耕不得。” 聊到这个问题,刘大夏就只能是叹气。 土地兼并的严重性,他算是彻彻底底的看到了。 隐户越来越多又触及士绅的根本利益,这几乎是不可调和的矛盾。 “原本国朝置换关外之地已然成行,然故土难离大部分还是不肯就此离去的。” 提到这件事情张小公爷自己也很气闷,好处给的不可谓不少。 然而动弹的多数也都是小户人家,稍微有点儿产业的根本就不肯动弹。 尽管他们不敢阻拦,却也还是背地里大量收购土地。 这使得更多的稍微宽裕点儿的家族,也不敢轻易的搬走了。 毕竟这里已经成型了,出了关外还不知道啥情况呢。 顶多是将家里部分人派去探探路,若是合适再分配些许人手去占个位置。 第七百九十三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伍) “此番灾变,哪怕是清淤完成已至秋收了!些许大户人家尚可,小户人家怎么办?!” 刘大夏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他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 以往都是国朝出粮赈灾至冬后,但这必然是要死不少人的。 尤其是大灾之后仅仅是依靠国朝的赈济,哪里能救得几个人?! 粥只能是混个水饱,如何能跟米饭一样饱人。 吃不饱的情况下自然疾病丛生,尤其冬季要到来这更可怕。 以往冬季不少人都得冻饿而毙,如今遇上洪涝绝收情况只会更严重! 刘大夏也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不解决掉的话,哪怕是暂时支撑住了最终也会演化成暴乱! 国朝一直输血的话,对于国朝来说也是个巨大的问题。 救济一时还可以,一直救济到春季还得准备良种…… 这尼玛地主家也扛不住啊! 别看现在国朝粮秣充盈,但刘大夏又不是那等初入朝堂的小年轻。 他很清楚这是暂时的、也是不充分的,不能被眼前这点儿粮秣给遮住了眼。 国朝腹地受灾绝收,这就意味着到明年夏收这里都不会有粮秣上缴。 也就是说明年国朝在粮秣税务上,就得差一大截。 这边拼命的支出,明年又少了一大截粮秣税赋。 且谁又敢保证,明年就一定风调雨顺?! 若是再有灾患,怎么办?! 西南又是新征之地,免不得大军驻守、平乱。 大军现在又不再屯田了,新征之地还得执行一段儿的怀柔安抚。 方方面面国朝都得烧粮食啊! 且若是江南一地再有灾患,夏粮收不上来国朝可就得面临大问题。 “此番整饬之后,灾民无所事事亦易受蛊惑,难保不成其害。” 随着张小公爷的娓娓道来,刘大夏也不住的点头。 这些灾民现在其实大部分开始闲赋下来了,让他们呆在这里根本就没什么用处。 想要体现他们的用处,就得让他们活泛起了。 国朝如今在草原上还是缺了不少人,这批人过去未必就能耕作。 但能分配牛羊马匹给他们养,这些回头也能换钱啊! 比他们在这里无所事事要强多了,且他们成批的迁徙土地也空置下来了。 中原腹地多年耕作之下,地力损耗极为严重。 每年的收成都在减少,且丁口太多、田亩不足。 这历来都是国朝头疼的问题,这次干脆可以一并解决。 只要这些小户都置换出去了,国朝收回来后反正明年也赶不上了。 正好可以休耕,这些百姓到了草原上放牛羊亦是好事儿。 牛羊肉通过货殖会,可以从产粮的西南边陲换回来米粮。 互通有无,才能够保证国朝的正常运转…… “老夫这便回去准备一番,各州府户籍名册此番亦应做整肃了。” 提到这个事情,刘大夏脸色就很难看。 不清理不知道,这一个大灾下来啥都变得清楚明白。 很多隐匿的隐户藏也藏不住了,直接曝露在了刘大夏的视野之下。 也是这一次刘大夏才深切的体会到,这些士绅乡老们对国朝的侵蚀力度有多大! “些许投效贫户、卖身奴籍,亦趁此机会解决了罢!”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对着刘大夏轻声道:“此事,还需老大人来督促!” “老夫自是义不容辞!” 刘大夏也觉着这事儿得自己来,若是让太子或者张小公爷来办…… 说不得就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老刘这也是心有余悸,张小公爷这堪称杀神啊! 走哪儿都杀的人头滚滚,哪怕身在帝都还是闹的天翻地覆。 国朝上下其实多有些怵咱小公爷,虽然确实倒霉的几乎都有取死之道。 但这杀伐过甚,确实也会让人害怕。 坊间有传扶桑大和尚曾言道,张小公爷乃大威德明王现世。 后又有灵隐寺禅师亦对此有赞,且说乃护国佑民为国之柱石之寓。 据说龙虎山天师亦曾言,玉螭虎乃“天乙贵人”难得的身具“天魁”、“天钺”之相。 《三车一揽》赋云:“天乙文星,得之聪明智慧”。 惊神赋云:“日干座贵,一世清高”。 天乙贵人,命中最吉之神,若人遇之则荣,功名早达、官禄易进、如命乘旺气,终将登将相公候方位。 大小运行年至此,亦主升官进财。一切加临至此皆为吉! 天魁者北斗第一,号“天魁文昌,命遇得贵”。 天魁入命,命主与神佛多有缘生。 更得正星旺吉、少煞! 少年娶美妻、文章盖世、金榜提名,更得事业称意。 天钺属丁火、象阴,乃号“皇师外扫,天钺四临”。 功名中主有杀伐,公直忠义、刚毅果敢、机智谋断、学富五车! 此者多为柱石重臣,为天子钺征伐四方。 据那天师所言,张小公爷此为“魁钺加身”! 乃国之柱石、天子之钺,义理忠直、贵不可言。 如今瞧来,似乎还真是没有断错啊! 众人便是又商讨了一番之后,刘大夏便匆匆告辞而去。 次日一大帮的州府官员便被召集到了刘大夏的帐幕里,老刘也没啥废话直接拍了桌子。 此番灾民迁徙乃国朝大事,办成了诸位在吏部那边老夫自有评语! 办不成,回头诸部追索下来么…… 唔……你们懂的。 懂,我等当然特么的很懂了! 下面的这些官员们,就快要哭了。 都说玉螭虎来了不是升官发财,就是一家整整齐齐到边疆落地。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不过这些个州府官员们也算是卯足了劲儿,要办个彩儿出来。 说到底咱考科举为啥?! 为了银子没错,可也是为了光宗耀祖、为了扬名后世啊。 若是有这个机会,哪个读书人肯放弃啊?! 这不是实在混不上去了,才琢磨给自己弄点儿银子享受么。 现在必然入阁的刘东山都说了,只要此番事宜办妥大家妥妥擢升啊! 那尼玛还犹豫个毛线啊! 本来这些大户就看他们不顺眼,仗着自己地头蛇没少跟他们为难。 大家心里隔应也堵的慌,可终究都是读书人。 且自己说到底是在人家地盘上,万一人家发难一个“死于盗匪”那找谁哭去?! 现在不一样了啊! 如今太子、玉螭虎带着数万大军在侧,且还有粮秣、医者和药品。 这尼玛天助我也,趁机把受灾的大族给拆了、干了岂非快哉?! 一众州府下的官员们轰然应诺,拍胸脯保证必然将户籍整理清楚。 随着他们轰然行动起来,下面的大户人家很快的感受到了这股凛冽之气。 然而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干预此事?! 此番洪灾太过厉害,他们也仅仅是抢出一些金银口粮。 自己所剩无几勉强度日,如何还敢与国朝顶牛?! 于是即便是他们很是反对,却也只能是捏着鼻子认了…… “轰隆~!” 然而,一场大雨不期而至。 张小公爷在自己的车房内看着窗外的大雨,脸色凝重了起来。 第七百九十四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陆) 这豪雨仅仅是停歇了不到十日罢,如今又开始下了。 “快!所有人上大坝!加固!!” 刘大夏眼珠子都红了,一挥手那些个之前的青壮们赶紧哗啦啦的往大坝跑。 张小公爷默默的换上了一身短打,踏上芒鞋。 让妙安小姐姐等人到张嫣然那边帮忙,自己则是一挥手带着同样装束的小周管家等人上了大坝。 好在这段时间,刘大夏已经让人准备了不少原木、麻袋。 一行人轰然杀奔到了大堤上,好在前段时间洪涝褪去直道恢复了一些。 于是各处驻留的军伍汇集到了张小公爷这里,所以现在他们的人手也算是不少。 “钉桩子!快!!” 刘大夏眼珠子都红了,嚎叫着让青壮们赶紧下木桩。 大木锤子在豪雨之下显得更为沉重,每挥舞一次都跟要崩溃了似的。 “咚咚咚~”玉螭虎扒下了自己的短打,直接抓过一柄锤子就开始砸木桩。 大堤上无数的军卒早已经换上了短打,他们蓑衣都没有穿戴。 就这么在雨中奔跑着,豪雨如同石子一般滴滴答答的打在他们身上。 无数的军卒低着头拉动着板车,低吼着冲下堤坝。 堤坝下是堆积起来的碎石料子、土方,还有青壮在不断的装麻袋。 所有人分工明确,沉默的将一个个麻袋丢上板车。 随后几条汉子前推后拉,咬着牙将一车车的料子在泥水中推上大坝。 “驾~!驾~~!” 一辆辆的马车,轰隆隆的将碎石不断的运来。 然后倾倒在这片场地上,一批批的挽马也被牵来帮忙驮送碎石土方麻袋。 “哗啦~哗啦~!!” 飞涨的河水不断的冲刷着堤坝,加固的木桩上一个个的麻袋被垒了上去。 刘大夏带着人不断的在堤坝上游戈,没一会儿直接跑到了另一片堤坝去。 “轰隆~!”电闪雷鸣中,疾风骤雨。 倾盆大雨轰然洒下,天地间似乎被这风雨尽数笼罩。 甚至在这风雨中距离稍微远点儿,呼喊声都听不到。 “虎哥儿!怎么样了?!” 猛然间玉螭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声音让他一个哆嗦猛的回身。 眼见一个高壮的少年戴着斗笠穿着短打,脚上亦是踏着芒鞋就这么笑吟吟的站在堤坝上。 “太子!你来这里作甚?!” 这句话,玉螭虎几乎是用吼的在说。 然而那凑到了他身边的熊孩子似乎一无所觉,昂首大声道。 “你来的,为何我来不得?!” “你是太子!!” 玉螭虎几乎是要疯了,这熊孩子当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他上这堤坝做什么?! “瑾山!瑾山!把太子给我拉下去!!” 正在拉着驮马的周瑾山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扯着太子就要走。 小祖宗啊!您怎么就上来了?!这是要命啊! 若是您在这儿有啥闪失,陛下还不得活剥了我等的皮啊! 然而玉螭虎的这句话,似乎一下子就将熊孩子的脾气给点炸了。 眼见这熊孩子竟然发出一声怒吼:“谁敢!!” 还真别说,熊孩子说到底是皇家子弟。 从小接受的乃是皇家的教育,平日里不发威看不出来。 如今如此一吼,小周管家直接一个哆嗦没敢扯他。 “虎哥儿!你说让本宫来此学习,为何却不许我上大坝?!” 熊孩子双目圆瞪,声音微微颤颤:“我在你眼里,终究还是个孩子么?!” “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么?!” 这一句话说的,张小公爷都沉默了。 这段时间熊孩子的付出,他是实实在在的看在眼里的。 干活儿不落人后,脏活累活儿从来没有抱怨半句。 乐呵呵的搭伙跟军卒们一块儿吃饭,拉着灾民给他们拍胸脯肯定能好。 往张嫣然那边的帐篷送病人,每日里还要跟随刘大夏查看卷宗、了解灾患情况…… 没有人可以在这段时间内,对这位太子有任何的指责。 即便是严苛如刘大夏,也不得不承认这段时间的太子真的把自己的职责完成的非常好。 甚至刘大夏背地里没少给下面的州府官员们说,太子如此乃国朝之幸。 而太子都这么拼,下面的州府官员哪里还敢躲懒?! “这里不同!这里是大坝!随时可能会垮!!” 眼见熊孩子朱厚照猛然往前一站,昂首望着张小公爷。 “所以我才更该来!我乃太子,大明储君!若是在虎哥儿与大军护持之下,都不敢身先士卒……” “将来如何服众?!如何治国?!如何让百姓甘心跟随?!” 豪雨中,远远的刘大夏依然听到了消息杀奔过来。 老家伙年纪大了,眼力却依旧好使。 居然透过豪雨远远的看到了朱厚照,一边飞奔一边中气十足的吼着。 “太子来此作甚?!速速下堤!来人!来人啊!……” 刘大夏本来在河堤上就满心焦急,听闻太子居然上了大堤他整个人都要疯了! 白昂这老家伙身子骨本来就不如刘大夏,如今早早病倒了。 最近才得益张嫣然的诊治恢复了些许,在州府中处理公务。 “东山公!本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对上刘大夏,朱厚照可一点儿也不怵。 张小公爷他还得顾及几分,毕竟这位少年恩师那真会揍他。 “本宫既是奉命前来救灾,如何能不上大坝?!” 这话直接把刘大夏堵的,老家伙气急败坏! 照着老家伙的想法,太子来救灾甚至如此拼命已是难得。 如何能涉及如此险境?! 莫说陛下就他一个子嗣,即便不是仅仅凭他这些日子的表现老刘也要死保他。 “守道犹如守禁城,紧把城头战一场。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还不等刘大夏开口,张小公爷便已经默默的站了出来。 轰隆的电闪雷鸣中,他那张俊俏的鹅蛋面儿上尽然是庄严肃穆。 这一刻他似乎真的具备了一种神性,风雨没有减小却不能压过他的声音。 口中吟诵出唐代佛经劝世文《辎门警训》中的字句,刘大夏则是面皮涨红便要反驳。 便听得张小公爷沉声道:“殿下来此,不是镀金的!” 这一句话将刘大夏想要说的东西,彻底给堵死了。 “身为臣下,痴虎儿自当陪殿下赴险!” 便见得玉螭虎直直的望着刘大夏,一字一句的道。 “吾出京之前,便已向陛下言之:若殿下有所闪失,吾赴死殉之!” “殿下有为民赴险之心,千古难有!臣下,何以拒之?!” 为民赴险之心,这岂非正符亚圣所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之所言么?! 的确,有这样的储君臣下为何阻止?! 有这样的储君,岂非国朝之幸、百姓之幸么?! “吾受陛下托付,忝为太子师!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时时所行无不如履薄冰!” “殿下所见、所闻、所思,说句大不敬之言,克继大统后皆有所涉!” “我为太子师,太子能有此心为何阻之?!为臣下、为太子师者,我唯有陪太子赴险而已!” “倘若不幸……便是粉身碎骨,亦当护太子周全!此方为臣下之道、为太子师之理!” 刘大夏沉默了,这一刻他本有很多话可反驳。 可他这一刻却说不出来这些话,抬眼望去看得朱厚照那亮晶晶的双眸。 老刘突然觉着,似乎这大明、这天下自己也开始看不懂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啊! 然而到了如今,自己怎么觉着一个愿意到灾患之地、甚至愿意亲上大坝的太子如此难得?! “太子且在此便是,痴虎儿!你且记住,若太子出事!……” 张小公爷淡淡一笑:“若太子出事,必然是我已身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大夏还能说什么?! 只能是对着张小公爷微微的点了点头,随后对着太子深深一揖。 “殿下为民而来,老臣岂敢再阻?!只求殿下万万保重,国有储君如此为天下百姓之幸也!!” 说完,甚至都不等朱厚照回礼他便撤身离去。 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大坝岌岌可危需要他四面巡查。 军中斥候都已经被分派给了他,而老刘则是将这些斥候分派到大坝各处巡查。 一些曾经溃坝、出现险情的地段,更是有专人驻守。 “轰轰轰……”凶猛的洪峰奔袭而至,刚刚砸下的木桩、砂石麻袋被冲撞的摇摇欲坠。 玉螭虎闷头将肩上的两只麻袋丢下,不顾已然磨破的肩头转身再扛麻袋。 朱厚照不知道什么时候亦是加入了其中,甚至刘瑾都在吃力的抱起麻袋垒水坝。 “张永!张永!带着人向后知会,此番洪峰已过!!” 熊孩子张口在豪雨中大吼:“老刘!你跑的快,到前方观察去!” “若是有洪峰再至,提前来说!” 张永一个激灵,大声应诺。 挥手带上几个人,便往着下游跑去。 刘瑾则是大声道:“殿下!咱家不走!咱家就要陪着殿下!” “傻货!有虎哥儿在,你怕甚子?!去前方盯着,若是洪峰来了提早说!!” 熊孩子难得一见的发怒了:“这比跟着本宫在此有用!” 刘瑾被骂的垂头丧气,他也知道自己力气不够干不了太多的活儿。 赶紧撤身带着几个人跌跌撞撞的往上游去,还带上了几个腿快的。 第七百九十五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柒) “轰~轰……” 飞涨的洪水疯狂的冲刷着大坝,前些日子刘大夏拼死修缮起来的大坝此刻变得摇摇欲坠。 这一段儿之前就被冲垮过,当时白昂这老家伙差点儿人都没了。 不是几个州府的衙役拼死扯住老头儿,老家伙说不得就得喂王八去了。 刘瑾跌跌撞撞的满身泥水,如今就站在这处大坝上。 这里被安排了一旅人马,在豪雨中不断的扛着麻袋飞奔在大坝上。 “肥龙!肥龙!大坝情况如何?!” 刘瑾好容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赶紧拉住了问道。 大同肥龙梁超,被调回了国防军内。 如今率领一旅人马,在这大堤上扛沙袋。 肥龙那是打死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穿着军装来跟山洪战斗。 他想过自己的敌人是鞑靼、想过自己的敌人是女直,甚至想过自己的敌人是金发碧眼的鬼佬。 但就是没有想过,自己的敌人居然是山洪。 可甭管自己怎么想的,特么太子和小公爷都上阵了。 自己还能置身事外不成?! 啥也别说了,直接带着人上就是了。 “是老刘啊!你咋跑来了?!殿下呢?!” 老梁跟刘瑾那也是熟人了,毕竟一个跟着小公爷混迹军伍。 另一个跟着太子爷没少在草庐那边呆着,偶尔俩还会合作一把。 比如老梁调任到谍报司的时候,他去草原借用的就是内库的路径。 当时帮他安排身份、给他讲草原情况的,就是刘瑾。 “唉……都是咱家没用,帮不上殿下!所以殿下让咱家来看看这会儿的情况。” 听得刘瑾提到这个,梁超就叹气了。 挥手让几条汉子赶紧跟上,他扯着刘瑾就走到了大坝边上。 “咱们弟兄也不是外人,我给你说实话罢!” 肥龙这里确实问题不小,尽管有着一旅之数却还是人手不足。 最重要的是他还得分配人手出去,将碎石、沙土运来。 还有大量的麻袋、木桩、木槌……他几乎什么都缺,不断的要分派人手去找回来。 “……于是在大堤上的人手完全不够!” 肥龙忧心忡忡的看着轰隆冲刷着大堤的潮水,叹气道:“现在倒是暂时无事……” “若是再有洪峰,恐怕是难以抵挡了。” 刘瑾听得这话顿时就着急了,拉着肥龙道:“可不能啊!” “堤坝下可都是刚刚清理好的田地,若是再被冲垮……” 肥龙何尝不知道?! 堤坝下面前段时间就是他带着人清理的,好容易收拾干净了…… 若是再来这么一下子,那日子可咋过啊?! “某只敢言,多加留心、尽力而为!” 话音未落,远远的的便听到了“隆隆隆……”的马蹄声狂奔而来。 肥龙豁然起身,眼见豪雨中几骑飞驰而来。 “十里外,管涌!十里外管涌!!” 肥龙整个人“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甚至都来不及跟刘瑾打招呼。 眼见他起身飞奔,大声怒吼:“且来一个哨!!” 然而眼见一条汉子冲出,近乎是哭的嚎了起来。 “大人!如今此处亦是缺人,再去一个哨这里如何抵挡?!” “现在坝上可就剩下不到两哨之数了啊!!” 这句话直接让正在飞奔的肥龙停住了脚步,回首望去那些在泥水中扛着麻袋的军卒。 这些军卒们已然是疲惫不堪,他们只是凭着一口气在拼死挣扎。 肥龙很清楚,他们从午后顶着豪雨上坝。 迄今就轮番吃饭休息不到两刻钟,余下的时间全都在干活儿。 这种高强度的工作耗尽了所有人的体力,现在这些军卒们几乎都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着。 “噗通~!”一条汉子直接翻倒在了泥水里,边上的几个同袍赶紧丢下麻袋将他扛起来。 随后更有人推着板车过来,将他平放上去送下大堤。 “大人!!” 悲愤的吼叫声响起,肥龙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这里不是草原,不是他战死沙场便是尽责尽忠了。 这里是大堤! 也是军户出身的他,自然知道身后的那些田亩、那些刚刚清理出来的村寨的重要性。 那是下面那些百姓们的活路,他如果倒在这里…… 下面那些个百姓们的活路就没了! “俩伍!随我去!” 肥龙终究是喊出了这么一句,眼见他对着刘瑾红着眼珠子。 一字一句的道:“老刘,咱们也都算是共生死过的弟兄了!” “兄弟就不跟你客气了!现在这堤坝你也瞧着了,得人手!” “我缺人!缺材料!我什么都缺!!” 肥龙的话,让刘瑾不由得心绪澎湃。 共生死算是抬举他了,但俩人的关系确实亲近。 他给肥龙特地准备的铠甲,救下过肥龙的小命。 为此肥龙专门从关外找来了老参,回来后便送给了他。 这一层的关系也让他们更加亲近,刘瑾此刻亦是面皮涨红。 “三儿!三儿!你快马回去请殿下、小公爷速派人马前来支援!” 刘瑾将自己的衣衫扒拉下来,虽然一身骨瘦如柴脸上却带着狠厉。 “咱家不走了!死在这大堤上,死也得守到殿下过来!!” 这一句话,刘瑾是红着眼珠子几乎用吼的嘶嚎出去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抬眼望来,眼见这风雨中……刘瑾的身形变得无比的高大。 “好~!还请兄弟帮肥龙守好这道堤,兄弟我去去就回!” 肥龙说着郑重的一个抱拳,这才带着两伍人马消失在了风雨中。 那叫三儿的小内官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抓住了边上战卒递过来的战马。 踏着雨水“哒哒哒……”的便向着豪雨中冲去,能被刘瑾带来自然也是心腹。 在宫里他得管刘瑾叫干爹的,如今干爹都要死拼了。 他哪里还敢怠慢?! “轰隆~轰隆~!”山洪冲刷这大坝,堤坝渐渐的出现了裂痕。 刘瑾嚎叫着扛起原木,便是要在堤坝上将桩子打下去。 沙袋不断的堆积着,然而雨水的冲刷却更狠! “洪峰!洪峰来了!!” 一声声凄厉的嚎叫声,在大堤上响起。 刘瑾怒目圆瞪,嘶吼着:“顶住!!!” 第七百九十六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捌) 五年前,如果你问你刘瑾什么是男人、什么是汉子。 他会一脸茫然,他只想活下去、活的好点儿。 比如伺候好太子殿下,将来等殿下登基他能混到一个首领太监的位置。 能和那些前辈们一样的威风,再挣他一大笔银子。 男人、汉子这样的词儿,刘瑾下意识的认为是跟自己没有关系的。 如果三年前问刘瑾什么是爷们、什么是汉子,他或许会沉默。 然后长叹一声,不予言语。 一年前如果再问他,这世间怎样的男子方可称为真男子。 他会沉默一会儿,告诉你 只有去拼的男子,才是真正的男子。 如今站在这大堤上,没有人敢说他不是条真正的汉子。 “轰隆~”的惊雷中,几乎将人都淹没的豪雨中。 刘瑾光着脑袋在雨水嘶吼着,红着眼珠子扛起一包包的沙袋。 尽管是连滚带爬,可他却依旧咬着牙将沙袋填到了堤坝上。 没有人再低看他半分,没有人觉着他是个阉人就对他另眼相待。 这个时候还肯留在堤坝上的,没人会认为他不是条汉子! “稳住!莫慌!!” 尽管大堤在洪峰的冲击下发出“嘎吱~嘎吱~”的惨叫,但刘瑾却依旧没有放弃。 “刘公公!且先走!” 有军卒忍不住了,这位做的算够多的了。 本来就小胳膊小腿儿的,还死撑的与他们一并扛麻袋。 都知道他是太子身边的红人,大家出征也没少从他那里拿得甲胄刀剑。 那些精良的甲胄救下了不少同袍的性命,一些伤残的同袍则是有劳他的安顿。 在几家货殖会里干活儿,每个月都能拿不少的银子。 所以没有军卒希望他死在这里,他活着才能照顾其他更多的同袍。 他不能死在这儿啊! “咱家不走!!” 刘瑾红着眼珠子,昂天咆哮:“咱家就算是死,也死在这大坝上!!” 然而,他们终究是抵不住这滚滚洪峰。 这厢刚刚顶住,便听得有人狂呼:“管涌了!管涌了!!” 眼见刘瑾“嗷~”的嚎了一嗓子,整个人猛的就扑了下去。 那大坝下一股浑浊的河水,顺着一道道的缝隙喷涌出来。 “钉桩!钉桩!!” 眼见那管涌的缺口不断的崩大,刘瑾红着眼珠子“嗷~”的嚎了一嗓子。 整个人扑过去堵上,嘴里吼着:“赶紧钉桩!咱家扛不住多会儿!!” 一群军汉们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吼着扛起一个个沙袋、木桩冲了上去。 得~!从今儿,谁他娘的再说刘公公不是个爷们 兄弟当场就掐死个狗崽子! “哗哗哗~”管涌的缺口越来多、越来大,刘瑾即便是整个身躯扑上去也堵住。 几个军汉咆哮一声,跟着一并冲杀下来猛的堵了上去! 叮叮咣咣的木槌敲击声响起,一支支的木桩被飞快的打到了坝上。 “轰~!轰~!” 堤坝被冲击的摇摇欲坠,无数的汉子呐喊嘶吼着想要顶上。 然而终究是“咔嚓~”一声巨响,堤坝被撕开了一个缺口。 顿时滚滚洪流“轰隆~”的顺着缺口,奔腾而下! 刘瑾惊恐了瞪大了眼珠子,身体却不敢挪动一下。 “堵上!快堵上!!” 吼叫声中,数十条军汉扑了过来。 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带上木桩,情急之下整个人扑进了缺口中! 然而这缺口的水流甚急,几乎要将他们也冲了下去。 “狗子!拉住我!!” 好在后面跟上的军汉赶紧甩出绳子,让这几条汉子互相拴住了腰。 对面的军卒们也冲了过来,又跳下去了几条汉子。 “挡住!下桩!!” 几条汉子组成的人墙,就这么生生的挡在了缺口里。 这些汉子不住的嘶吼着:“快!堵住口子!下桩!!” 几块门板被飞快的扛了过来,临时被塞到了缺口处让几个人可以没有那么辛苦。 然而巨大的水压将门板压的“嘎吱~嘎吱~”作响,堤坝上的汉子们赶紧跳下去。 手中的木桩立在地上,木槌“咚咚咚~”的如雨点般砸下。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抢命! 跟这山洪、跟阎王殿,抢下这些性命。 “退不得啊!!” 刘瑾这一刻倒不是后悔,是觉着自己变傻了。 这花花世界不好么?!这白闪闪的银子不好么?! 那么多好吃的、那么多好玩的,我老刘还没有熬到殿下登基呢! “老刘!好样儿的!不愧是本宫看重的人哪!” 一个狂放而又熟悉的声音传来,刘瑾差点儿眼泪就掉下来了。 风雨中他昂首想叫上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瑾山!把马车推下去!!” 张小公爷的声音亦是在这个时候响起,刘瑾惊恐的抬头望去。 眼见那大坝上竟然被拉过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他很熟悉。 它是周瑾山的骄傲之一,全车上下所用材料皆为海黄。 这些可不是新伐之料,而是砍下之后放置空地上任其风吹日晒雨淋。 如是三年外木皆朽,留下内里的油格坚硬如铁放之沉水。 这样一来所能剩下的材料有多少,可想而知。 好在琼岛甚大、此时开发不多,水师在横扫海上盗匪后。 粤北货殖会的船队,就能到琼岛交易去了。 能做马车的材料几乎都是一点点的从琼岛运出来的,这些还不都是有钱就能凑的。 从一开始小周管家就打算做一辆足够豪遮的马车,这才能衬托起张小公爷的身份。 这马车的料子准备都准备了三年,运过来后画图、开料再制作。 刘瑾这几乎是全程看着的,这辆马车上也有他的心血。 他更知道,小周管家为此付出了多少。 即便是不说这车子的用料,上面内里镶嵌的金子、避震伏兔所用的新材料。 尽管这些价格已经是飞天了,但小周管家亲自督工下完成的心血比这些可更贵。 “瑾山知道!!” 然而,那堤坝上的周瑾山却连犹豫都没有。 一摆手吼叫着喊过来几个老亲兵,亲自推动着这马车“隆隆隆~”的向着缺口堆去。 刘瑾见状不由得大吼起来:“小公爷!此马车置办下来,不下百万金啊!!” 老刘这一声嘶吼真的是声竭力嘶,喊的是撕心裂肺。 白花花的银子啊!这用银子,都未必能再打一辆出来。 尤其里面好些物件儿,可都是老物件儿。 比如几个巧妙镶嵌进去的宋代黄花梨错金嵌翠百宝箱,这箱子宫里都没一件。 如此的物件儿车上被小周管家安置了不少,可谓是奢靡无比。 真砸到河里,这玩意儿咋弄啊! “瑾山先生数年心血,寻来无数重宝” 刘瑾的话还没有说完,周瑾山便昂首打断了。 “刘公莫要再言!公子心中,国朝、百姓重逾泰山!” 其实说到心痛,小周管家自己哪里会不心痛?! 这些可都是他一手置办下来的啊! 连陛下都极为喜欢这辆马车,只是听闻是小周管家花费大量心血所制。 为的又是张小公爷,弘治皇帝这才没有征用。 “若它能堵缺口,便是推下去又如何!!” 说话间,马车已经被推到了缺口的边缘。 缺口处的汉子们顺着绳索被拉起来,沉重的马车“隆隆隆”的沉入了缺口。 果然这黄花梨沉水料,用料是极足的。 沉下去直接死死的压住了缺口,甚至在那山洪的冲刷下连一点儿要散架的模样都没有。 “车里塞了砂石,应是能撑住的!” 小周管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对着身后的玉螭虎大声道。 “公子且放心!” 玉螭虎点了点头:“还有几辆可以上坝的马车?!全都送到各处缺口!” “喏!” 小周管家清楚,这些马车都经过专门的设计。 所以跑起这些泥泞的道路来,比之其他马车更为顺畅。 最简单的,这些马车的车轮都是特制的。 上面钢轮还打着一道道的抓地纹,这就是其他马车不具备的。 为了更舒适,钢轮内侧的橡胶被填充的更多、车轮更大。 “哗啦~”玉螭虎望着这又暴涨起来的河面,二话不说直接跳到了泥水了。 刘瑾这边的管涌暂时被堵住了,一身泥水的他三两下的蹦达到了堤坝上。 看着一截露出水面的马车,老刘差点儿眼泪就掉下来了。 没人比他更知道这辆马车花费了多少,如今看着马车沉在水里 老刘是真差点儿就心碎了。 弘治皇帝看着这辆马车都心动了,何况他刘瑾啊! 小公爷又是厚道人,他回乡省亲的时候专门将这辆马车借给他回乡撑面子。 这让老刘回到家中的时候,简直面皮涨上天了。 张小公爷的马车啊!谁不知道这位是活财神、活菩萨啊! 秦地大灾之下,多赖这位小公爷才活人无数。 更别说解决了多年的边患,为此他的生祠都被人立起来了。 “老刘!都是身外之物,莫做这女儿态!赶紧干活儿!” 那跳入了江水中的张小公爷似乎猜到了刘瑾在想什么,头也不回的喊道。 亦是此时,刘瑾看朱厚照按耐不住扛起一截木桩也跳下去了。 顿时不敢怠慢,赶紧咬着牙拿上木槌亦是下水 第七百九十七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玖) “前方管涌撑不住了!来人啊!快来人啊!!” 凄厉的吼叫声响起,这项的缺口刚刚堵住那边便喊了起来。 玉螭虎抬眼望去,却是肥龙身边的亲兵。 这叫三娃的憨人他亦认识,追随肥龙多年出生入死。 本来肥龙要给他报功安置一个位置,可他打死不肯走说就要留在肥龙身边。 没奈何,肥龙只能是安排他做了自己的亲卫首领。 战阵上他们俩互相之间不知道救下了多少次性命,三娃瞎眼的老娘是肥龙安置的。 前年过世的时候肥龙甚至亲自披麻戴孝,以三娃义兄的身份为老人送葬。 此时眼见这三娃惶急的几乎是带着哭腔冲过来的,他亦是看到了张小公爷。 却见他直接“扑通~”跪倒在雨里,对着张小公爷便几个响头磕了下去。 那头颅磕在地上,将泥水溅的四下飞起! “求小公爷救我大哥!我大哥他不肯撤,前方的管涌要塌了啊!” 这话一出口,便见得张小公爷豁然起身! 从那河堤下一跃而上,头也不回的向着前方飞奔。 “瑾山!带上材料、人手随我来!刘瑾!护住殿下我去去就回!” 周瑾山这边见状不由得急了,呼喝着让人赶紧搭起栈桥。 好在板料不少,三两下的便搭建起一座栈桥来。 下面更是钉上了木桩,两辆载着砂石的马车隆隆冲了过去。 当小周管家火急火燎的冲到了前面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公子已然入水。 “哇哈哈哈虎哥儿!本宫来也~!”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熊孩子居然也跟了上来。 便见他哇哇的叫着,整个人“扑通~”跃入水中。 不由分说的拽过肥龙,昂首在缺口处大吼:“且打桩!快!!” 太子都亲自堵缺口了,其余人哪里敢怠慢?! 宫里跟着出来的亲卫们三两下的扎下木桩,抡起木槌“嗵嗵嗵~”的便砸了下去。 都知道太子的脾性,他若真的要堵这缺口谁都拦不住。 若想要他脱离险境,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搞定。 “小公爷!殿下!!” 肥龙真是心里一阵发颤,红着眼珠子嘶吼着:“赶紧上岸啊!!” 这厮看到此二人跳下来,其实心尖肝儿都在发颤。 没辙啊!他二人若是在这里有所闪失,肥龙难辞其咎。 哪怕他肥龙死在这里了,有这二位在家中必然有所照顾。 可若是他二人死在这里了,他肥龙可就得担上重责了! “你怕甚子?!赶紧起来!干活儿!” 肥龙这都要哭了,您二位爷倒是不怕了 可我能不怕么?!您二位哪位有个情况,小的不满门抄斩也得举家流放啊! 然而事已至此他还能说啥,只能是闷头砸木槌。 好在这处的管涌虽然比较厉害,终究是靠着砂石硬生生的堵上了。 “着人巡查,要细心的、眼神儿好的!” 张小公爷抹了一把脸,顿时感到自己的头皮有些发痒。 没辙,他已经好些天没法洗头了。 “拿把刀来!” 张小公爷呼喝一声,顿时听得在场的人一脸懵批。 咱小公爷要噶哈?!这拎着刀子,还能斩浪灭水不成?! 但别说,还真有人带了刀子。 听得张小公爷呼唤,很快的便有人将短刀给恭敬的递了上来。 抓着自己的长发二话没说便“刷刷~”几刀,在众人目瞪口呆中直接给割了下来。 这一手看得这些个军汉们目瞪口呆,这会儿可不是后世啊! 讲究的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蓄发是男儿常态。 只有皈依佛门出家为僧,这才会梯度削发。 是以张小公爷这么干,直接让所有人都傻眼了。 张小公爷撇了撇嘴,平日里他还无所谓的留着一头长发。 可现在这么留着一头长发,在救灾、大堤上显然是不适合的。 但顾及到这些个古人们的观念,他还是心下叹了口气。 眼见他拎着自己割下来的长发,走到了大堤上昂首望天。 “苍天在上!今大明英国公府嫡孙张仑,在此削发代首!以祭苍天河神!” 眼见张小公爷说着,轰然拜倒。 他双手捧着长发,叩首中气运丹田、声若洪钟。 “弟子张仑,未曾有后!乃不敢不尽孝道,是以当以此发代首献于苍天!” “唯望上苍怜悯,解此大灾!!” 说着,便见得张小公爷缓缓的站起来。 他一抬手小周管家便激动的上前,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方玉佩恭敬递上。 张小公爷接过玉佩,将削下来的长发细细扎好。 双手捧着,远远的抛入了滚滚河中! 熊孩子见状顿时面皮涨红,眼见他上前便一把夺过短刀。 有样学样的直接“刷刷~”两刀,便将自己的长发也给削了! “殿下!!” 后面跟过来的刘瑾远远的发出了惨叫,熊孩子可不是普通人啊! 他把自己的长发削了,这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苍天在上!本宫朱厚照,为大明太子!此身未曾留后,不敢忤逆孝道” “是以削发代首,以祭上苍!唯求上苍,怜悯我大明百姓!断绝此灾!!” 朱厚照亦是不管不顾,昂首上前。 便是在这大堤上轰然跪倒,恭恭敬敬的将头磕在了这大堤上。 “殿下!!” 肥龙这票人是真的激动了,太子都如此爱民、甚至不惜削发代首祭天求之! 他们浙西个军汉们,又哪里敢怠慢?! “某大明帝国国防军上校梁超!” “某帝国国防军玄武卫第三旅十八团四哨周德!” 一群军汉们昂首站了出来,他们轮番接过短刃。 抬手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长发削去,没有玉佩他们就用草绳扎住。 一番恭敬而洪亮的吼声下,将发丝抛进了滚滚洪流中 刘瑾赶到的时候,一群人早已经做完了这一切。 老刘一个哆嗦,咬着牙从肥龙手里接过了匕首。 二话不说“刷刷~”两刀,也将自己的头发削了下来。 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废话,直接就投入了滚滚洪流中。 张小公爷都削发了、殿下都削发了,他这老奴有啥资格不削发?! “看甚?!过来帮我削短点儿。” 朱厚照笑骂了刘瑾一句,这老小子手上还拿着刀呢。 刘瑾则是一个哆嗦,哭丧着脸上前。 “殿下啊!您这一削发,老奴如何回去跟陛下交代啊!” 边上的张小公爷这个时候走了过来,笑着拍了拍老刘的肩膀。 “此事某去说项罢!毕竟我乃太子师,若是让你担责却是不对。” 说着,从刘瑾手上接过了短刃。 “派人多加巡查,此处当继续加高!” 一边吩咐着,一边摆手让朱厚照过来。 叹着气看着朱厚照这狗咬似的发型,心里琢磨着咋帮他修一下。 说起来亦是神奇,他们的长发投入河水中后暴雨竟然真停下了。 不断的开始有打着灯笼的军汉们沿途寻来,而张小公爷则是拎着短刃开始给朱厚照修一下头发。 把他随手削的那满头狗咬,削的不那么狗咬。 毕竟没有剃刀、剪刀,他也不是专业剃头的。 能修到这样,就算是不错了。 快马“哒哒哒”的飞驰在大坝上下,火把终于能被打起来了。 无数的军汉们匆匆来去,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坝上下的情况。 朱厚照则是三两下的,被张小公爷给收拾了个干净。 没有剃刀、手艺也不行,但好歹收拾的勉强能看。 给朱厚照这边收拾完了,看着可怜兮兮的刘瑾张小公爷无奈的一笑。 拉过他,在刘瑾的惶恐中给他也刮了个锅盖头。 朱厚照则是在张小公爷帮刘瑾剃完后,很自然的接过了短刃帮小公爷刮头皮。 有了刘瑾在边上做样板,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刮头皮了。 张小公爷给他刮的,是类似于锅盖头那种样式的。 好在这短刃是新式刀,所以在锋利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考虑到这些军汉们可能会需要短刃在草原上切肉,所以都打磨的极为锋利。 刮起头皮来,那叫一个爽利。 刷刷刷三两下的,将头皮刮的发青。 其余的军汉们见状便有样学样,开始互相各自刮头皮。 头发变短了,但却似乎更清爽了。 至少头上不再发痒,发痒抓挠一下也方便。 尤其是熊孩子,这种发型对于他来说格外的新鲜。 蹭着发青的头皮,熊孩子啧啧有声。 回头看到了张小公爷,却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虎哥儿这到底是咋长的,便是短发亦不减其半分颜色。 没有人想到的是,这股风潮很快的传遍了整个坝上的军伍。 几乎所有的军汉们,都默默的选择了削发代首。 随后将自己的头发刮成了青皮,更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形成了日后国防军的特色。 只有国防军的军人,才会将自己的头发刮成如此锅盖形状的青皮。 并引以为傲。 而这里则是在日后,被纪念的百姓们修造了一座“削发台”。 纪念的是玉螭虎与太子,为救百姓削发代首以祭苍天之事。 同时被修造在这里的,还有一座“螭虎宫”。 第七百九十八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拾)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在剃了光头后来不及有太多的感受。 玉螭虎便带着他们开始在大堤上巡查,还好之前刘大夏和白昂经验丰富有加固。 否则的话,这几次洪峰下来堤坝就得垮下去。 天色渐渐微亮,暴雨散去后洪水自然的消退了下去。 奋战了一夜,玉螭虎顶着一头短发、带着熊孩子疲惫的靠在了大堤上。 身边的肥龙等几人哪里敢睡,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做着警戒。 阳光渐渐升起,妙安小姐姐和足利鹤带着人将早饭送到了大坝来。 远远的,就看到了玉螭虎靠在大堤上的模样。 这两人差点儿就吓的要冲过来,好在小周管家眼尖赶紧打了个手势。 意思是少爷才睡着,人没事儿! 妙安和足利鹤二女才放下心来,近前一看两人不由得鼻头一酸。 自家这位少年夫君,身上没有了往昔的华贵。 尽管睡着的他依旧是气度雍容,但一身短打还沾满着泥点无声的诉说了他经历过什么。 他现在静静的躺在晨光下大坝的几个麻袋上,头微微的侧过。 晨光撒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宁静而祥和。 他就这么沉静的酣睡着,看着让人不愿去惊醒。 妙安与足利鹤二女轻轻的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他身上那些个擦伤、撞的瘀青。 还有被江水浸泡的发白的手脚,顿时眼泪忍不住就掉下来了。 甚至看着张小公爷突然变短的头发,这二女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周管家轻叹一声,将二女唤到一边悄然的给她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听得张小公爷削发代首以祭上苍,只求百姓活命之事 二女顿时忍不住眼泪“扑扑扑~”的往下掉,张小公爷原本何至于吃这种苦?! 如今更是把头发都剃了,剃发此事对此时的大明来说无异于是极为严重的。 “你们来了?!” 似乎感触到了二女的眼泪,张小公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二女眼泪汪汪的,顿时玉螭虎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这不是没事儿嘛!莫哭、莫哭!都好好的呢” 他这不说还好,这一说顿时妙安“哇~”的一下哭出声来了。 这二女不管不顾的就要扑上来,可怜的玉螭虎可没遭遇过这茬儿。 他上辈子啥都谈过,就是没谈过恋爱。 秉承大保健军团的誓言,这哥们一直与处男哥浪迹天涯的各处欢场。 在世界各地,留下了他战斗的点点滴滴。 于是乎可怜的玉螭虎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那些倾心于自己的女人此事。 毕竟咱小公爷当年熟悉的,是“快餐包夜?!凯宾斯基,还是香格里拉?!” 然后拉上小姐姐,去谈一场“走肾不走心,留痕不留情”的恋爱。 可你让他收拾这个,他就真抓瞎了。 “我身上脏~!脏呢!” 横行京师江南、扫遍草原西南的玉螭虎,如今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两女扑在他身上不停的抽泣,那哭声“呜呜呜~”的。 好在这个时候,总算是有人解围了。 “妙安小姐姐!你来啦?!早饭在哪儿,我饿了。” 睡的迷迷糊糊的熊孩子都没反应过来,毕竟昨晚实在是太累了。 他这一开口,倒是把这阴霾给打散了。 反应过来的二女赶紧从小公爷身上起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咦?!足利小姐姐,你跟妙安小姐姐在哭甚?!” 妙安小姐姐娇哼了一声,低低的道:“没哭!” “哇哈哈哈本宫都看到你们的眼泪了!还趴在虎哥儿怀里!哇哈哈哈” 熊孩子招惹是非的本事,从来都是首屈一指的。 极为醒目的刘瑾同志已经嗅到了低压的气息,和逐渐浓郁的火药味儿。 他很明智的选择躲开自家殿下远点儿,反正不至于被打死打残。 “哇哈哈哈本宫都看到啦!虎哥儿,是吧?!” 老刘抚着自己的额头,心下叹气。 自家殿下聪明的紧,人情世故礼仪学识无一不差。 不过他作死的本事,比他这些所有本事都要强 “算了!回头再收拾他。” 张小公爷看了看满身泥泞的熊孩子,决定先放他一马。 回京有的是时间收拾他,到时候可以让他品味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让他多和校场的地面,进行亲密的接触。 切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大地母亲忽悠着你”。 “公子,先吃饭吧!” 张小公爷的肚子适时“咕咕咕~”的叫起来了,妙安脸色一红摆手让人将饭菜提上来。 他们能够进入灾区,自然是直道被打通了。 陆陆续续的给养也都送了过来,弘治皇帝和国朝对这点还是很上心的。 毕竟弘治皇帝的亲儿子,可在这里呢! 张小公爷抬眼望去,顿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见张小公爷望来,赶紧谄媚的点头哈腰。 谢玉田啊! 玉螭虎不由得苦笑,弘治皇帝终究是担心儿子的。 他一眼扫去除了谢玉田,还有俩曾经见过的击技内监在。 他们从前可都是伺候在弘治皇帝身边的,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能够命令的动他们的,自然是弘治皇帝无疑。 “来了也好,现在正好人手不足!” 张小公爷把熊孩子支开到一边去巡查一下大堤,招手让谢玉田等人过来。 “你们且跟着太子,但记得不要干涉他太多。” 张小公爷倒是不反对他们跟着,只是怕他们干涉的太多。 “此番为太子的历练,除非性命之忧否则莫要干涉!记录下来,发给陛下便是了。” 几人闻言赶紧点头称是,他们来的时候也是得了这样的吩咐。 谢玉田更是不敢瞒着张小公爷前来,所以拉上俩内官早早就先给张小公爷亮了相。 熊孩子倒是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关心这个。 “老刘!你且去协调一番,统计各处管涌、修复所需材料、各处所需粮秣” 刘瑾看到了谢玉田等人后也是放心了,谢玉田他不熟悉。 可那两位内官他是认识的,一直跟在陛下身边的人。 他们既然是到了,那说明是陛下亲自派来的。 有他们在刘瑾自然是放心的,扒拉了两口粥便赶紧点头。 而刘大夏则是跟白昂一起,带着青壮们匆匆赶来。 老家伙看着张小公爷和太子的短发,一时间眼珠子都红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内阁诸部争执起,太子赈济艰难行(完) “这是什么!!” 刘大夏几乎是用吼的,喊出来这句话。 边上的刘瑾吓的一个哆嗦,差点儿腿一软就跪地上了。 “禀老大人!昨夜洪峰肆虐,殿下与小公爷为平灾患削发代首” 肥龙赶紧站出来,躬身拱手小声把事情给说了一通。 刘大夏默默的听完了肥龙的陈述,这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眼见他直愣愣的望着太子,又看了看张小公爷。 终究是深深的一抱拳,随后从旁人手上拿过短刃来。 走到了浑浊的滚滚江边,散下长发挽起。 “老夫刘大夏!此身残躯还当报国,不敢轻言赴死” “今削发代首,以敬苍天!望我上苍,怜我百姓!消此灾劫,除此厄患” 和张小公爷、熊孩子不同,刘大夏的声音更显苍老。 但却铿锵有力,颤抖而苍老的声线中带着的是丝丝的悲愤! “幸我大明,有忠良螭虎相护!幸我大明,有为民赴灾储君!天若不幸之,天贼也!” 这话说的,下面的一群人肝尖儿直颤啊! 开玩笑,这相当于是对骂老天爷了。 我大明有能为了百姓赴灾救难的储君,有率领大军堤坝护民的忠良! 若是如此大明都无上苍眷顾,那岂非上苍为贼害民耶?! 眼见老刘长啸一声,将断发抛入河中。 这才默默的走过来,对着张小公爷与太子深深的一礼。 “此前事宜,老夫对殿下与小公爷多有误解” 眼见老头儿缓缓起身,目光炯炯:“老夫在这里,给殿下与小公爷赔不是了。” 俩人赶紧吓的连说不敢,为了避免这老头儿继续叨叨刘瑾醒目上前。 拉着老家伙到一边开始商量各项事宜,比如这天儿今儿不下雨可保不齐明日还不下雨。 所以这物资得赶紧运上来,趁着没下大雨再行加固 城里被清理出来的杂物都被装进了麻袋,冲毁的屋子被拆下来房梁木桩运到了大坝上。 玉螭虎把自己的马车都推下去给大坝阻水了,没有人再敢在这件事情上吊歪。 尤其听闻玉螭虎与太子大坝救灾,为退水患削发代首时全城都沉默了。 甚至整个州府、整个行省,很快的便传遍了此事,百姓们不会说话。 但他们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 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实在在的事情做下来。 谁是真心实意的对他们好,已然是毋庸置疑。 尽管玉螭虎所在的这条堤坝守住了,可还是有管涌的区域出现了溃坝。 可怜的西江鬼在南粤的时候那也是一方人物,差点儿就被山洪给冲没了。 挂在一棵老树上足足呆了一晚上,这才被人救下来。 这是一场战争! 所有的军卒们心里有了这个概念,尽管他们一开始还很懵懂此事。 为何自己要来这里,为何要在大坝上拼命。 但当那些垂垂老矣的当地百姓,咬着牙将粥抬到了他们的面前。 恭敬的看着他们、崇敬的看着他们的时候,他们心里头依稀有些明白自己为何来此了。 最初是军令,军令如山! 令下莫说是这大坝,便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闯一遭。 然而,如今他们的心里升起一丝的明悟。 这不再是军令所致,那些个百姓们感激而崇敬的眼神让他们明白了些什么。 那皓首苍苍的老者们,让这些个军卒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父母。 “军爷,灾荒也没啥好东西。便是这个几个鸡蛋,且吃了罢!” 那是一个小框的鸡蛋,一群浑身泥泞的军汉们直愣愣的看着。 好几个喉结滚动便是要上前,但被同袍拉住了。 边上一并送早饭上来的孩子,看着不过六七岁模样。 亦是盯着鸡蛋,很显然这孩子是灾民家的。 “老丈莫要如此!” 几个队正站了出来,抓过鸡蛋塞到了孩子手里。 老人一个哆嗦,便是要将鸡蛋拿回来。 然而,却被这些个军汉们止住了。 “给娃子们吃罢!我等亦是七尺男儿汉,与老丈和娃子争这个吃如何当人?!” 还有军汉默默的打了一碗粥,先塞给了孩子。 送早饭上来的老丈微微颤颤的看着这些浑身泥泞的军汉,想说什么却又喉头哽咽。 上来送饭的几乎都是这些老者,青壮们还活着、还能干活儿的都上大坝帮忙了。 这些个老丈中,不少家中有都人葬身洪灾。 靠着的是国朝拨付的救济,每日干活儿可以吃饱饭、领些许口粮。 州府县的老爷们轮番安抚,国朝必然不弃他们。 让他们可以放心,国朝如今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他们的出路了。 大家只需要好好的听从便是,待此间灾情过后陛下自有安排。 尽管大雨随后又在袭来,但总算是有足够的青壮在大坝上盯着、堵漏。 道路的通畅让国朝的物资可以不断的运送进来,而同时的清障也在继续。 这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白昂被勒令回去休息。 但白昂并非是单纯的休息,张小公爷拉着他与刘大夏商议一番后。 白昂现在主要负责整理此番救灾的行迹,做出一份记录交予国朝。 其中得失要叙述清楚,日后用于范本交由地方官员修习。 朱厚照这熊孩子逐渐变得稳重了,大坝上他一个决定关乎的可能是千万人生死。 这份担子,实实在在的压在了他的肩头上。 第一次,他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责任的重量。 这不是在货殖会的操作,搞砸了有虎哥儿帮他兜底。 这不是在宫里、在军械营造局里的胡闹,真有危险大家会护着他。 现在是他一个人带着所有人在作战,稍有失误身后就是成千上万甚至数十万条性命! 这些人不是数字,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个的人! 他们很多人的面孔或许模糊,但他们真真切切的给朱厚照送过饭。 他们实实在在的给这位太子,恭敬的拜谢。 这和在邸报里、在卷宗里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渐渐的,他也习惯了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日子。 只是他比其他人而言,更加的辛苦。 每日穿着短打上堤坝,巡查各处可能出现的管涌、查验加固、险情地段。 晚间回来,还得跟着白昂一起完成课业。 张小公爷交给他的课业,是要学会这些救灾方略。 同时根据白天所探查情况,给出建议或意见 朱厚照从来没有这么忙碌过,甚至在宫里做课业、学礼仪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忙碌过。 下面的州府县级官员们更是忙的飞起,没一段儿他们都得亲自去检查一番。 不少都学着太子穿上短打草鞋,在堤坝上跑的整个人晒成黑碳头。 也是这点熊孩子每次跑完,心里都叹气。 虎哥儿也跟着他一起跑,可为啥虎哥儿就是晒不黑啊! 熊孩子瞧瞧自己,都特么晒成昆仑奴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也没耽误他长个儿。 “损失有些大” 朱厚照翻阅着下面各营哨上报来的卷宗,幽幽的叹气。 “羊皮筏子已经坏了四成,各部伤病减员严重、迄今有二百三十七人” 死了。 这两个字朱厚照没有说出口,其中有一位是弘治皇帝拍来的击技内官。 那位是赶着马车冲进了缺口的,可即便是身上本事再高也无法抵挡洪水。 滚滚洪流中他没有抓住那抛出去的绳索,当在下游再被找到的时候他已经浮肿了。 木材很重要,根本就无法用棺材安葬他。 朱厚照第一次直面这种生死,他哆嗦着亲手将这内官火化。 然后要求,将他的骨灰带回京师去。 “所以,殿下学会了么” 营帐里,疲惫的玉螭虎望着这位太子轻声问道。 第八百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壹) “本宫学会了!” 这里是正式的场合,玉螭虎专门让白昂、刘大夏一并来观摩自己的教学。 但两人只许带耳朵、眼睛,不许带嘴。 当张小公爷开始上课的时候,刘大夏这老家伙几次想要打断。 但却都生生的忍住了,不过越听下去他便越觉着自己不打断是对的。 张小公爷的每一个节点,都是互相呼应的。 一旦打断了,那么再要续接是十分困难的。 双方对答中环环相扣,每一个节点都呼应着这次救灾的各项事宜。 “殿下须知!此番经历,乃我大明百姓血泪所铸!万望殿下,莫要忘却!” 眼见熊孩子豁然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玉螭虎长长一揖。 “本宫此生,决不敢忘!!” 救灾依然在继续着,但所有人都熟门熟路了。 甚至他们不需要指挥就都知道,自己需要去做什么。 熊孩子与张小公爷已然移驻到了另一处灾区,之前那里的情况基本控制住了。 他们于是留下一部分人,其余的则是随他们一并转移到了更严重的地区。 尽管道路泥泞,但国朝第二批、第三批支援的军伍还是按时抵达。 此番率队的乃军部副总长朱辅,率领的是新整编的卫所军伍。 和头一批抵达的那些精锐不同,这些是后来筛选、做训出来的。 他们实战经历的较少,但训练却一点儿也不马虎。 有了之前军伍的经验,以老带新之下他们倒是适应的挺快。 而这次抵达这里,为了避免他们出现情况亦是打散了分配使用。 之前的那批国防军军卒们轮休下来,青壮们也都被替换了下来。 官佐们则是疲惫的带着新来的队伍,开始新一轮的加固、巡查。 “记住了!吃的、喝的,不够可寻某!但不许拿百姓的!” 刚刚从大树上被扒拉下来的西江鬼,顶着一头短发对着下面的军卒们吼着。 “此番大灾,百姓够苦的了!太子殿下、张小公爷都舍不得吃肉!只吃军粮!” “你们这些个狗崽子们若是瞎来,逮住了全部军法处置!连坐!!” 这话一说,下面的军卒们不由得一个哆嗦。 西江鬼也是知道这些卫所兵的脾性,从前在卫所里必然没少欺压良善。 别看他们现在被军纪约束着,但也就是约束着才不敢动弹。 若是不给他们说清楚,稍微给他们点儿缝隙就能惹出事端来。 “管好自己的裤腰带!拿好自己的碗筷!记住咯!这里,就是战场!” “来敌,便是洪灾!若能扛住,论功行赏!战死沙场,算作忠烈!若是后跑的、躲懒的” 眼见西江鬼咬着牙,狠声道:“一律军法处置!” 同样的话,肥龙也在对下面的这些个军卒们吼着。 “你们也有妻儿父母,记住了!此间百姓,便如你妻儿父母!不可稍加怠慢!” 好在一切都已有规矩可循,这些个军卒们也不敢怠慢。 很快的,他们就对此事更加的不敢怠慢了。 穿着一身短打的太子,顶着一头短发露出晒的黝黑的肌肤在大堤上行走着。 任谁看了都得哆嗦一下,哪儿还敢炸刺儿啊?! 尤其是看着太子也跟他们吃着一样的早饭、一样的军粮,顿时没有人敢在说什么了。 咋地?!你这是要比太子更享受啊?! 一支军伍的强大,其根本不在于刀枪、不在于甲胄。 真正的根本乃是在其人,在那些一个个的军卒身上。 是这些军伍的缔造者、指挥者,为这支军伍注入的、能够延续下去的魂魄。 这份魂魄需要历经生死来注入,需要血和命来浇灌。 最终形成的军魂,将会随着这支军伍的继承者延续下去 什么是最好的教育?! 刘大夏觉着自己在这里看到的,就是最好的教育。 “老丈莫忙了!某自己来,且去休息!” 肥龙、西江鬼不约而同的用自己的行为,影响着他们身边的军卒。 从他们的亲卫,再到那些下面的官佐。 “哇哈哈哈本宫的力气果然最大!百三十斤的沙袋,你们能扛几个?!哇哈哈哈” 熊孩子在堤坝上放肆狂笑,但没有人觉着他不雅、不妥。 这些日子以来,这个放浪形骸的熊孩子做了什么大家都能看到。 他放下了太子之尊,扛着木桩沙袋奋战在堤坝上。 面对着这样的太子,他们还能说什么?! 太子爷说啥就是啥呗! 咋地?!你有意见?! 相较于大家对太子的敬爱,他们对于张小公爷更多的是一份的敬重和疼惜。 这位玉螭虎不吭不声,但却默默的做了很多事情。 刘大夏、白昂看到的更多的是物资、是粮秣,而张小公爷看到的是更细节的东西。 老弱妇孺随着运粮车队先行撤离灾区,更多的要补充干肉类。 草原上的牛羊肉风干后可以运来,国防军的队伍可以在这里重新打散锻炼。 同时医者需要增派,太医院被调遣了大量的人手前来。 这位沉默的玉螭虎,为大家办了很多实在事情。 但他从没有说过一句,只是默默的做着他认为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大家终究是知道的。 这位少年玉螭虎,将自己用名贵木料精心制作的车子装上沙砾石块推进了缺口处。 为了让洪水退去而削发代首,甚至现在整个国防军只要抵达的队伍都会行此事。 甚至下面的百姓男丁们,都默默的效仿起来。 官吏自不必说了,太子、刘大夏都为此灾情削发代首了。 他们何以敢自持不削耶?! 一时间上行下效,一茬茬的短发倒是成为了国防军乃至这成片灾区的流行发式。 这倒是让张嫣然轻松了许多,毕竟短发之后卫生方面更好处理。 “恩师!!” 唐伯虎第一眼看到自家少年恩师的时候,眼泪止不住的就往下掉了。 自家这位少年恩师清瘦了好些,印象中白衣胜雪、玄衣威严的少年恩师 如今却是一身的短打泥点,整个人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哭甚?!来了,就好好做事!也是多学学本事,将来替国朝牧民方知疾苦。” 玉螭虎看着自己的这名大弟子,心下也是感慨万千。 唐寅的命运是彻底的改变了,他不再是历史上那个唐寅了。 不再是那个郁郁寡欢、碌碌无为,愤世嫉俗贫困潦倒的落魄唐解元了。 “恩师!弟子无能,以至于让恩师亲赴此处受此磨难”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未必出自于真心,但唐寅所言却是真心实意。 甚至可以说,张小公爷的那些个弟子们对他的那种敬重是出自于本心的。 此时可是大明朝,是讲究于“天地君亲师”的礼教礼法时代。 而张小公爷成为他们的恩师,切切实实的为他们做到了一个老师甚至一个父亲需要帮他们做的。 唐寅、徐经二人的罪名洗刷、功名夺回,全赖张小公爷倾力相助。 徐经一家如今在江南昂首而立,亦是不少得玉螭虎的大力支持。 余下几人包括了李兆先、王伯安等,哪个不曾受他恩惠照顾?! 李兆先身体积弱,若非是经张小公爷规划调养莫说高中进士了。 便是能活几年,可都是未知数。 王伯安如今眼界开阔,更是除了原本武艺还兼习弓马火枪。 数次随之征战平乱,并执行国朝的草原之略。 使得他的思想逐步的完善了起来,最终他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连张小公爷都不知道。 但他可以肯定,这位圣人必然会成为比历史上更深刻的圣人。 唐伯虎的到来,也意味着这里的灾情已经被稳定住了。 大量的中基层官员被派到这里,为了应对于灾情及事后的安置内阁通过并成立了一个临时部门。 由内阁李东阳亲自负责,各部抽调一名侍郎并一部分下属协同。 组成了一个专门的“灾患振济安置司”,他们将负责规划筹备将部分灾民迁徙到草原。 同时将他们的土地回购、置换到草原,并给予他们粮食、良种及农具保证他们明年的耕作。 一部分没有产业的农户,则是要安置去负责放牧抑或负责营造、开矿等。 这批人前来接手后,张小公爷总算是可以放松一些了。 随着他们一并来的,还有家里带来的补给。 小周管家终究是心疼自家小公爷,几台海黄料子打成的马车堆到了河里。 回头就给家里写信,一字一血泪的哭诉小公爷如今着实吃苦。 灾区里什么都缺,家里咋地也得赶紧弄几辆马车来给小公爷休息。 马车到了,但却被张小公爷让给了从堤坝上下来的军汉们。 不过同时,张小公爷也到了不得不离去的时候。 随着家里信件一起来的,还有军部谍报司的一封密令。 “安南海上有异国舰船前来,然舰船所挂乃大明水师旗” “水师见之,上前盘问。乃自称为‘海因里希’,为数载前受命归欧罗巴采办归来” 终于回来了! 看到了密令的张小公爷长长的舒了口气,如今的交通不是后世那般。 欧罗巴来回一趟中间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也不确定海因里希到底能不能回来。 如今看来,这位骑士没有辜负他! 第八百零一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贰) 说是要离开,但需要做的后续交接工作也得不少。 尽管有着张小公爷他们在堤坝上,可后续依旧发生了几次管涌、溃坝。 大片灾区凄凄惨惨,之前大家都忙着在堤坝上修缮、堵漏还无甚感觉。 当灾情渐渐的控制住后,那些轮换休息的百姓们就滋生出别样的情绪了。 留下来的青壮们看着被冲回的农田、垮塌的宅子,心头一片悲凉。 宗族世家毕竟都只是少数,混到给人做长工的此时亦是不多。 大多数都是投靠了宗族、举人的自耕农,看着几代人好容易累积下来的家产毁于一旦。 如何能不失声痛哭?! 故土难离,可也得活下去才能难离啊! 每逢大灾必然会产生的,便是逃难、是流民。 活下去,这才是在时代里挣扎的他们所渴求的。 以往“陛下总会给我们一口吃的”,这只是他们最无奈的自我安慰。 但如今却真真切切的成为了事实,那些传说中的大人物一位位的抵达。 他们不仅来了,还带来了军伍负责大坝的修缮堵漏。 甚至大量的羊皮筏子,用于救护那些被洪水围困的同乡。 一车车的粮食被运抵灾区,还有大量的医者甚至不乏御医在为他们诊治。 年迈体弱的都被现行送走,据说先到京师安置调养。 但当灾情渐渐的平息下来,他们看着自己被冲毁的农田、宅子 那些还在灾区里的百姓们,不由得失声痛哭。 “陛下与国朝,终究不会不管大家的!” 刘大夏、白昂,及随后赶来的唐寅等人则是在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 “此番农田已然冲毁,便是再抢种也来不及了!” “陛下与内阁阁老及诸部商议后,决定安排大家到草原上放牧开垦!” 这次的田亩置换进行的无比顺畅,这田都冲毁了、也没了粮食。 现在陛下仁慈给大家安排出路,田亩三倍、五倍的补回来不好么?! 且去了草原朝廷会负责自己的粮食,到了就有活儿干不是白吃白喝。 一下子这些个百姓们就安心了下来,尽管是故土难离可总得活命啊! 唐寅他们负责的,就是到下面安置灾民的营地里宣讲此事、解答疑惑。 知道他是张神医嫣然女菩萨的相公,这些灾民没有不信的。 开玩笑啊!这回嫣然不眠不休,给大家熬制汤药、免费诊治。 这些他们可都看在眼里的,谁能对这位女菩萨不钦佩?! 要为她专门造的生祠,都准备要立起来了。 活人无数啊!尤其是在这灾情之下,她依旧在灾区内奔走。 女菩萨的相公,那能是坏人么?! 这期间亦少不得张小公爷与太子,带着这些官员们前往。 灾民们旁人不认识,张小公爷与太子他们是很熟悉的。 在大坝上四处巡查奔忙,不时给他们一块儿蹲在营地里、大坝上吃饭。 甚至还笑着安稳他们,自己都在大家莫要担忧。 亦是在这灾区里,熊孩子的威望实际上比他父亲还足。 弘治皇帝只是遥远的存在,可太子却是真真切切在自己身边抗灾。 谍报司、调查局发回的报告里,将这一切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 因着太子的缘故,国朝、皇家在灾民中威望近乎达到顶点。 “臣可断言,若有人在此言皇家、言陛下,言太子不是者必当被百姓诛之!” 这份结果让弘治皇帝感慨万千,张晓共轭亚与他言之的目的达到了。 百姓从前只是知皇家,有敬畏而无敬爱。 如今情况不一样了,朱厚照的付出是有回报的。 这种回报看不见、摸不着,但却更加的真切、更加的实在。 这于皇家而言,比任何的珍宝都要珍贵。 只要玉螭虎那穿着短打、踏着草鞋的身影出现,所过之处都是百姓们敬重的垂首致敬。 熊孩子笑嘻嘻的走过之时,边上的百姓们不由自主的会随着他一并笑起来。 他们知道这两位并不喜欢别人行那些虚礼,殿下喜欢看到大家笑笑开心的样子。 据说是天上神仙转世的小公爷,则是喜欢看到大家吃饱穿暖。 有着他们两位背书,这些受灾的百姓们几乎是无条件的就相信了一切。 他们认真的听唐寅他们所言,虽然很多还是不懂却肯定国朝不会坑害他们。 当这一切忙乎的差不多了,张小公爷才开始规划踏上归途。 张家随着他来的亲兵们都会回去,谢玉田带着几个击技内官亦会回去。 调查局一部分的人则会留下,谍报司的将会撤离。 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凌晨时分张小公爷才带着睡眼松弛的熊孩子早早起床。 趁夜准备带人回京。 缓缓的走出自己的帐篷的时候,天色还没有亮起来。 张小公爷就是想要在这个时候赶路,不想惊动太多人。 甚至知道他离开的,只有刘大夏等少数几人。 默默的看着远处隐隐约约打着灯火的大坝,玉螭虎自己的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这是他近俩月的时间,带着这些个军汉们打下的。 硕大的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下面的军卒在火把下警惕的看着河水。 不断的有执勤的军汉很被喊起来,他们远远的望向这里。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张小公爷要离开了,但他们却依旧向这个方向行礼。 张小公爷和太子并不知道,自从他们身先士卒削发代首为这支军伍注入军魂后。 他们就成为了这支军伍真正的魂! 不知是何人起头,守备在远远堤坝上的军汉们换岗的时候。 都会互相行礼,随后一并向着张小公爷他们所在的位置行礼。 熊孩子这个时候被清晨的冷风吹醒,远远的望去他亦看到了那些军卒。 一时间,这娃的眼眶有些发红。 他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这些日子跟着军卒们奋战在这片大堤上。 互相之间经历生死多次,如今他要悄然离开 “虎哥儿,咱们就不打个招呼么?!哪怕给他们说说也好啊!” 熊孩子很想去跟那些个军汉们道别,然而张小公爷却摇了摇头。 “莫去了,现在事情也解决的差不多了。” 眼见玉螭虎摆了摆手,眼眶亦是有些泛红。 “莫惊扰他们,明日东山公自会与他们解释。走罢!” 现在主要的事情也忙完了,其实百姓和官员们也猜到了他们俩即将离开。 所以他们突然离开,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只是为了不惊扰百姓、不影响官员,免去那些迎来送往的麻烦。 所以张小公爷决定悄悄的启程,就这么默默的离开。 “走罢!还得赶路呢!” 最后默默的望了一眼那堤坝,从前轰鸣如雷的滔滔河水声已然不再。 只有灯火,宁静而祥和。 熊孩子突然垂首,擦了一下眼角。 没有什么比亲身经历这一切更清楚,这份宁静又多么的来之不易。 小周管家早已经抹着眼角,快步向前走去。 姬武将们低声的抽泣着,这段时间她们经历的是她们从前不曾想象的。 那些曾经近乎麻木、绝望的百姓们,如何在自家殿下的护翼下看到了希望。 嫣然小姐姐是如何日以继夜,为这些百姓们诊治、派药。 灾区中近乎是在等死的百姓们,是如何怀抱着那份希望在大堤上拼死堵住汹涌而出的山洪 明明自己都所剩不多了,但这些淳朴的百姓们还是拿出自己仅有的风干肉、鸡蛋。 让她们这些女娃娃吃 都知道她们是随着那位小公爷来灾区的,这些女娃娃原本不必来这里吃苦。 于是这些百姓们,对她们更多了一分的疼惜。 这是出身于扶桑武士世家的她们,不曾有过的温馨关怀。 是她们不曾面对过的,这种诚挚的关爱。 妙安和足利鹤都乖乖的遵守着命令,没有上大堤只是在营寨里帮忙。 她们自然是负责的,是在营寨里老幼们的安全。 说到底她们都是一群小女生罢了,最大的也不到十八岁。 正是容易伤春悲秋的年纪,尽管她们经历的比同龄人要多。 但终究还是一群孩子 侍大将、凤仪卫五品尉官樱子,摸着怀里之前老妪塞给了她的鸡蛋。 尽管那鸡蛋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温热了,但依旧在她的怀里让她心口滚烫。 “多好的姑娘啊!俺们遭灾,倒是叫你们来受苦了” 老妪颤颤巍巍的拿出这枚鸡蛋的时候,樱子是不愿意收、不肯收的。 但老人拉住了她,径直将鸡蛋塞到了她怀里。 “姑娘莫要嫌弃,家里就这点东西了。且拿着补补身子,莫亏空坏了” 那一枚鸡蛋,樱子舍不得吃。 想要塞给在营地里帮忙的孩子,然而却没有一个孩子伸手要这枚鸡蛋。 尽管他们咽着口水,但却都摇头跑开了。 他们都知道,这是大母给这位小姐姐留下的鸡蛋。 大母都没有舍得吃,他们如何能跟小姐姐拿这枚鸡蛋?! 鸡蛋已经没有当时那么滚烫了,但在樱子这里却心口无比的滚烫。 “少爷!少爷!” 眼见小周管家突然间气喘吁吁的跑上来,不等张小公爷询问他便赶紧躬身作揖。 低声道:“前边儿前边儿站满了人!” “都是此间的百姓!全在前面!” 张小公爷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在小周管家的引领下快步上前。 很快的他就来到了马车前面,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黑压压的站满了一大片人。 人群一眼望不到边,他们都沉默的、崇敬的望着快步走来的张小公爷。 熊孩子亦是快步的跟了上来,当他看到了这黑压压的人群时顿时也被镇住了! 眼见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丈为首,在几位青壮的搀扶下缓缓的走了出来。 甚至都不等张小公爷与朱厚照反应过来,这老丈便是甩开了身边的汉子、丢下了拐杖。 “苦命人,拜谢恩公舍命相救!大恩大德,永世不敢忘呐!!” 便见这老丈竟是要整个人跪拜下去,玉螭虎何敢受此大礼?! 他慌忙上前便是要搀扶:“使不得!老先生” 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那黑压压的人群便是尽数轰然拜下。 “救苦命人大恩!永世不忘呐!!” 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浪,在缓缓升起的朝阳中就这么尽数轰然拜下 那一声声竭尽全力的呼喊中,带着丝丝的抽泣、带着声声的泣血 “大恩大德,粉身碎骨难报万一啊!!” 张小公爷慌忙要将这老丈拉扯起来,然而这这老丈却摆手推开他。 担心自己力气大伤人,玉螭虎并不敢用强。 这老丈“邦邦邦~”的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给玉螭虎、给朱厚照磕了三个响头。 “恩德啊!!恩人呐!!” 第八百零二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叁) 看着朝阳下一望无际黑压压跪倒的人群,玉螭虎的心头不由得发颤。 他的眼眶有些泛红,心头思绪万千。 多淳朴的人们啊! 他们的渴求,真的很多吗?! 不多的,他们只是想活下去、想有个家。 可以好好的种地,然后努力给自己盖一间宅子。 他们不奢求天降横财,他们没想过不劳而获。 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他们都是低着头、弯着腰恭敬于天地、恭敬于祖先的活着。 即便是劳苦压弯了他们的背,即便是天灾将他们的辛劳摧毁。 亦不曾自暴自弃,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 他们努力的给国朝纳税,承受着来自于士绅的盘剥和压榨。 他们期盼的真的不多。 能好好种地、老天爷赏口饭吃,能盖一间大屋子、有些许存粮他们就满足了 若是孩子能就学,他们能感恩戴德一辈子。 他们是心怀感恩的,玉螭虎知道他们从自己所剩无几的家当里拿出仅有的鸡蛋、风干肉。 偷偷的塞给了来救灾的军汉们,只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 他们知道,这位漂亮的少年和那位尊贵的太子为他们付出了什么。 他们也很清楚,这位少年什么也不缺、那位太子更是富贵至极。 这两位是不需要他们付出什么的,他们现在也给不起什么。 这一叩首、这一拜,是他们认为自己能够拿得出来的、最为珍贵的。 “大家且起来!都起来!我受不得这诸位如此大礼啊!” 玉螭虎的声音在发颤,跟在他身后的朱厚照已然不断的在抹着眼角。 搀扶着几位老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望着那一张张淳朴而真挚的面庞 突然间,无论是玉螭虎还是朱厚照都觉着。 自己这段时间来吃的苦、受的累,在堤坝上鏖战的那些日日夜夜都是值得的。 无论是救助秦地大灾的百姓,还是此番前来抗灾。 玉螭虎下意识遵循的是上辈子所遵循的理念,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之想。 兼济天下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尽量的去帮助有需要的人们。 处男哥在这方面,当时带着一票兄弟伙办了不少。 这其中包括了救灾、灾后重建、扶贫、助学等等,他们只是默默的做。 从来没有去宣扬此事,因为于他们而言没有必要。 来到这个时代尽管是出身荣华勋贵之家,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去挣自己需要的一切。 这于他而言已经近乎是本能的事情,我要的我可以亲手拿到! 英国公府的影响力他没有考虑刻意淡化,或者刻意使用。 有是事实改变不了,既然是有善用就好。 拿来主义咱玉螭虎那当年也是学过的,他并不刻意纠结自己有什么、没什么。 没有我挣就好了,有的我善用即可。 他下意识的就认为,自己既然有余力那边就得做到在这些事情上无愧于心。 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望着这片在朝阳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 玉螭虎眼眶有些发红,多好的人们啊! 他们值得自己这么做,他们值得最好的! “知道您和殿下要回去了,乡亲们都想着为您和太子准备点儿什么” 几位老丈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张小公爷这个是才注意到一件事情。 这几位老者可都是不同行省的啊,尽管他们都是灾区灾民。 但都是不同行省灾民里,颇有人望、声望的乡贤。 他们是真的乡贤,在大多数人都退走的时候这些老者没有走。 他们坚持留下来,组织青壮上了大堤。 这些老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他们本可以彻底。 但他们选择了坚守,同时也选择了一起承担这份危险。 他们才是真正的乡间贤德! “苦命人身无长物,好在您和太子也不是立即便走的” 眼见极为老者微微摆手,那青壮们便捧着藤条箱子便缓缓的站了出来。 几位老者颤颤巍巍的走到了箱子前,将箱子打开来。 眼见箱子里放着一件短打,一条扎带裤子。 里面一共是两套,看起来就像是为张小公爷与熊孩子订做的一般。 只是看起来颇为寒酸,甚至就像是一身的乞丐装束。 这是用一块块的碎布,给贴缝起来的。 所不同的是每一块儿碎布上除了有一个“福寿”纹之外,还缝着一行小字。 “豫南汝宁府三十六寨苦命人拜祝恩公玉螭虎”,事实上不止一片步是如此。 若仔细看的话,上面的每一片布皆是如此! 上面的每一片布,都仔仔细细的被缝上了这么一行字。 这一件短打、这条裤子,是凝聚了三个行省里无数百姓、无数村寨们心血而成! “您的马车,都拿去填堤坝了” 眼见一名老者缓缓的站了出来,声音沙哑却洪亮。 “咱虽然是穷苦人,却不能不知道好赖!更不能叫您遭罪!赶上来!” 便听得这老者一声沉喝,人群中缓缓的让开了一条道路。 一辆马车“吱吱呀呀~”的从人群中,被缓缓的推了出来。 这辆马车没有从前张小公爷的马车华丽,甚至看起来是那么的老旧。 上面的木块儿,新一块、旧一块儿的。 整辆马车,还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听着、看着,就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仔细看去,会发现每一块的板上、每一根木条上都有着刻字。 这些刻字,就工整多了。 “大明鲁东鄄城十万苦命人,拜祝恩公玉螭虎”,并上有“福寿”纹之。 这辆马车“吱呀~吱呀~”的艰难行来,这看则损之的马车 此刻在此地,却显得重逾泰山! 玉螭虎呼吸变得无比沉重,这里的灾情他是知道的。 这些百姓们此时比谁都需要木料,需要哪些上好的木料来给自己修屋子。 然而他们却把自己手中仅有的这些木料,打造了这样一辆的马车 “简陋了些,还望小公爷莫嫌弃” 几位老者看着马车,眼底里满是愧疚。 和张小公爷填进去的马车相比,他们的马车却是简陋多了。 没有了华贵的雕装镶嵌,更没有古物装饰。 没有华丽的车型,甚至连木料都没有人家的珍贵。 张小公爷的马车用料乃是琼岛黄花梨古树,都是从琼岛深山密林中耗糜巨大一棵棵运出来的。 伐出山林后还需放置数年,任由风吹雨打剥去杂皮。 留下了坚硬逾铁的油格,而海黄油格的生长是出奇的缓慢和诡异。 数十年的树也许只有拳头粗细的油格可用,上百年的老树甚至可能不过一掌粗细。 甚至一些数十年的树伐下来,里面不过三指粗细的油格 可想而知,张小公爷那几辆马车造下来到底耗糜了多少大树、多少料子。 而这些大树要从深山运出来,又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相较之下,这些马车的确是简陋的可怜。 “不!这些车,不是简陋是贵重的小子不敢乘之!” 手指轻轻的抚过这辆马车,玉螭虎的心都在发颤。 这些百姓们自己都在遭灾,每一块木料都那么的珍贵 他们是如何舍得拿出这些珍贵的木料,给自己打造一辆车子的?! 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刻字,那些字似乎是纂刻在了张小公爷的心头上。 每一块木料、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沉重 甚至压的玉螭虎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下意识的就要拒绝——这是他自认承担不起的重! “大堤上的同袍,更值得诸位的敬重!某只是做了些许本分而已。” 这不是虚言,这是张小公爷的心里话。 “您的本分,是老朽等的福分!人当会惜福!” 说着,几位老丈不由分说便将这短打披挂在张小公爷身上。 并簇拥着他,要将他搀上马车。 这些个老丈们年纪最小的,也都要古来稀了。 张小公爷哪里敢跟他们犟啊?! 连道不敢,在他们的簇拥下就这么登上了马车。 没有等张小公爷反应过来,他们已然走向了熊孩子。 眼见他们拿出了一件袍子,双手捧到了这位大明太子面前。 “这这是个本宫的?!” 熊孩子猛然面皮涨红,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个期待被夸奖、被称赞的孩子。 在自己付出了努力和拼搏之后,得到了来自于他所为止努力的人们,给他最高的奖励。 “殿下此番为我等百姓战于大堤,草民等如何能忘?!如何敢忘?!” 眼见这些个老家伙们已然是激动的浑身颤栗,历朝历代以来何曾听闻有太子来救洪灾的?! 还亲自带着人上大堤,去堵漏、去扛麻袋! “殿下!吾等草民,铭感五内!殿下恩德,当受此礼!!” “殿下恩德,当受此礼!!不敢忘呐!!” 那远远的人山人海,在朝阳中轰然拜下。 那些活命下来的百姓,那些曾经在营帐里跟着嘻嘻哈哈的熊孩子一并吃饭的灾民们忘不掉。 这些日子以来,这位太子穿着草鞋短打。 跟他们吃一样的饭菜,却每日奔走在大堤上。 下了大堤,还不时来问问他们有何所需。 初见他时华贵如烈阳,而今却被晒的黝黑的如同昆仑奴。 堂堂太子之尊,却一身泥点浑不在意。 “呼啦~!”呆滞的熊孩子没有反应过来,但这些老者们已经站起来。 他们将这件袍子披在了他的身上,这件满是补丁的袍子一时间竟然是那么的耀眼 在它之上,一针针的绣着“殿下仁德,祈愿万福”。 “抬上来!!” 为首的老者怒目圆瞪,一声沉喝一下。 眼见一座简陋的辇驾被一群汉子们,默默的抬了出来。 辇驾真的很简陋,上面的蟒都雕的歪歪斜斜。 然而那每一笔的刻刀痕迹、那每一块破旧的木料,似乎都凝着一股子气 第八百零三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肆) &!--go-->“且请殿下上辇!” 几位老者便是要当场拜下,却被回过神来的朱厚照慌忙扶起。 回过神来的他眼眶发红,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栗。 缓缓的抬起腿,此时的朱厚照虽是身着着短打、披着袍子。 衣装让他看起来很是寒酸,然而他含胸拔背昂首凝目之姿却又让他整个人显得极为肃穆。 皇家苛刻的礼仪训练,这一刻在他身上完美的体现。 尽管身着陋袍,却无减其半分威仪! 晨光撒来如同碎金,飘在他稚嫩的脸上让他染上了一身霞色。 他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了一些。 轻轻的踏上了这座简陋的辇上,抬眼望去是他的少年老师。 是他最尊敬、也是最亲近的虎哥儿,他远远的看着自己…… 郑重无比的正冠掸衫,对着他长揖到底。 一时间,朱厚照竟有想哭的冲动。 他知道虎哥儿这一礼的意思,他长大了! 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了。 从一个男孩儿到一个男人的过程,他是在这次洪灾中、在大堤上完成的。 他不再对圣人先贤所言的那些道理,在他的脑中浮现。 一股血气由心间凝起,从胸腔直冲入脑中。 猛然间,手按辇驾的朱厚照面皮涨红!不由自主的长啸而出。 “天有时,地有财,能与人共之者,仁也!” “仁之所在,天下归之!” “免人之死、解人之难、救人之患、济人之急者,德也!德之所在,天下归之!!” “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因民之欲,西乡为百姓请命,则天下风走而响应矣,孰敢不听!!” 一番长啸下,这位太子殿下的聪慧博学尽展无疑。 上下用句囊括了《尚书·夏书》、《荀子·大略》、《史记·淮阴侯列传》……等等。 即便是远远赶来的刘大夏听得此长啸,亦是震惊的心头发颤! 随即老头子一时间泪溢满眶,对着那昂首长啸的太子殿下便是正冠掸衫而躬身拜下…… 如此学问,再有如此历练。 太子克继大统之下,天下百姓何其幸甚啊! “起辇!!” 刘瑾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一般,唱礼唱的如此的有底气。 然而他一声唱礼下,眼见那些个老者们再拜而下。 “殿下!小老儿这般苦命人,着实无甚可送与殿下的……” “由此至殿下回京,便由我等苦命人……为殿下抬辇罢!” 一群衣衫褴褛的汉子默默的站了出来,他们神情肃穆犹如要奔赴战场的军汉。 便听得这一声沉喝,这些个汉子们呼喝着抬起了这座辇驾。 眼见几位老者一抬手,一副幢幡“呼啦~”一声被展开! 这幢幡在朝阳烈风之下,被吹的猎猎作响。 与那马车、那辇驾、那袍子一般,这幢幡显得是格外的寒酸、破旧。 但在罡风之下,飘荡着的丝条字迹很淡。 可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会发现那些丝线似乎带着一股血气! 再仔细瞧去,那些丝线竟是用血所染就! “灾苦人得幸!生于大明,陛下仁德,殿下慈悯……” “大灾活命,全赖皇恩!愿我大明,昌盛长茂!吾皇陛下,万寿无疆!” 这两行字下的,乃挂及受灾四省各州府百姓之名! “此幡乃是托殿下回京,献与陛下的!” “愿我大明,日月同辉!吾皇陛下,万寿无疆!!” 那远远赶来的刘大夏一时间心潮澎湃,百姓如此……何愁国家不兴?! 陛下如此,何愁百姓不从?! “闻之于政也,民无不为本也!……闻之于政也,民无不为命也!” 刘大夏缓缓的站起身来,轻声的吟诵起《贾谊新书·卷九·大政上》中的章节 “国以为命,君以为命,吏以为命!……闻之于政也,民无不为功也!” “故国以为功,君以为功,吏以为功!……故夫战之胜也,民欲胜也!” “攻之得也,民欲得也!守之存也,民欲存也!……” “……故率民而战,民不欲胜,则莫能以胜矣!” “……故夫菑与福也,非粹在天也,必在士民也!” “呜呼,戒之戒之!夫士民之志,不可不要也!呜呼,戒之!戒之!!” 昂首缓缓站起,刘大夏须髯皆张! 望着那晨光下的百姓们,轰然为太子、为玉螭虎开路。 这一刻,他深切的感受到了圣人之言中的那些蕴含的道理。 民欲胜之,国何以不胜?! 民欲存之,国何以败耶?! 夫民者国之本也,君者代天巡狩、牧民于野。 君失其德,民怨而天取之! 君尚其德,民从而无可取也! 为君者、为臣责,当以民为本! 是以《荀子·王制》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是以亚圣于《尽心章句下》复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 此番行事、这样的结果,岂非是最好的注脚么?! 太子、勋贵重臣不惜以身犯险,亲赴抗灾! 即便是洪涝成害,却民心不失、民心不败。 民心不失,国朝基石自是稳如泰山! “此番危情,亦满是机遇!” 刘大夏不由得想起,张小公爷在营帐里给太子上的课。 那些课并没有避讳他们,只是刘大夏自己听的有些云里雾里。 “化危为机、化险为吉,是否遇难呈祥皆看自身之力!” “百姓或许不曾进学,但他们并不愚笨!” “范蔚宗公所作《第五伦传》‘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之言,殿下当谨记!” 刘大夏皓首穷经可不是白说的,当时就听出来张小公爷所言的典故。 范晔范蔚宗乃南宋时史学大家,其立言之作便是《后汉书》。 张小公爷所选的,乃是《后汉书·第五伦传》。 第五伦,字伯鱼。 东汉明臣,官至蜀郡太守、司空等。 无论是身份低微还是身处高位,他都仗义执言从不退缩、提倡节俭。 张小公爷所说的这句,便是第五伯鱼公上疏汉肃宗奏所言。 原文是: 故曰:“其身不正,虽令下从。”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 夫阴阳和岁乃丰,君臣同心化乃成也。 而“言传身教”这个词,则是由此而出。 当时刘大夏虽然知道出处,但却对张小公爷的话感到有些云山雾罩不甚明了。 可当面前的这些个百姓们,延绵数十里甚至可能延绵四省的给太子、给小公爷送行。 看到了这一幕,刘大夏突然明白张小公爷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说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不如实实在在的为百姓们做点事情。 百姓们不傻,他们有眼睛、有耳朵、有脑子。 他们心底里有一杆秤,很清楚谁对自己如何。 张小公爷与太子如今得到的一切,不是他们三两句话说出来的。 是实实在在的在堤坝上,一点一滴做出来的。 所以才有了那一句:“其身不正,虽令下从。以身教者从,以言教者讼。” 立身不正哪怕是有权下令,哪怕是下面执行了也难免懈怠“令从”。 只有以身作则亲自去做,下面的执行者才会心甘情愿的跟随。 而如果没有身体力行仅仅是口头上去说的话,那么产生的只是争执和辩论。 甚至被迫执行,也只是阳奉阴违。 张小公爷和太子做的,其实并不复杂。 他们只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堤坝上,在危险的区域里带着人用自己的马车堵住了缺口。 他们只是默默的吃着跟灾民一样的饭菜,然后跟其他的军汉、青壮一般扛起沙袋。 他们做了什么,百姓们是看到的。 不需他们自己去说什么,百姓们自会分辨。 那么,百姓们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吗?! 百姓们是知道的,这自发组织起来的、延绵数十里甚至可能延绵至四省的灾民送行队伍…… 这就是最好的注解,也是百姓们给他们最大的褒奖。 洪灾是危,危及百姓、危及国本。 但同时亦是机,危中护持、险中卫之! 如此而行之,自能聚民心、凝民意。 望着百姓们自发的跪送太子、行小公爷,刘大夏默默的抬首望去。 这两位并没有直接对他教授什么,但从他们身上……刘大夏觉着自己学到了什么。 或许,这亦是另一种形式的言传身教罢! 刘大夏所不知道的是,此时一脸肃穆站在辇驾上的太子朱厚照浑身颤栗。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唯有躬行,方知真切!陆放翁公,诚不欺我耶! 也是这一刻,朱厚照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民心、什么叫民意。 亦是这一刻,他无比的感激自己那位沉默的少年恩师。 是他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与自己的父皇冲突,也要保自己救灾一行。 一直以来,熊孩子对于民心、对于治国总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如何是一个好皇帝、如何做一个好皇帝,他思考过却没有确切的答案。 当今日这些百姓们恭敬的送他上辇,当他看着这些百姓们自发的为他送行的时候。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应该如何去做一个君王。 这些都不是先生们能教授的,亦不是书本上能学来的。 要实实在在的、真真切切的走在百姓身边,体恤民苦、悯民之疾。 唯有如此,才能真正的懂得为君者让如何处之。 “恭送殿下!拜殿下活命恩德!!” 拜倒的百姓中,不知谁喊出了第一声的呼唤。 接着,便是那无数跪倒的百姓抱拳抬首望着那辇驾上的太子声浪如雷! “恭送殿下!拜殿下活命恩德!!” 这声浪轰然炸响,却不仅仅是限于此一地。 便听得远远的,那看不到尽头的人潮中这声浪愈加高涨! “殿下活命恩德,永世不忘呐!!” 这一声声的呼喊,如同重锤擂鼓“彭彭彭~”的敲在朱厚照的心脏上。 一时间那激荡的血气从心中升起,充盈布满了他全身上下。 他面皮涨红,嘴唇不住的哆嗦。 望向不远处面带欣慰的少年恩师虎哥儿,再回首望向了那丝丝心血所绣之幡幢。 朱厚照缓缓的吐出一口,他昂然目视远方。 似乎是在这一刻,他坚定了自己的方向! “总算是控制住了……” 京师,新皇宫内。 内殿御书房,这里被设置在了二楼。 可以从这里,眺望整个京师万家灯火。 弘治皇帝很是疲惫,刘健倒是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这段时间负责处理政务的是谢迁,老刘基本就是半退休状态。 只等着此番太子回京后、陛下立元老院,然后自己就荣退养老院……呸!是元老院。 当年的科举舞弊案早已平息,程敏政日前已获内阁允任吏部尚书。 都知道老程只是过渡一下,若非是当年的舞弊案或许他早已高升内阁了。 要知道,舞弊案之前老臣可就是礼部右侍郎了。 刘健一退,他本就有资格问鼎内阁之位。 “太子与痴虎儿,此番艰辛呐!” 弘治皇帝说着,缓缓从龙椅上起身走了下来。 这座“御书楼”的布置他很喜欢,一楼是接待于多数大臣所用。 辉煌浑厚,大气磅礴,大量所用之金丝楠、紫檀等名贵木料。 并有各珍本善集可供选阅,还藏有他每月所批复的奏本可随时查阅。 日常事务接见臣属,弘治皇帝多选于此。 大殿之大朝会已经从每日一朝,改为五日一朝。 大朝会虽然减少了,可处理事务却变得更加快捷。 各部皆各司其职,少了言官的肘制、多了廉政肃贪院及调查局的监察。 其实这两者不显山不露水,更让他们两股颤栗不敢懈怠。 悬剑不落心方慎,隐而不知畏惧深。 弘治皇帝除了大朝会之外,每日只会在这里听取内阁及各部尚书的汇报。 相当于一次小朝会,且几乎时间都不长。 而二楼更像是叙及私情、论及密事所用,在这里弘治皇帝更放松一些。 和一楼的恢弘磅礴相比,这里更显温馨、静瑟。 即便是二楼,隔层亦铺设了烟道。 琉璃在这里被大量的使用,屋内更有隔间、茶室及绿植。 内阁及六部重臣被单独召见的时候,几乎都是在此见皇帝。 在这里才有资格获赐座,皇帝心情好说不准会给你亲自泡一杯茶。 “是啊!有赖陛下天威,此番水患总算是退去了。” 刘健也很是感慨,这一次水患波及四省、灾民百万有余。 若是往年必然出现白莲妖人作乱,甚至流民汇集动摇国本。 可这一次内库里有钱的弘治皇帝大手一挥,太后、皇后宴会举办了几次。 竟是直接凑齐了大部分的粮秣所需,送往了灾区。 不过这些都不让刘健意外,最让刘健意外的是动用军伍入灾区负责遏制水患。 这……这简直是历朝历代,不曾闻之事啊! 兵祸他就知道,可军伍救灾……怎么救?! 张小公爷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老家伙实际上是不以为然的。 但军伍前往也是好事儿,万一有妖人作乱也可就地镇压。 怎知随着下面的官员上奏,久历宦海的老刘也傻眼了。 这……这是何操作?!军伍丘八,果然能救灾除患?! 事实让老刘觉着自己被打脸了,而且还是抡起来反手七八个大嘴巴子的。 抽的老刘面皮“啪啪~”作响,脸上一顿火辣辣的。 练出精兵作战可矣,练出精兵居然还能平治水患?! 张小公爷一番腾挪躲闪,反转跳跃还带R闪滴告诉了老刘: 我能!无限可能! 直至此番水患退去的现在,老刘也没搞明白为何军伍进入不曾成害却还能救民平灾。 可如今玉螭虎不在此,他只能是按下心头疑惑。 “朕有甚天威啊!不过是得天幸,代天巡牧而已。” 弘治皇帝摆手走到了门前,眼见他“吱呀~”一声亲自推开了大门。 门外是一座巨大的阳台,这里也是弘治皇帝最喜欢呆的地方。 此时已是午后,已然褪去了燥热的阳光轻柔的洒在了阳台上。 “朕若有天威,何至于会有水患伤我百姓?!” 说着,弘治皇帝转过身来。 对着想要说什么的刘健、谢迁二人笑着道:“莫宽慰朕了,先解决灾民安置事宜罢!” 听弘治皇帝说到这个,谢迁的脸就垮了。 四省受灾,这就意味着四省今年秋收是全泡汤了。 且四省受灾必然需减免税赋,现在口袋里有钱的弘治皇帝倒是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全免了。 可免了是一句话的事儿,国朝银库就难过了啊! 且没有了四个省的岁入,但还得养活四个省百万的灾民啊! 人吃马嚼得支撑至少到明年夏粮入库,才能再有粮食发出。 这前后一算,那费糜……谢迁只需要想想心尖儿就发颤。 “陛下,臣无能……”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说到底国库充盈,也就这么些许时日。 谢迁这段时日可谓是愁白了头发,想到百万饥民嗷嗷待哺。 老家伙就觉着自己脑子都要炸了! 户部尚书已经被他逼得上疏奏请辞告老了,说国库、粮库就这么多东西。 便是把他宗族全抄了,也拿不出谢阁老要的数量。 毕竟这是百万人的口粮啊,还得是支撑数个月之久。 户部粮库如今计算下来,顶多能再撑三个月。 再多,打死也拿不出来了。 “唉……这事儿,等痴虎儿回来再想想办法罢!” 弘治皇帝也没啥好办法,内库这回抽血也是抽的快干了。 好容易阔了一阵子的弘治皇帝,才享受没几天特么又穷了。 勋贵们这回也没少出血,外面粮价高涨他们不仅得平价卖粮。 还得给济世安民慈善总会捐赠,这特么真是大出血了。 若不是弘治皇帝满口答应,等痴虎儿回来给他们开条财路。 这些勋贵们说不准就得当场撒泼了。 卖了痴虎儿,弘治皇帝可一点儿愧疚之心都木有。 朕的太子都被你拐带去大堤上治水患了,朕卖你一回又如何?! 若是玉螭虎知道狗皇帝又把他卖了,估计得气的破口大骂。 这特么江山是你朱家的啊! 我老张家给你朱家打工几辈人没错,可也不能当牛做马的使唤啊! “也唯有如此了……” 谢迁是真的面皮涨红呐呐无言,好在刘健这老家伙脸皮很厚。 痴虎儿那必须杠杠好用,大明需要你!上吧!年轻人! 可怜的玉螭虎不知道,他人还没回京师任务已经安排下来了。 他现在正在看军部转交给他的奏报,是戚景通发来的。 经安南等三国一役,戚景通表现出色自然是被军部提拔了。 水师总督郭鋐郭彦和年纪渐大,虽说是依旧能食斗米升肉可毕竟老了。 戚景通按照新规领军部之命到京师报备,同时撰写自己的海战、登陆战经验为教材。 结合之前郭彦和所著,成为了皇家军事学院新设水师部初级教材。 “……来者自称为张小公爷座下水师校尉,然其金发碧眼乃如色目人所属……” 张小公爷看着这封最新送来的军部提报,不由得苦笑。 戚景通办事还真是一丝不苟,没有给他信反而是给了军部。 这若是换了其他人,估计就得心生恶感了。 好在他遇上的是张小公爷,本来也没啥培养嫡系的心思自然也无所谓此事。 “其舰船竟有数十艘之多,下官上其舰船仔细观摩,多见其与我大明战船不同之处……” 接下来就是戚景通几乎事无巨细的,把自己所见所闻和猜测都说了一遍。 好在海因里希确实是张小公爷下属,所以也没拒绝戚景通的参观。 甚至还亲自热情的接待了一番,只要是戚景通感兴趣的他都详细解释一遍。 船上的很多工匠、军卒引起了戚景通的注意,还有大量的种子、书籍。 海因里希倒也没瞒着戚景通,径直说都是小公爷让他回去筹备来的。 为了这些他不仅花光了小公爷给他的资金,甚至把祖传的庄园都抵押出去了。 这些人全都是拿了安家费,随着他到大明来的……&!--over--> 第八百零四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伍) 缓缓的将信放下,张小公爷陷入了沉思。 海因里希能够回来这已经是万幸了,没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够带着数十艘船回来。 这其中肯定有不少是想要来跟大明交易的,所以戚景通才先将他们安置在了夷州。 这些人如今情况不明,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的将他们放入大明的。 对于海因里希的归来,张小公爷是高兴的。 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他,了解现在欧罗巴的情况、他又带来了什么。 书籍、种子、火炮技术、工匠……等等这些,对于张小公爷来说都是宝贝。 不可否认的是近现代之下,中西之间的距离是从明代开始被逐渐拉远的。 这种技术距离的拉远,是建立在西方已经逐渐完善自己的基础科学研究体系之下。 而华夏这边的问题,是研究那些儒学的居多。 为了科举、为了仕途、为了为官,这造就是没有人愿意去做基础科学研究这些项目。 直至清末被坚船利炮狠狠的抽醒了,才知道已经落后了太多了…… “这个海因里希是个甚情况?!且来说说。” 军部之内,弘治皇帝亲自召见了戚景通。 后者这不是第一次见弘治皇帝了,但依旧有些激动!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到军部的新楼内,这座弘治皇帝在军部内专门接见将领的“万旌楼”。 弘治皇帝今日是一身铠甲,端坐的地方乃是那张小公爷打造的“铁王座”。 看着这铁王座,戚景通差点儿下巴都掉下来了。 史书曾载始皇帝收天下兵刃,铸十二金人。 如今我大明,显然更胜一筹啊! 直接收战败邦国之兵刃,铸军部总帅王座! “禀总长!海因里希此人,当是可靠的。” 听得身为总长的虎头老国公发问,戚景通感激的点了点头。 老国公这是一把将他从愣神里面拉出来了,毕竟弘治皇帝让他过来可不是参观的。 “此人言行一致,虽是欧罗巴人却颇有我华夏君子之风!” 戚景通沉思了一会儿,开始把自己了解的点滴都说了出来。 弘治皇帝等人也非常想要了解欧罗巴的发展情况,尤其是他们的武力值。 想想自己彻夜难眠啊,可都是拜他们的火炮所赐。 “欧罗巴人的火炮铸造,恐比我大明更胜一筹……” 戚景通没敢直接问,只是旁敲侧击的问起了欧罗巴的火炮情况。 海因里希也不疑有他,大家都是军伍之人嘛! 关心武械是正常的么?! “欧罗巴人因常年征战,火炮技术突飞猛进!如今已形成数个种类分布……” 随着戚景通的娓娓道来,弘治皇帝的呼吸不由得开始沉重了起来。 巨型火炮几乎成为了欧罗巴各国的标配,围城战必然要用上这种火炮。 比如著名的——蒙斯梅格大炮! 炮口足足有一尺七寸有余,而它却仅仅是作为某位公爵给侄女的嫁妆送出去的而已。 除了巨炮之外,欧罗巴对于其他火炮的研制和使用也比大明更进一步。 他们已经开始区别开要塞炮、攻城炮、舰炮、野战炮……等等类型。 分类的比大明更为详细,而且各种数据更为精确。 弘治皇帝之前还觉着,国防军配置的火炮不少了。 可如今跟欧罗巴的军队比起来,那特么简直太少了啊! 欧罗巴三万余人的军伍,就配备了四百多门各式火炮。 听到这个消息,弘治皇帝二话不说就给虎头老国公打眼色。 火力不足啊!得加紧铸炮! 舰炮咱们现在还没有专门的,得让军械营造局加紧研究专门的舰炮。 还有野战炮、要塞炮、攻城炮……等等,只要想到欧罗巴的军队装备的各式火炮。 弘治皇帝顿时就如坐针毡,尤其是对方二十余艘舰船居然能远航到大明来! “欧罗巴之舰船,亦有比我大明战船更优之处……” 戚景通把自己了解到的,全都给这军部内的大佬们都说了一遍。 欧罗巴的舰船虽然没有大明的那么大,却亦有着自己的可取之处。 因为多次的远航,他们已经总结出了远航的很多经验。 这些经验又汇集起来,让他们的造船业更进了一步。 相比之下大明的战船虽然更大,可几乎都是在近海溜达。 现在最多也仅仅是去到了安南、婆罗等地,再远就没有出去了。 “按海因里希所言,他们之舰船原本是要到我大明来试图做买卖的。” 戚景通顿了顿,继续道:“可如今一条船,发现了一处极其之大的大陆!” “大片大陆极为广袤,不仅物产丰富且土民不多!土地甚是肥沃……” 随着戚景通的诉说,弘治皇帝的呼吸开始沉重了起来。 眼珠子瞪的大大的,不断的扫向了边上的英国公等几人。 汪直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想到的问题更多。 大明不过是占领了安南等地,根据测算每年此三地的粮食产量就能够让大明多上一半。 欧罗巴等诸国若是占领了一片广袤的大陆,再由那片大陆做后勤支撑…… 大明,危矣! “这海因里希,需将其带到京师来!细细盘问!” 弘治皇帝的脸色忽青忽白,咬着牙低声道:“朕要亲自见见此人!” 从前的威胁都只是纸面上的,弘治皇帝虽然是心惊胆战。 可到底有时还是稍稍懈怠,甚至朝中文武亦有人嘀咕这些欧罗巴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是不是真如同张小公爷所言,能够跨万里大洋直抵大明。 而如今人家真的跨洋而来了,还带着二十余艘战船! 这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陛下且稍待!依痴虎儿先前之言,与戚将军所言这海因里希并不清楚情况……” 倒是汪直这个老家伙清醒的很,眼见他对着弘治皇帝拱手。 低声道:“痴虎儿归来在即,不若等他回来再行商议。” “此人能带着工匠、书籍及战船前来,且还肯靠岸!说明其人还可收服……”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 随即他若有所思,低声道:“戚将军,你看那欧罗巴人是否可以收服?!” “启禀陛下!此欧罗巴人已然一心向我大明,其战船皆挂我大明水师旗帜……” 若是汪直不开口,戚景通就打算自己说了。 从海因里希的言谈举止之间,他看得出来海因里希是彻底归附大明了。 且他离开的时候还是大明漕运的校尉,这官职可不算低了啊! 现在漕运这边几乎都转到了水师,也就是说海因里希应该算是水师的人。 “……是以,海因里希可算是我大明水师校尉!为陛下麾下炙人哪!” 弘治皇帝这回傻眼了,哎哟~!说了半天,痴虎儿早帮朕把这人给收了啊! 难怪此人回到欧罗巴后,还带着工匠书籍不远万里回到大明。 且还随着水师靠岸,原来特么是自己人啊! “懋公啊!朕何其之幸,有你祖孙忠良相护!” 弘治皇帝这真的是感慨万千,还是懋公一家靠得住啊! 不愧是为我老朱家几代砍人……呸!是打江山的勋贵世家。 这祖孙二人,几乎是在任何时候都想着如何护住朱家这大明江山。 “且等痴虎儿回来,便让他来着手处理此事!” 弘治皇帝想到了玉螭虎,顿时信心满满! 尤其是谍报司、调查局两部回报的情况,太子现在已然立住了根基。 不仅帮着国朝收复了民心,且皇家在四省百姓中的威望如今可谓是日渐隆盛。 且对于政务的处理、灾民的安置等,不仅亲自参与且提交了不少意见与内阁。 即便是现在刘健、谢迁二人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在政务处理方面已经日趋成熟。 而且相较起他们这些老家伙,人家的处理方式似乎更让百姓接受。 因为他本来就深处在灾区第一线,所以更知道当地百姓需要的是什么。 也是因此,两位阁老才会选择将如今国朝内观政、理政的中低层官宦派出。 让他们在灾区里负责理政,这同时也是锻炼他们的能力。 “阿嚏~!” 可怜的玉螭虎一个劲儿的打喷嚏,他可不知道自己又被安排上了。 身边的妙安小姐姐担忧的看着他,给他披上了袍子生怕他着凉了。 “我没事。” 笑着安慰了一下小姐姐,并招手让其他的姬武将们上马车休息一下。 可惜倔犟的姑娘们选择的还是骑马,马车之前几乎都填缺口去了。 战马还是后来赶去的军伍给她们匀的,否则的话她们战马都没有只能步行。 好在这段时间车马通行之下,大部分直道都已经可以行车走马。 在四省灾民的接力护送下他们已经接近了京城,经过这些时日的休息熊孩子恢复了不少。 但恢复好的熊孩子则更让人头疼了,比如现在…… “哇哈哈哈……虎哥儿!本宫打了一只野猪!一会儿本宫要吃烤肉!烤肉!” 看着这娃上窜下跳的,张小公爷抚着自己的额头颇为无奈。 这特么真是作业布置少了,回头就给这娃加量! 第八百零四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陆) 可怜的张小公爷不知道,他人还没回到京师却早就被安排上了。 新京师,刘健对于国朝给自己安排的这套宅子很是满意。 自从弘治皇帝从太子那里得知,国朝给官员们的俸禄那不贪饭都吃不起之后。 他便开始琢磨如何提高官员的收入,但同时禁绝他们乱伸手。 虽然具体的头绪还没出来,但一些方向是有的了。 比如京师的官员们,若是凭借他们的俸禄那这辈子也买不起京师的宅子啊! 于是最先解决的,就是给京师各级官员们配备宅子。 而新京师的宅子几乎可都是有内库及户部的股子,按照成本价再内库与户部各负担一份。 以品级划分区域,一下子大部分的中下级官员就买得起宅子了。 刘健为少师,官居从一品。 能够分配到的宅子自然不低,再算上他的官龄。 于是这靠近于潮白河,并往皇宫有直道可通、戒备森严的宅邸群落就成为了他的家。 只是,原本算是还舒心的刘健今日却有些忧心忡忡。 书房里是他的同僚,也是他的邻居——谢迁。 二人都身穿居家的道袍,居然还是在一张大实木的茶台边上。 自从张小公爷把后世功夫茶的喝茶方式带来后,整个大明高层就开始喜欢上了这种方式。 而随着西南地区的开发,张小公爷只是提了一嘴大张的实木茶桌。 狗腿之王小周管家立即看到了商机,二话不说就从西南搞来了大量的原木。 再配合京师原本军械营造局里面车马雕工大匠们的手艺,居然真打造了不少题材的实木茶桌。 可如今刘健却没有什么心思品茶,却见他忧心忡忡的望着谢迁叹气道。 “木斋啊!你可想好了?!这件事情,可谓是自讨苦吃啊!” 茶台对面坐着的谢迁闻言不由得苦笑,眼见他端起茶杯轻声道:“请茶。” 刘健看他不搭话,只能是轻叹一声端起了茶杯。 “世人皆言‘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而老夫……真的只能侃侃么?!” 谢迁把这话都说了,刘健还能说什么?! 要说人家老谢那也不是吃素的,成化十一年状元啊! 历任翰林修撰、左庶子,弘治初进少詹事兼侍讲学士。 弘治八年入内阁参与机务,进詹事,弘治十一年升太子少保、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 这份履历拿出来那绝对是金光闪闪,牛批轰轰! 但……得是从前。 谢公尤侃侃,这句话何尝不是对他谢迁的调侃?! 好听点儿是说他能言善辩,但更深一层则是调侃他只会侃谈而已。 可谢迁自己接受这个吗?! 能够考出状元之人,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 若是从前旁人这么说也就说了,说他的可不得一样是科举出来的么?! 我老谢科举就是能考状元,不服你考一个试试! 然而这几年的风向逐渐变了,那不仅得有科举的本事还得有治民的本事。 弘治皇帝开始务实了之后,谢迁就接受不了自己还挂着“尤侃侃”这个名号了。 而且还是在李东阳、杨一清二人,都曾负责过实务的基础上。 刘健已然内定为元老院退休的人了,到时候内阁剩下他谢迁一个不曾有实务经历的。 那么在逐渐务实的弘治皇帝面前,他谢迁的话语权怎么保证?! 咱老谢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啊! 比他都晚入阁的杨一清,比他还有理政经验。 这是谢迁没法接受的,所以他必须要拼这一把、走这一遭! “晦庵公莫再劝了,来寻晦庵公便是为了让您支持此事。” 谢迁知道,自己贸然提出弘治皇帝肯定会犹豫。 内阁重臣也是国朝的脸面啊,若是下到地方理政出现了问题…… 这丢的可就是国朝的脸了。 到时候下层的官宦们不仅会认为谢迁无能,还会腹议他朱祐樘无识人之明啊! 谢迁自己折损了无所谓,国朝的脸面和他朱祐樘的威望折损不得。 “地方理政,千丝万缕!盘根错节,稍有不查便会酿成大祸啊!” 刘健忧心忡忡,算下他与谢迁是一路人。 历庶吉士、翰林编修、翰林修撰、少詹事……等,没有地方经验就入内阁的。 或者说,如今的内阁三人即便是李东阳也是近几年才有了接触地方的经验。 作为内阁预备役的杨一清,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非我愿去,而是不得不去啊……” 这话谢迁是苦笑着说的,刘健也只能是叹气垂首。 谢迁是景泰元年生人,刘健是宣德八年。 两人之间足足差了十七岁,也就是说谢迁如果到刘健这个年龄才入元老院的话。 那么他至少还得再熬十七年。 十七年啊,如今这些新人一代比一代要凶猛。 王守仁那小子不仅考的好,而且军伍政务都是一把手。 恐怕再给十年,那也是入阁首选。 其次的唐寅、徐经、李东阳之子李兆先……等等这些,不仅为太子师兄弟。 而且学识政务经验,都可算是当世排得上号的。 想到自己将来要跟这些个小年轻们竞争,谢迁这老家伙顿感亚历山大。 “此番灾民安置,若再不显出些许本事……” 谢迁说着,顿了顿苦笑着道:“即便是陛下将来容我入元老院,我又有何面目入院?!” 刘健听得此言不由得手指微颤,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眼见他缓缓抬首,沉声道:“明日……老夫与你一并上秘奏罢!” 张小公爷的车队“隆隆隆……”的前行着,越靠近京师直道便越好走。 而同时他们得到的补给也就越多。 洪灾过去了,那么就意味着商贸的机会来了。 各家货殖会都在往灾区派人,一方面了解灾区需求。 另一方面也是扎下根子,再根据情况变化做出调整。 路过的谁能不知道大明第一财神爷小祖宗——张小公爷啊?! 二话不说赶紧奉上孝敬,点头哈腰的还生怕小公爷不收。 而当他们远远的看到了京师那颇具特色的城墙后,所有人皆是心下感慨。 只有熊孩子笑的没心没肺。 “哈哈哈……那青楼的招牌,是谁给挂上去的?!人才!人才啊!” 张小公爷闻言愕然,抬首望去亦不由得好笑。 画上去的广告好歹没有画上避火图,但也是较为豪放的仕女图。 下面居然还有配诗,诗曰: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这配诗就……很让边上回来修养的白昂满头黑线了,诗是好诗…… 可尼玛这么一凑,顿时……很艹蛋了。 上句说的确实是青楼,诗名就叫《青楼怨》。 写诗的乃是大唐时“七绝圣手”、“诗家夫子”王江宁。 这位大拿能写出“秦时明月汉时关”,亦能写出“香帏风动花入楼”。 当得是大家也! 当然,这首诗基本不太被提起。 毕竟这是前辈在青楼厮混的时候所作,大家更愿意让后辈子孙学一下“秦时明月汉时关”。 而后面的那两句则是诗圣杜少陵的《客至》,原本意思是为了欢迎客人清扫开门。 可“花径”、“蓬门”二词,原本就意有所指。 再被凑进前面两句之下后,顿时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不当人子!真真是不当人子啊!” 白昂这老家伙差点儿就气死了,挣扎着便要起来。 “等等……廷仪公这是要干甚?!” 边上的熊孩子对于白昂的激动,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白昂听得这话下意识的便道:“京师城墙,怎能悬挂如此亵词?!臣这便将他摘下!” “回头要查清楚,这是何人所作、谁许他挂上的!!” 老白这是真气愤了,娘西匹!是真不把帝国放在眼里啊! 城墙挂广告这事儿,本来老白也是有些隔应的。 可看在居然能挣钱的份上,老白到底捏着鼻子给认了。 然而现在是越闹越不像话了,居然特么青楼还挂上名家诗词堂而皇之的传扬开来。 这……这成何体统!! “呃……这是本宫让他们挂的。” 熊孩子挠了挠脑袋,白昂听得这话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但熊孩子接着的一句话,直接把老家伙气的晕过去。 “那诗吧……是本宫随手填上去的,但没挂本宫的名号就是了。” 老白听得这话,直接喉咙里“咯儿~”的一声。 眼瞅这本来就苦熬的老家伙,两眼一翻直接“咕咚~”摔车上了。 还好几个张家的家丁们手疾眼快,赶紧勒住马头一把扶住了要摔车里的老白。 不然老白这身子骨,再着年纪…… 摔下去脑袋着地,说不准就得当场嗝屁着凉。 也还好这回张嫣然跟着一起回京,张小公爷见这老家伙被气晕过去了。 赶紧喊张嫣然下马车来帮忙瞅瞅,一边喊着一边狠狠的剜了眼熊孩子! 你特么这要是把老家伙气死了,回头你看你皇帝爹打不打断你的狗腿! 熊孩子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一瞅惹出大祸顿时一个哆嗦…… 心道,这特么不会真给气死了罢?! 第八百零四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柒) 气死其实倒是不至于,但老白被掐着虎口人中醒过来后。 第一件事就是滚下马车,对着京师“邦邦邦~”一阵磕头。 “陛下啊~~臣,有负圣恩啊!!”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悄然的走到了白昂身边轻声叹气道:“这事儿陛下知道。” 这回白昂彻底傻掉了,但没等他继续哭嚎对不起大明列祖列宗历代先帝。 便听得张小公爷悠悠的道:“京师四十八家青楼,以每年白银百万两求挂此幅……” 白银百万两!每年!! 老白顿时不说啥列祖列宗、有负圣恩的话了,一个轱辘爬起来还顺带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痴虎儿啊!你为何不早说?!” 且尔娘之!每年百万两啊!挂!必须挂! 毕竟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老白瞬间自我开解。 他老白可不是那些端坐朝堂里不知民间疾苦的老爷,他刚从灾区回来呢。 下面的灾民吃饭都靠国朝了,这银子、粮食哪里来?! 灾后你得安置罢?!这又得一笔银子。 每年百万两,这能解决多少事儿了?! 车队缓缓的继续前行,没多会儿便远远的看到了一片旗纛! 再近,白昂不由得一颤。 这是陛下仪仗,出城迎接啊! “嘟嘟嘟~~~” 低沉的号声响起,随即便是“咚咚咚~”的战鼓! 熊孩子与张小公爷哪里敢怠慢,赶紧下马下车。 随后昂首在前,向着城门步行而去。 京师已经没有收城门税很久了,这也是大明少数直接不收城门税的地方。 弘治皇帝今日身着金色战甲,背后九龙戏珠披风猎猎作响。 站在马车上的他龙目长髯,好一派皇家风仪! 汉家装束特别的吃身材,若是身材稍微走形就会极为显胖。 弘治皇帝早年间身体较弱,又多用丹药、长期疲劳批阅奏折。 这导致的是他较为虚胖,身体孱弱。 自从不再服用丹药转而修行内家法门,并辅以拳脚食疗调理后。 弘治皇帝反而是看着越发年轻了,是以整个人看起来竟然英武了不少。 站在新制的龙辇大辂上,整个人顿显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这大辂可不是一般场合用的,依大明礼制“大辂”可是最高等级的龙辇。 是出席重要场合的顶级配置,相当于后世城门楼子开出来那辆大红旗。 一般能动用大辂的,几乎都是外臣朝拜要显示天朝上国威仪才用的。 大辂之下的叫“玉辂”,这是次一档的。 这个是比较重要的大朝会,为显示帝王威仪会用的。 而无论是大辂还是玉辂,都是必须用两头大象来拉辇。 不如此,不足以展现此威仪。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车辇太过奢华沉重。 不是大象,特么也拉不动啊! 这俩之下的则是“马辇”,分八匹、四匹。 它们则是多数用于皇帝出宫,对外出巡所用。 皇帝出巡的话基本就是这个配置,毕竟行走直道确实大象行进太慢了。 而宫内从前不可能每天都出大象、用马辇,于是又衍生出宫内所用的上朝用具。 其曰“步辇”,这其实就是人力拉车。 夏天太厚重的,皇帝坐了不舒服、拉动也麻烦。 于是步辇里面又有一个较小的、常用的型号,叫“大凉步辇”。 但这些准备起来都得时间,有时候皇帝着急要出去咋办?! 这就诞生了一个新的载具,叫“舆”。其实就是轿子。 弘治皇帝为了迎接张小公爷和自家熊孩子,把本来接见外臣才用的大辂都扛出来了。 可见他对于这事儿,那是真上心了。 宫里的老人儿看着英武的弘治皇帝也都在暗自抹泪,咱陛下越发有太祖之像了啊! 弘治皇帝之下,军部以虎头老国公为首站在了左侧。 内阁以刘健为首,下辖六部站在了右侧。 前方远远的,朱厚照、张小公爷及白昂等掸冠正衫。 刘瑾双手捧着那支旗纛,亦步亦随的跟在后面。 萧敬这个时候已然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对着他们昂首高声唱礼。 “陛下有旨!太子、张仑,登辇随陛下回京!!” 卧槽!登辇啊! 太子也就算了,张小公爷居然也有登辇的荣耀。 然而这还没算完,眼见萧敬笑眯眯的对着妙安、足利鹤拱手道。 “太后懿旨,妙安姑娘、鹤公主殿下入宫见驾!” 好嘛!这回是连张小公爷的这俩,都跟着进宫了。 “皇后娘娘懿旨,嫣然姑娘入宫见驾!” 一通旨意传下来,甚至连白昂都有赐乘车马入宫的荣耀了。 虽然跟乘辇还是有差别,可白昂还要求啥啊?! 能乘车马入宫,这已经算是阁老宠臣的待遇了啊! 还要啥自行车啊! 这种场合,自然是要行礼谢恩。 熊孩子倒是有些忐忑,不断寻思着这些日子自己到底犯浑了几次。 那会儿在灾区来不及想,现在可得好好想想了。 这父皇自从练了拳脚之后,揍他下手可是越来越重了。 然而当他来到车辇,并在萧敬的引领下进入了车内后…… 一切的想法,皆戛然而止。 车厢很大,在新式钢架结构之下这个车厢甚至相当于一栋小型的屋子。 人在里面完全可以站起来,甚至一点儿也不拥挤。 当熊孩子踏入了车内的时候,弘治皇帝抬手制止了他们的行礼。 这位威赫大明的皇帝,此时站起来显得有些艰难,微微的颤抖。 “我儿,长大了……” 熊孩子就这么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这位父皇缓缓的走到自己的身边。 眼神对视中,熊孩子的眼眶开始泛红。 而弘治皇帝的这句话,直接让这孩子眼眶一下湿润了。 “莫哭!莫哭!” 弘治皇帝说着,自己倒是眼眶也红了:“黑了,也瘦了……” “我儿受苦了!莫哭……” 弘治皇帝说着,自己倒是眼眶也跟着湿润了起来。 年近不惑,膝下只有这么一子。 说不心疼,那是假话。 拉着朱厚照的手,弘治皇帝嘴唇都在颤抖。 从前虽然熊孩子习武亦有些许老茧,可后来泡药水都没了。 如今,那双手上却满是口子。 手心、手背,便是看着都让人生疼。 上面粗糙的痕迹,无声的说明他经历了什么。 熊孩子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这么近的距离去看自己的父亲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当这么细看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这位年近不惑的父亲鬓角已然染白…… 那眉宇间的皱纹愈加明显,曾经年幼时高大的身影…… 如今竟然有些佝偻,不知不觉自己竟然比父亲都高了。 未及不惑,却已双鬓染白。 可想而知自己的这位父皇,这些年到底耗费了多少心力。 “父皇……” 朱厚照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眼泪“吧嗒~吧嗒~”的就往下掉。 倒是弘治皇帝毕竟登基十余年,控制情绪方面他做的比儿子更好。 摆了摆手,让儿子坐下。 然后这位皇帝竟然对着张小公爷,便是深深的一揖! “陛下!臣受不得此大礼啊!” 张小公爷这是真吓得便是要跪下去,但却被弘治皇帝扶住了。 “这非朕对臣子行礼,乃一位父亲……对儿子老师的感激!” 弘治皇帝双目凝视着张小公爷,拉着他便一把按到了椅子上。 平复了一下情绪,才摆手让萧敬上茶。 “趁着回宫,且与朕说说这灾情灾况、所见所闻。” 熊孩子还是有些没有平复过来,好在张小公爷这个时候平静下来了。 却见他低头想了想,把自己所知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和简报上的不同,张小公爷说的更加的细致、更加的明了。 洪水渐渐退去,所以现在灾区基本都进入到了灾后重建阶段。 同时还需要大面积的防疫,从古至今大灾后必然大疫。 好在张嫣然之前便考虑到这个情况,请调了太医院大量御医前往支援。 有着固定的汤方、大量的石灰,当是不成问题的。 借此机会大量的回收土地,并将灾民安置到草原上去也是既定方略。 目前来看这个方略执行的不错,至少草原上多个城池已然修了起来。 且开垦了大量的土地,来年收成起来就能好转。 一部分的灾民则是被安置到了山海关外,四省的灾民人数可不少。 还有很多的隐户,这回也彻底藏不住了。 一下子冒出来,弘治皇帝都吓了一跳。 且尔娘之!没成想朕治下,居然还有这么多人口藏着! 无怪乎清查户籍,居然发现现今丁口比洪武年间还少、耕地更少。 朕还疑惑了,这没战乱、没常年大灾的。 丁口都到何处去了?! 仅仅是四省此番清查出来的隐户,就让户籍册上登记的丁口足足多了二成! 这什么概念啊?! 其他各行省的隐户呢?!又得有多少?! 尤其江南地区,不少隐户是乘船来去根本就不事生产。 这些人更难统计,且江南发展多年丁口比之北方更多。 “……如今四省九成以上之耕地,已然收归国库!人口分流之下,压力暂缓。” 张小公爷说着,顿了顿道:“只是水利一项,若再无专门部司打理……” “恐怕将来,难保能如此次一般安稳过度。” 第八百零六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捌) 弘治皇帝听得此言不由得神色一凝,沉重的点了点头。 自从他即位以来这大小洪涝几乎年年都有,最严重的两次决堤差点儿引发民变。 剩下的几乎都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人虽然没事儿可农田房屋冲毁了不少。 对此当时国朝没啥太好的办法,那会儿还好有不少为了出征鞑靼储备的粮食。 除了拿出粮食救灾之外,剩下的也就免税了。 即便是如此,当地还是出现了一些动荡。 其中最为显著的,便是不少流民借此成为了隐户。 还有一些不得不卖身投靠大户人家,只为了求口吃的。 这些都不断的削弱着国朝对州府的影响力,同时埋下了更多的隐患。 从前的话六部那是不希望多出一个跟自己平级的部门,内阁也不好硬搞出一个部门来。 然而通过这次事件,弘治皇帝觉着是有必要成立这么一个部门了。 “你且说说,此部当如何立之?!” 弘治皇帝现在也是行动派了,说干就干立马让小公爷说出个一二三来。 其实这个几乎是现成的,只需要结合大明的情况稍稍改一下就可以用了。 直接与六部并行肯定是不成的,六部也难以接受。 所以直接名字就叫“帝国水务总司”,从名字上就比之诸部要低了一阶。 同时负责的官员也是从二品,比其余诸部主管正二品低一阶。 但一并向内阁负责,其他诸部不得干涉其行事。 水务总司负责的是整个帝国所有江河湖泊的统计管理,并进行查探调研。 将报告汇总于内阁、备份于陛下及总司内,他们将负责大明上下所有水务。 包括但不限于清淤、疏通、筑坝、维护……等等工作,还得时刻监察水事变动。 不过比之这个更为重要的,是需要接着这个机会调集一批专门负责水务的官员。 “难啊……” 弘治皇帝愁眉不展,这个问题可不小。 国朝目前熟悉水务、有处理水患经验的,来来去去也就白昂、刘大夏二人。 “此番大灾,亦非全无好处……” 张小公爷很快的把自己所思所想,都给弘治皇帝说了一遍。 首先就是此番吏部功考,人员变动是必然的。 这次救灾论功行赏,该评优的就凭优、该劣的就劣。 重大功勋该升迁就升迁,重大失误该罢黜就罢黜。 算算时间秋闱也要开始了,国朝每年取士若是总养着那些废物怎有这么多米粮?! 弘治皇帝听得不断的点头,朕养他们干甚啊?! 养也得养对国朝有用的人不是?! “回去后拟个章程,回头让内阁批注一下。” 弘治皇帝说了这话,那基本事情就定了。 接着又忧心忡忡的说起了戚景通的判断,这事儿已经是弘治皇帝的心病了。 “此事臣亦不好判定,首先得先与那海因里希见上一面。” 张小公爷其实自己也担心,他这只蝴蝶煽动的翅膀会不会让欧罗巴产生剧烈的变动。 眼见他顿了顿,轻声道:“海因里希此人可以恩宠笼络,然恩需出自于陛下。” “陛下恩赐,才可令其感恩戴德。” 张小公爷是毫不犹豫的要把海因里希给推出来,这人只有对弘治皇帝、对大明感激才行。 “海因里希此人,出身欧罗巴勋贵之家。虽是没落,却颇有君子之风……” 这点其实弘治皇帝是相信的,戚景通已经从海因里希哪里打听到了情况。 能够自己带着大量的财富远航归国,在张小公爷不可能追来的情况下完成采购。 甚至为了超额完成任务,他还把庄园给抵押出去了。 这可就非常的难得了啊! 且听其所言,前来大明也非一帆风顺。 沿途万里海疆,所经磨难不少。 他能够不辞辛苦再次前来,只为遵守承诺。 说明此人可用,有君子之风。 “当然!仅是海因里希所言,亦不足完全可信。” 张小公爷顿了顿,沉声道:“我大明径自前行,不予停歇才是实理!” “欧罗巴即便是昔日无法有新战舰、火炮,又怎知他明日没有?!”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冷汗淋漓。 “还是得寻个机会,以使臣出访探其虚实!方可安心……” 果然还是痴虎儿老成持重啊,即便是这海因里希的话也不能全信。 依戚景通所言,他已然不在欧罗巴的正规军伍中服役了。 所以如何能知晓军伍变化?! 还是得寻一个时机,派出人马前往欧罗巴以探虚实。 否则人家打来了,还不知道啥情况…… 可不得完犊子么! 第八百零七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玖) 车马隆隆的驶入了宫前的大殿,这里也叫“太和殿”。 袭承旧皇城中的太和殿,气势宏大、大气磅礴! 但又不完全一样,甚至朝会的方式都不一样。 以往的朝会,如果是日常的朝会人较少的情况下会在太和殿内进行。 或者一些大型庆典,才会在太和殿内进行。 多数时候的“早朝”,其实应该叫“御门听政”。 大臣们连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全都站在太和门外。 而皇帝则是在门廊里,处理政务。 在电影《末代皇帝》里面,就有反应这一点史实的镜头。 小皇帝站在太和殿门前,金水桥外御阶下则是跪着文武百官。 那会儿这么干其实也是有原因的,太和殿一方面站不下大朝会这么多人。 其次旧皇城内的太和殿为上覆重檐歇山顶,全木质结构。 若遇阴天则采光没有那么好,于是人多的大朝会基本都是在太和门进行。 但新建的太和殿就不一样了,这比之旧皇城的太和殿更高、更大! 且上方采用了大量的琉璃透光,并布设不少的琉璃盏。 使得整个大殿不仅比之旧皇城的更加金碧辉煌,且采光性更好。 弘治皇帝一琢磨,干脆以后的朝会全都在太和殿办就是了。 张小公爷他们回京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要在这太和殿进行庆典的。 这种回京自然是得一整套的礼仪,还得有赐宴。 礼部这方面有一整套的流程,弘治皇帝甭管愿意不愿意都得照着办。 尤其是礼部多了一个庠序教谕部,被分薄了权限之后愈加想要凸显自己的存在了。 于是他们对于朝礼那抓的叫一个严,偏生这群家伙还真是熟读诗书…… 此番大朝会上自然是照例由他们负责礼仪,弘治皇帝对此也没辙。 “儿臣奉父皇旨,往四省振抚,多见灾民流离失所、嗷嗷无依……” 朱厚照今日所着的,乃是从灾区里穿出来的那身百纳袍。 这一身的百纳袍子让百官眼皮子直跳,心下叹气。 有了这一身的袍子,那些对太子的诟病则无从而立。 怎的?!太子不好,能有百姓为他献上此袍么?! 文官们完全诟病不得张小公爷、诟病不得弘治皇帝,最大的原因便是在于秦地救灾回来后。 张小公爷献上的那柄罗伞,和他自己身上所着的那件袍子。 有此二项,谁还敢诟病他们半句?! “儿臣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大堤之上,不敢懈怠……” 这些话,说的朱厚照自己都有些哽咽了。 他虽说是没心没肺,但不是傻子白痴。 那些日子在大堤上忙活还不觉着,但走下来后才生出感慨。 真的是不容易啊! 溃坝不下十次,几乎每次他都是顶着浪头扑上去的。 当时还不觉着有甚,但此时回想不由得心有余悸。 稍微不慎,那便是粉身碎骨! “幸得父皇庇护,百姓幸甚!灾情褪去,民心未散!……” 眼见朱厚照说着,转身抬手让刘瑾将那只巨大的长条盒子给抬了上来。 激动的刘瑾赶紧一摆手,让张永随自己一并将这盒子从殿外抬了进来。 熊孩子如今脸上不见半点玩闹神色,有的只是庄严与肃穆。 缓缓的将盒子打开来,将里面那杆旗纛双手抬出! “呼啦~!”一下,这巨大的旗纛在这恢弘的大殿内迎风展开。 熊孩子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些为他送行的百姓们簇拥着他的那一天。 眼见朱厚照“咚~”的一声将旗杆狠狠的敲在金砖上,单膝对着弘治皇帝拜倒。 “此旗纛,为四省百姓、百万子民以指尖心血染丝绣成!” “儿臣归来时,四省百姓沿途相送!不肯儿臣下车,拜送儿臣归京……” 说到这里,朱厚照缓缓抬首。 却见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亦在发哑。 “此旗纛,凝着乃我大明百姓之心!聚者,乃我大明子民之意!” “儿臣幸甚!有父皇如此,可让儿臣亲眼所见、亲身所鉴,何为民心、何为民意!” “苍天不可欺,百姓不可负!父皇深意,儿臣已然铭于心头!不敢忘……” “归来时,四省诸百姓遴选贤德乡老,郑重将此旗纛交予儿臣……” 朱厚照说着,摆手让萧敬下来扶住旗杆。 自己则是“砰砰砰~”的对着弘治皇帝磕了三个响头,再抬首时他声音洪亮如钟! “四省百姓托儿臣带话,愿吾皇陛下万年万寿!愿我大明江山,永固不衰!” 边上的张小公爷默然行出,对着龙椅上的弘治皇帝轰然拜下。 “愿我大明江山永固!愿陛下万寿万年!” 随即,虎头老国公一摆手。 军部诸大佬们亦是轰隆出列,对着弘治皇帝便是单膝拜下。 “愿吾皇万寿万年!我大明江山永固!!” 弘治皇帝此时已经呆滞了,他看到了张小公爷和太子的装束后就知道。 这回百姓们,一定让这俩孩子给他带礼物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百姓们竟然会让两个孩子给他带来如此珍贵的礼物。 天子富有四海,弘治皇帝本身并非奢靡之人。 然而这一份礼物,他却收的是重逾泰山! 甚至他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连吩咐让群臣起身都忘了。 他只是愣愣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御阶。 “吧嗒~吧嗒~” 整座金銮殿内,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搅他。 他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到了这面旗纛面前。 旗纛上的丝线很是简陋,粗布更是简陋。 然而这迎风而展的旗纛上,上面那一丝丝的血气却似乎犹如实质的气魄般冲天而起! 这金銮殿中万般奢华,似乎在这一刻尽然失色。 唯一可与它争辉着,唯有那御座龙椅旁的罗伞。 缓缓的抬起手,弘治皇帝仿佛是在触摸着一片轻柔的晚霞。 更好似在触摸这世间最珍贵易碎的珍宝,那粗布上的针眼清晰可见。 莫说是与宫中巧匠们比了,便是京师随意一家的裁缝铺子也比他们的手艺强。 那丝线莫说是贡品了,即便是京师普通百姓身上所着的粗布亦比这丝线布料更柔软舒适。 然而这上面所凝成的那血气,那凝起的气意…… 乃是万金,亦求而不得的! 第八百零八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拾) 在双手触摸到这旗纛之时,弘治皇帝心头闪过自己所看过的张小公爷那篇密奏。m.boyaec.com “民生不可误,民心不可欺,民情不可无睹,民意不可等闲!” “民者为国之本也、为社稷基也,民若尚之何人能反耶!” “民心民生衰,则国力日衰,国力衰则国朝亦衰!” “民情不察、民意燥憎,则魑魅窥,魑魅窥则国将乱也!” “陛下掌神器,代天牧民。当以民为己出,教化管束、常以抚济” 这一篇密奏,洋洋洒洒竟有万言。 弘治皇帝已经不记得自己看了几遍,最后生怕原卷翻坏了。 让萧敬使人誊抄一本,每日必细细品读一番。 看着这面旗纛,弘治皇帝不自觉的就想起了张小公爷上的这篇密奏。 他是这么说的,亦是这么做的。 他带着朕的皇儿奔赴灾区,为朕、为皇家、为大明抬回来了这杆旗纛! 弘治皇帝深知,这一杆旗纛的分量。 上面凝聚的,是四省数百万百姓们的血气! 这一份血气是他们所发,国朝若不负他们四省定矣! 此刻便是让李福达等白莲妖人尽数往四省去,也难以撼动国朝皇家在四省之声名! 这便是民心,这便是民意!这便是国朝根基! “好!!” 弘治皇帝深深的吐出一口气,长啸一声! “此旗纛甚好!!” 下面的文官们垂首拜倒,再无人可复言。 哪怕是原本对于言官、御史被清而腹议者,此刻亦不复再言。 秦地一事,再有这四省旗纛 他们很清楚,皇家的合法性已经扎根到了民间去了。 相信不久,这旗纛之事将会随着帝国时报传遍大江南北。 天下读书人会如何看!天下百姓,又会如何看! 大明子民,从前只是一个虚的概念。 真正受灾得到赈抚者,其实寥寥而已。 但如今却是皇子亲往救灾,贵胄坐镇灾地。 再说这“大明子民”四个字,顿时意味便不同了。 “诸位爱卿且起来罢!” 弘治皇帝平复了一下心神,摆手让众人起来。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刘健这老头儿无比激动,大明江山稳固了好啊! 大明江山稳固了,他刘健才能以“贤臣”的名号传扬千古。 之前老家伙就对于陛下亲自祭奠国防军一事,心有芥蒂。 老刘可知道,他挂批了弘治皇帝估摸不会来亲自祭奠。 可他又想争取一下这类荣誉,老家伙都奔七十了。 俗语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啊,这都算是两脚都踏进棺材里的了。 说不准那天眼一闭没睁开,这就着凉了。 想方设法的给自己争取一下身后的荣誉,必然是老刘要考虑的事情。 别说老刘了,历史上李东阳病重就要凉了。 师弟杨一清去看他,老家伙握着师弟的手说不出话来。 直至杨一清说帮他争取到了“文正”的谥号,老李这才算是安然闭眼。 生封公孤,死谥文正,这几乎是每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 刘健琢磨这“文正”估计争取不上了,但既然能祭祀国防军军卒 他们自然也能借唐太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旧事,让弘治皇帝给他们一个祭祀的位置。 配享孔庙、太庙这类,老刘是真不敢指望。 但按着元老院的配置,皇家祭祀一下他们这些卖命到死的老臣总是可以的罢! 有了这心思,老刘自然就更盼着大明江山万年固啊! 对于这个事情老刘琢磨是十拿九稳,毕竟进元老院后哪个不是陛下身边的重臣啊! 就算非读书人,他就不想获皇家祭祀! 这也算是老刘不知不觉中,从张小公爷身上学到的一项本事:创造多赢! 于文武百官来说,别跟陛下对着干、保大明江山永固。 这将来不仅退休可以到元老院去享受,身后还能配享皇家祭祀的香火。 光宗耀祖啊!子孙面儿上,那也有光彩啊! 对于皇帝来说,多了一根拴住文武百官给大明卖命的胡萝卜这何乐而不为! 以这等手段拴住,那么下面的文武百官包括他们的子孙后代们。 谁不会盼着大明江山永固! “臣等,为陛下贺!为大明贺!!” 朝臣们一番熙熙攘攘的唱和,让弘治皇帝龙颜大悦。 原本对于内库花销出去的银子还有些心疼的老家伙,这会儿总算觉着花的值了! 唔花的好! 与大明江山比起来,些许银子算甚! 短了银子钱粮让痴虎儿那臭小子挣去就是了,反正都知道他是财神爷。 下面欣慰的看着熊孩子,感慨他长大了的张小公爷不知道。 就这么一会儿,狗皇帝又准备要赶他去做工具人了。 一番唱礼、和礼繁复的要死,堪堪收拾完毕已是午后。、域名 宴席是早就准备好的了,还是那四大不靠谱的光禄寺汤饭。 弘治皇帝笑意吟吟的吃着,下面的朝臣们吃起来笑的比哭都难看。x 熊孩子这段儿已经锻炼出铜肠铁胃了,居然三两下的扒拉了不少饭菜。 只是吧这确实难吃。 好在方才进来前,张小公爷知道肯定要赐宴。 于是塞给了他几枚饭团,这原本是足利鹤小姐姐从扶桑带来的产物。 原本的味道较为清淡,小周管家拿到后开始全面改良。 张小公爷那是也吃过后世寿司的,根据他的一些提议很快的做出了新的东西。 在距离京师还有百多里的时候,心疼自家少爷的小周管家便风尘仆仆的先行赶回。 其他的东西来不及做了,便命家中厨子先给弄了几盒饭团。 然后又匆匆跑来回去,给自家少爷奉上。 边上的熊孩子自然也分润了一份,这会儿囫囵吞枣的吃了一会儿光禄寺的要命饭。 终于缓过劲儿来的熊孩子扛不住了,俏眯眯的摸出饭团啃了两口。 心道,还是瑾山知道心疼人啊! 看看边上饿的腿肚子打哆嗦的刘瑾,心里本来骂了几句的熊孩子顿时又不落忍了。 老刘这也是随着自己上过大坝的人哪,便悄悄的唤他过来。 给他塞了个饭团,让他猫到自己身后的布幔里吃去div 第八百零九章 大灾将平人归去,远洋荣归一骑士(完) 张小公爷等人是回来了,但封赏一事内阁及礼部还在讨论中。 礼部很多权限被拿走了,而这封赏一项却被放到了他们手里。 这相当于也是一种补偿,至少体现礼部一定的重要性。 只是可怜的张小公爷回来仅仅是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弘治皇帝便登门了。 被从床上拉起来的张小公爷满脸阴郁,弘治皇帝第一次有些不好意思。 “陛下啊!小臣是人,不是器械啊!便是器械,也得修缮维护不是……” 张小公爷很是无奈,这特么狗皇帝使唤人上瘾了是吧?! 弘治皇帝一脸歉意,只是这老家伙手上递出的东西无比坚定。 干活儿吧!骚年!你可是帝国顶梁柱哦! 我顶……顶住! 然而看到了弘治皇帝递过来的卷宗,可怜的玉螭虎差点儿一口老血就喷地上了。 灾民安置他得办、筹建水务总司他得办,探查海因里希至欧罗巴的虚实他还得办…… 我……尼玛!你干脆砍我成十段,放我到处游走得了! 帝国上下内阁到诸部成百上千号官宦,那全特么吃干饭的么?! “诸部及军部资源你皆可调用,备案即可。” 弘治皇帝似乎也觉着不好意思了,摆了摆手叹气道:“朕也是没辙啊!” 这句倒是实话了,国朝不是没人。 可要办这几件事儿的,算来算去还真就小公爷最合适。 “关外安置倒是不用你去了,但筹集钱粮到明年还得你来负责……” 这事儿谢迁揽下来了,老家伙也想要锻炼一番、出点儿政绩。 但筹款这事儿老谢是真没办法了,除了跟国库、内库要钱他想不出其他法子。 从前可能会考虑征税,可现在……特么皇家、勋贵跟读书人都混杂在商贾里。 想与从前一样大把薅钱,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他没辙了,自然就只能是财神爷张小公爷出马了。 “小臣自当尽力,只是还需些许时间……” 其实张小公爷也头疼,这特么钱粮哪里来他也得考虑啊! 毕竟说到底,他不是神仙。 抬手就能点石成金,也得想法子平衡多方面利益。 这样人家才肯拿出钱来办事,才能可持续发展不是。 水务总司的问题,除了钱粮之外便是师资。 好在这块儿白昂基本可以支撑起来,调集此番有治水经验的官员入京任职就是了。 与他们说好,若是想做学问的便留在京师做学问。 若是想到地方处理事务的,将来可以有一批外派至地方负责水务司理。 “陛下,国库、内库钱粮还能支应多久?!可否到明年春闱?!”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对着弘治皇帝开声问道。 弘治皇帝自己肯定是不知道的,他只能是回头望向了萧敬。 “国库、内库,恐怕支应至岁前便将告危……” 萧敬垂首对着张小公爷,低声叹气道:“粮为要紧,银钱倒是还有。” “如今各地粮价皆有涨幅,靠各家货殖总会以粮压下。暂时不虞……” 但时间久了就不好说了,这是萧敬没有说出来的话。 张小公爷也知道,这便是统一了货殖会的好处。 “若是能支应一二,小臣便先往夷州看看罢!”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决定先去夷州。 “正好西南之地今年收成似乎不错,当可以调配一些粮秣回京支应。” 随即,张小公爷便把自己的思考说了一遍。 其实也不复杂,就是先往夷州探查海因里希的虚实。 夷州正好也是产粮之地,实地考察一番后再与钱能调配一批粮秣从海路回京。 此番前往还可以顺路查探西南诸国,一方面南洋诸国如今看安南等国覆灭恐惧异常。 今年多番灾情,他们却常来朝礼。 弘治皇帝不好开口跟他们要钱粮,张小公爷倒是琢磨可以从这方面做文章。 这些事情定下来之后,便是要开始准备了。 水师是现成的,这次出发倒是不需要带多少人。 姬武将们修养了几日,反而是蠢蠢欲动想跟着自家殿下出去冒险。 弘治皇帝这边很快的召开了内阁小会,又带着张小公爷到军部去。 军部目前还需要进行改革,首先便是这一批毕业出去的军院生需要分配。 其实便是军卒的招募,现在军卒已经成为了热门职业。 进入军伍那不仅收入高且身份也高,随着弘治皇帝不遗余力的提高军卒地位。 如今大明开始渐渐的,摆脱了“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概念。 甚至有人打听如何入军伍,因为入军伍能识字啊! 且若是能混到军功,即便是离开了军伍家中亦可免税数年。 军伍职业化已经成为了不可避免的现象,这也是弘治皇帝乐于见到的。 “首先当立‘募军司’,由军师部下辖、各军伍分区域募兵……” 既然是要职业化,必然是要考虑待遇、考虑兵源并安置问题的。 后世成型的募兵制是几乎可以照搬的,安置方式也相似。 然而这需要牵涉到的,几乎是全方位的改革。 比如大量的退役军卒将会进入督捕缉事部,这将一定程度上分薄州府县的权柄。 而原本县令可以直接命令督捕缉事部拿人,现在就不成了。 权力细分之后肘制将会变多,抓捕缉拿需有证据提交。 大理寺的权限将下沉,至各州府县内专负判裁之责。 而原“督察院”则是改为“帝国刑律督察院”,督捕缉事部抓捕后证据需提交他们备案、提诉。 征召军卒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给他们插手的机会。 琳琳种种几乎囊括到了方方面面,弘治皇帝哪怕是看着卷宗、听着讲解也不免头大。 “这事儿……恐怕还得内阁与诸部配合啊!” 弘治皇帝听着也很是头疼,显然这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 但只要这件事情抵定了,整个大明的稳固程度又添加了好几层。 但毫无疑问的,这件事情会极大的触及到文官集团的利益。 若是从前,弘治皇帝绝对连想都不敢想。 文官集团恨不得把勋贵、把所有武将,全都撤换成他们的人。 他们是一丁点儿的权限也舍不得给人,要从他们手上拿走权力无异于虎口夺食。 只是现在文官集团也分化了,那些夸夸其谈之辈基本都扫出了朝堂。 余下的都被弘治皇帝的“元老院”那枚胡萝卜吊着,除非原则性问题否则全部装聋作哑。 当然,要彻底摆平他们还是得让出部分利益。 但这事儿张小公爷可就不管了,反正自己的方案提出来了。 弘治皇帝如何操作,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陛下,这宁王一系造反一事……” 张小公爷虽然知道宁王这次造反,那绝对是死路一条。 他现在面临的情况,可比历史上惨多了。 历史上他就碰到王阳明等几个克星,然而这次造反…… 他身边的不是情报局的人,就是一群二傻。 武器装备更是差了一大截,这怎么算他都是死路啊! “他要攻下金陵,朕且让他攻下!” 却听得弘治皇帝冷哼一声,双目闪过一丝寒光。 “朕倒是要看看,这帝国里到底有多少心怀不轨者!” 听得弘治皇帝的这句话,张小公爷不由得悚然一惊! 很多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被弘治皇帝的仁善所遮蔽。 毕竟历史上弘治皇帝本就是仁厚君主,从张小公爷的接触看来亦是如此。 可再仁厚他毕竟是皇帝啊! 龙……可是要吃人的,哪怕再仁善。 弘治皇帝显然是要看看这一波,那些读书人、那些金陵勋贵们站在谁一边。 “痴虎儿莫担心,霸州……其实一直在掌控之中。” 这话弘治皇帝说的自信满满,再看边上垂首微笑的萧敬。 张小公爷知道,甭管是宁王还是其他闹事儿的。 其实早就被盯的死死的了,弘治皇帝只是想看看还有谁要跳出来而已。 “朕的米粮养活了太多废物,也该废除一些了!” 便听得弘治皇帝冷哼一声,摆了摆手道:“朕的矿山,还需要不少人手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张小公爷自然也知道什么情况了。 见弘治皇帝不再言语,张小公爷便要躬身告退。 “痴虎儿,军部与朕给你一张少将的空白告身。” 张小公爷刚准备告退,弘治皇帝又接着道。 “还有一封赐封圣旨!只要这海因里希为我大明出力,朕……不吝赏赐!” 卧槽!这是真下血本啊! 玉螭虎都有些吃惊弘治皇帝魄力,但想想这倒是朱家一贯的作风。 朱家很奇怪的特别喜欢重用外族将领,很多投效的鞑靼将领在他们这里被重用是事实。 而弘治皇帝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知道怎么做了。 躬身作揖,玉螭虎缓缓的告退。 数日后,挂着“巡抚”临时官衔的张小公爷就出发了。 启程时又是一阵子的热闹,看着盒子里的圣旨张小公爷幽幽叹气。 海因里希的情况他如何能不知道,他这回算是……荣归了! 只要他没行歪踏错,再立下一些功勋。 那封爵真的不是不可能,按照弘治皇帝的尿性…… 说不准,他还能混一个侯爵。 第八百一十章 王霸并行显真意,海因里希夷州骑(上) “哈哈哈哈……海因里希将军不必担心,你看这信件可不是来了么!” 老钱能现在是潇洒无比,夷州如今物产丰富乃国朝重地。 每年产出他老钱能还能分润一份,在这夷州他几乎地位跟神仙似的。 加上为了给自己挣名声,老钱还不遗余力的推动夷州参加科举。 前些年果然考上了两个举人,整个夷州顿时欢天喜地。 陛下专门让此二人免进士考,入国朝政务院内学习观政。 并已经定好,让他们在京师近郊地方任职了。 如此恩宠之下,整个夷州上下无不感恩戴德。 弘治皇帝赐下的金银珠宝可不少,那中举家的头人顿时成为全台红人。 对于老钱,弘治皇帝亦是不吝赏赐。 给老钱的爹妈加封了一番、着礼部前往修缮他家祖坟不说,还赐了一座牌坊。 更是给老钱赏了件飞鱼袍、当年提成多半成,把老钱那感动的嗷嗷的。 “钱公是见多识广,某不过是西夷野人哪里听过大军救灾之事啊!” 海因里希拱手苦笑,叹气道:“不怕钱公笑话,某是真怕陛下接受不得某这等西夷野人啊!” 这话海因里希说的是心里话,他是真担心弘治皇帝没法接纳他。 虚心学习大明文化的他,自然也学到了那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多虑了!多虑了!将军怎不见,我朝多有鞑靼将领呢?!” 钱能哈哈一笑,摆手道:“鞑靼与我朝互为死敌,我朝陛下尚可接纳!何况将军乎?!” “我朝陛下英明圣武,对忠贞之士那是不吝赏赐啊!” 说着,老钱能就把陛下亲自祭祀国防军军卒一事给海因里希说了。 这一番话说的,海因里希这种受过正统骑士教育出来的军汉顿时眼珠子就红了。 “为荣誉而战!!” 缓缓的垂下了自己头颅的海因里希,心里轻声念起了这句话。 这是他的父亲、曾经那位荣耀的老骑士,教授给他的话。 曾他信服,曾经他质疑,甚至曾经……他淡漠。 而如今钱能所言的此事,再次让他想起了父亲的教导。 欧罗巴已经不再需要骑士了,骑士们都成为了领主。 他们更加的贪婪、更加的邪恶,他们是为了金钱而作战。 甚至自己为了活下去,都不得不从事自己从前最厌恶的职业——战争佣兵。 现在这句话再次回到了他的心头,还有什么荣誉比战死沙场、国王亲自纪念更加荣耀?! 捏了捏手里的信,海因里希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叫钱公担心了!” 钱能其实对这位西夷骑士还是很满意的,能够约束手下士卒不闹出事端来这很难的。 而且看得出来他手下的士卒,都是精兵强将! 且都能磕磕巴巴的说一点儿大明话,一看就知道是海因里希路上训练的。 “且等小公爷到了,那时节你就能真的放心了。” 老钱能嘎嘎的笑着,举杯道:“只要我等忠贞国朝,陛下是决计不会亏待的!” 未几日,庞大的水师战船舰队缓缓的抵达了夷州。 如今夷州已经成为了大明水师乃至军部重点经营之地,弘治皇帝对这里颇为上心。 近六万国防军分驻夷州各区域,水师夷州部三个港口、拢共超过十万大军。 仅仅是夷州一地,就驻扎了十六万大军。 不可谓不慎重。 “咔咔咔……”接驳大船的小船开始自发的靠拢上去,这已经形成惯例了。 大船上亦是搭建了一个斜板,一辆辆的马车从船上下来。 这些挽马都被蒙住了眼睛,前面则是有军卒牵引着它们走。 海因里希今日身着之前张小公爷赐下的那套戎装,着急又忐忑的望着大战船。 直至从船上看到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这骑士的眼睛就红了。 张小公爷看着这位满脸风霜,一身戎装的欧罗巴汉子也是有些激动。 海因里希无愧于自己骑士的身份,这位骑士不仅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而且是用尽了全力。 他回到了欧罗巴后,本来凭借着那些个张小公爷给他的钱完全可以过的很好。 卖掉了货物,他甚至还买回来了被出售的祖传庄园。 还拿回了祖传的那套铠甲,他只需要完成张小公爷交托的任务即可。 然而为了采购更多的物资、请到更好的工匠和职业雇佣兵,他再次选择了自己出资。 甚至不惜将庄园和祖传的铠甲抵押出去,买到了足够的大船再次扬帆。 “尊贵的阁下!您忠诚的仆人海因里希,回来了!” 眼见海因里希激动无比的在海滩上,对着下船的张小公爷便轰然单膝拜倒。 “您的仆人不曾辜负您的信任,采买来了如今欧罗巴所有最好的、最全的种子!” “这些工匠,都是能找到的最好的!这些战士,也是!” 张小公爷感慨的将他搀扶起来,看着满面风霜的海因里希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 他的这一句话,直接让这位在海上搏杀的汉子潸然泪下。 张小公爷肃然的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那封圣旨对着海因里希肃容道。 “海因里希!大明帝国皇帝给你的敕封,下拜听封!” 海因里希听得这话不由得一个哆嗦,便要双膝跪下。 但却被张小公爷搀住:“我等军人,陛下许单膝接旨!” 海因里希赶紧单膝隆重重新拜下,边上的其余官员听得接旨亦尽数拜下。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敷庆在廷,即一命以上推恩,靡所靳焉……” “……尔水师校尉海因里希发身从事筮仕,今官军部所司,出纳维慎……” “兹以海因里希授尔阶帝国国防军少将锡之敕命!” “尔当勉效忠勤,以称任使,官无崇薄,不忝为才钦哉!” 所有人听得这话顿时艳羡的看向了海因里希,这就少将了啊! 假以时日恐怕这西夷骑士得入京就读,出来可就是天子门生了啊! “海因里希,将永远忠诚于大明帝国!永远忠诚于帝国皇帝陛下!” “荣誉,既吾之使命!我将为帝国的刀剑,是帝国的坚盾!” “我将为帝国行走在任何一处,无论光明或是黑暗!” “我将至死不渝,为了帝国、为了陛下不惜与任何敌人开战!” 海因里希眼珠子都红了,作为一个骑士……还有被收到敕封更加荣耀的事情吗?! 大明啊!这是比整个欧罗巴加起来,都要庞大的帝国! 如此庞大的帝国,他的统治者、那位神圣的皇帝陛下敕封自己为少将! “我,海因里希在此宣誓!我及我的子孙,将永世为大明帝国而征战!永世不变!!” 第八百一十章 王霸并行显真意,海因里希夷州骑(中) 和海因里希的激动不同,钱能愕然发现的是从船上不断下来的各家货殖会的当家。 这些人不是会辅,就是一二总管。 平日里可都是各货殖会里处理大事物的决策人物,如今却来到夷州了。 顿时,钱能就感到张小公爷这一行恐怕不简单了。 “你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一行人寒暄之后,直奔老钱能的宅邸。 这夷州虽然发展起来了,但情况跟内陆还是相去甚远。 在这里张小公爷能住的,也就老钱能的宅邸了。 而风尘仆仆抵达的张小公爷没有废话,直接问起海因里希的情况。 “战马无法携带,精锐的骑士有五十人、带甲的雇佣兵五百!还有五十弓手……” 张小公爷算了算,这些人身价可就不便宜了啊! 此时即便是欧洲有一定的发展,可能披甲说明亦是精锐。 这些精锐能够万里迢迢的跟海因里希过来,安家费必然给的不少。 毕竟这年月在海上发生什么都有可能,一不小心就得葬身鱼腹。 “战马我补给你,铠甲修缮好!回头随我往南洋诸国。” 海因里希一个激灵,赶紧以拳抚胸:“是!!” 摆手让海因里希坐下后,那些个货殖会的大佬们才躬身拱手。 对着张小公爷低声道:“财神爷……不!小公爷,您让我等来说有财路这是……” 却见玉螭虎笑了笑,抬手让边上不吱声的小周管家把一张海图挂出来。 “看看这里,是真腊,爪哇,万丹……” 海图上标注着这些年,水师走过的地方。 甚至上面每一个南洋小国,都产出什么。 “真腊者,产有椰竹﹑沉香﹑黄蜡﹑豆蔻……” 哟!财神爷,您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爪哇此处,则是产斑猫、镔铁、龟筒、玳瑁……” 随着张小公爷的陈述,这些个人精中的人精怎会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发财啊!这必须发财啊! “矿产自是不能动的,若发现的货殖会可交由国朝掌控。” 说到这里,张小公爷顿了顿道:“当然!国朝亦无从管辖,倒是可以与诸国谈谈买下挖矿……” 合作、多赢,这事儿一直都存于张小公爷的理念中。 想要长久的吃下去、吃到最大的份额,其实最好的方式就是平衡各方的利益。 “诸国国王自是赞成的,这点国朝做保诸位不必担心……” 唔……不同意的,就换一个同意的上来。 国朝在安南等诸国,就是这么干的。 “这些矿场太远,国朝亦无力管辖……” 这意思就很简单了,你们可以扑买下来。 不过这不是没有代价的,每年必须优先以成本价提供给国朝一定的矿产。 “南洋诸国土地颇多,且几乎都未曾开垦!甚是浪费啊!” 这些个货殖会的大佬们顿时又想到了,安南诸国是怎么过的。 那些土地是多啊,且都没有开垦! 各家货殖会在国朝的支持下,租赁下近乎全部耕地。 现在近乎挣的是盆满钵满——粮食,可不止是能人吃而已。 它还有极为重要的一项功用:酿酒。 华夏古时因为生产力有限,所以虽然出现了酿酒但一直都是严管的。 盐铁专营之外,实际上还有酒是专营的。 酒馆并不像是小说影视剧里那样,开的满街都是。 能开酒馆的必然是身后有人,所以才能拿到酿酒权。 即便是如此,一旦出现灾祸任何朝代第一件事情就是禁止酿酒。 因为酿酒太消耗粮食了,平日里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一旦出现了灾祸,那么就说明需要用粮救命了。 这个时候还酿酒,无异于挖王朝的根基。 可即便是严厉禁止,实际上酿酒却一直都在偷偷的做。 无他,利益尔。 能花得起钱喝酒的,必然不是普通百姓阶层了。 越是不能喝酒的时候,他们就越发要喝酒。 这群人的消费能力是极强的,他们的钱可不要太好挣。 鲁东秋露白、江淮绿豆酒、括苍金盘露……等等,如今都在各家货殖会的手里。 但现在国朝不是都在筹集粮食么,各家货殖会也不敢太过分啊。 扣扣索索之下产出必然减少,看着银子不能挣这票人心里跟猫挠似的。 “南洋诸国气候更甚于安南等国,一年三四熟不过常事尔……” 唔……就是可以撸三四茬儿?! “如今国朝受灾,不少老农无处可去啊!倒是可以招募来南洋诸国,安家落户……” 安家落户了,这地皮可就占住了。 国朝租期基本都是百年起步,他们的王室、军伍基本都被替换掉了。 由国朝接手一切,他们只需享受即可。 每年军费,则是从税赋里扣除。 要知道,这帮国王们可没一个善茬儿。 勒索他们本国的百姓,那简直叫一个狠啊! 若非是这些地方本就物产丰富,恐怕下面的百姓早就造反了。 即便是如此,每年他们也得平息不少叛乱。 这些个人精们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心里很清楚国朝想干嘛。 若是这些个国王识相则罢了,若是不识相……那说不准就得改朝换代了。 “此外,港口各处渔牧丰饶啊!只是,南洋诸国毕竟船小网短……” 这些个货殖会的人精们顿时听得两眼放光,是啊!海产啊! 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南洋诸国那是破船烂网,自然是捞不上来个啥的。 可自己等人是谁啊?! 大不了从粤东、闽浙招募渔家过来,再辅以大船、重网。 撸一发拖到京师等地出手,那妥妥挣大发了啊! 即便是不能卖新鲜的,卖干货也挣啊! 和粤东闽浙等地,经过上千年捕捞海珍难寻不同。 这南洋诸海几乎是未经开发的,这里的海珍简直不要太多。 “张小公爷!您说吧!要啥,我等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 大家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都是那山中的九尾老狐狸也就不唱啥聊斋了。 财神爷玉螭虎大名鼎鼎是不错,可每次出手也必然是要给国朝银库、陛下的内库留份子的。 他们想要一毛不拔,从这位手里掏好处几乎是不可能的。 “其一,平价将手中粮食三分之二售予户部!银钱么……” 张小公爷顿了顿,笑着道:“从此番南洋诸国扑买中,扣除。” 第八百一十一章 王霸并行显真意,海因里希夷州骑(下) 沿途大海上,张小公爷就在思考此番事宜当如何处置。 海因里希要融入国朝的体系,那么必然是要立下功勋、有勋贵相助方可的。 大明而言,勋贵们的接受程度比文官高多了。 而商贾们的接受程度,又比勋贵高多了。 比如如今各家货殖会为了草原上的生意,不少跟那些部族头人结亲。 让他们嫁女儿不太可能,但娶那些部族头人的女儿倒是多有之事。 勋贵们则是早已经接受了,鞑靼人成为和自己一样勋贵的事情。 这一点上,甚至包括了色目人。 《太祖奉天讨元北伐檄文》中,当时拟定的宋文宪公便依太祖意着墨: “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 “故兹告谕,想宜知悉。” 且大明太祖不仅是如此说的,亦是如此做的。 如今大明的勋贵中,不少便是元时旧臣属。 无论是鞑靼抑或是色目,都掺杂其中。 甚至其性命攸关的亲军中,亦有鞑靼、色目人充当侍卫。 他们亦未辜负大明太祖之恩,其中不少为大明数代战死沙场。 譬如正统年曹石之乱中不仅示警英宗,且为保英宗力战身亡的吴廷璋忠壮公。 这位忠壮公在北征瓦剌,与父亲、叔父一并随军出征。 当时其父亲、叔父皆为保英宗,战死于沙场。 而他即便被擒,亦不曾降敌。 其时瓦剌感其守护父、叔尸身而不退之忠孝,释其归去未有留难。 英宗对忠壮公颇为信重,曾欲遣其出镇陇外之地。 然忠壮公据理辞之,曰:“臣,外人,若用臣守边,恐外裔轻中国”。 英宗感其所言有理,愈加信重。 忠壮公果然不负此番恩遇,曹石之乱中不仅临危示警,更是力战至身亡。 其人之忠义可铭感天地,当真伟丈夫也。 从这点上来说,大明太祖的眼光胸襟便已非后世某些叫嚣“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者可比。 而大明的这种态度,也是能容纳海因里希的关键。 按照大明的划分方式,海因里希大约会被划分到“色目人”的行列里。 他要进入大明体系里的话,就必须得在沙场上立下功勋。 想要获得勋贵承认的话,也需为勋贵们的好处拼杀一番。 出兵南洋,就是他最好的融入方式。 南洋诸国的解决方案,参照的便是安南等三国的蓝本。 当然,张小公爷没打算搞的那么激烈。 安南等三国那一则卧榻之侧,二则作死挑衅。 不把他们给干挺了,大明国威何在?! 南洋诸国虽是有段儿懈怠,未曾朝贡大明。 偶尔也有盗匪乘舟,跑到南粤、琼州行劫掠之事。 但终究没有安南等三国如此嚣张,所以彻底打死是不合适的。 大明要担当的角色,是弱者的帮扶人。 当年军团里的那群老东西们,就给张小公爷教授过手段。 那厮干嘛的他也没说,隐隐听乌鸦提起过。 那位,可谓是造反界专家中的专家。 “战争的原因是利益,但战后如何维持住所获得的利益才是关键。” 当年那狗犊子,是这么给小公爷说的。 殖民时代已经远去了,而且历史证明了这种掠夺式的统治方式并不合适。 如何从战争中盈利,这是张小公爷当年跟那狗犊子学到的知识。 盈利分短期、长期,短期的就是扶持一批当地人搜刮。 这批人要够狠、够凶、够没人性,只有足够凶残才能在短时间内搜刮到足够多的好处。 而做长期的话,就是在要短期之后、百业凋零甚至在血流漂杵的时候入手资产。 矿产、土地、港口码头……等等这些,是首选的。 买下来后只需要静待硝烟散去,这里渐渐开始恢复。 然后扶持起一个合适的人,再加大投资让这里升值。 无论最后是抛出还是持有,只要产生足够的盈利就合适。 被那位如此提醒当时的张小公爷才恍然大悟,难怪许多小国不时会爆发战乱。 而且周期几乎都是二三十年一次,而且爆发后双方杀的你死我活。 将一切打成废墟,又会坐下来谈判。 他们终究是无法彻底的消灭掉自己的对手,而和平永远只是暂时的。 一场大乱后,他们会诡异的平静二三十年。 这二三十年间他们会发展的极快,大量的资本涌入。 当抵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他们又会诡异的发生战乱…… 如此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如果需要更长远的利益,那么就需要多赢的局面……” 当年的那位,是这么跟张小公爷说的。 “利益需要适当的分出去一部分,同时保持适当的发展。” 如果有不够聪明的,那就换一些聪明的。 合作者只需要维持住稳定,保持住基本盘即可。 而合作者不能只是一位,得是多位。 他们可以交替,如果出现搅局者就把最合适顶锅的合作者丢出去。 换上更聪明的合作者,将这种合作一直持续下去。 最终形成一个多方得利,所有人默契而根深蒂固的势力。 那位还很随意的给张小公爷举了几个例子,听得张小公爷周身不寒而栗。 当时只能心下叹气,弱小国家果然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风光。 实际上他们的一切,几乎都取决于大国的态度。 所以当时在船上的时候,张小公爷已经考虑好如何将这一手用在南洋诸国上了。 这个方式在安南等三国用起来时候,非常的顺畅。 杨一清在给弘治皇帝的密奏中,表述了当地那些新生豪绅们的配合情况。 这些人几乎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大明人,甚至他们要把这种概念植入到其他当地人的心中去。 “三五代后,此地疆土即便非我大明占名,亦实与我大明疆土无异……” 跟现场的这些个货殖会的会辅们商议完毕,挥退了他们之后。 张小公爷才让海因里希坐下来,对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海因里希,这是我给你创造的机会!但是否能把握住,可就全看你的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海因里希携重宝,流芳百世老钱能(上) “尊敬的玉螭虎阁下,海因里希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话虽然不知道是别人教他的,还是他自己看书学来的。 但终归是开始学习一些中华知识了,张小公爷欣慰的笑着摆手让他起来。 随后便是低声问他,这回带来了什么种子。 “阁下明鉴!这次海因里希归国,果然看到了不少新鲜物种!且种植的都很成功!” 提到这个海因里希就很高兴了,原本他还担心完不成小公爷交代的任务。 怎知道回去后一打听,那位哥伦布带回来的很多物种不仅种植成活还产量不低。 很多都研究出了种植、食用方法,这让海因里希极为惊喜。 赶紧收集了一番,然后抓耳挠腮的把很多拉丁文记录翻译成了汉字。 可怜的欧罗巴这会儿可没啥像样的纸,他们的纸可是非常贵的。 所以张小公爷看着海因里希让人从自己的宅邸那边,扛来一箱箱的种子。 而拿出来的是一卷卷的羊皮纸,他丝毫没有意外。 欧罗巴的造纸业别说是大明这会儿了,便是到十九世纪初期都渣的一批。 别看他们得到造纸术时间也比较早,但那差了大明不止一个时代。 但这个事实很多时候,被人隐瞒了下来。 每每想到这事儿,张小公爷总是愤恨后世那些瞎编教材的狗杂碎。 譬如某某写的《夏令营里的较量》,张小公爷当时被人怼“垮掉的一代”那怼的是口沫横飞。 可惜多年后他才从乌鸦那里知道,那批写的啥鸡儿玩意儿啊! 简单的几个巨大的漏洞,按说稍微动动嘴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标准的军人负重,是自身体重的1/8。 即便是精锐的作战小队,负重基本也就在自身体重的1/4浮动。 而达到乌鸦那样的精锐,极限负重顶多1/3到头了。 然而那位在《较量》里面,他笔下的扶桑孩子负重能达到体重的1/2! 还有行军速度,这特么更夸张了。 大明此时的骑兵奔袭,日夜兼程不过是一昼夜可行百里。 即便是现代化的美军机械化行军作战,推进一日亦不过百公里左右。 然而扶桑孩子,两日徒步行进百公里! 而且还是负重在20kg,近乎在自身体重1/2的情况…… 这尼玛……野生奥特曼呢?! 初被学校家里勒令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张小公爷一脸懵懂。 但渐渐长大,再从乌鸦那里知晓这些顿时满心敲塔玛! 然而那位作者不仅没有丝毫羞愧,还引以为傲大言不惭的说是他激发了少年们向上之心。 对此,张小公爷只有口头上暴力与其女性祖先发生非友谊侵入负距离接触关系。 再提到纸,张小公爷就更憋屈了。 达芬奇画蛋的故事,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给编的。 忒特么混蛋了! 达芬奇那会儿是十五世纪中期,虽然说造纸术已经传入了欧罗巴。 可当时欧罗巴根本就没有改进造纸术,用的还是华夏汉朝时期的技术啊! 那会儿欧罗巴的纸别太金贵了,甚至只有宗教经典才舍得用纸去印刷。 且他们还造不出特别巨大的纸,16~17世纪原料只限于破麻布而已。 长期只产单一麻纸不说,尺。 可即便是这,那特么产量也有限、价格可不低! 为何那个时期的画作,多数用的是画布?! 一则因为他们做不了那么大的纸张,其次便是画布比纸便宜多了啊。 达芬奇导师让他拿纸去打草稿画鸡蛋,别说是当时了。 即便是后来达芬奇自己,也达不到那么豪遮啊! 羊皮纸、草纸、麻纸……等等这类纸,其实才是现在欧罗巴的真实情况。 张小公爷摊开来,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汉字。 里面竟然提及的有“玉米”,见状他不由得诧异的望了一眼海因里希。 后者楞了一下,颇为不好意思的垂首道。 “此物种子颇大、禾秆较长,色泽如玉、其粒如米。所以干脆译做了‘玉米’。” 张小公爷表面微笑点头,心下却感慨。 转了一圈,它还是叫做玉米了。 “这是……红薯?!” 张小公爷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楞了一下。 海因里希则是垂首低声道:“是的,因为它的皮是红色所以叫‘红薯’……” 好吧,张小公爷翻了个白眼。 然而事实上张小公爷的内心,是无比激动的。 大明的轰然垮塌,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 但最为核心的一个缘故,便是小冰河时期的到来。 小冰河时期的到来,让整个大明疆土内大部分的区域温度不断下降。 同时带来的还有后期大量的天灾,这些包括了蝗灾、水灾、旱灾……等等。 然而帝国此时已经没有了初期时候的控制力,更没有帝国初期时的那份悍勇。 士绅的力量根深蒂固,犬儒站满朝堂、争斗不休。 武将难得能打的几个,都难以出头还被牵连到朝堂争斗中。 最终这个帝国,才会轰然垮塌。 尽管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粮食减产下饿着肚子的百姓,不断的奋而揭竿…… 这,才是压倒大明的最后一块砖石。 有粮,国方稳、民可安! 饭都吃不上了,那么揭竿而起便成为了必然。 玉米、红薯!看着这两项,玉螭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这两项只要操作的当,那么整个大明基本不会有揭竿而起之虞! “来人!去请钱公来,与他说莫要声张!” 看了一圈海因里希带回来的东西,张小公爷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这里面的东西太多了,想要在大明内铺开来还需要时间。 不过张小公爷对此早有腹案,这便让人将钱能这老家伙找来。 老钱啊!小爷送你这场富贵,恐怕是要让你流芳百世了! 而老钱能收到了消息自然不敢怠慢,张小公爷是谁啊?! 那可是他老钱的抬举恩人啊! 若是没小公爷指点,他老钱能顶多是在金陵养老罢了。 哪儿有如今的帝宠啊!小公爷召唤,他老钱能飞也似的就奔来了。 第八百一十三章 海因里希携重宝,流芳百世老钱能(下) “你想流芳百世、受万世香火么?!” 老钱气喘吁吁的过来,张小公爷当头就给了他这么一句。 顿时这一句话,直接把老钱的心就给扎了。 “狗犊子才不想呢!!” 听得这句话老钱顿时眼珠子都红了,开玩笑呢吧! 若是从前的话,老钱还真就跟他的姓氏似的——考虑钱。 可现在需要考虑钱么?! 不需要了啊! 他老钱这是真有钱了,而且光明正大挣的、陛下赐的! 满朝文武没人能挑出理儿来,还得夸他老钱能干。 为啥?!老钱拿到的越多,说明他为国朝卖命的越狠啊! 实实在在从矿上挣的银子,这些银子回流到的是户部银库、陛下内库去。 咋地?!要跟户部刚一波?!还是跟陛下刚一波?! 绝对没有人想这么干,因为那是找死…… 老钱现在有钱,而且是非常、非常有钱! 且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后路了,这辈子享受就完了。 他现在的功绩,除非他作死造反。 否则的话只需到他乡退休的时候,直接就能退下去。 回京师抑或常驻夷州皆可,每月内库还会给他拨付银子禄米。 身后事也不用考虑了,陛下都亲口说了。 那显忠祠里有他钱能的牌位,那特么还考虑个甚?! 所以现在千古留名,对于老钱来说比啥都重要。 马洛斯需求层次论虽然是后世的归纳总结,但此时拿来参考亦是合适的。 老钱早已经脱离了最基础的生理方面的需求保障,第二层安全方面亦不是问题。 弘治皇帝一直都保障着他的安全,即便是在言官弹劾他最严重的时候。 而第三层的归属,这曾是老钱最迷茫的地方。 他是内官,依礼法而言是不容于自家宗族的。 但他虽然身属皇家,皇家之前却又不会管他身后祭祀。 而这份归属,对于他或者说是对于大多数内官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迷茫。 他们看不到任何的出路,所以才拼命的给自己搂钱。 并拼命的往上爬,爬上去的好处除了权力和银子之外。 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权有钱了才能从宗族过继一个孩子来继承自己的一切。 自己的身后,才会有人祭祀。 尽管他们知道很多,在身后根本就得不到过继孩子祭祀的案例。 但这至少是万分之一的希望,总比身后完全没有希望、成为孤魂野鬼强。 当显忠祠建立起来之后,这份后顾之忧基本就没有了。 而情感归属的需求解决了之后,便是尊重的需要。 在这方面的话,显忠祠亦已完美的解决了。 只要他老钱能这么做下去,他显忠祠里的牌位得受皇家香火的。 在大明这个时代,还有比这更高的尊重么?! 这些都满足了之后,老钱自然走向了最高的一个层次:自我价值的体现。 在大明这个封建礼教时代,自我价值的体现是什么?! 必然是青史留名、立祠祭祀,受万家香火、万民崇敬啊! 可以说张小公爷这一句话,直接击中了老钱现在内心深处最渴望的部分。 “种这些粮食!” 张小公爷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羊皮卷塞给了钱能。 关乎到自己名留青史的事儿,老钱自然是一把抓过来打开便看。 好在里面全都是汉字,老钱自然是看得懂写的是什么。 “……玉米产量,一亩粗耕约可产二石。耐涝耐寒耐旱,多地皆可适宜……” 读卷至此,老钱眼珠子瞪大、呼吸都开始急促了。 亩产二石!要知道,国朝哪怕是上等田亩产不过是一石二斗。 这玩意儿特么直接亩产二石,这啥概念啊! 增产了近乎一倍啊! “甘薯、土豆等,亩产可达千斤有余。旱涝可耐,寒暑可当……” 亩产……亩产千斤!! 钱能的喉结都在滚动,眼珠子瞪的巨大。 顿时他的脑海里闪过的,是一亩地就一座小山一样的粮食。 “种子在哪儿!!” 老钱的眼珠子都红了,一回头血红的眼珠子就死死的瞪著了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这是真没有想到,平日里笑眯眯的老钱竟然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在这儿!都在这儿!钱公,扛来的箱子里都是种子!” 老钱能豁然起身,一手竟是把身着重甲的海因里希给推开了。 径直飞奔到了箱子前,眼见他“咔嚓~”一下将箱子打开。 里面黄澄澄一粒粒的,是玉米种子。 还有些发芽的土豆、红薯,看着老钱哆哆嗦嗦的要伸手进去海因里希急了。 “钱公!这土豆发芽是有毒的,吃不得啊!” 钱能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愣,转过身来:“有毒?!” “是啊!土豆不发芽可食,但发芽后便生出毒素来。所以都是采收后晒干磨粉……” 海因里希将此事细细的解释了一番,老钱能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羊皮卷。 脸色这才稍缓,对着海因里希声音沙哑的道。 “将军为何不早说?!” 海因里希听得这话,不由得满脸委屈:“钱公啊!您也没问啊!” 钱能看到了种子后,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 便见他苦笑着对海因里希拱了拱手:“将军莫怪,咱家这是有感而发啊……” 说着,便见这老家伙老泪纵横。 缓声将自己的过往说了个清楚,说起来亦是苦命人。 或者说这些个入宫的内官们,哪个说起来不是满腹辛酸?! 老钱能的情况亦是其中之一。 孩童时家里尚好,可少年时一场失收直接让他的家庭濒临崩溃。 最终老钱的父亲不得不将他卖给了一个太监,最后被送到了宫里。 其实若是家里稍微能过得去,谁又肯卖儿卖女啊! 少年时家中的惨痛,让老钱不得不印象深刻。 “若天下百姓无粮之虞,谁家又肯卖儿卖女啊!” 老钱说的是老泪纵横,抹着眼角不住叹气。 “咱家……咱家命苦啊!” 张小公爷听得也是神色黯然,起身拍着钱能的肩膀叹气道。 钱能则是摸着眼角,咬牙切齿的道。 “小公爷且放心!哪怕不是为流芳千古,便是为这天下百姓……咱家亦将此事办的妥妥当当!” 第八百一十四章 钱能一手定夷州,远洋之上西夷来 老钱办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转过身就开始招呼夷州各部族族长们赶紧过来。 好在如今他在夷州那威望是杠杠的,一声招呼所有人直接稀里哗啦的跑来了。 这夷州谁个不知,钱公乃仗义之人啊! 咱们夷州大发展,可全仰仗钱公之力啊! 如今夷州种植几乎全是钱公一手扶持,道路修缮那是四通八达。 虽说与京师、金陵、苏杭……等地相比,依旧不如。 但主要直道可比从前,那强了不止一筹啊。 田亩的开垦、农具耕牛,一群群从闽浙南粤而来的耕作好手。 再想想不过数年前,大家在山上吃的是朝不保夕。 看看现在一个个绫罗绸缎,吃穿用度可都起来了。 旁的不说,至少这每月家里咋地都有肉蛋供应。 仅就这点,那从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更别说几位头人的家里,还考出去了举人。 秀才那更是夷州多数头人家里的标配,家中子嗣连个秀才都没考到的话。 那特么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钱公找他们来,从来都是有好事儿宣布。 只是这回有些特别,他们到了钱公的府邸发现人没在家。 老管家笑吟吟的把他们往田间地头上领,这让他们满心奇怪。 到了地头上,就看着几个耕作好手在围着地里转悠。 “大人,这家伙什真能一亩长出千斤来?!” 这些个头人们开始还纳闷,现在一听“一亩千斤”顿时就来劲儿了。 且尔娘之!一亩千斤啊!这啥概念。 那几乎就是现下田亩,产出的好几倍! “必然有的!且只多不少!” 那金发碧眼的西夷将军他们也认得,叫海因里希。 钱公说他是那位财神爷张小公爷的心腹,刚刚从万里之外回来。 “此物生长起来,成熟时一梭一大串!” 几个头人听得这话,赶紧给凑了过来。 老钱能见他们都来了,一摆手招呼他们来跟前。 然后便让海因里希给他们讲解,同时几个老农也在认真听着。 不时按照书上所载,往地里埋上几个。 “这些农物,都是遥远的大陆所产。据说产量极高,不畏旱涝。” 很快的,几个听了一耳朵的头人们面色潮红。 看着那些个种子,不由得两眼放光。 “小公爷说了,这些先让咱们试种!若是事成,则以我等为基向整个大明推广!” 老钱能比谁都知道,要笼络人空口白话可不成。 人家忽悠人造反好歹给个虚衔呢,这让下面的人卖命得给真金白银啊! “海因里希带来的种子,可都是好东西啊!” 钱能那张老脸笑出了雏菊模样,他可不是张小公爷说啥他就无条件相信的。 这些种子拿回来,他就问过老农了。 确实乃是这国朝不曾见过的种类,且看着真如果实一般。 海因里希的羊皮卷里,还配了画图。 看着那些细致的描述,这些个老农们觉着应该不假。 毕竟实物种子在手里,他们不知道这是啥但是种子能判断出来。 再有描述图,甚至培植方式都记载了。 他们自然能够初步确定,这玩意儿应该可以种出来。 “只要种出来了,咱们带着良种全都入京!咱家带着诸位面圣去!” 钱能两眼放光,一摆手豪气顿生。 “大家要知道,汉时农务可是位列三卿的!号曰‘大司农’!” 这些个夷州头人们虽然听不懂这个,但不妨碍他们认知道这个肯定很厉害! “如今户部与大司农同职,而若诸位与咱家能将此粮种出来……” 钱能说着,顿了顿:“这大司农,未必就不能是咱们啊!” 叫老钱这么鼓噪了一番,这些个头人们顿时热血沸腾。 夷州出了几个举人,这谁不艳羡啊?! 那几个娃子去了京师,直接被陛下特批进入政务院修习。 而后观政,还被派到了新立京兆尹内行走。 据说那是陛下为太子熟悉政务而准备的,钱公公可是说了。 这将来可就是从龙之臣啊,只要没犯错前途大大滴有! 且那些个孩子前段儿回来省亲,给他们也都说了。 跟着太子行走,那见陛下简直不要太容易。 且还经常与诸部、内阁打交道,太子亦言将来他们会外放为官。 此时需更加勤力,否则将来出去丢的可是他的脸面。 这话一出口,顿时下面的头人们激动了。 回去就逮自家儿子,二话不说先一顿胖揍。 狗崽子不争气啊!看看那谁谁谁家儿子,人家考上举人了! 如今可是跟着太子行走,回头还要外放为官。 他爹还不如你爹我呢,现在特么都受封了!你个狗崽子不争气啊…… 痛骂一番外加男子单打,丢到书房告诉狗崽子下回没考上打断狗腿。 这才悻悻离去。 如今不需要这些个狗崽子了,劳资自己都能去京师面圣了啊! 头人们想想就激动,一个二个拍着胸脯就说了。 钱公且放心!某回去亲自盯着,谁敢偷懒就打断狗腿! 他们可是头人,那在部族里说一不二的。 那说打断狗腿,真能给打断狗腿啊! 张小公爷远远的看着,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水师方面抽调了十艘战舰,一艘五千料战座船成为了小公爷的座舰。 海因里希的西夷骑全数归建,再有海军五千兵马随行。 带上了从京师运来的绸缎布匹、金银漆器瓷器等,扬帆缓缓的离开了海港…… 而此时远远的大海上,亦是飘来了数十艘战船。 几个身着英吉利、法兰西等不同欧罗巴各国贵族服饰的男子,站在大海上竖起了望远镜。 “这该死的天气!海图到底有没有错?!你们从海因里希嘴里套到的情报,可靠么?!” 却见其中一人缓缓的放下了望远镜,冷哼了一声。 “我可以肯定,海因里希说的都是真的!” “那些纸卷、那些绸缎,还有瓷器!如果他不是真的抵达了那个传说中的国度……” 却见这白人说着,顿了顿道:“他又怎么可能拿到这些!” “如果你不相信,那么你现在就可以返航!” 第八百一十五章 各怀心思各留驻,南洋诸国风云入(上)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认为我们还会回航么!” 其余几个白人放下了望远镜,冷哼道。m.141biz.com “到时候见识到了那个大国,我们便各凭本事罢!” 说完,他们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默默的各自散去,几艘小船被放了下去。 很快的他们都会到了各自的座船,大家各怀心思再不言语。 “哗啦哗啦” 海浪拍打着船舷,爪哇国的王嘴唇哆嗦的看着那缓缓靠岸的战舰。 差点儿双腿一软,就给跪地上去了。 三宝太监郑大人的光环已然远去,这些个南洋诸国们渐渐的忘却了曾经的天使。 只是口耳相传,曾经有如此庞大的舰队、如此巨大的战舰跨海而来。 然而当这样的战舰真的跨海而来,就这么出现他面前的时候。 这位老国王,还是差点儿给吓的尿裤子! 海面上黑压压的整支舰队,数十条战船。 战船前方黑幽幽的炮口,无声的散发着巨大的威慑。 当大明的龙旗被亮出来的时候,整个港口所有人不由自主的轰然拜倒。 “咔咔咔”张小公爷那艘五千料战座船缓缓的拉开一条口子,一艘艘小船接驳而上。 形成了一条宽阔的栈桥,张小公爷身着蟒袍缓步走了下来。 这件蟒袍是弘治皇帝在平息了水患之后,特地给他赐下的。 太子的成长弘治皇帝很满意,甚至是惊喜。 所以这蟒袍,也就赐了下来。 此时还没有到嘉靖那会儿,形制全都乱套了的情况。 蟒袍是真除了诸王之外,极其之难得被赐下的。 即便是文官武将立下了大功绩,被赐予的顶多是飞鱼袍。 “下国小臣,恭迎上国天使大人” 爪哇国的国王看起来黝黑干瘦,年纪看着都奔七十去了。 张小公爷若是没有看过谍报司的记录的话,真就以为这老家伙都七十了。 实际上这家伙才不到五十,完全是这片水土下人老的快的缘故。 “哈哈哈陛下多礼了,本将不过奉命来此。倒是多有叨扰啊!” 花花轿子众人抬,张小公爷自然也不会为难这位国王。 至少现在没必要为难他。 双方一阵商业互吹,老家伙虽是国王却也没见过这阵仗。 看着张小公爷随口就说他这地方人杰地灵、天然野趣,果然是瑰宝只地。 老国王笑的那是见牙不见眼,倒是边上此番跟着过来的徐经面皮涨的通红。 心道,恩师这太黑了啊! 人杰地灵!您这是往死里黑呢,他们这爪哇国如今上下几乎都是黑柴干瘦的模样。 远远瞧去,大明人和他们一眼就能分辨的出来。 只要是黑瘦干柴一般的,必然就是爪哇人无疑。 天然野趣倒是没夸错,这些爪哇人那真跟野猴子似的。 即便是在码头上,衣衫整齐的都没几个。 这国王也是寒酸的厉害,身上那衣衫大概穿了三五年了罢! 好歹是堂堂国王啊,咋地也得换一身新衣裳不是! 即便是安南等比不上大明富庶。 形制也没有跟上,可至少王室气度人家还是有的。 夸他们天然野趣,这分明就说他们野性蛮夷啊。 瑰宝之地这倒是没错的,这地儿好歹是有不少产出。 否则的话,他们也不会过来不是。 主宾互相夸赞了一番后,自然而然的向着港口内的酒楼行去。 看着那酒楼挂着“螭虎货值”的牌子,张小公爷脸上笑眯眯的。 这是小周管家给他打造的,小公爷一直都不想花销家里的钱。 所以早早的就独立出来,如今他的螭虎货值可是大明首屈一指的大货值商行啊! 小周管家甚至为了避嫌,都从家里的货殖行出来。 然后直接投入到螭虎货殖里面去了,现在获利颇丰。 “大人,这望海楼乃是我爪哇如今最好的酒楼了” 爪哇国王原本是打算在王宫里举行招待的,可后来让人领去了一趟望海楼后。 老家伙立马把自己的宴请取消了,改在了望海楼。 顺便拿出自己的积蓄,找了螭虎货殖的负责让他也给自己这么修一座楼。 “哈哈哈” 张小公爷看着上面的一副楹联不由得笑出声来,难怪那会儿小周管家找伯虎搞一副楹联。 原来是往这里挂来了。 眼见上面挂着一副楹联,上曰“望还楼望海流望海楼上望海流流芳千古千古流芳”。 “这副楹联,无人对上!” 张小公爷停驻在了酒楼门前,笑着问道。 这爪哇国王闻言,羞愧的拱了拱手。 他们这去金陵的留学生,那能把大明话学全就不错了。 若是能学的三分儒学本事,回来那都是能开宗立派的人物啊! 就这模样,让他们来对唐伯虎的对联 哪怕是随手出的对联,这也都是难题啊! 倒是有些跑海的商人是秀才出身,也想要破一下题。 可惜的是,混到来跑海那学识可想而知。 于是这副楹联就这么挂在这里,居然这几年都没有人能对下来。 “观龙亭,观龙腾,观龙亭中观龙腾!腾云万里,万里腾云!” 张小公爷微微沉吟,摆手道:“且挂上去罢!凑成一对儿,也是好的。” 如今张小公爷文名,可谓是海内皆知。 听闻这位文武双全的玉螭虎要来,在这跑海混饭吃的秀才们自然不乏来围观的。 甚至有自诩文采风流的,想要在这玉螭虎面前一展才华。 抱着这种想法的其实不少,然而人家随口对出来的这一副楹联 直接把他们心底那些虚的不服,和自傲全然击垮。 还有不识者嘀咕,这望海楼他们知道。 但这“观龙亭”,是哪里来的! 便有人叹气低声道,见识少了罢! 望海楼自然不是这爪哇才有,在大明那也是赫赫有名的“江淮第一楼”。 位于江淮泰州,始建于南宋绍定二年。 所以这是有典故的,若是要对还得拿出典故来对。 而张小公爷所用的“观龙亭”,则是取自于“琅琊观龙亭”。 古琅琊得载颇多,如晏子春秋内篇景公问于晏子曰。 “吾欲观于转附、朝舞,遵海而南,至于琅琊,寡人何修,则夫先王之游” 而始皇帝、汉武帝,皆曾三涉琅琊。 徐福出海,据传亦是从琅琊出行。 琅琊有湾,其曰“龙湾”。 龙湾有亭,这便是“观龙亭”。 望海楼在大明不止一处,而观龙亭在大明自然也不止一处。 湘西澧阳城北门外有座龙潭寺,此寺初建于何时不得而知。 然历代皆有记载,如南宋嘉定五年时任澧州提刑刘子澄之秀峰嘉惠庙记。 其曰:“澧水经慈利东行七里,秀峰、紫霞二山束之于卧龙之湾,湍状涵漾神灵所喜舍也。” 龙潭寺内亦有观龙亭,而此亭所观乃是卧龙之湾。 叫人这么一解释,边上原本心怀疑虑者不由得擦了擦冷汗拱手致谢。 心道这玉螭虎,难道真是从娘胎里学的本事! 这两个地方恐怕大多数读书人,都未必识得罢! 便是知道了,又如何知道那里会有一座“观龙亭”! 可惜他们不知道,张小公爷自己是后世去看的景点。 龙潭寺内的“观龙亭”倒是修的早,只是何人何时所建不得而知。 而琅琊那里的,则是后世的景观了。 可惜架不住下面的观众们,他们会脑补啊! 没有的东西,那也必须给补全了。x 张小公爷更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瞎吹法螺、下面秀才们的议论。 全都叫小周管家听在了耳朵里,摆手一吩咐让人回去便到琅琊、龙潭寺瞧瞧是否有这观龙亭。 若是有的话,便将其修缮起来、挂上这副楹联。 若是没有,那就建上一座!再挂上楹联。 “天使此番前来,却不知上国有何要务需小臣效力!” 酒楼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自然是要进入正题的了。 爪哇国王这也不傻,若是普通出访怎需几十艘战船啊! 这分明是宣示武力来了呢! 再结合安南三国的遭遇,这位爪哇国王赶紧低头认怂。 “其实亦无甚大事,吾皇陛下听闻南洋诸国互相攻伐多年甚是痛心啊!” 这个算是半句实话,弘治皇帝还没博爱到在乎南洋这边互相打仗死了多少人的地步。 不过他们互相攻伐多年,这倒是真的。x “本将此番前来,一则做个调停。都是我大明属国嘛!有何事,不能坐下商议!” 爪哇国王可不傻,大明哪怕是好意特么用开这么多战船过来么! 安南三国的前车之鉴,不远啊! “唉!未曾想小臣等些许事情,竟让上国陛下纷扰。万死!万死啊!” 您可别真叫我死啊!爪哇国王这会儿是真想哭了,看来好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 “陛下莫如此说,吾皇亦是为各属国子民担忧啊。” 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这老狐狸,轻声道:“本将此番前来,亦是与诸王商议商议。” “一则多加往来、互通有无,二则为吾皇采买些许稀罕物件儿归国赏玩” 采买粮食的事儿,肯定不能直说。 这事儿是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div 第八百一十六章 各怀心思各留驻,南洋诸国风云入(中) 爪哇国王有反对的余地吗?! 当数千带甲气势汹汹的登陆之后,这位国王瞬间怂成锤子了。 好容易招待完毕了小公爷,这位国王回到了王宫又迎来了两位客人。 而且,还是他不得不招待的客人。 “咱家刘瑾,蒙陛下恩忝为内库域外货殖司司使……” 得~!爪哇国王看着这位笑眯眯的内官,知道这位决计是自己吃罪不起的。 王座都不敢坐了,赶紧起身恭敬回礼然后让人奉茶招呼。 “本官鸿胪寺少卿,徐经。” 这话一说,顿时爪哇国王打了个哆嗦。 更加恭敬的行礼,匆忙请他坐下。 鸿胪寺少卿,那也是从四品上的级别啊。 “不知小王有何事,可劳动两位上使大驾……” 不由得爪哇王不哆嗦啊,人家外面停泊着三十余艘战舰。 下船的就四五千带甲精锐,揍他个爪哇国跟玩似的。 这情况下,他爪哇王哪里能不怂啊。 永乐年间,这爪哇国也是区域大国来着。 当年还跟大元掰过手腕子,那会儿还是元世祖时期。 而且当时他们还赢了,所以一度极为怠慢。 直至三宝太监带着舰队过来,兜头一顿胖揍。 这伙人总算是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恢复了朝贡且老实恭敬。 经过这么些年,爪哇国变化亦是极大的。 首先他们在永乐时期“其国风土无日不杀人”之风,早已停歇。 而国王“髼头或带金叶花冠,身无衣袍,下围丝嵌手巾一二条,再用锦绮或紵丝缠之於腰”的装束也不再。 取而代之的是绫罗绸缎,甚至样式都参照大明的设计。 这多年过去了,爪哇国的武力也下降的厉害。 连国都都被迫迁走了,地位被岛内的另一个大国所取代。 “王上客气!本官与刘公前来,只是就爪哇如今局势与王上探讨一番……” 徐经笑吟吟的模样看着很和善,但在爪哇王看起来这面目却狰狞的吓人。 然而即便是如此,他又敢说什么?! “您且言~您且言……” 爪哇国王显得很是谦卑,声音和身姿都放的很低。 徐经既然过来了,自然是对爪哇研究甚深的。 眼见他双目精光闪过,隐蔽的对着刘瑾点了点头。 然后才轻声叹气道:“王上这些年,怕是日子并不舒爽罢?!” 这话说的,爪哇王的脸就垮下来了。 那何止是不舒爽,特么国都都被迫迁走了。 这事儿他想瞒也瞒不住,只能是拱手苦笑。 “上使见笑了,没守住祖上基业……实在有愧。” 徐经温和的笑了笑,轻声道。 “吾皇陛下忧心诸国,怕是攻伐厮杀下百姓受苦……” 那些话张小公爷已经说过一遍了,但徐经说的却又有些不一样。 “我大明到底只是调停诸国,歇下兵戈、画定国界,以还百姓太平。” 商谈细节这些事情,张小公爷是交给徐经来办的。 这件事儿他们来之前,已经探讨了多次。 大明是什么定位?! 自然是宗主国、判裁的位置,而大明要坐稳这个位置既简单……也不简单。 实力够了这是第一项,其次还得下面的属国愿意。 得认同、得肯摇旗呐喊,大明总不可能老派兵镇压罢?! 由这些属国联合起来出兵,他们开路、大明跟进。 这就舒爽多了。 所以,得先拉拢进来几个听话的。 太强的不予考虑,对方一则未必愿意。 其次万一借大明威势膨胀起来控制不住,那将是更大的麻烦。 于是,爪哇国王自然就落入了徐经的眼里。 谍报司的消息中,爪哇国王这些年很不好过。 首先悲剧的是他的掌控力逐渐衰弱,而诸国对衰弱的他虎视眈眈。 好在手上现在还有一千余户,这在爪哇来说已经是大部族了。 再加上和大明的朝贡关系,获得的甲胄、兵刃不少。 前些年安南区域强国的覆灭,让那些蠢蠢欲动的诸国心生胆寒。 于是犹豫着停下来步伐,若是如此现在的爪哇国王哪里能安稳?! 这也是他对于大明此番到来,极为重视的原因。 虽然仅仅是朝贡关系,可名正言顺成为大明属国的这里就他独一份儿。 其他诸国前往,大明那是不认的。 “唉……小王这些年,亦是多有苦楚!非不想多往上国朝贡,实在是……” 爪哇国王那也不是傻子,这二位现在找上门来了。 那说明,大明是真相扶他一把啊! 不趁着这个时候抱紧大明的大腿,那岂非是傻子么?! “所以,本官才奉吾皇陛下之命前来啊……” 徐经笑吟吟的望着爪哇国王,悠悠的开始陈述自己的意见。 爪哇国王则是越听越心惊,他是完全没有想到大明居然这么直接。 诸国的军伍尽数上缴,仅维持地方治理。 划定边界、制定互相规则,而大明居中负责协调判裁。 并派驻军伍,保障各国之间不出现重大冲突。 军伍的驻扎费用则是由诸国负担,好处就是他们不必担心自己受到攻击。 这对于岛上的小国而言,是极大的利好消息。 本身他们要维持军伍来防备周边诸国,就显得极为勉强。 且防也难以防住啊! 还容易养大自己麾下的世家,说不准哪天就被权臣给灭了。 但这对野心勃勃的大国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这相当于是根绝了他们一统全岛的机会,而且是永久性根绝了。 爪哇国王对此内心也有挣扎,到底是顺应……还是反对?!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自己有拒绝的权利么?! 那叫“徐经”的上使,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满带着的都是嘲讽。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此番遵从者自然是大明扶持的对象。 若是反对者…… 相信其他诸国,会很有兴趣分享一下他的地盘。 “当然!诸王上既然纳入国朝一体,国朝自有护佑之责……” 这句话让爪哇国王顿时竖起了耳朵,这条在他看来才是关键啊! 谁敢保证,自己家中就不出败儿?! 他爪哇国也不是就是出了两任庸王,以至于不得不迁都么?! 可若是有大明做保,这就不一样了。 其他人就是想反,那也反不成啊! 直白的说,就是再败家、除非他们造反。 否则的话,这荣华富贵可以代代相传——只要大明还在。 第八百一十七章 各怀心思各留驻,南洋诸国风云入(下) 如今南洋诸国的情况其实非常的微妙,几个往昔的强国已经大不如前。 更直白点儿说,他们就是危在旦夕。 如果不是安南等三国的突然颠覆,说不准这南洋诸国自己就得先打起来了。 大明失去对这里的控制力,已经很多年了。 直至那三国的颠覆,南洋诸国才发现——曾经的帝国又回来了。 顿时,南洋诸国原本蠢蠢欲动的状态戛然而止。 大明讨伐此三国的罪状里,其中最为显眼的一条便是“不尊王道、不服教化”。 爪哇等国王,即便是再烂那也是大明敕封的。 大明刚刚把不服教化、不尊王道的安南等国给怼了,安南王整个家族都坑进去了。 他们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跑去捻一下大明的虎须。 大家是想着占便宜,可没人想找死啊。 琢磨搞不过,自然是要认怂等机会的。 而紧接着大明的舰队,则是开始重新巡航在南洋海面上。 这更让他们无比紧张了,安南等国的前车之鉴啊! 但比他们更紧张的,其实是爪哇等正在衰落的诸国。 比如爪哇的国王,他既想着靠大明让自己重回巅峰。 又担心大明借机搂草打兔子,假道伐虢把他们也给灭了。 “上使的意思是,南洋诸国不需留下些许军伍了?!” 爪哇国王那双浑浊的眼珠子望来,试探性的对着徐经问道。 后者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既是为了列国安危,这军伍去了也应该。” 爪哇国王的脸上顿时有些阴晴不定,去掉军伍啊…… 这相当于是把自己的安慰,完全的托付给了大明了。 如此情况,他如何能不挣扎?! “吾皇亦考虑到王上的难处,留一百卫队便是了。” 一百卫队……这也合适,而且王宫里总不能一个人都不留罢?! 若是从前要这么卸除兵权,爪哇国王宁愿拼个鱼死网破。 可如今大明这么一说,他反而也觉着并非坏事。 诸国都没有了一战之力,那互相攻伐之事即便是再不愿意也得停下。 “国统一事,爪哇国自然是王上一裔为之继承……” 这些事情徐经早就跟张小公爷商量好了,大致上与安南、东吁差不离。 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官员需有往大明求学之经历。 人选自然是从诸世家中,挑选出来的。 甚至王子的人选,都必须要到大明留驻。 张小公爷这么干的目的就很简单明了了,这些人必须是亲大明派。 从上到下都必须是,不是的就清洗掉。 但不能只指望王室一家,还得多个世家。 只有分散了他们的组成权力,才能保证他们即便是内讧也得投靠大明…… “爪哇如今探明金银铜铁之矿产,约三十余处……” 王宫这厢在讨论大明进驻事宜,张小公爷则是在货殖会内看着他们讨论。 这些个货殖会的会辅们,如今眼珠子都红了。 爪哇一年三熟啊!亦产出大量香料、巨木。 如今大明的百姓逐渐富庶了起来,于是吃穿用度也开始讲究了起来。 这带动的是各行业的全面发展,尤其是在家具一项。 从前还只是大户人家讲究一下,普通百姓家里那还不是有啥用啥。 且普通百姓家,一辈子能凑出一副上好的棺木就不错了。 哪里还敢奢望,能用上一副好家具啊。 然而如今的情况大大不同,数年悄声无息的变革不仅让大明的上层改变了。 它甚至无声无息的,渗透到了大明的每一个角落。 以秀才为蒙学师的事情,在黔州试水成功后内阁很快的开始在周边铺开。 甚至很快的整个大明都开始铺开,而每年都开科这事儿一下子让录取率大增。 开始内阁还忧心,是否会降低录入的士子素质。 然而他们很快的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国朝养士养了百五十年,如今这些士都特么要泛滥成灾了。 秀才早已没有国朝初期那么值钱,而录取进来的也少有眼高手低之辈。 毕竟他们录入后并非直接担任要职的,得先培训才放去下面熟悉政务。 政务学院如今变得越发重要,下面的官员考核亦变得越来越严苛。 而相对的,内阁开始追逐务实之后考核也变得更加务实。 “诸位,国朝对南洋诸国之矿产早已商议好了。”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这爪哇诸国矿产么,一家肯定是吃不下的……” 这话很实在,谁特么一家能吃得下来啊?! 即便是陛下要这么吃,估计大家不敢硬扛。 可偷偷自行开矿,这就成了必然会发生的。 “于是,陛下与内阁、户部等商议立‘帝国矿业货殖总司’。” 眼见张小公爷笑眯眯的望着他们,轻声道:“诸位,可以商议入股。” 下面的货殖会负责人没有一个是傻子的,都明白这是给他们机会呢! 任何时代,这除非是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否则的话开矿必然是挣钱的,而且是大大滴挣钱的! 南洋诸国连像样的开采场都没有,矿自然也都开的不咋地。 也就是说,将来这些个南洋诸国的矿务可几乎都归这个“帝国矿业货殖总司”所有了。 他们这个时候不入股,事后还想悄悄的掺和进来。 那就是跟大多数的货殖会争夺利益,而且这些对手还包括了内库、户部、内阁……等等。 在他们这批人碗里抢饭吃,他们会有什么反应不言而喻。 “我京师货殖认捐二十万石粮,白银五十万入股!” 还没等这些个货殖会们琢磨出味道来,下面的京师货殖会辅便站起来高声道。 其他那些个省份的货殖会负责人一听这话,顿时满心敲里吗。 然而张小公爷却笑吟吟的道:“京师货殖,可得半成股子。” 这话又让这几家货殖会的会辅们心下一惊,二十万石粮食啊!五十万两银子啊! 付出这么多,才半成的股子?! “大家的目光,莫仅仅限于南洋诸国啊……” 眼见张小公爷看着他们,笑吟吟的摆了摆手。 却见海因里希这个时候身着重甲,缓缓的站了出来。 第八百一十八章 摆开龙门论货殖,摊开计利算盈余(上) 海因里希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完全的跟张小公爷透露新大陆的事情。 然而回到了欧罗巴的他一瞅,顿时满心敲里吗! 欧罗巴早已经开启了“笑贫不笑昌”的岁月,啥骑士精神全狗屁。 他哥哥如今也因为坚持着骑士精神,导致混的凄惨无比。 当年看重的爵位,如今几乎一文不值。 见此状况,海因里希一咬牙、一跺脚。 我特么不如全卖了拉倒! “欧罗巴等诸国发现了一片新大陆,如今他们正在想办法远航到那片大陆开垦。” 眼见海因里希,肃容对着这些个货殖会的管事们沉声道。 “那片大陆极为广袤,甚至可能比整个大明如今的国土都大!” “上面生活着一群土著,并没有多强的作战能力。” “而如今欧罗巴初步发现的矿产就有数十处,他们还仅仅是进入那片大陆不到半成的区域……” 听得这话,下面的这些个管事们眼珠子开始发红了。 好些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这尼玛相较下来南洋诸国算个屁啊! “那里的土著还未形成邦国,只是部落头人形式存在。大则万余人,少则数千人……” “就发现的野牛群,粗略算来恐有数百万之多……” 且尔娘之!! 下面的这些个管事们眼珠子都红了,百万头野牛啊! 这尼玛啥概念啊! 如今大明即便是算上草原诸部的牛,百万都不知道能不能凑够。 可人家野牛,就特么有数百万了! 只需想想,这些个主事们眼珠子都红了。 还有矿产啊,这才半成区域不到就有数十处矿产! 这特么往里走,还不知道有多少处矿产、多少野牛群呢! “根据测算,从大明跨海航行应该亦可抵达那片大陆……” 海因里希很快的抛下了这句重磅炸弹,果然这下面的主事人“哗~”的一下炸开了。 可以从大明出发,然后抵达那片大陆?! 顿时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眼珠子全都泛着绿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几个老家伙当场就“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整个人“呼啦~”站起来。 那眼珠子红的犹如兔子,高声吼出《诗经·小雅·北山》的字句。 “故礼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於未形!蛮人不识天数、不明礼仪,我辈自当行教化之责!” 下面的几个年轻主事,顿时上窜下跳。 “我泱泱皇明,天下共主!此教化之责,当一肩担当!!” 这些都还不算是最激进的,最激进的是南粤货殖总会。 他们本来就成立的不算早,于是乎实力和势力方面差了其他几家不止一截。 这几年一直在寻找机会,想要稳当超过去。 “我南粤货殖愿纳捐白银五十万两,与水师打造舰队寻那大陆去!” 钱当然是不可能白给的,这掏钱就能换股份大家都知道。 顿时其余几家货殖暗骂这帮南粤蛮子,真特么下手快啊! 这就直接砸银子,买船票了?! “我滇南货殖出六十万两!外带粮十万石!” 滇南货殖的这会儿也坐不住了,他们情况可比南粤更惨。 成立的比较晚,各方面资源也不足。 这些年银子倒是挣了些许,可跟人家的一比完全不是个儿啊! 所以他们比其他的货殖更加的积极,想要在新大陆上获取更多的利益。 “我京师货殖……” 还没等这位说完,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站出来抬起手按了按。 “诸位莫着急,此番召诸位前来便是商议此事。” 这些能来的,可都是认捐、纳捐给国朝的。 这是最基础的入场门票,没这张门票的进都进不来。 子贡赎鲁人之事,张小公爷自然是知道的。 这类事情若是道义绑架,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需要有所回报、让他们有利益,这才能维持下去。 哪怕是皇家济世安民慈善总会,亦是如此。 不能凭白指使人,总得给人弄些许好处。 这才能让人家给你死心塌地的干活儿,同时他出了岔子你也能理直气壮。 张小公爷就是如此行事的,都已经养成习惯了。 “此番计定的份额,自然是日后我等出海至其他大陆之份额呢!” 张小公爷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来~!再给诸位大人说说,欧罗巴还有甚生意可做。” 海因里希又站出来了,对着众人行了一个军礼。 随后沉声继续道:“欧罗巴布料缺乏,且绸、瓷、茶……等皆无。” “那新大陆,发现亦属偶然。最初意欲往大明行商,因利润丰厚……” 第八百一十九章 摆开龙门论货殖,摊开计利算盈余(中) 叫海因里希这么一解释,顿时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眼珠子都红了。 且尔娘之!那遥远的欧罗巴,居然有如此厚利?! 听这海因里希说起,他们亦有产出一些特异之物。 到时候两厢贩卖,岂非大大滴发达?! “厚利虽在,可若是我等各自为战却难免被人压价占去了便宜啊!” 看着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张小公爷才幽幽的道。 他这么一说,这些货殖会的主事们一下子醒悟过来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么?! 若是大家一拥而上,东西一口气儿全到了…… 那还值个屁的钱啊! 从前大明就吃过这个亏,那会儿还是三宝太监的时候。 原本因香料需飘洋过海而来,于是普遍价格高的离谱。 怎知三宝太监出海一次,那浩浩荡荡数十艘战舰楞给拉回来了一大堆。 当时那价钱跌的,他们都没眼看了。 要说这三宝太监是真有本事,但也太死心眼儿了。 第一次香料回来,他瞅挣了一大笔陛下开心了。 第二次他还同样的拉香料回来,一二次也就罢了…… 可这位倒好,连续七次都特么拉香料。 这搁整个大明,那也吃不下啊! 于是内库的库房里,一度堆满了各种香料。 国朝甚至香料多的,一度给下面的官宦们发俸禄都是给的香料。 那可想而知,民间的香料得跌价到啥份上了。 后来三宝太监为啥没法再出海了,这也是其中一项原因。 再让他往大明拉香料,那特么大明的香料可就真跌的一文不值了。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大家现在对于量入量出也有自己的考量。 “小公爷且放心,我等亦不是那没心肺的!您且说话便是了!” 京师货殖的主事率先表态,这挣银子也得好好考虑如何抱小公爷的大腿。 小公爷才是财神爷啊,财神爷的大腿不抱还抱谁的?! 下面的几个主事们见状,纷纷拍着胸脯说小公爷说了算。 都知道,这位小公爷行事决计不会亏了大家伙儿。 若是人家想独吞这份额,何必让他们前来爪哇、更别说与他们言说此事了。 “其实亦不复杂,订单由‘帝国矿业货值总司’负责拿下……” 这个就得小周管家来说了,张小公爷照旧笑吟吟的居于幕后。 听着小周管家的陈述,这些主事们心里也有了个概念。 货殖总司相当于是总包,把所有的订单全都揽下来。 价格是绝对不动的,保证大家从上到下都有利润。 拿下后则是开始发包,自认为有资格领取某项品类的货殖会可以申请。 由总司查验、货殖会做保,商议好价格后抓阄至少选取两家承包。 中包一次的则下次退出,未中包者则下次继续参与。 轮上一圈,保证大家都有活儿干、有钱挣。 但若是产出验收不合格,那将取消资格。 私下里与欧罗巴买卖者,则是驱逐出货殖会、剥夺其权甚至论罪。 私授欧罗巴技艺者,以叛贼论处、九族充工。 这些条款下来,顿时各家货殖会主事们脸色各异。 不得不说这极大的保证了大家的利益,可一旦违反了…… 这惩处的力度,也是不小啊! 不过没有人会不同意,所有人都知道秘方的重要性啊。 一道方子,数代人吃。 这别说现代人了,古人更看重这个。 “我是建议,各家货殖会都谈谈!互相置换股子。”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望着他们,轻声道。 “各家的方子集中起来,再由大匠们多加试手……” 响鼓不用重捶敲,各家货殖会的主事们也不是傻子。 从前大家是互相竞争的关系,可如今有外在的冤大头啊! 现在则是更需要团结,只有诸家拿出自己的方子、细细钻研改进。 如此才能够挣到最大的利益,同时也能够让诸家发展起来。 “小公爷!我等愿服者,唯您而已!” 京师货殖的主事二话不说,直接蹦达出来了。 眼见他拱手躬身,大声道:“您且订下一个章程,我等必然遵循!” 各家一听这话,心里满心敲里吗! 这京师货殖的狗犊子,那特么脑子转的就是快啊! 可惜这大好机会,要抱着小公爷大腿的机会让这厮给抢了。 “小公爷,您说话便是!某眉头皱一下,那就不是人养的!” 玉螭虎脸上笑吟吟的连声推辞,然而下面的人就坚定了信心要让他来主事。 没有人知道的是,此时玉螭虎的心里是松了口气的。 互相置换股份,实际上就是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内库、户部二处。 这位对于大明来说,无疑是一个极为利好的消息。 整个货殖都在为帝国服务,而帝国的利益也与他们捆绑在了一起。 只有帝国更强、更富庶,他们才会挣的更多。 所有伤害大明利益的人,都将成为他们的死敌。 这些人捆绑的越深,对于大明来说根基就越稳固。 还有那些匠人,虽然说现在军械营造局搜罗了不少大匠。 可有一些大匠世代给这些货殖会下的家族干活儿,甚至他们都有自己的店铺。 除非动用强硬手段,否则要搜罗这些人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次不一样了,有了各家货殖会介入。 这些人在保证自己利益的前提下,自然是不介意成为其中的一员。 只有诸家的利益均分,在他们心甘情愿的基础上拿到方子。 并让他们也加入改进方子的队伍中,才能让技艺更上一层楼。 玉螭虎甚至都想好了,以后这些家族子弟可以在家族与货殖会做保之下。 进入到专门的技艺学校学习,毕业后就在各家货殖会旗下的厂子里干活儿。 只要死死的卡住技艺、拿稳了技艺这一块儿,并不断的推陈出新。 那么大明数百年之内,将再无忧患。 各家货殖会联合起来的好处,甚至不止于此。 新的技艺和货殖会的联合,必然会取消一些小作坊。 取而代之的则是大型的、流水线式的生产,成本将大大的降低。 利润却会因此更加的丰厚,无论是对大明内销还是对海外出售! 第八百二十章 摆开龙门论货殖,摊开计利算盈余(下) 大明此时的商业已然是极为发达,商人们渐渐的开始不满足于仅仅是商业。 他们开始谋求地位、渴求权利,不可避免的开始向朝堂走去。 只是此时还没有达到明后期那么严重,这会儿他们还只是试探着往朝堂发展。 而起此时的文人还拉不下脸来,到处经营生意挣钱。 更没有到明末那会儿一般,朝堂上站着的大佬哪家拎出来都跟商业沾染。 甚至不少本身就是商贾之家出身,商贾不再如明初一般地位低下。 这是趋势,而且是不可避免的。 明初洪武陛下将商人地位打的过低,这是过犹不及。 虽然确实商贾如果放任开来,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他们的逐利性将不可避免的,让他们中的一部分人站在国家的对立面。 大明的中后期,那些资敌的又何尝不是这些商贾?! 万历朝大明的军伍在高丽与扶桑人血战,然而江浙一地的商贾照样把硝石卖给扶桑人。 晋西、秦地等商贾们,无论是大明与鞑靼血战还是与女直血战。 他们都不在乎的将粮食、盐、铁……等等走私过去,直接卖给了这些人。 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那利润何止是300%,甚至可以是十倍以上。 这些人不惜冒着九族诛灭的风险,在如此行事。 但遏制他们,显然是不可能的。 只能是引导、只能是用框架套住,当他们与大明的利益深度捆绑之后。 再给他们一定的话语权,那么自然大明的敌人就是他们的敌人。 历史上将这种方式捆绑的最成功的,莫过于臭名昭著的“私掠许可证”。 英吉利是怎么崛起的,张小公爷比其他人了解的更多。 第一张臭名昭著的“私掠许可证”,就是他们颁发的。 这亦是他们,从海上崛起的根基。 通过这种国家级支持的海盗劫掠行为,他们迅速的累积了足够的财富。 而大发其财的海盗们,也得以发展更多的水手、更多的军舰。 一切相辅相成之下,才有了他们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神话。 接下来的数日,这些个货殖会的主事们开始关起门来进行商议。 张小公爷自然懒得去参与到其中,剧中调节的是代表内库的刘瑾。 及代表户部银库的徐经,他们二人在现场负责调节和缓和气氛。 免得这些个主事们吵的上头了,动手互相干起来就不好了。 小周管家自然也在其中,他的责任是轻度调解。 而门外的各家护院、老亲兵们,被远远的赶开了。 费事哪个主事吵上头了,一怒之下喊人开片。 到时候死伤一大片,那就不好玩了。 至于里面怎么谈的,张小公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这类的谈判他可是经历过不少回了,没特么影视里演的那么文质彬彬。 大家拍台砸凳互相问候对方女性亲属,这才是常见画面。 上辈子都已经见厌了,这辈子……还是甭见了罢! 和漂亮的小姐姐们一起踏海,这不比跟那些老家伙们吵架好玩么。 带着一群身着铠甲的靓丽小姐姐们行走在海边,自然是惹起了无数注视的目光。 玉螭虎干脆甩了鞋子,就这么笑嘻嘻的光脚踩踏在沙滩海浪上。 享受着海风轻轻的吹拂,看着远处的渔民缓缓归来。 想来有时候无知一些,也是好的。 至少这些个百姓们并不知道,岸上正在发生对他们影响极大的事情。 当然,这个影响是正面的。 玉螭虎要的是人心、是合理的开发,不是殖民式的掠夺。 在这方面继承于华夏数千年文统的大明,是最为擅长的。 只是他们从前不屑如此做,并不是没法这么做。 传承自祖先“天朝上国”的傲气,让他们不屑低下身子给这些“蛮夷”们交流什么。 而玉螭虎现在要克服的,便是这点。 傲骨应有,傲气不可有。 安南三国的方略如今执行的非常到位,大明的银币、铜币已经在那一片通行。 原本他们就没有什么文字,现在全数教授的是大明的文字。 庠序教谕部征兆了大量的士子,请圣旨以“教化为己任”将他们放到了这三国内。 商贾们为了挣到更多的利润,配合户部、刑部大量的使用战俘修路。 原本的士绅大户几乎被抄家殆尽,土地的再分配让大明在那里获得的极高的拥护。 更别说税赋低的,让此三国的百姓都给弘治皇帝供奉长生牌位了。 也是因此,原本还有些诡异心思的此三国旧臣只能是偃旗息鼓。 有几家甚至私下里表达不满,都被家中仆役给检举了。 回头就是抄家之后,举家被送往筑路工地。 亦是在此时,海上一条战船猛然满帆、挂出战旗归来。 张小公爷远远的望去,不由得瞳孔一缩! 水师很早开始,就是用旗语联系。 当时的旗语很简单,不同的旗帜代表不同的意思。 现在有了千里镜,在张小公爷的支持下一套水师互相联系的旗语开始被使用。 而战旗被升起来,就意味着这艘战船正在作战状态。 “千里镜!” 张小公爷低吼一声,妙安小姐姐肃然匆匆跑来。 将千里镜双手奉上,拿过来不及言语张小公爷便举起了千里镜。 “打旗语!让他们报告情况!” 一声令下,便有姬武将小姐姐飞快的拿出两面旗帜。 然后站在附近开阔的地方,开始联络对面的战船。 “遭遇大批敌舰……数十艘,正在赶来……” 张小公爷脸色阴沉,缓缓的放下了千里镜。 妙安小姐姐则是杏眼圆瞪,低声道:“公子,会不会是海因里希……” “应当不是他,但这些人必然是跟着他的航线来的。” 足利鹤小姐姐俏脸冷肃,沉声道:“这里没有岸防,对方火力不曾知晓……” “让战船靠岸,我要亲自见他!” 张小公爷一摆手,便听得战鼓“咚咚咚~”的在港口炸响。 远远的几个老亲兵飞奔而来:“侯爷,戚将军请您回去商议军情!” 点了点头,刚抬腿就看到了无数水师军卒已然登上了战船。 第八百二十一章 水师悍将戚景通,战争野兽豺狗狼(上) 带着姬武将们,玉螭虎匆匆的向着营寨行去。 刚刚抵达了营寨门前,就看到戚景通一身甲胄哗啦啦的带着亲兵登船。 “大帅!您且在此稍后,区区小贼末将这便去将他们头颅取来!” 听得这话,张小公爷不由得苦笑。 这位爷分明是担心小公爷上了战船,万一有啥他可就麻烦了。 其实想想也属正常,毕竟张小公爷身份摆在这儿。 而玉螭虎也没有勉强他,这方面他也是想要考验一番戚景通。 于是沉声道:“乘我座舰去!” “大帅!……”戚景通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要拒绝。 但看着张小公爷的脸色,他终究是一抱拳:“且听末将消息便是!” 玉螭虎的座舰,乃是全水师最好的战船。 上面不仅用了最新式的鼓帆、铁木,甚至船身还披覆了铁甲! 铁甲上刷着大漆,即便是一般的火炮亦难以洞穿。 航速更是比一般的舰船更快,且还配备有大桨。 即便是在无风的时候,亦能凭借着大桨破浪而行。 将这一战船交予自己,那分明是表示:若是你败,我亦无法走脱。 最好的战船,我已经交给你了。 什么是信任?!这就是信任! 戚景通顿生出“士为知己者死”之感,此时什么话语都是多余的。 张小公爷拿出自己的令牌,郑重的交到了他的手上。 这一枚令牌是特制的的,除了可以命令战船上的军卒之外。 还代表的是他御使的身份,这样一枚令牌就这么交到了他的手上…… “公子,我们真的不去么?!” 妙安小姐姐很是失望,她还盼着看百炮齐发的场面呢。 这次来的是舰队的主力,每艘战船上配备的是10~30门不等的火炮。 数十艘战舰,可不就是数百门火炮么?! “将军,我们要一起出发么?!” 海因里希匆匆跑来,身上亦穿着甲胄。 张小公爷微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 “你现在更重要的任务,是保护我!” 看得海因里希略有些失望,张小公爷轻声道。 “不要认为这个任务很轻松,你得知道现在的环境……” 说着张小公爷微微抬起了下巴,对着远处谄媚的笑着观望的爪哇国王点了点头。 然后对着海因里希低声道:“你以为,这位国王、这爪哇的其他国王就偃旗息鼓了么?!” 听得玉螭虎的话,海因里希先是一愣。 随即眼神凌厉了起来,眼见的一拳砸在自己的胸甲上低吼。 “我既为您的铠甲!您的坚盾!您的矛戈!您刀剑!” 张小公爷尽管内心无比痛苦的听着这家伙习惯性的吟唱,还得表面上一脸肃穆。 妙安小姐姐一脸呆滞,尽管她都习惯这位大爷没事儿就吟唱几句。 可每一回听到,她都会傻一下。 倒是足利鹤小姐姐做足了主母的本分,好歹从小也是被家将们宣誓效忠的。 所以她可以很轻易的表现出那种肃穆、那种赞赏,配合她的容颜倒是让人心潮澎湃。 “哈因理想,给你的人每人先发十个银币!” 张小公爷一摆手,沉声道:“你的,回去后我重赏!” “而那些跟着你千里迢迢到大明来的,我将告诉他们……” “只要为大明卖命,绝对不会被亏待!” 海因里希面皮涨红,又是狠狠的砸了一拳胸口。 回头便去宣布此事,而小周管家则是一摆手。 几个老亲兵们抬着一口箱子就出来了,里面满满的皆是银币。 很快的,海因里希的营地里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 而张小公爷望着营地,却若有所思。 “公子,你怎么了?!” 妙安看着张小公爷望着海因里希的营地,眼神显得很奇怪。 于是不由得低声问道,张小公爷摆了摆头笑了。 “没事,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事。” 的确只是一些故事,不过是上辈子听来的。 上辈子那群老人渣里面,乌鸦出身的那个雇佣兵团不知道在不在这个团队里。 按照乌鸦所言,他的那支军团历史极为悠久。 甚至可以追溯到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之前,他们就已经存在了。 经历了欧洲内部的作战、美利坚和英吉利的战争。 甚至第一次、第二次世界大战,只是他们的名字不会被记录在历史里。 他们要的也不是被历史记录,他们只是很实在的要钱。 眼见海因里希兴奋的赶来,张小公爷对着他摆了摆手。 “阁下……” 不等海因里希说话,张小公爷低声道:“海因里希,你……听过‘豺狗’么?!” 第八百二十一章 水师悍将戚景通,战争野兽豺狗狼(中) 当海因里希从张小公爷的嘴里,听到了“豺狗”两个字的时候…… 他的神情掩饰不住的惊慌,看着他的样子玉螭虎就知道。 海因里希不仅知道,恐怕还跟他们打过交道。 “您……您是如何知道‘豺狗’的?!” 却见他垂首叹了口气,对着张小公爷轻声问道。 玉螭虎笑着摆了摆手,没有说任何话。 海因里希则是低着头,轻声道:“其实……我的祖父,便是豺狗出身的。” “原本我的父亲也要加入豺狗,只是我的父亲当时以为自己有了爵位所以……” 所以选择了不加入,玉螭虎对于这个情况倒是不意外。 毕竟豺狗是雇佣兵,名声可不好听。 战争野兽、随着雇主的手指撕咬猎物的恶犬,这就是他们的名号。 和华夏不一样,雇佣兵在欧罗巴历史上是存在非常之久的。 最早的雇佣兵记录,出现在西元前8世纪~前6世纪。 是在大约公元前664年,为埃及法老服务的爱奥尼亚人。 而在欧罗巴著名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中,雇佣兵被大量的使用、参战次数极为频繁。 伯罗奔尼撒战争使得爱琴海的力量重新分裂,雇佣兵开始被广泛的使用开来。 甚至还出现了小居鲁士,和他的万人希腊雇佣兵这样的军队。 斯巴达、雅典、迦太基人……等等,这些战争中全部都充满着雇佣兵的身影。 马其顿的菲利普二世之所以能够在十年之内,将当时的波斯帝国征服。 和当时他麾下大量的雇佣兵在战场上厮杀,是分不开的。 不过……他的对手波斯帝国,也雇佣了五万希腊雇佣兵在跟他作战。 但随着骑士和贵族制度的建立,雇佣兵这种职业开始被鄙夷。 尽管国王、领主们还是需要使用雇佣兵,但这并不代表他们看得起这些雇佣兵。 海因里希的父亲在得到了爵位之后,选择了放弃加入雇佣兵、切断跟他们的联系。 这也属于正常的操作方式,毕竟一个贵族跟雇佣兵团牵扯不清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只是那位父亲没有想到,不过数十年后他的儿子却成为了雇佣兵。 “好在我的父亲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事情,而且也帮他们联系了不少事物。” 海因里希说着,顿了顿道:“事实上,我……现在就是豺狗的一员。” 这下轮到张小公爷有些头疼了,豺狗的人啊! 他的确想要联系上豺狗,这些人非常的好用。 能够存在下来许多年的这种雇佣兵团不多,但能够存在下来说明他们的能力不差。 而且信誉方面,是绝对优秀的。 “能联系上你们的团长么?!”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望着海因里希道:“我有些生意,可以跟他谈谈。” 生意?!海因里希有些意外,张小公爷现在手握重兵啊! 甚至他只需要一声令下,他家的老亲兵们可比豺狗更加强横。 就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有什么生意可以跟豺狗做的?! “不要想太多,我的确有生意给豺狗做。” 张小公爷淡淡一笑,轻声道:“当然,这个我得见到他才能谈。” 海因里希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们的队伍里,有一支豺狗的分队。” “队长克朗,他知道如何联系豺狗。”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那双丹凤桃花中闪过一丝精光。 “且让他来见我罢!” 亦是此时,戚景通在玉螭虎的座舰上举着千里镜看着海面。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海面上渐渐出现的那支舰队了。 “升战旗!所有战舰准备!镰刀线准备!!” 一道道命令从戚景通这里被下达,战船上的军卒们轰然开始忙碌。 火炮被“咔咔咔……”推了出来,一枚枚的炮弹被塞进了炮膛里。 撚子被点上,随着观察手的回报开始调整炮口。 “你们这群疯子!疯子!你们为何要炮击那艘战船?!” 戚景通不知道的是,对面的战船上几个白人吵成了一团。 “该死的!那艘战船很可能是大明的,也就是说我们暴露了!” 这个时候,凄厉的示警声响起。 顿时他们的争吵停了下来,眼见他们匆匆的跑向了船头。 拿出单筒望远镜瞧去,看着那海面上的数十艘战舰…… 其中一个白人差点儿就双腿一软,跌坐下去。 “该死的!那些大明人的报复来了,看看你们做的好事!!” 眼见那白人双目赤红,嗷嗷的嚎叫着。 “我我只是打算来做生意,我没想跟他们开战!可你们这群该死的……”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之前对那艘战船开炮已经代表了宣战。” 边上的一位白人放下了望远镜,声音轻佻而嘲讽。 “怎么?!你打算被他们追杀一路逃回欧罗巴?!抑或是挂起白旗投降?!” 这话直接把那位叫嚷的红衫胖子,堵的说不出话来。 这两项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选的。 “准备迎战吧!” 最终,他只能是说出了这句话。 随着凄厉的军号声响起,这些西洋战舰上的火炮亦被缓缓的推了出来。 “镰刀线!准备!!” 第八百二十二章 水师悍将戚景通,战争野兽豺狗狼(下) 战船上的几个白人将领,看得远远的大明战舰心头微微发凉。 “该死的!海因里希没有说谎,这些大明人有着比我们更大的战船!” 最初他们遇到的,只是在巡海的一千五百料战巡船。 于是他们当时还觉着,海因里希所言大明有着巨大的战舰这事儿太吹嘘了。 所以也才有了下面的人,对着水师的战巡船开炮的事情。 然而他们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这一轮炮引出来的竟然是大明的舰队! 足足六十余艘战船,其中最大的是五千料战座船。 当望远镜里,那泛着金铜色的火炮被推出来对准他们的时候。 这些个欧罗巴人惊讶了:“这些大明人疯了么?!这么远的距离” 而那头战舰上的戚景通则是举起了望远镜,低声道。 “传令下去,三屈指后第一次齐射!” 跟在他身边的传令兵立马对着桅杆上的旗语手,挥舞旗帜传达命令。 “嗵嗵嗵” 三屈指的时间而已,很快的大明水师就打出了自己的第一轮齐射。 如今大明水师装备的,是最新式的“弘治十五年辅国级戟式八寸重型战防炮”。 炮长一丈,重达六千斤。 炮弹用的是砂芯钢壳锥头弹,射程可达一里半。 海战不同于陆战,战船会随着波浪起伏。 莫说是这个时代,哪怕是在后世舰炮要准确的命中目标也不是容易的事儿。 距离越远,那么炮跑偏的就越大。 即便是在战列舰最兴盛的时代,海战中互相双方也只能是靠齐射、跨射互相炮击。 要命中的话,是真得有点儿运气才行。 那几个白人贵族原本嬉笑的看着大明水师开炮,可当炮弹“啾啾啾~”尖啸着飞来的时候 他们没有人还能笑的出来,在他们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那种发出灵魂的惊恐! “上帝啊” 比他们更惊恐的,是船上的那些水手们。 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遭遇到炮火比自己更先进、战船比自己更大的敌人。 而在这一刻,尖啸的炮弹飞来让他们惊恐万状。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炮弹是触碰不到人家的。 也只是就说他们现在连反击的手段都没有,但对方却有着能够摧毁他们的火炮! “上帝啊!救救你的子民吧!” 这一刻,所有战舰上的水手近乎全都跪下哀嚎着开始祷告。 因为除了祷告,他们现在根本就什么也做不了。 “轰!轰!轰!!” 或许他们的上帝更喜欢英吉利人,可怜的高卢人的战船直接被命中了一艘。 锥形的炮弹飞旋着轰然击中了战船的前脸,钢壳在击中的瞬间直接炸裂开来。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舰首被轰了个稀烂。 炮弹的钢壳在炸开的瞬间,里面的砂芯带着高温喷溅在整艘战船上。 带着高温的砂芯,飞溅到了船帆上并将其引燃。 借着海风“呼~”的一吹,整艘战船很快的被烈焰吞没。 那战船上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哀嚎声,被火焰吞噬的水手们绝望的嚎叫着直接跳进了海里。 “轰!!”船上的火药被引爆,整艘战船瞬间被炸成了碎片。 原本就在缓缓下沉的战舰甚至连沉没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炸成了海面上的一堆堆碎木块儿。 腥血在绝望的惨叫声中,被泼洒在海面上。 然而这原本应该是吸引到鲨鱼的气味,却没有任何一只鲨鱼靠近。 “上帝啊!转舵!转舵!我们现在就撤离!马上!!” 一声声的绝望的哀嚎声响起,这些欧罗巴战舰开始掉转船头、扬起风帆! 然后疯狂的逃窜。 戚景通有些傻眼了,这特么欧罗巴的战船一直就是他的假想敌啊! 弘治皇帝不止一次,忧心忡忡的把在京师进修的他召到宫里。 给他细说张小公爷提交的那些卷宗,甚至多次问他有没有把握能够挡住。 这把当时的戚景通吓的不轻,咬牙切齿的半天、制定了各种作战方案。 甚至不惜专门到津门的炮台去实地考察,最后告诉弘治皇帝。 若是欧罗巴人船坚炮利,那么他会率领水师把对方引到津门。 到时候陛下便命令岸防重炮,不要顾及他们水师的伤亡直接开炮! 戚景通那是做好用自己的命,去拖死欧罗巴舰队的打算啊! 甚至这次前来,那都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 谁知道 这特么以为是老虎,一扭头这是老鼠?! “会不会是疑兵之计?!” 戚景通还是很小心谨慎,下令让舰队保持距离、放出快船在四周围海面探查一番。 “开炮!” 同时,舰队打出了第二轮的齐射! “轰!轰!轰!!” 这一次,轮到殿后的几艘西班牙战船倒霉了。 好几艘虽然没有被直接命中船身,但桅杆“轰~!”的一下被炸的碎裂跌落 第八百二十三章 逃的飞快蛮夷船,跳脚骂娘戚景通 眼见飞溅的砂芯将风帆点燃,很快的蔓延到了整艘战船。 那白人将领回头望去,不由得眼中露出了绝望。 一咬牙狠声道:“走!!” “快!!不要停!!” 都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讲什么人情的时候。 留下来就是一起死,能逃出去几个算几个。 这些欧罗巴的水手们,其实本来也没多大情谊。 甚至不少都是罪犯,闯海即便是在欧罗巴也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如果不是真逼得没办法了,谁特么愿意冒这个风险?! “轰~!!” 烈火终究是引燃了战船内的火药,整艘战船轰然炸的粉碎。 无数的残肢碎肉,在爆炸的轰鸣声中飞溅到了半空。 那风帆被飞溅的血肉打的“噼里啪啦~”作响,甚至血肉还飞溅到了战船的甲板上 “吧嗒~吧嗒~”的飞溅了战船上的水手们一身,但却无人敢躲。 他们嚎叫着,一如受伤的野狗。 “走啊!!” 追在他们后面的戚景通现在后悔死了,这特么哪儿是有啥埋伏啊! 这票蛮夷分明就是逃命了啊! 自己刚才若是没开那一轮炮,直接追击的话那说不准还有机会追上。 可现在,这帮瘪犊子玩意儿居然跑的比特么兔子都快! “且尔娘之!说好的骑士精神呢!!” 戚景通在战座船上气的直跳脚,满口污言秽语便脱口而出。 从这些蛮夷的祖先十八代女性,一直亲切问候到对方子孙十八代女性。 不仅口头上采用暴力手段,与对方女性祖先发生超友谊、负距离、特殊接触。 而且还口头上在进行中,使用各种道具。 然而,即便是他跳脚各种问候。 还是不能挡住对方桃之夭夭,毕竟对方船小、帆大。 且远航经验比他们丰富,于是真要逃命那是确实挺快的。 剩下的几艘被炸的动不了的,则是被烈焰吞噬后直接在海上炸成了一堆碎木。 “都特么炸没了!怎么报功啊!!” 戚景通气的仰天长啸,这些蛮夷忒特么废物了! 死了都没个头颅留下,好歹破船留几艘啊! 莫非还要劳资捞一堆烂木头、烂肉回去,给军司马报军功?! “刚才谁开的炮?!特么打哪儿不好,你非打船舱!船都打没了、人也打没了!怎么报功啊!” 气不过的戚景通开始满世界发飙,赶着一大票的军卒们下船去捞人头。 “耳朵!耳朵得捞起来!不要脑袋也得有耳朵啊!” 边上的副将见状,赶紧拉住戚景通。 “大人,这蛮夷光是耳朵不好认啊!还得脑袋好使!” 戚景通一琢磨,还真特么是啊! 割一堆耳朵,回去谁特么能辨认出是蛮夷还是南洋人啊。 脑袋就不一样了,毕竟蛮夷生着金发碧眼。 色目人一眼就看出来,跟大明人、南洋人不一样嘛。 “捞脑袋!捞脑袋!!” 戚景通看着一堆人下水去捞,又摆手喊过来几个亲兵。 这些都是夷州本地土著,从前是采珠的。 所以很是擅长入深海,戚景通琢磨估计有好东西沉海底去了。 “你们几个带好家伙什,下去查探一下!但别硬来。” 戚景通一顿吩咐,让他们下去海里看看有没有啥值得捞的。 比如什么异域风情的兵刃、铠甲,好歹是能佐证自己真打仗了。 不然一个军卒都没受伤,这就把对方给彻底打跑了。 谁信啊! 几个亲兵也知道,这肯定关系到大家这趟出来的军功评定。 戚景通对他们是着实不错,还推荐到军官学校去了。 回头就去读书,现在多添点儿军功是好事儿啊! 于是二话不说,把鱼膘的气充足。 细好在腰上,又套上鱼皮服。 这才一抱拳,上了小船下到海里。 戚景通则是紧张的看着海面上不断捞东西的军卒们,就希望能捞多点儿玩意儿。 不然回去,这不好报账啊! 好在炸的粉碎的欧罗巴战船,那些船首上的木雕像还是没有碎的。 被捞起来了不少,倒是尸体没多少。 下潜下去的几个亲兵,则是很快的捞起来几把战刀。 上面充满着异域风情的十字花纹,还有一些宝石。 看便知道,这肯定是官佐所佩的。 再捞一下,说下面有些火炮沉底了。 但没有炸碎,这倒是让戚景通如获至宝。 赶紧让他们带着绳索下海,把绳索系在火炮上捞起来了几门。 这一场海战从开始接触到开炮,再到结束花费了不到一个时辰。 可打捞却整整持续了三天,好在海盐一定程度上可以让尸体腐烂的没有那么快。 戚景通一瞅这没法继续了,才无奈的宣布让战船返航 第八百二十四章 计定南洋下约书,布下大局谋百年(上) 当戚景通回到了港口的时候,毫无意外的看到了欢迎他归来的队伍。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张小公爷身边除了站着海因里希之外。 还站着一个,之前没有怎么见过的欧罗巴人。 “禀大帅!末将戚景通,幸不辱命!来犯之敌尽数驱离!” 说到这个,戚景通就觉着是自己的错。 “只因末将错判,未曾将来敌全歼!请大帅降罪!” 张小公爷淡淡一笑,抬手回礼。 “将军何罪之有?!此番海战,还请将军多写心得!以备军部下辖各院校教学研究之用。” 这话一说顿时戚景通感激无比,连连抱拳应是。 倒是边上的那爪哇王,看着被抬下来的人头、耳朵还有捞回来的船首。 顿时瑟瑟发抖,那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那些边上南洋诸国过来拜会小公爷的国王们,那腿肚子直打哆嗦。 都说明军厉害,可大家都没有直观的印象。 安南等国被灭也只是听来的传闻,如今这一具具的尸首被抬上来 顿时这些个南洋诸国的国王们,吓的胆儿都要破了。 其实这些欧罗巴人,他们也是接触过的。 还曾向对人家下黑手,被人用舰炮打的满地找牙。 若非是对方人少,说不准就得上岸把他们全剿了。 当然,欧罗巴人也不是啥好鸟。 那一次只是双方的试探,若非是有大明水师这一出。 用不了多久,西班牙人的舰队就会抵达这里。 然后这南洋诸国将会彻底沦为殖民地,长达数百年之久。 “大帅,这位是” 戚景通看着那新来的欧罗巴人,总感觉不甚舒坦。 这人的眼珠子是灰色的,那看人的眼神总让人想起一种动物。 那种专门在尸体堆里,找腐肉吃的豺狗。 “他叫克朗,以后将会负责一些事物。” 说着,玉螭虎顿了顿道。 “回头与你分说,如今且赴宴庆贺一番罢!” 张小公爷淡淡一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时间倒回到数日前,克朗被海因里希带着来到了官邸里。 张小公爷望着克朗,笑吟吟的让他坐下。 摆手让樱子过来泡茶,而他自己则是轻声道。 “现在负责的团长,是哪位?!” 克朗其实长相更偏于斯拉夫人,只是那双灰色的眼眸让人看着非常不舒服。 “是努尔曼伯爵阁下。” 张小公爷点了点头,随后轻声道。 “你既然能够成为分队长,随着舰队来到这里。那必然知道,军团背后的力量。” 克朗没有说话,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玉螭虎微微一笑,这厮肯定在想自己是如何知道军团内情的。 毕竟这种事情,即便是海因里希都不知道。 只需要看看海因里希现在莫名其妙的神情,就知道他根本就对军团的根底一无所知。 “海因里希,以你的家族名誉、你的名誉与生命起誓!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句!” 张小公爷突然对着边上的海因里希,沉声道:“即便是你的妻儿,也不得泄露!” 海因里希心下一阵感动,张小公爷分明是要给他一个机会! “以先祖、家祖的荣誉,我的性命发誓!” 克朗扫了一眼海因里希,再看了看玉螭虎。 却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保持着沉默。 “海因里希会随你回去一趟,他将是我的代言人。” 玉螭虎却并没有介意,而是对着克朗一字一句的道。 “军团的业务不能发展到大明,但大明可以成为你们最大的雇主、甚至庇护所。” 这话一说,克朗的眼神顿时变得灵动了些许。 “你们可以举荐跟我们交易的商贩,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克朗这下是真的愣住了,随后低声道:“是火炮?!” “还有火枪,甚至可以是战船。” 张小公爷笑了笑:“你们可以有很多生意做,而且利润会不小。” 克朗终于动容了,却见他缓缓的站起来。 对着张小公爷行了一个佣兵礼,低声道。 “那么我们要付出什么?!或者说,我们会失去什么?!” 玉螭虎亦缓缓的站起来,对着他一字一句的道。 “你们需要付出的,是一个承诺!一份责任。” “只要豺狗还存在一天,就必须遵循这个!同时,大明也会有专人跟你们联系。” 克朗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张小公爷自然也知道他无法做主。 所以拿出一张便签来,交给了他。 “上面拟定的,都用汉字标识好了。回头让海因里希用拉丁文写一遍!你就清楚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计定南洋下约书,布下大局谋百年(中) “诸位!饮胜!!” 张小公爷微笑着举起酒杯,下面的南洋诸国的国王们赶紧跟着举杯。 不管是虚情假意,还是真情流露。 总之这会儿他们都笑得谄媚无比,尤其那一堆堆脑袋被在外面腌制。 “大明!万胜!万胜!!” 爪哇王举起酒杯,便高声用着大明话喊道。 边上的其余诸王心里不住的骂这个马屁精,但脸上却也无比激动的高喊。 “大明万胜!陛下万年!!” 嚷上了几嗓子,然后一口抽尽杯中酒。 这些个国王们坐下开始跟案几上的佳肴厮杀,反正这会儿他们知道自己担心也没啥用。 原本他们之中还有人琢磨,要不要跟大明谈谈啥条件。 一部分则是想要试探一下,大明对南洋诸国的态度。 现在不用试探了,刘瑾、徐经二人早私下里跟他们见过面儿了。 都知道大明要做什么,哪怕是原本还有些不满的。 在水师的战船回航后,那些不满全然烟消云散。 其实想想爪哇王说的也在理,虽是无扩张之权了。 但好歹子孙富贵荣华,那算是保住了。 只要大明还在、还认他们的位置,就没有人能够抢去。 张小公爷还以为自己需要杀鸡儆猴一下,没成想送上门的欧罗巴人成了样品。 这些个南洋诸国配合一下,也挺好的。 酒宴结束,戚景通休息了两天便带着战船开始送诸国的国王归国。 而徐经、刘瑾则是开始登记土地、丁口,还要绘制诸国疆土图。 顺便给诸国划分疆界,日后别又打起来。 诸家货殖会则是兴致勃勃的分出两批人,一批人跟着水师的船队走。 他们将会去南洋诸国里瞅瞅,主要是看看有啥矿产、香料之类的。 其余人则是留在了张小公爷这里,开了一场小会。 爪哇如今探明的铜矿便有四处,还有一处金矿。 更别说这岛上的香料,那便宜的简直不像话啊! 且他们不跟大明似的受灾了,粮食价格也便宜的一批。 瓷器、丝绸、铁镬、农具等等,却又价格高的离谱。 闹的这些个货殖会的大佬们,纷纷派快船回去先运一批货回来。 当然,他们也没有傻到低价抛售。 而是大家商议了一个合理的价格,即便是降价大家也是维持在一定的空间之内。 张小公爷的动作可比他们都快,来到就先开始采购粮食。 夷州那边的粮食已经运抵京师了,而从南洋诸国采购的粮食也正在往回运。 大海船的好处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一次性运回去的便可有数万石。 还有更多的海船正在往这里奔赴,相信不久后南洋诸国储存的粮食泰半都得被买走。 毕竟他们的体量与大明相比,那是完全不同的。 即便是有储备,也不可能储备的太多。 刘瑾、徐经已经暗示,让南洋诸国的国王们收集粮食了。 当然,不可能跟他们实话实说大明缺粮。 只是告诉他们,这些货殖会背后可都有诸家勋贵甚至陛下的股子。 所以嘛,这个时候卖个好儿才是聪明人。 采购粮食回去,用的借口是酿酒。 反正这些南洋诸国也不会深究,让干啥他们就干啥了。 张小公爷此时倒是不忙了,带着姬武将们悠哉悠哉的漫步在爪哇国的海边。 只是他的密奏已经呈上了弘治皇帝的案头,上面的字句让弘治皇帝连夜召集了军部诸将。 结合了戚景通提交回来的战报,军部一众老将们陷入了沉默。 “朕以为还能在发展个几年,没成想他们来的如此之快啊!” 弘治皇帝目光闪烁,声音低沉:“恐怕这些许战船,只是先遣而已罢?!” 成国公朱辅,如今接替了英国公成为了军部总长。 他的脸色肃穆,点了点头道。 “陛下所言极是!这些贼子,觊觎我大明良久了!” “若非是有痴虎儿早些年发展火炮、火枪,恐怕此番便是先遣之军” 亦可让大明吃大亏啊! 戚景通的奏报里面,把对方用火炮向他袭击的事情说了。 捞起来的火炮虽然没有送回来,可听闻对方火炮亦不差。 巡查的战船见状飞快撤离,就这样还差点儿回不来。 对方的战船航速极快,风帆样式与大明完全不同。 随着密奏一起回来的,还有粗略绘制的对方舰船图。 看着对方战船两侧密密麻麻的火炮口,弘治皇帝顿时头皮发麻。 “水师要扩!命四大船厂加紧营造新式战船,许郭鋐入元老院、替朕往船厂督造!” 弘治皇帝这回是眼珠子都红了,且尔娘之啊! 这好日子才没过几天,这帮子欧罗巴人就杀来了。 还好痴虎儿早有准备,不然这一趟朕得吃大亏啊! 第八百二十六章 计定南洋下约书,布下大局谋百年(下) 大明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逃窜在海上的欧罗巴联合舰队却凄凄惨惨。 舰队损失了三分之一,几乎丢掉了所有的给养。 虽然这是脱身了,可没了淡水、给养在海上那跟死也区别不大。 好在多年的航海经验,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暂时可以补充少许给养的小岛。 几乎是将这荒岛上可能可以吃的、喝的,尽数搬走。 他们这才堪堪撤离,而且是逃一样的撤离。 大明的战船对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了,以至于他们现在根本就不敢停留。 “该死的这些该死的野蛮人!他们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战船和火炮?!” 英吉利的战舰上,几个代表再次凑到了一起。 所有人都脸色灰败,此番的失败大大的出乎他们的意料。 “您难道不曾读书么?!火药和最早的火枪,就是他们所创造的。” 来自于法兰西的高卢人好歹读过些许历史,却见他嘲讽的看着如此说话的英吉利人。 心里一阵鄙夷:“海因里希早就说过了,那是个庞大的帝国!明白么?!” “曾经侵入欧罗巴的那个强大的鞑靼,就是被他们所击败。” 这话一说,顿时这船舱里再没人说话了。 他们曾经的不可一世,是来源于他们在欧罗巴的强大。 甚至他们一路航行而来,都没有见到更强大的文明。 而他们铭刻在股子的蛮性,让他们选择了抢劫。 抢多了那些无力反抗他们的诸土著,一时间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天子骄子了。 甚至他们下意识的认为,能够与他们匹敌的不过是欧罗巴的诸国而已。 这种傲慢,让他们选择了这次的进攻。 尾随着海因里希开辟的航线,想要在大明建立新的殖民地。 相较起他们在另外几片大陆的准备,他们认为对待大明他们已经足够谨慎了。 甚至组成了联军,抽调了不少的精锐战舰。 然而事实证明,这似乎还是不行。 “我们需要更大的火炮、更大的战舰!更多的水手!!” 沉默了一会儿,那位英吉利的海军军官近乎低吼的喊出这句话。 没有人反对,亦无人反驳。 按照他们的思维模式,既然跟大明交战了。 那么接下来自然是迎接对方的报复,他们需要做好这个准备。 “也许我们可以联系一下奥斯曼人,让出一些利益” 高卢人还是那副德行,而边上的西班牙人则是沉默不语。 在西班牙人身边的是葡萄牙人,葡萄牙人更不想说什么了。 他们实际上更早的抵达大明,也更早的接触大明。 进攻了莞城卫所的,就是他们的队伍。 事实上他们也以为,此番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了。 数十艘战舰,上面装备的几乎都是欧罗巴最好的舰炮。 即便是无法攻陷大明,亦可全身而退。 谁知道连大明的门口都没有摸到,远距离就被轰成了漫天血肉。 “或许我们该联合起来,让皇国出面处理此事。” 高卢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蜷起的胡须在海风中微微颤抖着。 “甚至我们可能需要重组十字军,只是这次不是为了争战” 而是为了生存。 其余的几人苦涩的笑了笑,此前若是有人跟他们说需要重组十字军保卫欧罗巴。 那恐怕他们会嗤之以鼻,但如今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对方连舰炮的威力都如此之大,可想而知他们的陆军火炮威力只会更大。 自己等人率先动手开炮,又跟对方的海军大战一场。 且还败的那么凄惨,换做是自己的话恐怕要跳脚组织报复了罢?! “先回到欧罗巴罢!只有回去了,我们才有机会说这些” 这话一出,船舱内再次沉默了。 可惜他们并不知晓,张小公爷没打算跟欧罗巴开战。 万里迢迢的杀奔欧罗巴,然后在对方拧成一股绳的情况下开战?! 这不是傻子么! 坐镇南洋,看着戚景通将南洋诸国理顺之后。 张小公爷便启程回京了,他还需要与皇帝、内阁商量更重要的事情。 路上又往夷州去了一趟,看着那晒的黝黑的老钱能张小公爷颇为感慨。 只要给他们以希望,那么这些宦官实际上比任何人都好用。 尤其是这些脱颖而出的宦官,几乎都是大才。 “钱公辛苦!辛苦啊!” 这话说的,让老钱能的眼泪差点儿就掉下来了。 原本白白胖胖,一身绫罗绸缎团团富家翁的老家伙。 如今黝黑干瘦的,跟乡间的老农一般。 且穿戴亦是农家的短打,脚上踏着草鞋。 “这些粮食,关系到的是国朝兴衰啊!咱家如何敢不尽心尽力?!” 老钱能一边说着,一边拍着胸脯道。 “玉螭虎且放心,咱家一定将这里看顾的妥妥当当!” 说着,顿了顿道:“咱家听闻,欧罗巴人跟咱们水师打了一回?!” “哈哈哈是他们白挨了一回揍!” 说到这个,张小公爷就开心无比。 其实自从欧罗巴人出现之后,他便开始寻思应该如何让大明在接触中占尽优势。 他们出现了,那也就意味着对方的虚实可能被堪破。 从海因里希的口中张小公爷得知,现在欧罗巴算是暂时平静了下来。 他们都想着开发殖民地、都想着抢占地盘,反而互相之间在欧罗巴大陆上的作战减少了。 但同时,他们在海上的战争亦开始变得频繁。 火炮的技术如今大明走在了他们的前面,至少暂时是走在了他们的前面。 而如何保证这种技术的优势,就成为了张小公爷需要思考的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也有了答案。 这个世界上最挣钱的生意,是什么?! 除了无本生意之外,必然是军火啊! 此物长期消耗、大批量需求,且还有后续补充。 可以说只要保持住优势,那么单子绝对是源源不断的来啊! “这些该死的蛮子!就该让他们下海里喂龙王爷去!” 老钱能提到这事儿,就咬牙切齿。 好容易我老钱就要享受好日子了,这尼玛跑来捣乱。 想到自己的夷州很可能成为海战前线,老钱就恨不得把这些欧罗巴人全给剥皮了。 “钱公且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张小公爷扫一眼就知道钱能在想什么了,微笑着轻声道。 “欧罗巴人也不是铁板一块,且他们此番惨败必然会重新审视与我大明之关系。” 说着,张小公爷顿了顿:“这些人,某自会收拾他们!” “咦?!那海因里希呢?!怎的没见他在?!” 老钱随着张小公爷回去,才发现海因里希和一些战船消失了。 张小公爷没有解释,只是笑吟吟的说让海因里希回欧罗巴办点事儿。 在夷州稍作休整,玉螭虎便启程归京。 水师则是全数留下,戚景通已经被调任为水师新任总督、御敕武成伯。 负责的是从闽江沿线,共计一百三十余艘战船的指挥。 弘治皇帝还不惜工本的给他家送去了牌坊,还让当科状元去给他修了祖坟。 内库更是拨款、军械营造局营造司出人,给他在京师新城修建了宅邸。 这激动的老戚差点儿尿裤子,光宗耀祖啊! 老戚家这算是抖起来了,哪怕这武成伯是个流爵。 可好歹他是个爵位啊,自己才多大?! 再拼上个十年八年,咋地也能坐实一个世袭伯啊! 他儿子戚继光则是被送到了京师专门的学校,张小公爷的草庐学院接收了进去。 这让戚景通连连作揖,很是感激。 京师谁不知道,若是论学问、论本事张小公爷那是大明一等一的。 草庐学院,太子殿下都在里面就学呢。 诸家勋贵,那是打破头都想往里挤。 能接收他儿子,这可真是大人情了。 船行到了津门,这回轮到张小公爷愕然了。 他可没想到,与欧罗巴的这次海战给弘治皇帝的刺激那么大。 整个津门诸炮台,足足被扩建了一倍! 赶工铸造出来的新式火炮,迫不及待的被弘治皇帝上马。 只不过前几年才装备的火炮,在新式火炮面前显得有些老旧。 因为产量跟不上,所以这些老火炮还留着。 新炮台上装备的,都是最新式的重型要塞炮。 见得如此,玉螭虎不由得苦笑。 看来自己当时那真是把弘治皇帝和内阁,给吓的不轻啊! 此番回京张小公爷并没有如以往一般的高调,而是选择了低调。 弘治皇帝也没有打出仪仗,只有萧敬穿着便服、带着马车前来。 从潮白河码头接到了张小公爷,便直奔新皇宫。 看着城头上加装的新式火炮,张小公爷不由得翻了几个白眼。 再看到皇城城头上,那新式的重炮他差点儿就要吐血了。 他们都没有直接进宫,而是到了军部内。 一番检查之后,直接来到了军部的会议室。 弘治皇帝少有的穿上了一身戎装,望着踏步进门恭敬行礼的玉螭虎沉声道。 “痴虎儿!莫管这些虚礼,且与朕说说这欧罗巴人当如何处置!” 早有腹稿的玉螭虎微微一笑,轻声道。 “自然是让他们道歉赔款、献上海图、尊我大明,然后” 张小公爷说到这里,顿了顿:“前往欧罗巴,探他们虚实!” 第八百二十五章 宁王需跌倒,大家得吃饱(上) 说着张小公爷把海因里希,带来新大陆良种之事娓娓道来。 弘治皇帝倒是知道,海因里希带来了良种。 但钱能这老家伙毕竟没有种出来,所以他实际还是存了一份小心。 只说这作物听闻是高产,老奴正在试种却不知产量如何。 当时弘治皇帝也就没放心上,毕竟时代的局限性在这里。 弘治皇帝那是打死也没想过,居然真有一种粮食能比稻米高产那么多。 现在张小公爷这么一说,顿时他就傻眼了。 “竟竟有如此粮种?!” 却见张小公爷脸色肃穆的点了点头,沉声道。 “是以,臣才会向陛下建议让欧罗巴人交出海图!” 毕竟现在只有他们航行到了那边,有了海图的话大明过去就方便多了。 “水师还需扩大、加紧操练,多加训练远航事宜。” 玉螭虎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通,弘治皇帝却还是脸色沉穆。 却见他低声道:“痴虎儿,这些欧罗巴人难道就愿意赔款、献上海图?!” 对于弘治皇帝的这个疑问,张小公爷自然是早有准备。 “总帅!对方虽然是先遣队,却亦见识了我水师坚船利炮!知晓我大明,不可轻辱。” “据巡查与欧罗巴人交火之战船归来所言,对方亦有舰炮。只是船小、炮轻,不及我大明” 张小公爷的意思很简单了,欧罗巴人知道大明不好惹自然不会轻易开战。 但大明要打过去,首先是劳师远征、耗费甚大。 其次欧罗巴人是船小无法装备重炮,若是他们有大船的话可就说不准了。 且数十年前他们已经能铸造重炮,这些年发展下来陆上必然有其他的重炮。 大明水师能携带的火炮,过去的的话未必够看。 当然,他们打过来的话自然也不好登岸。 “因此,臣估算欧罗巴人火炮大致与我大明相当。” 弘治皇帝这才脸色稍缓,点了点头。 示意张小公爷继续说下去,心里则是落下了一块石头。 毕竟欧罗巴人的进攻,这件事情一直压在他的心上。 对方如今终于来了,这些年的准备也算是用上了。 看着玉螭虎侃侃而谈,弘治皇帝心下则是感叹。 唯有这英国公一家,才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啊! 先帝难怪弥留之际,让朕必须要将英国公提拔起来、管束京营。 看看,这便是先帝识人之明啊!朕还是多有不如。 但想到自己简拔了张小公爷这璞玉,弘治皇帝又很自傲。 “天下风云麒麟儿”,乃是朕所简拔的! “欧罗巴虽火器与我大明相当,然其他器皿却完全不如我大明” 眼见张小公爷将欧罗巴如今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他们的瓷器做的不甚好,倒是琉璃器皿已经达到了登堂入室的境地。 纸张更是不如大明良多,且丝绸、布匹等亦不如大明。 是以欧罗巴人一直都想与大明展开贸易,将这些物品采买回去 如今的大明已经不是从前那般,提到商贾便觉着这是利事不谈。 弘治皇帝的内库,在这些货殖会里面也是有股子的啊! 张小公爷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欧罗巴应当是没有想到,大明的火器居然发展的这么快。 如今有了能与他们抗衡的火器,对方自然要谨慎一些。 “也就是说,他们为了采买这些器物倒是愿意赔款、拿出海图的?!”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轻的点头道:“具体,还得谈。” “为此,臣已然将海因里希派遣回去” 已经对豺狗有初步了解的玉螭虎,大致的给弘治皇帝说了一下海因里希的情况。 虽然弘治皇帝对于一支军队,居然可以为了钱给不同的势力作战很是奇怪。 但这不妨碍他明白,这些人可以为了钱成为大明的打手。 “海因里希回去,便是活动此事!” 弘治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如此他心里就有底儿了。 “宁王他们,也闹腾的够久了!收网罢!” 弘治皇帝一摆手,对着如今在军部里做主的成国公朱辅沉声道。 “一个月内,宁王送到京师来!” “是!!” 朱辅一个激灵,弘治皇帝这是要发狠了啊! 想想也是必然,江南那边没想到作死的还真不少。 看着国朝似乎没时间搭理他们,不少人就开始跟宁王勾连起来了。 好在金陵城迄今未失,说明金陵城内亦没诞出叛贼。 这算是对弘治皇帝稍有安慰的,不过那些分封出去的王室就不一样了。 尽管他们很想要藏住自己,可还是暴露出他们的私卫给宁王帮忙的事实。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的动作越来越大。 大约是真的以为,弘治皇帝撑不住了。 “既然诸王都想要看看朕的手段,那就一次性看个够!” 弘治皇帝那双龙目中,闪过一丝丝的寒意。 沉声道:“军部且准备,剿灭宁王后若是诸王不来京师” 不来,那么军部就得亲自去请一下了。 “总帅且放心!军部,永远为总帅之军部!” 亦是这一刻,张小公爷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弘治皇帝一声令下,国防军这台专业的战争机器开始怒吼轰鸣。 二十余万国防军紧急集结,成国公亲自领军出战。 元老院忠武王张懋暂领京师警备,熊烈山调任皇家龙镶守备军司令负责京师守备。 弘治皇帝亲自往誓师,大军气势如虹。 军械营造局、各家货殖会则是直接乐开了花儿,一堆堆的订单纷沓而至啊! 内库、户部敞开了跟他们订购,仅是“忠武河间王丁式战车”就订了一千辆。 其余粮秣、被服采买,亦让各家货殖会挣的盆满钵满。 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小头而已。 宁王等人若是被平定下来,抄家之下必然有扑买。 那些才是大头啊! 凭借着国防军的战斗力,没人觉着宁王那批人能真不死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陛下现在才发兵,不过他们可全都知道。 只要陛下发兵,甚至只是不足十万人 也足以将宁王,彻底歼灭! 第八百二十五章 宁王需跌倒,大家得吃饱(中) “痴虎儿,此番你亦前往罢!” 张小公爷刚以为没自己啥事儿了,没成想弘治皇帝的任务就派下来了。 这是在誓师大会前五日,而同时来的任命还有关于熊孩子的。 他和熊孩子,一并被任命为辅帅。 将会随大军一并前往,彻底剿灭宁王。 熊孩子倒是乐的上窜下跳的,第一次毕恭毕敬的、老老实实的给弘治皇帝接旨。 张小公爷这是哭笑不得,弘治皇帝果然是看到了太子的凝聚力。 自从上回赈灾回来之后,太子在民间的威望是彻底的树立起来了。 尤其很多迁居到京师、要往草原走的灾民,跟官员们都梗着脖子吵。 可太子一站出来,他们就全熄火了。 这让弘治皇帝看到了,太子锻炼后于民间的威望。 而欧罗巴人的出现,促使他决定让太子在军中威望更上一层。 只要牢牢的把握住军伍、民心,这天下就无人能撼动朱家江山。 让其他人去,弘治皇帝也不放心。 思来想去,能镇住这熊孩子的大约也只有张小公爷了。 于是乎刚刚回到京师的张小公爷,这在草庐休息还没几天呢。 又接到了出征的将令,气的张小公爷在草庐里差点儿就开骂了。 狗皇帝使唤人也不带这么使唤的啊,我刚刚卖命回来呢。 喘口气儿成么?! 倒是早就在京师憋坏了的朱厚照,犹如能放风的野狗一般嗷嗷乱叫。 这熊孩子自从上次出门回来后,就觉着京师呆着没意思了。 军械营造局还能有点儿意思,可其他的就真的没啥意思了。 啥追鸡撵狗、逗猫逗兽,咱太子爷已经瞧不上了。 忒低级了!简直就是低级趣味!没追求! 跑回草庐学院里,抓着那些个崽子们一顿狠训。 照着国防军的操典,全给练了一顿。 好险是没把这些个勋贵子弟们,给练成傻子。 这才堪堪放手。 “虎哥儿,这回你陪本宫冲阵如何?!本宫都算好了” 骑在战马上的朱厚照那叫一个兴奋,眼珠子都是红的。 身着大明工匠们参考了欧罗巴铠甲后,结合大明这边鳞甲新造的战甲。 上面的蟠龙纹熠熠生辉,这熊孩子则是兴奋的面皮涨红。 “想都别想,你以为成国公会让咱们上阵?!” 张小公爷打了个哈欠,其实这趟就是走个过场。 老戴义这厮难得出宫,专门来找自己说这事儿。 霸州那会儿,造反的几个那是哭着喊着要献降。 只是生生的被按住了。 要说霸州的那位也是可怜,才起兵其实就全都被架空了。 好死不死的,他又怀疑上了刘家兄弟。 这下没辙了,刘家兄弟只能是带着杨虎他们先动手。 只是吧,打完了却被要求继续保持造反态势。 因为弘治皇帝还得看看江南那边,到底有多少人会叛出。 可怜刘家兄弟二人,只能是带着兄弟们一脸造反的模样。 私下里给老戴义他们上书,城里都快吃不上饭了啊! 假假咱们打一下,给送点儿粮秣罢。 要完粮秣又要些许肉,毕竟长期没肉吃那嘴里都要淡出个鸟来了。 双方很是虚假的“打”了几仗,一方放下粮秣腊肉。 另一方取了之后,在树上捆几个老太监的亲信回去审问。 然后宁王居然觉着他们打的不错,还派人快马前来安抚联络。 据说带了不少金银,可惜没到半路就被劫杀了。 “殿下!这霸州第一战,你且去劝降一番!” 第一站,自然是来到了京师外的霸州。 成国公的帅帐内,看着跃跃欲试的朱厚照。 张小公爷眼珠子一转,对着他笑吟吟的道。 “殿下一身龙虎之气,想必这霸州叛贼定不敢冒犯天颜!您登高一呼,必然降我!” 熊孩子本来知道不能出战,闷闷不乐的在一边不吱声。 听得张小公爷让他去劝降,顿时满脸狐疑。 “本宫?!劝降?!” 熊孩子可不觉着自己有张仪、苏秦之才,能空口白牙把人忽悠死了。 而成国公朱辅,那是军部现在的总长啊! 自然是知晓,这霸州城里的刘家兄弟天天盼着投降呢。 在这城里他们都要憋坏了,还得防着那几个狗犊子跑路。 又不能砍了他们,毕竟有些时候还得用他们的名义去信啥的。 “殿下可去试试,若那霸州叛贼不识殿下威仪臣便为殿下出气!” 熊孩子一脸古怪,扫过张小公爷和成国公。 他虽然很熊,可不傻啊! 这俩拱火让他去劝降,必然有啥内情在。 但想想他们也不至于坑害自己,熊孩子一脸无所谓的领命。 带着人马哗啦啦杀奔至霸州城前不足一里,昂首对着城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便喊。 “吾乃” “我等愿降!!” 熊孩子:???这特么啥操作?!本宫还没说自己是谁呢! “不是!本宫还没说” “我等愿降!!” 第八百二十六章 宁王需跌倒,大家得吃饱(下) 城上的刘家兄弟甚至怕这熊孩子不接受投降,赶紧命人“吱呀呀~”的把城门大开。 然后亲自带着人,把失魂落魄的张宏等人全都押送了出去。 “我等愿降!我等愿降啊!!” 这叫喊声,堪称是声声泣血。 若刘家兄弟知晓熊孩子心里在想啥,估摸得泪流满面。 俺们兄弟俩惨啊!本来眼瞅就要完成任务了,可上级突然说得继续造反。 这尼玛……他们也看不懂啥操作啊,可人家发话他们也只能是继续扛旗。 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自己等人都把反贼拿下了还得假装造反的。 这特么……啥情况这是。 扛着反旗的刘家兄弟,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真成了造反了。 一家老小可都还在京师呢,这城里也没多少米粮能支撑啊。 最重要的是,他们可是见识过国防军那重炮的。 在那种重炮下,刘家兄弟不认为自己血肉之躯能扛住。 这兄弟俩在霸州,生怕自己哪天被当成反贼真剿了。 那特么冤枉啊!找谁说理儿去?! 若是大军真来了,难道还得挥舞大旗高喊:长官!自己人!别开炮! 那也得人家肯信才行啊。 莫说刘家兄弟,杨虎等人那也一样的心惊胆战。 他们也见识过国防军的重炮,那一家伙下来……便是金钟罩、铁布衫也扛不住啊。 一天没回归到正确序列里面,他们一天都在提心吊胆的。 现在终于是来人了啊! 莫说下面站着的不少着甲悍将、悍卒,便是下面是条狗打着大明的旗帜…… 这城内的刘家兄弟等人,都想投降了。 不带这么玩的,会出人命的啊。 “哼~!算你们识相,不枉本宫亲自来劝降!” 熊孩子发了一会儿呆,可看对面那真压着一群人就出来投降了。 不由得一阵得意。 刘家兄弟、杨虎、齐彦明……他们不懂,可赵燧赵疯子好歹是个秀才啊! 一听熊孩子自称是“本宫”,顿时心下一个哆嗦。 随即便是满心的狂喜,这是张小公爷给他们送机遇来了啊! 赶紧快步上前,拉着刘家兄弟大礼给参拜下来。 “罪臣等不知太子当面,万死!万死啊!” 杨虎这帮人原本被拉着跪下,还一脸莫名其妙。 可听得赵燧这厮一喊“太子”,瞬间他们是真腿软了。 随即便是和赵燧一般,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小公爷啊!您可真是我等亲爷爷啊! 能让太子亲自来招降的,还能有谁啊?! 国朝上下谁不知道,太子本事了得、心慈仁善。 可就是脾气不太好,不是谁都能叫得动他的。 能够让他亲自来招降的,除了小公爷不作第二人想。 张小公爷这是,给他们一个接触太子的机会啊! 太子将来必然是要克继大统的,他们现在就有机会简在帝心了。 只要将来没作死、没作反,荣华富贵可不是滚滚而来?! “哇哈哈哈……不知者不罪!本宫没那么小心眼儿!都起来罢!” 熊孩子听说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太子,顿时更加乐了。 不知道好啊!本宫可不是拿太子的威严压人,那纯粹是他们钦佩本宫霸烈之气啊! “初在城上虽未曾看清殿下相貌,却隐约可感殿下英姿勃发之气!” 赵燧到底是进过学的,赶紧顺竿子往上爬。 一通马屁就拍了过去:“殿下伟岸,罪民等见之不由心折!何敢不降!” 杨虎等人则是听着老赵拍马屁,心恨自己当年读书少了。 你瞅瞅人家,一套套的! 那说的太子眉开眼笑,回头说不准就给个差事下来。 自己等人还得苦哈哈的打拼军功,人家闹不好就混到太子身边做从龙之臣了。 亦是这个时候,张小公爷打马前来。 远远的就看着赵疯子谄媚的给太子拍马屁,刘家兄弟倒是老老实实的把人送过来。 然后又将手下兵将人马都叫出来,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 “好啦~!好啦~!赵疯子,你小子就莫给这孩子灌迷魂汤了。” 张小公爷对着赵疯子便笑骂道:“此番征讨宁王,你们独立一军!” “一会儿便去帐下先领了铠甲兵刃,打完之后合格的再整训入伍。” 刘家兄弟等人听得此言,不由得大喜。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啊,赶紧给张小公爷要磕头致谢。 “莫折腾了,且先入城休息。” 却见张小公爷笑吟吟的片腿下马,招手让赵燧他们几个都过来。 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道:“此番可得好好立功,回头太子才好举荐尔等入军官学校。” “若是能立下大功,那军事学院也不是不能去的。” 且尔娘之!军事学院! 赵疯子眼珠子都要红了,那读完出来不仅是将校。 还特么是天子门生啊! 第八百二十七章 数代谋划黄粱梦,空余笑谈朱宸濠(上) 相较起霸州的欢天喜地,宁王这边儿就有点儿愁云惨雾了。m.lnwow.co 开始的时候他们还算顺利,江南那边确实联系好了。 除了金陵等少数几个重镇,余者几乎都一鼓而下。 只是在嘉兴伍定那里吃了个大亏,没成想这位骨头特别硬。 九江都拿下来的宁王,楞没打下嘉兴。 这位朱宸濠咬牙切齿了半天,终究是只能挥兵再下。 和历史上不一样的是,他终究是到了金陵城下。 可他的军伍,连金陵城五里内都靠近不了。 城上的魏国公徐俌,仅仅是一轮炮击轰隆下来。 朱宸濠引以为傲的“义军”,差点儿逃散大半。 这实在是没辙啊! 这厮手下的不是杨清、李甫、王儒这等背着人命,被通缉的江洋大盗。 就是凌十一、闵廿四这类,盘踞在鄱阳湖上的水寨头子。 若是从前的卫所军卒,凭借他手上这十余万大军的确可以一战。 然而当对手换成了新立国防军之后,他的这十万乌合之众就不够看了。 即便是因为裁撤卫所,一部分不满的世袭将领带亲兵投奔、江南多个世家支持。 让他的队伍直接逼近了二十万,可依然不够看。 在金陵城下,自诩皇气加身的朱宸濠突然觉着造反这活儿不好干啊! 再遇上了伍定这家伙,他就顿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块料了。 可没等他琢磨过味儿来,二十万国防军瞬间扑灭霸州、直扑金陵的消息随即传来。 “且都说说,如今大军袭来该如何是好?!” 宁王大帐内,李士实、刘养正、王纶等尽皆端坐。 凌十一、闵廿四这几个人则是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清揣揣不安的看了看不说话的众人,低声道。 “要不,先撤回豫章?!” 他这话一说,刘养正便怒目而视首先跳了出来。 “哼!胡说八道!!” 其实刘养正也想撤军,可如今撤不得啊! 军伍里可不少都是江南士族的,他们如何肯撤?! 若是撤了,丢了江南他们肯定哗变啊! 而这些江南士族,也是如今宁王粮饷来源。 若江南丢了,仅凭豫章一地如何能对抗大军?! “江南一地,乃我朝太祖起家之地!据此,方可问鼎天下!” 李士实这个时候也出来说话了,他也是士族代表啊。 这个时候他必然要替士族说话,否则他就真没法混了。 “是以,此地万万不可弃之!陛下三思啊!” 朱宸濠其实很慌,他现在很想跑路。 甚至他都想过投降,谋划了十多年、妄想自己能称帝。 可真造反了,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志大才疏。 身边的这些以为是卧龙凤雏的谋士,那尼玛连个伍定都搞不定。 就他们,还帮个鸡毛的自己问鼎天下啊! 狗命能不能保住,这都两说了。 朱宸濠其实现在心里是泪流满面,完全悔不当初! 金陵城下那一战,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城墙上的重炮只是轰鸣了一轮,他那雄赳赳、气昂昂的二十万大军差点儿跑没了一半。 当时朱宸濠那心呐,哇凉哇凉滴啊! 但也这怪不得下面的军卒,特么他朱宸濠在炮炸过来后第一个骑马跑了。 其他人能不跟着跑么?! 不跑,留下来等死么?! “咳咳咳朕亦不曾说要放弃江南之地,只是让诸位爱卿议一下嘛!” 朱宸濠也琢磨,自己麾下有好几万的江南士族家丁呢。 真跑了,他们说不准就得哗变啊。 到时候实力大损,更没法跟京师那边争锋了。 “如今伪帝二十万大军袭来,更有那匪首张痴虎坐镇!朕,如何能不忧心呐!” “臣等万死” 嘴里喊着万死,可这票人没一个有这个自觉的。 该喊的废话都喊完了,大家自然也开始琢磨该咋应付。 既然李士实他们都喊着不能撤,朱宸濠肯定是不会撤的。 可凌十一他们心里清楚,欺负一下小商队啥的他们还行。 真跟大明的水师打起来,人家那是在海上厮杀的啊! 他们那些许小破船,跟人打个毛线。 一票人冥思苦想,可最终还是没人吱声。 主要是没人有把握,能够扛住平叛的二十万大军。 “臣建议,以安庆一线据守。辅以水师沿江阻断” 李士实到底是混迹过宦海的,哪怕是颗坏菜也比其他人要强点儿。 稍稍琢磨了一下,便给出了大致方向。 这既没有完全弃守江南,又能最大限度上收缩防线。 安庆是早就打下来的,回守住的话问题不大。 往后撤可以回到豫章,可算是步步为营。 其余人对于这个方案虽然有些许不满,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直至这一刻,其实他们心底里都清楚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是希望能够尽量的拖的久一些,他们好有个投降的机会。 朱宸濠是不可能投降的了,藩王造反本来就是死定的事儿。 可他们不一样啊! 哪怕是能免罪,也是值得的。 唯一必须死扛的,大概就李士实了。 这厮跟朱宸濠那是儿女亲家,他俩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谁都没法蹦达开了去。 “好!命大军埋锅造饭,明日一早开拔安庆!” 朱宸濠其实也没了主意,只能是听李士实的。 “水师将士且受累,朕将调五万大军协同麾下!一定守住江口!” 凌十一等人赶紧躬身保拳应是,可心里清楚人家这是甩包袱。 水师守陆城,这有个毛用啊! 甩下来的五万大军,必然也是江南士族的人。 剩下的全都是朱宸濠笼络多年,各地的江洋大盗、投靠的卫所将校军卒。 以他们为核心,好歹比以江南士族、凌十一他们为用要强罢?! “隆隆隆”战马的马蹄踏破了古道上的宁静,一群黑甲骑兵打马默然而过。 没有人说话,没有其余杂音。 所有的黑甲骑兵们,全都罩着面甲。 身上的铠甲,皆被尘灰布满。 一人三骑,战马、挽马、驮马。 很显然,他们已经行走了不少时日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这些骑兵终于缓缓的停下。 “警戒!扎营!造饭!” 一声令下,这些黑甲军卒开始默契的散开。 从驮马上写下粮秣,并钢造盒子开始造饭。 平地上,一群军卒则是从驮马上拆下简易营帐。 几个军卒“呼啦”一下,将营寨支起来。 里面简单的铺设了桌椅,一员金甲骁将“咔咔咔”的缓步踏入。 戴他摘下头盔面甲,赫然便是玉螭虎张小公爷。 而他边上的那少年郎,不是熊孩子朱厚照又是谁。 “虎哥儿,咱今夜再赶一晚上就能到豫章了!为何休息?!” 张小公爷瞪了他一眼,顿时吓的熊孩子不敢说话。 “疲兵入城,如何作战?!” 玉螭虎一摆手,让他亦坐下。 写下自己的钢水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虽说调查局已查清,豫章城内不过三千老弱” “但狮象搏兔,亦须全力!不可懈怠!” 熊孩子点了点头,砸吧着嘴道:“狮象搏兔,亦须全力!虎哥儿此言甚是!” 张小公爷这才反应过来,“狮象搏兔,亦须全力”这话现在可没有。 乃是出自明末清初东林中人黄宗羲的〈称心寺志〉序,这批人虽然事儿没干啥好事儿。 可才,那是真有才的。 “且我孤军深入,哪怕占下豫章也很可能面临逆贼十余万大军围攻。” 张小公爷顿了顿,接着道:“所以,此时多休息一份、多养一分精神,便是多一分把握!” “用最小的损失、最快的速度,占下豫章!以防后变!” 熊孩子听得不住的点头,而此时帐幕外有人清脆的叫了一声。 “公子,饭食好了。” 拍了拍熊孩子,张小公爷笑着让他一块儿出去吃饭。 他提倡的新规之一,便是官兵同食。 不肯一个马勺里吃饭,如何让人信得过你能在战场上为他守住背后?! 吃过饭张小公爷却并没有休息,而是带着熊孩子见了几个人。 “豫章城中有粮秣六十万石,乃是逆王多年囤积所得。” “逆王府邸仅有五百守备,多数军卒已是调往安庆” 张小公爷呼出一口气,望着来人低声道:“调查局在附近能动用的人手,有多少?!” 那人踌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 “信得过的,约八百余。外围可调人手,可有两千之数。” 玉螭虎点了点头,来人则是苦笑着道。 “那些人手也并非是信不过,只是无力作战。” 接着,这人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宁王在这豫章一地,那真是没少作孽。 当年宁王的护卫都被削减了,没有恢复起来的他不甚甘心。 但又不敢明面上与国朝为敌,于是就想出了蓄养盗匪这一招。 养兵这可是要很费钱的,于是这百姓自然是遭殃了。 这些盗匪也是仗着宁王的庇护,极为嚣张。 反正犯事儿了,往宁王府一躲就行。 豫章这边为了这事儿,已经参了宁王好几本了。 可都被压了下来,这事儿还是当年那些个御史们的首尾。 不少人收了宁王的银子,在朝内为他说话。 这些人被宁王称为“内主”。 若非是他们倒了,宁王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快反。 他们全倒了,导致宁王在京师内成了瞎子、聋子。 自感拖下去,恐怕自己的小算盘要被弘治皇帝发现。 到时候人家抢先动手,自己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了啊! 第八百二十八章 数代谋划黄粱梦,空余笑谈朱宸濠(中) 可以说朱宸濠的嚣张,与朝内那些个“内主”们的支持是分不开的。m.twvod.com 历史上朱宸濠战败被俘后,没送到朱厚照手上半路就死了。 史书上倒是说,武宗顽劣、要放了宁王亲自平乱。 这么干是为了让武宗朱厚照,赶紧回京莫要引发地方动荡。 可实际上真的这么简单么?! 连李东阳这样的,都上书言及自己受过宁王好处、替他写《阳春书院记》。 那么满朝文宦有多少,是真正干净的?! 李东阳是三朝元老、内阁大学士,他能得宽待其他人呢?! 朱宸濠不死都得死,他不死很多人就得死。 所以,他必须死。 于是他连朱厚照的面儿都没见着,被俘押送往见朱厚照途中就死了。 “隆隆隆……”朱宸濠的大军轰然开进安庆,水师七万则是沿江而下试图阻击。 凌十一等人已然得了朱宸濠的私下召见,要求很简单。 尽量把自己人给带回来,开战先让江南士族的人去消耗。 凌十一这票人一听,哪儿还能不明白?! 送死他们去,黑锅他们背。 自己等人只要带回三万大军,那就是胜利! 安庆城内顿时风声鹤唳,朱宸濠已经做好要在此顽抗的准备了。 足足十二万大军驻扎下来,二十万石的粮秣可以让他们支撑好一阵子。 只要守住,粮秣可以从豫章再送来。 无数的百姓被从家中驱赶出来,为安庆的城墙加固。 不仅仅是朱宸濠对于火炮的威力感到恐惧,他的手下们何尝不是?! 朱宸濠可没有什么爱惜民力的想法,他蓄养盗匪本来就是刮取民脂民膏。 被他洗劫勒索以致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那些沾着血泪的银子,不是变成了兵刃就是送往了京师。 御史言官们在朝内为他说话,他才能如此逍遥自在。 “陛下,城墙外层已然加厚!只是怕……” 怕终究挡不住火炮,这话李士实终究是不敢说的。 朱宸濠自己则是默然,想起当日出征祭祀天地的情形…… 这位肥朱,不由得心底有些发寒。 结果祭品放上去后,“轰隆~”的一下祭台直接塌陷一脚。 导致所有祭品尽数落地,当时他脸都白了。 或者说从那一刻起,他实际上就已经有些后悔了。 然而特么人都杀了、兵也都暴露了,那会儿他不反也得反了。 朱宸濠同志轰轰烈烈的大造反,从梦想一开始当皇帝、到想着割据一方成诸侯。 再退了一步,琢磨多占地盘好谈判。 直至现在,肥朱同志除了苟活已经不考虑其他的了。 若不是藩王造反基本没啥结局,估摸投降他都考虑了。 藩王造反可不同其他造反,投降也是死、被俘也是死。 只要举起那反旗,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那还能咋地,朱宸濠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多修堡垒!沿途修过去,挖毁直道!……” 朱宸濠算是福至心灵,大声开始吩咐如何沿途阻击。 那些个将校们闻言,亦开始轰隆隆的忙碌起来。 只是有些人心里想的是,脱离了主帅的队伍……这投降不是更容易点儿么?! 而此时,豫章城外十五里处的山上。 玉螭虎默默的摸出了望远镜,在他身边的汉子则是低声道。 “城内守备总计三千人,其中伪王府邸守备五百为精锐……” “西城城门已被我控制,随时可开门入内。” “伪王府邸五百守备,当值叛将周训、副将李涛。” “无火器、有重甲,并有弓弩。其人志大才疏,颇为自负……” 大致说了一下,张小公爷就知道了。 那位周训就跟他家主子差不多,虽然忠心有余但能力实在堪忧。 比如现在本该是要更警戒的时候,这厮还每天厮混青楼…… 那五百守备的操练本是五日一练,朱宸濠在的时候还好。 朱宸濠这一滚蛋,这厮没明说要废止。 只是操练他是肯定不到场的,每日就轮换一百人守备王府。 上行下效,他副将李涛见此自然是有样学样。 每日点卯到场,然后假模假样走一圈王府露个脸儿。 之后就消失无踪,没人觉着有问题。 甚至连朱宸濠他留守在豫章的,都是献王朱拱樤。 这娃也是可怜,他爹宁藩宜春康僖王刚在弘治十一年正月袭承王位。 没嗨皮两年,就嗝屁着凉了。 而这娃才继承王位,如今就碰上了族叔造反。 倒霉的是他还就在附近,而且没法跑啊! 被丢在豫章城内守备,其实他也是战战兢兢、满心怨怼。 也就无怪乎守备周训他们,对他毫无尊重了。 “三更天,西门!命人领路,不需火把!将伪王府邸、周训等尽数控制!” 如果是数年前,张小公爷肯定不敢直接下令要求怎么做。 但现在他也是仗打老了的人了,结合后世的那些见识做一份破城计划并不难。 “尽量不动刀兵、控制住所有人!胆敢有反击者,就地格杀!” 玉螭虎缓缓的放下了望远镜,低声道“如无意外,不要动用信号。” “事成则以响箭为号,某亲自率军入伪王府邸。” “带人看顾好粮仓,以最快速度拿下四门!……” 回到了营帐内,召集了诸将后玉螭虎又将计划梳理了一遍。 临时制作的沙盘,可以大致看到整个豫章城的轮廓。 “您仅带三百人进攻王府,会不会太少了些?!” 张小公爷笑了笑,轻声道“府内会有人给我等开门,此事无需担心。” 熊孩子在边上很是兴奋,他知道自己跟张小公爷绝对是一路的。 也就是说,他将有机会攻入伪王王府! 说到底,他可是第一次参加作战啊。 一众人听完吩咐后,皆抱拳领命而去。 此番前来,骑兵不过三千二百余人。 全数携带十日干粮,一人三马昼伏夜出的飞驰。 他们甚至都没有选大路,而是顺着调查局提供的小路前行。 有人烟的地方白天休息,无人烟的地方昼夜行军。 “饭后休息,二更起床准备!三更……准时进城!” 第八百二十九章 数代谋划黄粱梦,空余笑谈朱宸濠(下) 高崎无比紧张的看着边上的刻度,当打更人“当当当~”的敲响铜锣。 用着那沙哑的嗓子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更!” 高崎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转身望向了身边和他一样的几个亲兵。 对着他们点了点头,一众人缓缓的向着城门走去。 城门处,早已有了数队人马在集结。 所有人的手臂上,都绑着一条白色的布条。 这是敌我识别方式,没有这条带子那就格杀勿论! 这一行人默契的开始有人去警戒,有人则是缓缓的将城门的门闩拆下来。 一滴滴的油被滴到了门轴处,目的就是让城门开起来没有那么大声响。 “嘎嘎嘎……”然而,城门开起来还是有些许声响的。 只是这个摩擦声,在油脂的润滑下显得没有那么大的噪音。 城门缓缓的被打开,却见清冷的月光下城门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矗立着一支军队! 漆黑的夜色中,这支军队的黑甲泛着清冷的月光。 他们尽然罩着面甲,面甲下那双冰冷的眸子扫来让人遍体生寒! 他们沉默着,如同一座座的雕塑。 如同数个世纪前,他们就已经矗立在此一般。 他们仅仅是这么站着,已然让人心底遍生寒意。 当城门大开后,这支军队依旧是保持着山岳一般的沉默。 为首的那名骁骑冰冷的眸子扫过这些军卒,看到了他们手臂上的白布。 这才收回目光,轻轻的抬起手在胸甲在无声的敲了一下。 这些个军卒们见状,顿时变得有些激动。 这是国防军的军礼,即便是陛下在军中亦是只受此礼! 这些胳膊上绑着白色布条的汉子,浑身战栗的立正、回礼。 随后让开了道路,这名骁骑才摆手下令进城。 然而即便是他们进城,亦是无声无息。 所有战马的马蹄,全都用棉布裹住。 以至于踩踏在地上,根本就没有一丝的声响。 只有那铠甲“哗~哗~”的碰撞声。 几名手臂上帮着白布的军卒在前面领路,很快的队伍便分成了六支。 一支最大的队伍向着军寨行进,有三支分别前往控制另外三座城门。 一支向着城内某处宅邸行进,最后一支则是由一位金甲骁将率领向着王府杀去! 整个豫章城,如今依旧在沉睡中。 只是这沉睡中无人知晓,无数的黑甲悍卒已然无声的将这座城市占领! “哔哔哔~~”一声尖锐的夜枭叫声,划破了夜空。 那些黑甲军卒中领头的骁骑,不由自主的抬首望去。 这是城门被完全控制的讯号,也代表着让他们加快速度完成各自的任务。 “咔嚓~!” 营寨的门被悄然的打开,值守的军卒手臂上缠着白色的布条。 沉默的引领着这些黑甲悍卒,开始将营房包围起来。 他们依旧沉默着,那些个酣睡着的军卒被逐个摇醒。 他们的嘴被捂住、手被按住,脖子上架着明晃晃的钢刀。 那些冰冷的黑甲,让他们明白自己面临的是什么。 这些军卒们明智的没有叫喊,任由自己被捆绑起来。 “啾啾~~” 两声尖啸,声音并不大。 但在寂静之中,整座豫章城都能够听到。 有人咕哝的骂了几句,今晚的枭鸟怎的如此之多。 随后转过身去,继续酣睡着。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本城的守备主将周训却睡不着。 两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脖子上,这换谁估计也睡不着。 他在青楼上,身边的那位小桃红早已经吓的哭都不敢哭了。 这些黑甲军卒就这么沉默着,只有那为首的骁将缓缓的坐下望着他。 “不必担心,至少你此时不会死。” 那骁将淡淡的道:“你府邸已然拿下,家小无碍。” 听得这话,周训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家里没人出事儿,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且随我们去王府罢,即便是要斩首亦是送往京师斩首。” 那为首的骁将一句话,让周训的心再次冷了下来。 造反啊!这是要满门抄斩的。 “不过,你亦不必担心。” 那骁将淡淡的道:“陛下与内阁,如今缺人修路。” 可怜的周训以为这是啥好话,毕竟去修路总比被斩首强不是。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骁将心里补上的一句是: 陛下原话,尔等便是要死也得死在工地上! 不能白瞎我大明这么多年的米粮,好歹给朕把命填进去。 “吱呀~!”王府的门被缓缓的打开,几个黑甲悍卒现行入内。 飞快的检查了周边,没有任何问题才做出安全的手势。 随后便是大批的黑甲军卒“咔咔咔”的,涌入了这府邸内。 却见他们被胳膊上帮着白布条的汉子,领着先占住了假山。 随后控制了府邸后门,再将王府的书房控制住。 这才打亮了火把,从府邸内的后院开始抓人。 “咔咔咔~~”王府内殿,曾经朱宸濠登基称帝的地方。 一群黑甲悍卒猛然冲了进来,一排排的灯火被点燃。 身着金甲的那名骁将脱下了自己的头盔,却见那头盔下却是一张俊俏无比的面庞。 跟在他身侧的那少年愣愣的看着他脱下面甲,还紧张无比的手按长刀。 “殿下不必紧张,且坐下便是。” 这二人,自然是张小公爷与熊孩子朱厚照。 给张小公爷这么一说,熊孩子是真有些傻了。 “虎哥儿,这……这就结束了?!” 听得城内又传来了两声不同的枭鸟尖啸,这是约定好四门得手、周训等被俘的讯号。 刀未出鞘、一箭未发,这就结束了?! “是啊,这就结束了。” 张小公爷淡淡一笑,远远的他看到了被押送过来、失魂落魄的朱拱樤。 很自然的道:“都结束了。” 熊孩子一脸失落,嘴里嘟囔着什么。 明显很心不甘、情不愿,这可是他第一次出战啊! 结果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我特么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朱拱樤?!” 拿出画像对比了一下,张小公爷抬首问道。 那被拎过来的汉子脸色惨白,声音无比凄厉:“本王可是……” “知道了,你是皇亲国戚。所以不会砍了你。” 张小公爷淡淡的道,随后对着熊孩子一挥手。 “殿下,气儿不顺你可以跟他单挑一下。” 第八百三十章 数代谋划黄粱梦,空余笑谈朱宸濠(完) 可怜的朱拱樤闻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原本郁闷的熊孩子倒是两眼放光! “这个可以有?!” 玉螭虎望着他,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这个,必须有!好歹殿下是来平乱的。m.vodtws.com” “到底朱拱樤是皇亲国戚,砍死就过分了。打他一顿,殿下您刚好合适。” 熊孩子听得这话不由得两眼放光,摘下腰刀抬手就丢给了跟着来的张永。 “哇哈哈哈本宫忙活了一晚上,架都没打一场!” 朱拱樤这几乎要哭出来了,他可不是朱厚照这等皮粗肉厚经常挨揍的。 这厮早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如今站着都打飘啊。 “殿下!您不能” “桀桀桀莫说废话!咱俩好好亲近亲近!都是洪武陛下一脉,本宫不会打死你的。” 熊孩子干脆摘下了钢丝手套,只留下里面的皮棉手套。 “本王” 朱拱樤还待在说,然而熊孩子早不耐烦的一个踏步上前! 蛮不讲理的轰然一脚踹出,朱拱樤眼神带着惊恐 脑子想着要躲开,然而身体却仅仅是反应过来稍稍挪动了一下。 “砰!”的一脚,可怜的朱拱樤整个人直接横飞出去。 朱厚照哇呀呀的怪叫着,整个人直接扑了上去。 噼里啪啦的一顿操作,可怜的朱拱樤直接被当成人肉沙包。 张小公爷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太凶残了。 大概是觉着这么揍没啥意思了,熊孩子在揍了约莫半刻上下便无趣的摆了摆手。 “他怎的连挡都不会挡啊?!满身破绽。” 熊孩子一脸失望,叹气道:“还没京师里那票城狐社鼠能打” 张小公爷听得这话,不由得横了边上的张永一眼。 张永见状,连连拱手讨饶。 熊孩子能出去跟那些城狐社鼠较劲儿,必然是张永他们使了力气了。 刘瑾那小子也肯定给张永帮忙了,张永自己在谍报司、调查局可没认识啥人。 必然是刘瑾给他找了路子,摸清楚那些城狐社鼠能打、威胁不大。 然后便让张永带着这熊孩子,出门刷副本去了。 这副本刷的,边上还跟着几个满级神装的大佬从旁护卫。 对方那些阴损手段基本也都被禁绝了,于是打起来虽然有些困难。 可他们哪里是被张小公爷、足利鹤妙安组合,一起收拾出来的熊孩子的对手?! 揍些许混混,自然是手到擒来。 “殿下,你可知昨夜我等进来看似容易实则艰辛。” 让熊孩子泄了火气,张小公爷才招手让他过来。 然后给他仔仔细细的说了个清楚,以免这熊孩子生出懈怠之心。 “调查局去岁便查出宁王谋逆之事,亦是同时开始摸清这豫章城的情况” 熊孩子愣愣的听着张小公爷的娓娓道来,不由得低头陷入了沉思。 足足提前一年,调查局就开始准备此事了。 他们为何入城如此容易?! 那是调查局一年内,在这豫章城里、在宁王身边安插下了不下三百探察。 银子泼水似的花出去,莫说是豫章城了。 便是宁王身边都被渗透成了筛子,他每日吃用、什么时辰起床都一清二楚。 “一切的胜利,都不是建筑在空中楼阁之上的!” 玉螭虎望着自己的学生,一字一句的道:“那些看起来容易的、轻易到手的胜利” “你所不知道的是,背后是多少人、多少日夜的付出和努力。” 熊孩子神色变得肃然,他想到了那些领着他们进城、绑着白布的汉子。 他们不知道在这豫章城里,已经呆了多久了、经历了什么。 “殿下,或许你将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 玉螭虎望着朱厚照,一字一句的道:“但,我希望殿下能铭记他们的付出。” “他们中,甚至有些人已然为了大明而殒命!” “臣希望的是,殿下将来在祭奠他们的时候能够铭记,他们曾为帝国做过什么!” 玉螭虎的话,让朱厚照变得恍惚。 他嘴里喃喃自语,那句话是他从军部陵园的纪念碑上看到的。 当时只是觉着那句话很有气势,于是就记了下来。 而现在,随着张小公爷的娓娓道来。 这句话又再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每一个字都是那么的清晰。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万古长存!” 远在安庆的宁王并不知晓,自己的老巢已经被人端了。 不过他知道与不知道,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因为 “啾啾啾轰!轰!轰!!” 宁王站在安庆城墙上,看着自己设置的防线就跟纸糊似的被这么轰开。 那黑甲军伍在炮声中,沉默的行进。 势如山岳,行如海潮! “啊” 相较起来,他的那些个麾下兵卒看着更像是一群杂鱼。 在炮火中哀嚎惨叫,疯狂的后撤。 “啾啾啾轰!轰!轰!!” 重炮已经轰到了安庆城下,那些逃回来的军卒们在城楼下凄厉的惨叫着。 “开门啊!开门啊!!” 朱宸濠嘴皮子都在哆嗦,身边的李士实红着眼珠子。 声竭力嘶嚎叫着:“不能开!万一有贼军混入,我等将万劫不复!!” “砰砰砰”一排排的火枪声响起,那些个在城楼下的军卒发出了绝望而凄厉的惨叫。 亦是这个时候,一声声高喊响起。 “回头弃械,降者不杀!!” 随着这一声声的高喊,还有那些降卒凄惶的从阵地中被束缚押出来。 亦跟着喊:“投降吧!投降能活命!” 朱宸濠脸色发白,他身边的李士实更是嘴皮子哆嗦。 眼见城楼下的那些个军卒,开始丢下兵刃疯狂的冲向了对面军阵。 “投降!我等投降!!”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朱宸濠眼珠子都红了,不管不顾的对着身边的这些个军卒们嚎叫着。 但这些军卒们却没有动弹,不少人眼珠子咕噜噜的转悠着。 朱宸濠放眼望去,不由得“嗷!”的一声叫出来。 不顾自己那肥硕的身躯,抽出剑来便直接砍向了最近的一名军卒。 那军卒满脸惊恐,躲闪不及下竟然是被朱宸濠“刷”的一剑斩在身上。 朱宸濠这一剑没什么章法,但那军卒毫无防备下意识的退后半步。 就被斩在了胸口上,毕竟朱宸濠是藩王。 又谋划造反多年,手上的剑自然是好剑。 这一剑之下,居然是花开了胸口直将那军卒腹腔切开。 “噗”的一下,腥血喷溅了朱宸濠一身。 那军卒嘴里发出凄厉而绝望的惨叫,腹腔内的下水“哗啦”撒了一地。 “开炮!放箭!给本王杀光他们!!” 凄厉的惨嚎在耳边响起,这些个军卒们怨毒的扫了眼朱宸濠。 最终稀稀拉拉的箭,有气无力的从城头上往下飞。 李士实绝望的看着那些眼眸冰冷的军卒,哆嗦的拉着朱宸濠便往城头下跑。 他算是看出来了,朱宸濠这是要疯了。 若是他再不拉着朱宸濠跑路,说不准这城头上就得哗变。 “殿下!赶紧召集卫队,撤出去!” 李士实下得城墙后,二话不说就让朱宸濠撤。 朱宸濠红着眼珠子,正打算说朕不撤。 然而扫了眼那城墙,看着城墙上那些军卒们冰冷的眸子。 这肥硕的宁王一个哆嗦,终究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带上几个人,便向着自己的府邸跑去。 可惜这家伙身材肥硕,骑马都很困难。 从前骑马,也都是让人在前面牵着走的。 这情况下,他能跑多快?! “轰!轰!轰!!” 重炮的开炮声,让整个安庆城都在不住的颤抖。 城里的百姓能跑的几乎都跑了,如今这里就相当于是一座军城。 “快!上城楼顶住!!” 李士实还知道好歹,不断的下令让其他队伍上城墙上去。 而他自己则是领着朱宸濠,疯狂的向着府邸跑去。 毫无意外的,府邸里一片混乱。 仆役们惊慌失措,护卫们是想跑又不敢跑。 世子和朱宸濠的几个儿子,则是惶惶的在大厅里乱窜。 “乱甚!收拾东西,准备出城!!” 一路跑回来,朱宸濠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精神。 却见他对着所有人低吼道:“都披挂上!随朕准备!” 他的一番低吼,总算是让这些无头苍蝇们平静了下来。 护卫们开始给世子披挂铠甲,妻妾们则是不敢再哭。 带着丫鬟,大脚婆娘回去收拾细软,尽管她们并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桀桀桀宁王殿下,还是莫要忙活了。” 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朱宸濠抬眼望去。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位穿着蟒袍的内官踱着步、带着十余黑甲军卒缓步踏入了宅邸。 “你是何人?!来人!将这狂徒拿下!!” 朱宸濠目眦欲裂,身后的几个忠心护卫大叫着抽出刀便要扑上去。 “啾啾啾咄!咄!咄!!” 屋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布满了一群黑甲军卒。 他们拿着弩箭,警惕的望着宅邸内。 “咱家张诚,蒙吾皇陛下恩忝为帝国皇家调查局总督。” 来者,赫然便是张诚! 却见他一脸笑眯眯的模样,望着朱宸濠。 “殿下,您闹的这笑话该收场了!” 第八百三十一章 事毕临头狗咬狗,腌臜龌龊满街亭(上) 笑……笑话?! 朱宸濠红着眼珠子,想要声竭力嘶的喊上一句“朕这是造反!” 然而,他终究是不敢的。 “闵廿四、凌十一、杨清、李甫、王儒……” 宁王麾下的那些个“大将”们,被一个个的点名出来。 俩玄衣内官将一张折叠椅子摆开,张诚安然的坐了上去。 “半年前,已然向咱家献给投诚书、并将您这笑话尽数托出了。” 张诚这话一说,宁王顿时脸色白的如同张纸。 那浑身不住的颤栗,肥硕的身躯“噗通~”一下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弘治十年,蒙陛下恩典您克继宁王之位开始……” 张诚望着他,声音变得冰冷:“您便已然生出不臣之心了罢?!” 宁王跌坐在地上,他身边的李士实等早已抖若破筛。 甚至李士实这厮裤裆都传出一阵骚味儿,那牙齿不住的“咯咯咯~”的打颤。 “本王没有!你这阉人胡言乱语!本王要见陛下!本王是被蒙蔽的!!” 宁王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却见他挣扎的要站起来。 一把指向身边的李士实,声竭力嘶的嚎叫着。 “是他!是他李士实蒙蔽了本王,是他蒙骗本王的!本王没想造反啊!” 李士实听得这话,不由得一咕噜站起来。 大声叱骂着:“逆贼!李某世受国恩,乃成化二年进士!” “若非是你多方逼迫、挟持李某,李某又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有负圣恩之事呐!” 张诚笑眯眯的看着这二位狗咬狗,似乎并不打算制止。 两人的罗圈架,很快的就把边上一直哆嗦的刘养正扯进来了。 “皆是刘养正此獠!蒙蔽本王!此獠该死!当诛九族!!” 刘养正一个哆嗦,当诛九族这话一出口他就醒过来了。 却见他轱辘辘一阵连滚带爬,冲到阶下对着张诚便是“邦邦邦~”的磕头。 “上使明鉴啊!学生养正乃国朝举子,身存报国之心又怎会谋逆?!” “此番从贼实属无奈,逆王逼迫、以养正家小要挟!学生是迫于无奈,非出本心呐!” 朱宸濠听得这话眼珠子都红了,跳过来便嗷嗷叫着破口大骂。 “且尔娘之刘养正!是谁到本王府邸,呼本王做‘拨乱真人’?!不是你这恶贼么?!” 刘养正听这话面皮一下子涨红,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指着宁王的鼻子便骂:“逆王!尔勾结鸡鸣狗盗之徒,充斥王府护卫谁人不知?!” “尔宁王一系,作乱之心早已有之!谈何蛊惑?!” 李士实这个时候也蹦达出来了,指着宁王的鼻子便大骂。 “老夫致仕回乡,若非逆王多番派人骚扰、又使贼盗压迫!李某如何会从贼作恶?!” 看着他们几人越吵声音越大,越吵是越凶。 张诚却摆了摆手,顿时一群黑甲军卒“哗啦啦~”的冲了进来。 并开始将这宅邸内的男男女女尽数扣押,且有军卒往后院检索。 城外的炮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都停了下来。 地面开始了轻微的震动,那正在争吵的三人惊恐的停止了争吵。 没一会儿,眼见府邸外一员黑甲军卒入内。 对着张诚行礼,垂首低声道:“总督大人!安庆城已尽数被我大军控制!” “豫章快马来报,豫章城已然拿下!” “大帅有命!请大人尽快处置,好还师回京!” 张诚笑吟吟的站起来,给这军卒回礼:“辛苦!且让成国公宽心,咱家这便收拾!” 这三人听得此言,不由得一个哆嗦。 却再也不敢说话,只见的张诚笑吟吟的望着他们。 轻声道:“都不说了?!那不说,咱家便来说说罢!” “弘治十年,宁王殿下继承王位后便将豫章周边大小三十五盗匪招纳入府……” 朱宸濠听得这话,脸色不由得有些发白。 “亦是从弘治十年起,边军每年报损火炮殿下则独得其三!” “李士实,早年间殿下往京师拜偈后边结为莫逆!” 李士实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朝中御史言官、甚至内阁你都多有引荐!” “你尝以姜尚公、卧龙自诩,对陛下内阁多有谤毁!……” 不仅是李士实,接下来的刘养正也被张诚所点评。 “弘治十二年八月,刘养正与鄱阳湖十七水寨匪首聚!……” “弘治十三年六月,李士实赴金陵密会江南各士族族长……” “弘治十三年九月,殿下与诸水寨匪首、士族来人歃血为盟……” 朱宸濠听得是脸色惨白,李士实则是不住的打哆嗦。 刘养正的脑袋杵在地上,不住的“邦邦邦~”的磕头大喊饶命。 “殿下,您真以为陛下与国朝对您这些作为一无所知?!” 朱宸濠此时还能说什么?! 张诚却缓缓站了起来,那些个朱宸濠的家眷家将家仆尽数被擒获。 “三日前,豫章城已被太子殿下、玉螭虎拿下了!” 朱宸濠听得这话,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但却没有太大的表示,这本也是情理之中。 “陛下仁慈,不欲多伤人命!且放心,都不会死的。” 张诚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嘀咕。 陛下总感叹人手太少,这回估计够多了。 宁王聚集的兵马前后便有近二十万人,再按图索骥把名单上的一网打尽。 整个豫章到江南地区,恐怕得有四五十万人。 陛下总是感叹,各地直道进度缓慢。 主要是这工程太大,且又不许用当地民力。 虽说是各家货殖会掏钱,可人家也得计算得失投入啊。 除非是通了马上见着银子的行省首府,否则其他的自然是量入为出。 “闹剧,结束了。” 南京的魏国公徐俌带着兵马,从金陵城中杀出! 江南士族震动! 起兵已有数月,这些士族们以为这宁王至少算是割据了。 然而现实却狠狠的,在他们脸上抽了一耳光! 二十万大军未至,豫章老巢已被攻陷。 八万水军,其将校首领被调查局尽数拿获。 凌十一、闵廿四等人,其实早已被调查局收买。 以商议军情为由,将士族子弟骗入大营尽数控制。 八万水军一箭未发,则尽数被擒获…… 第八百三十二章 事毕临头狗咬狗,腌臜龌龊满街亭(中) “这就结束了!” 从金陵到整个江南,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m.hxzw.me 当魏国公徐俌带着三万大军,按图索骥冲进江南各士族家中。 在他们哭天抢地,或奋力抵抗之下将人捉拿。 所有人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闹了数月的宁王之乱 是真的结束了。 声势浩大、一度围攻金陵,大有问鼎天下抑或割据一方的力量。 当国朝真正的出手的时候,却那么像是一个笑话。 一个活着的,流传千古的笑话。 近二十万大军,对手也是二十万大军。 但在人家面前连十日都没有支撑到,算上人家公布出兵、行军的时日。 前后不到二十日,宁王跟他的大军便灰飞烟灭。 那些原本忐忑观望后,认为国朝无力出击兴高采烈从龙宁王的士族们。 现在抄家的抄家、逃命的逃命,整个江南风声鹤唳。 “咣当!”姑苏陈家的大门,就这么被直挺挺的踹开了。 陈家上下,已经站在了那块“进士及第”的匾额下垂手而立。 陈老太爷带着一家老小,还有宗族族老们端坐一排。 而一排排身着黑甲的军卒,就这么“咔咔咔”的冲入了宅邸。 些许弓弩手“嗖嗖嗖”的抛起飞钩,拉住屋脊便上了屋顶。 为首的一员黑甲将校,看着肩头的甲胄吞口乃是熊首。 这是新军从甲胄上区别品级的方式,上面的金星则是代表着品级上下。 张小公爷搞出来的“上中下校尉官”,终究是让弘治皇帝不习惯。 军部也觉着步子太大,接受不来。 于是便重新以品级规划,实心金星为正品级、虚心金星为从品级。 补子则是换成了肩头甲胄的吞口,比如这位熊首吞口的便是五品。 上面一颗实心金星,乃是正五品下武官之职。 “刘大人!我陈家有功名在身” 那没有罩下面甲的五品武官嘿嘿一笑,掏出了一封信函。 “陈老爷!陈大人,礼部已然将陈家上下所有功名” 这将校顿了顿,眼神渐渐冰冷:“尽数革除!!” 此言一出,这位陈老太爷猛然脸色一白! 陈家从元末到如今百五十年的累积啊,却在今日 “祖上功名荫封,全数追回!田产家资尽数充公,所有人押送京师待判!” 听到这里,这位陈老爷脸色猛然涨红。 整个人“呼啦!”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再也无法淡定了。 “嘿嘿嘿动手!胆敢有抗命者斩!” 一群黑甲军卒们双目冰冷,身上的甲胄“咔咔咔”作响。 那宅邸内原本还算镇定的人群,顿时鸡飞狗跳。 “不得私藏财物!不得干犯女眷!不得毁坏器具!” 看着这些个糙汉子们要冲进去了,这位刘大人赶紧喊了几句。 “这可关系到咱们的赏钱啊!弄坏了,刑部那边儿得克扣咱们赏钱!明白么!” 本来下面的军卒们毫不在意,但听说这关系到自己的赏钱 顿时一个哆嗦,赶紧大声应道:“喏!!” “啊”女眷们凄厉的叫声响起,那些家仆们试图还手的直接被“扑扑”抽翻在地。 陈老太爷见此,眼珠泛红猛然一口腥血“噗”的便喷了出来。 “老太爷啊” 陈家一众人红着眼珠子,便想要上前搀扶。 但却被死死的按住,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胆敢抗命者,当场格杀!!” 说话间,那挣扎的最厉害的直接“嗵”的被一刀鞘砸在了肚子上。 却见那人连惨叫都叫不出来,整个人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苍天啊!!” 陈老太爷悲愤的仰天长啸,可惜这不合时宜的被那武官打断了。 “得了!调查局呈报、刑部已查实,你陈家强占、强买良田六千亩、逼死庄户三十余家。” 却见那武官抱着胳膊,冷笑的看着这陈老太爷。 “送往宁王处的三门铁炮,便是你陈家从九边买下的罢!” 陈老太爷听得此言,脸色一下子惨白的吓人。 “周家三百亩水田不卖于你陈家,不过数月后便遭遇山贼、满门屠灭!” “家中独女被卖往金陵青楼,好手段啊!陈老太爷” 那刘大人抱着胳膊,冷笑的环视了在场的陈家子弟。 “若说这姑苏最恶,怕是非你陈家莫属罢!” “读的是仁义道德,行的是欺男霸女!做的是夺人家财!好个陈家啊!” 那陈老太爷“噗”的再次喷出一口腥血,整个人一下就晕死了去过。 然而现场的陈家子弟尽然哆嗦,却没有人再再动弹。 这样的情形不断的在江南各地上演,无数的士族家被踹开了大门拿人。 二十万国防军有十万进入江南,那些参与到这次叛乱中的卫所将校尽数被擒。 一部分试图乘船出海,却发现水师早已经在外海侯着他们了。 探明的航道来来去去就这么几条,水师的舰队完全可以将它们封锁住。 而此时,豫章城里宁王的府邸亦被查抄了个干净。 张诚亲自带着人,日夜兼程前来将大量的往来书信尽数查扣。 看着这些书信上的署名、内容,张诚的脸色铁青的吓人。 边上的熊孩子则是牙齿咬的“咯咯咯”的作响,倒是张小公爷一脸平静。 因为他看到这些书信的时候,就大致明白为何宁王连正德都见不到就死了。 历史上王守仁率军趁乱,攻陷了豫章城、最终在正德抵达之前擒获了宁王。 历史上稀奇古怪的记载着,正德骚扰地方、王守仁为了让他赶紧走所以将宁王送去。 但路上又奇怪的死了。 很显然,这是有人不希望他真正的见到正德、希望他赶紧死。 为何会想要他赶紧死! 正德甲戌传胪的嘉靖朝官至吏部尚书的霍韬,其所著渭崖文集大约可窥知一二。 “宸濠未反时,多内交士夫,凡所馈皆有籍记。” “濠诛后,阅馈籍,惟厚斋梁公梁储、晋溪王公王琼无馈迹。”x 满朝文武,仅仅是梁储、王琼二人未曾受其贿赂! 可想而知,若是他活着见到了正德 而鸿猷录卷十四亦载: “时武宗所宠优人臧贤主锦衣事钱宁,及诸内侍无不宁王宸濠党者,大臣则厚结尚书陆完。” “使者络绎京师,动则赍数千金,为朝臣馈遗。” “上起居饮食皆日报知,始大学士杨廷和亦庇之。” 简单的说,就是这厮收买了太多人了、太多人收了他的银子。 他若不死,朝中必然惨遭血洗! 王守仁当时应当是察觉了此事,但他亦知道自己无法与这满朝文官集团为敌。x 于是赶紧将这烫手山芋,丢给正德皇帝自己去处置。 文官集团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宁王朱宸濠死在路上则成为了必然。 “国朝养士百五十年,从洪武陛下到当今皆善待士子” 张诚那双阴冷的眸子,闪过的是一丝丝的寒光。 “桀桀桀未曾想啊!竟是养出如此一群白眼狼来!” “这些读书人皆言咱家等阉人不是,可他们又是什么东西!都是一群什么东西!!” 朱厚照亦是第一次如此愤怒,他想到了自己遭遇的那些朝臣。 一个二个的道貌岸然,说起话来大道理一套套的。 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脸的道貌岸然。 然而,这些往来书信里却写着什么! “宁王,需活着。” 张小公爷望着这二人,淡淡的道:“与这些书信一并,送回京师。” “此事,只能由陛下处置了。” 朱厚照的牙咬的“咯咯咯”作响,张诚闻言却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所牵涉的,实在是太大了。 满朝文武甚至宫里,都有不少人被宁王所买。 这些人必然不可能允许,宁王和这些书信一并回到京师。 “事不宜迟,这里且留下部分人看守!其余人,随某一并押送宁王与这些书信回京!” 张诚点了点头,冷静下来他也很快感觉到了。 这件事情必须要尽快的送抵京师,在文官集团反应过来之前让陛下处置。 尤其那几大本宁王厚厚的帐薄,上面记载着给谁送了多少银子。 从上面可以看出来,宁王能送银子的人越来越少了。 至少这数年来,内阁、六部尚书和侍郎他已经送不进去了。 这倒是让张小公爷松了口气,倒是很多之前被捕的、致仕的怕是脱不开干系。 不过这里面最为显著的一点,是竟然没有什么勋贵、外戚的名字。 仅有几个,也是比较边缘化的勋贵。 “这一回,陛下刚刚黜落了江南三千余功名啊!” 张诚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嘴皮子略有些哆嗦的看着这些账簿、来往信件。 “却不知道这一回,又得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朱厚照缓缓的闭上眼睛,又再次睁开:“杀的不够!” 张小公爷却比较冷静,望着张诚低声道。 “诚公回去路上,且先行吩咐调查局各分部准备随时抓捕!” “若是走漏几人,恐又生出风波来!”div 第八百三十三章 事毕临头狗咬狗,腌臜龌龊满街亭(下) “这些书信账簿誊抄一份,先行送回京师!”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最终做出了决定。m.armlt.com “原件及宁王,我们则以大军押送!保证沿途,不受任何干扰!” 边上的张诚狠狠的点了点头,道:“咱家这就去吩咐!” 张诚要负责的事情很多,首先就是要安排沿途的查探。 从豫章到京师千里迢迢,看着这账簿上可有不少地方官宦也牵涉其中。 抑或是之前是京官的,受了宁王贿赂后派往地方。 “秘密押送,不公布、不入城、不得泄露” 一条条的款项很快的被确定了下来,张诚这边则是立马回去写密奏。 让人先行八百里加急,送回京师。 随后从身边跟随而来的调查局精锐中,遴选出三十人。 让他们一人三马,文书则是命人誊抄。 随后用专门的箱子封上,每人一个背着持自己手令赶回京师调查局。 除非有自己的手令,否则任何人不得查探这些箱子。 回到调查局后,以自己手令调动调查局精锐日夜看守、不得有失。 成国公那边也得了信儿,不敢怠慢赶紧将宁王先行押送而来。 在得知了这里的情况后,这位老国公亦是一脸铁青。 “且尔娘之!些许腐儒总谓我等勋贵为国蠹,可他们又干了甚好事!” 这位老爷子是知晓那些朝堂官宦们,肯定底子不干净。 可他是万万没想到,这帮人居然真敢勾结宁王作乱! 一时间老爷子须发皆张,嘴皮子哆嗦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太过优待了!以至于这些个腐儒,一如前宋一般为祸朝堂啊!!” 张小公爷的话,让熊孩子都不住的点头。 这位原本对于很多朝堂官宦,还有的那些丁点儿敬意。 在此番事宜之后,尽数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厌恶,甚至从他铁青的脸色便可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黜落功名三千余,却不知青史上将如何论及老夫了” 京师内,李东阳满脸苦笑。 这个黑锅终究是他背下了,只是没人知道这三千余都是他争取下来的。 否则的话,弘治皇帝至少罢黜的是五千余人。 调查局的一封封密报,随着各路证言证词证物一并送往了京师。x 因为涉及到了大量致仕、进士、举子,于是内阁与诸部决定增加复审。 督捕缉事部、廉政肃贪院同时介入,核查调查局所提供的名单及证据。 让人绝望的是,新成立的廉政肃贪院几乎可都是隔绝了大量老旧文宦的新官员。 这导致的是他们对于追查此事,深挖后累积功勋极为有兴趣。 在这一点上,甚至刘大夏都感觉有些失控了。 当比名单上足足多出一半左右的名字出现后,刘大夏只能与李东阳一并到皇宫门前下拜。 这是大杀伐啊! 张小公爷并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恐怕得嗤笑他们俩了。 后来大清入关,江南地区带头抗税。 说的好听是反清,其实根本原因就是大清要让士绅纳税。 这些个读书人顿时就炸了! 咱在大明骂着皇帝都不纳税,你特么入关的一群蛮子居然敢让我等读书人纳税! 反他娘的! 大清自然也没客气,敢造反的全砍了没商量。 这帮人一瞅造反不成,改换计策了。 用大明时候的那套,一群人凑起来打算再搞“破靴阵”。 以为自己读书人大清得如大明一般让他们三分,真把自己当治理天下离不开的人物了。 结果就是大清没跟大明似的客气,黜落的功名前后八千余。 该砍脑袋的没客气的砍了,该流放的一家人整整齐齐去大西北旅游开发。 这一批收拾完了之后,整个大清上下的文儒全老实了。 他们总算是清楚了两件事情: 第一、自己的脖子没人家刀子硬,一刀子砍下来脑袋是会掉的。 第二、大清可不惯着他们这些酸腐的臭毛病,再装犊子得拿命拼的。 大清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治疗这帮人玩意儿最好的方子就是:硬! 该砍就砍、该判就判,越给脸面越闹腾。 教玉螭虎的话来说,这帮人就是典型的“五行上下全身皮痒欠收拾综合症”。 俗称“摩擦一顿就好”,只需要被按地上摩擦他们立马老实的不行。 “能如何论及!西涯公,老夫如今担心的是宁王之事啊!” 刘大夏一脸气闷,望着窗台外的潮白河不吱声。 他们二人如今位极人臣,弘治皇帝修造的官舍内自然分配了他们一栋。 别看地方不大,可却价值千金。x 每家都是独栋的小院儿,外间还有公共花园。 区域内尽住各部尚书、侍郎,及入驻元老院之文宦。 一整片都是用围墙圈起来,这里执守的乃是军内退下来的悍卒。 号曰“街亭虞候”,隶属督捕缉事部。 这批人成立后,倒是整个京师城狐社鼠顿时安静了许多。 都知道这些老悍卒,那可是沙场上下来的。 军部对他们也是极为看重,勋贵们更是不少给他们站台的。 那是万万招惹不得的存在,若在他们辖区内犯案那与找死无异。 “此事,恐怕很快就会发作了。” 李东阳闻言不由得苦笑,江南士族与宁王牵扯。 甚至曾经朝中不少官员,跟宁王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即便是他李东阳,当年也碍于面子不得不给宁王代笔写了些东西。 连他都避免不了,可想而知其他人如何。 “发作便发作罢!从前老夫对玉螭虎诟病极多,可如今看来” 眼见刘大夏那一副须髯无风自动,双目一片寒光。 “却是如玉螭虎所说,真杀的不够啊!” 杀不够! 这句话,从刘大夏嘴里说出来或许还需要时间和机遇去实现。 但从军部的弘治皇帝口中说出来,那么很可能将血流漂杵! 五日,跑死了六匹上好的战马。 三位信使终于赶到了京师,将密奏呈上后便直接晕死了过去。 好在军部亦有医者当值,赶紧拖下去救治。 “那三个娃子,给朕赏!重赏!特赐军校就读!” 弘治皇帝呼出一口气,看着密奏上的一字一句。 牙齿咬的是“咯咯咯”的作响,边上的汪直张口欲言。 但终究是啥也没说,他知道这对弘治皇帝的冲击到底有多大。 弘治皇帝半个救命恩人,那位著名的怀恩。 他就是读书人,亦是他让弘治皇帝建立起了对文臣的好感。 但身为宦官的怀恩,却多次提醒弘治皇帝警惕宦官干政之事。 这事儿弘治皇帝也记在心里,历史上终弘治一朝宦官干政极少。 “都议议罢!” 议什么!怎么议! 军部的所有人见状苦笑,临时负责京师防务的英国公终究是站出来了。 毕竟他现在是元老院那边的,有权限议政。 “陛下,严惩必然!只是不宜牵连过审,若杀之则有伤天和” 弘治皇帝原本听得有些纳闷,英国公入了元老院就变得良善了! 可再听下去,弘治皇帝才恍然大悟! 老国公那不是变得良善了,是更加阴险了啊! 下面的汪直等人,听得老国公随后说出的话也是不寒而栗。 按说这些人诛九族都不为过,但若是全杀了不合适。 即便是只族诛,其余人打入奴籍 那也是极为庞大的人群。 “江南士族,恐怕多数已然垮塌!不如仔细审问,寻其同党” 这就是让他们自行攀咬啊! 咬出来的,就不必斩首。 抄没家产、举家流放之边疆填充,则是成为必然。 “其家中奴仆恐怕多数是受他牵连,查实若无劣迹者可服苦役数月至三年不等” 唔既有了人手修路,又展现了皇恩浩荡!不错! “家财自然是抄没的,所获田亩根据当地丁口再行分配” 弘治皇帝大致琢磨了一下,这相当于是加强了国朝对地方的控制力啊! 好事情! 江南的隐户情况,其实比之帝国北部更为严重。 很多隐户都是投靠了士族,而江南士族便是国朝目前最为庞大的。 包括了很多商户,都投献到了那些举家中。 “不过,这些都非重点” 英国公望着弘治皇帝,行了一道军礼。 “老臣孙儿,曾有提过一法!此法,可保帝国百年无忧。” 英国公的这话,让弘治皇帝猛然双目一凝。 痴虎儿从无大话,所言之事无所不成。 他若是真如此说的话,拿命必然不假! “好!此事且待痴虎儿回来再议!” 弘治皇帝看了眼虎头老国公,知晓他亦讲不清楚。 这件事情只能是等玉螭虎回来再谈,但弘治皇帝相信 这将是影响到帝国上下的大事! 而汪直等人则是互相看了眼,知道这帝国又要起风了。 “大人!学生要检举!钱塘宋家勾连倭寇,曾多次上岸!” 弘治皇帝绝对想不到,不等他们开始暗示 这些个读书子们便自行开始攀咬了,而且攀咬的比谁都厉害! “姑苏赵家,他们仗着其姑丈为金陵御史曾讹诈多家田亩” 不过,宁王那边的攀咬更加的严重。 李士实甚至为了活命,把他曾经听闻的很多文宦秘闻全都抖出来了。 这特么劳资都要死全家了,谁还在乎这个! 卖了!卖了!div 第八百三十四章 垂死挣扎不惜命,狗急跳墙亦凶猛(上) 知府赵裳下了值,正准备慢悠悠的往府城内同窗家赴宴。m.udcig.com 虽说那同窗仅是举子,且不曾被派任官职。 可架不住人家大伯在京师庠序教谕部任职啊,还是个侍郎。 自己这个知府,还是多亏人家打点通融。 看在乡邻的份上,给指派出来的。 赵裳感叹,这国朝如今不比从前了。 如今要入中枢,不成文之规矩则必须有地方任职之履历。 那履历还得做的漂亮,没见杨石斋都得先至鞑靼统领事宜。 而后才被论提入内阁么! 杨邃庵更是到了安南等国,负责镇抚当地长达年余。 又曾在九边执行军部清理事宜,这才被调回了京师入阁为辅。 “大人,您今日还是莫要出门了”x 赵裳一皱眉,身边那出声的人他认识。 平日里很少打交道的京师货殖本地管事刘庆,据说此人书人自然是不屑与他往来。 “子安先生今日怎的有空来寻老夫啊!” 虽然是不喜欢跟他打交道,但赵裳也不会轻易得罪他。 “老夫已是应承了同窗之邀,不去倒是不好。” 刘庆微微一笑,转过身望着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轻声道:“某只是好心一劝,大人近段儿可最好莫要出门。” 他这话让赵裳眉头一皱,心里咯噔了一下。 又想起关于刘庆的传闻,据说这人跟那神秘的调查局有瓜葛。 他看似走南闯北,实则为调查局做事。 但这也只是京师内的小范围传言,具体情况也没人敢当面问刘庆。x 赵裳自己亲眼所见的,是刘庆与几个宦官出入江上清风楼。 刘庆当时没有注意到自己,但赵裳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那几位内官,都是调查局张诚公公身边的人啊! 看来这传言非虚也! “那日江上清风楼,某忙于事务倒是未曾与知府大人打招呼!失礼了啊!” 却见这刘庆笑眯眯的,突然提起了这茬儿。 顿时赵裳身上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呐呐的不敢说话。 这调查局的名号太过响亮了,国朝谁不知晓被他们盯上那就是死路一条啊! “大人不必惊慌,某在这里与您说话便是好事儿。” 那刘庆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依旧是望着街面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某在州府呆的这些年,大人如何行事某是看在眼里的。” 赵裳听得这话,擦了擦额头不由得微微作揖。 还好!还好!自己在政务院里学了不少本事,还被领着去看了不少被捕官宦。 所以上任以来无比老师,猥琐求活丝毫不敢逾矩。 这一份的谨慎,如果救了他的性命。 “平日里不曾叨扰,是觉着无甚必要。” 刘庆继续淡淡的道:“大人行事身正,自是不必与某打甚交道。” “只是此番事关重大,某亦不得不与大人说说” 却见刘庆顿了顿,转过身来望着赵裳。 一字一句的道:“大人尽管身正为官即可,近来莫要出门才是!”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赵裳知晓最近一定有些许大事发生。 再结合宁王那厮被团灭了,还有曾经在京师为官时的传闻 顿时赵裳便是心头一惊! 结合自己同乡那位侍郎伯伯的身份,赵裳不由得心头暗暗发凉。 恐怕是那位侍郎不干净,如今有把柄落在了宁王手里罢! “大人最近,可以称病谢客了” 刘庆留下了这最后一句话,便飘然远去。x 倒是赵裳对着他的背影连连作揖,很显然人家这是救命之恩啊! 而且是救他全家性命之恩啊! 若是自己去了,一个不小心被人利用去杀宁王。 无论成或不成,那自己绝对死定了。 便是自己毫不知情,可大错造成必然是丢官去职的结局。 “老爷” 身边的老管家有些忧心忡忡,他看出来自家老爷脸色可不好。 赵裳回过神来,转身便往家中走。 “记住,对外称病谢客!任何人来,都不见!” 说着,赵裳顿了顿回头道:“且去请医者过来,便说是急病!头疾!” 老管家闻言不敢怠慢,赶紧躬身作揖转身便走。 还吩咐门子,谁来都不让见老爷。 赵裳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刘庆比他还紧张。 一遍遍的用银针试过每一道菜,最后才吩咐人装车。 亲自在车厢内盯着,几条彪悍的汉子随行。 三两下的便离开了府城,到了郊外的一处庄子才停下来。 “属下刘庆,奉命来见!” 这处不算偏僻,却周遭空旷的庄子内人影憧憧。 刘庆在庄子外便停住了身形,对着庄子内行礼低声报名。 几条汉子从庄子里出来,对着他点了点头。 随后才将他领了进去。 庄子最里面的一间院子,张诚穿着一身紧身袍子赫然端坐着。 而且他还只能是坐在侧位,主位上的是两个少年。 刘庆进门一瞅,顿时心跳。 “属下见过大人!” 张诚看了眼刘庆,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这小子还算懂事儿,哪怕是看出自己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 也知道先给自己行礼。 “来!这位是太子殿下,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玉螭虎!” 张诚自然不介意带着刘庆见识一下,能让他进来必然是看中之人。 若非是信得过,那连知会都不可能。 “调查局刘庆,见过殿下!见过螭虎先生!” 要说不激动那是假话,这两位虽是大名鼎鼎可他是真没见过啊。 太子自不必说了,这货几乎都混迹在草庐。 玉螭虎平日里就不爱出门,出门也是遮遮掩掩生怕被粉丝追上。 虽然现在好多了,偶尔举办的聚会还是有粉丝见面。 但见过他的人确实不多,除了朝中少数大佬。 刘庆之前,显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准备的如何了!” 和刘庆寒暄了几句,张诚便直奔主题。 眼见刘庆说起正事儿,便一脸肃然。 “都已查清了!庠序教谕部右侍郎郑奇,家中如今有强人盗匪五十余”div 第八百三十五章 垂死挣扎不惜命,狗急跳墙亦凶猛(中) 宁王起兵惨败! 玉螭虎与太子率轻骑突进,兵不刃血夜取豫章城。m.141biz.com 成国公朱辅以二十万大军,仅十日将宁王号称三十万大军剿杀的灰飞烟灭。 宁王举家被俘、其谋士军师李士实等尽数被拿,斩首级三千、俘十五万众! 魏国公徐俌兵出金陵横扫江南,破勾结宁王之士族三百余家、俘六万余人。 这消息像风一样,飞快的传遍了整个大明。 那些在宁王起兵中观望,看国朝一直只是斥责却毫无反应。 开始跟宁王勾勾搭搭的藩王们,顿时心惊胆战。 而有书信往来、有把柄在宁王手里的朝臣们,更是心生绝望。 造反啊!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此时的朱家子孙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都有着同一个梦想。 那就是造反!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 永乐能造反,咱也能干仗。 这会儿距离永乐靖难称帝,也不过是百余年而已。 朱家的子孙们还没有到明后期那样,对于起兵争夺皇位不报希望。 是以,别看他们表面安静。 实际上谁私下里,都蓄养着不少恶奴打手。x 宁王出头造反后,他们就在边上观望着。 不少藩王,跟宁王都有所联系。 如今宁王栽了,这些跟宁王有往来的顿时紧张了!x 要是让宁王活着到了京师,见到了弘治皇帝那不得倒霉啊! 所以造反可以败,宁王必须死! 而想要宁王死的可不止是他们,还有那些跟宁王有勾连的官员们。 虽然他们大部分不是嗝屁着凉,就是在矿上、在筑路工地上干活儿。x 然而总是有漏网之鱼,还在朝堂上活跃的。 若是宁王安安静静的也便罢了,他们顶多是断绝往来。 即便是宁王造反罢,打死这厮也就算了。 可偏偏他没死,还要被押送去京师见弘治皇帝。 这就很坑爹了,而且是要坑死爹了。 如何干掉宁王,这就成为了他们的心病。 诸藩王家中蓄养多年的恶匪们,开始疯狂的躁动起来。 绿林到朝堂一片躁动,张诚仅是三日内便接到数个调查局站点火拼的消息。 一些甚至销声匿迹十年以上的大盗,都重现绿林。 为此,张诚差点儿就想要放缓归京时日。 但张小公爷的一句话,然他再次陷入了沉思。 “放出消息,我等沿途不歇!我与太子一并随军,在此处分开!” 他一番话,让张诚不由得默然。 挡住了,这群人未必不会狗急跳墙再闹出其他事端来。 比如造反! “给他们一个机会,沿途安静一些。” 张小公爷当时对着张诚道:“他们现下只是想杀宁王、毁文书,还不敢动我与太子。” 动了他们,就是实打实的造反。 宁王三十万大军都灰飞烟灭了,他们怎敢轻易起兵! 然而若是逼到了尽头,真没了退路闹将起来 这也是一桩麻烦。 “我与太子先行押送部分文书回京,宁王就留下来做饵罢!” 一切都计划的好好的,唯独熊孩子这里闹出了幺蛾子。 这厮不肯走! “本宫好容易出来一趟,刀兵都没见着啊!好歹让本宫打一仗啊!” 张诚自然是不愿意的,奈何架不住张小公爷这边同意了啊! 而玉螭虎亦知此事的凶险,所以毫不犹豫的决定先支开自己的姬武将团。 大明上下都知道,玉螭虎的那些武姬可都是随行的。 玉螭虎在哪儿,她们在哪儿。 那身铠甲实在是太扎眼了,很轻易就被人识别出来。 听说要让自己先行回京,姬武将的樱子大哭一场。 差点儿就自刎明志了。 好说歹说给劝住了,委委屈屈的带着她的姐妹们一并回京。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家里的亲兵们开始布置。 “诸藩王处所来亡命之徒,恐有千余人。” 刘庆说不紧张,那是假话。 擦了擦头上的汗,便见他低声道:“其余各家家丁,亦有千人上下” 前后这一叠加,特么至少得三千人往上! 这还是刘庆能够探查到的,因为之前各分部跟对方多有冲突。 导致的是信息没有从前明朗,简单的说就是 无法彻底探查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而为了吸引住对方,这里聚集的是一千八百余人! 对方大约是自己兵力的一倍! “且等着罢!” 端坐在椅子上的玉螭虎微微眯起了眼睛,轻声道:“来多少,杀了便是!” 张诚亦默然,他很清楚这次过来的绝对不是甚乌合之众。 能够被诸王视作底牌的、能够被那些士族圈养多年的,必然是亡命之辈。 打仗不是一定看人多,而是看精锐多少。 披甲敢死之士,这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之一。 百骑破万敌,凭的就是这些敢死之士。 后来吴三桂何以敢率二十一家丁,就强冲后金四万大军! 凭的就是这敢死甲士。 如今来的,便是这诸王、这士族家中的那批敢死甲士! “莫说了!出得起价钱,您就是爷爷!” 庄子外五十里,深山之内。 山寨中的聚义大厅,火把之下无数膘肥体壮的汉子端坐着。 最上首的乃是“西北人熊铁环飞廉刀”熊沙,而在他身边的则是他的二当家。 这聚义厅内端坐着的,是方圆三百里几乎所有寨子的当家的。 聚义厅内,明晃晃的摆着一箱箱的金子! 所有人眼珠子都花了,喉结滚动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一千两金子!只要拿下那座院子,就是诸位的!” 却见一位脸色煞白的汉子,嘿嘿的望着他们笑着。 轻声道:“某病阎王的名号,诸位兄弟亦是知道的罢!” 这位将名号报出来,那些个贪婪的眼神猛然便的有些许惊恐。 “诸位亦不必慌张,这些金子尽可分去!先着人带回寨子里。” 所有人都不吱声了,他们很清楚这钱肯定不是白拿的。 拿了人家的金子,回头就得拿命去拼! 但这病阎王也算是可以了,至少给他们放人带着些金子回去。 “若是能活下来的,咱们江湖再见!或者不见!”div 第八百三十六章 垂死挣扎不惜命,狗急跳墙亦凶猛(下) 病阎王到底是帮谁做事儿,没有人敢问。 但能拿出这么一笔钱的,必然不是无名之辈就是了。 能在这绿林上,历经多年未倒、还能在今日聚于此的。 那都是江湖路上的老鸟,都知道不该问的别多问这个原则。 同样他们也知道,今儿这金子他们是收也得收。 不收……也得收! 病阎王拿出来了,自然是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不收的,那就不是一路人。 其他人会帮你收,顺便把你的妻儿老小、整个山寨一并收了。 “咣当~!”二里山当家的八臂闹海碧眼豹周刚周传雄一下子站起来,恶狠狠的望着病阎王。 却见他面上那蜷起的虬髯,似乎都带着主人家的一丝怒气。 “病阎王!您也是成名多年的前辈了,您给某一句实话!这一趟活儿……” 周刚顿了顿,扫了一眼那些贪婪的眼神。 道:“是不是就算是成了,我等也是难以活命?!” 这话一说,顿时其他人都望了过来。 病阎王耷拉着眼皮,不徐不缓悠悠的道。 “都是刀口上找饭吃的,一分的价钱一分的买卖。” 眼见病阎王声音悠长,听着又有些飘渺。 “出得起这价钱的,一则诸位兄弟值这个价儿!二则,这份活儿值这个价儿。” 扫了一眼这些个汉子,病阎王耷拉着眼皮儿继续道。 “至于说做完后能否活命,这谁敢保证?!” 病阎王指着那些个金子,幽幽的道:“毕竟能出这笔金子的,你们觉着这活儿好做?!” “做完了,谁自个儿得瑟出去丢了命……那还需怪某咯?!” 下面的这些个汉子们不吱声了,出得起大价钱的必然是卖命的活儿。 卖命有很多种,但对他们都用上了这个价格。 那说明,他们能活下来的几率不大。 病阎王能够让他们先行将这些金子送回去,实际上就是天大的人请了。 他之所以能够召集到这些个混不吝们到此,与他会面。 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在绿林上的名声。 病阎王,这名号就是信誉。 曾经随他一趟活儿的兄弟身死,他默默的给那兄弟家里买了三百亩好地。 把试图谋夺他兄弟家产的几个族中长辈,直接砍了脑袋。 基本那些人随着他一趟干活儿的兄弟,即便是身死家里也得不少他的照拂。 自从八年前他突然消失,所有人还叹息。 觉着这病阎王可惜了,绿林道上难得有这般人物。 没想到的是,他再次出现了…… “莫说诸位了,便是某的性命能存与否都是两说。” 病阎王咳嗽了两声,脸色愈加苍白。 “能与诸位兄弟说的,是:冲,我病阎王在前!撤,我病阎王在后!” “生或死,凭天意罢!” 在场的这些个汉子们互相看了看,却见有人默默的上前。 然后拿起几块金砖,便转身回去。 病阎王说好的,出十人便一块金砖。 各自能出多少人,那便拿上几块。 有人领头了,那么下面的自然跟上。 那堆积如山的金子,很快的便被瓜分的一干二净。 “好了!且着人送回去罢!” 病阎王看着他们,道:“某给诸位建议,或者往鞑靼、或者往安南。” “总之,不要留在大明内便是。” 这话说的,在场的诸人不由得一惊。 可这会儿,他们都回不了头了。 让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着人将金子押送回去的同时。 病阎王开始让他们一并出发! 整座山寨,都被抛掉了。 没有人知道要去哪儿,他们只知道这一回……九死一生。 庄子内,车厢阵被“咔咔咔~”的组件了起来。 一门门小型的火炮被推出来,跺口上的火枪被架起。 所有的军卒开始默默的检查铠甲、战刀,还有火枪、弹药。 “咔咔咔……”几个调查局的好手,把上好了弓弦的手弩带上。 一人带了两把,随后开始检查长刀、火枪。 张小公爷在闭目养神,摆在他大腿上的乃是弘治皇帝新赐下的绣春刀。 编号为“天字第叁号”,据闻第壹号在陛下的手里。 第贰号,则是预备给太子的佩刀。 而作为第三号的佩刀,在张小公爷的手里。 足以见弘治皇帝,对于他的信重。 新制的绣春刀,不仅所用材质更好、弧度更有利于劈砍。 还兼顾了刺,刀柄末端做钝的莲花花骨朵不仅是装饰。 翻转过来,可用于破甲。 夜色渐浓了,张小公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倒是边上的熊孩子,此时却冷静的吓人。 他如今双目炯炯,抿着嘴唇却安静异常。 “不紧张?!” 张小公爷对着熊孩子笑了笑,熊孩子闻言转过头来。 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说不紧张是假话,但……终究是可以真刀真枪的打一场了!” 玉螭虎望着他,轻声道。 “一会儿跟在我身后,多杀几个!见见血,是挺好的。” 没真正厮杀过的帝王,和真正厮杀起来的帝王是差距极大的。 并不是说杀伐起家的帝王就一定很强,但至少他们知道如何应对沙场。 三更时分,身着夜行衣的汉子趁着夜色缓缓的向着这处庄子摸来。 为首的一人,带着灰色的头套。 那双灰白的眼眸,无声的释放着冰寒。 惨白的月光下,无数的灰色身影一如潮水一般缓缓的向着庄子挪进。 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了一股煞气,似乎这庄子附近的夜枭都被其所惊慑。 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息。 那庄子更像是无人居住一般,只有两只气死风灯散着黯淡昏黄的光。 “杀!” 一声令下,无数的灰色身影猛然“呼啦~”起身向着庄子杀去! 在五十米,甚至更近的二十米之下。 想要悄悄的摸到人家阵地上,那几乎只有影视剧才可能发生。 真正的战场上,能够摸到敌方五十米左右的距离那已经是精锐了。 “嗵嗵嗵……轰!轰!轰!!” 然而,一瞬间庄子内火光冲天! 剧烈的轰鸣声炸响,那庄子寨墙上亮起火把! “冲过去!”那灰白眼眸的汉子声竭力嘶的嚎叫着。 厮杀,即将到来! 第八百三十七章 庄前血战犹正酣,血流漂杵映灰白(上) 冲的过去么?! 答案,是否定的。 “嗵嗵嗵……轰!轰!轰!!” 第一轮的火炮和火枪之下,冲在最前方的数百人一瞬间就跟被收割的麦子一样。 整片的人群飘溅着血花,凄厉的惨叫着轰然倒下。 因为知道是要对付集群冲锋,所以庄子内的炮兵一开始采用的就是开花弹。 开花弹的弹头,用的是砂芯钢壳。 整个炸开后,内里的砂芯如同子弹一样炸开覆盖方圆数尺。 爆开的钢壳儿,如同收割的镰刀一般扫过人群…… “咔嚓~”那人群中的几个倒霉蛋,被飞旋的破片直接将腹腔这个轰开了。 那薄薄的铠甲根本就挡不住这爆开的钢壳,破片在第一个瞬间便划破了他的肚子。 粉色的肠子“哗啦~”一下从腹腔中跌落,腥血从腹腔上喷溅而出。 这汉子发出了绝望而凄厉的惨叫,翻倒在地上捧着自己的肠子哀嚎着…… “哔~!砰砰砰……” 寨墙上的哨子声响起,第一排的悍卒退下装弹。 第二排的军卒补上,枪声再次炸响! 锥头的枪弹很快的将扑上来的第二批人,再次割倒在地…… 这……是赤果果的屠杀,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屠杀。 “没有阵型、没有规划、不知主攻详攻……” 玉螭虎站在了寨墙上,身边的是太子朱厚照。 看着下面的人群,玉螭虎轻声点评着:“他们不是来作战,是来送死。” 朱厚照如今脸色惨白,如此直面战争的残酷对于他来说是真的第一次。 硝烟弥漫中,粘连着的是滔天的血腥气息。 从寨墙望去视野极好,可以远远的看到那些凄厉而绝望惨叫的人群。 可以看到那些整条腿、半边身子,甚至腹腔被破片削开的绿林人士。 “这些不是主力,只是炮灰。” 玉螭虎淡淡的道:“诸王再蠢也知道,国朝大军不是这么冲就能够冲下来的。” “他们是用这些人做炮灰,消耗掉我们的弹药、让我们的火器疲乏……” “最终,再用主力一锤定音!” 玉螭虎说着,转过身来望着朱厚照。 一字一句的道:“这便是战争!” 残酷的、血腥的、疯狂的,将作为人所有的恶都绽放出来的、最残酷的修罗场。 抬起手,看了看天色。 “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他们应该会不间断的进攻……直至天亮。” 玉螭虎的双眸微微眯起,轻声道:“正午之前他没有拿下我们,就输了。” 朱厚照点了点头,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大军是布置在距离庄子约半日路程的地方。 毕竟大军移动的话,动静太大基本藏不住。 若是靠的太近了,他们则根本就不敢行动。 这是个危险的活儿,得保证让他们有足够的动力冒险。 但又得能扛住他们的进攻,至少得抵挡到大军将他们合围。 既不能让他们绝望撤离,也不能真让他们攻进来。 “砰砰砰……” 枪声响起,前赴后继的第三批人哼都没哼出一声。 成片成片的如同麦草一般,被弹雨割倒在地上。 终于,潮水一般的进攻退去了。 张小公爷取出千里镜,看了一眼对面的情况。 低声道:“准备火炮罢!” 弘治十四年骁骑级一寸半骑炮、弘治十五年骁骑级二寸野战炮,被缓缓的推了出来。 它们仅仅是在第一波的炮击中,亮过像。 随后便被再次放置起来,并用桐油冷却炮身。 如何保养火炮,国防军已经形成了一套既定的流程。 如今军械营造局铸造司的炮管,经过多次测试二百发内是安全的。 一旦超过二百发,将很容易炸膛。 于是炮手们除了开炮之外,还得每次都得计数。 达到两百发的炮管,则送回去重铸。 速射的情况下,仅能保证十发就必须停歇一刻钟。 每发炮弹之后,必须用桐油、猪鬃清理炮膛。 这一批的火炮,除了在铸造司内试炮之外还开过不到二十炮。 都是训练时候用的,所以还有极长的使用寿命。 “隆隆隆……”大地开始缓缓的震动,火把的弱光之下隐隐可见远处的敌人再次袭来! 经历过火枪的洗礼,他们很快的找出了解决的办法。 那就是砍伐下树木,然后组成简易的巨盾树在前面。 巨盾的下面做了简易的车轮,甚至有些就钉在马车上当作挡板。 “倒是聪明了。” 玉螭虎笑了笑,若是从前国防军还真有些头疼。 可经历过之前数次的火器攻防战后,小型的、威力足够强大的火炮自然也被提上了日程。 骑炮,除了有霰弹之外还有……穿甲弹! “嗵嗵嗵……轰!轰!轰!!” 炮弹飞旋着,撕裂了空气。 锥形的弹头在空气的摩擦下,被高温灼烧的通红。 在击中了那些临时巨盾的一刹那,整个盾牌直接炸开。 那盾牌后面的汉子们,甚至连惨叫声都被瞬间淹没。 死伤的比之前分散进攻,更加的惨重。 这次他们是一堆堆的人,直接蹲在巨盾后面。 结果巨盾被炸开,躲在后面的人根本就无从躲闪。 穿甲弹没有霰弹的爆破伤害,可炸开的巨盾造成的伤害丝毫不比霰弹差。 躲在巨盾后面的人又集中,几乎每一炮之下巨盾后都产生数十伤亡。 “哔~!!” 一声哨声响起,残余的汉子们丢下了手中的巨盾如潮水一般退去。 那庄子外,能够看到的只有破碎的巨盾、被炸的支离破碎的尸首。 将死未死的汉子们,在庄子外低声凄嚎。 声音绝望而悲戚,但却无人过来管他们半分。 “三轮齐射而已,我还以为他们至少支撑到五轮。” 玉螭虎望着那些退去的汉子们,轻声道。 朱厚照的脸色并不好看,那些飘散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一具具被炸烂的尸体,甚至距离他最近的不足三十步! 玉螭虎倒是很惊讶,熊孩子到现在都没有吐出来算是不错了。 按说这等烈度的作战,那些炸的飞溅的手脚、喷溅的破碎内脏。 还有那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儿,别说新丁了。 便是一般老卒,恐怕也难受的紧。 “去吧!好歹是来了,开上几炮过过瘾也不错!” 看着别人杀人,和亲手杀人这是不同的概念。 玉螭虎不希望熊孩子变得嗜杀,但见见血、亲手杀几个人是需要的。 这也是教育的一部分。 熊孩子倒是没有拒绝,点了点头便下去找了最近的一门炮。 甚至还亲手将桐油塞子塞入炮管里,再用猪鬃刷了一遍。 将标识着穿甲弹的炮弹塞入了炮膛,这才调整火炮向前瞄准。 “咔咔咔……” 很快的,对方发动了第三波的进攻。 张小公爷倒是有些惊讶,这些人果然精锐啊! 按说如此之大的伤亡,即便是能够鼓起勇气再战。 那也必然是经过一定时间的调整,再把士气鼓起来才能作战。 然而这些人,却连这个过程都省了。 看得出来,他们撤回去后便再次砍伐制作了这些巨盾。 这一次他们是分散开来,而且巨盾相隔之间还有着一群汉子跟着。 “有能人!” 玉螭虎双目微微眯起,这已经有点儿步坦协同的意思了。 张小公爷不知道的是,对面那灰白色的眼眸冰冷的看着这里。 “最后一次强攻!若是拿不下,则你们也该上了!” 在他身边的,是穿着老式大明铠甲的些许军汉。 所不同的是,这些军汉身上散发着的都是彪悍的气息。 “病阎王!这里现在不是你说的算!别忘了……” 那灰白色的眼眸转过来,死鱼一般的眼神让这铠甲汉子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亦是这个时候,熊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第一轮穿甲弹!第二轮霰弹!第三轮自由选择目标、炮弹!开始!!” 玉螭虎笑了,熊孩子果然聪慧而敏锐。 很快的发现了对方这种作战方式的缺陷,我换炮弹不就完了! 不过熊孩子肯定没有想到,这么做也会有缺陷。 那就是更换炮弹会需要更长的时间,而第三轮用什么炮弹还不好决定。 这就会造成一定的延迟,让对方有冲到庄子前面的机会。 “火枪手准备,刀盾手准备!” 张小公爷补了两道命令,熊孩子闻言先是一愣。 随即对着张小公爷点了点头,他察觉到了自己的疏漏。 但现在不是要计较这些的时候,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将炮口瞄准了缓缓接近的巨盾,点燃了撚子! “嗵嗵嗵……轰!轰!轰!!” 在最前面一排的巨盾阵,顿时被打的支离破碎。 然而这次他们并没有集中在一起,于是对他们造成的杀伤并不大。 熊孩子着急的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换上了霰弹。 “嗵嗵嗵……轰!轰!轰!!” 然而,霰弹打过去后这些人居然钻到了巨盾内去。 霰弹虽然将巨盾“轰隆~”击散,然而终究是没有杀伤到太多人。 此时,他们距离庄子已经到了百步的距离! “嗵嗵嗵……轰!轰!轰!!” 第三轮的炮击,显得有些慌乱、稀稀拉拉。 甚至造成的杀伤,还没有第一轮炮击来的更大。 “火枪手!” 张小公爷双目凝起,低声吼道。 “所有火炮换装破甲弹,目标:巨盾!” 第八百三十八章 庄前血战犹正酣,血流漂杵映灰白(中) 此时,那些汉子已经冲到了距离庄子不足三十步! “砰砰砰……” 最先响起的,是火枪声。 冲在最前面的军卒,在枪声中轰然翻倒。 然而这次他们毕竟是有经验了,分散的区域较大。 居然有一丝散兵线的意思,导致的是杀伤并没有那么强。 “嗵嗵嗵……轰!轰!轰!!” 那些巨大的盾牌,终究是被这一轮炮击清理干净。 朱厚照低吼:“霰弹!快!” 二十步!这个距离已经非常危险了! “嗵嗵嗵……轰!轰!轰!!” 炮口不得不压低,好在改良过的火炮本来就是卡住弹头的。 于是俯仰角度可以变得极大,这使得进攻方反应有些不及。 霰弹炸开,顿时最靠近庄子的那批人被横扫了一片! 然而毕竟对方分的太散了,以至于这一波的炮火并没有能够将对方彻底打退。 反而是有许多漏网之鱼,开始嚎叫着试图攀爬庄子的寨墙。 “火炮撤!刀盾手接替!” 呼喝声中,一门门的炮被“隆隆隆……”的推了下去。 随后便是刀盾手、长枪手,开始登上寨墙。 车阵的好处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对方想要攻入庄子就必须要跨过这道车阵。 冲破车阵可不是说能办到,就能办到的事情。 别说他们这些乌合之众,便是戚继光时期鞑靼人的进攻力度。 要冲破戚继光当时还没有那么好的车阵,都极为困难。 更别说他们现在了。 “砰砰砰……”第一轮枪声响起,已然冲到了十步内的人群轰然倒下一片。 然而那些没有倒下的,则是嘴里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嚎叫。 他们赤红着眼珠子,开始试图攀爬车墙。 然而刀盾手、长枪手这个时候已经上前,摆好了他们熟悉的防御阵型。 “咄咄咄……”率先出手的是刀盾手,每人身上两把弩。 对着下面的那些汉子,便是一阵攒射! 如此之近的距离,这些挂上了钢绳、力道更大的手弩展现了自己巨大的杀伤力。 “扑扑扑……”这些弩箭,轻易的就撕开了下面进攻者的身体。 甚至不少直接穿透过去,让那些试图攀爬上来的汉子嚎叫着翻倒下去…… 两轮的弩箭飞快的被射完,刀盾手竖起盾牌抽出腰刀盯着车墙下随时准备开始劈砍。 而长枪手则是快速上前,朝着下面的进攻者开始突刺! 尽管攻到了车墙下的那些汉子奋力反抗,试图想要冲上车墙。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仅仅是数息之后残余的不足百人便被尽数斩杀在车墙下。 能够攀上车墙的,仅仅数人。 他们甚至都还来不及抽刀,便被刀盾手顶住直接斩杀推了下去。 “下一波,估计会更难熬。” 玉螭虎的双目微微的眯起,望着对面隐隐约约开始升起的火光。 他知道,对方不仅有能人。 而且他们,准备全力发动进攻了。 前三波的试探性进攻,几乎已经将车阵的防御手段都测试出来了。 那么第三波,他们将会派出重要的主力强攻。 庄子的范围不大,能够展开的队伍不多。 且此处庄子既然能够被选中,自然也是适合于应敌的区域。 背靠高山、左侧小河,右侧是树林农田。 农田耕作下土地松软,并不适宜战马奔驰。 “沙土准备好了么?!” 望向了远远而来的火把,张小公爷的神色肃穆。 边上的张诚点了点头,类似这样的军阵厮杀老家伙那也是第一遭啊! 他跟汪直可不一样,老汪当年是真随着军伍出关厮杀的。 可张诚没这机会啊! “咚咚咚……”一阵鼓声响起,玉螭虎的双目微微眯起。 对方竟然开始敲鼓了!看来,他们的士气果然掉的厉害。 “嘟~嘟~~” 悠长的嚎叫声响起,这也说明对方这一次的进攻至少是有一定训练的队伍。 刚才那种除了哨声撤退之外,几乎看不到什么整训过的痕迹。 “却不知道,这回他会拿出什么招数来。” 玉螭虎很好奇,对面的那位似乎也不是庸手。 能够在短时间内作出这么多变化,还能够冲到车阵的车墙下。 说明对方的确存在着一个能人,而且这人微信极高、说话非常有用。 “查出来了!前两批人隔着太远看不出来,第三批就看出来了。” 张诚这个时候吐出一口气,对着张小公爷低声道。 “都是这附近山寨的,就是好些相隔的距离并不近。” 叫张诚这么一说,玉螭虎心下恍然。 虽说诸王都是收集一些绿林匪类,可多年下来也必然大浪淘沙收到些许真有能力的人来。 有这样的人并不出奇,毕竟大明这个年月里科举仕途不第的话。 想要出头,很难有其他路子走。 有些人不是没有本事,只是他们确实不擅长考科举。 屡试不第之下,自然遗落江湖。 这类人若是得善待便罢了,若是有人不知死活招惹了…… 那么,难免会惹出人命、落草绿林。 “病阎王!某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但也只有这一次!” 敌阵后方,一虬髯汉子手上的青筋暴起。 却见他按着自己的佩刀,身边的亲兵们更是对那灰白眼珠的主人怒目而视。 那灰白眼珠的病阎王无声了扫了他们一眼,淡淡的摆了摆手。 在他身边的,是各山寨的头领。 “某的兄弟死了多少,你看得到!陈将军,莫再说这类话了。” 病阎王咳嗽了几声,转头望向了远处的车阵寨墙。 轻声叹气:“殿下与某,有知遇之恩!飘零江湖,多年来某早已经生死不计。” “但某的命可卖,某兄弟们的命不能随便卖。” 却见病阎王顿了顿,回过头来望着这陈将军。 一字一句的道:“本分某已经做足了,某这些兄弟未曾白拿金子!” “若是陈将军觉着不妥,某现在便带着兄弟们先走!” 那陈将军闻言,脸色不由得一下子变了! 掌中的刀“啷呛~”抽出半截,双目圆瞪:“尔敢!!” 他的这个“敢”字儿刚说出来,便瞬间喉头发凉。 那些个亲兵们见他刀都抽出来半截,也跟着“啷呛~”出刀。 “都别动!!” 陈将军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些个亲兵们闻言一愣。 但还是飞快的停了下来。 身边的亲兵抬眼望去,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把细剑顶住了陈将军的喉 第八百三十九章 庄前血战犹正酣,血流漂杵映灰白(下) “某是将死之人了,或许下一口气儿上不来就死了。” 病阎王继续咳嗽着,脸色愈加苍白。 只是拿着细剑的手,没有丝毫的抖动。 “这些兄弟若此番不来,迟早亦是被剿灭的下场……” 却见病阎王的脸色稍稍的红润了一些,叹气道。 “大明光照下,我们这群鬼怕是没什么活路了。” “拼着一把,让他们从殿下那里拿些金子安置家小或许是最好的出路。” 跟着病阎王的那些个汉子们,亦都垂首不语。 他们都知道病阎王说的,乃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大明对于山贼流寇的打击力度,是越来越大了。 最为显著的便是,原本在这附近的寨子愈加稀少。 而他们之所以还能苟活迄今,完全是因为大明暂时没有收拾他们而已。 外围那些数十人、上百人的小股山寨,抑或是蹦达的厉害的。 早早就被国防军的大军,直接剿灭了。 据说南粤那边是最惨的,二十余万的国防军直接出动。 西江鬼他们这些地头蛇带路,砍下来的脑袋把江水都染红了。 他们亦知道,这么下去迟早他们也得被收拾。 这一次虽是卖命,但作为他们这些人而言命是可以卖的。 区别只是为谁卖、能卖成多少银子。 那些金子,足以让他们的家小逃离这里。 在其他地方换一个身份,一辈子衣食无忧。 既然都有这机会了,又有病阎王的威胁……这命自然是得卖的。 “某与兄弟们的命是卖了,但不意味着某要让兄弟们去送死!” 那将军动也不敢动,他身边的亲兵们则是有些进退维谷。 “你和你的人,也是时候上了!” 眼见病阎王的细剑缓缓的撤下,眯着眼对着这将军道。 “都是为殿下卖命的,若是此番事宜栽了……” “你的下场,会比我们更惨!” 那位将军的脸色铁青,他知晓病阎王说的是事实。 病阎王的妻儿老小,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送走了。 当时是殿下出的银子,但路子和去处只有病阎王自己知道。 为此,病阎王给殿下卖了八年的命。 明里暗里收拢了不少好手,也解决了不少麻烦。 “好~!你且说,该如何打?!” 陈将军终究是一咬牙,沉声道:“天亮之前,我等必须拿下这处庄子!” “里面的那位……必须死!” 病阎王没有说话,而是眼神复杂的望向了那处庄子。 “但愿罢!” 这一轮的进攻,很快又开始了。 这一次他们砍伐了更小的盾牌,分的更散。 还准备了短梯子,反正车墙其实并不高。 “果然是聪明人啊!” 张小公爷放下了望远镜,轻声赞叹。 用开花弹直接轰中这些略小的木桩盾,除非直接命中。 否则打不破这些盾,而直接命中也顶多是杀伤这块木盾后面的敌军。 最大可能的杀伤,也只是将他们后面的人震飞、炸伤。 还没有用穿甲弹来的实在,直接一发就能整片给他送上天。 然而密密麻麻的盾牌缩小了不少,分布的又很散。 想要将他们彻底的打掉,几乎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这次……他们的人显然比之前更多! 围着庄子,黑压压的一片。 就这么放眼望去,至少三四千人散开在这四周围。 “五百步,穿甲弹!三次齐射,随后自选目标。” 张小公爷很快的下达了命令,眼见他沉声道。 “两百步,火炮退!修整,换装甲胄准备作战!” 很显然,玉螭虎对于他们的这次进攻亦持谨慎态度。 一摆手,让熊孩子来到自己的身边。 张小公爷则是下了车墙,叫小周管家把自己的战马牵来。 拿上了自己的大枪,挂好了手弩。 玉螭虎双目微微眯起,沉声喝道。 “两百步,火枪手准备!刀盾、长枪就位!” “三十步,火枪手退!刀盾手接位!” “敌至车墙前,开寨门!” 说话间,那炮火再次轰隆隆的炸响。 “轰!轰!轰!!” 爆炸声响彻了整个庄子四周,车墙外一个个的小盾阵被掀开。 飞旋的炮弹摩擦着空气,轻易的撕碎了这些木桩盾。 那以此栖身的军汉们在木盾破开的瞬间,亦是被弹头所撕裂。 被正面击中的军卒,就像是被油锤砸中的西瓜。 “吧唧~”一下,整个竟是炸开的。 木桩盾粉碎下的碎片,飞溅着将那些军卒一并轰倒。 木屑、木碎、木块儿、木刺……在爆炸的冲击下,带着巨大的惯性飞溅开来。 每一块儿被炸的木桩盾后面,一并炸开的是一团团的血肉。 粉红的内脏碎块儿,粘连着破碎的肌肉组织和碎裂的骨骼喷溅开来。 将这庄子的外围,染的就如同一处修罗地狱…… 然而对方还是冲到了两百步内,火炮开始撤了下去。 火枪手上阵,他们各自选择了目标“砰砰砰……”的开枪。 张小公爷多年不遗余力的让大明推动工业,收获在今天终于可以看到了。 有了膛线的加持,弹头的精准度可比历史上更高。 即便是对方也没有想到,国防军的火枪竟然能够打出这么精准的射击。 一顿闷哼之下,那些稍微暴露出来的敌军顿时翻倒一片。 “砰砰砰……”有人补枪,有人继续射击那些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敌军。 可毕竟对方有木桩盾,国防军也不是人人都是神枪手。 开枪了好几轮,依旧无法阻止大部分木桩盾靠近于车墙。 三十步! 火枪手们黯然退了下去,开始换装自己的刀盾、厚甲。 长枪手、刀盾手则是默默的接替了他们的位置,伍长嘴里叼着哨子。 死死的盯着下面的那些个木盾。 “哔~~”一声哨响,手弩“咄咄咄……”的先打出了第一波攻击。 如此近的距离,手弩的威力堪比后世的手枪! 一群军汉惨叫着,直接翻落下去。 而更多的则是直接丢掉了木盾,嚎叫着用短梯子便要冲上城墙来。 “刺!” 一声令下,长枪手毫不犹豫的直接对着车墙处的敌军刺出! 便听得“扑扑扑……”的枪尖刺入声,一群群的汉子吼叫着跌落下来…… “开寨门!随某杀敌!!” 第八百四十章 庄前血战犹正酣,血流漂杵映灰白(完) “咔咔咔……” 寨门被轰然打开,一把将面甲拉下遮住了面庞。 玉螭虎策动战马“隆隆隆”的,带着骑兵飞驰而出! 五百精骑,八十亲兵。 但就这些人,足够了。 “隆隆隆……”的战马轰鸣声响起,那些正在攀爬着车墙的汉子们发出阵阵嚎叫。 这嚎叫声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 “啾啾啾……” 首先飞向他们的,便是来自于骑兵们的弩箭雨。 那些还来不及转身的汉子,直接被弩箭“咄咄咄……”的洞穿! 而随后便是看着他们,从得胜勾上抽出长枪便刺! 正儿八经的战马冲锋对阵之下,其实花俏并不多。 握住枪!别脱手! “扑扑扑……”长枪刺入身体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张小公爷跟他的那些老亲兵们身强力壮,也只有他们能够用枪尖挑开对手。 而其他的骑兵则是在长枪刺过去后,直接弃枪抽出战刀劈砍! 数百骑的战马轰然重来,其势有若山呼海啸! 不要以为数百骑的战马就很少,事实上后世很多所谓的“大场面”连百骑都没有。 即便是一些大制作的影视,能够有二百骑同时出镜已经是顶天了。 真正的五百骑飞驰起来,是方圆数里都能感到战马奔驰的震动。 “杀!!”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不需要任何指挥。 劈砍便是! 那些正在试图攀爬车墙的汉子,嚎叫着想要返身抵抗。 然而他们在战马的冲击之下,只能是惨然被撞翻、砍倒。 刀锋斩过,腥血喷涌如泉! 残肢断臂在凄厉的惨叫下,被抛上半空。 车墙边上的汉子被撞飞在了地上,战马的马蹄从他们身上踩踏而过…… 那“隆隆隆……”的马蹄声下,是一声声“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 腥血从被踏碎成稀烂的躯体上喷溅而出,尘泥随之泼洒而入。 冲在最前面的玉螭虎枪出入龙,整支马队中也仅有他敢在战马上是双手使枪! “刷刷刷~”枪尖银光撒泼之下,是一条条的性命就如此被带走。 老亲兵们护持在他左右,不断的挥刀斩开那些想要靠近玉螭虎的残卒。 远远的,病阎王的脸色潮红。 眼见他抬手出剑,听得“叮~!”的一声那细剑再次抵住了陈将军的咽喉。 “谁与某说玉螭虎已经离开了?!直娘贼!方才那甲胄,必然是玉螭虎!!” 陈将军也慌了,哆嗦着道:“某亲眼看到他的女护卫走了的!” “咱大明都知道,那些女护卫在哪儿玉螭虎便在哪儿!” “我……我怎知他居然还在阵中啊!” 陈将军看起来不似作伪,甚至无比焦急的对着病阎王低声道。 “你可看错了?!那可真是玉螭虎么?!” 病阎王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将细剑收了起来。 却见他垂首而立,用低沉的声音道。 “玉螭虎……某是钦佩的。” “所以曾研究了他数年,那副铠甲……必然是他的!” 病阎王眯着眼睛,缓缓的抬首望去。 眼神无比复杂,看着那在人群中冲杀的玉螭虎声音有些飘忽。 “传言玉螭虎得梨花枪、内家两处真传,有万夫不当之勇!……” “因过于俊美,是以与敌对阵时常戴鬼怪面甲而入阵……” “冲阵时必为阵首,英国公府家亲兵护其两侧!所过之处,无所不破!” 病阎王说着,眼神黯淡了下来。 “那……必然是他。” 说话间,车墙外已经被清理了干净。 带着喷洒了一地的腥血和尸骨,留下了凄惨的哀嚎和绝望的呼喝。 车墙的寨门“吱呀呀~”的再次打开,那带着一身腥风血雨的战马轰然回到了车阵内。 只是,有一道身影站在了寨门前抬眼望来。 那道身影昂首挺胸,手持古朴大枪。 一双眸子即便是在这夜色中,相隔甚远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其目光的凌厉。 罡风将他的战袍扬起,吹的猎猎作响。 火光下映衬着他甲胄上刀砍斧凿的痕迹,上面斑斑血迹犹未干。 他擎枪而立,宛如一尊亘古而存的雕塑。 “是他了!玉螭虎!” 病阎王的脸色很是复杂,似乎没有预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玉螭虎。 陈将军的脸色亦是阴晴不定,他望向天边。 此时天边已然隐隐出现了鱼吐白,很快……就要天亮了。 “是战,还是撤?!” 这个问题,病阎王自己也没有答案。 已经打到了这一步了,似乎玉螭虎再也没有其他手段了。 如果是真有其他法子的话,他何必要冒险亲自冲阵?! 不打下去,前面的牺牲就白费了。 可打下去,多久能够打得下来?!谁能保证就一定能拿下?! 最近的军伍距离此处百里,附近州府恐怕已经察觉了此处了情况了。 必然会有人前往通告,大军集结、行军至此怕是也得几个时辰。 算下来顶多天亮后,他们若是不走必然被围。 是以,病阎王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该继续打下去。 不过…… “撤?!撤回去,恐怕第一个砍了我等的……便是诸位殿下罢!” 病阎王流露出了一丝苦笑,陈将军张口想说些什么。 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若是败了,诸位王爷谁敢留下他们?! 进攻国朝大军,这已经等同于谋逆了! 哪怕是为了自保,他们也必死无疑。 胜了都可能死,更别说是败了。 “再攻一波!” 病阎王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双目闪过一丝狠厉。 “若是败了,便举旗投降!” 陈将军闻言脸色变了:“不可!某之家小……” “若你活,你家小还有活命的机会。” 病阎王望着远处的车墙,看着上面一丛丛被熄灭的火把。 轻声道:“若你死了,恐怕……家小亦是难保性命!” 这陈将军还欲再言,病阎王却直接道。 “某为何要先拿金子,让某这些兄弟将家小送走?!” “这些年,你帮着殿下少做了毁尸灭迹、斩草除根的事儿了么?!” 陈将军长大了嘴,发现自己竟是无言以对。 颓然的摆了摆手,便有令官命战鼓擂响。 “咚咚咚……” 第八百四十一章 苟能长醉黄粱梦,何辞刀山火海行(上) 车墙上,张小公爷都没来得及擦浑身的血污。 便站了上去,身边跟着的是刚才在车墙上厮杀的太子。 宫里出来的些许击技好手,紧张无比的护卫在他身边。 “痛快!痛快!哈哈哈哈……” 熊孩子浑身血污,却大叫畅快。 倒是他身边的那些个好手们苦笑,这位太子爷可真不安分。 但也确实是他站在城头上,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太子都在车墙上死战、玉螭虎都出阵杀敌了,自己这小兵辣子算个逑啊!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是古往今来普遍之真理。 能身先士卒、肯身先士卒的,再差也不至于差到哪儿去。 “弟兄们给我上”和“弟兄们跟我上”,一字之差却是两种态度。 玉螭虎无奈的苦笑,看着这熊孩子。 抬手,小周管家便把一条绒巾奉上。 给熊孩子的脸上擦了擦血污,拍着他的肩头笑道。 “该冲则冲,但记着护住自己!如今殿下可是这军中之骨。” “殿下若伤了,便是我等大胜亦是败绩。” 朱厚照肃然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会小心的!” 战鼓声咚咚咚的响起,这一次对方出动的兵员更多了。 他们分的更散,然而却开始有弓手出现。 “这是要一锤定音啊!” 张小公爷笑了,即便是藩王家中要搞弓弩亦非易事。 弩,看似简单实则麻烦。 要制作一把弩不难,可制式弩就很麻烦了。 且弩更容易被查到,弩箭打出来可跟弓箭不一样。 即便是英国公府,那也是不敢藏弩的。 铁甲都是有数有号的,弩那是一把都没有。 可想而知,这些藩王们囤积、保养这些弩花了多少心思。 弓箭手则更加困难了。 且不说一把弓的制作价格成本,便是时间成本也很麻烦。 材料凑起来,还得时间来弄。 而弓箭手那也不是随便挑个人,就能担当的。 弓手得有天赋,还得长期的训练。 草原上别看人人都会射箭,可真正作战上的弓手也不是谁都能担当的。 “竖盾!” 这道命令第一次发出,便见得车墙被飞快的“咔咔咔……”架起了一层盾。 只留出了射击口,而刀盾兵、长枪兵则是撤下去。 “齐射三轮!自由射击五轮!开始!!” 没有任何的废话,所有人都熟练的装上了炮弹。 然后开始分队瞄准。 对方从五百步之外开始散开,队伍“隆隆隆……”的杀来。 而他们的弓手则是在更远的地方,只有突进之后才会跟随进入。 几波的试探不是没有成效的,至少他们试探出来国防军的攻击范围。 “嗵嗵嗵……轰!轰!轰!!” 一枚枚炮弹从炮口中带着火焰,飞旋着向着目标狠狠的砸去。 “轰!!” 弹头撞击在木盾上,整个木盾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被炸个粉碎。 那些木盾后面的军卒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便在爆炸的瞬间被冲击、碾压成一团碎肉。 “咄咄咄……” 爆炸下木盾的碎片飞溅着,将远处的几个军卒一并击倒。 闷哼声、惨叫声不住的响起,腥血粘连着破碎的肌肉在硝烟弥漫的大地上飞溅。 三百步!这是三轮炮击后,对方进入到了距离。 而强弩,得到五十步才能有伤害。 即便是好的弓箭手,也得进入到八十步才好瞄准、出箭。 这个距离,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如天一般的远。 “隆隆隆……” 便是在这个时候,对方的阵营中突然冲出了一支马队。 看起来约有千人! “真能忍啊!这个时候才放出骑兵……” 玉螭虎笑了笑,摆了摆手:“火枪手!八十步!齐射五轮!” 早已经在准备的火枪手们立即进入了车阵,点上撚子装入枪弹。 “预备~~~” 骑兵可比步兵快多了,仅仅是一会儿已经冲入了三百步之内。 “咔咔咔……”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后的哨声。 战马“隆隆隆……”的杀入了两百步,众人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 一百五十步!这仅仅是一小会儿。 一百三十步……一百步……八十步! “哔~!!” 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整个车阵同一时间响起枪声! “砰砰砰……” 那些已经冲到了七十步内的骑兵,轰然翻倒了泰半! “聿聿聿~~”战马凄厉的哀鸣声响起,尖锐的弹头将它们的身躯击穿。 那些轰然翻倒的骑兵,将身后措手不及的同袍绊倒了一大摞。 “还是没经验啊!毕竟没有真刀真枪厮杀过。” 张小公爷如今何其眼毒,一眼就看出这些骑兵演练的多、实战没几回。 是以在战场上突生异变,他们竟然一下子全慌了。 “砰砰砰……” 他们不会应变,可不代表着国防军会傻站着。 枪声再次响起,几乎和上一次齐射相隔不到三屈指时间。 “砰砰砰……” 这是第三轮,艰难到冲到了五十步内…… 这些骑兵残余下来的,甚至都不知道有没有百人。 不过这个时候张小公爷的脸色却不好看,望着已经冲到了一百五十步距离的木盾。 他不由得叹气:“真是舍得!用这些骑兵做盾。” 边上的熊孩子也是一下子醒悟过来,狠狠的道:“果然够狠啊!” 对方不是不知道火枪的威力,他们刚才已经试探出来了。 这一波分明就是用骑兵逼着国防军转成火枪阵,而木盾则是可以挡住火枪的弹头。 火枪要挡住骑兵,必然是要占据射击位置。 而且不可能是少部分,需要大部分都站上车墙。 火炮就没法在这里呆了,只能是撤下去。 “这招算计,没法躲啊!” 熊孩子叹气,若是真让骑兵冲过来了如何抵挡?! 凭借着战马的高度,他们很有机会越上车墙。 如果让火炮改做开花弹,也许能杀伤一部分的骑兵。 但结局,依旧是让他们冲到车墙下。 若是如此的话,那和现在的局面也没啥区别。 木盾后面的军卒,此时已经进入了百步之内。 他们甚至抛掉了木盾,开始了最后的冲击! “杀!!” 第八百四十一章 苟能长醉黄粱梦,何辞刀山火海行(中) “嗖嗖嗖……”无数的弩箭破空而来,将那车墙、顶盾敲打的“咄咄咄”作响。 一些弩箭透过射击孔、缝隙,钻到了车阵中。 这让国防军,第一次出现了大面积的伤亡! 之前对方几乎无法冲上车墙,造成的杀伤极为有限。 只有零星的百余人伤亡,而这一次…… 仅仅是一波的箭雨,造成的就已经比之前的伤亡更大了! “伤员送下去!来人!补上!!” 国防军的反击,自然也凶猛无比。 “砰砰砰……”一阵阵火枪齐射的声音响起,火枪装填、火枪手更替可比弩手、弓手快多了。 甚至以骑兵的速度,从八十步冲到阵前都几乎伤亡殆尽。 更别说这些弓弩手了。 “嗷~~”已然杀红了眼的双方,此时已经完全将生死抛诸脑后。 这个时候的他们,实际上与野兽更为接近。 他们唯一剩下的本能,就是杀掉对手! 杀掉更多的对手! “呼~”一枚火罐被点燃,随即便被抛了过去! 张小公爷瞳孔一缩,低吼一声:“沙袋!!” 对方有火油,也有引燃车阵的计划。 但他们一直憋到了现在,才全力以赴的使出来。 “果然够狠啊!” 熊孩子双目中尽是狠厉,心里不住的计算。 若他是对方主帅,或许第一波进攻就可能用上全力了。 即便是不是,第二波或第三波亦必然用上全力。 至少会试探性的,让骑兵和带着油料冲锋。 他完全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咬牙让三波人来送死。 甚至不惜让骑兵来吸引火力,而把最终的力量死死的压到车阵前。 这份隐忍,无疑给国防军造成了巨大的麻烦。 “刷刷刷……”沙土被扬起,车阵上的顶盾一部分火焰被扑灭。 但终究是没有办法全数扑灭,只能是将一部分顶盾丢下去。 “沙沙沙……”火枪兵亦不得不停止部分射击,将沙土倾倒下去灭火。 接着这个缝隙,箭雨“刷刷刷……”的再次袭来! 车墙上不住的响起一声声的闷哼,火枪兵全线撤下。 长枪、刀盾手默默的顶上,而炮手则是早已经换装了甲胄等待命令。 终于,他们第一次真正的攀上了车墙! “嗷~!!” 血红着眼珠子的悍匪们,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 他们中不少人横行多年,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 连人家的衣袍都触碰不到,自己的兄弟便躺下了泰半。 若说心底里没有一丝憋火,那是假话。 而这一回,他们是亲自带队冲锋的。 “杀!!”车墙上的,汉子那也不是好惹的。 从戚继光的鸳鸯阵中演化而来的小股阵型,在不宽敞的车墙上飞快展开。 那些个悍匪们发现自己仅仅是斩杀了数人,便陷入了死局。 长枪刺来,刀盾下砍! 几个老悍匪“当~”的架开了长枪,小腿便传来一丝冰寒。 他们甚至都来不及撤身,直接重刀“刷~!”的便将他们双腿直直斩去! “啾啾啾……”手弩装填再进,这些悍匪捉对厮杀那是个顶个的强悍。 但让他们面对这种针对性的阵型,那就是叫他们找死去。 “吼~!!” 眼见一员悍匪,狂吼着挥动巨斧“咔嚓~”斩飞了两名刀盾手! 嚎叫着猛出一脚,将另一名刀盾手“轰!”的踹飞出去! 玉螭虎双目凝起,那丹凤桃花中一片冷厉! “呔!给某趴下!!” 却见玉螭虎怒喝一声,三步并作两步飞踏而至! 掌中长枪“刷~!”的便砸下,那悍匪举起斧子便要挡。 就听“当~~”的一声巨响,这悍匪竟是虎口迸裂! 整个人猛的一下跪倒,将车墙上的硬木“咔嚓~”跪的碎裂! 玉螭虎却横扫长枪,“呼~”的一声便直接砸在他腰腹上。 “噗~”这悍匪一口腥血喷出,整个人被砸下了车墙。 便见他“轰隆~”一下,直接砸在车阵内的地面上喊都喊不出来。 几个长枪手便要上前结果他,就听得玉螭虎喊。 “他已无力动弹,且先绑了!” 听得玉螭虎这话,那几个长枪手才恨恨的用长枪把他架住按在地上。 几个刀盾手则是上前,用牛筋绳将他捆住。 这厮看便知道,那绝对是个力气奇大的主儿。 若是不用牛筋绳,恐怕他缓过劲儿来得挣脱了去。 既然上阵了,张小公爷就没有要退下去的打算。 边上的老亲兵们举着盾牌,挥舞着刀为自家小公爷挡开流矢。 玉螭虎则是双目凝视,掌中长枪如龙翻飞! “呼~啪啪啪……” 拍击声不住的炸响,他所过之处便如火红的利刃切油膏一般! 滋啦啦的让人沸腾,更是轻而易举的撕开缺口! “咚咚咚……” 战鼓声轰然炸响,这是对方全军压上的信号。 玉螭虎抬眼望去,黑压压的一大群人甚至木盾都不要了。 疯狂的嚎叫着扑杀上来! 就他所见之下,对方恐怕此番动用兵力三千有余。 “咚咚咚……” 车阵内的战鼓亦同时响起,所有人抬眼望去。 却见朱厚照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爬上了战鼓处。 “杀贼!杀贼!!” 惨烈的厮杀,亦让这位太子眼珠子都红了。 五个随同来的击技内官,战死了死人。 最后一位拼死将他从车墙上抢下来,张诚更是把他死死拉住。 “本宫在此!随诸君死战!!” 此言一出,顿时那些个军汉们面皮涨红! “吼~~!!” 一声声长啸声响起,这些个汉子们如同抓狂的野兽嚎叫着扑向了身前的对手。 厮杀到了此刻,什么阵型、什么上下尊卑全都忘了。 脑子就就一个字——杀! “隆隆隆……”那三千余人没有了肘制,飞快的奔袭到了车阵不足两百步外! 而车阵上的张小公爷则是低吼着,将最后面前最后一名悍匪砸下车墙。 “公爷小心!!” 一枚冷箭“嗖~”的射来,边上的老亲兵来不及多想便扑到张小公爷身侧。 “扑~”的一声,弩箭入体! 这老亲兵被撞的“咣当~!”一下便要跌倒,玉螭虎手疾眼快将他扶住。 抬眼望去,却是百步之外一名黑甲箭手。 那箭手亦抬眼望来…… “弓来!!” 低吼一声,将长枪与这老亲兵交由身后。 一枚中箭与特制的三石弓,被递到了张小公爷手上。 那箭手见势不妙,转身便要走。 “中!” 然而,晚了…… 第八百四十二章 苟能长醉黄粱梦,何辞刀山火海行(下) 箭是精制的破甲重箭,即便是这汉子穿着一身难得的国防军制式甲胄也扛不住。 被这箭轰然洞穿了胸口,整个人被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撞的滚落马下 无数的敌军如同蚂蚁一般,源源不断的汹涌而来。 吼叫声、厮杀声,在这车墙上响彻! 火枪手早已投入了战场,前方的刀盾、长枪开始出现伤亡。 对方显然已经全军压上,决定就此一决胜负! “嘟~!嘟~~!!” 一阵熟悉的牛角号声响起,玉螭虎不由得愣住了。 这号声他很熟悉,这是他的姬武将们冲锋的号声! 果然!号声响起没一会儿,便见得一道红色的铠甲跃然而出! 此时,天色已然吐白。 朝阳升起之下,为首的两员红黑甲胄骁将矗立在渐渐升起的红日下。 在她们身后的,乃是一面绣着金丝的螭虎离火旗! 而从她们的身后,则是站出来更多的红色甲胄! “杀!!” 一声娇喝,战场上所有人不由得回首望去。 眼见这支骑兵竟是毫不犹豫,直直向着对方的营盘帅旗所在杀去! 而此时,对方的大军已然全数压到了车阵前! 在他们帅旗之下,甚至连二百人都不到。 而姬武将们可不是自己来的,在她们身后还有近千骑! 那些骑兵轰然越过了姬武将,猛的便向着对方帅旗所在杀去! “知道她们肯定不可能老老实实的走,就是没想到居然这个时候杀出来。” 玉螭虎一脸苦笑,对方败局已定。 看着那些车墙前刚才还凶猛无比的汉子们,此刻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便知晓了。 不过,对面的骚操作差点儿就闪了张小公爷的腰! 只见对面帅旗被“哗啦~”降下来,飞快的升起了一面白旗! “我且尔娘之!这是早备好的罢!!” 然后,更让张小公爷眼珠子掉下来的事情发生了。 刚刚还打生打死的的那些汉子,一转眼掏出一面面的白旗。 二话不说直接挂起来,手里的刀剑“叮叮当当~”丢了一地。 战场上那原本厮杀的下的惨烈,顿时显得一片滑稽。 “都绑了!缴械者不杀!” 莫说玉螭虎了,便是这车墙上的军卒们也全都傻眼了。 他们也是厮杀多年的汉子了,可没见过这出啊! 刚刚还打生打死,这会儿二话不说全都举起了白旗。 估计姬武将们也吓到了,没想到对面那不仅挂起了白旗。 还很干脆的直接打开了寨门,一摞的头头脑脑就这么在寨门外站着。 身边的军卒们“叮叮咣咣~”的把刀剑丢了一地,投降得彻底的不能再彻底。 那在高台上,拿着鼓锤的熊孩子也傻眼了。 还以为是要苦战、死战,结果 本宫特么战鼓都敲了,你就给本宫看这个?!! 不过,人家都投降了。 总不能还杀俘罢?! 张诚也是一脸傻样,刚刚击技内官还战死了几个。 结果特么就成这样了?! “对面做主的,是位狠人啊!” 玉螭虎沉默了半响,抬手让人牵过战马。 吩咐让人将俘虏都捆起来,然后亲自带着骑兵便隆隆上前。 这感觉略有些空虚啊! 张诚还是很谨慎的,让他们分批站开。 保证己方多人的情况下,将他们的甲胄卸下。 然后捆起来,再送到边上。 车阵暂时是不给进的,以免他们在里面动手。 火炮、火枪手们重新归正,同时刀盾手们重新集结。 很快的,张小公爷便策马穿过了那些投降的战俘。 来到了已经被姬武将们控制住的帅旗处,这里站着一大群人。 为首者是两人,其中一名为虬髯黑甲青年。 另一人,则是一个面色苍白的长髯中年书生。 书生还穿着一身的儒衫,不住的清咳着。 只是那长髯青年原本还算是淡定,在看到玉螭虎后突然激动了。 “来者可是‘滚滚长江东逝水’、标符先生麒麟儿玉螭虎么?!” 这回轮到战马上的玉螭虎尴尬了,瞧这架势莫非是自己的粉丝?! 但人家首先打了招呼,又身着儒衫。 哪怕是出于对读书人的尊敬,张小公爷亦不得不下马回礼。 “便是痴虎儿。都是些许虚名谬赞,惭愧!惭愧!” 那长髯中年人更激动了,浑身上下摸了一遍。 边上的姬武将无比紧张,还以为他要掏刀。 结果人家掏出来笔,双手奉给身边的姬武将。 又将自己的袍子“兹拉~”一声撕下来一块,一并递过去。 “还请您通融一二,便请玉螭虎为学生题上几字留作纪念。” 张小公爷脸色古怪,打了半天这差点儿都要把自己干趴了的。 那特么真是自己粉丝啊! “先生想要写些什么?!” 见姬武将犹豫,张小公爷倒是较为大气的。 这儒生见张小公爷如此说,不由得感激的连连拱手。 “便请螭虎先生给题两句诗罢!随意题两句便罢!” 玉螭虎沉默了,回首望去 眼见身后那凄惨的沙场,哀嚎声依旧没有消散。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腥血的味道,朝阳升起下残破的战旗猎猎作响。 一夜的行军,让支援的大军终于抵达。 他们彻底安全了。 这一次他们又赢了,赢回来的去除掉大明的又一个隐患。 从来到大明迄今,数年过去了。 这一切似梦似幻,似真似假。 但这即便是梦,张小公爷也想在梦里把一切都做好。 回过头来,看着这些个俘虏。 看着妙安、足利鹤,还有那些姬武将小姐姐们。 小周管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捧着研磨好的墨盒。 张小公爷提笔沾墨,心头感慨万千 “苟能长醉黄粱梦,何辞刀山火海行!” 便将此句提上,亲自走到了那长髯儒生身边交给了激动的他。 叹气道:“一身本事,却如何不学好?!” “你瞅瞅,我等现在如此见面岂不尴尬?!” 那长髯儒生闻言,先是吹了一下墨汁让身边人收好。 这才拱手无奈的叹气道:“受人恩遇,总需报偿。” “若是早几年国朝如现在这般开了恩科,学生是必然在朝中与先生相见的” 第八百四十三章 活捉铁粉玉螭虎,草莽求命病阎王 “可惜了先生未曾生在勋贵家啊!” 边上的足利鹤见状,亦是叹气。 虽然此时宫本武藏还没出世,但这并不妨碍此时的扶桑人对于宫本五轮书的认同。 “人,当有畏惧之心,当有眼力、鉴别力,务必认清物事之得失。” “因此,暂时的隐忍却也是必须的。” 这是宫本武藏五轮书的核心思想,你可以说他是自知而胜。 当然,还有另一种表述——欺软怕硬。 毕竟这位当年挑战退休耕田、年逾八十的宝藏院法印胤荣,在边上看老头儿挥舞一下锄头觉着干不过。 挑战都不敢提,扭头就走的人。 而扶桑人对于这种态度,是极其认同的。 是以足利鹤对于这位病阎王表现出来的那种决断,极为欣赏。 “哈哈哈您这真是谬赞了!若是生在勋贵之家,恐怕学生早堕落成纨绔只辈了!” 病阎王倒是哈哈一笑,对着足利鹤深深揖了一礼。 叹气道:“所以玉螭虎才如此让某钦佩!” “生于簪缨家世,却为国为民而竭尽全力!不惜亲赴救灾,此份赤诚” “我不及也!” 病阎王洒然一笑,道:“若学生生于簪缨之家,恐怕早已纨绔无二了罢!” “些许领悟、点滴聪慧,皆赖艰辛磨砺。若无这些艰辛磨砺,学生恐怕亦不过芸芸之人而已。” 这回轮到玉螭虎讶然了,他没想到这位病阎王倒是看的如此透彻。 “还未请教” 病阎王见张小公爷问起,赶紧躬身应礼。 “学生阎雄阎四维,落草绿林倒是得了个浑号做‘病阎王’。” 倒是此时匆匆赶来的张诚,听得这阎雄阎四海的话不由得眉头一挑。 紧几步上来,用那低沉的嗓音道:“冀北人魔病阎王,阎雄阎四海?!” 冀北人魔?!玉螭虎挑了挑眉,这名号凶悍啊! “正是某!” 阎雄倒是不否认,咳嗽了几声认了下来。 “冀北任家虽有取死之道,只是你灭他任家上下满门一百三十余口” 张诚的眉头挑起,叹气道:“甚至六岁孩童都杀,太过酷烈了些。” 对于张诚的话,阎雄没有反驳。 只是脸上带着淡淡的傲气,道。 “任家为百亩好田,便污我为匪、杀我父母、辱我妻女” “那某灭他任家满门,也无甚错处。” 说着,阎雄嘴角勾勒起一丝的笑意。 “便是这大明律定我阎雄有罪,我阎雄亦不认此罪!” 玉螭虎回头用眼神询问,张诚见状苦笑着道出缘由。 阎雄祖上亦出过进士,只是到他父亲这辈儿只是个秀才。 但原本不如他家的任家却发迹了,一门出了一进士、三举人。 两家原本挨着,阎家日渐破落又占着好田。 自然是被任家开始打主意,只是这阎家祖上有累积。 且阎雄自小亦曾习武,父子又皆是秀才。 于是任家只能是暗中多次索买,可惜阎家油盐不进。 这可把任家惹恼了,正好这时传出阎雄乡试不第之事。 任家干脆一合计,便污阎家私通匪类。 干脆把他们科举的路都掐了,让他们没法报复。 再把阎家一网打尽。 而正考试失意回家的阎雄,半路便被买通的仆人放火烧了。 好在他命大,居然是从火场里逃得一挑性命。 只是从此患上了肺疾,迄今仍咳嗽。 任家污阎雄私通匪类,倒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阎雄的传艺师父,便是冀北一大山寨里当家的。 当年亦是吃了迫害,由阎家给他掩护才逃命上山落草为寇。 阎雄吃了这亏,二话不说便去寻了自己师父。 这位师父倒是义气,一边收留他养伤一边着人打听。 可惜回来的消息全是坏消息,阎家被彻底剿了。 父母被杀,妻女被辱后发配教司坊。 其妻女不堪受辱,自杀在了教司坊内。 这等深仇大恨,阎雄在养好伤势后自然不可能放过任家。 “某何止灭了任家满门,他祖坟某都挖了!” 眼见阎雄哈哈一笑,摆手道:“将他祖宗尸骨,尽数浇灌了大粪!如此方泄我心头之恨!” 卧槽!是个狼灭啊! 玉螭虎对于这位,倒是钦佩的紧! “此番来战,某本就做好了身死于此的准备了。” 阎雄对着玉螭虎感慨的一拱手,道:“但能见玉螭虎当面,某已是万幸矣!” “此生心愿已了,便是被国朝斩首亦心无怨怼!” 其他人一脸当是如此的表情,唯独张小公爷觉着有些奇怪。 他知道自己是有些许女粉丝的,但没想到还有男粉丝啊! 而且看这阎雄的模样,那简直就是特么铁粉啊! 亲手干掉自己的铁粉,这感觉怪怪的。 “不见螭虎终身误,但见螭虎误终身” 阎雄此时苦笑:“女子如此,男儿何尝不是?!” “只可惜,今生无缘在玉螭虎麾下为国而战!愿来生,能了此憾罢!” 玉螭虎表面上笑眯眯,心底里却一顿麻卖批! 这阎雄果然是个聪明的家伙,或许他是真的钦佩自己。 但这番表现,何尝不是在为自己、为他的人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到底是混迹江湖,没有朝堂那群老狐狸们聪明。 话没几句,就把自己的想法给露底儿了。 那句“无缘为国而战”,其实何尝不是说给自己、说给张诚听的?! 他阎雄愿意带着麾下的弟兄,用死战换回来一条活路。 “或许,你会有这个机会。” 张小公爷望着阎雄,他看到了对方眼底里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脑子里过了一遍阎雄的情况,玉螭虎便知道。 他不是在为自己求活,那次大火不仅毁了他的肺。 同时也重创了他的肾脏,以至于他这么些年也无法为阎家留下什么后人。 孤家寡人,他更希望的是给他的那些山寨里的兄弟争取一条活路。 “只是你得先过诚公这关了。” 张小公爷笑着对他拱手行礼:“且保重罢!” 此时大军隆隆杀来,将所有扎捆好的降卒尽数收拿到了马车中。 而同时,州府亦开始了全面的大清洗! 不需要张诚吩咐,调查局的崽子们嚎叫着踹开了他们的府邸大门。 开始了从前锦衣卫、东厂最拿手的活计——抄家!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大明士绅尽跌倒,百姓陛下皆吃饱 “不是让你们撤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看着足利鹤与笑嘻嘻的妙安小姐姐,还有边上的姬武将们。 玉螭虎只能是叹气苦笑,她们啊都被自己宠坏了。 “您只说让妾身等撤离,没说不许回来呀!” 足利鹤小姐姐到底是知道顾及自家夫君的面子,挽住他便轻声撒娇。 “妾身等亦是担心您么!哪里能安心回京呢?!” 女人最厉害的武器,其实不是示之以强的掌控。 而是示之以弱的柔媚。 把握好柔刚之度,那么大部分的男人都只能苦笑认栽。 比如现在的碧眼儿狐猫足利鹤,她就很清楚自己应该柔在何处、刚在何处。 要给自己夫君留颜面,还得表现出一副“妾身离您不得”。 但在柔媚之下的,是对于自己决定的坚持。 用的方式,是撒娇。 几乎只要是男人,都很吃这套。 玉螭虎现在就很无奈,而没一会儿妙安小姐姐也扭捏着凑上来了。 “奴自是离不得公子的,便是公子赶也不走” 说着,瞪大着那双杏眼就这么水汪汪的瞧着张小公爷。 可怜的玉螭虎抚着额头,知晓这必然是碧眼儿狐猫给闹的。 妙安小姐姐自从跟了自己之后,哪儿还曾使过这等心思?! 能教她,还能叫她听话的 除了这碧眼儿狐猫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弱势其他女子如此,乃是有所求之下。 玉螭虎会起些许玩耍的心思,甚至心情不好斥之亦可能。 然而他深知,这二女、这些姬武将们都是一颗心栓在了他的身上。 她们即便是动用此着,亦是怕自己生气的小心思。 有了这个大前提,又得了这台阶下。 玉螭虎哪里还能跟她们计较什么?! “下次莫要如此了,若是你们伤了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玉螭虎叹气,将这二女揽入怀中。 甚至微笑着招手,让姬武将们过来。 与她们轻言辛苦,倒是将这些个方才英姿飒爽的姬武将们感动的眼角含泪 “哇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就是这厮投降太快!该多打一会儿啊!” 然而,熊孩子照旧是煞风景高手。 却见这狗崽子人还未至,那狂放的声音就先传来了。 “妙安小姐姐、鹤姐姐,你们不是回京了么?!怎的又回来了?!” 熊孩子身边的张诚抚着额头,心下叹气。 殿下啊!您回去,估摸又得挨揍了。 看着那二女眼中的怒火,张诚就知道。 恐怕回去,殿下就逃不掉这顿收拾。 京师内官们都知晓,张小公爷虽为太子师。 可太子的把式拳脚刀剑,几乎都是这二女在负责教授的。 可怜的太子爷这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拳脚,揍的他都有些心理阴影了。 具体表现就是,见到张皇后时都恭敬了不少。 在宫里看着年纪稍长的女官,那也是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哇哈哈哈方才两位姐姐,可曾见本宫击鼓英姿?!” 熊孩子想起自己在高台上击鼓,顿时面皮涨红。 本宫太牛批了!老牛批了!帅炸了!哇哈哈哈 看着俩小姐姐就要在爆炸边缘了,玉螭虎无奈的赶紧拍了拍她们的手安抚住。 这两位可不在乎熊孩子太子的身份,主要是大家太熟了 更重要的是:太子挨揍多了。 这熊孩子在她们这里,就跟自家调皮的弟弟一般。 不时得收拾一下,不然就得闹的鸡飞狗跳。 若是惹出事端来,弘治皇帝要收拾他。 她俩还得赶紧入宫,找老太后、张皇后给这熊孩子捞出来。 把自家公子夫君气着了,要收拾这娃的时候。 那也得寻个机会,把他捞出来。 莫给揍的太惨。 在熊孩子这里,这两位更像是血脉嫡亲的姐姐一般。 惹下了祸事,熊孩子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找她们帮忙擦屁股。 没辙啊! 这俩是少数能随时入后宫,搬出老太后、自己母后捞人的。 也同时是能撒娇拉住虎哥儿,让虎哥儿不好暴揍自己的。 上回熊孩子贪玩试炮,非要给炮弹里装新配方的火药。 结果就是一门刚铸好的炮,生生叫他给弄炸膛了。 弘治皇帝当时心疼的直哆嗦,这尼玛都是朕的银子啊! 当下便着戴义亲自带人,要把这熊孩子逮回来狠狠收拾。 若非是熊孩子连滚带爬,先回到草庐喊两位小姐姐救命。 而足利鹤与妙安赶紧提前进宫,先把老太后与张皇后给请出来。 在弘治皇帝追着熊孩子暴揍的时候拦下来,恐怕熊孩子得躺下至少半个月。 “好了!一切都回京再说罢!” 玉螭虎笑了笑,朝阳之下这场胜利是有着重大意义的。 大明的藩王的问题,是历史上大明垮塌的原因之一。 历朝的大明皇帝其实都面临着这个问题,然而各种肘制让他们几乎束手无策。 洪武陛下英明神武,但对于子孙实在是太过照顾了。 永乐陛下雄才大略,却也忧于世人说他苛待宗室。 所以只是收缴了大部分的护卫,但在其他地方还是极为优待的。 弘治皇帝现在终于有机会,彻底的将这个问题解决了。 “回京!” 这里的事物,张诚自然会处理。 无非就是国库多了一笔财资,然后多了很多亩的土地。 然后弘治皇帝又多了一批可以在直道修筑上,动用的免费人手。 各行省之间的直道修筑可以加快,同时还不损耗民力。 唔这大概就是“士绅跌倒,弘治吃饱”?! “大胜!大胜!!叛军夜袭玉螭虎,惨败被擒!斩首二千、俘敌四千!!” 快马早已经将战报送抵京师,这种大胜自然是要宣扬、以壮国威的。 果然,百姓们见骑士飞马而过、听的这高喊声先是一愣。 随即人群中,爆发出阵阵的欢呼! 大家那欢呼,是发自内心的啊! 叛军败了,说明很多人要被抄家了。 他们被抄家了,那么很多家伙什就会被国朝拿出来扑买了。 那些可不少是好东西啊,还便宜。 土地虽是不能扑买了,可能租啊! 租子亦便宜的紧,稍稍有余钱的京师百姓们开始盘算了。 这帮人跌倒,自己能吃到几成饱 第八百四十五章 除得隐患去,再将内忧厘 “让他们来京,好好安置便是。” 新皇宫里,弘治皇帝最喜欢在最高的那座塔楼上俯瞰整个京师。 这让他油然而生出一种,天下尽在掌中之感。 同样的,弘治皇帝的部分公务也喜欢在这里处置。 躬身在旁的萧敬则是越发放低了身子,弘治皇帝近年来威隆日盛。 以至于他这样的老人,都倍感压力。 尤其是走进这栋楼,开始办公之后。 一旦进入了办公状态,弘治皇帝身上就会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之威严感。 这是从前,他不曾有过的。 而这一次弘治皇帝的处置,堪称是“酷烈”。 大一群的藩王直接被勒令来京祭祖,不来者全数按谋反处置。 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没有参与到此番谋逆中的藩王,不超过二十人。 剩下的,弘治皇帝已经决定全数贬为庶人、抄没家产。 并立宗人府,看管其三代。 而后放逐至边陲,令当地官员看管。 没参与此番谋反的,自然会获得一些有待。 但如从前一般是地方上的土皇帝,那是没可能的了。 封地是回不去了,他们会“自愿”献于内库。 宽宏大量的弘治皇帝,自然不会白占他们便宜。 皇家货殖里头,会有他们一份股子。 每月从皇家货殖中,支取定量的月钱过活。 当然,毕竟是没有参与谋逆的宗室。 是以弘治皇帝自然还会赐予他们一些好处,比如内库所属的庄田。 当然,只是他们可以获得庄田上收的佃租、米粮。 保证他们有饭吃,日常开销不是问题。 有了皇家货殖的月钱,至少从他们开始到大明消亡。 只要大明皇家还在,他们吃喝是没有问题的。 “太子呢?!他做什么去了?!” 弘治皇帝看着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每天他在这里其实都看着。 但怎么看,都觉着看不够。 那种壮美,实在是让人心折。 “殿下回京后,便开始着手整理此番阵亡将士名录” 弘治皇帝听得此言,转过身点了点头。 “与内阁、军部言说,此番莫要亏待将士们!” “大功者,朕亲自酬赏。” 萧敬赶紧躬身应是,这个事情没法假以人手。 起身见弘治皇帝没有其他吩咐了,这才躬身告退前往传谕。 内阁如今是忙炸了,但忙的是欣喜啊! 原本对于藩王占据地方土地过多的问题,内阁就忧心忡忡。 现在这个问题总算是给解决了,户部对此是感触最深的。 因为洪武陛下当年为了让朱家儿孙们无忧,那是严格规定了爵位。 虽然王爵只有一人继承,可其他的儿子依次递减。 还没有最低,保证的是他所有的儿孙们都有俸禄。 这可就要了亲命了。 户部因此每年需要支出给这些朱家儿孙们的俸禄,那就是一大笔的开支。 到了明末,甚至藩王下朱家子孙所支的俸禄竟让大明都有些开支不起了。 这些藩王如今被砍掉了泰半,其余的开销亦都转到了内库去。 顿时户部就能多出一大笔的钱粮来,仅仅是这点就已经让户部欣喜不已。 更别说回收到户部下的田亩、店铺、宅邸等等,还有查抄的金银。 当然,户部也没傻到打算一口全吞了。 内库那边必然是要送去一份的,毕竟陛下此后那将自行承担宗室所有的开销了。 只是,分下来的这些也足够让户部开心了。 刑部也开心啊! 那些田亩是不能扑买,可查抄的店铺、货物、财物、宅邸等等。 国朝也没法满世界去管不是,是以自然是要拿出来扑买的。 刑部现在是分作两部,而且是彻底分开了。 但查抄下来的资产、扑买的收益,还是两部共分的。 户部那边只是开心,却不知道一把利刃正在向着自己切来 “关于国朝各部制改建议书?!” 弘治皇帝在草庐里,喝着手里的茶看着这份建议书。 只是打开扫了几眼,弘治皇帝就放下茶苦笑。 “痴虎儿啊!你这是给朕出难题啊!” 张小公爷一脸无所谓的撇嘴,反正做臣子的只管给意见。 再说了,不是您一回来就逼着我写的么?! 还说啥“今国朝多数上轨,然肘制颇多。朕百思之下,不得其所” 那意思就是,让咱给想想哪儿还不够通透呗。 弘治皇帝会产生这个疑问,其实也属正常。 这是新旧思潮冲击下,必然会产生的问题。 知道不对,但因为见识、知识所限。 所以不知道当如何改。 治大国若烹小鲜,轻不得、重不得。 或许只是一道政令,将会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见张小公爷只是作揖轻笑,却不搭话。 弘治皇帝无奈的继续打开这篇建议书,细看了几页他就挪不开眼了。 里面几乎是将弘治皇帝现在疑惑的问题,都解释了个清楚明白。 其实说白了,就是职责不清、责任不明导致。 户部负责钱粮,同时负责天下户籍。 可他们首先是官员有限,其次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钱粮比甚都重要。 户籍?!洪武年间,先皇倒是很重视户籍。 登记造册后,还藏于防火的岛屿上收纳。 可之后一方面官员们的懈怠,另一方面也是皇帝、内阁实在没有精力去打理。 以至于现在国朝到底有多少丁口,只能是靠各州府自报的数字估算。 各地的隐户突然冒出来一大堆,其实当地州府官员也是吓了一跳。 “户籍、钱粮,分司打理、一并归于内阁” “税赋之事,国之重也!历朝税赋,地方征重则民氓” 玉螭虎在自己的建议书里面,提及的是将税赋分治开来。 一部分是新成立的税赋司厘定,但他们收上来是要缴给钱粮方面的。 除了国朝的税赋之外,州府亦可厘定一定税赋。 但需要报与国朝税赋司,由税赋司着调查局等查验核准。 才可实施征税。 如此林林总总,几乎是将整个国朝几个大部都大卸八块。 然后才重新拆分成一个个的分司,总体来对内阁、皇帝负责。 第八百四十六章 风卷云起欧罗巴,无声无息投资客(上) 各地的藩王很快的便接到了来自于京师的圣旨,不少藩王们腿肚子打哆嗦。 他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但和圣旨一并抵达的,还有一支三千人的军伍。 当然,这些军伍挂着的名号是“剿匪”。 可若他们这些藩王不懂事儿,说不得就得变成平乱了。 一群藩王们接完了圣旨,锁上王府的大门便举家嚎啕大哭。 都知道,这一走肯定就回不来了。 可不走不行啊! 三千大军在州府内虎视眈眈,各州府知州、知府都接到了内阁令。 让严加看管各藩王王府,一时间知州知府们可抖起来了。 平日里这些藩王总借着自己宗室的身份,没少在地方欺男霸女、胡作非为。 圈养盗匪不说,不少还强占官田。 碍于他们宗室的身份,这些个知州知府们也只能是弹劾。 没有陛下的旨意,这些宗室都动不得。 可若非是谋逆大罪,陛下顶多下旨斥责一番。 好啊!这回他们可算是栽了! 京师传来的消息,这回陛下让他们回京就是要收拾他们。 具体如何收拾不得而知,但结合宁王之乱刚刚被平息。 傻子用脚趾头也猜到,这帮人必然没啥好果子吃。 只要他们赶紧顺利滚蛋、过的不好,这些知州知府们就心情很好。 甭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总之在三千军卒的“护送”之下陆陆续续的启程了。 宁王之乱平息了,大军在扫荡了江南之后亦开拔回京。 南京魏国公徐俌,此番押解大量战俘、抄家之逆贼入京。 同时入京的,还有他的的孙儿徐鹏举。 金陵原本的大量守备,亦开始全面换防。 这一次他们的表现还不错,于是不少人获得了名额进入军官学院进修。 但一部分人,还需要经过下一轮的考核。 考核训练没有通过的话,那么只能是被遣散了。 而随着大军北归,新一轮的国朝各部调整也在内阁的主持下缓缓展开。 户部惊恐的发现,改制的刀子终于砍到了自己的身上。 然而,即将荣退进入元老院的户部尚书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支持。 两个侍郎在得知改制后,自己会成为新部司的首官、归内阁辖下。 顿时也就不反对了。 这仨都不反对,其他人谁还能反对?! 且原户部的官员们一琢磨,拆开来是整体权限变小了。 可自己的职务却提升了啊! 如此一想,也就不反对了。 张小公爷端坐在边上,安静的看着内阁对整个国朝进行全面的革新 而此时,欧罗巴却在经历一场巨大的风暴。 舰队战败的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很快的传遍了整个欧罗巴。 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大明水师在战败舰队的嘴里变成了科幻+玄幻传说。 曾经的“上帝之鞭”和消失没有多少年的鞑靼铁骑,瞬间在他们的脑海里复活。 欧罗巴原本暗搓搓互相算计的国王们,如今惊恐的开始大量招募军队。 自己袭击了大明水师,那么按照惯例对方必然会打过来。 听说了大明水师那射程超远、威力巨大的火炮,要说不怕那才是假话。 各国的使节疯狂的在欧罗巴互相窜访,所有的贵族都在惊恐的讨论大明的反击。 曾经到过大明边境的葡萄牙人这个时候站出来了,通过他们有限的情报大家稍稍的了解了一点实事。 那个帝国很大,甚至比整个欧罗巴加起来还要大! 他曾经击败了肆虐横扫欧罗巴的鞑靼,他们有着传承数千年的文化 火药、火炮就是他们所发明的,只是通过了鞑靼人传播到了欧罗巴。 他们还发明了纸张、印刷,他们有着出色的工匠。 他们有着比整个欧罗巴加起来更多的人口,有着巨大的城市。 甚至一些城市的人口,高达数十万人。 国王们每打听到一份消息,就多一份的绝望。 比如曾经让欧罗巴诸国纳贡的鞑靼遗国,居然被那个帝国的使臣训斥没有纳贡。 上帝啊!这是他们当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们究竟是有多疯狂,才会去试图进攻、占领这样的帝国啊!” 这是环绕在所有欧罗巴诸国国王们心头上的问题,悔恨和绝望如猫爪挠心。 亦是这个时候,教廷传来了消息。 教皇冕下派出特使联络各国,请列国国王至教廷商议此番事宜。 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威尼斯商人的联盟,还有山地雇佣兵们组成的国家。 若是平日里,几个强国顶多派出特使。 然而这一次,所有的国王都默默的启程准备亲赴教廷。 没辙,这很可能涉及到生死存亡啊! 而在教廷的使徒宫内,宫殿深处的厅堂中。 一群红衣主教们,与那位尊贵的教皇冕下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在他们面前昂首站立着的,是从夷州归来到欧罗巴的海因里希。 另一位坐在他身边的,则是戴着一只独眼眼罩、蜷发蜷髯。 生着一只碧蓝色眼珠子的欧罗巴汉子。 这汉子看起来年近五十,一只独眼中满是戾气。 他的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依稀可见当年这一刀造成的伤害。 在这厅堂中,他是唯一着甲、佩剑坐着的人。 而他身上的铠甲,上面繁复的家族纹章已经无声的说明了他的地位。 “海因里希!你需要知道,你所说的一切都是需要负责的!” 端坐在主位上的教皇冕下脸上的皱纹缓缓张开,声音沙哑但带着威严。 教廷的影响力正在减弱,列国已经不再如从前一般尊敬他了。 这是历史进程下所必然产生的事情,国王与教廷之间的争斗从未停止过。 但海因里希和豺狗,却是个特殊的存在。 “以家族及我祖先的荣誉发誓!我可以代表那位公爵将军说话。” 海因里希一脸肃容,对着教皇沉声道。 “而作为主的信徒,我也想用这些事实告诉冕下” “那个帝国,是不可对抗的。” 便是此时,那位独眼的汉子微微一笑。 轻声道:“但是,我们可以合作。” “教廷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眼见他顿了顿,道:“那些招惹了大明帝国的国王们,如今应该很恐惧。” 教皇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其实他何尝不恐惧?! 上帝之鞭抽打着欧罗巴,这才过去了多少年?! 回想起曾经鞑靼人的肆虐,那些年中教廷遭遇的损失。 这位教皇冕下就从心底里,生出丝丝的惊恐来。 难道,这样的岁月又要再临了么! “海因里希,你去休息吧。” 教皇一摆手,便有侍者领着海因里希从这厅堂中离开。 然而这厅堂之内,依旧没有人说话。 大家互相看了看,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或许,我们应该联系‘投资人’。” 最终先开口的,还是那位独眼的汉子。 他扫视了一眼这些个主教们,低声道:“现在的情况,仅仅靠我们自己是无法应对的了。” “不!不能找他们!” 一位红衣主教无比激动的站起来,红着眼珠子低声吼道。 “那些该死的混蛋,他们都是一群吸血鬼!是恶魔!” 其余的红衣主教们听到“投资人”的名号,脸色各异。 但随即陷入了低声议论中,好几位甚至说的面红耳赤。 “可即便是恶魔,我们现在也不得不跟他们交易了。” 端坐在主位上的教皇,缓缓的睁开了那浑浊的双目。 他的话一出口,下面的议论声顿时停止。 “冕下!!” 那位红衣主教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然而教皇一个眼神扫去 他便颓然的坐回了椅子上。 “联系他们吧!以我的名义” 那位独眼汉子闻言,脸上出现了一丝的潮红。 欧罗巴并不大,虽然此时的交通状况不如后世。 但在一个月之内,列国的国王们还是陆陆续续的抵达了教廷。 随着他们一并前来的,还有身边的重臣、将领。 甚至有着数千人的卫队,就这么驻扎在了城外。 而会议的地点,被放在了教廷外三十多公里的冈多菲堡。 冈多菲堡,名字源自于12世纪时的的冈多菲公爵堡垒。 在很多年前,被罗马望族萨维里家族拿下。 教廷国的使徒内阁以十五万斯库度教廷币的代价,从萨维里家族手中将冈多菲堡垒购下。 随后修缮并改建成为了现在的冈多菲堡,并成为了教皇夏宫。 而这里位置宽阔,也适宜于诸国国王们的随从扎营。 国王们到来,自然是要举办一下舞会、狩猎社交一番。 这回他们没有心思互相较劲儿,所有人都在互相试探对方知道了多少。 并考虑,大家应该如何合作度过这个难关。 他们同样也知道,教皇找他们过来必然亦是因为此事。 亦是这个时候,他们互相之间真真假假的消息混杂在了一起。 不仅没有消除他们的恐惧,反而让他们更加的惶恐和绝望。 数十万身着铁甲、训练有素的军队,配备着射程比弓箭更远的火枪。 装备比欧罗巴如今所有火炮更强的火炮,他们有着巨大的战舰。 他们的战舰上还披覆着铁甲,甚至欧罗巴如今的火炮无法击穿这些战舰的覆盖装甲 第八百四十七章 风卷云起欧罗巴,无声无息投资客(下) 冈多菲堡,教皇夏宫。 如今欧罗巴内上下大小多个国家,甚至包括了远道而来的罗斯公国都一并抵达。 看着那些个国王们争的面红耳赤,罗斯大公沉默不语。 坐在上首位的教皇,亦是一言不发。 “我们必须联合起来!否则的话,一旦大明帝国的报复袭来……” “这是你们惹出来的祸端!是匿名进攻了大明帝国的舰队,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么?!” “对不起!我想大明不会去识别到底谁进攻了他,他们只要判断人来自欧罗巴就够了。” “这才过去了多少年,你们就忘了鞑靼的铁蹄、忘了‘上帝之鞭’了?!” 与昨天酒会的温文尔雅不同,今日所有人都知道必须要商讨出一个结果。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从舰队战败归来已经一个月了。 他们必须要尽快的商定如何合作,然后组建新的联合舰队。 再决定是否派出使节,前往大明试图谈判。 原本派往新大陆的舰队,已经被陆陆续续的撤回。 所有人都清楚,欧罗巴本土现在是他们的根本。 “联系奥斯曼人!如果他们能够抵住大明,我们将轻松很多!” “蠢货!奥斯曼人早就知道大明了,他们甚至比我们更早知道大明的情况!” “你以为奥斯曼人会站在我们这边,然后去得罪一个庞大的帝国吗?!” 即便是联合,所有的国王们也有各自的利益。 后世的欧罗巴何尝不是如此?! 勉强凑成了一个联合体,可最终开始因为各自的利益诉求导致争执不休。 与真正的政体联合,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 “好了!今天让你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吵架的。” 最终,端坐在首位上的教皇终于发话了。 原本吵杂的国王们,全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都很清楚,仅仅是单独的个体是无力抗衡大明的。 但是联合起来,要如何保障自己的利益就成为了最重要的节点。 本来历史上就没有大一统的概念,各国之间又是城邦联合逐渐成为国家的。 于是这造成的是,本身王国内就各地诉求隔阂甚深。 再拓展到各王国之下,这种隔阂和利益诉求就更深了。 “我们联合起来,已经成为了必然。” 这是基调,别看刚才有国王还反对。 可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想要拥有和远方的大明帝国平起平坐的资本,就需要有一个庞大的帝国作为支撑。 在座的即便是最强的葡萄牙人,也无力单独与大明抗衡。 现在他们能够凑出来的战舰,都不到八十艘。 距离他们最辉煌的事情,还有着很长的路要走。 “接下来……这位阁下,会向我们说明一些事情。” 却见教皇缓缓的摆了摆手,一个披着袍子的人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 这个身影看上去并不高大,穿着一身的修道袍。 袍子上的头套将他的面容遮挡的严严实实,却见他对着教皇微微行礼。 “感谢冕下的邀请,但也希望冕下能够明白……” “我们的投资对象,都是要经过筛选的。” 下面的国王们听到了“投资对象”四个字,一时间神色各异。 有人莫名其妙,有人脸色肃穆。 有人阴晴不定,亦有人眼底里闪过一丝喜色! “下面的诸位有些祖上曾与我们有过合作,有些只是听过我们的名字……” “还有些,甚至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戴着头套的男子,声音微微低沉。 又带着稍稍的沙哑,轻叹道:“但都没有关系。” “我们从来都是和投资对象进行商议的,只是确认的合约则必须执行。” “至于我的名字,并不重要……” 来人顿了顿,轻声道:“既然是在如此神圣的地方,那么……诸位可以叫我‘乔治’。” 一直端坐在主位上的教皇听得刺眼,眼底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味道。 乔治,便是“教堂”的另一种读法。 “您是要从我们之间,选择出足够合适的投资对象吗?!” 在场的国王闻言,不由得抬眼望来。 却见是伯尔尼联合盟国的仲裁长,诺曼·阿尔伯特·冯·尼克尔。 伯尔尼联合盟国算是诸王国中的特例,他们并不承认任何最高官长。 各联盟之间是平等的,从各自的军政到制度。 唯一让他们联合的,只有攻守同盟。 而结盟城邦之间出现纠纷,则是由仲裁长负责调解、各城邦代表监督。 这种模式之下,整个联邦居然越来越多城邦加入。 而从雇佣兵发展起来的他们,比在场的所有国王们更了解这个“投资人”。 “不不不……您误会了,诺曼仲裁长阁下。” 罩着袍子的乔治似乎带着些许笑意,即便是没有看到面容亦可以感受得到。 “我们是需要互相接受,同时……此次投资人接受的是冕下的委托。” 这些国王们闻言一愣,教皇的委托?! 却见乔治将身体缓缓的让开,端坐在主位上的教皇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众人。 “‘投资人’有自己的渠道,可以与大明进行沟通。” “但前提是我们得有资本,跟大明谈判。” 教皇望着他们,沉声道:“赔偿是必然的,放弃一定的利益亦是必然的。” “但我们获取的是进入大明及其附属国,进行贸易的许可。” 几位国王们闻言一愣,随即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都很清楚,这份利益那着实不小啊。 大明如今毫不客气的说,在科技方面是走在前列的。 即便是张小公爷改革之前,大明的一部分科技依旧是在前列的。 比如丝绸、瓷器,还有纸张、印刷……等等。 甚至一定程度上,在建筑亦比欧罗巴先进了不少。 要知道,欧罗巴出现下水道还是极为后期的事情。 一度整个欧罗巴,那都是脏兮兮的。 贵族到民间都不爱洗澡就不说了,那些屎尿啥的直接当街就倒。 这导致的是特么走在街上,谁都容易不时被屎尿泼上一身。 不过法兰西人倒是很平等,甭管是谁都可能中标。 比如法兰西国王路易十四,他倒是运气不错。 在街上遭遇几次“飞弹袭击”,但却都幸运躲过。 到了亨利四世时期,这位国王终于忍无可忍。 下令禁止全巴黎,从窗口向外倒粪便。 可惜巴黎人民依旧我行我素,反正就特么倒。 白天你巡查,晚上总不能查罢?!那我晚上倒呗。 连号称浪漫之都的法兰西都这德行,其他地区那更严重了。 比如德意志的世界最高教堂——乌尔姆敏斯特大教堂。 就因为在墙边小便的人太多,甚至已经腐蚀了其砂岩地基。 要再被德意志人民如此辛勤浇灌下去,估计这座举世闻名的大教堂就得被尿倒。 根据后世法兰西内政部的一份统计显示,有40%的法兰西男人有频繁的随地小便行为。 很多人并不知道由于缺乏下水道系统,中世纪的巴黎在成为“时尚之都”前…… 就已经拿下了“屎尿之都”的称号,大半个城市都泡在居民产生的排泄物中。 其状况之差,甚至比如今的阿三们还要严重。 顺便说一句,巴黎的地铁站因为没有厕所所以…… 那里常年弥漫着百年历史的尿骚味儿,又是在地下。 所以,那味儿可想而知。 骚达百年。 哦~对了,巴黎地铁那是没有空调的。 唔……为了让这股味儿被驱散,浪漫的法兰西人民不断的在地铁喷洒香水。 尽管他们每年喷洒的香水儿,足够他们在地铁里修好多厕所了。 民间如此,王室也不例外。 这种随地留下猎人印记的做法,贵族们干的最多。 为啥法兰西修了啥丹枫白鹭、凡尔赛、爱丽舍……等等宫殿?! 那特么就是这帮人不修厕所,随时随地就给放猎人印记。 丢多了熏的自己也扛不住,那必须搬到另一个宫殿去。 等这边都被自然吸收了,那边也被熏的受不住了。 再搬回来…… 简单的说,就是这会儿的欧罗巴那特么跟大明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小声逼逼,哪怕是咱这会儿法兰西小偷抢劫也是很著名的) 当然,对于这点欧罗巴人还是没有自觉的。 哪怕是马可波罗写了游记,大多数人也觉着那是天方夜谭。 “具体的事宜要具体的谈,我们仅仅是能保证在有足够资本的情况下接触大明。” 乔治这个时候接口过来,轻声道。 “只有势均力敌,才有谈判的资格。” 即便是乔治不说,这些人也不会反对这点。 “我们需要有一支庞大的舰队,至少一百艘以上的战舰。” “我们需要有一支联合舰队,至少看起来是统一指挥的。” “这些方面我们会提供一些资金、一些资源,当然!都不是免费的……” 林林总总的大致说了一圈,在场的国王们亦都明白了。 教廷将会主导这一次的联合,他们必须要加入这个联盟。 只有加入了这个联盟,才有资格参与到对大明的谈判中。 否则的话,他们连联络大明的人都没有。 这个“投资人”很神秘,至少部分国王们并不清楚他们为何能联络上大明。 但有着教皇冕下的做保,且那位仲裁长及法兰西国王亦不吱声。 这说明,自称乔治的“投资人”是果然有这个能力的。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我给诸位一个小时考虑。” 那位乔治淡淡的道:“随后我们会签署相关的协议,并开始调动资源、舰队联合整训。” “最迟在一个月之后出发!我们必须赶在大明决定对我们发动进攻之前,展现我们的实力!” 所有的国王们互相看了看,却都不吱声。 这个时候,一只苍老的手臂举起来。 “我支持这项提议!” 端坐在主位上的教皇缓缓的举起了手。 “若是不加入者,教廷将拒绝为其加冕!收回所有称号!” 所有人闻言,顿时脸色铁青! 第八百四十八章 扬名域外玉螭虎,海因里希吹法螺 大欧罗巴神圣联合帝国,这便是现如今欧罗巴新帝国的名字。 而这个帝国名义上的最高首领,是教廷的教皇冕下。 其余所有王国、盟国,将会组成新的议院。 同时组成“欧罗巴战略联盟体”,由战略联盟理事会负责掌控。 战略联盟总部将会设在教廷,名义上则是由列国国王担任其理事。 理事长由教皇冕下担任,常任秘书则是由那个神秘的“投资人”派人担任。 第一项,也是全票通过的议题是组建联合舰队。 当各国都把自己的军舰抽调出来的时候,这些国王们才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底气。 两百三十余艘战船,投资人许诺只要所有的工匠都集合起来。 那么一个月之内,再多五十艘战舰。 不仅是战舰,还有相匹配的火炮也会装备起来。 列国抽调自己的士兵加入,投资人同时许诺将雇佣超过三万人的队伍加入新成立的“联盟海军”。 先期将会派出五十艘战舰作为先遣队,并一支和谈的队伍前往大明。 只是在和谈队伍的组成上,列国都有着自己的考量。 为了人员和名额,大家争的是面红耳赤。 都想让自己这边靠得住的重臣,前往亲自查探一番大明的情况。 最好能够结交上大明的重臣,这对于将来私下里找到大明展开贸易有极大的好处。 足足吵了三天,才堪堪将名额决定下来。 教廷、投资人必然为领队,而同时各国多的分到了三个名额。 最少的仅有一个。 使节团空前庞大,足足凑了百余人。 算上各自的仆役、护卫,恐怕仅仅是使节团人数就高达五百人以上。 这个时候,谈判的关键人物——海因里希被请了出来。 “画上的这位王子,是我们去大明谈判的关键。” 海因里希一开始,就让人抬上来了一幅巨大的油画。 油画上是一个身材健硕,但看起来年纪不到二十、极为俊美的少年。 “上帝!这么年轻吗?!莫非他与大明帝国的皇帝,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 下面的一位国王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幅油画,油画上的少年的确看起来太过俊美了。 不得不说,这位油画大师的手艺是极好的。 仅仅是通过海因里希的描述,就做出了素描。 在海因里希确认了素描之后,才开始打底稿、最终完成了这幅油画。 画上的少年身穿一副金色的大明军制式铠甲,单手提着长枪、腰胯战刀。 一双丹凤桃花中,桃花欲语和那丹朱炽烈尽展无疑。 “这位王子的祖上是大明帝国的开国封王之一,曾为了保护皇帝而战死。” 海因里希转过脸来,脸色肃穆的望着这群国王们。 沉声道:“而他的曾祖父,曾经为大明帝国征服了几个周边国家、击败了鞑靼。” “在他曾祖父七十岁的时候,还为了保护皇帝战死在战场上。” “所以,他们家族是世袭的公爵、并每一代的继承人都会负责大明皇都的整体防务。” 这些话让国王们肃然起敬,忠诚即是荣誉! 古今中外皆是如此,这样的家族无论是放在古希腊、古罗马抑或是现在的欧罗巴。 那都是被人获知,都会肃然起敬的。 “这位少年的祖父曾经击败了鞑靼,并作为收服鞑靼的总指挥官、大明帝国军部总长而出现。” “如今是‘大明帝国元老院’院监,并挂大将军衔……” 这个时候,边上的一位国王突然插话。 “对不起!大明帝国,目前有多少军队?!” “大约两百万,其中三十万左右为海军。” 海因里希想了想,道:“同时可以调动下属国,大约一百万左右的军队。” “大明帝国还有庞大的预备役,比如鞑靼现任的王已经归附了大明。” “整个大明可以抽调出来的军队,应该也在两百万左右。” 这话说的,下面的这些个国王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整个欧罗巴全部军队加起来,也没这么多人啊! 能凑出百万大军,那都是把耕地的农夫都加塞进去了。 “海因里希将军,请继续。” 教皇不为所动,沉声道:“我很想知道,为什么他是我们去大明结交的最重要的人物。” “好的!冕下。” 海因里希顿了顿,这才抬手对着这些国王继续介绍道。 “这位王子的祖父,在我离开前得到的消息被册封为‘忠武王’。”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成为我们必须结交的人的原因,根本上的原因……”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海因里希缓缓的道。 “大明人传承来自于祖先的文化,据记载源于数千年前……” “而在他们的文化中,是分姓、名、字的。” “这位王子的字,便是当今大明的皇帝陛下所取。” “这位王子……是大明帝国最著名的诗人,号称‘即便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也不会再出现’的……” “这位王子,是大明最著名的学者!他创立了许多学科,获得了大明帝国所有学者所敬仰!” “这位王子,十五岁便率领大军奔赴战场!与鞑靼死战,只是为了救护大明受灾的民众。” “这位王子,他的学生是大明著名的官员、是著名的学者!他同时还是大明皇太子的老师!” “而大明帝国的皇帝,只有一个儿子!” “这位王子为大明平息了数次叛乱,为大明惩罚了多个不服从大明的属国。” “大明帝国的皇帝极为依重于他,甚至多次召见他入皇宫问政……” “他的名字……叫张仑,字螭虎。大明的民众们,喜欢叫他‘玉螭虎’,并认为他是天神下凡。” “是来保护大明帝国、保护他们这些民众的,他的威望极高!” 这些国王们闻言,顿时肃然起敬。 十五岁便奔赴战场,整个大明帝国最为著名的诗人、学者们的偶像。 这些名号和头衔,已经足以让他们敬畏了。 难怪这位将军,将他列为必须要接触和拉拢的对象。 更别提,他还是皇太子的老师。 皇帝终究会老去,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继承皇位的,毫无疑问的将是那位皇太子。 他是皇太子的老师,可想而知皇太子在成为皇帝后他的影响力会如何。 更何况……他才多大?! 将来大明帝国好几十年,他的影响力都不会减弱。 他的家族注定会得到绝对的信任,他的先祖已经为他打好了大量的基础。 没有皇帝会不重用这样的一个家族,即便他的子弟比较平庸。 倒是这些国王们,此时有些羡慕大明的皇帝。 忠诚数代人的家族啊,这种家族即便是欧罗巴也是难得一见的。 “所以……我们首要的,便是结交他、给他留下好印象!” 海因里希望着这些国王们,沉声道:“这将极大的决定了,我们能否与大明和谈。” 下面的国王们闻言,抬眼望向了那副画像。 却见画像上的少年英姿勃发,一双丹凤桃花和那俊俏的鹅蛋面儿让人心折。 望着这少年的模样,国王们开始寻思自家有那些合适的公主可以随军出访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远道而来欧罗巴,老骥伏枥钱公公(上) 当所有的条款都在吵的面红耳赤,终于被通过后。 整个欧罗巴开始飞快的转动起来,大量的工匠被集中起来。 一份份的拨款、物资拨付到位,船坞里一艘艘的战舰开始被制造出来。 不过,最早集结的则是使节团。 在听说了大明有着巨大的战舰后,他们第一件事情就是要造出一艘比现在更大的座舰。 大半个欧罗巴的工匠们日以继夜,不惜轮番赶工。 投资人不知道从哪里运来大批的材料,终于将一艘相当于大明五千料的战船造好。 这艘被命名为“圣保罗号”的座舰,在教皇的亲自祝福下。 由抽调出来的五十艘战舰护航,开始缓缓的向着遥远的大明驶去…… “老了……终究是老了啊!” 杨一清苦笑的看着面前一叠叠的卷宗,内阁的权限如今空前庞大。 但也比从前更加的忙碌,因为内阁下属的各部、司太多了。 每天各部、司都会有无数的案牍上发,他们都需要按照轻重缓急给出回复。 最迟不得超过三日,而他们的每一项决定都会被记录在案。 甚至每一次短会,都会有相应的照磨誊抄记录。 因此丝毫不敢出错。 而他们批复决定的卷宗,会发到弘治皇帝那里复核。 同时誊抄一份送到元老院,元老们如果觉着不合适将会召开会议。 讨论出一个结果,确定是否要向弘治皇帝提出更正内阁决议的要求。 但基本上元老们很少行驶这道权利,甚至弘治皇帝都极少干涉内阁的决议。 反正若是做错了、出现了问题,那么具体到谁负责都会有记录。 这导致的是内阁的压力空前庞大,稍微一个错处不是跟皇帝求情就行的了。 元老院那一关,也过不去啊! “谁说不是呢?!好在老夫明年就可以致仕了,到时候往元老院一坐……” 李东阳现在对于刘健在元老院里的悠哉,那是羡慕不已啊! 老刘现在那日子过的,不时还代表弘治皇帝出去巡查一番。 没具体任务、没有具体要求,那就是去游玩的。 还特么是公费啊! 他不想出游了,就把这个工作交给元老院的其他人。 而他则是在京师里,每日午时左右去报到一番。 兴致来了看看相关卷宗,不想看就让人归档便是。 可以说,老家伙现在是最舒爽的时候。 “西涯公,您倒是还有几年便可以去元老院逍遥了……” 杨一清无奈的捻须苦笑:“老夫还得再熬上几年啊!” “唉……说起来,木斋公如今也不知道做的如何了。” 李东阳笑了笑,转移了话题。 谢迁谢木斋心高气傲,一直对进元老院后的职务很上心。 且对于自己“谢公尤侃侃”的名号,很是在意。 于是这些年揽下了不少事物,想要做出一番成绩。 这不,前段儿宁王之乱导致赣州、江南一地混乱非常。 老谢二话不说就把代表皇帝、内阁的钦差任务给揽下来了,带着诸部、司数十人奔赴金陵。 准备坐镇金陵,将两地情况理顺。 不过,老谢这一手倒是让他瞬间声望飞涨。 坊间说起他谢木斋,再无人说他“谢公尤侃侃”。 现在都说“谢公镇一方”,这也算是意外收获罢。 “你说那张家痴虎儿,明明是他挑起所有事情的!为何却是老夫等人卖命啊!” 杨一清很是无奈,张家痴虎儿自从回京之后就缩回他的草庐里去了。 除了保留着军衔之外,所有军职都以“祖父尤在,避嫌避言”为由直接辞掉了。 弘治皇帝原本不同意此时,直至他入宫深谈一番后放才勉强答应。 “那孩子聪慧无比,怎会把自己关到这笼子里来?!” 李东也亦是苦笑:“陛下估计也寻思,将他留于太子时再用。” “毕竟他才多大啊!” 说到这事儿,杨一清就更为无奈了。 他们几个老家伙,包括了诸部、司都被元老院那根胡萝卜吊着。 谁不想致仕后,能荣入元老院啊! 从前入阁那是位极人臣,可如今只有入元老院那才是人臣至极啊! 地位超然,逍遥自在! 俸禄陛下给的又高,待遇又好。 不爽了,还能找找内阁诸部司的茬儿。 简直不要太爽好伐。 “太子如今负责的事务亦颇多,玉螭虎施教之能果然厉害啊!” 李东阳笑了笑没有搭话,如今他儿子从玉螭虎处出来后那也是声名鹊起。 在年轻一辈儿里面,除了几个师兄之外便占翘楚。 最让李东阳欣慰的是,李兆先身体身体大好! 前些日子刚刚成婚,娶了刘大夏族兄刘浩之女。 如今更是已经有了身子,张嫣然作为师嫂亲自为她诊视、开了安胎方子。 老李如今觉着,自己人生圆满了。 这还求啥啊。 连弘治皇帝最近以新规,分配给内阁阁老们一人一栋的小庄园老李都觉着受之有愧。 但考虑到了自家儿孙们以后在京师的落脚之处,老李还是愧受了。 “不知西涯公可否引荐一番?!” 却见杨一清犹豫了一番,苦笑着拱手叹气。 李东阳哈哈一笑,摆手道:“这有何难?!休沐时,老夫便与邃庵到那玉螭虎的草庐探访一番!” 他说这话是有底气的,毕竟交道打的比较多。 老李也清楚,那位玉螭虎只要别太摆架子他是很好相处的一个人。 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这次拜访是成不了的了。 “小公爷!小公爷!成了!!” 自从平叛回来已有数月,张小公爷没想到第一批正式来拜访自己的竟然是老钱能的人。 夷州考中举人,被破格任用的几人激动无比的亲自扛着口袋找来。 当他们在张小公爷面前打开的时候,张小公爷也激动了! 谜语、土豆! “钱公,果然种出来了?!” 为首的那名长髯照磨抹着眼角,声音不住的发颤。 “终究未负恩师所托!家父与钱公日夜忧心操劳,总算是种出来了!” 拿起一枚枚的土豆,张小公爷手都在颤抖。 粮食啊!粮食就是一个国家的命! 粮食,他就是一个国家的根基! 一旦国家出现了粮食的危机,即便是如何盛世亦不过空中楼阁。 后世部分学者的研究表明,中国古代多数的改朝换代都与气候骤变有着密切的联系。 比如《哈佛中国史5:元与明》,里面就有这样的记述: “我不由得想到应该把元明两朝的政治运势与其气候变化对照看看: 忽必烈汗迁都北京正值小冰河期的开始;1366年,元期衰亡,处于小冰河期第一个阶段的极寒期 1644年,明朝灭亡,正值这400年历史上记载的最漫长的严寒期的尾声。 气温当然不是解释这些重大历史事件的唯一因素,但任何解释肯定绕不过它。” 甚至再往前推至唐朝,盛唐最终衰落的原因很多。 而其中压死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疑是黄巢之乱。 在王仙芝起义前一年,关东发生了大旱,食不果腹之下百姓还需缴租税、服差役。 百姓走投无路,他们又能选择什么?! 乾符二875年,黄巢在山东菏泽与子侄黄揆和黄恩邺等八人起兵,响应王仙芝。 因为大旱灾,官逼民反直接导致了唐的覆灭。 黄巢义军攻占长安,后黄巢败亡,朱温篡唐建梁。 粮食,便是一国之根。 这一枚枚的土豆、一粒粒的玉米,一旦推广开来那么将可以救下无数条性命! “这或许,是我来到这个时代……能够留下最好的礼物。” 妙安与足利鹤,第一次从自己的夫君眼中看到了一丝的雾气。 “子安辛苦!” 这是夷州孟冰,字子安。 乃夷州学子之首,张小公爷曾破例将其纳入门墙以示对夷州之敬重。 玉螭虎门下这一招牌,如今在仕林中可莫要太过响亮。 那真是走出去,都比别人傲气几分。 孟子安也争气,乃是夷州举人中第一个考出进士的。 如今在庠序教谕部任职,来年将外派徽州府。 他的目标不是留在京师,而是将来回夷州任职、主掌教化。 好让夷州能多考出些许学子,光大夷州教化。 “何敢言苦!恩师对夷州之情,学生等铭感五内!” 孟子安虽然年龄比玉螭虎大,可这句“恩师”叫的是情真意切。 若无恩师当年力举钱公前往夷州,他们这些人还在刀耕火种哪里有如今兴旺?! 更别说还能就学,考出夷州来这京师为官进学了。 “这些粮食亩产如何?!如今收获了多少?!” 孟子安擦了擦眼角,恭敬的作揖道。 “与海因里希将军所言一致!亩产甚至更多,如今收获后便在统计……” “夷州湿热,怕土豆发芽而民惜偷食。钱公如今让家父等与他们说,土豆生芽则有毒……” 孟子安已经激动的不能自已,林林总总的把自己所知全都说了一遍。 “走!随我入宫,见陛下!” 张小公爷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决定要做一件大事! 用这件大事,酬谢老钱能的功绩。 亦是用这件大事,去激励后辈。 很快的,一行人穿过京师来到了皇宫中。 内阁刚刚下职三位阁老被紧急召见,在他们匆匆入宫的同时竟然还看到了元老院几位元老的车驾。 甚至刘健亦是神色匆匆,顿时李东阳等几人紧张了起来。 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大事,才会让弘治皇帝把他们全都召见了。 “英国公,此番陛下如此着急的见老夫等是为何事啊?!” 李东阳见得英国公居然都来了,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老国公此时也是有些莫名其妙,尽管他晋忠武王。 可老臣们还是习惯上叫他英国公,他自己也不在意这个。 “老夫亦是刚刚赶来,如何知道发生了什么。” 虎头老国公那也是很无奈啊,自己都退休混迹元老院了。 按说每日去元老院报道一下,悠哉悠哉过日子才是正理儿。 可如今这紧急召见,算是个怎么回事儿。 一行人带着忐忑,很快的进入了皇宫内。 “夷州的域外良种,钱能种出来了!” 进入了皇宫后,弘治皇帝红着眼珠子指着地上的口袋便道。 “这玉米,亩产可达五石!这土豆,亩产可有八石之多!” 弘治皇帝眼珠子都要红了,手指头不住的哆嗦。 “这番薯,亩产竟有十石啊!” 莫说弘治皇帝,李东阳和刘健他们几个一时间全都傻眼了。 尤其是刘大夏,那差点儿就直接腿一软就跪下了。 为何?! 大明如今上田,一亩的亩产能有二石半那就算是高产了。 可人家这个最低的,那得是自己最高产的一倍! 那番薯,直接亩产就奔十石去了。 “陛下!此事是否属实?!” 刘健这老家伙激动的胡子都在哆嗦,若是真如此……大明再无粮忧矣! 英宗天顺七年,大明测得耕地余四百二十九万余顷。 弘治十五年再测,实额仅四百二十二万余顷。 也是由此引发了弘治皇帝的愤怒,开始大面积清查。 现在国朝所得田亩,包括各地查获抄没的一时间增长到了近七百万顷。 而内库所拥有的土地,亦增长到了三百万顷。 若是从元末明初起时算起,再加上很多私人拥有的土地。 这百五十年里耕地是大面积增长的,数量也对得上。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钱公留下千亩田产未曾采摘,便是等国朝前去查验的。” 这个时候,众人才注意到张小公爷竟然在此。 却见玉螭虎缓缓的站出来,沉声道:“臣建议陛下以元老院、内阁及诸部要员,组查收钦差。” “直接前往夷州,亲自查验此粮收获是否属实!” 张小公爷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几位元老、阁老们不住的点头。 如此方可以确认,这粮食是否是真的有这么多的收成。 “若是此粮果然如此丰产,钱公当为首功!入我元老院、陛下封侯亦不为过!!” 刘健现在是看开了,若是真有大功重赏又如何?! 从前他们是担心宦官当政,打压文官系统导致他们后继无人、祸乱国朝。 可如今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他们这些元老院的元老们之地位不要太超然了。 能进元老院的内官,那也都是一心为国朝、心无私念之人。 钱能若是此番报上来的是真的,如此巨大的功绩确实封侯并不为过。 “不!此番……朕要亲自去!” 弘治皇帝豁然起身,他的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的朝臣们傻眼了。 刘健无比着急的作揖:“陛下!!……” “爱卿莫要劝了,朕此番出行不仅是为了亲自查验粮秣而已。” 老刘的话都还没有出口,便被弘治皇帝打断了。 “水师如今日渐隆重,欧罗巴威胁近在咫尺!前往夷州,与水师将校们相见一番是朕必然要做的。” 弘治皇帝的话,让老刘沉默了。 确实,欧罗巴人打来了。 这已经是存在的事实,如今四大造船厂都在疯狂的赶工。 大量的国防军军伍被抽调到了水师去,并招募了不少沿海渔家子弟。 为的就是尽快的形成战斗力,应付可能的欧罗巴大军。 此时弘治皇帝亲自前往水师基地,与将校们相见鼓舞士气是非常合适的。 “太子年纪渐长,此番朕往夷州却正好让其暂主国政。” 弘治皇帝顿了顿,接着道:“大明江山,终究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如今趁着元老院诸爱卿犹在、内阁诸部贤臣亦在,朕尚算力强时让他一试。” “便是有错漏疏忽,朕与诸位爱卿还能补上。” 说着,弘治皇帝苦笑着道:“想当初,朕初即位时手足无措!确是错漏不少国事。” “如今既是有此机会,太子当多加锻炼。以知国事艰难,才懂祖宗不易。” 原本打算劝阻的其余诸臣听得此言,也就没了言语。 弘治皇帝的这话在理儿,现在太子渐长了。 而且数次出行都做的不错,是时候压压担子、让他体会一下治国是啥感觉。 反正有他们这批老家伙在,弘治皇帝又正当年富力强。 就算是熊孩子闹出个啥错漏来,他们也能给收拾好。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让太子锻炼一番也是好事儿。 “就如此订了!由忠武王暂领京师防务、元老院院正晦庵公、内阁西涯公随朕前往夷州亲查。” “诸部、司,各选侍郎随驾!痴虎儿,你亦随朕去吧!” 玉螭虎本来老老实实的呆在一边,听得这话不由得“啊?!啊?!”。 但看着弘治皇帝的表情,他还是无奈的拱手叹气:“臣,遵旨!” 但此事并没有对外宣布,第二天的圣旨只是说弘治皇帝将御驾幸夷州。 命太子监国、内阁并元老院辅,京师防务则是交由元老院院督忠武王张懋暂领。 而刚刚回京才没几个月的玉螭虎,再次受命随驾至夷州。 好在这次看起来似乎不用打仗,倒是轻松了不少。 可怜的熊孩子还在军械营造局里乐呵的玩炮,结果一转眼就接旨要让他监国了。 熊孩子顿时傻眼了:“这戏词儿上不是说御驾亲征啥的,才需要监国么?!本宫凭啥要现在监国啊!” 第八百五十章 远道而来欧罗巴,老骥伏枥钱公公(中) 张小公爷看着边上的小内官无比可怜,便耷拉着眼皮上前道。 “陛下说了,您可以选择不监国……” 熊孩子一听面露喜色,可没等他鬼叫一样的笑开。 玉螭虎的话接着再次响起:“要么监国,要么陛下把殿下做成生煎。” “您是有得选择的。” 本宫那选个屁啊!熊孩子很是悲愤,我才多大?! 父皇这是在虐待青少年、非法使用童工!这是犯罪啊! 张小公爷很客气的用眼神告诉这位殿下,您亲爹在大明就是法律。 信不信他明儿就让内阁、刑令司律部给出条文,直接明令规定太子不属于童工范畴?! 公器私用!这是公器私用!! 熊孩子很悲愤,可惜这自家亲爹实在太过牛批。 哪怕是强如熊孩子,也只能是低头认命的份儿。 “殿下算不错了,我还得陪陛下去夷州呢。” 张小公爷哀叹,这才回来悠哉几个月啊。 又得出门了。 “本宫倒是想出去玩,可……父皇不允许啊!” 熊孩子很是萧索的摆了摆手,背着手叹气便要走。 “今晚吃锅子?!” “我要清汤的!三斤肉,再来点儿嫩菜!” 便是在此时,遥远的大洋上。 一支五十艘战船的舰队,挣浩浩荡荡的随着季风调整着风帆。 穿上的水手们偶尔操练一下,大多时候无所事事。 但船上的贵族们,却非常的忙碌。 所有人都被要求,学习大明官话。 甚至一部分重要的成员,还会被要求会看、会写一定的汉字。 好在船上确实非常的无聊,每天除了练习这些他们也没什么其他事情可做。 在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之下,一群欧罗巴贵族们居然将大明官话说的有模有样。 好几个甚至还能用毛笔写几个字儿,尽管写的是有点儿鬼画符的意思。 “上帝!这些文字实在是太难学了,他们的语言系统跟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毕竟是双方第一次接触,没有人希望出现什么问题。 所以此番派来的都是欧罗巴这边遴选出了的精英,不少自诩拉丁文都无比精通的。 可如今学起汉字、大明官话来,那简直堪称惨不忍睹。 “毕竟这是不同的文明、不同的语言系统,大明帝国的传承历史有数千年之久。” 海因里希望着他们,沉声道。 “我希望诸位学会尊重,尤其是我们这一次是去谈判的。” “只有充分的尊重大明,才会使得这次的谈判顺利。” 这一厢海因里希在给他们训话,那一厢“乔治”作为投资人的代表。 则是在和一位红衣主教、诸国的特使们,一并坐下来商讨策略。 “我们需要展现出我们的强大,即便是我们现在并没有拥有多少舰队。” 乔治望着在座的这些个特使们,沉声道。 “我们能够和大明谈判交易的筹码,并不多。” 提到这点,特使们顿时变得有些愁眉苦脸。 按照海因里希的消息,大明的冶炼、战舰、种植、工匠……等等。 甚至城市都比欧罗巴先进了无数倍,他们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值得跟大明交易的东西。 可谈判自己又处在弱势,若是拿不出什么来交换可不就得是赔钱么?! 更重要的是,他们若是被大明帝国看出虚实来…… 那还有跟人家谈判的资格么?! “黄金海岸,还有美洲那一片的航线。” 最终,那位红衣主教说出了这句话。 但这句话却让葡萄牙的特使率先蹦起来,那里如今可是好地方啊! “不可能!我们绝对不同意此事!!” 然而其他人很快的打断了他的话:“你认为,大明航行不到那里么?!” 这话直接让葡萄牙人噤声,大明的战舰比他们的更加先进。 比他们的更大、更快,怎么可能会航行不到那里。 之所以他们没有发现那里的原因,海因里希也说过了。 早在百年前,大明就有着一支庞大的舰队沿着海岸线在探查这个世界。 可惜的是他们找到的,都是比他们更为贫瘠的国家与土地。 大明本身的领土已经无比庞大,本身管理这么大的领土就是一件极为吃力的事情。 甚至周边的很多属国、小国,还可能会不时反叛。 这导致的是大明对于自己疆域不接壤的领土,实际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尽管他们强大的军队甚至将对方的王国击败,却只是要求对方来到大明进贡并承认自己属国的身份。 自诩是传承了华夏文明的大明,不仅高傲的收受了对方的贡品。 还回赠了对方大量的礼物,那些礼物都是大明所产的丝绸、瓷器。 在欧罗巴人看来,这场交易实际上是大明损失了。 然而大明为了展现自己的慷慨、强大,与传承下来的礼仪却还是宁愿如此做。 他们并没有去占领对方的国家,而是让对方真正的臣服于他们。 却不会去干涉对方如何治理国家,甚至都没有向对方派出使节。 当这些欧罗巴人听说这一点的时候,当时就有些目瞪口呆。 按照他们的想法,如果有着强大的武力那么首先就是要征服。 征服对方、压榨对方,这是高等文明有权对低等文明做的事情。 然而大明却没有这么做,大明甚至允许属国派遣留学生到大明来学习。 学习大明的文化、体会大明的道统,他们将这种行为称之为“教化”。 意思是,文明的他们有责任教导那些愿意变得文明的其他属国,变得文明起来。 这种方式亦让欧罗巴人极为惊讶,而根据海因里希的描述。 大明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追溯到他们曾经更强盛的帝国时代,那个王朝叫“唐”。 唐朝时候最高峰容纳了数百的属国留学生,而如今的大明每年亦有数百属国的学子前来求学。 这种包容的心态,更是让欧罗巴人感到奇怪。 甚至听说了这件事情时,欧罗巴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派出大量的精英前来留学。 当然,这前提是双方能够和谈成功。 是以,当此时红衣主教提出以黄金海岸及美洲的航线作为筹码。 用于与大明的谈判,这里除了葡萄牙自己没有人会反对。 “不要只是盯着葡萄牙的利益,我们更应该看到欧罗巴整体的利益!” 红衣主教的双目冰冷的望着那位葡萄牙特使,沉声道。 “别忘了,如今圣城还在异教徒的手里!” “也不要忘了,我们如今都依旧还是主的子民!” 红衣主教此番肩负的任务,比起这些特使们只重不轻。 他需要获得大明的允许,至少被允许在大明的土地上传教。 最好是能够说服那位王子,让他亦皈依入教。 当然,海因里希很早就跟他说过这是不可能的。 大明最重大的礼仪,就是祭祀天地及自己的先祖。 而这在教廷看来是绝对不可进行的,两者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当然,海因里希在了解了大明的儒释道之后。 他自己都觉着,好像信奉教廷显得有些傻。 再信奉,那自己也是主的羔羊。 可依照着儒释道的理论体系,凡人是可肉身成圣的。 凡人意气,可动天地。 天下大道,为正而辟。 想想都能让人热血沸腾,让人慷慨激昂。 别说向玉螭虎传教了,甚至在大明教廷能不能站住脚这事儿…… 海因里希都觉着,这得两说。 大明如今是极为看重于宗族观念的,祭祀先祖这被认为是最大的事情。 从国到家,那不祭祀先祖会被认为是不孝。 这从法律到民间道德批判,都是极为严重的事情。 而偏偏教廷的戒律,就跟祭祀先祖是直接对立的。 这尼玛还传个毛线啊! 即便是弘治皇帝同意了,可谁敢去信一个不给祭祀先祖的教派?! 那会被宗族的族老们,活活打死好伐。 “这一次的进攻是法兰西和英吉利自行进行的,所以你们应该承担赔偿的大部分份额。” 红衣主教这个时候又发话了,却见他望着这两人沉声道。 “具体数字我们会尽量要求大明降低,但你们必须承担50%的份额。” 两国的特使脸色阴沉,却都没有说话。 他们知晓,现在说啥都白瞎。 葡萄牙连黄金海岸和美洲的航线,都被迫拿出来了。 他们这些发动了对大明舰队进攻的国家,难道就能落好了?! “我并不反对此事,阁下。” 却见法兰西的那位特使缓缓的起身,躬身抚胸沉声道。 “那么谈判的贸易份额,是否我们应该多分一份呢?!” “虽然是我们进攻了大明,可也正是因为我们的进攻才有了此次联合行动。” 却见这位特使顿了顿,道:“从这方面来说,我们还是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的。” 其余王国的特使们,见状亦不言语。 只是看着那位红衣主教,而这个时候那位乔治站了出来。 “那么……你们便获得谈判贸易额的40%吧,如何?!” 虽然赔偿要承担50%,贸易额却只能拿到40%。 但这也是个不错的数字了,看其他几位特使欲言又止就知道了。 根据海因里希的消息,大明可产出不少好东西啊! 比如精致的瓷器,还有精炼的铁镬。 据说他们有着巨大的冶炼工厂,还有巨大的锻造车间。 他们还能产出精美的丝绸,同时能织造大量的布匹。 这些无论哪项,运回欧罗巴去出售都能挣着巨大的利润。 “好了,我们现在来分析一下大明可能提出的要求……” 大明的皇帝弘治陛下,现在可不知道有人在往夷州来。 而且一边来还一边商量着,该如何跟他进行谈判。 他如今在海上吹着海风,远远的看着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的夷州码头。 一时间生出壮怀激烈之感! 八千料的巨大战座船,上面装配着五门辅国级戟式八寸重型战防炮。 这是如今能够装备上海船,最大的重型战防炮。 在改良火药及锥形弹头、膛线的加持下,这种重炮有效射程被推进到了约二十里。 精确的射程则是在十里范围之内,再远就得看射手的经验与运气了。 除了五门主炮之外,还有二十门弘治十四年武卫级五寸两千料战座船主炮。 这如今算是大多数大明战舰的主炮,在经过调整之后射程也达到了十五里。 “臣等,恭迎陛下!!” 战舰缓缓的靠近了码头,码头上顿时轰然跪倒了一大片人。 其中为首的老钱能,那是最为激动的。 弘治皇帝都亲自来了啊,说明他对这事儿的重视程度。 “嘟~~嘟~~~” 长长的号角被吹响,弘治皇帝穿着龙袍缓缓的从战船上走下来。 不过率先下船的,却是御林卫。 这是军部调整之后,弘治皇帝亲自挑选、面试。 从被谍报司、调查局及督捕缉事部联合调查,身家绝对清白并立过战功的军卒中挑选出来的。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由弘治皇帝亲自看过其个人调查卷宗,再由陈州同负责复审。 最后由弘治皇帝寻机面试,所有的都通过了才会进入整训。 经过层层筛选,最终才能成为御林卫。 成为了御林卫便意味着荣耀,但他们不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 当班的值班表,基本都是由弘治皇帝亲自勾选的。 “咔咔咔……”这些御林卫的铠甲,都是特制的。 不仅金光闪闪看着威武,且能一定程度上抵挡火枪射击。 “都起来罢……” 弘治皇帝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萧敬闻言躬身唱礼:“陛下有旨,免礼!” 下面夷州的这些个官员们,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弘治皇帝此时根本就无心管这些虚礼,却见他一摆手将钱能召到自己面前。 极为直接的道:“走!到田上去看看!” 老钱能闻言当场就傻眼了:“陛下,这接驾的酒宴……” “朕现在没心思去甚酒宴!这些田上所产的,才是我大明的根基!” 弘治皇帝说着,一摆手道。 “你且上朕的车,随朕一并往田里查探!” 老钱能原本还想劝上几句,但弘治皇帝这一句话直接让老钱激动了。 开玩笑啊!这是陛下邀请同乘辇驾啊! 大礼遇!大大的礼遇啊! “陛下……愧煞老奴!愧煞老奴啊……” 此时弘治皇帝的那座龙辇已经缓缓的从船上被运下来,却见他一把拉起钱能便朝着车驾走去。 “就是为这粮秣,朕许你乘辇亦是应当!!” 第八百五十一章 远道而来欧罗巴,老骥伏枥钱公公(下) 老钱满心都在哆嗦啊,这光宗耀祖啊! 将来这青史所录,他老钱能得是啥地位?! 能让陛下许乘辇同行,怕是那些个文官们都得嫉妒的眼珠子红透了去。 “老奴,愧受了!!” 弘治皇帝一下船就要去查验,其实也是为了打老钱能一个措手不及。 主要是这粮食的产量,实在是超越常识的离谱。 亩产五石以上啊,这啥概念?! 大明上田的亩产,也才只有二石半。 这都还是上田啊! 中田、下田的亩产,很多仅有一石半甚至一石。 这尼玛……一下子,就是翻数倍的干活。 弘治皇帝过了最初的激动,接着就是怀疑:这玩意儿真的假的?! 其实不止是弘治皇帝怀疑,来访的元老院、内阁诸部司也在疑虑。 毕竟这些个新粮食,那都是闻所未闻的。 他们见到的只是收获回来的,产量只是听闻到的。 但到底这个粮食如何,没有亲眼所见谁都心里抱着一丝的疑虑。 下船就马上要去检查,这不仅是弘治皇帝的想法。 其实也是其他朝臣们嘴上不说,心里何尝不是这个想法?! 老钱能作为宫里出来的老人儿了,自然也猜到了这片心思。 既然自己手上的东西是真的,那也不怕人家来查验。 当下便让人在前头开路,激动恭敬上了辇驾伺候着弘治皇帝向城外的田庄驶去。 城外一大片的田庄,尽数收归了国朝。 这里有一半是国朝归属的,另一半则是内库归属的。 两边的租子都一样,都是什纳一的租子。 再算上国朝本身所纳的租子,也就是二八租。 且根据内阁新的规条,若是州府三司申报当年收成低于一石便可免纳。 国朝手里有了粮,自然心不慌。 灾荒之年放百姓休养生息,这哪怕是傻子都知道。 可从前实力他不允许啊! 少收一分粮秣,国朝支应能力就降低几分。 其时大部分的田亩都在各地藩王,及当地乡绅手里。 这导致的便是帐目上的田亩非常多,可实际上国朝掌握的田亩却没多少。 于是只能是大量收租,才能够支应国朝的开支。 而租子和税赋高了,百姓们没奈何又只能是去投效各地乡绅、藩王。 各地乡绅、藩王们势力渐大,借由此又强占国朝所属的田亩。 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国朝田亩越来越少、乡绅藩王田亩越来越多。 这种情况直至张小公爷给国朝提供了足够的狠手,才慢慢的转变过来。 “隆隆隆……”车队缓缓的前行,夷州首府周边早已经铺设了直道。 反正放着那么多劳工,不用白不用啊! 测算一番,老钱回京送粮述职的时候顺便找找路子。 批复下来就来一群大匠,回头就把这夷州大部分的直道给修好了。 这也是夷州人极为钦敬老钱能的原因,那夷州给钱公公立的万家生祠可不是白立的。 城外的田庄很快的就到了,弘治皇帝在车上自然不忘了亲切的勉励了一番钱能。 而辇驾缓缓的停下之后,车门被敲了敲。 “陛下,已经到了地方了。” 弘治皇帝嗯了一声,随即起身。 车门则是从内向外被缓缓打开,钱能赶紧先下车。 躬身在车侧侯着,弘治皇帝走到车门前向外望去。 顿时可见满眼的苍翠,一枚枚的玉米穗子就这么明晃晃的挂在玉米杆上。 随着微风轻轻的摆动着,弘治皇帝顿时激动了。 三两下“当当当~”的踏下辇驾,撩起袍子便向着玉米地冲去。 然而这玉米足足有着一人高,走进去那基本人就只能是满眼看到玉米杆子。 弘治皇帝试探性的走了一段儿,只能是叹气退回来。 倒是群臣兴致勃勃的在玉米地里行走着,弘治皇帝似乎还不甘心。 抓起身边最近的玉米杆子,对着老钱能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可以摘!陛下,这些是已可采摘的玉米!老奴特地流出来,给陛下与诸位大人的。” 弘治皇帝激动的一摆手,顿时群臣们哗啦啦的便开始采摘这些个玉米。 可惜的是他们笨手笨脚的,哪里能采摘好?! 还是那些个粮户们看不下去了,亲自上手去帮忙采摘。 本来这些粮食都熟了,大家就想赶紧摘下来晒干。 可钱公公说得等国朝的这些大人们,亲自来查验一番才行。 于是大家左盼右盼,总算是把这些大人们都盼来了。 “刷刷刷~”刀子一片片的砍下去,站在弘治皇帝身边的玉螭虎恍惚间回到了自己从前。 那会儿他的集团也持股农牧企业,在关外有着一大片的玉米地。 只不过他们的种植和采收,全都是机械化操作了。 机械化真是好东西啊! 一大片的玉米地,若是人手得收上十天半个月。 几台大型收割机,只需数日就给采收完了。 别看现在夷州的农户们收割的慢,可在弘治皇帝等人的眼里已经是极快的了。 前面身强力壮的汉子不住的伐倒这些玉米,后面的老人孩子就开始掰玉米。 小板框车在老牛的拉动下,将一车车的玉米送到了田边阴凉处。 弘治皇帝等人迫不及待的开始一个个的翻看,一群朝臣们也是激动的翻看着玉米。 很快的,一亩地的玉米便被采收完毕。 钱能还招呼几个国朝的官员,去丈量是否达标。 “这都不必称量了,就这么些玉米……必然五石以上!” 刘健激动的胡子都在打颤,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这是实实在在的、从地里刚刚采收上来的玉米,就这么摆在了他们的眼前。 是当着他们的面儿亲自下地采收的,甚至还有他们亲手采收的。 还有啥比这更实在的证据?! “晦庵公误矣!” 这个时候老钱能笑眯眯的对着刘健拱手作揖,轻声道。 “采收后还得晾晒,晾晒后能余下者便是大约五石一二斗。” “据闻西夷所探查之大陆,其百姓多讲玉米磨粉而食。” “此着将再损几分,最终所得便是在五石上下了。” 损耗没有那么大,老钱能这是往损耗最大了去说的。 但即便是如此,那也比国朝上田的二石半产出要高一大截啊! “诸位大人,这里查验完毕否?!” 见得这些个大人们的激动,老钱能倒是心气儿高涨了一大截。 笑眯眯的对着他们问道,弘治皇帝扫了一眼。 “诸位爱卿,如何?!” 那些个朝臣们如今是真傻眼了,虽然大家都做好了心理建设和准备。 但没有想到,居然真有如此之高的产出。 而当他们看着地里的玉米的时候,又觉着有这么高的产出也属正常。 毕竟这玉米杆子,那都比人还高了。 一大截的玉米杆子上,明晃晃的挂着一个个的玉米。 剥开了绿色的外衣,里面的玉米当即便露了出来。 新鲜的,甚至摘下一粒放在嘴里还有丝丝的甜味儿。 好东西啊!能活人的好东西啊! “回陛下!臣等建议将此地玉米尽数采摘,再行称重!” 刘健到底还是谨慎,好在老钱能也赶紧附和。 “内臣亦是赞同晦庵所言,毕竟百姓们早盘着收完这片地了。” 弘治皇帝一瞅他俩建议都一致,也就摆手直接给了一个字。 “准!” 老钱能赶紧下令让人去将庄户们都喊来,一并采收玉米。 很快的,便听得那边的庄子里传来了一阵欢呼声。 随即便是大批的老老少少们,呼啦啦的都跑出来帮忙采收了。 没人比他们更知道,粮食就是命根子啊! 他们是真饿过的,只有真正尝试过饥饿、真正的体会到饥饿时的绝望。 才会分外的去珍惜每一颗的粮食,也才会分外的去感激每一粒老天爷赐下的粮食。 数百号人哗啦啦的在天地里忙活着,没一会儿这边上的玉米就堆积成山了。 官员们忙的是满头大汗,在夷州下属的衙差们的帮忙下开始称重、计量。 百亩玉米,足足忙活了一整个白天才堪堪采收完毕。 计量称重持续到了半夜,得出来的结果是让人兴奋的。 “钱公还是往少了报啊!夷州这玉米亩产,即便是均算下来亦有六石三斗之多!” 刘健那是激动的面皮都涨红了,仿佛看到了自己名垂千古。 毕竟历朝历代,这粮食问题可都是根底问题、最大的问题。 国之安,在于民。 民之安,在于粮! 华夏的老百姓们,其实是最好的一群百姓。 他们最为坚韧,也最为顽强。 只要给予他们希望、让他们能够挣着一口饭吃,那么大家极少会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 解决了粮食这个民安根本,他刘健怎能不青史留名?! “朕就不回夷州城里了,就在这里扎营!” 弘治皇帝也很激动,一摆手整个车队便开始扎营。 这里的百姓日子过得好,自然家里蓄养的家禽家畜不少。 “记住!所有用度,必须将银子交付百姓!不得强索征要!” 弘治皇帝这个时候还不忘了下令:“钱能,你且去盯着!照价买下,不得伤民!” “内臣遵旨!” 老钱能赶紧躬身应是,弘治皇帝这个时候又加了一句。 “这些庄户今日亦辛苦了,让人带酒饭犒赏!每户再赐绢一匹、银二两!” 袋里有钱就是好啊!弘治皇帝感叹着,朕现在说话都硬气多了。 从前哪里敢这么赏啊?! 如今内库财源滚滚而来,每月看着账簿弘治皇帝都能笑的牙飞起来。 口袋里有钱了,弘治皇帝就看不上国朝那点儿家当了。 本来内阁还商讨,旧皇城内的修缮花销问题。 弘治皇帝撇嘴一摆手,朕的宫殿用尔等操心?! 内库全付了,尔等尽心国事便是。 当时那话差点儿把杨一清给噎死,后来一琢磨:弘治皇帝这特么太有钱了啊! 内库的账簿从来诸部,甚至内阁都不得查阅审计的。 但从每月运入内库的钱粮算,弘治皇帝恐怕手上的盈余比国库还丰厚。 毕竟国朝还需支应各地开支,还得给各地官员们派发俸禄粮秣。 虽然是占了些许货殖会的股子,可开销巨大之下盈余也就能凑个应急之数。 弘治皇帝可不一样啊,他拿到的那都是扣除掉所有之后的盈余。 那就是他纯自己的钱粮了。 他的开销又不多,还有玉螭虎帮着他不时用些许手段抵消开支、创造盈利。 两厢对比下,国朝的银子自然是没有他弘治皇帝的丰厚了。 当晚杀猪宰羊,各家各户又领了赏赐。 顿时这庄子上下对弘治皇帝是一片的感恩戴德,陛下真真滴大好人啊! 谁给银子谁好人啊!陛下给绢给银子,谁特么说他不是好人劳资剁了他! 给了下面的庄户,弘治皇帝自然也没有忘了那些头人们。 让老钱能把他们引来席间,在逐一拜见他后。 也给赐予了不少好东西。 每个头人都获得了一个举荐自家子侄,入军官学校就学的名额。 并一个入国子监就学名额,还赐绢百匹、银二百两。 若是从前,这些懵懂的头人们可不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 如今他们再非吴下阿蒙了,知道这俩名额可比金子都要贵啊! 顿时一大群头人呼啦啦拜倒,磕头谢恩。 第二天则是采摘继续,只是满心希望的弘治皇帝和群臣们到了田间就傻眼了。 这……这地面上看起来,似乎没长庄稼啊。 “土豆、土豆,顾名思义是长在土里的。” 玉螭虎微微一笑,解释了一番。 老钱能这个时候也反映过来了,笑着对弘治皇帝拱手道:“内臣请开始采摘!” “准!” 弘治皇帝就一句话,老钱能便一摆手带着庄户们开始呼啦啦的拔起了土豆。 看着那些随藤蔓而起“噗~”的一下,一大串被拉出来的土豆。 顿时这些个朝臣们便发出了“哦~哦~”的感叹声,这还真是奇景儿啊! 一群朝臣们撩起袍子,兴致勃勃的便要亲自下田采摘一番。 弘治皇帝倒也没有阻止,笑眯眯的准了此事。 而土豆的产量可比玉米多太多了,三两下这田埂边上便堆不下了。 好在老钱能对此早有准备,边上的一大片土豆地早已经被平整出来。 专门用于堆积土豆。 称重计量的官员们忙的满头是汗,这回的活儿可比之前繁重多了。 而弘治皇帝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真·堆积如山的土豆,下巴都抬不起来了。 尤其是地里不断“扑扑扑~”的声音传来,一车车的土豆不断的被送来。 弘治皇帝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在发干。 “陛下,这些土豆回去后还需再行切割。” 老钱能见状,赶紧开口打圆场。 “若是不加处理,便如此储存亦可久放。” “只是若切片晒干,再研磨成份放置时间则更久……” 随着老钱能的娓娓道来,弘治皇帝总算是了解了个大概。 毕竟奏章上所写,没有实地老钱能如此解释来的更加直观。 采摘回来十日左右,这些土豆都是可直接食用的。 一旦过了十日,抑或是阴雨天它便会发芽。 发芽的土豆就不能吃了,会有毒。 而研磨成粉的话,那能保持的时间就非常久了。 国朝的老家伙们这回彻底的没话说了,随即便开始投入到加工、储存的研究中去。 好在这些海因里希都交代清楚了,夷州这边又有了经验。 于是改晾晒的晾晒、该切片的切片,采收用的时间不多。 可要完成后续工作,用的时间就不少了。 弘治皇帝把些许朝臣们丢在夷州首府盯着此事,随后便开始在夷州巡查起来。 唔……主要是老钱能要带着自家陛下,去泡泡温泉、看看金矿。 夷州的金矿给弘治皇帝挣了不少钱,可弘治皇帝还没亲眼看过呢。 看了一圈金矿,倒是没看到多少熟悉的面孔。 弘治皇帝有些怅然若失,好在老钱能及时给弘治皇帝说明。 第一批的苦囚基本死逑了泰半,剩下的如今在滇南修路。 这总算让弘治皇帝有了些许安慰,毕竟那些人本来该抄家砍头的。 如今能为国朝挣钱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此番宁贼叛逆,又送来三万青壮……” 老钱能顿了顿,躬身笑着道:“今年矿区产金,怕是能再翻一番。” 弘治皇帝云淡风轻的摆了摆手:“主要是修直道,回头朕让内阁与诸部议一议。” “将部分罪囚抽调往修直道,夷州直道不足啊!当多加修缮。” 视察完金矿,又到各地头人部族探访一番。 该勉励的勉励、该嘉奖的嘉奖,整个夷州顿时传颂着弘治皇帝的恩德。 当弘治皇帝回到夷州首府的时候,一切的检查早已经结束。 只是这个时候,又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水师在海上遇到了欧罗巴使节团?!” 弘治皇帝的眉头紧紧的皱起,而“欧罗巴”这个名字也让朝臣们心下一惊! 好在此番前来,刘健这样的老臣也跟着。 于是弘治皇帝二话不说,便召集了朝臣们商议。 “启禀陛下!欧罗巴人舰船共计约七十余艘,其中战船恐有五十余艘!” 戚景通如今也算是把体统立起来了,接手水师后边大刀阔斧的开始改革。 第八百五十二章 南洋晴日海风烈,明欧对峙第一轮(上) 再经由弘治皇帝与内阁的支持,如今水师已有战舰三百余艘。 除了弘治皇帝最大的那艘八千料战座船,还有六艘六千料战座船。 其余五千料战座船、战巡船,约三十余艘。 四千料战巡船六十余艘,三千料、两千料等战巡船百余艘。 吸取了之前战船少,遭遇欧罗巴舰队只能后撤的经验。 如今巡航南洋的都是舰队,基本以五千料战座船为首。 下辖四千料、三千料等战巡船大小二十余艘,至少保证了一战之力。 最低限度,可以阻挡对方一阵。 保证自己的战船能够撤离战场,回到基地报讯。 “上次他们损失惨重,只不过年余而已又派出舰队前来。” 弘治皇帝的双目微微眯起,低声道:“可见这些欧罗巴人的资源,不比我大明少多少啊!” 大明四大造船厂同时开工,还是弘治皇帝极为重视之下。 花费了数年,才产出如此之多的战船。 这还是有永乐陛下当年的累积,才有如此成果的啊。 然而如今欧罗巴人竟然也如此之快的凑出这么多战舰,弘治皇帝不由得对他们高看了几分。 “诸位爱卿怎么看?!” 下面的朝臣们也议论纷纷,自从欧罗巴人被击败溃逃之后。 弘治皇帝便不再封锁关于欧罗巴人的情况了,但朝臣们也很自觉的不对外谈起。 即便是有时听到家人的询问,外面的风言风语。 也只是笑着说,我大明水师早将其击溃!不足为患。 然而实际上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知道弘治皇帝准备了这么些年都是为了应付欧罗巴人。 “可以先谈,但不是陛下去谈。” 刘健沉吟了会儿,道:“老臣,前去探探对方口风。” “陛下且回京师,若是对方肯谈再赴京师去。” 弘治皇帝听得这老家伙一番话,不由得心下感动。 到底是国朝老臣,首先就将自己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 且为了不坠大明之威,不惜亲身犯险。 “何须老大人前往,小子前去便罢了。” 玉螭虎这个时候笑吟吟的站出来了,却见他对着弘治皇帝拱手作揖。 随后轻声道:“欧罗巴人,大概在座诸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们的秉性。” “若要谈的话,或许小子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话说的倒是实在,的确现在在场的没有人比张小公爷更了解这些欧罗巴人。 “痴虎儿,你且说这欧罗巴人此番前来是真要谈么?!” 玉螭虎闻言,轻声道。 “既是真,亦是假。” “哦?!此言何意?!” 弘治皇帝有些糊涂了,玉螭虎则是轻声道。 “战舰七十余,这是展现实力。” “前番吃亏,他们必定有所顾忌。所以才会来谈。” “然而此番前来,臣估量他们试探的心思更重!若我大明有所虚弱,七十战舰至少可占南洋诸国!” 刘健一听这话,不由得心下咯噔。 倒是没想到这茬儿啊! “再以南洋为基,饲机袭我大明!” 说到这里,玉螭虎顿了顿笑着道:“当然,谈他们也是真谈的。” “若是发现我大明兵强马壮,强攻损失巨大。他们自然是要和谈一番,再寻机攻我大明。” 弘治皇帝听得这话,不由得脸色铁青。 下面的官员们一琢磨,似乎也是这个意思啊。 否则,对方要七十余艘战舰来做什么?! “启禀陛下!臣探子中,有熟欧罗巴语者……” 这个时候,戚景通也开口了。 却见他行了一个军礼,有些犹豫的道。 “探子回报,隐约听闻欧罗巴舰队两百余艘随后将会前来……” 弘治皇帝“嘶嘶嘶~”的抽了几口凉气,好家伙!两百余艘! 这就是三百余艘的舰队了,比起大明整体舰队数量不差啊。 “痴虎儿!朕委你为使,水师、南洋诸国及西南诸行省暂归你节制!” 想到这里,弘治皇帝不再犹豫了。 “欧罗巴人,狼子野心!你且先探查一番,若要战则战!不需回禀!” 顿了顿,弘治皇帝望向了在场的诸臣。 道:“正好诸位爱卿都在,便各派部、司人员前往!” 玉螭虎这个时候缓缓躬身,作揖低声道。 “臣,遵旨!” 想到情况之危机,弘治皇帝也不敢再夷州多加停留。 但他还是把那艘最强大的八千料战座船,留给了张小公爷为座舰。 而他自己则是乘坐着相对较小的六千料战座船,向着京师赶回去。 弘治皇帝一走,张小公爷立即接过水师大权。 首先便是命令舰队集结,同时派人联系欧罗巴使节团。 命他们前往爪哇国,双方的谈判将会在爪哇国上进行。 同时,调遣大军开始集结在西南区域。 一时间,整个大明风声鹤唳。 “他们同意谈判了。” 欧罗巴的舰队上,很快的收到了消息。 红衣主教望着前面那艘与他们的战船完全不同的战舰,眼神很是复杂。 “至少我们有了对话的机会,还请诸位不要搞砸了。” 说到“搞砸”两个字的时候,这位主教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扫过那位投资人的“乔治”。 乔治似乎感觉到了主教的眼神,望着海面轻声道。 “阁下请放心!我会证明我们投资人的价值的。” 说着,乔治顿了顿轻声道。 “这次谈判的负责人,便是大明帝国皇帝最为倚重的那位王子——玉螭虎!” 红衣主教的脸色稍缓,至少知道负责人是谁这点投资人做的很强。 “可以联系上么?!” 乔治转过头来,望着红衣主教。 “当然!不然,阁下以为我们凭什么与诸位合作?!” “还请诸位到时候小心一些,我们并没有足够的筹码与大明翻脸。” 顿了顿,乔治继续笑着道。 “顺便,诸位还是将大明官话练习一下为好。” “无论是南洋还是周边诸国,大明官话基本就是通用语言。” “哦~他们的汉字,也是。” 地点定在了南洋的爪哇国,前面的大明战舰就是给他们领航的。 欧罗巴人神色凛然,他们深知这一次谈的重要性! 第八百五十三章 南洋晴日海风烈,明欧对峙第一轮(中) 自从上一战惨败之后,大明就成为了欧罗巴心里挥之不去的梦魇。 本来以为上帝之鞭已经过去了,欧罗巴的时代即将来临。 他们开启的大航海,目光所及之处皆无一可做对手。 然而,遥远的大洋彼岸却有着一个比他们更为强大的帝国。 偏偏他们还跟这个帝国发生的冲突,这如何能不让他们心惊。 马可波罗的话让他们觉着那是天方夜谭,而如今……事实就摆在了他们的眼前。 在大明战舰的引领之下,欧罗巴的舰队缓缓的驶到了爪哇国。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爪哇国的港口了。 那港口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这些欧罗巴人仿佛看到了威尼斯。 但港口的规划上,显然比威尼斯更为宏大、细致。 巨大的卸货区囤积着大量的货物,不断的有小板车将一车车货物送入仓库。 不远处则是载客码头,可以看到一艘艘的客船川流不息。 客船码头后面隐隐可见集市,熙熙攘攘的人群和酒肆的旗子迎风招展。 “这是大明的属国?!这别不是大明自己的港口罢?!” 一脸没见识的欧罗巴土鳖贵族,傻呵呵的喃喃自语。 边上的海因里希叹气道:“大明最大的港口,一处是潮白河津门港。” “一处是南粤羊城港,这两处的货仓、船舶、店铺……是这里的二十倍不止!” 海因里希说着,呼出一口气苦笑着道。 “所以,别闹笑话了!这里真的只是大明的一处属国罢了。” 随着旗语信号,欧罗巴人的舰队被缓缓的引领进入了一处港湾。 七十余艘舰船挤进港湾内,竟然不显得有多拥挤。 反而还有着不少空余的位置。 岸上被清理的很干净,当他们登岸后一名冷着脸的大明官员接待了他们。 “我们都会说大明官话,所以您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可以直接告诉我们。” 海因里希这个时候必然要出头了,毕竟只有他的大明官话说的最好。 那名官员闻言脸色稍缓,对着海因里希作了一揖。 “敢问可是海因里希将军?!” 海因里希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即回礼:“正是在下!” “小公爷让咱好好招待您,一切都好商量!” 这话一出来,顿时海因里希的面子涨了一大截。 就连一向冷脸的红衣主教,也对海因里希刮目相看。 “小公爷曾言,您与他相识微末亦是老朋友了!得好好招呼,莫失了礼数。” 说着,便带着他们往岸上的营房走去。 欧罗巴的贵族有一个好处,那几乎都是军伍出身的。 是以抬眼望向这营区,便将其中的好处一眼看尽。 地势略高,可居高临下。 几个哨塔掐住死角,进可攻退可守。 营房排列有序却又略显曲折,既方便分区域又可避免在被突袭破营后一下子全军覆没。 “张小公爷明日便可抵达,到时候会与诸位接风一番。” 却见这名官员笑吟吟的道,随即一摆手。 便有人将一头头猪羊牵了上来,还有好几个板车的蔬菜。 甚至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可惜这帮子欧罗巴人虽然勉强能用筷子。 但他们实在不会做中餐啊! 看着那一口口的锅,顿时全傻眼了。 那名官员也看出来了他们的尴尬,很快的一摆手让人带了几个厨子过来。 七八个厨子再加上二十余帮厨,总算是置办出来能下口的饭菜了。 没有人注意到,一名不起眼的船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大明百姓的衣衫。 然后随着送粮食的车队,一并消失在了人流中。 更没有人知道的是,张小公爷如今便在爪哇的望海楼上观潮听涛。 而他的那艘八千料战座船,早已经在外海停泊了。 “哚哚~” 两声轻响,门外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殿下,人来了。” 张小公爷嗯了一声,随即包厢的门被缓缓的打开。 一个穿着爪哇普通百姓衣衫,看着像是老农一般的欧罗巴人被领了进来。 “巴隆斯.乔迪安见过尊贵的玉螭虎殿下……” 张小公爷捂着额头,叹气道:“连编个名字的力气都省了么?!” 这位巴隆斯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轻声道:“名字只是一个符号,其实我自己本名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或者,您可以叫我‘乔治’吧!毕竟,我也是信徒。” 玉螭虎翻了个白眼,叹气道:“好吧!乔治,你们准备了什么跟我谈?!” 说着,玉螭虎一摆手让乔治坐下。 边上的樱子则是给他端上来了一杯茶,乔治居然还知道用大明的礼仪致谢。 “美洲,及目前所有探明的航线图。” 顿了顿,乔治接着道:“还有这次谈判,欧罗巴的底线。” 玉螭虎笑了笑,摆手道。 “这些远远不够的,你知道。” 是的,这些远远不够。 欧罗巴如今实力不如大明,要探明他们的底线不是什么难事儿。 甚至要击破他们的底线,对于玉螭虎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重要的不是这些,乔治其实也清楚。 “我知道你们也有投资佣兵,及军火商。” 却见玉螭虎微微一笑,轻声道:“有没有想过,如果投资人成为欧罗巴最大的军火商……” “那又会如何呢?!” 乔治听得这话,不由得双目圆瞪。 “当然!你们也不用亲自去做,甚至不用露面。” 乔治这个时候却果断的摇头,叹气道。 “欧罗巴很难有什么重大的战役了,至少目前看起来是如此。” “不不不……我的判断和你不一样,我认为欧罗巴始终是会打起来的。” 玉螭虎笑了,只是他的笑脸在乔治看来更像是魔鬼。 欧罗巴是否会真的打起来,投资人他们占了最为巨大的因素。 旁人不知道,玉螭虎却是隐隐听军团的老东西们稍稍提及的。 投资人,这些该死的投资人。 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魔鬼,最大的死亡制造机器。 他们贩卖的,不是别的…… 而是——战争! 小批量、多口径,吞入那些上升国的资产、房产。 然后再价位高涨的时候,逐渐出售。 再然后,就是引发上升国的战争。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战争从起初到结束的钱,是最大的部分。 而知道何时结束的他们,会在最适合的时候入手那些资产、资源。 新换上的,是他们所支持的、听话的领导者。 资本会在这个时间段进入,这位领导者如果老老实实的让他们持续的吸血则罢了。 若是稍稍起一些不该有的念头,那么就是新的一个动乱循环。 “乔治,你是否发现投资人在欧罗巴的地位已经在降低了?!” 张小公爷的这话,让乔治直接失语。 很多人所不知道的是,曾经的教廷也是投资人的投资。 可惜后来逐渐成长起来的教廷,选择的是摆脱投资人并开战。 一度投资人差点儿就被灭了,垂死挣扎之下他们选择了扶持一些教廷控制的王国。 是以历史上记载了不少,是教廷与欧罗巴诸国之间的相爱相杀。 可实际上,那是投资人与教廷之间的较量。 最终教廷败下阵来,几位教皇的家族绝嗣。 一些红衣主教家族的崛起,还有诸王国摆脱了教廷的控制。 而这些崛起的王国,又怎么甘心受控于投资人?! 欧罗巴王朝的更迭、教廷下属的骑士团被摧毁,双方在不被记载的历史中厮杀的你死我活。 最终是几个王朝绝嗣,而投资人如今黯淡并沉寂了下来。 “您的意思是……” 乔治小心翼翼的望着张小公爷,后者微微一笑。 二战之后投资人的势力直接撤到了南美,虽然依旧通过各种手段影响欧罗巴诸国。 可相较起从前那种搅动风云的力量,他们已经衰弱的近乎可怜。 好在投资人的某任理事长,几位聪明的在美利坚崛起之前投资了美利坚。 并采取的是多线、多口径,细节掌握的方式。 当美利坚成为这颗星球上最强国的时候,投资人的势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恢复。 “你们掌握的资源不足以支撑他们互相之间的战争,但……”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大明可以!” 乔治呼吸逐渐的沉重了起来,眼珠子也在渐渐的泛红。 既然能够被委派来,作为投资人的代表与张小公爷谈判。 那么这位“乔治”的地位,可想而知。 而这位乔治所思考的、所接触到的层面,自然也比其他人更广、更高。 “我们需要给大明什么?!” 乔治只是恍惚了一下,很快的便清醒过来。 没有免费的午餐,大明不是好心的活**。 既然双方合作,那么大明必然是有所求的。 “利益!”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欧罗巴距离我们太远了,而我们自己的国土也太过广袤。” “哪怕是现在,管理起来都相当的麻烦。” 乔治有点儿无语,但仔细想想这话确实也就大明能说。 如今所发现的所有区域内,大明帝国的国土无疑是最广袤的。 “所以,我们对领土其实没有要求。” 大家谈谈资源多好啊!是吧! 第八百五十四章 南洋晴日海风烈,明欧对峙第一轮(下) 张小公爷想做的那一套,其实就是后世美利坚最擅长做的那一套。 所不同的是,他连自己的手都不愿意脏。 脏活儿交给了投资人去做,我不问、不管、不知道。 除非干犯了我的国民、侵犯了我的利益,否则你就是猪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也不关我事儿。 当然啦,咱大明毕竟是礼仪之邦。 所以我们会呼吁双方克制,呼吁双方顾及民众…… 不过,他不顾及本国国民那咱也没辙不是。 “欧罗巴现在的火炮、火枪,比大明的要差不少罢?!” 张小公爷看乔治不说话,干脆就把自己的筹码拍出来了。 乔治听得这话,不由得口舌干燥。 这世上最挣钱的生意,是什么?! 毒之外,便是军火。 若说是长期的、大批量的,利润肥厚的。 无疑只有军火。 2018年,可公开的全球军火市场交易额已经超过了一千亿刀。 相当于六千多亿软妹币,而且这还是公开的交易。 那些未公开的、替各国销售的军火商、战争掮客们的销售额,基本可以追平这个数字。 而在这个交易额的背后,利润是多少呢?! 一杆M16的成本,大约是一百刀左右。 但成套的军方采购价格,是2000刀。 民用版单枪800刀,再加上配套导轨、枪托、瞄具、扳机、护圈、手柄……等等。 价格将会起跳到2500刀! C20半自动精确狙击枪,成本下来大约一千刀。 而一套M20狙击步枪系统,直接高达三万一千多加元。 也就是说,成本大约是六千多。 但售价直接拉到了十六万多! “您的意思是……” 乔治小心翼翼的望着张小公爷,生怕自己误会了什么。 而玉螭虎则是用很坚定的眼神告诉他,是的!你没误会! “大明最近要更新一批武器,前些年装备的火炮、火枪会淘汰下来。” 眼见玉螭虎悠悠的道:“这批武器,大概得整个欧罗巴才吃得下。” 乔治的呼吸变得沉重了起来,这回他呼哧呼哧的甚至都压抑不住。 “大明如今有四大火药厂,日产火药千余斤……” 玉螭虎这话已经很明白了,欧罗巴只要打起来…… 那特么你要多少家伙什,咱都能给! 而且大大滴给,咱家伙什多啊!大大滴多!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治怎么还不明白玉螭虎想表达的是什么。 战争能够挣钱,这是最基础的一档。 但比这份挣钱最为重要的,是让欧罗巴无暇顾及新大陆的开发。 乔治现在也猜到了张小公爷的真正目的,那就是让欧罗巴乱起来! 欧罗巴乱起来,那么他们就无暇顾及到新大陆的开发。 这样大明就能够有充足的准备,从容的去开发新大陆。 “欧罗巴也不是很富裕……” 乔治犹豫了一下,低声道。 张小公爷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而是走到了窗边,望着海潮浪起轻声道。 “欧罗巴何必舍近求远?!” 却见樱子这个时候将一副巨大的地图打开,张小公爷笑吟吟的走过去。 抬手点了点一处古国的位置,轻声道。 “从这里越过去,便有着一片大陆。” “那片大陆上有着多少的金银?!多少的钻石?!多少的各种矿产?!” 乔治听得这话首先是沉默,随即便是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很清楚如果这么干的话,会发生什么。 欧罗巴人会迅速的放弃正在进展的航海技术,转而向陆地发展。 也就是说,欧罗巴将会不自觉的丢弃整片海洋! 这片大洋上,最终留下的强者只有大明。 只不过……投资人,现在已经逐渐失去了对欧罗巴的控制。 那么,还需要顾及欧罗巴的整体利益做什么?! “这是份不错的交易!” 乔治深深的吐出一口气,他很清楚这里面到底是投资人占了便宜。 虽然大明也没少挣,可其中利润最大的必然是投资人。 他们相当于是大明在欧罗巴的军火总代,不缺客户、不缺货源。 而且这价钱还是他们自己说了算,正儿八经的独门生意啊! 这都不挣的话,那投资人可以集体都去死一死了。 “明日饮宴,席间我们什么都不会说。” 玉螭虎笑吟吟的道:“此番谈判,成或不成……其实在你。” “或者说,在投资人。” 如果投资人不打算合作,并让欧罗巴乱起来。 那么玉螭虎将会亲自去干,谈判肯定会进行。 但同时也会找人取代投资人的地位,比如……教廷就不错。 乔治这个时候自然明白了张小公爷的意思,却见他站立躬身行礼。 沉声道:“殿下,如您所愿!” “您既然知道我们,自然也应该知道我们的信誉。” 玉螭虎点了点头,投资人虽然穷凶恶极、人渣孽畜。 可他们的信誉的确让人挑不出来毛病来,甚至对待一些试图反抗者。 除非严重的触及了他们的底线和原则,否则的话都会给对方留一条活路。 比如那位卡大佐,玉螭虎就知道实际上他还活着。 但为了活着,他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一生都只能是用另一个身份活着,他不能对任何人暴露他自己原本的身份。 当然,他也会活的比一般人都好。 投资人给了他一笔权益基金,每月都能够领到对于普通人来说天文数字的收益。 但也仅此而已,如果他试图从政抑或是再使手段。 那么等待他的,就是一次车祸……或者意外。 “我对于你们的信誉,丝毫没有怀疑。” 玉螭虎点了点头,道:“但,你们也得遵循大明的规矩。” “至少在大明之内,你们最好不要试图建立什么。” 乔治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实际上经营好欧罗巴的话他们就绝对能吃饱吃好了。 那么何必要招惹大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来与自己为敌呢?! 最重要的是,他们在欧罗巴有着无数年的根基。 可在大明,他们就是一片白纸。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却见张小公爷微微一笑,轻声道:“后续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跟你们商量细节。” 这种事儿张小公爷自然不可能全都亲自上,大方向定下来就行了。 具体的小细节,自然是交给下面的人去负责商量。 乔治躬身告退,很快的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红衣主教及诸国的特使们,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只有在第二天抵达码头,远远惊恐的看着那八千料的战座船缓缓的抵近。 巨舰的庞大,上面黑洞洞的炮口让他们惊恐无比。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能够想象的范围,那巨舰更像是一头传说中的海上巨兽! 而站在船首上的,是一位穿着繁复花纹的金甲少年。 少年人有着一张比海因里希展示的油画上,更为俊美的面孔。 红衣主教自问是见多识广,然而在看着这少年时亦恍惚失神了一会儿。 随即心下赞叹,若神在世间上有天使行走的话。 那么,天使便应当生成这样的罢! 这位红衣主教如此,其余的那些诸国特使们便更加不如了。 却见他们全都瞪大着眼珠子,傻呵呵的看着那少年的身影。 少年人的身影,在那朝阳之下熠熠生辉。 一双丹凤桃花欲语还休,身后猩红披风在海风下扬起。 手按金丝螭虎团绣春刀,那挺拔的身子矗立在船首上。 那道身影如同松柏,迎风而立傲而不骄。 “嘟~~~嘟~~~~” 悠长的嚎叫声响起,一群群身着黑色制式重甲的国防军“咔咔咔……”的踏步而出。 他们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甚至在他们的踏步之下地面都跟着微微发颤。 一行行、一列列,就这么沉默的开始集结。 所有的欧罗巴人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随即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 那些军卒身上的,可都是正儿八经的铁甲啊! 作为从沙场上走下来的人,他们哪个不是眼毒的?! 站在码头上一个个方块的军阵,粗看下怕是有数千人之多。 给数千人都置办这样的铠甲,大明着实是……财大气粗啊! 不过,红衣主教他们所看到的却更多。 数千人的军阵,竟然除了脚步声一丝杂音都没有。 军阵不乱,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头接耳。 他们沉默如同一座黑色的山岳,只有他们前方的军旗在猎猎作响。 “咚咚咚……” 号角声渐渐的平息了下去,随即敲响的是节奏感极强的战鼓! 那艘八千料的战座船,远远的停在了码头不远处。 一艘艘的战船势出,然后欧罗巴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战座船“咔咔咔……”的飞快连接在一起。 随后很快的架起了一座浮桥,而那艘八千料战座船上则是“吱呀呀~~”的打开了船舷。 一群群黑甲骑士“隆隆隆……”的骑着战马,排着整齐的队列缓缓下船。 前面的战马清一色为玄色,而一群红色铠甲的女子缓缓的从战舰上下来。 这些女子皆清一色的白色战马,身上的红色铠甲熠熠生辉。 在一群的红色铠甲中,那一身金色铠甲的少年是那么的显眼。 “恭迎将军!!” 那些个玄甲军卒们,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恭迎将军!!” 整齐的怒吼声响起,拳头“轰~!”的敲打在自己的铠甲上! 什么叫排场?!这就是排场啊!! 第八百五十五章 一阵忽悠加猛锤,远来蛮子尽入彀(上) 随着繁复的礼仪下,那位大明玉螭虎从战舰上下来。 在码头上观礼的欧罗巴人,顿时肃然起敬! 任何繁复的礼仪,都只有在传承已久的文明中被完善起来。 欧罗巴人一直以来,都喜欢往罗马帝国身上凑。 其实就是羡慕于罗马帝国悠久的文明,而同时罗马帝国文明下催生的繁复礼仪。 也被他们继承了一部分,尽管很多时候做的九不搭八。 若是古罗马人对此有知,那估计除了鄙夷就是一顿麻卖批。 一群高卢蛮子、央格鲁蛮子和日耳曼蛮子,居然宣称自己继承了他们的文明! 不过这都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其实是小胡子。 这厮当年疯狂鼓吹雅利安人,%。 反而是他梦想要消灭的“劣等”,斯拉夫人的雅利安基因图谱占比达到了47%。 这甚至比印度的印欧语系的民族高种姓占比,还要高。 %,尽管已经很高了。 却还是比斯拉夫人,有着一定的差距。 从这点上来说,斯拉夫人才是真正的雅利安人基因传承。 码头上熙熙攘攘之下,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很快的被人引领着登上了马车。 那一辆辆镶金错银,有着繁复雕花的马车让他们眼晕。 马车内带着华夏风韵的装饰,甚至还有琉璃天窗直接让他们觉着自己就是土鳖进城。 这都不算是最土鳖的了,最让他们觉着自己土鳖的是昨日。 海因里希知道这些贵族们在欧罗巴的时候,喜欢随地丢猎人印记的习惯。 于是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们集合起来。 然后带着他们去营区的茅房,告诉他们如何使用、用完冲水。 再带着他们去浴室,告诉他们必须要洗澡! 在大明的习惯里“沐浴更新”,是对见面隆重的一种表现。 当马车停下的时候,这位穿着一身厚厚礼袍的红衣主教早已经热出一身汗来了。 但下得马车来,这位红衣主教直接一个恍神。 却见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栋占地极大的、高耸五十米以上的巨大飞檐楼! 欧罗巴也有如此之高的建筑,可他们没想到大明的属国都能有这样的建筑。 这种风格与欧罗巴完全不同的建筑,有着另一种让人沉醉的韵味。 而门前的迎宾小厮,那都是穿着一身锦袍。 这一下子就把欧罗巴人镇住了,尤其那锦袍上还有着精美的金丝绣牡丹花。 上面展现出来的绣工,甚至比这些欧罗巴贵族们穿的还要精致。 顿时这些欧罗巴人,一下子就被镇住了。 “欢迎你来到大明,主教阁下。” 玉螭虎早已经换上了一身玄衣,那袍子上绣着一只盘云腾飞的螭虎。 在他的身畔,则是一群穿着红色繁复玫瑰纹的铠甲的女子。 这些女子皆身姿挺拔,相貌秀丽。 然而从她们的站姿、从她们按刀的姿势,这些欧罗巴的贵族们一眼便看出来。 这些女子,那都是会吃人的雌豹子! “尊贵的玉螭虎殿下,很荣幸能够得到您的接见。” 玉螭虎微微颔首一笑,轻声道:“主教阁下辛苦!诸位特使辛苦了。” “我华夏先贤夫子有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知友而来,自当迎接的。” 可怜的主教大人虽说是学了些许大明官话,可要让他学《论语》那是真为难他了。 毕竟这都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学会的啊! 不过,既然是教廷高层、能够被选派来做这件事儿的。 自然是有着足够的智商来应付此事。 却见这位红衣主教露出了一个不失礼貌,矜持而优雅的官方微笑。 玉螭虎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随后这些特使们便随着人流鱼贯而入。 进入了这栋阁楼后,他们一下子就傻眼了。 内里的一片苏州园林式山水,雕梁画柱之下更是有着假山溪水。 甚至水里还有着锦鲤畅游,凉亭中摆放着酒宴。 一阵阵的凉风扑面而来,让他们暑气顿消。 仔细看去,却见远远的一座螺旋式风扇不断的转动。 丝丝的冰气从那里散出来,扩散到了这栋楼之内。 那座螺旋形的风扇是如何转动的,他们竟然一丝也看不出来。 为何他的北面会出现冰气,这些欧罗巴贵族们也看不明白。 但这不妨碍他们清楚的感受到了这里的豪遮,这享受、排场欧罗巴是真没有啊! 随着一声巴掌之下,宴席上的菜肴流水一般的摆了上来。 这下欧罗巴土鳖们更加畏首畏尾了,无他……这排场是真没见过啊! 大明如今发展起来了,而老百姓因为税赋降低、货殖会通畅之下。 自然是收入水涨船高,原本在嘉靖、万历朝才出现的很多宴席标配如今提早出现。 比如普通百姓人家,如今这吃个家宴那也得四凉八热、时令果蔬。 小王爷摆宴,那自然得照着顶级的来啊! 狗腿之王我小周管家,那必须得给自家少爷挣面子。 第一批上来“咵咵咵~”直接天罡数三十六道凉菜,甚至其中不乏冰镇汤品。 一个个摆盘精致,直接叫欧罗巴土鳖们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 好在张小公爷还照顾他们,给他们面前摆着银刀叉盘子。 看着这精致细腻,上有镶金错银玫瑰纹的瓷盘。 这些个欧罗巴土鳖们,顿时畏首畏尾。 不过这望海楼又怎会让客人尴尬?! 边上便有衣着华丽的侍者,微笑着给他们夹菜。 并小声解释这是什么菜品、用了什么材料,如何制作而成。 “客人请品鉴,这‘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夹春不老海青拿天鹅木樨玫瑰泼卤六安雀舌芽茶’。” “此茶乃以芝麻、盐笋、栗丝、瓜仁、核桃仁……等为主料,肉裹蒸一个时辰……” “客人且品鉴,果馅椒盐金饼、蒸酥果馅饼儿、梅桂菊花饼儿……” 三十六道凉菜上来了,随即七十二道热菜也流水一般的被摆上了席面。 欧罗巴土鳖们那堪称是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丢人了。 可他们却也知道,自己实际上已经丢人了。 好在身边的侍者们轻声笑语,丝毫没有不耐的为他们低声解释。 甚至吃法都给他们说的清楚,好歹让他们感觉好了些。 静下心来享受,从红衣主教到下面的诸国特使很快的发现。 即便是在如此繁复的礼仪之下,有着侍者的伺候吃起来依旧舒爽无比。 这些菜肴尽管其中很多的深意他们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们能够通过侍者的解释了解到。 这里的每一道菜肴,都是制作不易、食材难得。 譬如这“酥油泡螺儿”,得“和与蔗浆霜,熬之、滤之、钻之、掇之、印之”。 上面还遍撒金粉,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金粉末。 这景致,欧罗巴人那是真没见过啊! 再譬如这衣梅,用各种药料和蜜炼制过,再滚在杨梅上,外用薄荷、橘叶包裹制成。 欧罗巴这会儿能提的上口的,除了法国些许餐点就是罗马的一些餐点。 可这些怎么能跟大明的相提并论?! 一群欧罗巴土鳖们战战兢兢的,吃的是满口生香。 到底是没憋住,一个个眼珠子都瞪直了。 一顿酒宴,吃到了月上柳梢。 这群欧罗巴土鳖们吃的是晕晕乎乎,酒足饭饱之下晕乎乎的被送回了驻地。 到了营区内才想起来,这一晚上自己啥也没跟人玉螭虎聊啊! “阁下不必忧心,玉螭虎已送来请柬。” 海因里希对于自己同胞的表现,感到很桑心。 今儿人家是矜持不说什么,可实际上他的这些老乡丢人丢大发了。 虽然已经给他们打了预防针,甚至还邀请过大明厨师给他们做饭。 可一般厨子,如何能制作出玉螭虎这般的宴席?! 到底一上阵,就露了怯。 红衣主教擦了擦汗,感激的对着海因里希点了点头。 他也是被唬住了,毕竟不懂这些规矩啊! 尤其是人家看起来牌面极大,那礼仪甚多。 甚至菜的吃法,都有讲究。 即便是他红衣主教自诩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般场景啊! “您今日什么都不说,其实是正确的。” 海因里希还是决定给这位主教解一下围,低声道。 “这类欢迎宴席上,从来都只是饮宴而已不谈正事儿。” “所以,明日的茶会才是谈正事儿的时候。” 红衣主教点了点头,海因里希继续道。 “明日的茶会,会简单一些。” “到时候我在您身边,就是今日侍者的角色。” “如何饮茶、有什么礼仪,我都会与您说清楚。” 倒是一群欧罗巴诸国的特使们,听说明日才是正式见面。 不由得都放下心来,同时也脸红了一番。 这一顿宴席吃的他们畅快,却也吃的他们脸红。 都把自己来干嘛的,直接就给忘了。 “倒是一群很好交流的人呐!” 玉螭虎此时在自己望海楼的房间内,在妙安小姐姐的伺候下褪去了华衣。 轻声道:“明日,且看看那红衣主教的成色如何罢!” 第八百五十五章 一阵忽悠加猛锤,远来蛮子尽入彀(中) 不过很快的,玉螭虎便发现这红衣主教的成色……着实不咋地。 坐下来就首先道歉,其次便是提出欧罗巴联合帝国可以提供一定的赔偿。 并提出想要在大明传教的事情,几乎主要的都兜底儿了。 这叫张小公爷有着哭笑不得,这特么……能叫谈判么?! 为啥后世自己接触的那些个欧美鬼子,一个赛一个的狡诈鬼精?! 其实这倒是张小公爷误会了,不是这位红衣主教他不想强硬或者兜圈子啊。 实在是实力,真的不允许啊! 尤其是在观摩了大明的军舰、军伍军容之后,这位红衣主教回去私下里便招呼人来讨论。 结论就是,欧罗巴干不过人家。 特别是随后几天,大明二百余艘战舰陆陆续续的开赴爪哇。 爪哇人倒是开心了,大明老爷们可都有钱啊! 他们买东西,实实在在给自己掏银子。 来了这么多人,这吃喝拉撒得能挣一大笔啊! 爪哇还有些许好木料、香料、珍珠……等等,在大明也挺受欢迎的。 买定之后,付一笔钱托货殖会送回家里。 即便是算上运费,也比在大明直接买便宜。 可欧罗巴人直接就要疯了! 二百余艘战舰啊!数万披甲,红衣主教还打听出来大明屯兵百余万! 这尼玛……打个卵子啊! 没了底气,怎么能在谈判桌上硬气?! 这是其一,第二则是此时的欧罗巴人还没后来那么多谈判经验。 没了底气慌了神,又没有这种大型的谈判经验。 于是三两下的,就被大明这些老狐狸们套出底线来了。 所以张小公爷才会能感叹,这红衣主教的成色不咋地啊! 好在大明这边虽然没有太多经验,但有张小公爷在啊! “我大明虽富甲天下,物产丰饶。但诸位既然要道歉,是必须有一个态度的。” 玉螭虎在谈判桌上,笑眯眯的接过了话题。 他是真有些担心,大明这些不擅长勒索的官员们要价轻了。 “诸位应该也知道,我大明回于属国必是礼厚且重。” 欧罗巴的这些个特使们,闻言不由得两眼放光。 他们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转悠出去凭借着大明话打探了一番。 这大明对自己的属国,那是真不错啊。 不犯事儿的话,每年去朝贡给些许土特产。 大明总能回赠不少瓷器、丝绸,还有铁镬啥的。 金银很多时候都赐下不少,真真的大国风范。 相比之下,欧罗巴人想起自己被鞑靼人勒索就气的不行。 一度欧罗巴人不得不向鞑靼朝贡,那会儿是真朝贡啊! 送金银过去,人家可没啥回礼这一说。 纯粹就是过去缴纳保护费的,还得给人陪笑脸生怕别人不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这一对比,大明对自己的属国那可不要太好了。 “欧罗巴的物产与大明无法相提并论,赔款总是得给的……” 犹豫了一下,红衣主教报出了一个数字。 “一万枚大明大金币,这是我能给出的极限了。” 大明的大金币,就是五两一枚的金币。 一万枚,就是五万两。 照大明的金银比例,一两金子当十两银子。 这就是白银五十万两啊!也不算是小数目了。 谈判桌上的大明官员们心里一顿狂喜,可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看不出喜怒不说,似乎还只是隐隐的不屑。 “算了!我大明也非咄咄逼人者而已。” 玉螭虎这个时候站出来了,意兴阑珊的打了打圆场。 轻声道:“既是诚心赔罪,那么赔偿意思一下便好。” “只是来我大明,总归是得向吾皇陛下献上些许礼物的。” 说着,玉螭虎轻声道。 “两国往来,讲究以诚待人!我大明钱财不缺,赔偿也不需你们多少。” 这红衣主教也不是傻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了。 一万大明大金币,人家觉着意思意思差不多而已。 大明不差钱儿,你得拿出些许能打动人家的诚意来嘛! 诚意是啥?!至少是你当地贵重的,对于大明来说有用的东西。 “给尊贵的大明皇帝陛下的礼物,自然是不会少的……” 红衣主教一咬牙,先抛出了十箱宝石。 见玉螭虎笑眯眯的不可置否,他终究是一叹气。 “欧罗巴有航行至一处大陆,航海图谱我们可以与大明分上一份。” 张小公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了句:“主教大人有没有兴趣,与在下一品香茗?!” 只要把主基调定好了,剩下的自然是交给下面的人去谈啦。 红衣主教也不是傻子,玉螭虎如此邀请他必然是有其他事情与他相谈。 “哈哈哈……承蒙高抬,不敢相却啊!” 这红衣主教还知道拽文一句,虽然说的是半文不白。 声音也是怪腔怪调,可好歹人家用这种方式表现了自己的诚意。 玉螭虎微微一笑,将这谈判场交给了他们。 颔首请这主教,与自己一并离开了此处。 望海楼被包了下来,二楼的空中小院儿便是张小公爷的居所。 到了楼上,带着这位主教在大阳台上坐下。 边上的樱子便悄然上前,用着核桃碳、铜壶黄泥炉子。 咕嘟咕嘟的开始煮水,一罐罐的茶被摆出来。 同时茶点流水似的,被端上了茶桌。 “现在教廷在欧罗巴的影响力,正在日渐式微罢……” 在红衣主教目瞪口呆的看着樱子行云流水般泡茶的时候,玉螭虎冷不丁的抛出了这么一句。 顿时这红衣主教的瞳孔一缩,却没有立即回答。 “你们和‘投资人’的战争,分出胜负了么?!” 这名红衣主教依旧不说话,但实际上心底里已经清楚。 他们的情况,这位玉螭虎知道的一清二楚。 “投资人已经和我们有了合作,但大明并不介意多一个合作伙伴。” 这下,红衣主教按奈不住了。 “那么,大明的条件是什么?!” 玉螭虎微微一笑,抬手对着这位主教轻声道:“请茶!” 这位主教面无表情,缓缓的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 “大明虽然迄今立国百五十年,可华夏已经存在数千年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一阵忽悠加猛锤,远来蛮子尽入彀(下) “我华夏一向对于自己域外之事,不甚上心……” 唔……从早年间黄河流域,到数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那都是充值送的。 当然,张小公爷这话说的是面不改色。 “一些专营权,大明可以依照教廷的意见去走。” 这意思就很直白了,大明有太多的物产是欧罗巴所需要的了。 最简单的宣纸这一项,如今大明几乎统一了宣纸制造行业。 在批量生产之下,小作坊要么加入进来。 要么就在成本上,被这种流水线作业所击败。 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投资人那边玉螭虎会支持。 教廷这边,玉螭虎照样会支持。 他们之间是打是和,那都无所谓的。 大明要的是多几个出货的卖家,而且是靠得住的、渠道足够广的卖家。 “那么……大明要的是什么?!” 玉螭虎微微一笑,摆手道:“请茶!” 红衣主教沉默了一会儿,端起茶杯有些没滋没味的嘬了一口。 这会儿他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茶上了,他更多的是想知道大明的条件是什么。 “Acountrydoesnothavepermanentfriends,onlypermanentinterests” 这句十九世纪英国首相亨利·约翰·坦普尔·帕麦斯顿的名言,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 “没有永远的朋友,仅有永远的利益”。 这句话影响到的,是后世诸多欧美国家的外交准则。 甚至一度华夏部分人,也将至奉为圭臬。 红衣主教此时肯定没有听过这句话,但这不妨碍他事实上依照着这个准则而行事。 任何信誉都是可以背弃的,所有的盟友都是随时可以出卖的。 只有利益,才是行事的核心。 然而在张小公爷看来,这种短视的做法无疑是极为愚蠢的。 国家信誉的压榨,短期看起来是占了便宜的。 可放在长远看来,这是在砸毁一个国家的根基。 直至张小公爷嗝屁着凉的上辈子,欧美国家的信誉值下降的极为厉害。 那些曾经他们看来好愚弄的、听话的国家,开始渐渐的不再听话了。 连他们给予的承诺都不予接受,只有掏出真金白银对方才肯谈。 甚至一部分他们掏出真金白银,人家都不愿意谈。 这就是因为国家的信誉跌落谷底,已经无法取信于他国的结果。 造成这个结果的根由,就是为了利益而不惜砸毁国家信誉的态度。 在无法选择的时候,这些小国无奈捏着鼻子认了。 可一旦出现其他的选择,他们被抛弃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小至个人,大至国家。皆是如此。 “欧罗巴的势力,退出新大陆。” 张小公爷伸出了一根手指:“十年内,最好不要有人到新大陆去。” 红衣主教闻言,不由得瞳孔一缩。 大明……谋划的是新大陆啊! 想到那些从新大陆运回来的黄金白银,红衣主教的脸色不由得有些挣扎。 玉螭虎放下了茶杯,淡淡的道。 “这对于教廷,也是有好处的。” “诸国越强,便越不受控制。” 红衣主教闻言,不由得脸色稍缓。 望着玉螭虎,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这位王子太过熟悉欧罗巴的情况了,甚至投资人这样的势力都被挖出来了。 红衣主教也知道,自己现在其实没得选择。 投资人已经跟这位王子搭上线了,教廷如果拒绝…… 这玩意儿你不行了,自然有其他人顶上。 教廷啊,这回是真不能说不行。 “教廷到大明传教,需要登记身份。” 张小公爷接着淡淡道:“停驻期间,需要遵守大明的律法。” “来的人数不可以过多,每次停驻不得超过五十人。” 红衣主教闻言不由得哭笑,这分明就是给他们挂名传教而已。 每次五十人,还不能常驻。 这怎么传教啊?! 且大明如此之大,想要传教恐怕数千人都不够。 “其余的细节,可以到大明京师再谈。” 差不多要谈妥了,自然是得给他们去京师跟弘治皇帝再谈的。 主要是也是让他们去给弘治皇帝,和满朝文武见见。 欧罗巴人是压在大明心口上的大石,弘治皇帝总得见了才放心。 至于让他们过去京师,张小公爷也有自己的考虑。 首先就是要用大明的“势”来压住他们,那些更大、更强的火炮必须展示一下。 得把这些个欧罗巴土鳖们吓住。 其次,这些土鳖们到了地方肯定得稍稍夸大自己的实力。 哪怕是自己没底气、不对等,可好歹装腔作势也得装出来啊! “这些,都在我们接受的范围之内。”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这位红衣主教轻声道。 “很好!” 玉螭虎微微一笑:“请茶!” 红衣主教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他知道这三言两语之间…… 他恐怕已经做出了今后,对于教廷来说最为重要的一个决定。 “请茶!” 微笑,举杯。 两人各怀心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谈判的第二天,双方在有底线的互相试探之下已经有了眉目。 欧罗巴人的营地里,一只只信鸽“扑愣愣~”的一飞冲天! 一只只的信鸽在夜色中消失,一封封的密信被送了出去。 这些信鸽很快的飞向了不同的节点,随后在那里再由其他信鸽接力。 仅仅是数日,这些信鸽便多数已经回到了欧罗巴。 正在焦急等待消息的国王们,顿时欢呼雀跃! 教廷内,那位教皇则是神色复杂。 “通知下去,联合舰队可以出发了!” 这一回出发,他们主要的目的就是给谈判团撑腰! 只有让大明感觉长途跋涉攻打欧罗巴不划算,那么才是欧罗巴使节团谈判的底气。 而这一回出发,那些想要让自家子弟见见世面的。 还有怀着跟那位玉螭虎搭上些许关系的,都一并跟着出发的。 随队出发的,还有来自于威尼斯的商人船队。 玉螭虎没有来过欧罗巴,但他的大名和那幅油画早已经在欧罗巴流传开来。 一时间,玉螭虎成了无数欧罗巴贵女们的的香闺梦中人。 三百余艘战舰从欧罗巴各个港口出行,汇聚在海上时竟有浩荡之势! 这些个欧罗巴贵族子弟们,油然而生一种天下任我纵横之感。 第八百五十七章 遥入京师使节团,冠绝群艳索非亚(上) 尽管是在爪哇国谈判,然而爪哇国却连一丝参与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这也没啥,爪哇及南洋诸国的国王们如今很是庆幸。 还好投靠了大明啊! 否则的话,就现在这些个欧罗巴人必然将他们全灭了。 大明来了,至少还保证了他们的王位和收益不是。 而由大明皇家货殖主导的“南洋联合货殖总会”,第一笔分红也下来了。 这一笔分红和欧罗巴人的刺激之下,南洋诸国的国王们对大明忠诚度高涨。 欧罗巴人也不傻,尤其是这一批来的几乎全是欧罗巴的精英。 谈判有了眉目之下,他们便开始在南洋四周围悄悄的打听大明的全面情况。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几乎让他们绝望。 广袤辽阔的国土,数万万的国民。 高达百万以上的军队,还有数百万鞑靼归附、至少二十万的鞑靼铁骑。 大明帝国的海军不仅在恢复建制,而且还在扩张。 数个大型造船厂、数万名工匠,数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舰。 这尼玛……打个锤子! 跟他为敌,就是死路一条啊! 顿时,这些个欧罗巴人偃旗息鼓。 谈判进展的极为顺利,很快的双方便签署了初步的意向。 但最终的决议,还需要到大明京师去。 通过弘治皇帝的亲笔批复,及内阁的批红才能够生效。 红衣主教和诸国特使,随着五十艘战舰离开了南洋北上。 而大明的一百艘战船,则是在水师总帅戚景通的率领下随行。 这既是护送,也是威慑。 毕竟五十艘战舰进入了大明境内,若是不对其行程进行监控谁也没法放心。 倒是海因里希留下了,因为欧罗巴联合舰队即将抵达。 他需要在这里,引导那些前来交流的贵族。 一方面加深双方的交流,另一方面则是尽量的避免冲突。 毕竟玉螭虎留下来了,若是跟这位发生了冲突…… 能够说得上话的,大约也就只有海因里希了。 于是,海因里希被留下来作为斡旋。 万一真有个啥事儿的话,好歹他能跟玉螭虎对上话。 换个其他人,玉螭虎可就未必给这个面子了。 水师留下了三十艘战舰,每十艘一个编队巡航海峡。 二十艘驻扎在爪哇,并调遣了五千国防军负责爪哇安全。 那些个前往京师的欧罗巴人,在第一眼看到津门炮台的时候差点儿腿一软就给跪了。 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巨炮,黝黑的洞口就这么遥指着他们。 这换谁,那也得腿软啊! 海风将旌旗吹的猎猎作响,那些个黑甲军卒们就这么站在炮台上。 那巍峨的津门炮台,让欧罗巴人很庆幸自己现在谈判成功了。 而不是率兵来攻打。 然后心里痛骂纸前那群白痴,居然想要进攻这样的帝国。 这尼玛找死别拉上我们啊! 红衣主教先是震惊,随即便是心头狂喜。 他跟大明私底下的交易,如今看来那是血赚啊! “嘟~~嘟~~~” 悠长的号角声响起,水道“咔咔咔……”的打开来。 舰队缓缓的从潮白河,进入了京师范围内。 潮白河两岸的规划已经修改了多次,如今无比繁华。 繁华没什么,毕竟欧罗巴的威尼斯也很繁华。 但规划的整齐划一之下,还有这延绵数十里的繁华。 这就很让欧罗巴人震惊了! 他们是真给吓住了。 要知道,即便是此时的巴黎人口亦大约在五十万左右。 仅有两万多套房屋,且没有什么太多的规划。 而就现在所见,大明可比他们先进的不止一倍啊! 当他们的舰队缓缓的靠向了潮白河码头,看着万帆齐行之时。 他们连震惊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麻木。 这已经远超了曾经马可波罗的记载,这甚至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咔咔咔……” 栈桥缓缓的放下来,红衣主教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随后率队从欧洲战船上走下来。 码头早已经被清空,鸿胪寺的官员正在微笑着等待着他们。 一辆辆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他们的士兵会被引领至码头周边的仓库里临时居住。 “哈哈哈……欢迎来到大明!” 却见鸿胪寺的官员为首的那位缓步上前,拱手大声道。 “本官乃我大明鸿胪寺少卿裴罡,诸位还请随我来。” 鸿胪寺少卿,从四品上。 这相对的来说,规格已经算高的了。 毕竟大多数属国前来,招待的也就从六品上的鸿胪寺丞。 少卿前来,这是因为双方毕竟是谈判。 期间欧罗巴人在观察大明,其实谍报司等何尝不是在观察欧罗巴人?! 一封封的密报送回到了国朝,欧罗巴人在造船、火炮方面有着自己独到之处的讯息。 也在同时被送了回来。 弘治皇帝与诸臣讨论之后,决定以少卿接待。 让他们演礼之后,再入朝觐见。 “感谢您的迎接!在下深感荣幸!” 混了这么些天,这位红衣主教话也说的半文不白的。 好在鸿胪寺少卿倒是没有计较,微微一笑摆手请他们上车。 那一辆辆接待的马车,更是看的这些个欧罗巴人眼晕无比。 这是鸿胪寺专用的马车,上面用飞禽走兽标识着相互的等级。 比如红衣主教大人,作为谈判使节团的首领。 内阁换算了一下,大致相当于正二品的文官。 于是给他分配的车子,上面雕刻的是锦鸡。 而那些其他的欧罗巴贵族们,则是按照各自的品级被分配到了其他车子里。 随着马车缓缓的驶出码头,他们透过车窗也看到了整个京师的繁华。 无尽的人流,宽阔的砖石铺路。 道路两侧那一排排的商铺,这些都无声的说明了大明的繁华。 这繁华,亦是看得这些欧罗巴人心神恍惚。 和这大明的京师比起来,那威尼斯简直就小家子气的不行啊! 两者之间,甚至都没有可比性! 这座城市,即便是他们没有具体估算。 也能猜出,人口必然在百万以上! 百万以上的人口啊,这什么概念?! 一些小国的人口,也就百万而已。 “数万万国民,大明看来……是真的有啊!” 车上的红衣主教喃喃自语,这马车很舒适。 但他却有着如坐针毡之感。 尽管意向已经签订了,可最终没有弘治皇帝和内阁的同意依旧是张空纸。 这次的合约,必须要拿下! 红衣主教给自己打气。 而此时,欧罗巴的联合舰队却碰上了好运气。 难得的季风竟然延绵不断,这让舰队的航行速度加快了不止一筹。 有了多次的航海经验和海图,舰队如今航行的速度突飞猛进。 仅仅是月余,竟然已经完成了航程的一半左右。 这几乎是不可思议的快捷,尤其是在这个时代。 毕竟达伽马当年从葡萄牙到天竺,足足耗费了十个月。 当然,这是他们在没有明确航海图的情况下。 复原的飞剪船哥德堡号,从欧罗巴到华夏花费了六个月。 “看来,我们这次的航程会非常的顺利!” 伯特公爵偷偷的扫了眼在船首上看海的一位女子,心下再次赞叹。 不知道谁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将这位欧罗巴公主之冠给娶走了。 “索非亚公主殿下,还请您不要站的太近了。” 伯特公爵很想博取这位公主的好感,若是能娶到她…… 那真是少奋斗五十年不止啊! 要知道,这位公主殿下可是有继承权的。 而且还是顺位第二的继承权,尤其是顺位第一的继承人身体一直很不好。 也就是说,只要成为了她的丈夫那么很可能将晋升亲王! 甚至可能成为国王! “没事的!伯特公爵阁下。” 那女子缓缓回首,嫣然一笑下白皙的面庞上碧蓝如海的眼眸清澈透亮。 索非亚长公主殿下,能够被称之为“欧罗巴诸公主之冠”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曾随着自己的姑母在修道院里学习,曾被红衣大主教祝福。 而她的美貌,也曾在舞会上被诗人们所传颂。 可惜的是,没有人摘下这朵欧罗巴公主之冠。 这一次,据说她是在看到玉螭虎的画像后久久不能平静。 随后不顾她父亲的反对,执意要踏上前往东方的舰队。 “请问,我们还有多久可以抵达大明?!” 对于那个神秘的东方,索非亚有着自己的向往。 尤其是在看到了那副油画之后,索非亚甚至认为那上面的是真正的天使。 “我们的运气很好!现在的季风,非常的适合航行。” 伯特公爵叹了口气,知道这位美人儿大概跟自己无缘了。 尤其是她身后的几个修女嬷嬷,用防贼似的眼神看着自己。 还有那几个侍卫,一看可都是好手。 “如果按照现在季风情况的话,应该会在两个月内抵达。” 索非亚闻言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在她身后的嬷嬷为她披上了纱衣,簇拥着她缓缓的向着船舱走去。 这枚欧罗巴最鲜艳的玫瑰,该不会真的被那位玉螭虎采摘走了罢?! 伯特公爵不由得苦笑,若是这样…… 此番的航行,恐怕船上的多数贵族们会愤怒的跟那位玉螭虎决斗的。 第八百五十八章 遥入京师使节团,冠绝群艳索非亚(中) 张小公爷可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在新修的半山庄园里,他笑眯眯的看着足利小姐姐和妙安她们嬉水。 庄园里按照张小公爷的要求,给修造了一处泳池。 泳装自然被张小公爷折腾出来了,倒是足利鹤她们一边羞耻的嫌弃着。 一边美滋滋的穿上,在这泳池里嬉水。 反正都是自家夫君看,边上都是姬武将。 那自然是如何随心意好,就如何来呀。 唔……妙安小姐姐那广阔的胸襟,果然更加广阔了! 张小公爷砸吧了一下嘴,心下叹气。 这一转眼都好几年了,自己可总算是将那“龙虎还丹金汞真铅诀”练至大成了。 小张这是泪流满面啊! 我容易么我! 日以继夜啊!俩胸怀广阔的童颜小姐姐,就在自己身畔。 而他却除了憋着,别无他法。 还得被小姐姐调戏,这日子过的…… 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了啊! 这两年妙安小姐姐倒是不着急,可足利鹤却很着急啊。 足利家现在已然确定,她和玉螭虎的儿子就是继承人。 老爹在扶桑稳坐钓鱼台,中间有炸刺儿的几个大名直接被他收拾了。 戚景通还很有默契的,调去五十艘大名战舰给老家伙撑腰。 这扶桑上下如今都知道了,人家那女婿牛批啊! 惹不起的。 说起来这老家伙的权术也是玩的飞起,没把对方逼死。 只是剜了对方一块肉,敲打了一番然后勒令他们退位给自己儿子。 这倒是当其他大名松了口气,至少没被嫩死不是。 打是打不过的,所以有个相对仁慈主君对于他们来说是好消息。 “殿下,海因里希求见……” 樱子匆匆而来,小姑娘看了眼足利鹤与妙安小姐姐。 再看看自己,顿时丧气无比。 “让他去偏厅罢!我现在就过去。” 樱子脆生生的应了一声,妙安小姐姐赶紧上岸擦拭了一番。 要给自家少爷换上一身衣服,顺便陪着少爷一块儿过去。 足利鹤见状亦是赶紧从泳池里起来,然而张小公爷笑着摆了摆手。 “我去即可,你们继续玩。” 樱子见状,赶紧上前为小公爷披上了长巾。 随后很快的更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缓步到了偏厅。 海因里希此时躬身静候,竟然是没有坐下。 见得张小公爷出来,立即恭敬行礼。 “京师来信,大致皆已谈妥。” 海因里希说着,轻声道:“主教阁下夸大了欧罗巴的兵力和作战能力……” “把一部分奥斯曼帝国的力量,说成是欧罗巴的。” 玉螭虎倒是不意外,毕竟欧罗巴现在能拿出来的力量跟大明…… 完全比不过啊! 要增加谈判筹码,那就必须得吹一吹。 欧罗巴人在虚张声势这方面,那也是一把好手。 虚张声势的要诀,就在于你好歹有打底的声势。 带五十艘战舰过来,大明君臣就得衡量一下。 毕竟能够带出五十艘军舰的,虽然比大明的战舰略有不如。 可要打下来,大明算算似乎也得被砍几刀那种。 然后欧罗巴急赤白脸的,让老家的联合舰队赶紧过来撑场子。 何尝不是有这个意味在?! 张小公爷也打算,让大明保持一定的压力。 随后再逐渐将欧罗巴瓦解,毕竟他们本来也是凑合在一起的。 “投资人与教廷,都同意合作。” 却见海因里希顿了顿,轻声道:“只是,他们要求必须是您和您的子孙接替这份合同。” “这是硬性要求,否则他们宁愿不合作。” 张小公爷闻言楞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们想跟大明合作,但如果是正式官方的话留下的记录太多。 且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对于他们来说……私人更值得信任。 这是投资人惯有的思维模式,他们极少跟官方打交道。 甚至他们排斥与官方打交道,他们更喜欢与官方中为首的人打交道。 “陪国王散步,和贵族聊天”,这可不是那个家族的专利。 这极大几率,是他们学习自投资人的。 大明的皇帝于他们而言,不如与玉螭虎合作来的更为方便。 尤其是在专门研究了玉螭虎的家族之后,忠武王张家数代为老朱家战死。 并玉螭虎立下的功绩,除非他们家族脑子抽抽了造反。 否则即便是诞生了一个废物家主,皇帝依旧会委以重任。 而玉螭虎的教育水平准确和遗传表明,他们家大概很难出废物。 于是,这两家毫不犹豫的把合作对象选为了他。 “我需要报请陛下同意,否则的话我也不敢接话。” 玉螭虎沉吟了会儿,低声道。 海因里希垂首,沉声道。 “欧罗巴的舰队差不多要抵达了,这一次来的人很多。” “几乎囊括了大部分王国的贵族子弟,还有一些女眷。” 张小公爷一皱眉:“女眷?!” 海因里希低声道:“大概,是冲您来的。” 这回张小公爷是真傻眼了,冲我来的?!关我啥事儿?! 却见海因里希“噗通~”一下跪倒了,单膝跪地低声道。 “属下曾把您的相貌,让人制作成油画交予教廷……”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毕竟海因里希也需要一些跟对方谈的资本。 把自己摆出去作为资本,那倒没啥。 “有几位国王事后让人临摹,然后您的画像几乎出现在了欧罗巴各大宫廷里……” 呃……玉螭虎是真傻眼了,这啥操作?! “再然后,您知道您的颜色会对很多女性造成怎样的冲击……” 玉螭虎揉了揉眉心,苦笑着抬手让海因里希起来。 “也就是说,那些女眷看了我的画像就打算来见见真人?!” 海因里希没有说话,只是垂首请罪。 玉螭虎者和是真没话说了,他是真忽略了自己相貌带来的优势。 也忽略了他的相貌对女性的杀伤力,真有人千里迢迢的跑来见他?! 倒是屏风后面悄然赶来的妙安、足利鹤,这俏脸通红、咬牙切齿。 该死的海因里希!又把一群人给勾来了。 本来夫君公子身边堆积的女人,就已经够多的了。 如今这又要来几个欧罗巴的女人?! “来的有没有画家?!” 突然间,张小公爷想到了什么。 对着海因里希低声问道,海因里希愣了一下。 点了点头:“教廷和诸王国,都有邀请画家同行。” “他们希望把这一幕忠实的记录下来,回到欧罗巴也好交差。” 张小公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挥了挥手让海因里希退下。 无奈的海因里希只能是低声道:“到时候,您或许还需要出席一些酒会……” “您应该知道,欧罗巴的酒会便是社交的场所。” 看着这可怜巴巴的下属,张小公爷无奈的叹气摆手:“知道了。” “舞会,就在我这里举办罢!” 那些骚蹄子要来家里! 妙安小姐姐与足利鹤,更是愤怒了! 她们可听说过了,那些欧罗巴人都是脏鬼。 不爱洗澡不说,且酷爱随地留猎人印记! 家里干干净净的,别这群脏鬼来了给弄的乱七八糟的。 总之,二女现在是着急上头了。 自家夫君公子神功大成的消息,她们如今也已经知晓。 必须要赶在欧罗巴那些骚蹄子到来之前,把夫君少爷的头筹给拔了。 若是倒是便宜了那些骚蹄子,她俩就真的抱一起抱头痛哭了。 “大约还有多久可以抵达?!” 张小公爷沉吟了会儿,对着海因里希问道。 后者垂首低声道:“大约两个月左右,差不多是使节团回航的时间。” 玉螭虎点了点头,其实他本打算最近就回京师去的。 在使节团谈判的差不多之后,现在看来……还得在这里多呆一阵子了。 算算时间,招待完毕这些欧罗巴人。 回到京师就要过年了。 日子,过的真快啊! 京师的谈判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而欧罗巴的船队终于乘着幸运的季风看到了爪哇的海岸线。 “不是说大明帝国非常强大么?!怎么只有这些战舰?!” 站在船首上的一位贵族疑惑的低声道,这时候确实爪哇的战舰不多。 而欧罗巴洋洋洒洒的,有三百余艘战舰。 一瞬间,规模就比大明要大出许多来了。 “闭嘴!尤其是在上岸之后!” 伯特公爵恼怒的一回头,低声道:“你以为他们真的听不懂我们的语言么?!” “如果因为你而让双方产生了冲突,你将会负担全部责任!” 那位贵族吓的不敢吱声,只是低声嘀咕确实舰队规模不大啊。 船上的其他欧罗巴贵族们,虽然不说话却也颔首赞同。 由于索菲亚和其他女眷,几乎都是玉螭虎的崇拜者这个缘故。 让大部分的欧罗巴贵族们,天然心理上已经对玉螭虎产生了极大的排斥。 这种排斥,甚至演变成了愤恨。 战舰缓缓的靠向岸边,但他们却发现自己没有被引领向主码头。 而是被引领到来另一处海湾,这处海湾与主码头之间有些距离。 看起来更加的荒凉一些,倒是海湾比较广阔。 且是天然的深水港,可以让战舰直接停泊在码头上。 “这是什么意思?!” 伯特公爵脸色一沉,下船后边对着在码头上的海因里希发出询问。 “我希望诸位能了解一下大明的规矩,至少在酒会上不要出丑。”1603452608 第八百五十九章 遥入京师使节团,冠绝群艳索非亚(下) 此言一出,下面的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哗~”的一下炸开了。 好些用着愤怒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海因里希。 “不要以为我危言耸听,大明帝国最重视的两件事情一个是战争。” “另一个……则是祭祀!”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甚至发动战争前,都需要做祭祀。” “而代表大明帝国皇帝前往祭祀先祖的,基本都是玉螭虎的家族族长。” 这些贵族不吱声了,能够代表皇帝去主持祭祀的人身份有多尊贵不言而喻。 “大明的祭祀更讲究礼仪,甚至需要提前数天不饮食、沐浴、薰香……等等以表示尊敬。” 海因里希说着,顿了顿。 幽幽的叹了口气:“如果在那位玉螭虎面前失礼的话,我们会被当成是野蛮人。” “虽然谈判已经定下来了,但随后的合作中想要保持优势……” “那么我们就不能被他当作野蛮人来看待,至少需要在他面前展现出我们是懂礼仪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还是不服气。 不服气没事儿,当海因里希真正带着他们演练起来以后没人吱声了。 欧罗巴那满地埋雷的习惯,海因里希从大明回去后也很反感。 第一个纠正的就是这件事情,给他们落脚的营房先带他们去的便是茅房。 告诉他们如何使用、别满地埋雷,被人看到那就是丢人到家了。 野蛮人才满地埋雷,大明从千余年前就已经建立专门的茅房来处理秽物了。 一番话说的他们是面红耳赤,呐呐不言。 接着便是从望海楼请来的大厨,摆上了圆桌给他们置办开大明的宴席。 一群早在船上嘴里淡出鸟儿来的贵族们,看着三十六凉菜、七十二热菜。 各色糕点、时令鲜果,就这么端上来。 一时间全都傻眼了,甚至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好。 尤其是望海楼的师傅,那是经过小公爷要求训练的。 很多菜式直接采用的是食材雕花,上面精致的孔雀、亭台楼阁、富贵牡丹…… 直接让这些没见过此景致的欧罗巴贵族们,全都傻眼了。 “如果是玉螭虎的正式宴席,恐怕比这还奢华。” 海因里希叹了口气,这些个呆子啊! 老海同学突然对自己的欧罗巴老乡很嫌弃,之前还逼逼赖赖的。 这现在知道差距了罢?! 要是真让你们就这么去了,那丢人得丢大发了。 好在除了厨子之外,还来了很多侍者。 这些侍者们呼出一口气,幸好他们多数都还懂大明官话。 即便是说的磕磕绊绊,但至少能沟通不是。 随着他们一点点的教,这些练过筷子的欧罗巴人逐渐的懂得了大明的用餐礼仪。 每一道菜,怎么吃、如何搭配。 公筷母匙,这个在大明稍稍好些的人家中可是很讲究的。 一顿折腾后,这些欧罗巴贵族们总算是学了个七七八八。 好在这些饭菜确实好吃,甚至很多菜肴对于他们来说是闻所未闻的。 而且在摆盘上,可比他们那些个烤肉啥的精致多了。 果蔬类更是有着很多他们闻所未闻的品种,在吃这一方面倒是让他们无比钦佩。 吃的礼仪教完了,接着便是给他们演示敬酒的礼仪。 海因里希忙的是满头大汗,觉着自己实在是无比的命苦啊! 张小公爷这里也很头疼,妙安、足利鹤两位小姐姐非常不愿意欧罗巴人到这处宅院来。 好说歹说,最后用陪她们夜游海湾看码头夜景才哄好。 张小公爷也是很郁闷的,这两位实在是太了解他了。 聪明的女人从来都知道,怎样让男人顺从于自己。 感情经不起算计,但适度的进行婉转的表达是合适的。 她们俩现在就是这样,并没有强求小公爷做什么。 只是忧心忡忡、欲泣还休,可怜巴巴的柔声低求。 还是说怕那些欧罗巴脏鬼,把这处宅院给弄脏了。 这可是您住的呢,若是脏了得多难受啊! 玉螭虎哪里扛得住这个?! 咬牙给她们解释了一番后,就不好拒绝陪她们夜游海湾了。 而小周管家亦下去开始了布置,首先就是与海因里希进行了充分的沟通。 女眷在一片地方,男士在一片地方。 双方有一个交汇处,那里有着一片平台可以让大家穿梭其中。 至于菜色亦早订好了,小周管家是谁啊?! 那是咱殿下麾下最忠实的狗腿子,狗腿之王的名号岂是白叫的?! 俩月时间,他已经从江浙、南粤和京师寻来顶级大师傅。 这些大师傅们囊括了南北多个区域的地方菜品,食材更是山珍海味不一而足。 装盘的碟碗尽数由景德镇统一订造,即便是筷子、丝巾这些细节他也不放过。 当堂的装饰亦是无比奢华,琉璃造灯早已经铺设好了。 夜晚点起来那有若一座天宫一般,而各式屏风、蜀绣、苏绣、粤绣……尽然挂出。 知道欧罗巴土鳖们不识字画,摆出来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于是小周管家摆出了这些年为自家少爷搜集的古兵刃,还有甲胄。 对此小周管家那是信心满满,莫说是这些个欧罗巴土鳖了。 便是大明的那些勋贵,恐怕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致罢?! 张小公爷确实在第一次见的时候,都愣了会儿神。 小周管家这布置,已经堪比后世顶级奢华酒店的包场了啊! 还得是海滨酒店,私人海滩全包场的那种。 “明日就要见到那位玉螭虎了啊……” 索非亚经过了一天的忙碌,尽管没有在码头上见到那位玉螭虎有些失望。 但听说明天他将会亲自招待她们,顿时心头又变得火热了起来。 “殿下比油画上更为英俊,或者说油画没有将他的俊美表达出一半来。” 海因里希的这句话,让这次前来的女眷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只等着明日能够亲自见上一面,而海因里希接下来的话让她们的期待更深了。 “大明多数的女子们,都信奉于一句话。尤其是见过殿下的女子。” 海因里希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不见螭虎终身误,一见螭虎误终身!” 第八百六十章 遥入京师使节团,冠绝群艳索非亚(完) “嘶~~~” 这段时间男性贵族们的大明官话,学的是很渣渣。m.eskjk.com 可这些贵族女子们却爆发了极大的热情,主要是她们想亲自与玉螭虎沟通。 更重要的是,海因里希曾经说过。 想要了解到玉螭虎诗词中的美,就必须要了解大明的文化。 千年的底蕴,每一个词和词语组合的寓意。 到了晚间,海因里希让嬷嬷们带着女眷去沐浴。 主要是怕她们闹不懂,大明的沐浴是怎么来的。 男的则是一股脑全送到大浴场里去,哗啦啦一群人在里面沐浴更衣。 好在欧罗巴众人也都是疲惫不堪,一番洗浴后便匆匆睡去。 第二天一早,海因里希带着他们先着便服在爪哇城里逛着。 此时的爪哇城早已经扩建了好几次了,那低矮的城墙早被拆了个干净。 皇宫处院墙高深,大街上却规划妥当。 这里几乎是全仿造大明的样式,设计了排水系统。 这点在多雨的爪哇,显得非常的重要。 行走到爪哇国都的街头,。 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不由得啧啧称奇,大家都跟海因里希兑换了大明的金银币。 手上有了余钱,自然是得买上一番了。 那些个精绣的丝绸袍子,尽管一件下来得好几个金币。 可想想这些袍子在欧罗巴,那特么有钱你也买不着啊! 还不赶紧趁着这个机会,给买几件回去?! 精锻的铠甲,虽然表明说比大明的制式铠甲要稍微弱一些。 可这些欧罗巴贵族哪怕是个纨绔子弟,也是有一定眼光的。 一上手抓上一把,就知道这些甲胄的好处了。 内衬御寒保暖,且弹头不易穿透。 虽然是厚重了些,但制式与欧罗巴全副铠甲相比依旧稍显轻便。 刀砍之下甲叶及内衬形成缓冲,即便是挨了重武器活命几率也增加了不少。 实在是居家砍人,防自己被人砍的利器啊! 还有那些精雕细琢的玉佩,尤其是大师工的。 即便是不懂得大明的文化,但在美这一途上人的感觉是共通的。 随行的侍者们小声的给他们解释,还顺带帮他们砍价。 这乐的这些欧罗巴贵族们见牙不见眼,觉着自己占了大便宜。 确实买那么多,各商户给的价格也不高。 然而一次性出了这么多货,大家的利润也很可观啊! 虽然这些个蛮夷长得跟罗刹鬼似的,但实实在在掏钱就好。 男性们在疯狂的购物,而那些个从天性上就比男性购物欲更为疯狂的女性自不必说了。 簪缨饰坊里的那些个名匠大师手笔,哪个不是精致的让人目眩神迷?! 更别说那些瞄着金线丝绣的礼服,那简直不要比欧罗巴的礼服华丽太多了! 很多人并不知道,历史上欧罗巴曾一度掀起“华夏热”。 在16世纪法兰西已经能够生产少部分的丝绸了,然而其质量与花样根本无法与华夏的丝绸相比。 那时节,为了让自己的丝绸好卖。 他们常常在自己的产品上,大量的添加华夏元素。 龙、凤、花、鸟……等等,甚至还标识“大明造”来方便销售。 直白的说,就是造假。 而欧罗巴的丝织厂的丝绸画师们,手里都还有一本《中国图谱》作为模仿的蓝本。 即便是荷兰人后来能制造瓷器了,依旧绘上龙凤、鹦鹉、仕女、宝塔、亭榭、夜宴、采茶女…… 甚至着中国官服的人物等等,以山寨大明瓷器。 《鲁滨逊漂流记》的作者丹尼尔·笛福就曾说过,女王本人爱好穿华夏服装,屋里充满了华夏元素。 而当时华夏元素的影响力,究竟大到什么程度呢?! 1775年,伏尔泰以赵氏孤儿为原本而编著的五幕悲剧《中国孤儿》在巴黎首演。 盛况空前,当日票房收入达到平时的4、5倍! “当人们翻阅18世纪法国思想家、经济学家撰写的作品、游记或报刊文章时……” “会惊讶地发现华夏的名字是如此频繁地出现,激起了那么多的赞誉之词!” 这是法兰西学者,维吉尔·比诺的描述。 而此时,大明携国力茂盛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接触之下更是发现,大明从礼仪到饮食那简直比他们高出了维度的差距。 这时节,华夏几乎就是最先进生产力的代表。 索非亚毫不犹豫的用二十枚大明金币,买下了一套金丝绣孔雀图玄色袍。 坊内有试衣间,而眼毒的女侍者则是乖巧的帮她砍价后。 还帮她把内衬、饰品等一应挑全,再全部换上。 当这位艳冠欧罗巴的公主再次出现的时候,所有人不由得“嘶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我花开后百花杀……” 不知怎的,海因里希的脑海里就闪过了这么一句诗。 与这位未着粉黛的公主相比,一时间整条街的女子皆黯然失色。 其余的欧罗巴女子们心下叹气,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手里的饰品。 尽管她们没听过“既生瑜,何生亮”的字句,但现在她们的心态便是如此。 上帝对这位公主何其偏爱,给了她冠绝欧罗巴的芳颜。 还给了她国王的宠爱! “今晚的宴会,必然是她艳压群芳啊!” 若是海因里希知晓这些个欧洲贵妇贵女的想法,必然嗤之以鼻。 那是你们没见到,我家殿下身边的那几位。 哪一位单独拎出来,也不比这位公主差啊! 只能说,各有千秋。 到了午餐时间,海因里希带着他们到望海楼包场吃了一顿。 这票欧罗巴土鳖们,总算是知道了自己跟大明的差距。 那高耸的角楼里,居然还能够修建假山、亭台楼阁! 甚至种上古树、奇花异草,这简直……冲碎了他们的观念。 明明身处花丛中,看着小桥流水、假山奇花。 但他们又能够上的飞檐,看得窗棂上的琉璃。 这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种异样的感受,这是和欧罗巴完全不同的建筑理念。 夜色渐渐的降临,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终于兴致消退了。 主要是,他们的钱花没了。 看着那干瘪的荷包,他们不得不选择退却。 逛了一天,炎热的爪哇让他们满身是汗。 回到营地里洗刷了一阵,泡在浴池里的那种松快让他们渐渐的明白。 为何大明人会喜欢沐浴。 而从水里出来,换上了自己最华丽、最隆重的衣裳。 这个时候,他们依稀感受到了大明对于祭祀的那种庄重。 洗浴之后浑身是清爽的,而换上了一身华贵的衣裳自己都感觉自己庄重了许多。 一辆辆的马车缓缓的驶来,所有人沉默登车。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这一场的宴会到底是如何展开的…… 第八百六十一章 百衲圣袍惊晚宴,荣光满身玉螭虎 当马车缓缓的从城驶出的时候,他们还在疑惑。m.kan8zw.com 然而,很快的便顺着车道看到了远处的那琉璃灯山! 那琉璃灯盏盏相连,远远的瞧着便真如那一座灯山一般。 而在尽如白昼的灯火下,那座占地极大的海滨别墅远远的看起来有若仙境。 特别是这灯火,一路蜿蜒盘旋。 延续到了远处的海滩上,让人看着不由得目眩神迷。 “上帝啊!这是谁设计的?!简直就是天才啊!” 作为设计者的狗腿王小周管家肯定对于这个称赞不在意,一群蛮子的夸赞而已。 只有小公爷的夸奖,对于小周管家来说才是最有价值的。 马车车队缓缓的抵近了庄园大门前,很快的停在了大门前的大理石停车场上。 下车后,这群欧罗巴土鳖们下巴都要惊掉了。 如此之恢弘的场面,即便是欧罗巴最大的教廷集会亦是不可能见着的。 这是晚间啊,然而成片的琉璃灯山却将整个庄园映若白昼。 这庄园瞧去,可比欧罗巴的宫殿占地面积更大。 这么大的庄园、装饰这么多的琉璃灯山,那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 奢靡! “欢迎诸位贵宾前来,在下是螭虎殿下的管家周瑾山。” 小周管家笑吟吟的站在门前,一身儒衫。 上有青松古柏,衬绣祥云飞鹤! 一看便知乃大匠手艺,欧罗巴贵族们今日亦是逛过集市的。 那集市上不及这套袍子的,都得二十金币。 亦是说,这套衣裳恐怕得在二十大明金币以上啊。 若小周管家知晓他们的想法,必然嗤之以鼻。 二十金币?!这可是我家殿下给宫里大匠,依照我尺寸订做的。 仅是用料就三千多两了,换算成大明金币二百枚! “诸位,请!” 说着,小周管家笑吟吟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好在这些欧罗巴人在海因里希的指导下,还知道带礼物来。 虽然说这些礼物,张小公爷不看重。 可到底这是个态度不是?! 踏入了庄园内,、潺潺流水。 一群人在海边,却仿佛置身于江南庭院。 那几棵古树,一看至少五百年以上的树龄。 却被生生的移植到了这里,这份手笔……除了赞叹还能说什么?! 那些亭台楼阁边上的石雕石刻,一眼望去风情各异。 不少是从南洋的丛林中,淘换来的。 参杂其中,既显得神秘又有着野趣。 终于,众人到了宴席的主会场。 看着那错落有致,有着间隔却又不显隔阂或局促的饭席安排。 这群欧罗巴土鳖们彻底无语了。 好在身边的侍者们这个时候跟了上来,悄声告知他们那些铭牌和座位。 在这样的场合,自然是少不得舞乐的。 “当啷~~”古筝声响起,众人举目望去。 眼见远远的台上,宫装的清秀女子抬手抚琴。 便是在众人抬眼望来时,一缕寒光“嗖~”的割裂了夜空切来! 这些个欧罗巴人顿时“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却见那缕寒光在一条红绸下被拉起。 身着如蝉翼般薄纱的少女,娇吒一声从舞台另一边一跃而出! “争争争~~~”琴声渐急,而寒光乍闪! 一时间,台上剑气如霜似能割裂那如墨夜色! 下面的欧罗巴人都看呆了,这剑气如霜凛冽! 那琴声暴风骤雨般拍打,两位少女在台上竟让人生出金戈铁马之感。 琴声骤歇,剑气横烈。 来时有若惊雷,止时仿佛潇潇雨歇。 “哗哗哗~”直至两位少女退场时,这些欧罗巴人才回过神来拼命的鼓掌! 两位少女向着四方谢礼,随后躬身缓缓的退场。 那些欧罗巴女子们激动的站起来,望着两位少女流露出倾慕的目光。 欧罗巴不是没有出现过女性战士,只是数量及其至稀少。 甚至她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不会被记载下来。 早期的爱尔兰领主们,即便继承人是女性也会被要求随着君主参战。 而当时的爱尔兰部落中,女战士是训练刚成年男性作战的教官、导师。 这个情况直至圣亚当楠姆时期,才有了改变。 后来他们逐渐的吸收了教廷的文明,男女分工开始更加的细致化。 直至十字军时期,因为频繁的东征女性战士不得不被再次启用。 但她们依旧没有被专门的记载,反而是刻意的忽略。 所以当大明的这两位走出来的时候,这些欧罗巴贵女们顿时生出了异样的感觉。 抚琴女子温婉娴淑,剑舞少女英姿飒爽! 两者在舞台上交相辉映,金戈铁马之下又透着那么丝丝的温柔。 “太美了!太棒了!上帝啊!这是怎样惊人的演出!” 小周管家满心得意,小声让人介绍。 抚琴的那位,是号称“江南一绝”的琴律大家宁婉婉宁大家。 舞剑的那位则是京师里号称 少年人在一群红色甲胄的少女侍卫们的拱卫下,缓缓走来出来。 只是……这少年走出来时,下面的这些欧罗巴人顿时傻眼了。 少女们的铠甲,让欧罗巴人涨了见识。 不仅是那上面的火红漆色,更是那铠甲对身形的凸显。 不过这些都没有吸引住欧罗巴人的目光,吸引欧罗巴贵族们目光的…… 是张小公爷! 当他从这些女武侍的拱卫中,缓缓踏出来的时候。 一时间,这满庭院的灯山似乎都黯淡了下来。 欧罗巴的贵族们望光华四溢的玉螭虎,竟不约而同的生出自惭形秽来。 哪怕是曾经心下不服,欲与玉螭虎一决高下者亦不由得垂首叹气。 原本以为海因里希的形容,和流传的那副让欧洲贵妇贵女们神魂颠倒的油画夸张了。 可如今见着了本尊才知晓,油画是真没有表现出其风韵之万一。 当他们从玉螭虎的这副好颜色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后,才注意到了他的服饰。 谨慎的倒是带着疑惑,没有开口。 而一些本来有有所不满的贵族子弟们,这个时候低声嘀咕。 “难道他没有衣服穿了么?!非要穿这身到处补丁的衣服么?!” 今天玉螭虎穿的不是什么华服,而是当年灾民们给他缝制的那套衣服。 无可厚非的,这一套衣服确实看起来……很寒酸。 真的很寒酸。 那些布块儿,明显都是从不同的布上撕扯下来的。 很多浆洗的已经脱色发白,缝的也是针线歪扭。 上面的“福”字,亦是没有丝毫精致的模样。 整件衣服看起来,就像是贫家四下求来的碎布拼凑出来的一般。 “菲利克子爵阁下,我十分郑重的提醒您!” 海因里希这个时候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缓缓的开口了。 “如果对一件事情不了解,那么就不要轻易的对他评价!” “穿着这这身衣服,是玉螭虎殿下对我们最高的礼遇!只有极为隆重的时候,他才会穿上这一身!” 海因里希极为激动,以至于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大。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转过来,而他用的是拉丁语。 这保证了在场的欧罗巴贵族们,都能够听得明白。 “你看到的,是这件袍子上的补丁、是它的布料……” “而我所了解到的,这是源自于数十万大明国民对他的崇敬!” 却见得海因里希一字一句的,将当年玉螭虎鏖战边疆、护送受灾百姓入京的事迹娓娓道来。 以数千大军,拖住了数万鞑靼骑兵! 这听的下面的欧罗巴贵女们目眩神迷,那些个贵族们不少面皮涨红、热血沸腾。 听到玉螭虎为了保护百姓,最后亲自率队冲阵的时候…… 他们几乎全都站了起来,望着玉螭虎的目光中满是敬意! 这是真正的骑士精神! 谦卑(huility)、荣誉(honor)、牺牲(sacrifice)、英勇(valor)、怜悯(assion)! “……这件袍子,是那些民众们从自己仅有的衣服上撕下来的!” “上面的每一块布,都代表着他们对玉螭虎的感激!” “这样的一件袍子,恐怕整个欧罗巴也没有罢?!即便是尊贵的教皇冕下,也不曾有罢?!” 一番言语下,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默然无语。 这样的一件袍子,凝聚的是数十万国民之心! 如此一件袍子,又是什么袍子能够比得上的?! 海因里希说着,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却见他转身对着玉螭虎,缓缓的行了一个骑士礼。 其后,推山倒柱般单膝拜下。 “殿下!您忠诚的仆人、您手中的剑盾!海因里希,向您致敬!” 宴席上的欧罗巴贵族们缓缓起身,对着玉螭虎恭敬一礼。 “向仁慈而英勇的玉螭虎殿下,致以最高的敬意!!” 小王爷玉螭虎殿下颔首回礼,他身后的妙安、足利鹤则是憋笑憋的好辛苦。 气的玉螭虎回首瞪了二女一眼,可惜不是真生气。 以至于那双丹凤桃花看起来更像是勾人,而非是威怒。 一直以来他的一切都是交给二女打理的,这次也不例外。 二女一大早就说让他换上这身衣服,开始他还有些抵触。 主要是见这些啥也不懂的欧罗巴蛮子,玉螭虎觉着不需要这么隆重的衣服。 再说了,他们看得懂么?! 结果二女非说要展现大明气度,哪怕是现场不懂以后懂也就知道这隆重程度了。 玉螭虎也没多想,觉着二女反正不会害自己。 于是直接就穿上了。 可到了现场他就回过味儿来了,这分明是二女不想其他欧罗巴女子看上他…… 故意折腾的啊! 好在海因里希圆回来了,张小公爷凭借着那张漂亮的脸蛋儿蒙混过关。 “诸位辛苦了!远道而来,不胜荣幸!薄酒一杯,聊表敬意!” 却见玉螭虎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遥敬了他们一杯。 这些欧罗巴贵族们“呼啦~”一下都站了起来,恭敬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这蒸馏酒太烈了。 喝的他们是呲牙裂嘴,海因里希倒是肚子里暗笑。 这玩意儿可比朗姆酒刺激啊! 好在玉螭虎只是敬了他们一杯,随后便笑吟吟的走下台。 然后招呼所有人坐下吃饭。 眼见这个时候,一碟碟的热菜被端了上来。 玉螭虎宴请必然比在望海楼高级多了,甚至不少北地山珍都被专门运来。 仅仅是这些欧罗巴贵族身边的侍者小声给他们介绍,都让他们听的是大开眼界。 海因里希这个时候悄然的来到了玉螭虎身边,小声的给他介绍一桌的人。 两个亲王,一个大公。 还有两位公主殿下,其中一位……便是艳光四射的索菲亚公主! 尽管索菲亚并不喜欢别人讨论自己的容貌,但心底里还是对自己的美貌得意非常。 然而,如今站在这里一瞅。 玉螭虎身后的那两位,与她相比丝毫没有逊色。 甚至在稍远处的那位女武侍首领,亦不差于她。 顿时,索菲亚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 “使节团过几日便回来了,诸位可以随使节团的部分人到大明去看看。” 玉螭虎笑吟吟的望着他们,低声道:“除了京师繁华,诸位还可以去看看江南水乡。” “大明的国土广袤而辽阔,即便是在下也没有全部走过。” 对于索菲亚,玉螭虎只是礼貌性的点头微笑。 随后便挪开了目光,用着几乎没有口音的拉丁语描述起大明来。 尽管很多地方这辈子没走过,可上辈子他跑的地方可不少啊! 从“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庐山瀑布,到“会当凌绝顶”的泰山。 从“黄山归来不看岳”的黄山,到“天地截作神仙乡”的青城山。 妙语连珠之下,说的这些欧罗巴贵族贵女们心驰神往。 玉螭虎心底里撇嘴,莫说你们现在了。 便是后世,很多欧美游客第一次踏足这些地方。 那也是被这宏伟的景色,震惊的目瞪口呆。 与他们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告罪了一声。 端起酒杯便向其他桌走去。 我大明礼仪之邦嘛,如何能势利功利?! 跟这些亲王们喝上一杯,也得跟其他桌喝上一杯嘛! 玉螭虎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这番正常做派竟然博得了这些贵族们的一致好感! 毕竟欧罗巴,可没有这个规矩啊。 第八百六十二章 刀枪无双玉螭虎,文武双憾欧罗巴(上) 看着他妙语连珠,看着那些欧罗巴贵妇、贵女们倾慕的目光。m.141biz.com 下面的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顿时脸色阴郁了起来。 却见一位欧罗巴贵族突然站起来,举起酒杯对着玉螭虎大声道。 “听说殿下剑术、枪术都极为厉害,却不知道能否见识一番呢?!” 这话一出口,顿时整个席间所有的声音一下都顿住了。 无数的目光“刷刷刷~”的扫来,那站起来的欧罗巴贵族亦是后悔了。 可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好这个时候认怂啊! 想起海因里希说的,这位可是曾经亲自冲击鞑靼骑兵的军阵。 甚至斩杀了鞑靼将领的狠人,顿时这哥们心底里就是真真发寒。 毕竟他这话说出来,那就有挑战的意味在里面了。 “你……” 海因里希面皮涨红,手按家传重剑便是要抽出来与那欧罗巴贵族子弟决斗。 玉螭虎却在这个时候笑了,他这一笑众人的心都提上了桑心眼儿。 他们来这里,可不是要跟玉螭虎起冲突的啊! 他们是要来结交玉螭虎的,而且还是人家设下的酒宴招待他们啊! 这特么就跟人翻脸,要跟人决斗?! 而且这决斗,他是输了好还是赢了好?! 若他受伤、死了,抑或是玉螭虎受伤甚至身亡。 那又应该如何处理?! 两个亲王和伯特大公,现在恨不得把那个开口的小贵族给掐死! “哈哈哈……动手比试就不必了。” 却见玉螭虎哈哈一笑,摆手道:“樱子,且取几道我练刀枪的架子过来。” “是!殿下!” 那位欧罗巴贵族生怕其他人听不懂,还是用大明官话说的。 于是樱子他们都听懂了,那望向他的眼神几乎是能杀人。 却见樱子一摆手,几位姬武将飞快的跑下去。 没一会儿,便将几个穿着甲胄的假人搬上了台。 玉螭虎微微一笑,走到了那几位亲王面前。 “为表公平,还请诸位勘验一番。” 两个亲王见状吁出了一口气,不是真的决斗就好。 随即连道不必了,但见玉螭虎坚持。 还是上去检查了一番,对着下面的欧罗巴贵族们大声宣布这些甲胄和后面的木桩没有问题。 “这位……安东尼伯爵,那么请您挑两个给我试试刀枪如何?!” 待他们验看过后,玉螭虎笑吟吟的对着那位站起来说话的安东尼伯爵轻声道。 这回轮到这位伯爵尴尬了,在所有人复杂的目光下。 这位伯爵胡乱的指了两个目标,玉螭虎见状点了点头。 妙安小姐姐会意的摆手将自己的长枪拎来,而足利鹤则是默默的卸下了佩刀。 轻柔的将袍子褪下来,双手捧着交给了身边的妙安小姐姐。 缓缓的走到了一副甲胄前,刀扶腰间微微下蹲…… 下面那些懂行的欧罗巴贵族们,不由得摒息凝视。 “刷~!”寒光乍现! 众人眼中只是一道寒光闪过,却连玉螭虎是如何出刀的都没有看清。 便见得玉螭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手腕一转。 一片寒光“嗡~”的作响,随即“啷呛~”一声长刀归鞘。 众人摒息凝视,却见那铠甲“咔嚓~”一声脆响。 随后“哗啦~”的半个滑落下来,砸在台上“扑通~”掀起微微的尘烟。 “嘶~~” 下面懂行的贵族们倒吸一口凉气,倒是有些半桶水的看不出来根底来。 还嘀咕说这准备时间也太长了罢?!再说这姿势如何杀敌?! 便有边上曾从军伍的老贵族呵斥,你懂什么?! 这若是在双方坐下谈判的时候,他微微躬身你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 若是当时没有着甲,这一刀下去…… 那些个半桶水们才悚然一惊,倒是玉螭虎看了那几位老贵族一眼。 这帮人也是眼毒的啊! 一眼就看出来,这扶桑拔刀术的根底了。 的确,这拔刀术之所以被创出来就是为了在面对面的时候出其不意。 无论是坐着,抑或是跪坐。 出刀就是那么一瞬间,对方只要是没有着甲这一刀血溅五步几乎无可能活命。 “妙安姐姐,且帮我除去枪头……” 玉螭虎殿下微微一笑,轻声道:“再在甲胄前,加一块砖。” 这枪头是可以写下来的,只是如何卸下来大约只有妙安小姐姐知道。 因为她的枪每天都是她在保养,从不假人手。 且除了足利鹤和小公爷,她是不许任何人碰她的枪的。 很快的,枪头卸下来来了。 那甲胄前也被附上台子,摆上了一块砖。 玉螭虎将头发挽起,随意的走了那么几步。 但却做出来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他竟然选择了转身背对着那甲胄。 下面的欧罗巴人一脸疑惑,这是个神马情况?! “呼~!” 猛然间,玉螭虎身若蛟龙突然回转! 手中长枪如龙,那台子上的砖块如同被油锤重砸了一般…… “啪嚓~!”一下,竟是炸裂开来! 一时间那砖块爆裂的粉末,飞溅在台上。 当那粉末缓缓被海风吹落时,一群欧罗巴的贵族们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 再望向那甲胄的瞬间,所有人不由得一时摒息。 却见没有枪头的长枪,就这么笔直的刺入到了甲胄内! 而玉螭虎的身形,却是回身后微微下蹲的。 这是何等力道! 这是何等霸道! 这是何等的……武技!! 用没有枪头的长枪,直接刺入甲胄中已然是霸道无比。 可这位玉螭虎,还在长枪前加了一块砖! 再想到刚才玉螭虎是背对着这甲胄,突然扭身发动的。 瞬间那些个有着战阵经验的欧罗巴老贵族们,背脊冷汗直冒。 想想若是自己正在追敌,或者是对方佯装败退自己追过去…… 突然对方回身一枪,自己能躲过么?! 再看玉螭虎身形,显然就考虑到了这一击可能会迎来的反击。 这一枪之下,自己的身形已经是隐蔽在了那甲胄前方。 “安东尼伯爵,若您能做到这两项我们切磋一番亦无妨。” 玉螭虎笑吟吟的起身,对着那位安东尼伯爵遥遥拱手。 “就在下而言,是非常想要与您切磋一下的。” 第八百六十三章 刀枪无双玉螭虎,文武双憾欧罗巴(中) 这切磋个毛线啊!上去必然被砍翻啊! 安东尼一时间进退两难,直接低头认怂实在太丢人了。 可万一人家真要比试,他拿什么跟人家比?! “殿下武技精湛!我自愧不如啊!” 安东尼这会儿还在僵持,可主桌上的卡顿亲王都憋不住了。 说到底安东尼都是随他们一并来的,还是一个伯爵。 若是死在了这里,抑或是被玉螭虎打脱了面皮。 那丢脸的还是整个欧罗巴,他只能亲自站出来说句话。 把这事儿揭过。 玉螭虎也没打算跟他们翻脸,只是震慑一下罢了。 跟一个伯爵计较?! 还是一个欧罗巴小国的伯爵,玉螭虎可没这个闲工夫。 别说他一个万里之外欧罗巴小国的伯爵了,便是大明的伯爵他也懒得计较啊。 除非是蹬鼻子上脸了,不过大明上下现在全知道玉螭虎惹不得。 这位不仅能打、圣眷正隆、爷爷是王爷,而且自己是太子老师还特别能打。 更重要的是,整个大明谁特么不知道张小公爷是财神爷啊?! 得罪了财神爷,你还想挣钱?! 上至弘治皇帝、内阁诸部,下至各家勋贵、货殖会。 绝对是恨不得宰了你,生剥皮献给张小公爷邀功啊! “听闻玉螭虎殿下诗词无双,却不知道今晚的宴会有没有什么诗歌可供我们鉴赏呢?!” 便是这个时候,又有欧罗巴这边的贵族站起来了。 比武肯定是找死了,所以他们这回选择的是挑战诗歌。 “玉螭虎的拉丁语说的这么好,却不知道能不能用拉丁语给我们做一首诗呢?!” 这话一说顿时那些贵妇、贵女们,脸色就变了。 而说话的这位乃是一位法兰西的侯爵,到了现在这个情况。 欧罗巴人即便是不愿意,也得挑战一下玉螭虎。 要么挣回面子,要么就输的心服口服。 那两位亲王亦不说话了,默默的看着玉螭虎不吱声。 “拉丁语我刚学不久,拉丁文我亦不太认识……” 玉螭虎脸上带着笑意,他这话一说顿时欧罗巴的贵族们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包括了说话的那位费迪南德侯爵,毕竟玉螭虎天纵奇才他们也是听过的。 方才让玉螭虎作诗,其实他就是赌一赌。 若是让玉螭虎用大明官话、用大明文字来作,他们恐怕就得输了。 所以他刻意的在后面加上,用拉丁语来作一首诗歌。 果然,玉螭虎哪怕天纵奇才亦难一时间用其他语系来作诗歌罢?! “哈哈哈哈……玉螭虎的拉丁语已然说的不错了,这非常的难得!” 卡顿亲王见占了便宜,赶紧哈哈一笑出来打圆场。 这帮老狐狸就是要赢回这一阵,至少不能让欧罗巴在这酒宴上输的太难看啊! 很多时候,这也是一种无声的较量。 这种较量将极大的提升己方的士气,对接下来的合作大有益处。 “卡顿亲王殿下,在下只是说刚学拉丁文不久、不甚熟悉拉丁文……” 玉螭虎这个时候又笑了,缓步走上了那座平台。 回身对着下面一众的欧罗巴贵族们,轻声道:“但也不是作不出来。” 什么?!用他不熟悉的第二语言系统,现场做一首诗歌?! 而提到了诗歌,下面的这些贵族们摩拳擦掌。 只要是玉螭虎敢作出来,他们就准备在那首诗歌上挑刺儿。 可贵妇、贵女们却目眩神迷,因为此时台上的玉螭虎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宛如那从上帝的座前,来到了人间的天使一般。 “于我,过去、现在和未来。” 玉螭虎特地调起了大明唱礼中的腹腔共鸣,这会使得声音显得铿锵有力。 同时会让这首诗,显得低沉而肃穆。 玉螭虎一开口,所有人不由得肃容起身,安静聆听。 “商谈着,各执一词,纷纷扰扰……” 此言出,下面的欧罗巴贵族们面带愧色。 可不是他们在各执一词、纷纷扰扰么?! “林林总总的欲望,掠取着我的现在” “将理性扼杀于它的宝座” 安东尼伯爵脸色苍白,这几乎就是在说他的。 “我的爱情纷纷越过未来的藩篱” “梦想解放出双脚,舞蹈着” 索非亚顿时面色潮红,望向玉螭虎的眼神中尽是迷离。 卡顿亲王苦笑,这朵欧罗巴最娇艳的鲜花恐怕此一生都要痴迷玉螭虎了。 “于我,穴居者攫取了先知!” “佩带花环的阿波罗,向亚伯拉罕的聋耳边吟唱!” 一声高亢,台下的贵妇、贵女们“呼啦~”站起来。 一时间满场女子,多变迷妹。 “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着蔷薇……” 声音逐渐低沉,那其中带着的情绪似乎感染到了所有人。 尤其是那些个贵妇、贵女们,她们想起自己听说过的玉螭虎的经历。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这何尝不是这位天使一般的少年,他的真实写照?! 他可以为了民众的安危,率领大军亲自冲阵比自己更强大的鞑靼骑兵。 这……何尝不是猛虎心中,那一片的温柔?! “审视我的心灵吧,亲爱的朋友,你应战栗!” 声音再次高亢,甚至一如金锣一般直刺人的耳膜。 将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震的脑子“嗡嗡”作响。 “因为,那里才是你本来的面目!” 最后这一句,用的几乎是吟唱的方式。 尾音徐徐下,一首《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已然结束。 然而在场的所有欧罗巴贵族们,都还沉浸在这首诗歌的意境里。 良久之后,卡顿亲王才幽幽的叹息。 “殿下果然是受到了上帝的眷顾,您的才华……本王服了!” 这话,卡顿亲王是专门用大明官话说出来的。 现场的欧罗巴贵族们,尽然沉默。 “哈哈哈……诗歌助兴而已,来!诸位,饮胜!!” 玉螭虎哈哈一笑,摆手让人端来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但事已至此,这晚宴便吃的没了滋味。 毕竟这么一闹,双方都挺尴尬的。 于是玉螭虎在发出第二天邀请他们出海,观摩大明水师演习后。 这些欧罗巴贵族们,也就识趣的告辞了。 大部分的欧罗巴贵族们,望向安东尼伯爵的眼神满是阴郁。 安东尼这会儿那里外不是人,却也只能是低头不语。 玉螭虎倒是很给面子的,把他们都送到了庄园门前。 但欧罗巴的贵妇、贵女们依旧是满心遗憾,玉螭虎的风采…… 果然更胜于油画上啊! 只是那该死的安东尼,这个下水道里蛆虫的野种! 他居然敢挑战玉螭虎?! 一群贵妇、贵女们望向安东尼的眼神,都充满了愤恨。 送走了一行人,妙安挽住了自家公子笑嘻嘻的道。 “公子!我们可以出海海钓了罢?!” 玉螭虎满脸苦笑,只能是点头应下。 樱子拿出袍子来为他披上,毕竟海风较大。 若是如此出海,恐怕伤身。 小周管家早已经准备了马车,码头上已经停泊了一艘战舰。 而他们海钓的小船亦准备好了,战舰跟在后面是作为保护。 码头上人来人往的,哪儿有什么鱼啊! 于是得出一些距离,到船少的海湾去钓。 “吧嗒~吧嗒~”欧罗巴这边,马车车队很快的回到了营地。 一群贵妇、贵女们怅然若失,这其中也包括了索非亚。 她在宴席上,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玉螭虎说两句话呢! 都怪安东尼那个该死的混蛋! “海因里希将军,能陪我到僻静的海湾处走走吗?!” 索非亚亦不耐跟这些贵妇、贵女们聊天,这些肤浅的女人啊! 她们只看到了玉螭虎的俊美,却无人谈论他的那首诗! “《于我,过去,现在及未来》……” 第八百六十四章 刀枪无双玉螭虎,文武双憾欧罗巴(下) 海因里希终究是陪着索菲亚,一并到了附近较为僻静的海湾。 然后看着这位欧罗巴公主之冠,脱去鞋袜在海滩上踏浪。 却见远远的海湾上缓缓的出现了一艘大船,那大船不远处还跟着一艘战舰! 海因里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但看到大船和战舰上的旗帜。 他顿时又放松了下来。 “咦?!他们是谁?!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这两艘巨大的船舶,也引起了正在踏浪的索菲亚的注意。 “公主殿下不必慌张,这应该是玉螭虎殿下的座船。” 索菲亚闻言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愣愣的望着正在靠向海湾的那艘船出神。 海因里希垂首苦笑,看来这朵欧罗巴最娇艳的鲜花是彻底的沦陷进去了。 对于索菲亚现在的这个情况,他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有点儿像是自家院子里长的最漂亮的一朵鲜花,居然长脚跟人跑了一般。 可那人偏偏又是自己最为钦佩的人,似乎这朵鲜花天生就应该是属于他的。 这个时候,大船已经缓缓的靠近了海湾。 甚至船上人说话的声音,他们都能够依稀听见。 “咦~?!公子,这里有猪婆龙哩!” 索菲亚能听的出来,这是玉螭虎身边那位侍女的声音。 她定睛望去,果然很快的看到了自己脑海中的那道身影。 皎洁的月光下,那道身影如同披上了一身霞衣。 那双明亮的眼睛,有若星辰一般闪耀。 却见他从船舷的那头走过来,用着惊喜的声音道。 “还真有啊!妙安姐姐,快拿我长枪来!” 索菲亚听的这话不由得莫名其妙,要长枪做什么?! “一会儿我打几条猪婆龙,剥了皮子给大父和你们都做件袍子去!” 听的这话索菲亚愣住了,她再仔细往海面上望去。 顿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却见海面上赫然巡游着几条湾鳄! 湾鳄,几乎是陆地上最大的爬行动物。 成年的雄性湾鳄,体长甚至可以达到七米、重逾千斤! 他……他竟然要和这样的猛兽搏斗?! 海湾上的湾鳄,显然是一个族群的。 那头雄性的成年湾鳄,已经在海面上露出了狰狞的鳄首! 而另外的三条母鳄,显然也感受到了威胁。 却见它们环绕着大船,不断的“邦邦邦~”的撞击着船身。 “好畜生!竟打起某的主意来了!” 那船首上的玉螭虎哈哈一笑,摆手道:“且放一艘小船下去,看某杀龙!” 几个家将闻言大吃一惊,赶紧阻止! “少爷不可!这猪婆龙比之大明的,身形更大……” 玉螭虎却摆了摆手,道:“不碍事儿!” “前些日子听闻猪婆龙伤人,某便想将他们寻出来灭了!” “今晚能见它们,那就顺手灭了便是!” 几位家将着急了,却见他们“呼啦~”一下直接拜了下来。 “少爷!这可是猪婆龙啊!用船上弩箭击杀便是,何必冒险……” 玉螭虎却哈哈一笑,摆手让他们起来。 “不过是几只畜生罢了,且放心!在我腰上拴住绳子,若我力有不逮拉我上来便是!” 几员家将见劝不住,便要跟下去。 却被玉螭虎那双竖起的丹凤桃花,给直接赶了回去。 “哗啦~哗啦~”小船放下来,下面的那些湾鳄变得更加激动了。 幸好这船木无比结实,且外包裹着一层厚厚的钢板。 这才没有让这些湾鳄,给整个击碎开来。 “果然是好畜生啊!” 玉螭虎双目闪过莹莹亮光,却见他抓过妙安递过来的长枪。 低喝一声整个人纵身一跃,直接“咚~!”的稳稳落在了小船上。 当年为了适应海战,他可是专门摸索过如何在甲板上站稳脚步的。 尤其是他走的这套路子,那是力从地起、劲由根生。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后,他已经很很好的适应海上的风浪了。 “轰隆~!” 那头最大的雄性湾鳄,抓住了这个时机猛然一跃铺上了小船! 而那剩下的三条母鳄鱼,则是“呼啦~”一下趴在了小船两侧的船舷上。 “吼~!”那雄性湾鳄似乎亦感觉到了,面前的这“猎物”不好应付。 昂首嘶吼一声后,三条母鳄竟一同扑杀过来! 索菲亚见状情不自禁“啊~~”的尖叫出声,然而站在船上的玉螭虎却朗声长笑。 “哈哈哈……好畜生!却有些许灵慧嘛!” 却见他掌中长枪猛的一晃,一道乌光“呼~”的闪过…… “啪啪啪~”的数声炸响,那几条母鳄直接被他拍下了船舷。 索菲亚愣愣的看着那白衣少年,就在那皎洁的月光下持枪而立。 几条长约三米的巨大母湾鳄,从船舷上“哗啦~”的跌入海中…… 第八百六十五章 刀枪无双玉螭虎,文武双憾欧罗巴(完) 只有那条雄性湾鳄,那双冰冷的双瞳就这么死死的盯着玉螭虎! 却见月光下的少年,淡然傲立于小舟上。 少年白衣在海风中猎猎作响,一双丹凤桃花亮若星辰! 巨鳄翘首而望,身躯庞大的令人绝望。 那双阴冷的双眸,死死的盯着少年人的身影。 “上帝!这便是真正的屠龙吗?!” 索非亚甚至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着,她死死的盯着海面。 似乎要将这一幕锁在自己的脑海中,她发誓自己一定要将这幅画面描述出来! 上帝啊!这是何等英伟的场面! 如此英勇而俊美的少年,如此浪漫的画面如何能不流传后世?! “吼~!”那湾鳄发出一声巨吼,竟以不符合力学的方式一跃而起! 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这么猛然向着玉螭虎扑咬过去! 所有人“嘶~~”的倒吸一口凉气,甚至那大船上的家将们都死死的拽住绳索。 想要一下子把玉螭虎拉上来,然而却被妙安、足利鹤二女拦住了。 “相信夫君!” 此言一出,那些家将们只能是选择了摒息凝视! “刷~!”一道寒光乍闪,站在船上的玉螭虎出手了! 却见他双目中迸发出一丝亮光,手中长枪甚至连残影都看不到。 只听得长枪“呼呼呼~”的破空声炸响,随后便是他的声音一下子撕裂了这夜空。 “给某下来!!” 却见那长枪已然从湾鳄的口中刺入,一股巨大的腥血与那被搅碎的内脏一并喷涌出来! “哗啦~”的喷溅到了小舟上,玉螭虎更是双腿下压。 双手将枪杆下滑,便见得这巨大的湾鳄“轰隆~!”一下狠狠的被砸在了小舟上…… “刷~!”的一声将长枪抽出,那湾鳄还在小舟上挣扎着。 随着长枪抽出,那腥血与内脏“扑~”的在小舟在喷溅开来! 然而玉螭虎便是在长枪从湾鳄口中抽出的瞬间,一个转身猛的一砸! “砰~!”的一声闷响,那巨大的湾鳄的头颅竟然被直接砸的凹下一大块。 而那原本喷溅的腥血与内脏,也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 玉螭虎的额头已经见汗,胸膛不住的起伏着。 显然这一套下来,对于他的消耗也极为巨大。 在船上的家将们则是心里狠狠的捏了一把汗,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少爷啊!您这么玩,咱小心脏受不了啊! 您哪怕是掉了一个头发,回去老太爷绝对把咱爷们生吞活剥了! 甚至陛下、太子,都可能亲自来动手。 “呼啦~!”便是在这个时候,那三条母湾鳄再次跃上了小舟! 一时间所有人眦目欲裂,几个家将慌了手脚便是要将张小公爷往船上拉。 然而张小公爷却仰天长啸,一个翻身猛的滑出! 掌中长枪“啪啪啪~”的残影都看不到,便见得那三只母湾鳄就这么被砸的翻倒! “轰隆~”一下跌落在了小舟上…… 这回,真是所有人都傻眼了。 玉螭虎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刚才那是真危险了。 他也没有想到,这三只母湾鳄竟然吃了他如此重的一棍却还能有余力扑上来。 “呼啦~”也是这个时候,家将们一把将他拉上了战船。 船上的水师汉子们亦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猛然间战船上爆发出冲天的喝彩声。 “殿下武运昌隆!!” 那些水师的兵卒们,眼珠子都红了。 嗷嗷的叫着,今夜这一幕他们回去后可以给人吹一辈子了! 真·杀神啊! 谁能单人擎枪,力破四条猪婆龙?! 真的唯我玉螭虎殿下啊! “殿下无敌!!!” 索非亚此时亦激动的浑身颤抖,一双湛蓝色的眼眸迷离的望着那艘战舰。 恨不能插上一双翅膀,飞上去与玉螭虎并肩! “噗通~!”船上的水师将校和张家的家将们,早就按耐不住了。 一个个的窜下战船,冲上小舟看着四条湾鳄啧啧有声。 四条湾鳄的重量,几乎要将小船牙翻了。 所以他们赶紧用绳索将这些湾鳄吊起,拖到了大船上去。 玉螭虎则是背着手,站在船首上。 笑吟吟的看着军卒们将湾鳄拖上来,而妙安、足利鹤则是将一件袍子披在了他的身上。 二女的眼中满是倾慕的小星星,那迷妹的状态一展无遗。 “咦?!可是海因里希?!” 玉螭虎这个时候,注意到了岸边正在溜达的索非亚与海因里希。 “是的!殿下!” 尽管是隔着一道海湾,海因里希依旧激动的单膝拜下。 “您忠实的仆人海因里希,向您问安了!” 玉螭虎哈哈一笑,主要是索非亚居然还穿着舞会的衣服。 那一身衣服实在是太耀眼了,只不过刚才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湾鳄上。 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岸上的情况。 而海因里希也不想打搅玉螭虎,所以刚才也就没打招呼。 “索非亚殿下,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您一并月下一叙?!” 玉螭虎倒不是真心说要邀请,主要是这面子上得过得去啊! 索非亚说到底,那好歹也是能跟亲卫们坐一桌的。 说明身份地位不低,那怕是假假的也得邀请一下嘛! “哦~!能够得到如此英俊而勇敢的玉螭虎殿下的邀请,哪位女士又能拒绝呢?!” 索非亚抬首望去,却见妙安、足利鹤二女眼中隐隐的敌意。 她可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姑娘,一定程度上她甚至比一般的欧罗巴男子都要好斗。 你们是不想我上船罢?! 那我就偏要上! “哈哈哈……殿下说笑了,还请上船一叙罢!” 玉螭虎是真没有想到,索非亚会答应上船来。 我尼玛……就真的只是礼貌性的邀请一下啊,她居然真的顺竿子就上船了。 不过人家居然都说要来了,那自然是要派人去接一下的。 几个家将会意的放下了小船,呼啦啦的向着岸边驶去。 玉螭虎这个时候看被吊上了战船的湾鳄,笑着道。 “且先不要全部剥皮,看看能不能先去骨取肉!皮留着完整的。” 却见玉螭虎砸吧了一下嘴,绕着四条湾鳄走了一圈。 “若是完整,大父、陛下都送一条去。唔……太子那边也送一条去。” 第八百六十六章 勘定使节欧罗巴,回师京城平乱象(上) 自从索菲亚上船之后,玉螭虎就后悔了。 我特么多啥嘴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尤其是这仨没一个省油的灯啊! 别看妙安小姐姐不喜琢磨,那不是人家笨。 是人家懒的琢磨,琢磨人的事儿就交给碧眼儿狐猫好了。 毕竟从小生长于扶桑幕府将军家的足利鹤,在这方面才是行家里手。 虽说妙安小姐姐不喜欢伤脑筋,可怼人这事儿她完全是无师自通。 有时候连足利小姐姐都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于是与索菲亚对阵就自然不落下风了。 玉螭虎只好是在船上,看着三女妙语连珠、机锋飞旋。 妙安小姐姐一会儿笑眯眯的说,我家少爷颇喜熏香!稍有异味,便觉不适。 却是太娇贵了,以至于每日熏香都极花时间。 这话一说,哪怕玉螭虎都听出来了。 就是在怼索菲亚他们欧罗巴人不爱洗澡,而且体味儿重的问题嘛。 索菲亚慢条斯理,轻声说起了营地里修的浴池。 一边赞叹着大明浴池的舒适,一边还向妙安推荐欧罗巴的香水。 法兰西在十二世纪就出现了专门的香水调香师,虽然现在发展稍稍缓慢。 可依旧比之大明,要强上不少。 妙安还没有来得及反驳,足利鹤便笑吟吟的再次开口了。 我家殿下甚得帝宠,我与妙安亦是得皇后,太后恩慈常往宫里坐坐。 妙安还被太后唤作“小福宝”,就是啊~这礼仪颇为麻烦。 足利鹤这一脸笑吟吟的模样,可话里话外就跟一把刀似的刺过来。 哎~我大明礼仪之邦,传承数千载。 所以这礼仪啊,就是颇为繁复。 殿下的大父更是诸勋贵之首,家中更是需讲个上下尊卑的呢。 说到这里,足利鹤还特意顿了顿。 才对着索菲亚道,就是怕殿下不适应呢!回头若是入宫觐见,可得多演礼一番。 说到这里,还笑了笑说玉螭虎已是自己夫君。 只待日后成婚生得一子,那孩儿便可继承我扶桑足利家国主之位。 这话说的就狠了,就差直接点出来:你索菲亚就是个欧罗巴蛮夷! 这点上足利鹤可完全没有自己是扶桑人的自觉,我堂堂足利家公主。 那可是洪武陛下都赐下了金印的,足利家可是世代的大明属国。 我足利鹤也是跟着礼教之学,从小学到大的。 你个欧罗巴蛮夷婆子,居然还敢惦记我家夫君?! 先好好演礼罢! 看着三女笑语盈盈,实则明枪暗箭厮杀的难解难分。 玉螭虎赶紧说声去钓鱼,留下三女继续厮杀。 而他则是躲到了边上清净去了,太特么吓人了啊!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三女剑拔弩张的斗了一个晚上。 随后竟然笑嘻嘻的互称闺蜜,然后还要同塌而眠。 我……尼玛!这啥操作?! 好在别院里地方也够大,腾出一间来给索菲亚也不是啥问题。 索菲亚则是手写一封信,让人带回去交给了卡顿亲王等人。 随后便理所当然的,在这别院住了下来。 第二天拿到了信的卡顿亲王脸色极为精彩,一部分听说昨晚索菲亚公主殿下居然去找玉螭虎了! 顿时这些个原本对玉螭虎,还生出些许钦佩的欧罗巴贵族们怒不可遏! 好在海因里希先站出来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是玉螭虎身边的足利鹤公主殿下邀请她去的。 随后还带着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到码头上看了看正在被硝制的湾鳄。 唔……看完这些欧罗巴贵族们,很快的就变得冷静了。 大家看完一圈,自问自己大概没法拎着一把长枪就击杀一头湾鳄。 再听海因里希及昨晚一并出去的侍女、护卫们,无比激动、绘声绘色的描述玉螭虎如何击杀了四头后。 这些欧罗巴贵族们迅速的冷静了下来,然后没事儿人一样跟昨儿似的逛街、吃饭。 能单挑四条湾鳄,还能完整的留下它们的皮…… 稍微有点儿脑子的,都不会去招惹这样的狠人。 那尼玛跟找死没区别啊! 到了下午茶的时间,欧罗巴贵族们再次来到了别院。 而这一回是白天,他们看到了和夜晚完全不一样的景致。 很多夜晚里看不清的景致,如今更显清晰。 所有人对于这苏州园林式的海滨别院,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玉螭虎还专门加入了很多现代海滨别墅的理念,将海滩囊括了进来。 一群欧罗巴人,对此看的是如痴如醉。 姬武将们可以给玉螭虎奉茶,可她们却不可能给这些欧罗巴勋贵们表演茶艺的。 于是,来这里负责给欧罗巴贵族们奉茶、一点点教他们如何品鉴的还是侍者。 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端坐在巨大的古木茶盘前,看着茶艺侍女们轻轻的摇动茶杯。 身边的侍者轻声告诉他们,这是在醒茶。 醒茶后,还让他们嗅了一下茶碗盖。 那股茶香,让他们完全的体会到了这种仪式感。 这礼仪可在欧罗巴没有的景致啊,他们这会儿虽然也喝茶。 可就是拿着茶壶泡上,然后倒出来就喝。 配上些许茶点啥的,这就是他们的喝茶了。 可跟大明似的,即便是泡茶都这么多礼仪、工具。 甚至还需焚香、醒茶,烧的水还需是山泉。 那炉是黄泥碳焙炉,甚至用的碳都是核桃碳。 水开,先醒一杯头泡茶放置。 侍者轻声解释,这是最后的回魂茶。 随后冲泡着一杯杯倒下,侍者又解释什么是关公巡城、什么时候韩信点兵。 一堆话听的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云里雾里,可又觉着尼玛真厉害! 然而,这个时候玉螭虎却收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少爷,陛下与内阁、六部打起来了……” 玉螭虎这一愣,啥情况?! 小周管家唉声叹气的,把从谍报司秘密渠道传过来的信件交到了他的手上。 看着信件上的内容,玉螭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 有些习惯,该变的还是得变了! “让卡顿亲王过来,我有事与他相谈。” 玉螭虎皱着眉头,这些欧罗巴人先打发再说。 舰队留这么多在这里没有必要,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领着他们去京师看看。 第八百六十七章 勘定使节欧罗巴,回师京城平乱象(中) “当然!这完全没有问题!” 卡顿亲王对于玉螭虎的这个建议,是极为欣喜的。 实际上他们也想亲自到大明的京师,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南洋距离大明很近,所以到京师的使节团们除了谈判也派回来的一些战舰。 毕竟他们到了大明之后,已经知道自己不再需要这么多战舰了。 这么做同时也是让战舰上的人带回来信件,和后来者描述亲眼所见的情况。 “帝国京师,万城之城!” 这是从大明京师回来的人,对大明京师一致的描述。 卡顿亲王便是得到了消息的人之一,而他对大明京城的向往也被无限的放大! 他可比任何人都知道,第一批抵达的使节团是欧罗巴列国精英中的精英。 为了让他们能够更好的谈判,专门的培训都做了几个月。 若是连这些个欧罗巴的精英们,都赞叹于大明京城。 可想而知那座雄城的宏伟,已然超出了自己等人的想象。 而恰好,此时红衣主教带着一批的使节团成员归来。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那五十艘战舰。 他需要回到欧洲向教皇汇报,同时确定接下来的合作。 在爪哇停留了两天,与玉螭虎密谈了一晚之后这位红衣主教便率队离去。 剩下来的欧罗巴人则是上了战船,随着玉螭虎的舰队往京师归去。 当他们在津门见到了那巨大、延绵不绝的炮台时,这些欧罗巴人顿时心头哆嗦。 还有那庞大的八千料巨舰,上面覆盖着的黑幽幽铁甲无声的说明了这艘巨兽的强大! 海湾内、近海处,那两百余艘战舰黑压压的路过的时候。 船上的欧罗巴贵族们,差点儿吓的尿裤子。 虽然再三给他们说,这是大明的战舰。 是过来护送玉螭虎殿下回京的,但这些欧罗巴贵族们还是止不住的腿肚子打哆嗦。 但对于这些欧罗巴贵族们来说,最可怕的是他们刚刚抵达津门前的那一幕…… “隆隆隆……”当玉螭虎的座舰打出他的旗帜,靠近了津门的时候。 无数的黑甲军卒汹涌如潮水般涌出,很快的便整整齐齐的站在了各处显眼的关口上。 随后,便见得一阵旗语互相沟通。 “轰!!!”突然间,整个关口上所有的巨炮在一瞬间突然全部开炮。 这些个欧罗巴贵族们中,胆小的甚至被这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吓的“噗通~”跪倒。 甚至还有尿裤子,双腿不住的打哆嗦的。 “轰!!!” 又是一番整齐的、惊天动地的炮声响起,这些欧罗巴贵族们几乎绝望了。 该死的!他们要炮击自己!船要沉了!我要死了! 然而他们很快又惊愕的发现,似乎对方的火炮中没有弹丸。 可……他们明明开炮了啊! “轰!!!” 火炮一共响了十八响,战舰此时已经缓缓的靠近了水道。 那城关上无数的黑甲军卒,猛然“咔~!”的转身。 一脸肃然的望向了在前面引路,傲立于船首的玉螭虎。 却听得那震天一般的整齐怒吼声,在这延绵不绝的战卒们炸响。 “恭迎将军回京!” 却见那些个黑甲军卒们,尽数取下自己的头盔。 以拳击胸,行的是大明的军礼! 当这近乎无尽的怒吼声响起时,船首上的玉螭虎在海风中如雕塑一般耸立。 他肃穆而郑重的对着这些战士回礼,如吟唱一般的声音在他口中升起。 “大明万世!陛下万岁!!” 他的这个回礼,一瞬间如火星跌落在火药中一般。 将这些黑甲军卒们引燃! 却见这些黑甲军卒们单腿踏地,整片大地似乎瞬间被踏的颤抖起来! “轰~!” 这整齐划一的声音,刺的欧罗巴那些贵族们灵魂都在颤抖。 “大明万世!陛下万岁!!” 八千料的战座船始终是太多了,哪怕是拓宽的潮白河亦是没法驶入。 玉螭虎很快的换乘两千料的战座船,一行人缓缓的向着潮白河码头驶去。 亦是此时,那些个欧罗巴贵族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沿河两岸延绵不绝的街市。 无尽的人潮在两岸临河的阁楼中,对着战舰欢呼。 有些欧罗巴贵族们还以为这些大明人是来欢迎自己的,还不时挥手致意。 “他们是来见玉螭虎的,不是来迎接我们的。” 海因里希很快翻着白眼,叹着气对身边的卡顿亲王道。 “殿下平日里极少离开他的草庐,而他的俊美是整个帝国上下都知晓的事情……” 原本还兴致勃勃挥手的卡顿亲王,闻言尴尬的放下了手。 但提到了玉螭虎的俊美,即便是这位以心胸宽阔著称的亲王亦不由得生出些许嫉妒。 若是世间真有天使降临,恐怕就生的如同玉螭虎这般罢?! 古希腊传说中的阿波罗如何俊美,卡顿亲王亦是看过那些雕塑和一些描绘他的画像的。 可和玉螭虎的俊美比起来,顿时有“珠玉在前”之感…… 很快的,舰队来到了潮白河码头上。 从潮白河码头远远望去,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城市直接让卡顿亲王下巴都要掉了。 远远的看到了巍峨耸立的皇宫城墙,那一条条巨石垒就的城墙差点儿让这位亲王晕过去。 上帝啊!这些大明人……他们真的是疯了么?! 很快的,链船便将战舰与码头连接了起来。 玉螭虎带着自己的那些女侍卫们,缓缓的走下了战船。 两岸边上无数的人头攒动,卡顿亲王看着这些人群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即便是欧罗巴最大的城市,也没有这里的人口多罢?! 甚至可能大明的京师人口,就相当于欧罗巴的一个小国了! 众人开始登岸,岸边无数的马车在等待着。 还有会拉丁语的通译,他们告诉卡顿亲王将会被安置到四方馆。 玉螭虎的车队很快的跟他们分开了,但却没有直接回家。 却见车队缓缓的顺着直道,轰隆着往皇宫方向驶去。 在汉白玉修造的帝国政务院内,内阁与诸部、司已经吵翻天了。 弘治皇帝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下面的这些个官宦们争的是面红耳赤。 边上的宦官们则是眼珠子都红了,文官与内官之争第一次爆发的如此激烈。 “启禀陛下!张仑奉旨回京,正在殿外求见!” 弘治皇帝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但整个人的身子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嘴里淡淡的道:“宣!” 而玉螭虎的名号传出来,顿时下面所有的争执瞬间戛然而止。 所有的官宦们都缓缓回首,望着政务院大殿的大门。 玉螭虎,都知道他的影响力。 不仅是对陛下的影响力,更是对天下仕林、对朝堂甚至对军部的影响力。 甚至是对勋贵、对天下百姓,他的影响力丝毫不减。 尽管他挂着的是军部的虚职,甚至没有官位只有爵位。 但没有人会怀疑,如果他愿意可以掀起整个朝堂的风云变幻。 或者说,实际上他已经掀起了朝堂的变幻。 那些老一批的官宦们被淘汰,以及各部司如今的拆分、新增可不是因他而起么?! 他对于此事的态度,无疑在陛下心中是最为重要的砝码。 那些个宦官们都摒息凝视,死死的盯着大门。 宫中如今新入宦官必须要去打扫的“显忠祠”,就是这位爷请陛下恩准设立的啊。 双方都对玉螭虎有着些许信心,却又带着忐忑。 “咔咔咔……”玉螭虎缓缓的踏入了大殿内,便要行礼拜下。 “臣……” 而御座上的弘治皇帝却摆了摆手,道:“虚礼就免了。” “这朝堂上吵开的事儿,你怕是也知道了。” 弘治皇帝说着,顿了顿:“且给朕说说,你如何看待此事?!”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所有人摒息凝视。 “禀陛下,臣不甚明白一件事情!还请诸位大人,与陛下解答……” 玉螭虎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直接说自己如何看待此事。 “臣有疑,陛下用人是否唯德才是举?!” 弘治皇帝端坐在御座上,缓缓颔首:“必然如此!” 下面的大臣们,亦回过味儿来了。 但这“唯德才”之事,谁能说一个“不”字儿?! 德在才前,他们读书人至少宣扬的是这个啊。 若是否认了此点,岂非是…… “臣再问,夫子‘有教无类’、‘见贤思齐’、‘知之为知’可为正理?!” 下面的大臣们坐不住了,却见谢迁缓缓的站起来。 望着玉螭虎沉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亚圣亦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诚孝也!” “若孝不得,何以称德?!若人无德,何以重任委之耶?!” 这话说的,一众的内官们双目赤红。 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些则是脸色惨白眼神中满是痛苦。 说到底,终究他们这些内官在文官的眼里……就是阉贼! “木斋公,谬矣!” 玉螭虎平静的望着谢迁,一字一句的道。 “夫子之言、亚圣之心,甚至《孝经》大道岂是如此简单而囊括之耶?!” 第八百六十八章 勘定使节欧罗巴,回师京城平乱象(下) “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 玉螭虎丝毫没有退让,望着谢迁缓声道。 “钱公入宫,乃因家贫!事父母而不得,所以毁伤己身,赡养父母,入宫事君!” “入宫后行事谨慎,受外派督夷州开矿取金、垦荒种粮……” “此‘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之言,达否?!” 谢迁对这个,那是真没话说。 上回京师粮商哄抬粮价,还多亏了老钱能从夷州运回来粮食。 这才平息了纷争。 上面的那句话,谢迁是真没法反驳。 因为他出自于《论语·学而》,乃夫子学生子夏所言。 “再者,‘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其后句曰‘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玉螭虎说着,顿了顿接着道。 “木斋公以朱夫子《四书章句集注》所解,倒是无错。” “可亚圣《离娄章句下》所提之‘五不孝’,无有谈及无后之说啊!” “此又为何解?!” 这可把谢迁问住了,玉螭虎则是松了口气。 感谢乌鸦那帮老犊子给兄弟弄的记忆术,没这记忆术要斗赢谢迁太尼玛难了! 人家假假皓首穷经几十年,若是没有记忆术的话。 若非是自己读了两辈子的儒学经典、后世解析,恐怕达不到人家的境地。 “窃以为,此句亚圣‘无后’非以子孙为意。”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应意为未尽为人子之礼。” “而后一句,则是说舜帝不告而娶是为无人子之礼,然根由为血脉延续,是以君子以为并非无礼。” 谢迁听得这话,一下子蹦达起来还想再反驳。 然而玉螭虎显然没有打算给他机会,接着便继续道。 “夫子又言何为孝,其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而未提无后之说,此何以刻薄于钱公哉?!” 这句话是出自《论语·为政》,这一棍可谓是敲的凶猛。 老谢完全没有准备之下,被敲的有点儿眼冒金星。 毕竟他之前虽然在朝堂上吵的厉害,可玉螭虎这一蹦达出来就凶狠放大棒可是第一次啊。 “钱公入宫,所得些许月银几乎尽数发回家中以尽孝道。” “钱公为陛下、为大明镇守夷州,使百姓归心、国库充盈!更得陛下厚赞,赐重修父母之墓而扬名!” “如此者,何不能称之为大孝?!” 那朝中的内官们抹着眼角,若非是家贫无奈谁又肯受刑入宫?! 且受刑之后,若家中父母还有联系的又怎能不孝敬些许银钱回去?! 这天下间瞧不起我等内官者不计其数,玉螭虎殿下啊…… 您真是我等内官的知心人呐! 那殿外焦急等待的钱能听得小内官传来此言,一时间泪如雨下。 竟是“扑通~”跪倒地上,对着大殿“邦邦邦~”的叩首。 “陛下大恩!玉螭虎高义!我钱能今生粉身碎骨,难报万一呐!” 那些小宦官们,就看着自家老祖宗哭的撕心裂肺。 “来生钱能粉身碎骨,做牛做马再报陛下、玉螭虎厚恩高义!!” 大殿中的玉螭虎等人可不知道这茬儿,这场辩驳依旧在继续。 却见玉螭虎昂首望着谢迁,一字一句的道。 “史有内官为国者,不计其数!受宫刑而志不散者,更有太史公!” “唐末张正宪公,哭谏不纳绝食而亡!可比忠臣否?!” “唐时杨虢国公,以内官之身为国征战多次平叛!《唐书》内官第一,可谓忠臣否?!” 玉螭虎猛然踏前一步,那双丹凤桃花凝起。 谢迁竟是不由自主的退下一步,而玉螭虎的声音闷雷一般的响起! “‘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之;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夫子痛哉!先生则以无奈之举而取人……” “是而忘则夫子言‘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善之语,失国良才……岂非痛哉?!” 谢迁没了言语,只是沉默以对。 下面的那些个原本持反对意见的官员们,亦是垂首不语。 没人注意到,谢迁隐蔽的给了玉螭虎一个眼神。 臭小子!够了哈! 木斋公辛苦!木斋公辛苦!回头给你送点儿琼岛沉香,好玩意!用之凝神静气。 连谢木斋都不吱声了,没了领头的下面的人更加闹不起来。 “古往今来皆言‘农为国之本’,汉时更有‘大司农’之职!” 玉螭虎这个时候开始掉转了枪口,一字一句的道:“皆知农事为重,为何无专农事部司?!” “农者,国之根基也!促农、悯农、助农,此为国之大事!” “陛下亦须亲耕,而为何国朝不设农部?!” “此番新农物,相信诸位大人已然知晓其好处……” “可如何推而广之、如何促农种粮,甚至种、管之事诸位大人又知道多少?!” 这满朝文武的,算来算去还真就只有钱能有这能耐。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吱声了,而端坐在龙椅上的弘治皇帝终于缓缓开口了。 “好了。” 他这一开口,玉螭虎顿时躬身作揖退到了一边。 “内阁拟旨,立司农部、列诸部之首!” 这话一出,顿时下面的官宦们“哗~!”的一下炸开了。 弘治皇帝冷哼一声,下面有顿时噤声。 “且先由钱能暂领为司农,领天下农事、促新粮种收。” “立农学、司农院,下科开考可纳入内就学……” 一番旨意下来,这些个官宦们哪怕是再蠢也感觉出来了。 分明这就是弘治皇帝提前准备好的啊,等的就是玉螭虎回来发动此事。 说不准谢木斋都是配合陛下行事,就是要把他们都钓出来看看。 知道多少人反对,然后将他们调离可以肘制的部门。 简单说,就是外派为官。 不在京师内,他们也阻止不了司农的行动。 “吾皇圣明!!” 玉螭虎这个时候赶紧大礼拜下,而谢木斋拜的比谁都快。 瞬间这些百官们就明白了! 吾且尔娘之!被算计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勘定使节欧罗巴,回师京城平乱象(完) 果然,第二天内阁即宣布了七八个调令。 蹦达的最欢实、跳的最厉害的那几个,都被外调至安南等偏远地区。 但职务是升了,且都是一方大员啊! 京官外派,谁能说出个甚子来?! 甚至这对于他们来说,那都是好事儿呐。 “无病无伤,何不外放?!” 这就是很多京官的心声,因为只有出了京城才能耍官老爷的威风啊! 在京师里,那护城河里的王八都比他们大。 出门得夹起尾巴作人,哪儿敢耍啥威风啊?! 儿京官还有一个苦楚,那就是没钱。 穷啊! 天子脚下,大佬们自然能吃的盆满钵满。 可中下层的官员们,一大摞都是苦哈哈。 大明洪武年定下的那点儿俸禄,朱家简直不要太刻薄了。 那点儿俸禄在京师里,基本就是自个儿勉强吃饱而已。 只有外放为官了,才有机会搜刮些许银钱嘛。 可外放对于他们来说,那也是难事儿。 一则京官本就难以外放,其次一点还是钱闹的。 京官中下层俸禄低,这导致的是他们手上没啥余钱。 这出门山长水远的,路费总得要吧?! 大明最坑爹的这点就是,哪怕你外放为官路费也得自己掏。 这尼玛本来就没几个银子,这掏个锤子啊! 不得已之下,堂堂京官就不得不借下高利贷。 那会儿的利息可不便宜,五分利啊! 京官们外放虽然是威风凛凛,可面对债主又怎能硬气?! 债主通常不会亲自追索过去,但绝对会派人跟着、拿上借条追索债务。 为了还账,外派的京官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下黑手搂钱。 不过那是往日里,弘治皇帝自从知道了这茬儿之后。 虽然成立了廉政肃贪院,可同时也通过各种方式补贴中下层官员收入。 至少现在他们日子富裕了不少,好歹分配了潮白河边上的房子。 这让京官们总算是觉着这官儿,干出了些许滋味。 对于外派现在已经没有那么上心了,但至少这是条路子。 毕竟现在国朝的方向改了,需要外放大员再回京才能入阁。 这对于很多官员来说,外放成为了晋升的方向之一。 是以,这些官员们对于自己被外放也说不出话来。 少了领头的,下面的也没亏待。 一群群的官员,被调遣到了新部门去任职。 且普遍职务都晋升了一截,明显这是要按着他们的头办事儿啊! 意思也很明白,官职给你们升了。 可要是事情办不好,那可就不好说话了…… 纷纷扰扰间,整个司农院的事情就被彻底的定了下来。 钱能顶住了所有的压力,以内官之姿居然成为了诸部司中一员。 且权限极大,这引起了整个大明读书人群体中的振动。 但很快的,玉螭虎与谢迁朝堂一辩传遍天下。 读书子们又陷入了沉默,同时另一个消息传来。 国朝此番开科要新开一科,即“司农院”。 这下吵闹声就更少了,这尼玛阉贼为官又咋了?! 劳资更关心自己能不能为官啊! 寒窗苦读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为官光宗耀祖么?! 他老钱能做了司农院,某还能考个官职当当。 这不比啥都实在么! 玉螭虎则是在这纷纷扰扰间,于草庐中接待了欧罗巴的一行人。 当然,这回就没有大面积的招待了。 受邀前来的,只是卡顿亲王等为首的几人。 其余的人,自然有鸿胪寺负责招待。 “上帝!这里实在是太美了……” 初次踏入草庐的索菲亚,惊叹于张家庄内草庐的山峦秀美。 边上的妙安小姐姐则是撇嘴,我华夏园林由上古迄今数千年之久。 尔等蛮夷,远不过千余年而尽。 如何能真正理解,我华夏园林之美耶?! 商帝殷纣王所建的沙丘苑台,周文王所建的灵囿、灵台、灵沼。 始皇帝作上林苑,苑中广建离宫。 秦汉礼制日渐成熟,园林开始广布于勋贵人家。 到了宋代则是由勋贵而往富贵人家发展,逐渐的形成了民间园林流派。 而玉螭虎所在的张家庄子,那是他提出了不少建议与意见。 结合了一些后世的理念所形成的,不仅在美观方面更胜一筹。 且在日常居住上更为方便,这导致的是熊孩子朱厚照软磨硬泡要了一套宅子。 连自己的东宫都不爱回去了,几乎见天儿的厮混在草庐这块儿。 唐伯虎他们几个弟子,除非外派否则都愿意住在庄子里。 甚至搬出去还很不习惯,外间始终不如庄子里这般设置方便。 且景致也与这庄子内,差了不止一筹。 再有那白衣飘飘的女子,在亭内抚琴。 “这,大概就是大明的天堂吧……” 卡顿亲王亦是看的目瞪口呆,这几日都是在看京师的繁华。 对于大明的富庶,欧罗巴人已经心里有数了。 对于大明军力的强盛,在受军部邀请到军事学院走一圈后他们也清楚了。 一次上千军官的培养,而他们则是来自于大明各地。 纵横数百万里,这甚至超出了欧罗巴人的想象。 整个欧罗巴所有的国度加起来,才能勉强与大明的国土有的一比。 欧罗巴必须团结起来,否则的话跟大明竞争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卡顿亲王等人,内心唯一的念头。 他们也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何教廷着急忙慌的把他们召集起来。 然后订下了东进策略,甚至临时临急的让所有王国凑成了神圣帝国。 若不如此的话,他们根本就连跟大明谈的资格都没有。 “诸位在大明的这些时日,过的还算愉快么?!” 玉螭虎笑吟吟的问到,姬武将樱子则是默默的在泡茶。 这是村中浅水湖边上的亭子,在这里可以眺望整个张家庄。 “今日让诸位前来,是想商讨一番出访事宜。” 玉螭虎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出意外的话,我将会代表大明……” “前往欧罗巴,做一次完整的访问!” 在朝堂纷纷扰扰之下,没有人注意到玉螭虎某次入宫觐见。 在御书房内,内阁、军部难得的与弘治皇帝同时出现。 原本记载起居注的内官,被要求离场。 神秘的击技内官封锁了整个御书房,究竟他们在里面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即便是事后,起居注上也仅仅是“帝召内阁、军部及玉螭虎公议事”。 没有人知道的是,这一次的议事决定的是大明未来数百年的命运…… 第八百七十章 红鸾星动春始至,**翻覆尽皆知(上) “我们需要欧罗巴人自己乱起来,但是我们绝对不能亲自参与进去。” 那一夜的皇宫里,玉螭虎将自己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我们可以是规则的起草者、提倡者,但绝对不能是单一的制定者。” 随着玉螭虎的娓娓道来,龙椅上的弘治皇帝与内阁、军部皆陷入了沉思。 欧罗巴太远了,远到来回一次可能需要的是一年多的时间。 即便是这次运气好,对方乘着近乎完美的季风前来也需要几个月的时间。 几个月的时间啊! 如果是爆发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等收到消息再制定相关处置方案。 最后开始执行的时候,那边说不准又起什么变化了。 弘治皇帝现在完全感受到了,强汉盛唐时对外域管理的那种头疼。 该死的交通环境下,不是后世一个电话马上就能知道那边啥情况。 还有卫星、实时直播,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这是大明,从南到北走的话需要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抵达。 八百里加急生生把战马跑死,送到京师打底也得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过多涉入,恐怕会让他们联合起来抵抗国朝。” 玉螭虎低声道:“此番我往欧罗巴,就是要表明陛下及国朝的态度。” “国朝对于征伐欧罗巴并没有兴趣,即便是军舰亦只是护送商船前往贸易。” 御座上的弘治皇帝点了点头,抬手让萧敬将一份份的卷宗下发到诸臣手中。 这是欧罗巴使节团中,红衣主教与大明的秘密协议。 内阁与军部翻看着这份协议,很快的发现下面还有协议。 那是跟投资人的,还有跟豺狗的。 “国朝不必干涉欧罗巴的事宜,但国朝却可以通过教廷、投资人让欧罗巴和我们保持差距。” 眼见玉螭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 “军械营造局需要扩大,并需要再次加强!” “大匠地位需要提高,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大匠、需要更好的大匠!” 亦是这一夜,军械营造局改制为“帝国皇家军械营造院”。 院长被确立为每一任的皇帝,副院长被拔高至从一品。 所有匠作将会进行各类技术考核,最高者为军械营造院研究院。 大匠们的再晋升渠道,被完全的开启。 其入门者,称之为“研究生”。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文学》:“殷仲堪精覈玄论,人谓莫不研究。” 唐李山甫《古石砚》诗:“波浪因文起,尘埃为废侵。凭君更研究,何啻直千金。” 研究此项,尚未成功,入门生员。谓之研究生。 考得出师,谓之“学士”。 《周礼·春官·乐师》:“帅学士而歌《彻》”郑玄注:学士,国子也。 饱学之士,堪为国子,为国效力,功绩未显。 此拜之为“学士”。 学士者可申请独立研究,以期成果。 而得成果受评晋升者,则官拜“硕士”。 《易·剥》:“上九:硕果不食,君子得舆,小人剥庐。” 高亨注:“喻货利在前而不取。” 晋左思《魏都赋》:“硕果灌丛,围木竦寻。” 唐李庾《西都赋》:“挺硕果於华林,育丰蔬於中园。” 为国取利,硕果累累,此官拜为“硕士”。 再上者,官拜为“博士”。 许慎《五经异义》:“战国时,齐置博士之官。” 《汉书·百官公卿表上》记载:“博士,秦官,掌通古今。” 汉文帝置一经博士,武帝时置“五经”博士,职责是教授、课试,或奉使、议政。晋置国子博士。 唐有太学博士、太常博士、太医博士、律学博士、书学博士、算学博士等,皆教授官。 饱读其义、硕果累累、独树一帜、累功为国者,官拜于“博士”。 而再上者则入“帝国皇家御敕军械营造院院士”,同时入元老会、咨政院。 他们将负责在技术层面,向皇帝陛下、内阁及元老院提供建议。 这种突然拔高的态度,让军械营造院一阵欢呼。 但下面的读书人却心底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感觉自己的蛋糕被分去了一块儿。 然而已经身在元老院的刘健等人,则是强硬的通过了这一项。 玉螭虎这数年以来布下的棋局,终于开始完全的运作起来。 《帝国时报》上的论战一度烧的如火如荼,朝内原本反对的声音尽数外调。 而不擅科举的士子们,又看到了自己发展的另一个方向——军械营造院。 小道消息开始在读书人中传播,说玉螭虎这招其实也是在为读书人考虑啊! 那些匠户哪怕是被拔高了,可他们到底只是虚衔官儿啊! 俸禄都还是陛下自己掏钱的,其实说到底只是皇家的官儿。 可管理地方的,不还是咱们读书人么?! 如今大明读书人是越来越多了,即便是每年开科录取的也就那么多人。 剩下的读书人咋办?!总得有出路嘛。 那些匠户大字儿不识几个,他们哪儿能看懂古籍?!如何知道数术?! 说到底,能往上走的还不是咱们读书人么?! 玉螭虎此举,乃是在科举之外又给咱们读书人寻了条路子啊! 大家一琢磨,似乎还真是这个理儿啊! 科举说到底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谁敢保证自己连过乡试、春闱再殿试?! 再想到各部司也都开启了自己的科举,且还是举人、进士优先派官。 顿时这心理平衡了不少,说到底还是咱们读书人做主嘛! 一番争论之下,到底是科举不容易出头的读书人占多。 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考虑,谁寒窗苦读不想飞黄腾达?! 可到底很多人甚至连秀才都考不上,而军械营造院则是给他们开启了另一条路…… “哗啦~!” 草庐的浴池里,玉螭虎从池中缓缓起身。 妙安、足利鹤二女则是脸红扑扑的,为保证不会前功尽弃玉螭虎回来后专门请教了回京述职的陈州同。 得到师兄的认可,这门坑爹神功可算是练成了。 玉螭虎这才敢把跟二女圆房之事,提上了日程。 国事搞定了,这家事也得搞定嘛! 这特么素了好多年的玉螭虎,总算是能让自己的小兄弟长缨在手了! 妙安杏眼含春,足利鹤媚眼如丝。 二女都知道,今日便是她们始承恩泽时。 姬武将们守备在此,不少脸上都红扑扑的。 按说,本来二女应当一个个来。 可她们俩谁都不肯相让,所以……一起来! 正是: 红鸾纱帐春意浓,玉人何处教吹箫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如泣如诉战犹酣,鹰击长空虎啸至 轻拢慢捻抹复挑,雨后粉荷承恩露 红楼交颈春无限,柔如无骨又惊靠 可怜麒麟玉螭虎,褫衣沓嬲榻上摇 “公子……” 气喘吁吁的玉螭虎缓缓抬首:“有求,必硬!” “夫君……” 丹凤桃花眼神迷离,一咬牙:“以劲,治洞!” 第二天,罕见的姬武将们全都挂着黑眼圈打着哈欠回房休息。 妙安、足利鹤与玉螭虎,则是干脆没有如往常一般练功。 一向早起就在家练功的虎头老国公,默默的带着一群家将入山。 午间回来的时候打了一头老虎,割下虎鞭让厨房炖了给自家孙儿送去补补…… 熊孩子嘟嘟囔囔的说昨晚闹腾了一夜太吵,干脆先搬回东宫住个几天。 张嫣然给炖了一锅阿胶乌鸡红枣参汤,脸红的跟猴腚似的让姬武将们给送去。 这猛虎出笼,又岂是一日可勘定?! 玉螭虎也总算是体会到了这“白虎真铅决”的好处了,睡至午后再次精神奕奕。 一到傍晚,再次提枪奋战! 格根塔娜与米鲁则是默默的回到了草庐,厚此薄彼的事儿不能干啊! 玉螭虎只能是很悲愤的让自己的小兄弟辛苦点儿,同时无尽感激师兄授予的这法门。 我,玉螭虎!有求必硬! 胡闹了五日,玉螭虎终于从草庐里出来了。 主要是虎头老国公让姬武将们送来字条,上面就四个字儿:适可而止。 修整了几日总算是把几乎苍白的脸色养回来了,这才带着四女准备出城游猎一番。 姬武将们太显眼了,于是只挑了五人随行。 倒是家将家丁们有二十余人随行,并四女一块儿。 众人戴着幕篱,玉螭虎亦算是第一次如此接近的看着这座几乎是由自己亲手建起来的京师。 沿途上虽是直道,大家却慢悠悠的打着马笑嘻嘻的谈笑着。 然而,很快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就响起了。 “宏钰兄,你且说!这玉螭虎是不是疯了?!” 众人打马走的慢,而前面则是一群看起来亦鲜衣怒马的青年带着一群家丁行走。 “禾渊兄,谁说不是呢!” 这俩青年唉声叹气:“他玉螭虎出身勋贵,家财万贯又不需要功名!何苦为难我等啊!” 那叫宏钰的青年嗤笑一声,道。 “就是人家不需要,所以才为难我等啊!就如他身侧环绕如此多女子,他却是纯阳之身……” 这话一说,那位叫禾渊的青年嘿嘿一笑。 低声道:“说起此事,坊间有传玉螭虎虽是神俊却是个样子货!” “否则何以身边美人环绕,却依旧纯阳?!怕那练功,不过是推出来的借口罢!” 第八百七十一章 红鸾星动春始至,**翻覆尽皆知(中) 这话说的就龌龊了,但这也确实也是大明读书人的范儿。 我搞不过你,就传你小话、私房事儿黑你。 甭管是不是真的,这玩意儿你没法反驳啊! 总不能当众去说,各位父老乡亲、诸位叔伯兄弟!小弟我神枪甚长,很是能举罢?! “要这么一说,嘿嘿嘿……” 这两位相视一眼,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玉螭虎满脸无奈,这两位的这种黑法儿在他看来太低级了。 甚至连回应的必要都没有,毕竟不能说:那令堂令妹交予我试试?! 妙安等人则是齐齐色变,尤其是妙安。 却见她杏眼一瞪,冷哼一声猛的催动胯下战马。 足利鹤小姐姐本想冲出去,见妙安一冲出去不由得无奈的一笑。 随后一摆手,姬武将们隆隆打马上前。 忠武王府的家丁家将们则是笑嘻嘻的掠阵,殿下的这些个侍女们那可都是雌豹子。 是要吃肉喝血的,就这俩身边那十来个混子家丁哪里是她们对手?! “呼~”一阵劲风袭来,那骑在马上的两位青年悚然一惊! 但不等他们反映过来,便“啪~!”的一声被人横扫摔下马来。 “咴咴~~”马儿受惊之下,便要扬起蹄子。 但却被几个姬武将们一手拿住,两个青年身边的护卫见状便要上前。 结果那骑在战马上的杏眼明媚少女,手中长枪轻抖几下。 便见得这些个家丁们惨叫着,如同靶子一般“啪啪啪~”的被击飞摔成了滚地葫芦。 “你你你……你是何人?!” 那叫宏钰的青年滚在地上满身尘泥,身上的锦袍都撕破了。 赶紧大声叫道:“某乃金陵举子赵复晟!” 这就是表明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举子……自然是进京赶考的。 大明历代都优待于读书人,莫说是举子了。 便是普通人骂一句秀才,人家当街掌你嘴都叫活该。 “某乃钱穆,亦是金陵举子!朗朗乾坤下你当街行凶,莫非就不怕官法了么?!” 另一位叫禾渊的儒生,气急败坏的开始扣大帽子。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姑娘敢动手必然是不怕他们举子之身的。 所以抬出“官法”这顶大帽子来,希望能压住这女子。 “赵复晟、钱穆~哼!举子而已,很了不得么?!” 妙安可不尿他们这一壶,你们算个甚?! 伯虎他们几个还是进士呢,本姑娘还不是说揍就揍了?! 太子在家里,也没与本姑娘摆谱!你们算个甚?! “我家公子,还是南北直隶文武双解元呢!” 这大明能拿下南北直隶文物双解元的,还能有谁?! 数到底,也就玉螭虎一人啊! 顿时这赵复晟俩人面皮涨红,知道自己被人说人坏话叫正主儿给听去了。 却见妙安杏眼一瞪,冷哼道。 “我家公子神器八寸三分,坚若精钢!你可有么?!” 所有人都想不到,妙安小姐姐居然就直接把这句话喷出来了。 顿时连玉螭虎都掩面大羞,足利鹤亦是面皮涨红。 姬武将们来大明久矣,这些话的寓意对她们的理解来说不在话下。 于是乎姬武将们亦是面皮潮红,却心道:妙安姐姐所言倒是事实。 大明一尺34cm。 一尺十寸,一寸十分。 八寸三分,那就是28cm还多点儿。 这个尺寸……的确堪称神器了。 “你!你……粗鄙!” 那叫钱穆的举子除了这句可没啥话好说了,但这话立即被妙安抬手打脸。 “此言甚是!堂堂读书人,背后嚼舌根还走下三路甚是粗鄙!” 妙安小姐姐回身一拉战马,怒哼一声:“我这便入宫找太后说去!叫太后为我家公子做主!” 这话一说,顿时钱穆俩差点儿一口气儿没喘上来。 玉螭虎身边,叫他“公子”的、能随时进宫的、跟老太后关系最为亲近的……是谁?! 那特么还能有谁?! 太皇太后最喜欢的姑娘,据宫里的宫女内官们说太后管她都不叫名字叫“小福宝”。 这尼玛啥待遇啊!太子他们都没有的待遇啊! 莫说太后周家如今靠着玉螭虎风生水起,族中好几个弟子还考上了举人。 就算是太后自己一怒,那恐怕陛下为了孝道也肯宰几个人头罢?! 一念至此,这俩举子顿时背后汗毛直立! 是非皆因多开口,烦恼只为强出头啊! 这尼玛破嘴乱逼逼,果然惹下祸端了。 “拦下她!!” 钱穆也知道闯下大祸了,来不及多想尖声叫起! 然而他们带来的家丁,在姬武将面前那就是一群靶子…… “啪~!”的刀鞘甩出,姬武将们甚至刀都懒的抽出来。 直接一刀鞘,就将这些个家丁们抽的满口的牙飞跌出来。 “妙安!帮我问皇后娘娘好,便说有人背后编排我夫君!请皇后娘娘做主。” 这话一说,钱穆等人直接绝望了。 足利鹤这话说的,她的身份顿时呼之欲出啊! 扶桑的那位公主殿下,之前因着她金陵国子监那几乎直接被撸空了。 整个江南士子们,提到这位公主殿下就浑身哆嗦。 那可不是几个、几十个,那是数百号士子啊! 国朝开国以来,第一次整个内阁带六部都对此沉默。 亦是第一次,数百人功名被直接剥夺。 但就这事儿还真没人能说出不是来,毕竟冲击使节还要抢人家公主…… 这尼玛是自诩礼仪之邦,能干出来的事儿?! 那数百士子,硬生生把自己给嘬死了。 “赵复晟、钱穆,你二人可以走了。” 玉螭虎淡淡一笑,倒是没有为难这二人。 他知道,这二人死定了。 哪怕是现在放他们走,他们也死定了。 很多话私下里传个小话就罢了,可被正主儿听着了就不好玩了。 就如同编排内阁阁老们的小话,这日常里多了去了。 可谁要是当众开玩笑,偏生还被阁老们在旁听到了…… 这二人脸色苍白,想要求饶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呐呐无言中,众人也没有了狩猎的心情。 派人到宫里知会妙安自己等人回庄子里了,随后便打马回庄。 是夜,据说宫中震怒! 陛下差点儿把玉螭虎给他淘换回来,最喜欢的白玉盏给砸了。 多亏萧敬萧公公眼疾手快,飞扑过去生生护住。 后宫里老太后气的气喘吁吁,女官陈惟贞急唤太医。 陛下连忙前去探视,皇后亦是前来请安。 老太后拉着皇后以泪洗面,陛下红着眼珠子召内阁议事。 次日,忠武王府接旨。 杨妙安忠贞为国,多次奔赴军阵杀敌。 斩首共计四百七十六级,功迁少将、封宣武将军。 太皇太后懿旨,宣武将军杨妙安忠贞为国、贤良淑德、端庄有礼。 特赐宫内行走、慧宁郡主,并赐府邸、金银各百两、绢百匹。 获封的可不止她,皇后的懿旨很快也到了。 扶桑公主足利鹤贤良淑德、端庄秀慧、事国以忠,特赐清源郡主。 鞑靼火筛部格根塔娜,忠贞事国、巾帼奇骏,特晋和硕郡主。 黔州苗女米鲁,虽曾铸错却亦弃暗投明。 为国平乱,多有出力。 特赐女官正二品尚宫,授二品诰命号“护国夫人”。 不过这些都没啥,大家虽然震惊但也在接受范围之内。 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其实是接下来的赐婚…… 宫中圣旨的赐婚,杨妙安为发妻、足利鹤与格根塔娜为平妻。 这一时间整个大明顿时哗然! 要知道,一直以来虽然百姓商贾中有“平妻”之说。 可事实上《大明律》中平妻这个概念,是不存在的。 妻只有正妻,所谓“平妻”由《大明律》而言地位等同于妾而已。 突然间弘治皇帝竟然圣旨下来,把这个民间所行的“平妻”官方化…… 这尼玛是皇帝带头违法啊! 第八百七十二章 红鸾星动春始至,**翻覆尽皆知(下) 很多人认为华夏古代是一夫多妻,这实际上是不正确的。 华夏古代一直都是一夫一妻制,但允许的是多妾。 明媒正娶的正妻,从来都只允许有一位。 甚至《大明律》中若是明媒正娶后,再娶妻那是要判流徒的。 后娶的一位,婚姻也不会作数。 正妻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而平妻的概念是后来出现于民间。 官方从来不承认“平妻”这回事儿,从律法上平妻的认定地位等同于“妾”。 这个情况直至清末才逐渐开始转变,但在此时的大明平妻显然是不被官法认可的。 此番更离谱的是,皇家直接册封了三个郡主。 虽然郡主并没有像公主地位那么高,然而说到底毕竟是皇家身份象征啊! 这等同于认干女儿、干孙女儿了。 倒是朝堂及勋贵群落中,所有人都选择了沉默。 民间议论的,也只是少数人。 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这是拖了许久玉螭虎的婚事最好的处置方式。 一个鞑靼火筛部唯一的小公主,一个扶桑国王唯一的女儿。 她俩必然是需要诞下一个男丁,然后各自回去继承其位。 玉螭虎就是和亲的种马,漂亮而体面还基因优秀。 这种情况下,她们两个的地位不可能给的太低。 但堂堂英国公、忠武王府,正妻的位置给谁?! 一直以来所有的勋贵,甚至朝堂诸公们全都盯着呢。 以玉螭虎如今的声望地位,跟太子及陛下的关系。 谁能成为忠武王府的亲家,必然是跟着忠武王府飞黄腾达啊! 按说,玉螭虎最好的方式就是娶一位皇室之女。 可皇室如今没有合适的女子,嫁与玉螭虎啊! 这导致的是玉螭虎的婚事只能这么拖着,那会儿他年纪不大倒也无事。 随着这些年年纪渐长,再无婚娶外面的闲话自然就多了起来。 甚至有传玉螭虎有着龙阳之好,所以身边女子尽是处子之身。 这回之所以所有人都不吱声,因为大家默认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处置方式。 总不能一直不叫人结婚吧?!宗祧祭祀,宗族大事啊! 妙安的情况很特殊,虽然她归属于杨氏但都知道她是从金陵开始跟着玉螭虎的。 只不过入了杨家族谱,追溯上去那祖上可是北宋杨妙真家。 说起来也算是有个名头,然而在朝野官宦、勋贵中她又是十三不靠。 按说她以正妻身份嫁与玉螭虎,这必然是最合适的。 可惜身份不足,到底她是婢女嘛。 所以弘治皇帝先以她的功绩,给她册封了一个将军。 这已经是破先例的了,但毕竟斩首四百余级其他人倒也说不出什么来。 随后太皇太后的封赏就师出有名了,人家姑娘家家是要嫁人的嘛! 郡主的名分不算低,老太后懿旨册封的嫁忠武王家嫡孙是够格的了。 弘治皇帝对于正妻与平妻的安排,朝臣与勋贵们倒也能理解。 尽管扶桑、鞑靼是依附大明,但大明还需笼络他们。 足利鹤是扶桑国王家的公主,而且是唯一的一个嫡女。 她与玉螭虎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于扶桑国王、足利家家铭的。 给她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低了,至少不能是以妾论。 平妻,便成了最好的选择。 皇后册封的郡主,论及名位稍稍低于老太后的。 但拿出来也是个郡主,朝臣和勋贵们见之都得先见礼的呐! 格根塔娜的情况也是如此,火筛如今可是大明在鞑靼的定海神针。 草原上诸部族能够弹压的住,全都是火筛的功劳。 人家唯一的一个女儿,将来的外孙也是要继承火筛部的。 这名位啥的,自然是不能给的太低。 而考虑到给妙安更高的位置,则是因为她的十三不靠。 无论足利鹤还是格根塔娜,都是有着自己娘家的力量的。 唯有妙安,从老太后将她册封为郡主开始…… 她实际上的背景,已经是皇室了。 这相当于是另一种和亲,也是皇家考虑的和亲。 如果是笼络其他人或者一般和亲,认一个藩王的女儿为义女、封公主就行了。 可玉螭虎太特殊了,特殊到皇家不可能愿意他跟其他非皇室形成姻亲关系。 但更深一个层次的原因,却是只有老太后那边才知晓的…… “小雀儿啊!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些了。” 太后寝宫中,陈惟贞匍匐于地上嘤嘤低泣。 老太后满眼慈爱,抬手让她起来。 身边的婢女们早已被摒退,只剩下她们二人。 “老身知你倾心于痴虎儿,只是一直迈不过自己这道坎儿……” 却见老太后那双眸子中,随是老态却在眼底里藏着无尽的深邃。 入宫多年,从普通妃子走到了如今太皇太后之尊。 若是没些许手段、眼色和洞悉之力,早被人填不知道宫里的哪口井去了。 “老身这把年纪了,还能护持你几年?!到时出宫,孤苦无依下半生又当如何过下去?!” 老太后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道。 “小雀儿,老身在宫里大半辈子了。人啊、鬼啊,不人不鬼的见多了……” “这些年来承蒙你照顾,倒是让老身多活了这么些岁数。” 陈惟贞俯的更低,低声抽泣着:“太后莫要这么说……” “嗨~!也无甚不能说的,老身都这把年纪了还有甚不能说的?!” 老太后自顾自的,轻叹道:“年轻的时候呀,总想着斗、想着抢、想着压人一头……” “痴虎儿给老身写的那副字啊,倒是让老身恍然大悟。” “抢来了又如何?!老身入了土,便是埋的好又如何?!” “先帝的心终究是在她那里,老身九泉之下见了先帝他还不是得疼她么?!” 周太后说着,眼眶有些湿润了。 “我等女子,终究是要嫁个知冷知热的人为伴一生。” “小福宝是个有福的,足利和那鞑靼公主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跟在痴虎儿身边,老身哪怕是百年身后也算是对你有个交代了……” 赐婚后,太皇太后再下懿旨。 宫中太后最喜欢的女官,一品宫令陈惟贞、二品尚宫米鲁赐入忠武王府。 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老太后这是给她二人赐出身呐! 她们俩日后是必然为妾的,但这个妾的身份可比再之后纳的妾要高了。 毕竟这可是太后赐予的,从宫里出来的呢! 勋贵们则是心下暗叹,周老太后毕竟是年纪大了啊! 当年经历过英宗那一拨的老人们,可都还记得当年这位老太后的强硬。 为了争位,闹的有多大。 没成想临老了,却终究是给自己最喜爱的那只小雀儿安排了一个好归宿。 妙安成为正妻是老太后那道郡主的册封懿旨,她若是对陈惟贞不好那名声可就坏了。 而她们本来在宫中就多有接触,陈惟贞也影响不到她正妻的地位。 反而是可以借助出身宫中的优势,让妙安地位更为稳固。 而陈惟贞虽名分是妾,但她本就出身宫中。 谁又敢真正拿她当妾来看待,这岂非是不给宫里面子么?! 即便是玉螭虎不喜欢她,但在生活用度上、日常态度必然得给足宫里脸面。 还有作为大妇杨妙安的撑腰,足以让陈惟贞在忠武王府内活的够逍遥。 除非陈惟贞自作死,否则她这后半生是有保障的了。 若是她争气些,在老太后百年之前诞下一子、再借由忠武王府的家将们拿下些许功勋。 回来后老太后给使使劲儿,说不得也能封一个伯爵。 到时候她可就能封个诰命了,至少三代人富贵不愁呐! 这一波……老太后站在了好几层上。 完完全全展现出一个从深宫中,厮杀上位的太后应有的权谋手段。 皇家大婚之前,通常都是由宫里选出的秀丽宫娥们前往教授闺房之事。 些许公侯家,皇家为了展现恩宠也会如此。 在宫里这些宫娥们,在事后会被封上低品级的嫔妃。 而在公侯家,这些宫娥们则是事后为妾。 陈惟贞、米鲁就是以这样的身份,进入的忠武王府。 米鲁早已经食髓知味,笑嘻嘻的在浴池旁悄然褪去华裳。 倒是陈惟贞,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超·大龄女青年”了。 可她是真没经过这一出啊,一时间脸蛋儿红扑扑的呐呐无言。 玉螭虎自己是很无语的,老太后的心思他明白。 陈惟贞与其他诸女相比其实颜色不差,只是她更多了一份恬淡。 “扑通~!”苗女米鲁如同灵蛇一般窜入池水中,一把缠住了玉螭虎。 笑嘻嘻的,对着岸上还在扭捏的陈惟贞娇声道。 “宫令大人若是再踌躇下去,怕就要天亮了呢!” 玉螭虎翻着白眼拍了拍怀里的米鲁,此时的他个子已然飙升至一米八三。 当他“哗啦~”的从水中站起来时,陈惟贞的脸色顿时更加潮红。 常年习武之下,玉螭虎的身材颇为可观。 修长而匀称的肌肉,在常年药浴的滋养之下皮肤白皙甚至看着吹弹可破一般。 “姐姐莫听这疯婆娘瞎说,到了家里就一切随意。” 玉螭虎微微一笑,但不等他再说什么。 陈惟贞却将身上薄纱褪去,微微一福:“还请夫君,怜惜奴奴……” 一夜春柳轻吟叹,待到天明却恨晚。 米鲁的热情,甚至让玉螭虎都有些招架不住。 媚眼如丝下,只有一字曰:鸣! 玉螭虎上辈子的雄心再起,回之一字:唔! 陈惟贞捂脸大羞,这苗女竟如此…… 玉螭虎大婚之日,由弘治皇帝所派宗亲执礼。 场面那就俩字:宏大! 小周管家叔侄儿俩,那是忙的脚不沾地。 这一回大婚,接连三日。 可怜的玉螭虎第一次恼恨自己女人多了,惹下情债的麻烦。 既然是弘治皇帝下旨的平妻,没奈何之下还得按照礼仪一步步走完。 此事即便是多年之后,亦是京师百姓们津津乐道之事。 玉螭虎那一身喜袍下唇红齿白,让不知道多少女儿家在闺房垂泪。 大婚娶下三妻二妾,这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草庐严格的来说,只是多了陈惟贞一人。 但放出了笼子的陈惟贞,却是变得更加活泼。 甚至她还心念念的与妙安、足利鹤一起练起了拳脚刀剑,过的是其乐融融。 大婚后不过月余,忠武王府传来消息。 三妻二妾尽数有了身孕! 这顿时把那些原本嚼舌根的给镇住了,我尼玛……太牛批了罢?! 而同时,京师内开始传闻。 玉螭虎身怀神器,足有八寸三分之多!硬逾精钢。 多年来他持童子之身,乃是修三丰真人秘法。 据说此秘法大成时,年逾八十亦可枪出如龙! 且传说玉螭虎连续数日,每日夜战五女直至天明。 那体力、那耐力,简直堪比神兽! 那些个南北青楼里的名妓们听的满脸潮红,嘴里啐着回到闺房却想得自己春潮升起。 这玉螭虎……何时再纳妾啊?! 找些门路,让人将玉螭虎引来一度可否?! 呀~!想想都羞煞人了…… 这闹的京师的勋贵们心痒痒了,不住的打听这秘法谁有。 “其实,照你如今体质即便是不练亦可枪出如龙。” 陈州同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小师弟气脑门儿直冒烟,放下了茶碗。 叹气道:“你呀!若没这紧箍,如何肯修此道秘法?!” “那为何你自己不修?!” 老陈嘿嘿一笑:“为兄得秘法时早已成家,如何修行?!” “此法由三丰祖师传下,失传了颇为可惜。” 所以,我特么就是小白鼠是吧?!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啥也没用了。 “此番去欧罗巴,估摸你还得多一妻数妾。” 陈州同很快的转移了话题,对着门外亭子里嘟嘟囊囊被张嫣然要求近期不许习武的几女撇嘴。 “联姻是最古老的手段,却也是最容易让双方接受和信服的手段。” 所以……我要为了爱与正义,贡献自己的肾?! 小伙子,大明需要你的肾!努力吧! 玉螭虎翻了个漂亮的白眼,但……献身对象不能太丑哈! 再然后玉螭虎就感到好别扭,仿佛自己成了和亲对象。 到处去配种的公马…… 第八百七十三章 乘风而往欧罗巴,抵定江山数百年(上) “上帝啊!这场婚宴……” 卡顿亲王垂首苦笑,回到欧罗巴恐怕是能吹一辈子了。 数千勋贵、大明高官,尽数前来道贺。 甚至有些远在其他地方任职的,亦派人送来贺礼。 三百六十桌的客人,张家庄由内至外全数摆满。 流水席足足摆了十八日,只需要想想这酒席上的花销…… 卡顿亲王就哆嗦,怕是教皇也不敢这么奢靡的摆酒罢?! 那场面之宏大,卡顿亲王想起来都觉着这是自己此生活到现在见过最大的场面。 大明最为尊贵的皇帝陛下、太皇太后及皇后,分数日赐下封赏。 这个帝国未来的继承人,那位太子殿下。 居然直接以学生的身份,随着玉螭虎殿下走完了整个流程。 此足可见,玉螭虎在整个大明的地位如何。 不过整个酒席上,最为吸引卡顿亲王的不是他人。 而是那位长髯飘飘,几乎一直都是默默坐着的虎头老国公。 那豹头环眼下,鹰隼一般的目光即便是轻轻扫过。 卡顿亲王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从远古洪荒中走出的凶兽,盯上了一般。 浑身上下寒毛竖起,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稍稍的阻滞。 最后让卡顿亲王震撼的,是玉螭虎的能力…… 这简直就是……神兽啊! 看着神采奕奕,傲立于船首的玉螭虎。 卡顿亲王不由得想起了不久前,到草庐里做客的那一幕。 “我会随你到欧罗巴去,具体的协议到了欧罗巴再谈。” 他和玉螭虎是私下里见面的,卡顿亲王不是傻子。 自然是知道,真正的大头早已经被教廷与投资人拿去了。 然而背负着国王期望的他,还是希望能够与大明达成一些协议。 至少在火炮、火枪的供应上,能够一定程度得到大明的供应也是好的。 哪怕是只供应些许火药也行啊,至少比他们现在用的好多了。 玉螭虎则是站在船首上,望着茫茫大海想起了自己出门前最后一次跟弘治皇帝的会面。 那一次,他专门要求熊孩子也要在场。 “陛下!臣此番前往欧罗巴,乃是要鼎定我大明未来数百年之根基!” 这是第一次,玉螭虎将自己的心思与弘治皇帝和盘托出。 包括了对于整个大明将来的规划,以及定位。 大明要保持高姿态、要有超然的地位,那么就需要保持住自己的先进性。 “军械营造,术数探学!我大明必须走在前列,在列国之前!这才是保证我大明地位的根基。” “欧罗巴诸国已然被唬住,然欧罗巴于术数等研究亦有强于我大明之处……” 那些书籍,玉螭虎会命人翻译好送回来。 弘治皇帝则是要再开其他科,并开始在举国的社学、蒙学中推广基础的术数研学。 如今大明虽然不是风调雨顺,但各地的开垦、纳粮及税赋方面进展的极好。 户部已经被拆分成了好几块儿,税赋总司专职统一收税。 帝国钱粮总库则是核对账目、统一收纳税赋总司所上缴之税赋,并登记出库情况。 而帝国货殖田矿总司,则是掌管举国上下所有隶属帝国的货殖会股子、田产、矿山……等等。 并将这些整理成册,每年将所有收益纳入钱粮总库。 丁口田亩货殖总司,则是将举国所有百姓丁口田亩等尽数登记。 谍报司已然招募并培养了一批通译,这方面原西厂厂督汪直巨巨那是非常有心得的。 这批人全都是注重家小宗族,且宗族尽数在大明照拂之下。 除了说的一口流利的拉丁语之外,一些小的譬如法兰西语、英吉利语……等等皆有人会说。 而他们则是会随着玉螭虎一并,到欧罗巴去负责刺探。 并将那些书籍翻译成汉字归纳、印刷,最终带回。 “对于欧罗巴人,我大明当持合作之姿但绝不干涉其诸国内事。” 接着,玉螭虎把现在欧罗巴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弘治皇帝也让谍报司,探听到了一些消息。 双方结合起来看,得出的结论就是: 欧罗巴现在更相似于华夏的春秋战国时,共主为教廷。 从那位红衣大主教担当了使节团首领,便可以看出其中端倪。 但欧罗巴自身又分作许多诸侯国、王国,各自为政、各自为战。 而探听到的消息中,还有十字军东征事件。 东西神圣罗马帝国,及现在的欧罗巴神圣帝国。 “臣建议:除非其伤及我大明子民、帝国利益,否则当以五原则处之。” 玉螭虎搬出来的五项原则,自然是后世的那和平五项原则。 这将最大的保证大明的优势,同时也让处于一定弱势的欧罗巴感到尊重。 至少大明如此表态,他们比较放心互相之间打个你死我活…… 至于他们啥时候打、怎么打,相信教廷和投资人会给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 “只要我大明蓄积实力,稳健而行、维持中立,以教廷、投资人自行掌控欧罗巴之事……” “此至少百年,大明天下共主之位无人可撼!” 弘治皇帝和熊孩子,沉默的听着玉螭虎的陈述。 “臣走之后,陛下当推进帝国改革,尤其军械营造局!……” 那一夜,君臣之间聊了很多。 弘治皇帝甚至破例,让玉螭虎留宿宫中。 玉螭虎推辞不掉,主动要求去了东宫。 和熊孩子接着秉烛夜谈,师徒俩第一次单独聊的如此之久。 这一夜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宫中八位太子最亲近的内官都被逐一叫入书房。 出来的时候,眼眶都红红的不住抹泪。 多年后,他们八人的塑像都被供入了显忠祠内。 至于那一晚上玉螭虎到底说了什么,所有人都守口如瓶。 当玉螭虎扬帆出航的时候,太子殿下亲自送行。 在码头上,无数的勋贵们看着太子眼眶通红的给自己的恩师挥手。 “公子……” 樱子轻轻的呼唤了一声,在玉螭虎身后披上了袍子。 玉螭虎回首笑了笑,此番几女都不能随着自己出访。 于是姬武将们便成为了他身畔的人,好在樱子也伺候他数年了。 其他的姬武将们也没少在身畔陪伴,沿途行走倒也不算寂寞。 也是这时候,他明白了师兄陈州同为何说此行会多纳些妾。 茫茫大海上,晚上又没啥事情做。 一群娇滴滴的小姐姐们,为自己沐浴更衣还暖床…… 这尼玛不多几个妾,哥们就得回去找医生看看前列腺了。 而对于这次出行,玉螭虎首先考虑到的是欧罗巴现在的卫生状况…… 想到那帮狗犊子,没事儿就往街上倒屎尿的。 玉螭虎浑身寒毛都起来了,让他住那城里打死不干。 至于他们的宫殿,那特么更不能住啊! 随地放猎人印记的,这谁受得了啊! 所以,在海船上吐的稀里哗啦的陈观鱼等人便被带上了。 第八百七十四章 乘风而往欧罗巴,抵定江山数百年(中) 身在欧罗巴的小周管家如今脸色苍白,少爷很早就说过要出访欧罗巴。 为此,小周管家细细的跟海因里希打听过欧罗巴的情况。 得知是小周管家为了玉螭虎殿下往欧罗巴打听,海因里希就知道瞒不住了。 只能是把欧罗巴那些个王室贵族们喜欢随地放猎人印记,百姓喜欢满街倒屎尿的情况说了一遍。 当时小周管家差点儿就晕了,这尼玛能住人么!! 为此,小周管家在少爷的大婚后便匆匆先行出发。 各家货殖会内,大量的营造人才被调集。 三百八十余营造大匠,被调集聘用一并前往。 同时还有大量的家具、瓷器、宣纸、茶叶……等等,玉螭虎殿下的日常用度足足装了一艘五千料大海船。 水师方面直接调了两艘战舰、三艘补给船,随着一并出发。 欧罗巴人更是紧张的派出二十艘战舰,沿途护送他们往欧罗巴去。 待地张小公爷的航程过半的时候,小周管家已经抵达了欧罗巴。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真参观了欧罗巴几个大城之后…… 小周管家是崩溃的。 “吧唧~”靴子踩在地上,那特么城里还是泥地! 人不时往街上倒屎尿不说,路上的牛马驴子也跟人一样随意排泄。 可想而知,一靴子踩上去得有多味儿。 小周管家都要哭了,这破地儿……我家少爷如何能受这苦楚啊! 边上随行而来的二百张家老亲兵,那脸色也不好看。 五十谍报司怯敌卫倒是没太大所谓,毕竟草原如今牛粪就堆帐篷边上晒干的。 “少爷绝对不能住这儿!!” 小周管家身边跟着的欧罗巴王室代表,看着小周管家的脸色就知道要遭。 尤其是第一批使节团回来后,描述过大明的情况。 对于大明人将他们看作是蛮夷,这些人是彻底没了反驳的底气。 “这位阁下,在下希望能够得到教皇冕下亲自接见。” 要来到欧罗巴,要更好的服侍自家公子、招待客人。 那拉丁语是必不可少,必须要掌握的。 不得不承认,狗腿之王咱小周管家那并非是浪得虚名的。 早年就跟海因里希把拉丁语学了个七七八八,后来更是通过使节团把另外几个语种也学下来了。 对此张小公爷是略微惊讶的,但也没有到很震惊的地步。 毕竟后世可是有一个老外,精通包括汉语甚至粤语在内的二十七种语言。 而那位据他的说法,掌握了拉丁语后学习拉丁语系的语言就会快很多。 即便是欧罗巴的其他语种,其实底子还是拉丁语系的。 掌握了拉丁语的小周管家,学起来自然就快了很多。 按说,小周管家的身份是不太够的。 教廷派出一个主教迎接,已经是相当高的礼遇了。 “瑾山阁下,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您可以直接跟我说。” 这位带路的主教脸色也不太好看,两人的对话倒是很有意思的。 小周管家说着拉丁语,这位主教却说着大明官话。 “大明,您是去过的。” 既然人家这么说了,小周管家便耷拉着眼皮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您自己说说,这城里……能住人么?!” 这话一说出来,主教顿时面皮涨红。 他很想反驳什么,可这城里确实跟大明一比…… 那特么是真不能住人啊! 别说是玉螭虎这般贵胄了,便是大明普通百姓…… 又有谁肯在粪堆里喘气儿?! “在下其实要求不高,与教廷买下一片在海边的地。” 小周管家缓缓的将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简单的说就是: 他打算买一块地?专门修一座城! 要有海滩、要有码头?还得有海景庄园?全都要囊括在城里。 所以这片地方不能小,因为还得容纳一部分从大明来的货殖会。 同时还得修仓库、有城墙守备……等等,这些要求提完主教就不吱声了。 这事儿他还真不能做主,这相当于是要建国中国啊! “此事,我需要回去向冕下汇报……” 主教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事儿他还真不能决定啊! 一个不好?这卖国的罪名可就躲不掉了。 实际上?教皇也做不了这个决定。 只能是召集了各国在教廷内的特使们,开始商量应该如何应对。 可商量了半天,都各持己见。 譬如法兰西认为他们买一块地倒不是不行?确实这欧罗巴城里的情况…… 咳咳咳……大家都知道,让人家来了住哪儿?! 城里肯定不肯,城外让人家搭帐篷?! 那也不合适啊! 他们买一块地自己修造一个自己喜欢的住所,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英吉利则是急了?觉着这有被胁迫出让国土的嫌疑。 教廷都被迫这么做了?那其他王国是不是要跟进?! 大明以后在各国都置办一片土地?形成一个个的国中国这是好事儿?! 且到时候若是大明人触犯了列国法令,逃入这城中那该怎么算?! 破门进去抓人?!勒令其交人?!还是任其逍遥法外?! 吵了半天,教皇还是决定召见小周管家。 这让小周管家不住的翻白眼,早特么说要见教皇了。 傻犊子主教非不愿意,可到底还不是得见上一见么?! 不过小周管家也没挑理儿,见了这些欧罗巴大佬们亦不怵。 把情况说一下,他们倒是也都能理解。 毕竟欧罗巴这实在是……咳咳咳,各自心里都有数。 至于说领土问题,大明自己周边一堆南洋小国的国土都懒的占。 实在没有心思到这万里之外,还专门占一处国土。 最后说到了管理问题,日常管理必然是大明这边在管理。 教廷可以派人监督,出现问题双方沟通处理。 出现犯罪当然是要以在地国的法律为主,大明顶多是提出意见但没有决定权。 如果有人在外面犯罪逃入城中,大明先负责抓人。 若是城内没有此人则是会放在地国入城,在大明的监督下搜查…… 林林总总的说了一堆,英吉利这边倒也没了意见。 反而是教皇颇为不好意思,打算免费划一块地给小周管家。 然而小周管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我忠武王府,那是缺钱的主儿么?! 卖!别跟我周瑾山客气,客气那是看不起我忠武王府! 教皇随即让人拿来地图,开始看四周围哪里有合适的区域。 小周管家其实来之前就已经有想法了,直接圈了一块地儿。 背山面海,距离教廷主城还不算远。 教皇犹豫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这里该卖多少钱。 “八千大明一两金!” 自以为开了一个高价的红衣主教,赶紧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八千?!你这是看不起我啊! “一万!永久买下!” 呃……这回轮到在场的所有人傻眼了,没见过这么讨价还价的啊! 出价八千,他还价一万?!我没听错罢?! 小周管家这么开价是有着自己的考虑,你要八千我给了一万。 这慷慨吧?!这事儿传出去,我家少爷人没到就先落个慷慨的名声。 我给的比你要的还多,若是日后有啥争执你还能跟我说的出口?! 传出去也是你不对,毕竟咱不仅没砍价还多给了。 两千大明一两金,换他们在自己的国土上比咱还低一头。 再修城的时候,除非找死否则不会有人使绊子。 哪怕是出现一些小争执、小摩擦,他们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对于小周管家来说,是很划算的买卖。 至于说他们敢不认账…… 嘿嘿嘿,他们想跟大明进宣纸、瓷器、茶叶……那就不敢不认这条帐。 “成交!” 教皇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对着小周管家颔首微笑:“您的慷慨,让我心生敬意!” 钱多就是大爷!这点到哪儿都一样。 小周管家则是矜持了笑了,随后作揖行礼告辞。 出去后便开始召集人手,招募当地的工匠们购买材料。 然后按照大明的风格,去修造一座巨大的城池。 其实即便是花了万两黄金,小周管家还是觉着值啊! 因为这帮欧罗巴穷鬼们没见过钱,自己划下来的地盘特么足足有百顷! 不仅囊括了大量的海滩、码头,甚至还囊括了后面的一座山。 这在大明,没个七八十万两怎么可能拿的下来?! 小周管家最初自己的底线,是在两万大明一两金。 谁知道这群穷鬼们居然开八千大明一两金,这尼玛就是白送好伐! 当然,这些钱的交付小周管家自然不会全都用大明一两金。 船上摆着的那么多丝绸、瓷器、宣纸……等等,是干嘛用的?! 拿出一部分直接抵掉了八千大明一两金,剩下两千才是用金币结算。 教皇那对此是乐的见牙不见眼,都知道大明的物产运回来就能卖掉! 那些个把金子收入自己地窖里的贵族们,平日里没卵事儿最爱干啥?! 攀比啊!要奢靡的享受啊! 现在还有比大明物产,更为时尚得东西么?! 而小周管家这边没有停手,为了赶工期直接三班倒。 全部以当地工价溢出一成,搜罗了几乎整个地区的工匠。 只是为了修造出来,让自家小公爷住的舒服的城池。 一时间,欧罗巴人都疯狂了。 从前只是听闻大明极为富庶,如今这一瞧……那尼玛人家才是真·贵族!真·豪遮啊! 第八百七十五章 乘风而往欧罗巴,抵定江山数百年(下) 一群群好奇的欧罗巴贵族们,接连不断的赶来。 然后就看着大明的大匠们,指挥着欧罗巴工匠开始干活儿。 “咔咔咔……” 先从挖地基开始,几乎整片地区都被挖开了。 当然,这些土也没有被浪费。 粘土、页岩、煤矸石……等等,被筛选出来后在大明工匠的指挥下被烧成砖瓦。 另外的一些土则是被送去填路,方便之后修缮从新城到教廷主城的道路。 大量的水泥被运来,同时被运来的还有按照规格开采出来的巨大条石。 深挖的地基被夯实,条石和混凝土被填入。 被挑选出来烧好的砖石,被一层层加入混凝土叠加上去。 他们的施工速度极快,而且是分作三个班次日夜不停的施工。 晚上甚至打着大量的火把,一群人直接工作到天亮。 好在这段时间天气尚好,并没有下雨。 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通过陆陆续续的招募因为给的价钱高。 导致的是不仅在附近的工匠,甚至远在法兰西、德意志等地的工匠们也纷纷抵达。 小周管家那也是跟着玉螭虎管理过货殖会的主儿,怎么可能只考虑消耗而不考虑盈利?! 一家叫“大明-教廷联合营造货殖”的货殖会,悄然成立。 所有招募来的工人,尽数被要求加入这家货殖会。 然后他们会在主教甚至红衣主教的见证下,报上自己的姓名、家庭。 并最终签署一份终身协议,及一份保密协议。 当然,协议上的标价及完成工程后的奖金亦让他们心甘情愿的签署这份契约。 这些人很快的被分成若干小队,有负责城墙修筑的。 有负责煅烧陶瓦下水道的,有负责烧砖石的。 码头也有专人在负责督建,并开出了一处深水港、整理了几处海滩。 还有负责城内房屋的、负责道路铺设的,甚至还有一部分负责督促采石的。 采石的工人则是各国的囚犯,小周管家把大明的那一套带过来了。 只不过这回动手的是欧罗巴人自己,小周管家只需要派出人监督、验收即可。 于是,欧罗巴的游侠、强盗们顿时倒霉了。 国王、领主们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着一枚枚的金币…… 小周管家如今忙的是脚不沾地,整个工地的运转全都得靠着他一个人的指令。 此刻的他非常的怀念刘瑾个狗犊子,还有唐寅、徐经他们几个。 若是他们几个在的话,自己的工作量至少下降三分之二啊! 可如今他们都不在,所以这一切都只能是他亲自来完成。 启用了契约之后,大明的大匠们开始选择性的培养一些欧罗巴工匠们负责小部分工作。 陆陆续续被招募来的工匠已达三万余,而普通工人则是高达十万! 而可怜的欧罗巴土鳖们,被这疯狂的修筑进展直接惊呆了。 短短两周时间,数万人、三班倒之下哗啦啦的竟然完成了近三分之一的城墙修筑。 城内九成的区域被平整出来,同时整个城市初见雏形。 四马车宽阔的城门,连接着夯实、铺就了青砖水泥的道路。 中间微微凸起、两侧稍稍下沉,巨大的排水管道连接着护城河。 整座城市被挖掘地基掏出来的土,垫高了一大截。 一群欧罗巴贵族土鳖们,已经闻风而动。 即便是那些没有资格去大明的,也都带着好奇前来看上一番。 看完后,他们全都沉默了。 即便是初见雏形,跟人家的这城市比起来他们的城堡更像是猪窝啊! 而随着道路、区域规划好之后,便开始大面积的修造房屋。 大明专属的榫卯结构让欧罗巴人大开眼界,同时他们也明白为何他们要签署保密协议了。 而第一批修造的却并非是玉螭虎的行宫,乃是岳武穆庙。 船家们不少来自于闽江,于是又在海边修了妈祖庙。 然后才是各规划区里,修建的房屋。 至于自家公子的行宫,是放在了最后。 目的就是要让这支新的营造工匠们熟悉配合,并锻炼技艺。 回头修造完了技艺成熟,那修造玉螭虎的行宫才能保证质量、达到要求。 好在这外围的修造除了两座庙宇,需要进行装潢和塑神像金身之外。 其余的都只是盖上屋子,内部装潢全都暂且都放着…… 一片叮叮咣咣的声音下,十万人三班倒、狗腿之王奋力拼搏。 当整座新城出现在欧罗巴一众土鳖们的眼前时,所有人眼珠子都直了。 这是一处混合的东西方建筑理念,他们可以在那些建筑中看到古希腊、古罗马。 拜占庭甚至哥特式的痕迹,但建筑的核心理念却是大明式的。 当内部的道路修筑完毕、大部分区域的建筑都修造好后。 城墙的修筑也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城内修筑道路的队伍被拉出去开始修筑从新城到教廷主城的道路。 而其他数万人,则是全部被投入开始修造玉螭虎的行宫。 小周管家要等这么久,那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段时间内,负责园林的大匠们把附近地区的森林全都跑了一大圈。 作为豪遮的园林里?怎么能没几棵老树?! 于是一大群的欧罗巴土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小周管家将一棵棵的参天巨木买下。 然后用着他们看不懂的方式,整棵挖起来。 再以马车运到了城内,最后栽种在了庄园里…… 庄园内不仅有着园林还有这草坪,甚至还有着扶桑禅意的“枯山水”。 而这一整座的庄园?从上到下统一用了白色的大理石妆点。 这让整个庄园看起来熠熠生辉,尤其是在阳光照耀下的时候。 一片圣洁的雪白色,在城中最高处显得端庄肃穆。 既然这座城是为了自家少爷修筑的,那么自然自家少爷的庄园就占据了城中最大亦是最好的部分。 利用码头将城中公共海滩,与庄园的私人海滩相隔开来。 而从码头到海滩中间,还隔着一座土石堆砌的人造山峦。 不仅完美的遮蔽了视线,而且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然。 自家少爷要住的地方,小周管家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做到最好。 地下铺设的管道都是细陶的,可以连接流水亦可作为烟道。 雪白色的仿草庐亭子,内可看城中景色、外可见海天一色。 内部的装潢自然也是要做好的,珍珠帘子、碧玉手玩、硕大的青瓷花瓶…… 还有从大明专门运来的各式家具,当这些家具被拆封运来的时候。 那些围观的欧罗巴土鳖们,眼珠都要掉出来了。 人家这尼玛……才是真·贵族的生活啊,自己那特么……跟猪窝似的! 可玉螭虎的内院是封闭的,这位小周管家严词拒绝任何人的参观。 一时间闹得很多欧罗巴贵族们心痒痒想看看,可人家不许谁敢硬闯啊?! 最终还是各国特使们拐弯抹角的找了教皇,让教皇冕下出面。 小周管家才一脸不愉的板着脸,带着教皇等少数人前往参观。 而红衣主教则是悄悄的举办了一次私人舞会,告诉小贵族们。 想要一并去不是不可以,只是嘛…… 唔……教皇冕下可以带几个随从进去,但人数有限——只有六个名额。 这意思就很明白了,一众小贵族们心神领会。 最终几个财大气粗的,用三十枚大明一两金买下了这些名额。 参观的当天,小周管家只是在教皇身前引路。 对于他们那是搭理都欠奉的。 倒是红衣主教似乎认识其中的一位会说拉丁语的大匠,给他塞了些许金币。 这位大匠推却后,笑吟吟的给他们小声介绍了一番。 譬如那座铜鼎香炉,乃是一千多年皇室所有。 战乱中流落民间,后来被小周管家寻来献于玉螭虎殿下。 那道屏风别看它华丽,实际上已经有八百年历史。 哦~!那纱幔乃是大明皇家二十余大匠,用了足足两个月才织造出来的。 内镶的是金丝线,用料十足…… 这地上为何暖洋洋的?!这是铺设了地龙,三伏天可转流水生出一片凉意。 如今是秋冬时节,所以用作烟道让它升温暖起来…… 外间那些是“枯山水”,乃是扶桑禅宗禅意。 讲究的是简约意境,寥寥数笔便可道尽风流。 那边是徽派庭院,这是传承自三百多年前的庭院理念。 乃以我大明礼教、朱程理学之心为根基。 讲究的是“天人合一”,多以本土草木为饰、顺势而起,和而不同。 这边的,则是苏式园林…… 总之这位大匠一套一套的,把一群欧罗巴土鳖们说的眼冒金星。 虽然听不懂是啥意思,但好像尼玛很厉害的亚子! 尤其是参观了庭院里设计的厕所,这些个欧罗巴蛮子们彻底傻眼了。 这……居然还有专属上厕所的地方?! 而且看起来干净、整洁、卫生,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位大匠笑呵呵的给他们演示了一番,这厕所该怎么用。 倒是教皇和各国特使们面皮涨红,他们可知道这帮人的德行。 在家里那都随意丢猎人印记的,啥时候有感觉就随地来一坨。 “我家殿下喜欢干净,所以这些地方都会有些许熏香……” 好吧,欧罗巴土鳖们确实知道自己是真土鳖了。 跟人家一比,顿时自己就是个蛮夷。 他们可不知道,这位大匠其实心里很想哭。 这尼玛的蛮夷,太特么味儿了! 这是多少天没洗澡了啊?! 好几个还特么身上爬着虱子,简直就沃日…… 回头必须在院子里杀虫,否则殿下来了肯定得弄死他们啊! 看过浴池、看过泳池,再坐在白色亭子里俯瞰城景、海景。 这些欧罗巴土鳖们没喝酒,都有些微醺了。 可惜……这不是我的庄园啊! 一群欧罗巴土鳖们泪流满面,依依不舍的从庄园里告辞而去。 没多久,就传出消息。 教皇冕下在参观新城后,对于自己居住的教堂越发不满意了。 于是一方面是决定请小周管家,带着他的人过来进行一些新的改造。 另一方面也对于全城到处倒屎尿很头疼,也让那位周瑾山入城看看。 要改造城内的下水道系统,至少特么这满街倒屎尿的毛病必须得改了! 接着便是各国特使飞鸽传书,然后通过一位红衣大主教与这位小周管家联系上。 毕竟,没人喜欢走在街上到处臭烘烘的。 而且不时可能一桶屎尿,从头顶就往下倒…… 小周管家一脸傲气,跟他们见面也说这事儿首先得派人去看看。 完事儿之后做个核算,得多少钱。 再之后便是工期,譬如教皇冕下这个单子。 仅是各大教堂的改造,就得一个多月。 冕下还希望能够贯通直道……哦!就是那些水泥砖石路,这工期估摸也得俩月。 城里改建的工期现在不确定,还在核算中。 简而言之,你们想要啊?!先等着吧! 不过……勘探之后,大家可以先下订金。 唔……按照工程总造价的20%即可,随后划定每完成一期就要付一期的钱。 一切细节周瑾山早已经了然于胸,所以这说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 当玉螭虎的舰队抵达欧罗巴的时候,看到的是恢弘的新城、新造的码头。 还有那码头上欢呼迎接的人群,熙熙攘攘! 玉螭虎下船,与前来迎接的教皇等人作揖行礼。 倒是教皇颇为不好意思,如今城内正在改造。 主要是,这不改造也不好请玉螭虎入内啊。 一番寒暄之后,便请玉螭虎暂时在他的新城内休息。 今晚则是在海边举办欢迎宴会,为此教皇还跟周瑾山订制了一百个临时厕所。 甚至逼着那些参与酒会的欧罗巴贵族们,先老老实实的去洗澡、衣服换上新的! 若是在酒会上丢人,那就是让整个欧罗巴蒙羞啊。 但抵达之后,最为兴奋的却是随船抵达的大明各家货殖会主事们。 那些修造好的商铺、运货码头,甚至还有直道直接通到教廷的主城去。 小周管家好人啊! 所有人泪流满面,甚至连租金人家都给的很低。 虽然没有装修,可装修他是个事儿么!是个事儿么! 大匠们可都在呢,还有成熟的欧罗巴工匠。 方才算了一下工钱,低廉的不像话啊! 于是各家还没有开始进驻,便拉着小周管家商量自己商铺的位置了。 能够被派过来的货殖会主事们,都是学会了拉丁语甚至写的一手漂亮的拉丁文的。 到了这里他们自然是沟通没有问题,各家赶紧先把仓库给租好。 将自己带来的货物给放进仓库里,随后便开始商议商铺租赁、装潢的问题。 这批人来自于南北两地,各家货殖会又有着各自的拳头产品。 所以倒是冲突不大,反而形成了互补。 商铺的分配狗腿之王周瑾山早已经了然于胸,这点事儿都做不好好叫个锤的狗腿之王啊! 晚间的宴会很快开始,当玉螭虎穿着一身国防军黑色军装出现在场内时所有人都噤声了。 即便是那些之前见过玉螭虎的欧罗巴贵族们,此刻亦不由得叹息。 如此人物,为何不是生在欧罗巴?! 而回到了欧罗巴的索菲亚公主,这个时候终于焕发了自己的容光。 毕竟是到了她的地方啊,总算是有些说话的底气了。 对着玉螭虎轻声介绍着这些个侯爵、公爵,还有一些亲王。 索菲亚如今骄傲的就像是一只天鹅,玉螭虎则是微笑的轻声用拉丁语给他们打招呼。 樱子见状不住的扁嘴,一群欧罗巴蛮夷! 玉螭虎在认识他们的同时,亦将自己身边跟着的各家货殖会的主事们介绍了一遍。 今晚人太多,注定不是谈事情的好时候。 所以大家只是微笑、饮酒,然后随意吃了点儿东西就散去了。 “瑾山啊!办的很好!这里我很喜欢!” 住进了自己的庄园,玉螭虎对于这里的摆设很是满意。 尤其是那只罗汉塌,上面铺着柔软的天鹅绒。 樱子等姬武将们悄然的来到他的身边,为他剥开水果、煮水泡茶。 “少爷满意就好!” 小周管家很是激动,垂首而立。 玉螭虎微微一笑,摆手让他坐下:“计划,进行的如何?!” “鱼儿都已经上钩了,第一步算是初步完成。” 周瑾山微微一顿,低声道:“第二步计划已经可以进行了。” “教廷对于第一步计划的付出功不可没,相信第二步计划他们会更加的上心。” 那是因为,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啊! 玉螭虎笑了,轻声道:“跟各家货殖会说,价格不能太低。” “这一波我们要挣的多一些,因为下回就是大批量的采购了。” “到时候能够获取多少利润,可就都不好说了……” 周瑾山微微垂首,却见玉螭虎低声道。 “安排一下,今晚会有客人来访。” 周瑾山躬身应是,随后缓缓的退出去安排。 新抵达的张家老亲兵们,在周瑾山的带领下开始熟悉庄园、安置岗哨。 五十名帝国谍报司的人则是开始如饥似渴的阅读周瑾山收集的情报,并整理成册。 小周管家到底不是专业的谍报人员,搜集的情报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而且不少都是传闻,这些需要他们去证实。 夜半时分,庄园一片寂静。 清冷的月光洋洋洒洒的在海面上,玉螭虎的行宫书房里。 他百无聊赖的翻阅着手里的文卷,樱子等人则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少爷,客人来了……” 周瑾山的声音传来,玉螭虎微微一笑:“且带客人进来罢!” 却见几个穿着一身黑袍,罩着全身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 他们的袍子很长,从外面根本就只能看出是个人形。 至于里面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则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却见这些身影微微抬首,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才将他们的身后让出来,那个身影缓缓的掀开了自己的袍子领罩。 露出了一个略微秃顶、眼珠浑浊的老者,这老者缓步向前。 微微一笑:“欢迎您到欧罗巴来!尊贵的玉螭虎殿下!” 缓缓的收起了笑容,罗汉塌上的玉螭虎起身。 对着这老者作揖行礼:“您客气了!” “尊敬的教皇冕下。” 来者,赫然便是如今教廷的教皇! 而在他身边,缓缓的走出来一人。 亦是拉开了领罩,望着玉螭虎微微一笑:“我是投资人的代表,您可以叫我……乔治。” 玉螭虎笑了,投资人……果然来了。 “今晚的一切,我们都会谈妥。” “但是我希望两位记住,协议的三份以后只有教皇的接替者、投资人的接替者……” “及我的传承人,才能够看到。”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看着两人点头。 随后三人摒退了左右,玉螭虎亲自转身拿出一个匣子。 缓缓的打开来:“两位,这将决定了我们未来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合作!” “请两位,一定谨慎!” 这一夜,三方到底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书房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天明,那些罩着黑袍的人才在周瑾山的引领下缓缓离去。 更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玉螭虎心中的澎湃。 他似乎真的捏住了命运的咽喉,他真的彻底的改变了命运! “不行!还不够稳妥!!” 深深呼出一口气,玉螭虎低声吩咐道:“瑾山,你且辛苦些!” “这段时日你且亲自带着谍报司的人,持我手令往欧罗巴各国!” “要抄录他们所有的文献,抄录版、翻译版全部带回来!” 玉螭虎在激动过后,产生的还是担心…… 然而,事情进展顺利的让他甚至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在教廷的引领之下,列国很快的开始了各自的都城改善问题。 尤其是教廷的主城在数月后,旧貌换新颜。 所有原本的泥路尽数换成了直道,街道外有着公厕。 这让前来观摩的列国国王们,啧啧称奇。 新城则是已经发展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商贸市场,无数的欧罗巴商贾们熙熙攘攘的从这里进货。 甚至列国的国王们,都忍不住要来这里逛上一番…… “少爷,咱们的意向订单已经签署到后年了!” 小周管家必须得承认,自家少爷那简直就是天才啊! 计划一环扣着一环,修造新城花费的二十万大明一两金,如今连本带利的都挣回来了! 更别说新城建成后形成的商贸市场,城门税现在都懒得收了。 商铺的租金,每天下拉那数字就足够惊人的了。 “各家带来的货也卖的差不多了,正在筹备回国再往这边运……” 玉螭虎微微一笑,看着各家递上来的报表轻声道。 “不着急!我们还需要再等等……” 小周管家低声应是,他没有去过问要等什么。 少爷说要等,那就再等等。 而教廷里,列国的国王们哭丧着脸。 教皇和投资人的乔治,则是一脸平静。 “冕下,这么下去……我们的家底可就全都得掏空了啊!” 诸家国王们这是真没办法了,好些国王数百年的家底现在也隐隐在坍塌。 玉螭虎和大明货殖会的横空出世,加之去过大明的使节们回来的无限吹捧。 这让大明如今在欧罗巴这里,已经隐隐成为了风潮。 尤其是一大群欧罗巴人去看了玉螭虎的新城,回头再看看自己的城市…… 那原本让他们骄傲的城市,如今只剩下羞愧。 那特么是人住的地方么!! 玉螭虎不时穿着黑色的军装,抑或是一身大明华服微笑着在人群中行走。 这更是让欧罗巴的土鳖们感慨,若是世间真有天使的话…… 那么天使,必然长得如同玉螭虎殿下这般罢! 而玉螭虎的到来,带来的好东西太多了。 要知道,从前大明那边流落到他们手里的没多少精品。 可就这,都引起了欧罗巴人的轰动! 这一次来的可都是中高档的东西,可想而知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他们这些个国王还好点儿,下面的小贵族们不少可真是家底儿都掏空了。 一支支漂亮的金步摇,女子戴上走路都能让上面的蝴蝶展翅欲飞一般。 还有一枚枚的戒指、耳环,各种胭脂水粉。 更别提那些成衣,一套下来好的得十多个金币啊! 结果就是,大明的货卖的差不多了。 他们的口袋,也被掏的差不多了…… “诸位,我并非不想帮忙。只是……我们有什么是合适出口到大明的吗?!” 教皇苦笑着摊开手,叹气道:“大明比我们更为富庶,他们的国土甚至比整个欧罗巴都要大!” “他们的城市比我们规划的更好,他们的物产比我们更为丰沛,他们的军队武器比我们更强大……” 听着教皇一句句的说出口,这些个国王们脸色灰败。 似乎,欧罗巴真拿不出什么可以跟人家交易的。 可他们不跟大明交易,那也不甘心啊! 譬如法兰西国王,他上次就看中了一对巨大的青花瓷官窑花瓶。 据说目前大明仅有五对,一对在皇宫里、一对在大明的太子殿下那里。 还有一对在玉螭虎家中,剩下一对在大明展示。 这一对,是他们专门拿到欧罗巴来销售的。 所以,这位国王很心动啊! 尤其是听说玉螭虎也有一对,他就更想往自己的皇宫里摆了! 开舞会的时候,这特么多有面儿啊! 玉螭虎都欣赏的花瓶,我也有一对! “可这么下去……” 一众国王们,都唉声叹气的。 其实很多欧罗巴的商贾们,何尝不是如此?! 原本他们生产的东西就成本高,还劣质。 大家没得用的时候,对付着用一下倒也没人说啥。 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大明价格便宜量又足的产品,开始往欧罗巴倾销的时候顿时这就顶不住了。 一时间无数的小商贩们不得不选择破产,而一部分则是明智的开始跟大明进货。 忍痛低价处理掉自己的商品,赶紧到新城去进货。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方案……” 这个时候,一直不吱声的乔治说话了。 所有人闻言顿时望了过来,却见乔治微微一笑。 轻声道:“根据我的观察,大明并不干涉商人的交易……” “但他们的商人全都在‘货殖会’的体系内,而这个货殖会则是一个联合体……” “货殖会甚至可以囊括大明各地的州府,包括大明本身的国库!” 随着乔治的娓娓道来,这些个国王们若有所思。 一两家跟大明做生意肯定是不成的,大家必然得联合起来。 教廷与投资人为主,这是必然的。 而他们大量的进货,彻底的垄断专营权。 这就能够拿到最大的利润! “当然!这不是最快的方式……” 却见乔治沉吟了会儿,望着这些个国王们。 一字一句的道:“最快的方式,莫过于——掠夺!” 掠夺!这些个国王们的呼吸逐渐的沉重了起来。 “往哪里去?!” 所有人的目光并没有看向乔治,而是望向了教皇。 这位年迈的教皇则是沉吟了会儿,让人拿出了地图挂上。 一众人看着地图,不由得心头有些发颤。 奥斯曼那边现在太强大了,而且距离太远。 劳师远征过去,未必能讨得了什么好。 美洲?!那边他们现在也已经处于半放弃的状态,因为答应了大明。 且他们不认为,自己能够对抗大明的海军。 “这里吧!” 教皇在地图上沉默了一会儿,指住了一个地方。 “这里……的确很合适!!” 马穆鲁克王朝,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异教徒! 征服和进攻他们,有着天然的正义。 马穆鲁克人在第乌海战惨败给了葡萄牙人,又在达比克草原战役惨败。 马穆鲁克苏丹加里古尔,还被奥斯曼人给宰了。 现任的苏丹图曼·贝伊二世,手上也没有多少火枪、火炮。 而上一次的惨败几乎败掉了整个马穆鲁克的精锐,他们实际上已经无力再战了。 “就他了!” 教皇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对着这些国王们沉声道。 “在此之前,我们还需要稳住玉螭虎!” “我决定,敕封他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王!chihu!” 这些国王们互相看了一眼,缓缓的站了起来:“chihu!!” 历史在这一天,掀开了新的一页。 而后世的欧罗巴,对于这段历史的描述情感是复杂的。 “尽管这极大的促进了东西方交流,甚至让欧罗巴与大明的关系更为融洽!发展至今……” “但不得不承认,这也极大的摧毁了欧罗巴本身的工业基础。” “自那之后,欧罗巴陷入了掠夺、交易、再掠夺的怪圈中。” “延续了数百年的杀戮和抢掠,直至近代才逐渐的平息下来。” “欧罗巴如今的繁荣,事实上是建立在了无数冤魂的血泪和生命上。” “然而……站在岸上衣冠楚楚的大明,他们就那么干净么?!” “到底大明的那位chihu殿下,是否与教廷和诸国签署了什么秘密协议,这无从得知……” 写下这些话的历史学家德克斯特·本·霍普金,刚刚写完就被教廷宪兵队请走了。 理由是“毁谤神圣罗马帝国的螭虎王殿下”,及“散播谣言、恶意揣测”。 然后被流放到了灰州的矿场做苦役,之后再也不知所踪…… 玉螭虎殿下被册封了,他在教皇的主持下正式的加冕成为了神圣罗马帝国的王。 尽管他没有封地,但这份敕封明显已经足够了。 欧罗巴列国献上了贺礼,教皇冕下亲自称他为“白宫玉螭虎殿下”。 一时间欧罗巴遍地欢腾,来到了欧罗巴的大明人亦觉着有与荣焉! 没人知道的是,在加冕仪式之后。 大明与教廷签署了一份交易,大明将会把现役的各式火炮分作三批出售给欧罗巴。 包括了大量的火药,欧罗巴的购买价格会因不同口径而支付。 最贵的,也是欧罗巴人最垂涎的便是在津门看到的那几门火炮。 可惜他们现在凑起来的钱,如果买下所有的重炮就不够买其他的了。 于是他们仅仅买下了两门,以每门三十万大明一两金。 同时其他的火炮、火药,及一部分装甲战舰。 在玉螭虎的劝说下,他们还购买了大量的粮食。 欧罗巴人总共以两百万大明一两金,完成了这次交易。 订金就下了五十万,他们需要尽快的打下马穆鲁克。 否则的话,一旦第一批武器抵达他们将面临着无钱支付的窘境。 协议签署的第三天,教皇与各国国王宣布将再次组建十字军! 这回……不是往圣城,而是先清理圣城外的爪牙! 马穆鲁克! 事情宣布完毕后,列国大军开始疯狂的集结。 一时间整个欧罗巴风声鹤唳,所有人都知道……战争要来了!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个时候大明的战船、商船缓缓的扬帆。 带着订金、从欧罗巴诸国购买得物品,向着大明回航。 各艘船上满载着金银、宝石、书籍……等等,而玉螭虎却没有回去。 他送回去的,只有几封密函。 “杀!!” 很快的,腐朽的马穆鲁克便与欧罗巴发生了第一次碰撞。 没有意外,历史上本来在这个时候便要终结的马穆鲁克彻底的被终结了。 但和历史上所不同的是,曾经那些出卖了丹图曼·贝伊二世而活下来的马穆鲁克却没有能再续辉煌。 因为疯狂的欧罗巴人不需要他们协助统治,他们只需要这些人的财产…… 第八百七十六章 乘风而往欧罗巴,抵定江山数百年(完) “我实在不明白,某些马穆鲁克人怎么会对我们产生愤恨?!” “我们的确拿走了一些东西,但我们也给了他们最珍贵的东西——自由与土地。” “如果还是丹图曼·贝伊二世及他的子孙、贵族们统治,他们能有自由与土地吗?!” “今天的马穆鲁克共和国应该感谢我们,是我们欧罗巴人解放了他们!” “我们将土地平均的分配给了本该是奴隶、贱民的他们,所以他们才能够有今天。” “而且,我们拿走的东西从来就不属于他们。” “那些东西,属于的是马穆鲁克的贵族们。” ——《我们荣耀的欧罗巴》赫克托·丹·道森 欧罗巴联军们第一次品尝到了劫掠的滋味,这种一夜暴富的快感让他们欲罢不能! 还有啥比抢劫来钱更快的?! 马穆鲁克王朝近三百年的累积,被他们一朝吞没。 而欧罗巴与马穆鲁克,那也算是有世仇的。 在圣城王国毁灭之后,是马穆鲁全盛时期。 于是,他们出兵攻占了克提尔、西顿、贝鲁特、安塔尔图斯、阿斯里斯等城市和要塞。 将十字军在东方最后的桥头堡,彻底的拔除掉。 这份仇当年没办法,只能是憋着。 如今算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十三万欧罗巴联军、两万雇佣兵。 轰然杀入已然衰败的马穆鲁克王国,在开罗城外的瑞达利亚马穆鲁克终于耗尽了自己最后一滴血。 欧罗巴人无意占领这里,主要是琢磨白费兵力还未必能守住。 但他们很愿意扶持一个亲欧罗巴的势力,正好缺钱…… 于是,作为智囊出现的乔治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所有的马穆鲁克贵族,全部抓起来、抄家! 而他们的妻子子女,打成奴隶后运回来。 男丁不听话的,全部送去开矿——小周管家现在到处修路很需要各种矿产。 而那些听话的则是送到庄园里去耕作,这还能减少对农奴的压榨。 至于原本那些贵族的土地,则是直接分配给他们的平民。 同时特赦所有的奴隶,还给他们也分配了土地。 如此一番做下来,马穆鲁克复国的希望全然灭绝…… 没有人猜到,这对于欧罗巴的劫掠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尝到了甜头的欧罗巴人,很快的开启了自己的全面劫掠之路。 当灰州的门户洞开的时候,投资人的探子就如同水银一般泄入了进去。 灰州大陆在后世,被称之为“黄金大陆”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大量的木材、各种矿产,甚至还有现在并没有被发现巨大价值的石油。 然而此时整片大陆上并没有几个国家,多数都只是以部族的形式存在。 在马穆鲁克跌倒后刚刚吃了满嘴油的欧罗巴,也决定要修整一下。 他们仅仅是派出了雇佣兵,对那里进行短期的骚扰和掠夺。 更重要的是,在乔治的建议下开始将他们淘汰的刀剑、铠甲卖给那些黄金州的土著。 换取的是战俘、黄金、白银……等等,他们在等待、在蓄积实力。 玉螭虎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他们这一次吃的太饱了。 零散的黄金州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胃口了,他们盯上了现在的最强国——奥斯曼。 但他们还需要等待大明的武器运抵,同时筹备上足够的粮食、军械。 大明并没有让他们失望,五十艘大明战舰护送着两百艘各式商船很快的抵达。 大明的皇帝甚至亲笔给教皇写了一封信,预祝他们取得战争的胜利。 同时私人馈赠了教皇一门他们极为想得到的火炮,还有五十枚炮弹。 一时间整个欧罗巴欢呼了起来,没有人再计较大明对于他们前往大明本土传教的忽视。 更没有人计较,大明之前让他们放弃美洲的憋屈。 欧洲列国紧急的将自己在美洲的队伍抽调回来,因为这里需要更多的军队。 “这是计划的第三步,我们还需要循序渐进……” 惯性,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而当长期的惯性养成之后?尤其是在被一群人养成之后。 除非它展现出了特别的坏处?否则的话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个惯性是理所当然的。 看着谍报司汇集来的各方消息,汪直在行宫的书房里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这里的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虽然欧罗巴暂时拟合在了一起。 但这是在他们有着共同利益的前提下?想要形成这种拟合的惯性…… 那么就需要让他们保持通过劫掠而获取利益?至少数十年。 甚至上百年。 这不是他一个人?在短时间内能够完成的事情。 “某简直不敢想?殿下居然有这样的雄心与计划!” 汪直望着玉螭虎?笑着道:“不过……这确实很诱人啊!” “一切都还需要汪公的支持?否则小子一人难以成事。” 小周管家现在已经累的几乎没了人形?好在徐经被派来协助他。 同时抵达的?还有刘瑾、张永他们几个。 都是被熊孩子派来锻炼的?他们需要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锤炼自己。 “他们……能赢么?!” 玉螭虎微微一笑?走向了窗边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们,不会输!” 弘治二十五年夏,教皇冕下发出圣谕。 号召欧罗巴各国夺回圣城?向顽固而邪恶的敌人发起总攻! 欧罗巴列国在教廷的议会上慷慨陈词?表示将响应冕下的圣谕。 这一次?列国抽出的军队高达二十八万! 要知道?此时的西班牙仅五百余万人口。 而英吉利此时的人口?甚至只有不到三百万。 抽出如此庞大的军队?几乎已经是穷兵黩武了。 然而第一次掠夺的胜利让他们看到了希望,若是更富庶的奥斯曼呢?! 这一回欧罗巴信心满满,因为大明给他们带来了数百门的火炮。 其中还有很多重炮! 不过,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些火炮都是大明准备淘汰的产品。 新式的、有弹壳的炮弹,并没有卖给他们。 这一批都是从大明国防军手上,换装下来的。 不过即便是这批火炮,对于欧罗巴来说已经是个惊喜了。 尤其配备的火药,还有锥形的炮弹。 而欧罗巴各国之间的道路依旧在修筑,只不过这时修筑的主要人手已经换成了战俘。 还有大量购买来的奴隶,工匠们只是督促和验收。 大量奴隶的买入,促进的是人手的释放。 土地被大量的开发、耕作,而同时农奴也被大量的释放。 庄园主不需要农奴了,他们现在有了更适合干活的奴隶。 农奴们则是有其他事情要做,比如……被训练成为士兵。 亦是这个时候,玉螭虎和汪直真正的见识到了投资人的能量。 当战争爆发的同时,原隶属奥斯曼的多个属国一并爆发了叛乱。 奥斯曼的扩张,其实一直都让属国处在不稳定状态。 瓦尔纳之战虽然他们取得了胜利,甚至击杀了波兰-匈牙利国王瓦迪斯瓦夫三世。 然而这仅仅是在欧罗巴其他国家,几乎都袖手旁观、教廷影响力大为缩减的情况下。 如今,情况不同了。 事实上,奥斯曼也是骑虎难下。 战争与扩张,是奥斯曼帝国的立国之本。 无论是需要新地皮的改宗领主,还是需要靠劫掠来维持信仰的加齐武士。 如果苏丹不能带着他们攻城略地,那么统治基础就会受到损害。 这点是当时的教廷、欧罗巴君主们,很难立刻理解的逻辑。 而一旦停止了对外扩张和战争,那么奥斯曼便会走向衰亡。 这一次的战争,奥斯曼面临的……是整个欧罗巴! 甚至,萨非王朝此时也参与了进来! 浩浩荡荡的三百余艘战舰,轰然杀入海中。 勒班陀上,奥斯曼帝国280艘桨帆船严阵以待。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海战将会起决定性的作用。 一旦欧罗巴取得胜利,那么接下来就是登陆、聚集军队并向着君士坦丁堡进军。 “不必等了,去祝贺那位教皇冕下取得胜利吧!” 玉螭虎笑了,此时的奥斯曼并没有铁甲战舰。 然而欧罗巴已经从大明手上,购买了三十艘铁甲战舰。 当然,这也是第一批铁甲战舰了。 现在大明有着一百三十余艘铁甲战舰,这些战舰从外表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其使用的装甲,却完全不一样。 因为知道会爆发这一场旷世海战,玉螭虎特地要求水师如今的统帅戚景通亲自到场。 乘坐他的那艘八千料战座船,观摩这一场海战。 也许这之后,很长时间内再也没有如此恢弘的海战了。 “轰!轰!轰!!……” 此时的勒班陀上,双方的舰队终于遭遇上了。 率先选择了开炮的,是欧罗巴的舰队。 他们装备着来自于大明的火炮,比之从前的火炮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 而这一点上,奥斯曼人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第一轮的齐射炮击中,密集的阵型让他们一下子损失了数十艘战舰。 “还击!还击!!” 嚎叫声在战舰上响起,海面上血光冲天。 无尽的哀嚎和惨叫声,响彻了整个海面。 “轰!!”这是烈火引燃了船上的火药,让整艘船直接被引爆。 奴隶水手们吼叫着,奋力划动船桨。 戚景通无比激动的举起自己的千里镜,看着这一场空前的海战! 近三百艘奥斯曼帝国战舰,三百八十余艘欧罗巴联合帝国战舰! 就这么在这片大海上,奋力厮杀。 “轰~!” 一枚炮弹击中了戚景通的战座船,然而厚实的装甲只是让船摇晃了一下。 根本就没有击穿。 “区区萤火,竟敢争辉?!主炮,给某击沉他!!” 戚景通也火了,开始他只是让排炮参战而已。 如今这一发炮弹,让他决定叫奥斯曼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火炮! 同时,这也是对欧罗巴人的震慑。 “咔嚓~轰!!” 一炮轰出,刚刚对着八千料座舰开炮的奥斯曼战舰还未从炮弹击不穿的震惊下回过神来。 便嚎叫着想要掉转船头,然而这如何可能…… “轰!!” 一声巨响,一部分的欧罗巴人发现不对劲儿了。 他们抬眼望去,却见一艘靠近戚景通战座船的奥斯曼战船直接整艘船被炸的粉碎。 是的,直接粉碎了! 成片的残碎尸块和腥血在飞溅,破碎的木头在火光中冲上云霄…… “结束了。” 戚景通缓缓的放下了千里镜,对面的奥斯曼海军已经绝望的开始溃逃。 然而这种溃逃,只会诞生更惨烈的杀伤。 “嗵嗵嗵……轰!轰!轰!!” 无数的炮弹如雨点一般砸过去,奥斯曼的战舰一个个被炸的掀翻在了海面上。 欧罗巴人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拼命的催促着奴隶水手们加快速度…… “仅仅是不足两个时辰,奥斯曼舰队几乎全军覆没……” “属下如今在岸边,继续观摩欧罗巴此番作战。” “随后整理成册,带回大明……” 这一场残酷的海战,彻彻底底的告诉了戚景通什么是战争。 而他的这份密报,亦很快的传到了弘治皇帝的手里。 看着上面戚景通描绘的数百艘战舰,在海上捉对厮杀的旷世大战。 弘治皇帝没来由的一阵庆幸,还好大明并没有停下来。 否则的话,或许就是小舢板去跟人家的大战舰对冲了。 放下了密奏,弘治皇帝缓缓的走到了书架前。 用自己的密匙打开了一封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卷。 “该进行第四步了……” 深深的吸了口气,弘治皇帝摊开了文卷。 但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卷末,看着卷末上的“捌”字眼神有些复杂。 这一项,是他未来要走的一项。 “殿下之后,如何培养?!此方为大明能否再续百年之根本。” “少而读文、习武,入军伍、农家而知艰苦。入货殖、工造而知格物。” “如此,方可续之。” “大唐玄宗,中兴之主。年迈之后,难免昏聩。” “汉武雄壮,开疆扩土。经年之后,巫蛊成害。” “前朝前代,旧事历历目前,臣再三思量,为人臣者当忠义为表不可负君恩。” “是以,恳请由陛下始,为后世立规:帝凡五十,则养太子于朝中熟政。” “六十,交内阁于太子统政。” “七十者,则入元老院为首。还军部、政务于太子登基……” 这些话,弘治皇帝不知道自己翻阅了多少次。 每次读下来,总是心下赞叹! 若说这朝中忠贞不二,谁敢堪比痴虎儿?! 回首转身,弘治皇帝翻开了早已经拟好的旨意。 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似乎要将每个字都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庠序教谕部,已经将翻译好的欧罗巴各种著作尽数归类、派发教员习之。 如今这些教员,已然可以下至蒙学为孩童启蒙了。 大明社学、府学、州学……等,将会一并跟进。 而欧罗巴人的这些著作,也让军械营造局的大匠们茅塞顿开。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啪~!” 将自己的大印盖上,弘治皇帝仿佛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一股微风吹过。 “哗啦~”桌面上的《史记》被缓缓翻开,一页又一页的篇章。 亦是此时,少年的身影出现在了御书房门前。 “父皇!该用早膳啦!儿臣给父皇炖了粥,父皇且尝尝!” 熊孩子小心翼翼的捧着锅,笑脸盈盈的走了进来…… 在遥远的欧罗巴,整个教廷的主城都在狂欢中。 战争进展的无比顺利,奥斯曼帝国终究是在扩张中疯狂。 亦在扩张中毁灭。 他们并没有从根基上,解决问题。 这导致的是一旦扩张失利,所有的反噬瞬间到来。 奥斯曼败了,兵败如山倒。 而玉螭虎也要走了,这里的事情汪直、徐经和刘瑾他们会处理。 他也该回去了,孩子出生……他都没有见过。 谢绝了教皇等人得送行,玉螭虎只想自己安静的享受这一刻。 夕阳下,残云似血。 翻腾滚动着,缓缓的随着落日而流散。 踏上了八千料的战座船,戚景通激动的对他行礼。 玉螭虎颔首回礼,随后沉默的在船首上望着天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来了,我见了,我改变了。 但……我终究不是万能的,我只能说一句:我问心无愧。 唯愿我同胞,康宁喜乐!愿我大明,昌盛繁荣! 第八百七十七章 后记(大结局) 大明弘治二十六年冬,远渡欧罗巴出访之英国公张仑归国。 欧罗巴宿敌奥斯曼战败和谈,在赔付了大笔金银后还欠下巨额国债。 未几,庞大的奥斯曼帝国分崩离析。 欧罗巴大军闻讯再次出击,率大军长驱直入攻占多处城镇、要塞。 但如马穆鲁克一般,他们并未彻底占领当地。 而是采取洗劫、分配土地形式,瓦解当地反击。 萨非王朝趁势崛起,开启对地区小国征伐之途。 欧罗巴冷眼旁观,同时接受第二批军械换装。 并将换下装备,通过投资人渠道卖于萨非王朝。 大明弘治二十七年夏,大明海军领战舰八十艘、商船百二十远航美洲。 历时近一年,途径多处岛屿并标记。 终于抵达海图所示区域,展开探索。 大明弘治二十八年冬,海军回航并带回当地土人朝贡。 满朝文武皆好奇无比,后经元老院刘健、李东阳等考证。 此非土人,乃上古殷商时由中原迁徙而往。 只是多年与当地土人混杂,失了传承记载于是自以为亦是土人。 是以,他们应当称为“殷地安人”。 帝悦,以为祥瑞。 拟旨敕封其为“殷地安人”,亦归为大明华夏一族。 同时遣谢迁为主、唐寅为辅,率团前往,协助教化。 一时,天下尽皆称善。 同年,欧罗巴使节团来访。 教廷方面持教皇亲笔信,欲遣索非亚公主与玉螭虎联姻。 帝准,并于次年成婚。 大明弘治三十年,内阁首辅谢迁一行抵美洲。 随即便行教化,多与当地部族相连。 教以织布、铸路、修城……,国防军中将肥龙讨平不臣。 毕竟击退各处海盗,协组殷地安国民军。 历三年,终得美洲殷地安人全部三百余部族臣服。 经推选,部族酋长庞蒂亚克为联盟总酋长。 美洲改称“殷地安州”,纳入大明属国。 庞蒂亚克率诸部代表归大明归宗,受敕封为礼。 同时遣两千弟子,入大明求学。 弘治三十三年,萨非王朝已征服多地。 换装至线膛枪、线膛炮之欧罗巴大军,再次发动东征。 双方海军于霍尔木兹海峡,爆发了激烈的海战。 萨非王朝以惨败告终?欧罗巴诸国趁势杀入腹地。 将多处城市征服,与此同时欧罗巴内部产生不同声音。 有希望留下土地殖民者?亦有认为当撤离者。 双方争执不休?最终只能各自划分区域。 愿意留下殖民则殖民?而希望撤走则撤走。 殖民初期的甜头?导致欧罗巴利令智晕。 多数国家开始摇摆?并参与到殖民中去。 教廷无力阻止,抑或是不想阻止。 至此?欧罗巴彻底的开启了大殖民时代。 凭借着从殖民地榨取的资源?与大明买入大量的武器装备。 并深入黄金州,竭尽全力的挑动其本土部族仇杀。 大明依旧选择冷眼旁观,只是不断加强舰队建造。 同时大量修筑炮台,以备不测。 大明弘治四十三年?帝六十大寿。 普天同庆,弘治皇帝下旨太子入阁参政。 欧罗巴新任教皇并各国特使率使节团来访道贺,并游历大明。 期间主宾欢愉?教皇冕下还受邀参观了大明军械营造局所产最新式火炮。 并大明四大造船厂所产,最新式战舰。 其后,欧罗巴再无往大明争雄之心。 并聘皇家货殖会?全面改造教廷主城。 欧罗巴列国则是全面进入黄金州,开始切割、规划列国殖民区域。 大明军械及茶叶、丝绸、宣纸等,出口稳定。 大明弘治五十三年,弘治皇帝宣布退位、入元老院为院首。 交军部于太子朱厚照,次年太子登基。 改年号:正德。 同年?欧罗巴诸国因殖民地争夺而爆发混战。 英吉利、法兰西各执一词?教廷弹压下两国只能脱离欧罗巴开战。 双方各自拉拢盟国,黄金州殖民地内大打出手。 互相殖民地反复争夺,史称“英法七年战争”。 大明军械及茶叶、丝绸、宣纸等,出口稳定。 正德六年,原奥斯曼、萨菲王朝领地爆发起义。 战争双方不得不抽调大量兵力,前往弹压。 黄金州战火暂时平息,各方进入喘息时间。 大明军械及茶叶、丝绸、宣纸等,出口稳定。 正德七年,经教廷、大明调停双方停战。 最终于螭虎城白宫内,签署和平协议。 教廷议会决议,各国一并出兵全力弹压奥斯曼、萨菲等殖民地起义。 同年,各地起义平息。 大明军械及茶叶、丝绸、宣纸等,出口稳定。 正德十年,教廷决议全力进攻莫卧儿王朝。 五十万联军由海陆两处,发动对莫卧儿王朝的进攻。 莫卧儿王朝全力抵抗,双方鏖战长达五年。 大明军械及茶叶、丝绸、宣纸等,出口稳定。 正德十五年,欧罗巴联军已然疲惫不堪。 虽占领大部分莫卧儿王朝领土,然起义此起彼伏。 最终大明出面调停,欧罗巴在获取莫卧儿一系列特权后撤军…… 此后,欧罗巴各国长期处于镇压殖民地起义状态。 本土则以掠夺资本,全面改造发展。 大明及属国则因贸易及科研,进入了高速发展期。 并为此后数百年繁荣,打下坚实基础。 而玉螭虎为此做了什么,史料没有任何的记载。 皇家的密卷中,只有继任皇帝才可翻阅。 所有人只记得这位玉螭虎,是大明弘治时期著名的诗人、将领、政治家、外交家…… 玉螭虎的子孙则是散落在扶桑、鞑靼草原,及欧罗巴。 同时三地,亦皆修造了他的铜像。 所不同的是,扶桑所造乃“玉螭虎殿下十四岁等身像”。 而鞑靼所造,则是“玉螭虎公十八岁等身像”。 欧罗巴所塑的,却是“玉螭虎二十岁等身像”。 至西元1889年,教廷内讧。 红衣主教携教廷密卷出逃,并扬言著书宣扬教廷秘密交易。 其中甚至牵涉了著名的白宫玉螭虎,一时间举世皆震。 后证明密卷不过是其为求自保,随口说的。 但自此,无数人开始猜想是否当时玉螭虎与教廷真有什么秘密协议…… 完本感言 《小公爷》这本写到今天,一年半了。 从默默无闻,到有人喜欢。 223万字,总算是完成而不是丢人。 这本书写就的情况,可谓是一波三折。 开始写没多久,便遇上了扫荡风波。 三十万字的时候,书名改了、内容大改、后续的内容也不得不跟着转变。 一些人物写的束手束脚,一些情节写的束手束脚。 生怕稍稍过线,就得被人家迎风一刀斩。 可以说,本书其实留下了太多的遗憾。 甚至数次都有些绝望,和责编说:算了!删书吧! 感谢虎牙酱的安慰和支持,让我艰难的把这本书完成。 只是成绩有些对不住她,下本书再努力吧! 感谢大家来读这本书、喜欢这本书,没你们的一路支持我也走不到现在。 后期的更新不给力,我自己心里也清楚。 有些朋友失望离开,我也能体谅。 但还是要感谢坚持下来,陪我走到了完本的朋友。 谢谢诸位!鞠躬拜谢! 下一本书,不会很久。 咱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