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见战斗力》 第一章:我好像有个假金手指 西贺龙州、西陵城 “哎呀,到底是唐氏的天骄,居然引得武圣山派人来西陵收入山门,真是我西陵之光阿。” “可不是,不愧是三年就从白身修到蜕凡境的绝世天才,唐家小少爷的名号可是响彻整个西陵阿。” 弥竹听着边上两个酒客的吹捧,想着刚刚唐家为了迎接武圣山摆出的排场,最后被武圣山嫡系传人步霄揭露先天漏体的尴尬,不屑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当即发声: “收个屁,和武圣山一名稚龄童子打了个五五开,战后境界便从蜕凡掉到了凡境。武圣山还能看上这一个漏体吗?” 高亢的声音让整个酒楼为之一静,但其中的内容更让人震惊很多酒客当即就想站起来给这个嘴臭的酒客一顿教训。 只是一起身便看着弥竹似笑非笑的脸那件绣着弥字的武道服,僵硬的坐回椅子上。 和唐家齐名的弥氏一族的武者,因为几句酒话就去惹?算了吧。 弥竹环视一圈变得鸦雀无声的酒楼,顿觉十分畅快。 自从那个唐家小子筑基完修炼武道开始,整个西陵就开始传颂那个唐家小子的光辉事迹,好像和唐氏齐名的弥氏一族已经被这个小子给击垮了一样。 这次唐氏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可让弥家的人扬眉吐气,只要一有机会,弥家昨日观战的年轻人就会给这些还沉迷在“西陵之光”荣耀里的愚民泼泼冷水,长长见识。 唐罗根本不是什么天才,就是一个连灵气都存不住的先天漏体。这可是武圣山的嫡系一脉,步霄说的。虽然弥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先天漏体能够修炼到蜕凡境的巅峰,但武圣山的人见多识广,他们都认定了,还能有错? “不是什么先天漏体,我就是身体出了点问题。”唐罗无语的看着抓着自己手臂已经要哭出声来的母亲,第一百零一次解释道。 真的是见了鬼了老板,我的金手指有问题。 唐罗并不是土生土长的西陵人,起码在他出生时,就带着另外一份记忆。一颗水蓝色的美丽星球,一个古老的国度,厚重的五千年文明历历在目。 在那一世里,他是一个普通的青年,在普通的家庭成长,有个不算深爱但相处的很舒服的女朋友。 就跟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在双方的父母支持下或早或晚的结婚,然后生育,等到孩子稍大一些再跟发小吹吹牛。这么优秀的人生怎么就在一个凌晨的早上被一颗流星一波带走了呢?真的是好气。 然后自己灵魂游荡,转世重生。 这辈子的运气不错啊,起码不普通了。 唐氏是西陵最大的氏族之一,一个字形容,就是有钱! 终于可以过上少爷的生活啦,没心没肺的唐罗曾经真的那么想过。 直到他在襁褓中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唐森一拳打穿了一座假山。 这。特么的是在拍电视吧,CG在哪里,这个演员好暴力啊。 唐罗长大了小嘴。 原来这方大陆,真的不一样了。武道强者可以飞天遁地,移山填海。 作为一个好青年,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不参与呢。 唐罗一脸认真,一世为人的记忆,让他明白努力要从娃娃开始,千万不要输在起跑线。 拿出了比高考还要认真的劲头,幼小的唐罗一头扎进了武道的汪洋里。 十岁便完成了所有的筑基锻炼,开始正式修炼家传武道,玄品功法—通天诀。 名字那么唬人,其实也就只能修炼到凶境的玄品功法而已,重活一次,哪能止步凶境,唐罗早早的就给自己做好了武道规划。 首先好好修炼,一定要突破凶境,然后出去游历,看看能不能撞上啥机遇。 然后突破王境,带着唐家成为龙州的第一世家,因为父母对自己非常好,族人也很友善。 而他可以说这话的倚仗,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重活一世的自信。 毕竟在这样一方血脉林立、天骄无数的大陆,重活一世可真算不得什么优势。 但我有金手指啊,唐罗笑得美滋滋。 虽然上一世普普通通,但这一世我不一样了。 在第一次内视引天地灵气入体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自己的丹田与书上描述的不一样。 哪有人的丹田如宇宙一般虚无,一颗镌刻无数奥妙线条的像星星的圆球在当中缓缓转动的阿。这东西不就是砸死自己的那颗流星嘛。 虽然丹田变成这样,但具有勇敢尝试精神的唐罗还是正常修炼,将天地间的灵气引入丹田中,哪怕书上的丹田已经变成一颗星核。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惊喜就这样来了,拦都拦不住。 武者的进化超脱,根本便是以天地灵气不断淬体一次次打破桎梏的过程。 自武学一道出现,无数天骄创造功法万千,但根本并未改变。 唯有肉体突破桎梏方能至臻下个境界,但在每一个阶段,能够被身体吸收的天地灵气都是有限制的。 哪怕你使用天品的功法,在凡人境一天能够摄入的灵气也不过一缕。 而这样的灵气需要九百九十九缕融合再经过一段漫长的积累期,才能助你冲破桎梏步入蜕凡境。 唐罗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吸收的灵气,经过星核的吸收流转后,一缕灵气就化成了三缕。 仅仅一年时间,唐罗便修到了凡人境的巅峰,开始积累破入蜕凡境的灵力。 又是两年后,唐罗以十三岁的蜕凡境震撼了整个西陵,要知道,哪怕是在中州那样的大陆中心,宗门蜕凡境的平均年龄也在十六岁。 唐家出了个绝世天才,整个西陵哄传唐罗的大名,甚至惊动了龙州的武学圣地——武圣山。 武圣山派出了嫡传弟子步霄前来西陵与唐氏沟通,看看是否可以将唐罗收入门墙。 在这方强者的世界中,唯有天骄不可辜负。 唐氏觉得如此好事如果不让全城知道岂不是锦衣夜行,当即传的满城皆知,唐家抱上了武圣山的大腿,未来还会出现一个可能是王境的武者。 这让整个西陵的氏族羡慕嫉妒,更不提唐氏还布置了隆重的场面在武圣山来人的当日邀请西陵的各个氏族一起见证见证。 宾主皆宜,道贺声不绝于耳,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而唐罗也不负西陵天骄之名与武圣山的少年弟子一战打成平。一切都在向人生赢家的方向发展。 可打完之后消失的灵气不再恢复,这就有严重的问题了。 这让唐罗懵在原地,以往都是静心修炼,从未有过战斗,可灵气不恢复这就有些不科学了吧。 而对灵气最敏感的步霄从战斗一开始就眉头紧锁,因为他发现这个唐氏一族的少年天骄气息居然越来越弱。 在战斗结束后,蜕凡境的修为居然开始逆转,退到了凡人境,更让人无语的是,明明完成天地灵力淬炼的肉体也倒退了。 哪怕以步霄的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样的事,当即上前仔细的查看。 “这孩子是个特殊的先天漏体,恕我武圣山无法将其收入门墙。”步霄仔细的摸索了唐罗的全身,半晌,有些遗憾的对唐氏一族的族长说。整个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而没有人看见,唐罗看步霄的眼神就像瞅个傻子,瞎BB什么。鬼个漏体,老子的修炼速度大概是你的三倍快。 武圣山的人匆匆的离去,西陵的氏族们也在尴尬中告辞,但看他们走出去时轻快的步伐,显然看到绝世天骄变成先天漏体这件事不如他们嘴巴上表现的那么可惜。 这个脸真是丢的太大了,唐氏一族的族老们都懵在了原地。甚至忘了来关怀一下刚刚与武圣山弟子战平的唐罗。 除了母亲一把抱住自己哭成了泪人外,唐罗好像突然从唐家视线中心消失了。 西陵天骄变成先天漏体,在有心人的传播下,仅仅一天。唐罗的名声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你不是在玩我吧老大。”唐罗一脸无语,他倒不是在意这些小小的名声,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先天漏体根本不是一码事。 但如果自己的灵气是属于一次性的用品,那么也和废体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 功法、灵宝、资源还有机遇,什么不得用自己的双手抢过来。 灵力不会回复,哪怕练到凶境也没用阿,打着打着又变成蜕凡境了,又要重新练过,啥时候才能成圣做祖阿。 你这个家伙是打算坑我两次是吗,内视的唐罗看着丹田内不断流转的星核,不满的情绪瞬间爆发。 “别人家的金手指又会发任务又会抽奖。” “还特么的有新手大礼包,没事儿给你准备点杀手锏。” “修炼快不说好像还特么的没有瓶颈。” “无聊了还聊聊天唠唠嗑。” “怎么到你这就一个加速功能,练出来的灵气还特么是一次性的。” “你怕不是个假金手指吧。” “老板,老板。你在哪里,我要换货。你这个金手指出问题了。” 一个人呆在房里的唐罗对着丹田破口大骂。 第二章:要死要死要死 “宝贝,快出来吃饭了。”女子温柔的呼喊在门后响起,是母亲的声音。 平时都是下人来叫,今日变成母亲亲自过来,看来那个武圣山嫡传的话真让她担心的不轻阿。 唐罗摇摇头站起身来,舒缓了下心中的郁气,拉出了一个微笑。没道理为了外人的几句话让家人担心。 唐罗这一家,是唐氏的三房。除了父亲唐森外还有一个姑母唐曼远嫁中州。所以现在三房就只剩下了唐罗这一支脉,只有父亲唐森、母亲徐姝惠、弟弟唐星、妹妹唐暖暖还有自己。 虽然人口不旺,但家庭的气氛还是温馨的,母亲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对很多事都看的很淡。唯独亲情至上,所以受了她的影响,兄妹三人虽然年龄相差较大,但相处的非常和睦。 父亲唐森是宗族武堂的首座,今日唐氏接待武圣山,大批的氏族到场,怕有人浑水摸鱼,宗族和城防的守备工作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所以没有出现在筵席上,不然以唐森的护短性格,怕是要和步霄争执起来。 弟弟唐星今年九岁,一直深深地崇拜着唐罗,将哥哥视为自己的偶像,想要在武道一图所有建树,成为像哥哥一样的天才。 妹妹唐暖暖今年五岁,是个粉嘟嘟还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全家最宠爱的小丫头,但在母亲善良的熏陶下,她并没有变成一个刁蛮小公主,而是有一颗特别善良和柔软的心,最爱的就是小动物和家人的抱抱。 但今天的餐桌有些沉闷阿,唐罗心想。 以往的用餐,虽然父亲总是一丝不苟的自顾自吃饭,但弟弟总会缠着自己问这问那,母亲也会跟着附和,小妹虽然不明白但也会想要亲近自己,怎么今天的晚餐怎么如此安静。 除了父亲依旧一丝不苟的用餐,活泼的弟弟居然在埋头扒饭一声不吭,可爱的妹妹好像受到了什么嘱咐般委屈的坐在自己的高椅上低头吃饭,时不时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看一下自己又马上低头。母亲倒是热情的反常,不断的给自己夹菜,饭碗上的菜都被添的冒尖了。 “母亲,别加了。这山快要倒了。”唐罗看着已经堆了四块大排骨的饭碗有些无语。 徐姝惠一愣,这才将目光真的关注在了唐罗面前的饭碗上。 “哎呀,是妈妈不好。其实是你爸爸有话跟你说。”一直在给唐森比眼色的徐姝惠并没有注意自己已经给儿子夹了那么多菜了。可唐森居然假装看不见自顾自的吃饭,气死老娘了。 被儿子埋怨的她很自然的将气撒在了老公身上,脸上带着温婉歉意的笑容,桌下的小脚却伸到一旁,一下踏在了唐森的脚上,发出一声闷响。 “咚。”的一声,吸引的唐星和唐暖暖刷的一下把头抬起,疑惑的看向唐森。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但毕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武堂首座,唐森不动声色的放下饭碗,声音低沉而平静: “罗儿,为父有话与你说。” 哦?连一向寡言的父亲也有话对自己说,这让唐罗有些好奇。 “为父翻找古籍,发现先天漏体无法摄收灵气,是断无可能修到蜕凡境的。”所以你断无可能是先天漏体。嗯,唐森对自己的发言很满意,再次拿起了自己的筷子。 但这简短的发言听得一旁的徐姝惠大怒,这个家伙怕不是练武练傻了吧。叫他去安慰下儿子,说的是什么东西。 徐姝惠面带的笑意附和唐森的话,一边说着对对对,一边桌下的脚朝着唐森的小腿发出了连环的袭击。 当事人一懵。 就这事儿阿。唐罗苦笑,家人的关心是感受到了,一个个都怕自己被武圣山来人的几句话击倒。 也是,毕竟自己现在是个十三岁的少年,骤然被一个武圣山嫡传那么高地位的人否定未来,正常人怎么会不失望颓废。 但作为一个其实已经活了快四十年的人,那个步霄的话自己只当放屁。只不过看着家人如此小心翼翼的照顾自己的情绪,忙碌的父亲还要为这事儿事去查阅古籍,心里满满的感动。 正要回应就有跳出个人比他还要激动的人。 本来情绪低落低的唐星眼里像是闪出了星星一般,急切的问道:“真的吗父亲!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哥是真正的天才。”仿佛被步霄否定的不是唐罗,是他自己一般。 唐罗伸出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语气轻松:“是是是,吃你的饭。” “嗯嗯!”仿佛被揉脑袋是莫大的光荣,唐星一头扎进了碗里,刨饭的样子都格外有力。 不是漏体,唐罗依旧是个天才。 整个餐桌的气氛一下子欢快了起来,本来委委屈屈的唐暖暖也伸出了胖嘟嘟的小手,要麻麻抱着吃饭。 看着眼前的其乐融融,唐罗鼻子一酸,赶紧摇了摇头,切,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被你们这样的行为感动去。要是哭出来就太丢人了。 “谢谢父亲。”真诚的向唐森道谢,其实以唐罗的心里年龄来说,要叫一个三十来岁的人父亲是真的有些抵触。但从小到大唐森和徐姝惠的爱融化了这颗成熟而孤独的心,虽然叫不出粑粑麻麻这么肉麻,但一声父亲母亲具是出自真心。 唐森满意的点了点头,要是儿子再不回应怕是老婆要把自己的小脚踢肿。桌下的两条腿一闪便避过了徐姝惠的袭击,一缠就锁住了那只小脚。 夫妻不经意的对视中,唐森发送了这样的信息,武堂首座对徐女侠发起了议和与求饶。看看,儿子都承认我的安慰有用,你就别踢了。 徐姝惠轻哼一声表示接受,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将腿抽回,心情大好的抱起胖嘟嘟的暖暖亲了一口。 终于可以正常吃饭了,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消灭面前的菜山,唐罗看着身前的饭碗,目光凝重。 晚餐在愉快的氛围下落幕,五岁的小姑娘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哪怕白天已经做完了锻体,晚上就会恢复全部精力。 徐姝惠年轻的时候也算个小有名气的侠女,自从嫁人以后的武道修习就变懈怠,每天最大的幸福就是逗弄儿女,所以吃饭完便牵着唐暖暖去逛西陵夜市。 剩下的三个男人各自离去,唐氏三房大大的府邸安静了下来。 回到房间的唐罗满满的干劲,都说家庭是事业最好的支柱,古人诚不欺我。 颓废的心态一扫而空,有那么好的家人在背后支持自己,你这点儿困难算得了什么。 雄心万丈,斗志高昂。 唐罗盘膝坐在床上内视,丹田是一片虚无,着数千丝灵气围绕着星核在缓缓旋转,就像一个呈现在体内的星系旋涡。就像是处女座仙云,美得不可方物。 唐罗凝视着,表情十分认真。 良久,良久。 毫无收获。 说出来你都不相信,我盯着一片旋涡发呆了半个小时。 “这好像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阿。” 唐罗有些丧气,自己的灵气看着挺正常的阿。除了打完那架后变少了以外。 但转念一想,要是以后每打一场灵气就要变少一次,自己怎么在江湖上立足阿。 到时候人家的外号都是下山虎,斩龙刀,自己怎么办?唐一次吗。 不不不,唐罗一个激灵,哪怕为了不要唐一次这个名字,也要解决这个问题。 凝神静气,唐罗开始仔细梳理自己的武道经历。 首先,功法是肯定没问题的。 唐家嫡系男丁练得全是通天诀,这是一部相当不错的玄级功法,能够按部就班的修炼到凶境。 通常区分一部功法是否优秀,首先看功法的上限。只能修到凡人境的就叫凡级功法,能够练到蜕凡境的就是黄级,这也是大多数人修炼的功法级别。再来就是能够修炼到凶境的玄级功法。以此类推,往上还有地级功法和天级功法,这些都是能够寻到跟脚的功法。 至于圣级功法就流传于江湖故事里了,说是能修到圣境,但谁都没见过。就像又漂亮又有钱又专一又善良又性感又撩人的处女一样。 再来分辨功法是否优秀就要看没有没配合的杀法,一个修炼黄级功法的凡境武者,随便练个什么莽牛拳如意刀碰见一个练凡境功法黑虎功配杀法黑虎爪的凡境武者,除非前者真的是战斗天才天赋异禀,不然的话,会被后者屎都打出来。 综上所述,一部好的功法必然配合有杀法,不然这部功法总会显得欠点意思。 而一些武学圣地的功法,不但带有杀法,还有疗法和身法,有一些特殊的宗门功法中甚至传有秘法。这一类的功法,统称为最顶级的功法了。 唐家的通天诀就是一本带有杀法的玄境功法,其杀法通天霸卷是一路刚猛的掌法,大开大合分金断玉,是唐家立足的根本。唐罗也是凭借这一路掌法与武圣山的少年弟子战平,可见一斑。 功法是肯定没问题的,因为在修炼通天诀之前,唐罗还试着修炼了其他黄级与凡级功法,事实证明,在凡境阶段,你不论用哪种功法进行淬体都没什么本质的区别。看来武道千百年来的发展,起码在凡境这一块已经毫无诀窍可言了,你就算上武馆买一本功法自己练,凡境巅峰也是妥妥的。 杀法就更没问题了,通天霸卷这路掌法又不是只有自己在用,你放眼望去唐氏宗族,少说百十个嫡系族人练得这套掌法,他们都没问题,轮到我就有问题了吗,也不现实阿。 那就是我这个丹田出问题了,只剩下这个先天因素了。 唐罗纠结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我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一股灵力变三股的星核肯定是个陷阱阿。 唐罗无力的瘫倒在床上,要死要死要死。 第三章:真……先天漏体(修) 看来要另觅出路了。 唐罗枕着脑袋睡在床上,黑暗中自嘲的一笑。 武道本就是一条充满争斗的路,如果不能越战越强,这走起来感觉好没意思阿。 “这星核怕不是个累赘吧,能不能取出来卖了阿。”唐罗开始幻想,但话音未落,脸色就是一变。 丹田中的星核居然自顾自的旋转起来了,还越来越快!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板桥弹起的唐罗盘膝而坐,面色严峻,进入内视。 原本安静自转的星核如同疯了般快速旋转,扯着原本缠绕的灵气化成了一道黑色的旋涡。 银黑色的旋涡发散着金色的光,将整片丹田空间照的透亮,原本围绕着星核化为氤氲之气的灵力被高速旋转的星核吸收,一秒几十道几十道的消失在旋涡的中心。 星核像是蛰伏在唐罗体内的刺客,这一秒亮出了淬毒的匕首。目标是宿主的全部灵力。 “操,怎么没法控制。”唐罗全力运转通天诀想要抵抗星核旋涡的引力,但通天诀的控制力在旋涡面前显得那么若有似无,只有最外围的几丝灵气似乎可以被抽走,不过随着星核周围的灵气越来越少,最外围的几丝灵气也吸溜一下,被卷进了星核里。 只一会儿,唐罗全身的灵力被吸收一空,原本凡人境巅峰的肉身也慢慢的失去气力,强大的肉体又一次蜕化,精悍的肌肉变得松弛,数年苦修,一朝回到了零。 但这还远远没有终止。 丹田虚空的灵气耗尽,星核并没有停止旋转,产生的巨大吸引力抽得整个腹部生疼,就像在腹部产生了一个旋涡,要将唐罗整个人搅碎吸入一般。剧烈的疼痛让唐罗蜷缩成了一团,双手死死的按着腹部,豆大的汗珠一瞬间挂满了脸。 “嘶。。。这下好了,在微笑中打出GG。”唐罗面色苍白,毕竟是重生过的男人,在这样的绝境下还有心情调侃一番。 但心大归心大,唐罗可真的不想死。 毕竟还有爱自己的家人,不修武道,弄点别的也没问题。吧? 但再疼下去,可真的要死了,短短一会儿,汗水便已将唐罗浸透,已经疼到极限的他喉咙嘶出哀鸣。 腹部越来越疼,还有那一团越来越旺的火在心中燃起,到底有完没完,你是是个什么东西,巨大的愤怒冲上了唐罗的天灵。 “啊!!!!”用尽剩下的所有力气,唐罗最后的吼叫撕裂了夜空,也不管星核暴露不暴露了,在不喊人,就死定了。 痛苦的哀鸣传遍唐氏,漆黑的府邸突然变得一片光明,几个人影冲天而起,朝唐罗的房子飞速赶来。 但在剧烈的疼痛下,每一秒都像一年那样漫长。 “看来我是要挂了。真是对不起。”唐罗有些遗憾,巨大的疼痛让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精神和肉体,均已达到极限,当即昏了过去。 丹田内的星核依旧在旋转,还多了一个光茧浮在其上,一缩一胀的像是在孕育什么东西,星核不断将抽调的灵力注入光茧,但随着灵气氤氲的消失,整个丹田虚空只剩下了星核和光茧,一片空空如也,哪还有能够吸收的灵力。 但星核浑然不觉,还越转越快,产生的巨大吸力已经不仅仅影响这片丹田,这方旋涡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全身。 在这场巨大的旋涡引力下,失去灵力的唐罗肯定会被吸成人干,死局好像已经无法避免。但失去意识的他没有发现,他佝偻的身体发出了淡淡的光。 在整个身体被吸走最后一丝灵力后,隐藏在唐罗血脉的最深处,一股若有似无的细小力量在星核强大的吸力下被一点一点唤醒了。 感受到了这股新生的力量,星核转动的更加快速有力,旋涡变成了黑洞,要将一切都吸入其中。 从血脉中苏醒的新力量还没融入身体,便被黑洞吸收一空。 获得新灵力的星核又将这股能量注入上方的光茧。 光茧变得越发明亮,一张一缩,一张一缩。 一次又一次,光茧胀的越来越大,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爆裂开来。 终于,光茧需要的能量饱和了。 “砰!”就像是气球爆炸,浑圆的光茧爆裂开来一份为二。 其中更亮的一颗带着虚影撞在了丹田虚空的边际,仿佛滴水进入沧海,一下穿过了虚无的壁,转眼消失不见。 而另一颗则变成了迷你的星核,黏在了大星核的身边。 自星茧爆裂,大星核便不再旋转产生吸力,与以前一样缓缓的在丹田虚空中自转,只是这一次,少了氤氲的灵气,却多了一颗迷你星核围着它公转。 一大一小两颗星核就这样缓缓的出现在丹田虚空中,那么平静安宁。 而这时,距离唐罗的嘶喊不过几秒而已。 “啪!”房门被巨大的力量掀到两边,一道人影如流光般闪到了唐罗的床前。 从听到嘶喊的第一秒,唐森便冲天而起,将屋顶掀了个大洞来到唐罗房间。 看见唐罗弓成虾米的身体和身下被汗水浸湿的床垫,瞬时打量四周,窗门完整,毫无外人入侵的迹象。 唐罗的呼吸也已经归于平稳,看起来,他只是昏厥过去,但奇怪的是,唐罗那凡境巅峰的灵力不见了,现在卷缩在床上的他从气息上判断就像个从未习武的普通少年。 等等,他的怀中是什么东西?唐森看见了唐罗怀中的异物。 “大人,出什么事了?”随着唐森的出现,宗府武士与守卫们也齐刷刷赶到,聚在了唐罗的床前。 武士们出现时,便看到了唐森立在唐罗窗前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但透过唐森的身形,还依稀能看见昏迷过去的少年。 “罗儿没事,你们都离去吧。”唐森语气平淡,将越聚越多的守卫驱散,抱起唐罗赶往宗族医馆。 ………… 我还活着吗? “水。水。”不知过了多久,唐罗慢慢恢复了意识,就像一场过久的睡眠,让人的意识昏沉,毫无力气,但身体依旧忠实的发出极度缺水的信号。 “来,这里。” 是母亲的声音,好温柔。 唐罗虚弱的身体被人从床上托起,靠在一具香香的身体上。 对方将水慢慢的引入自己的嘴里,缓缓的水流显得十分温柔。 咕咚咕咚咕咚,随着大量液体补充进来,唐罗的虚弱感也在慢慢的消失,有能力睁开了眼。 一定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唐罗觉的一阵神经衰弱,就想再睡过去。 自己没有躺在自己房里。这OK。 房里几个仆从站在角落,拿着衣物毛巾啥的,也没问题。 唐森坐在远处的椅子上,也让人很感动。 可谁能告诉我,他们头顶那个数字是个什么意思? 唐罗再次努力的看去,数字毫无变化,就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在唐森的头顶:30045.5。 你但凡是个正常人,看人脑袋上顶着一串数字,都该懵逼吧。所以唐罗愣住了,呆呆的盯着。 这在唐森和徐姝惠眼里,唐罗的表现不亚于惊雷炸耳。 唐森毕竟是一家之主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只是眉头紧锁。 但扶着唐罗的徐姝惠看着儿子醒来仿佛失去记忆一般的表现,根本没忍住,汪的一声哭出声来。 这下可把唐罗惊着了,因为靠在徐姝惠身上,只感觉泪水一秒钟就打湿了自己的肩膀,身后还有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 “儿子阿,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妈妈呀。你不认得了吗。” 虚弱的身体被硬掰着转了一圈,徐姝惠将唐罗转过身来与自己对视,露出了一张带雨梨花的脸。 6130.7,怎么你头顶也有。一懵接一懵,刚想回应母亲的唐罗一转头就看见了徐姝惠的头顶的数字。 真是见了鬼,这特么是血条吗?每个人都有? 看着转过身来还是没有反应的唐罗,徐姝惠更是着急,抓着唐罗的肩膀就摇晃了起来。 这一摇可要了亲命了! 虽然从小习武柔韧性确实不错,但卧床两天也架不住你给我上身转个一百八十度再剧烈的摇晃阿,这可真是涨姿势。 “腰,腰,腰。妈,腰!”剧烈的疼痛让唐罗决定先解决眼前的事儿,数字先放一边,再装不认识就要被杀死了。 “呜呜呜。”徐姝惠看到儿子终于会叫人了,一把搂住了唐罗,紧紧地。 腰!腰! 差点背过气去的唐罗也感动的抓着母亲的双肩,艰难的将双腿挪到一边,摸着良心说,这是真的疼。 身后唐森也长舒一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听。 “照顾好老大。”唐森背对着唐罗,用眼神给老婆传递个消息便转身离去。 良久,缓过情绪的徐姝惠放开了唐罗。 “父亲呢。”唐罗离开了徐姝惠的怀抱就要回头与父亲问好,便发现了唐森已经消失,不由得问道。 徐姝惠已经站起身来随意的一招手,指挥着几个下人的同时随口答道:“你爹在这儿坐了两天,你醒了他当然要回去武堂阿。” ………… “唐家小公子真是先天漏体。” 好事虽然不出门,但坏事肯定传千里阿,在唐罗昏迷的两天里,西陵城里传闻满天飞。好像所有人都得到了唐家第一手的线报,详细的都让人没眼看,还有一些酒馆的说书人居然开始编排起唐罗的故事了。 “惊爆,天才原是特殊漏体!” “哀鸣,一曲天才的悲歌,记唐小公子。” “武圣山铁口直断,天才不过一废体。” “云端到泥底,该拿什么来拯救你。” 唐罗因为灵力尽失加上身体虚弱,大夫嘱咐不能下床,几个下人被吩咐着监督他。 因为太没意思了,所以唐罗就问问他们这西陵最近有什么有趣的事阿,一开始几人还吱吱呜呜的,在唐罗不断的鼓励下,现在已经可以在他面前绘声绘色的讲起故事了。 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脑洞确实可以,这故事编的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差点信了,有模有样的,各个版本都有。 但是这么快就能传遍整个西陵还那么有宣传意识,你要说后面没个推手我是真不信。 不用想,弥家吧。 其实这也是大氏族的惯用手段了,唐罗一突破蜕凡境,第二天整个西陵都疯传少年天才,你要说唐氏没有出过力,也太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是吧。 现在少年天才陨落了,弥家重新一波煽动让人家知道,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只是这故事编的确实可以阿,要放到前世去网上写文,一个神位看来是没跑。 “唐罗一声爆呵: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便是先天漏体的宿命也要用我这双拳打破!” 66666唐罗靠在床上,看着内个叫阿吉的小厮在床前绘声绘色的演绎,不由得惊叹。 要不是从小被卖进唐府,这货一定是个很优秀的说书人。 “你们在干嘛。”一声低沉若雷吟的声音打断了阿吉的演绎,唐森面色阴沉的步入房间。 “父亲,来啦。”唐罗轻松的打了声招呼。 而听出身后来人阿吉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瑟瑟发抖的跪伏在地上调转了身子。依稀还能听到他上下牙因为颤抖咯吱咯吱的碰撞声。 “是我觉得太过无聊,让阿吉给我讲讲现在我的故事是啥样的。”老爹这么可怕吗?唐罗有些失笑,好像修为丧失并没有带来一丝影响。 跪在地上的阿吉本来都觉得死定了,但听了唐罗的话,顿觉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都出去罢。”唐森当然明白这事儿并不怪这些下人,但当这些故事真的演绎在唐罗面前时,唐森又怕刺伤大儿子的心,才会迁怒这些小厮。 毕竟在他眼里,唐罗就算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第四章:父为子隐 下人们都被赶了出去,厢房里只剩下了唐罗与唐森,小的坐在床当中,大的坐在床沿上对看,两两相望。 谁都没有先开口,气氛沉默,但不尴尬。两人都很自然。 唐罗沉默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父亲头顶的数字,发生了变化。 他很清楚的记得,前天见到时,唐森头顶的数字是30045.5,而今天再看见。已经是30055.9了,有了10.4的增长。 这两天静养,唐罗对这些数字已经有了一些自己的猜测,他迫切的想要验证。 首先: 这数字人人都有,但数值大小不一。比如刚刚在面前表演的下人阿吉是74.6,而另外的一些下人大多在50-70之间。 母亲两天都有来看望自己,但她数字则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第一次看见是6130.7,今天依旧是这样。 因为身体虚弱而被安排在厢房静养,所以唐罗暂时没有办法看见府邸守卫和宗府战士的数字。 但关于这些数字他有了些大胆的猜测,这些数值,或许跟修为亦或是是生命力有关。 这些数字低于一百的下人,唯一的共通点就是没有什么习武天赋或是因为小时候懒惰而错过了习武时间,都是一些不到凡境的普通人,数值低下。 而唐森是宗族武堂的首座,可以说是父辈中最强者,数值如此之高不奇怪。 母亲徐姝惠闲聊时曾无意提起过她当年也是个小有名气的侠女,能这样自称起码也得是个蜕凡境的武者,而她和唐森的数值差了将近五倍,唐罗想不出除了修为外他们还有什么能相差那么多。 这一次见到唐森的增长也暗暗印证了他的猜测,除了修为会根据修炼时间的变长而增加,真想不出这些在增长的数字还能代表什么,难不成是长度吗? 还有个猜想便是这些数字代表的是生命力,因为根据修为的强弱,人的体质会发生各种形式的进化,其中最显著的便是寿命以及身体强度的增长。要说这些数字代表的是一个人的生命力也显得十分合理。 猜测万千但实验难求,因为唐罗看不见自己的数字。 可以确定这些数字自己肯定有,但他脖子都仰酸了也没发现,照镜子也没有显示。这让唐罗失去了最好的实验样本。 关于自己能看见别人头顶数字的事儿他暂时不打算张扬,因为自己的丹田已经够奇怪了,可别被人拉出去切片研究了,听说很多卡在瓶颈的武者就喜欢研究年轻人的身体,十分变态。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虽然看着在沉默,但这些思考你要是不打断,唐罗可以发呆一天。 “罗儿。”毕竟是武堂首座,唐森还是先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但已不像进门时那样包含威严。 声音打断了唐罗的思考,这小子才意识到唐森已经坐在床边好一会儿了。 “对不起,父亲。我在思考一些事。”唐罗有些抱歉,但大多数父子一样,两者之间的交流,总是显得有隔阂与客套。 唐森作为一个寡言的父亲,也不太擅长主动的找儿子女儿聊天,大多时候,这些沟通的工作都是由徐姝惠来做。 两人这样距离的谈话,记忆中很少有。 每次这样的谈话便意味着唐森有重要的事找自己,上一次大概是四岁时。 自己要求进行武道筑基,父亲的再三确认与嘱咐。 这次是啥? “这是当天你昏迷过去时在你床上发现的,记得收好。”唐森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颗黑色金属球,表面浮现着不只是何种语言的铭文,横竖交纵。 “这特么的不是老子丹田里的星核吗,咋在老爸的手上,难不成自己真的能把丹田中的星核给拿出来?这也太玄幻了吧。”唐罗看到这个东西,惊讶的眼睛都要瞪出来,这个表情,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真是惊了个大呆。都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肌肉了,面部十分僵硬。 唐森看着他震惊的脸,心下感叹,觉得已经了解了一切。 自己的儿子不是什么天才,从一开始,唐森就知道。十三岁的蜕凡境听着唬人,其实在唐森眼里什么都不是,唐罗四岁便要求进行武道筑基,整整五年才不过筑基完成可以开始修炼功法,武技的进展也不过马马虎虎。 这样的资质和修炼速度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天才该有的水准,客气的说一个中人之姿都勉强,但进入凡人境突然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年到凡境巅峰,两年就完成了积累一举破入蜕凡,说是天骄都不为过。 前后反差这么大,怎会让人不起疑心,儿子应该是获得了某方面的奇遇了。最为父亲,真的深深的为他高兴,毕竟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成龙成凤。 所以作为当时武堂的管事之一,唐森封存了唐罗所有的修炼信息,哪怕去宗府调阅资料,唐罗的修炼时间数据也是没有的。这也算父亲对孩子的一种保护。 但与武圣山一战后唐罗从蜕凡境跌入凡人境,唐森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咯噔一声。 唐森开始怀疑唐罗的奇遇有问题,能够前后修炼速度判若两人,无非是功法和一些奇怪的修行助力,比如说道种、灵器甚至一些灵魂器皿。以唐氏的信息渠道,唐森其实了解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大多都是从一些胜极一时的宗门覆灭后流出的。 很多人遇见的机遇,什么地宫中的宝器、地穴中的功法、遗迹中的宝藏大多都是由宗门设计的。其目的也很简单,这些奇遇比如功法类的,大多是些嫁衣功法。 所谓的嫁衣功法就是被创造出来供养上级功法的法诀,大多的效果便是弥补上级功法的一部分缺点,而嫁衣功法的修炼者碰见了修炼上级功法的人,只要境界相当,两两对决便绝无幸免的可能。 而因为功法本身便留有后门,只要修炼上级功法的弟子按照步骤便可吸取嫁衣功法修炼者的一身武道为己用,虽然无法做到完全的吸收,但哪怕只有几成的收益,对一名同境界的武者来说都是巨大的补益。 宗派不想自己培养的一个弟子,只是为了给另一个弟子做嫁衣,便会反复布置这样的奇遇,让那些流浪武者去争夺,这些次级功法大多被改名换姓。 而以流浪武者的见识,也根本看不出这些功法会有什么问题,呆呆傻傻的练下去,辛辛苦苦十年练到蜕凡巅峰,被人一口吃个干净,落个嫁衣的下场。 各类灵器中的手脚就更多了,方法恶毒,但大多是为了寿元精血,布置者也大多是修炼魔功的高手,但因为是器物的关系,检测是否有手脚十分容易。 唐罗要是获得的奇遇是这样类型的法器,那么被吸干修为便一点都不奇怪了。 因为唐罗修炼的是家传的通天诀,在功法上绝无问题,所以唐森判定他一定是遇到了恶毒的法器。 从一开始他就注意着唐罗修炼,但毫无发现。直到前几天唐罗昏迷在床上丧失了全部修为,怀中出现了这颗铁球。法器终于出现,接下来就看是谁布置这样恶毒的陷阱。 唐森以为找到了正主,但两天研究下来,这颗铁球没有任何机关后手,虽然不知道神异之处何在,但绝没有什么对身体与修为的损害。 这样一来便只留下了最坏的情况,唐罗修为尽失与功法和奇遇无关,应该就像那步霄所说,唐罗可能是一种特殊的漏体。 看着儿子不敢置信的脸,唐森也是有些抱歉,少年的小秘密被撞破,大多是这样惶恐的样子,但自己并不会责怪他。 其实孩子面对父母不应该出现这种因为秘密被撞破而升起的惶恐,因为父母对孩子的爱,从来都是付出,不会是贪图和索取,最少在这个家里不会。 将铁球放在了床边,唐森站起身来准备离去,未发一言。 即便唐罗现在修为尽失,甚至以后都不能修炼,但他的机遇,便是他的奇遇,留个纪念也好。 不得不说唐森心思还是很缜密的,但有些部分因为情报的不对等而发生了误会。 唐罗现在表情呆滞心乱如麻的原因,倒不是什么小秘密被撞破之类的事,而是又陷入了一种混乱的思考当中。 这星核是怎么从我身体里出来的? 那我的丹田变成啥样了? 这么大一颗,难不成我从小肚子里就有颗这么大的结石。哦不,结铁? 星核出来了我还能修炼不能了? 那我以后修炼出来的灵力还会消失吗? 这成为实体的星核还能当加速器用吗? 这星核成为实体有什么变化吗? 太多的猜测聚集在一起,让唐罗的脑子瞬间空白,所以就连脸上的惊愕都来不及恢复平静。但唐森的起身还是吸引了唐罗的注意。 看到父亲已经走到了门口,唐罗赶紧叫住了唐森。 “父亲。” 唐森回过头,目光平静。 “额,先要谢谢您。” 不管是因为自己出事后第一个赶到还是将星核放下一言不发的体贴,这一声谢谢唐罗应该说,上一次醒来只是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父亲就离开了,这次可不能这样。 唐森点点头,对他来说,不论付出了什么,只要家人一声感谢便已足够,回应道:“嗯,你身体也差不多了,不用闷在房里,多出去走动走动。” 终于可以出门了吗! 唐罗大喜,说实话这两天真是憋坏了,特别是能看见数字以后,不能出门意味着太多太多的猜测没法证实,要不是因为胳膊拧不过徐姝惠的大腿,早就溜出去了。 还有一个事儿。 “我可以恢复修炼了吗?”唐罗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因为连大夫的面都没见过。 但从醒来后母亲就禁止了他再修炼武道,想来应该是因为身体的问题,既然身体都恢复到可以走动了,修炼变该要提上日程,因为还有很多很多的猜想要等着他去验证,更别提在这个强者为尊的大陆,不修炼怎么走上人巅峰。 但唐罗的话听在唐森耳里确有另外一层意思。 徐姝惠禁止唐罗修炼并不是暂时的,大夫说了,孩子只是脱力,身体虚弱,其他并无问题。她这样说只是因为又想起了步霄的话,唐罗是个特殊的先天漏体。 特殊的原因也许就是唐罗这一生至多能修到蜕凡境,然后便会失去修为。就像一个破洞的木桶,满到了一定水位便会开始漏水。 继续修炼当然可以,但与其一次次的修炼再一次次的失去,经历这样莫大的痛苦不如给他一个放弃武道的借口。 “看,是我的母亲不让我修炼的。不是我自己的意愿。”徐姝惠不想让孩子如此痛苦,愿意成为这个借口。 想来以唐罗的聪明,也会顺势而为。 这主意是跟唐森商量过的,虽然作为一名武者唐森不愿意自己的唐罗成为一个遇事找借口的弱者,但也不想见到他一次次的努力付诸东流陷入痛苦,只能勉强同意了她的提议。 但内心还是希望唐罗选择另一条更男人的路,这时听到他这样元气满满的询问,很是欣慰。 也许唐罗真的是先天漏体,也许他这一生确实只能修到蜕凡。 但只要唐罗不放弃武道,未来并非没有奇迹发生的可能。 真正的弱者,都是些因为一时困难而放弃自己的人。 看起来,十三岁的唐罗已经拥有了真正的强者心态。 但这条路,并不平坦,孩子能坚持多久? “你,做好准备了吗。”唐森认真地问。 唐罗一懵,一脸的黑人问号。 四岁习武,到现在练了快十年了,这有啥可准备的。 但看唐森问的如此认真,还是懵懵地答道:“额。。准备好了。” 唐森点点头,满意的离去,背影显得意气风发。 第五章:福祸相依 在唐森的授意下,唐罗搬回了自己的房间,终于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终于有私密空间来研究一下手中的星核了,唐罗仔细的打量手中的物品。 银黑色的圆球,像是实心的铁,非常重。 球体表面满是符字铭文浮,纵横交错显得古朴异常,这些铭文虽然每个都一样却不像文字,这纵横交错的样子,倒像是一幅巨大的迷宫图。一时间好像也没什么头绪。 “先看看失去了星核是否还能修炼。”唐罗将它放在一边。 对他来说,是能否继续修炼,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虽然清楚的知道身体没问题,而且星核已经从丹田中取出,但武道之路是否能走还是要试过才知道。 心中有些紧张,与以往心情都不一样,因为这次的修炼成功与否,决定了他是否还能继续武者道路,十分重要。 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然后盘膝坐好,凝神静气,准备运转功法。 修炼了上万次的通天诀在经络中流传,第一个周天便吸引了一丝天地中的灵气。通天诀连续运转三十六个周天,熟练的将灵气一丝一丝地摄入体内,随着通天诀一起流转于全身。 好!很顺利吗,我还可以修炼。唐罗有些兴奋。 只剩最后一步了,将被功法牵引的灵气注入丹田。通天诀熟练的顺着经络往丹田行进。 但转眼间唐罗脸色大变,险些稳不住功法的运行。 因为那些被法诀引入丹田的灵气瞬间失去了控制,仿佛丹田中有个强大的力量。在灵气进入丹田时便被强行夺走了指挥权。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分明就是以往每一次星核吸入灵气后一化为三的过程。 又过了一会儿,原本吸入丹田的灵气变成了三道,流转在丹田之内。 修炼的如此顺利但唐罗的脸色却十分难看,如果丹田中的星核还在,那么床边这颗是个什么东西? 唐罗表情凝重,因为暂时还无法内视的关系,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丹田究竟变成什么样了。为今之计,只能先修炼到可以内视的凡境再做定夺了。 但这次修炼,也让唐罗发现了自己身体的一些异样。 照理讲,自己现在连武者都不是,相当于一个刚完成筑基的武道初学者,虽然可以修炼凡境功法,但一天能摄入的灵力大概只有一道,哪怕被星核一分为三,被丹田吸收后想要继续引灵力入体也是断无可能的。 但自己已经行功三十六个周天完成了凡境的锻炼,身体居然没有产生任何饱和的感觉,说明自己还可以继续吸收灵气。 根据经验,只有步入蜕凡境的武者身体,一天能够吸收并承受的灵气才有两道之多,加上星核的增幅,唐罗一天能够摄入的灵气有六道,这才是他可以和武圣山少年弟子可以战至平手的原因,想不到身体产生了退化后,自己吸收灵气的数量却没有蜕化,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根据经验,当年自己从筑基修到修炼到凡境用了一年,而现在拥有了蜕凡境的修炼速度,唐罗估算了下修到凡境可以内视,只需要五十天。 “那便先修到凡境,看看这丹田究竟变成什么样了。”唐罗双眉紧皱,下了决心。 反正情况也不可能更坏了,唐罗心想,随手将一旁的星核又拿在手上,仔细的端详。 ………… 当晚,一家人又聚在了膳厅中。 这是唐罗昏迷后与首次与家人聚在一起吃饭,但怎么气氛又变化了呢。 唐罗有些无奈,本来以为可以好好吃饭的说。 除了小暖暖太小啥都不懂外,父亲就一直埋头吃饭,不与自己对视。弟弟唐星就好像有千言万语要朝自己诉说,但一次次欲言又止,哀怨的小眼神看的唐罗鸡皮疙瘩直立。 母亲倒是变了个人般,一个劲的朝自己安利,从上桌开始就没有停过。 “其实不练武也没什么,又不是只有武道可以出头。”徐姝惠不屑的打量了身旁闷饭的唐罗,仿佛对父亲大人武者的身份很是不满。 但是母亲大人,大陆强者为尊,不练武咋出头。唐罗隐蔽的翻了个白眼,点头应是。 “还有,家里那么多产业要打理,有时候一个人是真的忙不过来呢。罗儿都十三岁了,也是时候该来帮帮为娘啦。”擦了擦额边根本不存在的汗,徐姝惠开始了自己的走心表演。 呵呵,唐罗无奈的咧了咧嘴,唐家是有很多产业,隶属于父亲名下的也有不少。但这些大多是管家福伯在管理,还有家族那么多管事,母亲也就听听汇报的工作,还不是每天都有,忙个鬼阿。 “还有阿,你一昏迷,二房的宽叔就来看望你了,他说家族现在空有武者,但是能够帮着治下的族人太少,想问我们三房要个孩子帮忙呢。”在“孩子”两个字上,她着重发音。 呵呵呵,真是隐晦阿。看了眼九岁的弟弟,唐罗瞅了眼母亲,都没耳朵听。 “老公,你说是吧。”徐姝惠大概准备了一百套说辞吧,想来总有一套能够打动唐罗的,但为了增加这一套的说服力,她推了一把唐森决定拉个捧哏。 闷头吃饭的唐森被骤然一推,差点没把筷子戳进自己的鼻子,但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稳稳的控制住,端正的抬起头进行配合,声音低沉有力:“对。” 说罢又埋头吃饭。 唐罗看着父亲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真的是有些无语。您身为武者的骄傲呢,上午还在床前一脸欣慰呢,咋一见母亲就完全不是这样了,你怕不是个气管炎吧。 也许是唐罗的目光太过怀疑,唐森吃饭的样子都变得轩昂挺拔起来。 装模作样有什么用。 算算算,果然是个气管炎。觉得已经发现父亲本质的唐罗已经看出来家里谁是真正的话事人了,求人不如求己。 母亲话里话外都是让自己放弃武道,再结合今天之前不许自己修炼的禁令,要是还猜不出她的用心也太笨了。 只能靠自己说服她啦。 “母亲大人。”唐罗放下碗筷,认真的开口。 还在滔滔不绝介绍管事工作有多轻松和多威风的徐姝惠一听儿子开口,大喜。看来这小子动心了,心中一阵小老鼠的窃笑。一双美目满含笑意看着儿子。 “我一生的志向,全在武道之上。” 论奢侈享乐,大陆怎能跟前世的现代繁华相比,但这浩瀚的武道汪洋,已经完全占据了唐罗的心扉,武道的进化奥秘实在让人着迷。 “我不知道我能修炼到什么程度。” 人人都有极限,特别是现在自己还出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以前还想着成圣做祖,但现在的自己真是充满担忧。 “但不论如何,我都想完成自己的极限。” 凶境也好,蜕凡也罢,哪怕自己最后的极限只能是个凡境,自己也要抵达那里。 “我不知道我的身体还会不会出问题。”唐罗僵硬的一笑,脆弱的让人心疼。 如果蜕凡时全身修为再被吸走一次怎么办,如果未来修炼到更高的境界一瞬间又失去修为怎么办。这些他真的都有想过。 但武道真的太有意思了,让我放弃,恕我实在无能为力,所以。 “母亲,您愿意支持儿子吗。”唐罗目光中有对未来的迷茫,对自己的疑问。但在那瞳子的深处,却满是对武道追求的坚定。 膳厅鸦雀无声,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唐罗与徐姝惠身上,就连最闹腾的唐暖暖也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在母亲和哥哥见来回打量。 儿女真诚的请求,又有哪个父母会不答应呢,何况还如此自强上进。 “去吧儿子,妈妈支持你。”徐姝惠鼻子一酸,想到自己的儿子那么优秀,为什么先天漏体这样的不幸要发生在他的身上顿时悲伤满满。 呼,求仁得仁唐罗长舒一口气,不论你想做任何事,有家人的支持和没有真的相差太多了,见母亲愿意支持自己习武不再反对,真是令人振奋,这样父亲也不用在夹缝中委屈了。 “谢谢母亲大人。我吃好了,先回房。”唐罗与家人一一招呼,站起身来步履轻松,离开膳厅。 这武道一途既然被自己遇上了,那就断然没有放弃的道理。哪怕充满荆棘险阻,悲惨痛苦,也要一生相伴。唐罗目光坚毅。 ………… 夜晚的,是属于唐罗一个人的空间。 在这样安宁的环境中,唐罗才有足够的安全感和时间来好好思索一些东西。 唐罗最喜欢屋顶,不仅仅是因为它离天空最近,更是因为身下便是安全的栖身之所。 这种遥望星空脚踩安定的感觉让他分外愉悦,头脑更清明。 要不是唐星这个小子已经在自己的房门前晃荡了个把小时,保不齐现在自己已经思索出人与宇宙的奥秘了。 枕着脑袋躺在屋顶上的唐罗一阵自嘲。 一个多消失了,唐星徘徊在自己的门前。 想来是要找自己有什么事,毕竟在膳厅这货就像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但这么犹豫是怎么回事,以他俩的关系,有啥不能开口的。唐罗一度觉得自己以后成婚最大的阻力便是唐星这个兄控。 这个弟弟他是很了解的,是个很单纯爽朗的小男孩,从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恶,跟大多数的孩子一样。 但他特别崇拜自己,也许是因为自己身上带有成年人稳重加上不合群显得很酷? 反正他从小就爱粘着自己,处处要以自己作为榜样。 那年锻体筑基时饭量大,五岁的小鬼打算模仿自己一口气五碗饭的食量差点没被撑死。 晚上更是时不时得冲进自己的房里要和自己一起睡,被赶走不知道多少次。 每次都是撞门而入,害的唐罗都不敢锁门,怕这小子把自己撞伤。 但今天这个小鬼居然这么踌躇,好几次想要敲门又退回来,唐罗有些好奇,什么事让个九岁的娃娃这么沉重阿。 唐罗悄悄的在屋顶打量门口的唐星上演各种内心戏。 又是好一会儿,小小的少年仿佛下定了决心,表情满是坚定的准备上前叫门。 终于准备好了吗,我都等困了,唐罗打了个哈欠叫住了想要敲门的弟弟 “小子,我在这里。” 从天而降的声音吓了唐星一跳,慌忙一抬头,看见哥哥从屋檐边露出的脑袋,似笑非笑,好像已经注意自己好久了。 “难道自己一来就被哥哥发现了?”像是被撞破小秘密的少年,唐星的脸上泛起一阵燥热。 唐罗笑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取笑,而是低头看见弟弟的头顶顶着个22.2的数字觉得有些喜感罢了。 看着愣住的小朋友,唐罗就打算先顺着梯子下楼,再好好问问这小子这么久的内心戏到底演了个啥,毕竟我是个如此知心的大哥哥呀。 唐罗对自己的体贴十分满意。 但小少年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鼓了莫大的勇气来到哥哥的门口,踌躇那么久才敢叫门的糗态被对方尽收眼底,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少年可没脸与唐罗照面,但来见哥哥的目的可没忘,鼓起勇气,喊出了人生中第一个承诺:“哥哥!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爬到梯子一半的唐罗听到了这句话一愣,回头看。 呼喊出誓言的小鬼已经跑的老远,但坚定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啧啧啧,自己的情况已经人尽皆知到弟弟都要来保护自己了吗。 这种怪异的感觉,混杂着感动、好笑和一丝无语。 算了算了,不和你这小鬼计较,过些天你就知道了。 摇摇头,唐罗重新爬回屋顶。 星空好美阿,家人很也很棒,嗯。 第六章:天胡开局 重复的工作会让人产生厌烦感,就像一篇华美的文章。你好不容易写了满满一张,在你欣赏之时打翻了杯子,茶水将整篇文章污浊损毁。虽然你清楚的记得写作的每一个单词和句子,但要你重写一份,依旧会让你觉得厌恶,哪怕文章一样优美。 但唐罗的重修之路却不一样,这种凡境修炼飞一般的速度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仅仅五十天,唐罗就重新修到了凡人境,获得了内视能力。 盘膝坐在房间的蒲团里,少年有些紧张,时隔两个月,终于能再次看见自己丹田的样子。 凝神静气,神念归体,内视之法施展开来。 原本满是虚空的丹田中星核依旧挂在那里,星核之上还多了一个数字:300。 “原来在这儿。”终于看见自己数字的少年十分满意,神念继续观察。 星核的样子并未产生变化,除了近来修炼出的三百道灵气氤氲外,居然多了一颗迷你的小星核围绕着大星核的外围公转,像是一颗小卫星。 “多出的小卫星跟出现的星核有什么联系?被大星核的灵气又到哪里去了?”重启内视,让唐罗获得了很多问题的答案。 “大星核可以通过吸收灵气制造小星核。吸收数量大概是三千道。” “灵气会变出一颗小星核,作用未知;还会变出一颗实体星核,作用也未知。” “而星核之上的数字,代表的是灵气的数量。”仔细数了数环绕在大星核周围的灵气氤氲,唐罗十分确定。 这样一来可就有趣了,如果数字真的代表每个人的灵气数量。 唐罗脑海中划过了很多的想法。 ………… 晚间膳厅 从那一天沟通之后,徐姝惠再也没提过禁止唐罗习武的事,同时为了保护少年的自尊心。饭桌上的父母也从未询问过关于唐罗的修炼进展。 “还是家人好阿。”唐罗赞叹,居然如此照顾自己的心情。 虽然父母不太了解自己的修炼进度,但对家人的精进程度,唐罗可以说是了然于胸。 近两个月过去,唐森的表现依旧十分稳定,头顶的数字已经达到了30315.9,并且每天以5.2的增幅稳定成长着。 如果估计的没错,3000左右的灵气量就代表着蜕凡境,而唐森的灵气,超过了蜕凡境的近十倍,父亲定是凶境武者无疑。 而母亲徐姝惠的数字就有趣了,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是6130.7,经过近两个月的修炼达到了6165,若不是唐罗每天都能看见变化,可能都会觉得她的资质只有0.5。 可真实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母亲对修炼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是数字一两天不动,然后一天增长2.2。由此可见,若是母亲好好修炼,成就肯定不止如此。 而看了很多人的数字之后,唐罗对自己的资质也有了明确的定位,中人之姿。 直白的讲,就是普通人一个,街上随便拖一个人,修炼速度跟自己都一样,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狠狠扒进一口饭,唐罗翻了个白眼。 化愤怒为食欲,唐罗开启了饕餮模式,咔哧咔哧。干掉了五碗米饭,看的弟弟崇拜连连。胖乎乎的小暖暖都看楞了。 迅速的吃饱,唐罗对唐森道:“父亲,我有事跟您说。” 餐桌的目光迅速被少年吸引,母亲放下了筷子,而弟弟咀嚼的声音也变得极轻。 “嗯?”唐森则是用眼神表示自己听到了,但吃饭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今晚有行动,饭还是得多吃一点。 “我想加入宗族武堂。” 既然自己能看见别人的灵气修为,那么再在家里闭门造车就有问题了,唐罗迅速建立了计划。 安静的膳厅只剩下父亲用力将食物咽下的声音。 “不怕被人指指点点吗?”唐森有些沙哑,但其中的关心还是溢于言表的。 武堂是氏族的核心所在,所有与战斗有关的事宜都在武堂进行。武堂的存在便是为了培养和壮大家族的武力。 武堂培养武者的方法有好几种。 一中是从西陵的一些小武馆或是一些流浪武者的擂台中挑选一些愿意投靠唐家的武者,这部分武者虽然是即战力,但大多是因为利益而投靠宗族,忠诚度并不能够保证所以只占武堂很小的一部分 唐氏武堂最大的武者来源还是来自唐氏每年都会收养的一批健康孤儿,经过漫长熏陶培养让其忠诚于唐氏,成为宗族武者。其中的佼佼者还会入赘唐家,正式成为唐氏的一份子。 而武堂的最核心,便是由唐氏子弟和这些宗族武者以及他们的后代组成。 因为武堂还有教授武道的功能,所以大部分唐氏子弟都会在筑基完成后就进入武堂修炼。 其一是因为在武堂的氛围中大家一起修炼不会孤单,再来则是可以熟识自己这一辈的同族兄弟,建立感情。最重要的是,唐氏子弟们需要赢得几个宗族武士的追随,这样等长大需要开府的时候不会两眼一摸黑,无人可用。 而唐罗自小就是一人修炼,非常的自律,所以从筑基到蜕凡的修炼都是在府邸内完成的,从未接触武堂的他只是在逢年过节时才能见到同辈的兄弟姐妹一面,但拥有成年人灵魂的唐罗跟那些孩子也玩不到一起,所以总是自顾自的离开。 久而久之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大多对唐罗感官极差,他们可不会觉得唐罗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才不与自己等人亲近的。分明是看不上其他的兄弟姐妹,恃才傲物。 这次突然提出要进入武堂,唐森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一个好汉三个帮,能够多与族内兄弟们近亲,对唐罗的未来总是件好事。 但因为曾经的印象,怕是这些孩子会对唐罗有所刁难,所以唐森要提醒一下。 “应该问题不大吧。”唐罗也有些无奈,其实他对同族的孩子们一点意见都没有,只是真的没有共同兴趣何必玩在一起,只能说这些孩子的心理也太脆弱了。 “那就好,星儿的筑基马上完成了,过两天你们就一起去武堂吧。”唐森点点头,继续吃饭。 “哦,筑基成功了吗?真了不起阿。”唐罗转头看了眼弟弟满是惊叹,筑基这种事可没办法作弊,是资质最直观的体现。 唐罗用了五年才完成,弟弟唐星从六岁开始,三年多一点就完成了,这可真了不起。 本来受到夸奖的唐星总是露出憨厚的笑,但不知道怎么的,从上次说过要保护唐罗开始,每晚吃饭碰见这个小子都会很害羞,不敢看自己。就连夸奖他,也只是把头低得更低一个劲的扒饭。 三兄妹用完饭都陆陆续续离开了,唯有父亲唐森还在不停的吃,由母亲徐姝惠陪着。 唐森的神力血脉哪儿都好,就是食物消化的实在太快,所以只能每顿都吃下大量的食物,不然一会儿就饿也是很无奈。 所以每一盾他都是吃得最多最久的。导致了唐家整个饭量都有些夸张。 ………… 第二天 宗族武堂 这一代,因为唐森是武堂的首座,所以家族将武堂建在了唐森府邸旁,占地百十亩。有武馆、兵器室、藏经室、任务楼、冶炼房、演武场、修炼室、课室、饭堂、宿舍等,规模惊人。 给唐罗登记的是一个老熟人,但唐罗仿佛第一次见到一般。 唐罗看到总管福伯时也是惊了个呆,谁能想到这个自己从小就认识笑眯眯的管家居然也是个猛人。 头顶的数字达到了7160,比母亲徐姝惠还要强。 福伯不但是唐府的管家,还是宗族武堂的管事之一,主管武堂的饭堂以及宿舍。 “大少爷,二少爷。”福伯笑眯眯的冲着两兄弟打了招呼,虽然才四十岁出头,但慈祥的像一个老人。 但仿佛重新认识这个管家的唐罗可没办法像以前一般随便招呼。 “福伯,您可真是深藏不露阿。”唐罗给对方比了个大拇指,满是赞叹。 这些天他也和与很多宗府守卫照过面,谁能想到,那么多着铠带刀的武者还不如眼前的管家修为高,真是人不可貌相。 “老仆不太明白大少爷在说什么。”福伯是看着唐罗从小长大的,但在他印象里的唐罗就是一个跟父亲一样的修炼狂人,少有跟人交际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了。 “福伯您别这样,父亲一直要我们对您执晚辈礼,您这样自称我们回去可不好交代啊。”唐罗连忙摆手,以前一直不明白,现在才理解。 福伯分明是个很厉害的蜕凡境,这样的武者居然会一直兢兢业业的帮着父亲打理府中各种大小杂事和生意,现在会担任武堂管事恐怕也是为了帮父亲分担杂事。 这样一位老伙计难怪唐森总跟唐罗说见到福伯要跟见到伯父一样尊敬。 “福伯,我和弟弟今天刚来武堂,还没有领房牌。”唐罗眼珠一转,打算乘着四下无人与亲爱的管家做一些PY交易。 “您赶快帮我们看看,有没有那种层高景好,远离喧闹,独门独户还要离饭堂近的房子,安排我和弟弟住一起。”唐罗挤眉弄眼的朝福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听得常福冷汗直流。 这大少爷,可和老爷一点儿也不一样,常福俯身从数百个房牌中翻找,脑海中不停地匹配。 “不急不急,福伯你慢慢来。”唐罗双眼含笑,唐星则是懵懵的站在一边。 九岁的孩子还不明白与人交际的重要,所以进门后叫了一声福伯后就一直站在哥哥身边,冒着小星星的眼仿佛对哥哥可以和福伯那么大的人谈笑自若而感到崇拜。 “哥哥果然好厉害阿!”唐星跟着哥哥出门后,不知第几次发出这样的赞叹。 “要求那么苛刻的房子居然真的存在。”唐罗晃着刻有房号的房牌也是有些佩服自己。 武堂第一日,天胡开局。 第七章:血浓于水 南九区五座二号七楼,最南边的楼房,靠着碧水湖而建远处便是青山座座环抱着湖水和白云袅袅的天。 “这么好的房子居然没人住。”唐罗也是有感叹,看来穿越确实可以非酋变欧皇阿。 踏了踏地板,毫无震晃感,想不到纯木质的七层楼房居然这么结石,唐罗十分满意。 接下来就是等府里的下人将生活用品搬到房里来了,真是腐败阿。 坐在木床上的唐罗感叹着,打算跟弟弟聊一下。 唐星从上来起便对这样新奇的建筑充满了好奇,跑前跑后,这会儿要不是被自己叫住,怕是又没影了。 唐罗朝他嘱咐道:“从明天起,你就跟着唐满和唐政他们一起修炼。” 唐满和唐政是三叔唐宽的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都是唐星的好朋友。听福伯说他们也来到武堂了,倒可以跟唐星做个伴,一起修炼不孤单。 正扑在窗口看着碧湖的唐星一听到哥哥的话,迅速的一回头问道:“我不跟着你一起修炼吗?”怎么会这样,小少年很失望,还以为一起来武堂可以跟哥哥一起修炼的说。 少年渴望的小眼被唐罗看在眼里只能好笑的摇摇头,解释道:“我的武技不需要重修,只是重练修为。通天诀的武技还是得由武堂的叔父教给你们为好。” “这样阿,好吧。”唐星虽然有些可惜,但还是只能点点头,小脸满是不情愿,显得有些气丧,转瞬又想起什么似得迅速一抬小脸问道:“那你会和我一起吃饭吗。” 粘人的小正太还是很可爱的。 唐罗含笑走到窗边,九岁的正太才到他的肩膀,高度正好。 “当然阿。”用力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看向远处的青山白云。 ………… “唐罗来武堂了。” “不是说他先天漏体修为尽失了吗。” “不清楚阿,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唐蓉跟唐筠影说着悄悄话八卦着。 ………… “唐罗来武堂了。”唐弘朝着浑身是汗冒着热气的精壮少道说道。 “哦?是吗。”唐鹏扯过自己的练功服将脸上的汗水随意擦拭了去,心里有些惊讶。 唐罗的天才之名在这一代中可谓如雷贯耳,但唐鹏一直不屑一顾。不过是资质好罢了,这种纯属运气的优势又有什么值得称道之处呢,但想不到这个族弟一朝修为散尽居然可以重新拾起武道之心,像一条唐家的汉子。 “大哥要去招呼他一下吗。”唐弘的眼睛似笑非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大哥最喜欢的就是与新来的族弟“打招呼”。 “不了。”唐鹏将被汗水浸透的练功服丢在了兵器架上,再次举起地上的石锁。 毕竟已经是修为尽失了,能够重燃向武之心就很了不起了,自己没必要再去打击他。 ………… 管事房 木飞双目冒火,狠狠地盯着常福,他今天来便是要找这个混蛋要个说法的。 “啪”木飞的两只手掌拍在了常福的桌前发出巨大的声响,一尺多厚的桌子被按出两个深深的掌印。 “南九区的房子是我不知废了多少关系和别人置换来的。你居然敢私自把房子安排了出去,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木飞是今年北区擂台战的榜眼,蜕凡境中的高手,一双铁掌在市井中打出了赫赫威名,只因想要取悦的天香楼一名风骚的戏子而开罪了一个路过的游侠,无奈只能投靠大氏族避难。 投靠了唐氏后的木飞被以礼相待,还被编入了战堂六组,自觉已经是唐家的核心战力了。这个房子他可是用了整整一百金还连骗带哄才从另一名刚刚破入蜕凡的外姓武者手中换出来。 想不到一个管宿舍和饭食的小老头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今天自己来取房时居然说已经被分出去了。 这可气死他了,那个房子他不知道渴望了多久,特别是那方靠湖的小窗口,他多少次幻想着将女人按在那快活,这老头居然敢截了自己的胡。 “武堂的所有空置房屋都由管事房分配,只能说木大人来晚了。”常福和气的朝木飞说,口称大人显得十分尊敬。 “老东西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赶紧叫他收拾东西滚蛋,把房子给让出来。”木飞看着低眉顺眼的常福更是不屑,一手指着他的鼻子,一手又是一掌砸在了桌子上,印出了第三个掌印。 常福扫了眼已经被印出了三个掌印的桌子,眼皮跳了跳,还是恭顺的朝木飞低了低头:“木大人这真是不行,管事房分出去的房牌断无回收的道理。还是请木大人另选一处房屋置换吧。” 也许是常福的恭顺给了木飞莫大的勇气,自从加入唐家后碰见的都是比他强或是跟他差不多的武者,根本没有人在他的面前如此低眉顺眼,这让他差点忘了自己曾经从街头打到街尾的峥嵘岁月。 得意而失去理智的木飞已经忘了这里是唐氏宗府武堂,不是他所熟悉的市井,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戾气充斥着他的大脑:“不能回收是吧,那他自己退回来总可以了吧。” 话语中威胁之意甚重,住在南九区多是外姓武者,今天入住想必又是个新来的,木飞有的是手段让他把房牌交出来。 常福的退让让木飞又感觉自己回到了在街头呼风唤雨的岁月,浑然没有考虑后果,就打算径直去找抢了他房子的人,转身便要离去。 “啪”低眉顺眼的常福突然一掌覆在了木飞按在桌上的左手,强大的力量差点没按碎木飞左手的骨头。 木飞的左手仿佛被山压住了一般,不论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而且手掌上的力量还在不断增加,自己的骨头已经开始不堪重负的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色厉内荏朝常福厉声问道:“老家伙你干什么!” 妄图用语言的力量唬住已经生气的管家。 常福面无表情,伸出另一只手朝木飞的脑袋伸去,仿佛要将他毙于掌下。 “断碑手!”巨大的恐惧让木飞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当即施展了自己最强的一式掌法朝着往自己的脑袋神来的手掌挥去。 青黑色的劲力环绕在木飞手掌,仿佛为其抹上了一层精铁,这一掌力道惊人,毫无疑问可以开碑裂石,木飞便是凭着这一手如火纯青的开碑掌打下的偌大名声。 “啪”。两掌相遇,青黑色的断碑手被常福的手掌拍蚊子似得打在一边,木飞的右手瞬间失去了感觉。 这一会儿,木飞才涌起了对死亡的恐惧,对方的掌力雄浑,毫无疑问,除了修为比自己高不说,所练的掌法也比自己的开碑掌高了不知道几个品阶。 雄浑的掌力不但轻易的将自己的断碑手破去,巨大的力量还将附着于手上的灵力都拍散了,现在自己的右手被巨大的力量震麻,如同废了一般。 木飞心中的恐惧和后悔如海啸一般汹涌,连求饶的话都来不起说便看见常福的手掌越来越近,按在了自己的右脸。 “呼”! “砰”! 一阵眩晕,木飞的头被按着砸在了桌子上,巨大的力量仿佛要把脑袋按碎,脸边贴着的凹凸处便是自己刚才按出手印,这让木飞吓得屁滚尿流。 “饶命阿常管事,饶命啊!” “是小人狗眼不识泰山,认不出您老人家。” “常管事饶命阿,看在我为唐家立过汗马功劳的份上。” “啊!”求饶还没结束,常福手掌中劲力吞吐仿佛要把木飞的骨头碾碎,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哀嚎。 “我说,你听。”常福的表情平静,眼神冰冷,与以往慈祥的模样仿佛判若两人,看着桌上的被按着的木飞仿佛蝼蚁一般。 木飞刚想开口应是,吞吐的掌力生生的将他喉咙里的字给按了回去,他这才想起眼前的老头只让自己听,连忙闭嘴安静。 “第一、这里,是唐家宗族战堂,把你的市井习气给我收起来。” “第二、你敢去骚扰南九区五座二号七楼的人,我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第三、管事房的所有器物,都是属于唐家的,你明天送一张一模一样的桌子过来。” 我居然还有明天,木飞感动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只要能离开这个可怕的管事房,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大佬! “最后、我只是白头发多,并不是什么老家伙,明白吗!” 按着木飞的力量突然消失,木飞像一个弹簧般抬起了自己的身体,因为力道过大倒在了地上。 看着已经重新坐好的常福,木飞的眼里满是恐惧,但没有对方的命令,他居然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僵硬的坐在了地上。 常福刷刷刷的书写着什么,木飞便僵硬的坐在地上,动都不敢动。 “木大人还有什么事吗。”仿佛刚才把木飞按在桌上的人不是他一般,常福抬起头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木飞平淡的问道,还用上了大人这样的敬语。 “没。。没了。”虽然常福又变成了好商量的管事,但木飞心里的恐惧一点儿也没有减少。 眼前哪是大家交口称赞的老好人,分明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巨兽。 常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木飞的形象有多恐怖,淡淡的说:“那木大人自行离开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就不陪木大人聊天了。” “好。。好。。。。您忙。”仿佛获得了什么圣旨,木飞一翻身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管事房,一瞬间没影。 常福看了眼木飞狼狈的身影,摇了摇头。 市井武者,势强猛如虎,势弱不如鸡。所有的凶狠都用来面对弱者,这样的武者又能有什么大作为呢,不过是些炮灰罢了。 还是要培养自己家族的武者阿,只有知道为什么而战才能以弱胜强。 常福有些感叹。 第八章:一号修炼场 一号修炼场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去,十几个高矮不一的人影就已经挺拔的站在训练场的中央,教官唐斌带着两兄弟站在队伍的正前方。 因为是唐姓子弟,所以进入武堂后就要来到一号修炼场被指导以及修行。因为只有一号修炼场的教习可以传授通天诀功法与通天霸卷招式。 教习的名字叫唐斌,是这代族长的亲弟,在武堂负责担任唐氏子弟的修行指导。 虽然名字里有个斌字,但却是个身高两米的壮汉,压迫感十足,配上黑粗的冲天剑眉和那双严厉的眼睛,光是看到就十分令人畏惧。 第一次见唐斌的唐星便有些害怕这个高壮的叔伯,唐罗则是充满了好奇,因为他看见唐斌头顶的数值是:9999(13148),还带个括号。 依照惯例,唐姓子弟进入武堂后会当着其他子弟的面做个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始修行。至于你在武堂期间能不能和兄弟姐妹们搞好关系,或是找到修炼的伙伴,这些唐斌都不管。 现在的情况就是两兄弟的认脸仪式,算是正式把他们介绍给已经在武堂的兄弟姐妹们认识。 作为一个拥有成熟心理年龄的人来说,眼前真是个小场面。 唐罗上前一步,表情自若丝毫没有被十几双好奇的眼睛影响,语气平静:“唐罗、十三岁,凡人境。” 简短精炼,暗自赞叹一下,唐罗在眼前这群兄弟姐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在我介绍,退到一边,就连小唐星也被唐罗的精简介绍给惊到了。 因为哥哥介绍完后就是他,唐星刚刚还在心里酝酿了很多说辞,诸如什么喜好阿,害怕阿,目标阿之类的,但看到哥哥那么精简的发言,小家伙好像得到了什么模板。 他也学着哥哥的样子,上前一步,有些紧张的开口道,声音还有丝丝颤抖:“唐星、九。。九岁,筑基完成。” 说罢迅速退了回来,还朝哥哥比了个眼色,意思是我做的好吧,唐罗有些无语,觉得自己开了个坏头。 “好,欢迎唐罗唐星加入宗族武堂。”唐斌听完两兄弟的发言,有些皱眉。 族中对唐罗这个少年天才多有传说,其中最多的就是其淡漠高傲的秉性,本以为他修为尽失后想要加入武堂是因为摆正了心态,但现在看起来高傲之气丝毫不减。这哪像跟族中兄弟姐妹打得招呼,活像外面因为一些活计凑在一起的流浪武者的相互介绍。 果不其然,这稀稀拉拉的掌声说明了族人们对两兄弟的介绍很不满意,除了几个小姐姐拍了几下手掌外,站在第一排的五个孩子双手抱胸,横眉冷对,好像一点也不欢迎他俩。 唐罗暗暗摇头,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在族里名声差,想不到居然差到这种程度,看着前排一溜的抱胸少年,看来以后武堂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哟。 因为站在第一排的,都是唐家这一辈的代表人物。 短暂的欢迎仪式后,唐罗以及唐星被安排入队。 “唐星,最后排最右位。”唐星一路小跑到了对尾,小小的个头一下被埋进了队伍里。 而唐罗的安排就让唐斌有些犹豫了,如果按照现在的修为,唐罗应该被安排在中间,和那些凡人境的兄弟姐们一起。但他毕竟是曾经十三岁入蜕凡的少年天骄,今天一看又是如此高傲,如果按修为安排怕是会激怒这个骄傲的少年。 心中犹豫良久,唐斌才有了决定:“唐罗,第一排最后位。” 如果他还能保持速度重修归来,那这第一排是他应得的,如果他不能够修炼了,想必以其高傲的秉性也不会厚颜呆下去。 不管唐斌心里有多少戏,唐罗只觉得前途一片昏暗。 “伯父你不是玩我吧。”他心想,他都怀疑自己听错了,本来都已经准备好悄悄的站到中间去埋在人堆里开始低调的生活了,没想到唐斌居然把他安在了第一排。 哪怕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排位,唐罗也能看出来这个站位很有讲究,为啥,因为能看见人头顶的灵气量阿。 第一排站着的五个少年,不光光是年纪最大的,最关键的是,他们一个个都已经是凡人境巅峰的修为,而站在左手第一位的唐鹏,已经达到了蜕凡境。 自己现在刚刚修回凡人境就站第一排这不是坑自己吗。唐罗默默站到了队尾,有些无语。 “筑基修为的留在原地,其余解散各自修炼。”唐斌的声音中气十足,回荡在整个修炼场中 除了最后排的孩子们,第一二排的少年都各自与熟悉的伙伴凑在了一起走到了修炼场边上,看他们三三两两熟悉的样子,想来就算是同个家族也已经分好了一些小团体。 没有任何人来打招呼,唐罗嘴角抽了抽,和自己设想的一样。 看来武堂的生活会很“精彩”啊。 ………… “这样下去怕是要翻车。” 一天修炼后,唐罗躺在床上喃喃自语,倒不是因为被孤立之类的心理原因,而是有着更严重的事情。 教习的训练是分层次的,对于刚刚筑基完成的孩子来说,主要是熟悉通天诀的运气法门以及通天霸卷的招式,十分轻松。 但对已经达到凡境的弟子,教授方式就突然以打磨身体与武技修炼为主。 这可真是见鬼了,唐罗看着那些一个个打坐一会儿就能回气的族人们真的是有句MMP要讲。 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星核的原因,唐罗对灵气的掌控力强的惊人,别人需要训练几十上百次的招式,唐罗只要熟悉运气法门,统统都是一次修炼完成,甚至可以衍生出一些灵气的变化,例如控制着灵气输出的大小来调节招式的强度之类的。 这已经达到了一些教习都没办法达到的武技高度。 但伴随着变态的掌控力是,唐罗没有了灵气恢复能力,一发武技拍出去就少几道灵气氤氲,一天修炼下来,就要少十几道。 要知道,现在他一天不过吸收六道氤氲,这收支严重不平衡,再练下去都要重修了。 “怎么办哟。”唐罗真的苦恼,如果进了武堂才一天就说要退出,唐斌这个二伯怕是要敲断自己的腿。 唐星是看不明白哥哥的内心戏的,因为他还沉浸在上午哥哥如同天人的表现中,心中满是对大哥的崇拜。 “哥你好厉害,武技练一次就能施展,教教我好不好。”他双眼冒着闪闪的光。 唐罗看了看扑在自己床边的小鬼,一阵无语。 今天他在修炼场是出了点小风头,但自家事自家知,以失去灵气恢复能力换掌控力,怎么看都是亏到姥姥家了。 回到房里这小鬼还要来戳自己的痛处,好讨厌,唐罗一把捏住了弟弟的脸,一边揉一边说:“这是天赋你知道吗,你这种资质平庸的小鬼学不来的,一边修炼去。” 小鬼根本感觉不到哥哥内心的烦躁,屁颠屁颠朝修炼室走去。 看来只能这样了,唐罗烦躁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下定了决心。 冒犯族人和再次重修之间,都不用思考就可以做出决定好吗。 ……………… 第二天,一号修炼场 “现在,开始武技“袭风”的修炼,两两成对交替休息,练习六组,每组五次,现在开始。”唐斌对着还留在原地的十个少男少女布置了上午的修炼任务。 “袭风”就是通天霸卷掌法中的一式,昨天便是教了这一招杀法,今天修炼熟练后,就可以将杀招融入打法练习实战。 关于武技的培训与提高,唐斌自有一套自己的心得,以事实结果来看,可以说他是唐家的第一教习。 而这些成果让他更加为自己的教学能力骄傲,在一号训练场,他容不得一丝质疑。 但今天他出么怕是么看黄历。 “等等教习,我有话说。”解散之前,唐罗突然出声,从队列里上前一步,顶着唐斌严肃阴沉的眼,大声道。 这小子又有什么事。 “讲。”唐斌不是很喜欢唐罗,一个只是听听运气法门就能施展招式的学徒根本显示不出他教学的高明,更别提崇尚配合战斗的他也不喜欢唐罗孤傲的个性。 “我不想参与武技修炼的部分。”唐罗直视唐斌的双眼,掷地有声。 原本想要解散的少年们,一个个都愣住了,将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简直就是挑衅,只不过有点天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你觉得自己不需要修炼武技是吗?”唐斌的目光更是阴沉,就说不喜欢这种天才吧,好高骛远,才来一天就如此自大,要不是自己的族人,真想一掌给他拍到地里去。 “是这样的,教习。”并不是看不出唐斌双眼中的愤怒,但也是有苦难言啊,难道说我的灵气不能回复吗,也显得太弱了。为今之计,只有把骄傲进行到底了,唐罗语气坚决。 “哼。不知天高地厚。”唐斌还没有表示,唐鹏就已经冷哼出声了。这个族弟真的是太放肆了。 唐斌挥手制止了唐鹏,认真的盯着唐罗的双眼。虽然不喜欢这个孩子,但看着他坚定而平静的双眼,不像是一个狂妄之徒,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唐斌很不理解,气氛就在这样的对视中诡异的沉默下来,两人对峙,互不相让。而已经散到一边的孩子们也围了过来看热闹。 “你是不是觉得,武技只要可以施展就算修成了。所以你不想参与这些修炼。”良久,唐斌皱着眉开口,打破了沉默。 唐罗依旧沉默,在唐斌看来便是承认了。 “真是年少无知!”唐斌心下叹息,也许是曾经把这个少年天才捧得太高了,想不到他竟然养成了这样妄自尊大的性格,但教习之责,便是要教会族人战斗的至理,自己必须要让这个小子明白修炼的意义。 “唐鹏、唐弘、唐信出列。”唐斌转过头,对着站在第一排的三人发出指令。 “以巨石为目标,施展“袭风”三叠。” 顺着唐斌的手指,人们看到了远处一块局大的花岗岩,说是巨石,看上去就像一座假山般高大,接近三米。 第九章:合击技 被点到的三人大步出列向巨石走去,唐弘还回头轻蔑的瞥了唐罗一眼。 三人在巨石十丈外站定,凝气成式,同时朝巨石虚空挥出一掌。 三道纯白的“袭风”掌力如麻花般缠绕在一起,股化螺旋劲力,朝着巨石激射而去。 “嘭”!“啪”“啪!”三股白色的气劲几乎同时撞向了巨石顶部,爆裂声连成一片,就如同三个同时炸响的炮仗。 再看巨石,上半部分已经被洞穿,留下了一个浑圆的空洞,人头大小。 三人合力,威力竟然将巨石击穿,恐怖如斯,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唐斌看着被洞穿的巨石的点了点头,转头向唐罗说道“唐鹏初入蜕凡境,唐弘与唐信也不过凡境巅峰。但三人合力的这一记“袭风”三叠,即便是蜕凡境中的高手也不敢轻掠其锋。三兄弟合力,只要不被各个击破,以合击之法可轻易斩杀同等数量的蜕凡境初境。” 听着唐斌的描述,周围的族人心中纷纷的扬起一股家族荣誉感,唐氏不愧为西陵城的豪门大族,强大如斯。 唐罗对三人合力一击也是赞叹不已,毕竟曾经修到过蜕凡境,以他的眼力当然能看出,如果这道合击打在当时蜕凡境的自己身上,哪怕身着铠甲也绝无幸免的可能。 合击技,有点意思。 看着唐罗赞叹的目光,唐斌觉得这小子见识了合体技,总归会改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气,所以继续说道:“磨练武技,除了自身纯熟之外,最重要的是和族人间的配合,如果不能与族人同时、同方位、同频率的打出这一掌,那么劲力便无法融合。而这样威力的招式,你就打不出来。所以现在你来告诉我,是否愿意继续修炼武技。” 唐斌目光炯炯盯着唐罗,他自问已经拿出了极大的耐心,如果唐罗还是冥顽不灵,那么就算他是武堂首座的长子,惩罚也不可避免。 全场都在等待唐罗的表态,气氛朝唐罗压迫而来。仿佛他要还敢说不修炼武技便是在侮辱唐氏。 “武技修炼十分有用。”他看着教习的眼睛发自内心道:“只是不太适合我,所以我还是不能参加武技修炼。” 正好走回队列中的三兄弟听到了唐罗这句话,三人一阵光火。 唐弘脾气火爆当场就要上前教训一下这个无知的族弟,却被唐斌挥手制止住了。 他的脸上满是冰寒,一股巨大的怒意在他的心头翻腾,若不是因为眼前的小子是自己的侄儿,他真的会一掌拍在唐罗的脸上。 “理由。”唐斌咬着牙问道,如果唐罗没法给出令人信服的说法,那么自己将会给他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惩罚。 在这位教习眼中,身为唐氏子弟却不思上进还眼高手低,最是让人不齿。 “真是麻烦阿。”唐罗内心也是十分无语,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看来只能证明一波自己了,又要浪费灵气了。 他心下一阵叹息,朝着三兄弟回来的巨石那里走去,背影有些萧索。 族人们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追着他的身影。 那些眼神仿佛在说,让你嘴硬让你嘴硬,看到合击之法还要嘴硬,这下看你怎么圆!上阿教习,罚死他。 人们总是喜欢看到夸夸其谈的人被修理,自古如此。 唐罗当然能感觉到这些眼神,但他有必须的坚持,这种武技修炼对他实在是没有必要,根本就是在拖延他修炼的速度。 至于那让人眼馋的合击之法,也不是非要多人才可以。 唐罗远远的站定,面向巨石,两股灵力分别凝于掌心。 双掌划着完美的弧线,一左一右的推出,两道细小的“袭风”劲力缠绕在了一起,双手闭合,又是一道“袭风”劲力从双手之间射出,后发先至的并入了先前两股劲力中。 三股劲力纠缠在了一起,朝着巨石钻去,如同一道白色的螺旋。 “啪”!这股螺旋劲力转瞬打击在巨石之上,打出了一个小坑便后继无力。 唐罗回过头,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族人,无人敢与之对视。原本幸灾乐祸的目光统统都变成了震惊,双眼在巨石的小洞以及唐罗的身上来回游移。 唐罗单人施展出了“袭风”三叠。 唐斌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武技修炼都修到狗身上去了,从唐罗能够左右掌同时拍出“袭风”劲力时,他就有种三观毁灭的意思。 唐罗修习这招袭风用了多久?满打满算只有一天。 而看到合击之术呢?仅仅只有一次。 就是这样短的时间里,唐罗居然能以一人之力打出合击技,唐斌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许正如他所说的,这些武技修炼,他真的不需要。 “教习,我不想参加武技修炼,是否可行。”唐罗走回队列中面色平静朝唐斌问道,心里却是在疯狂祈祷。 拜托了,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就刚才那一击就没了十二道灵气,要两天才能修回来阿。 内心戏不足为外人道,但世间的事总是充满了曲折坎坷,所有你想要快点结束的事,通常都会出现一些枝节来耽误时间。 “你先来说说,为何你两式“袭风”之间不需要回气?”唐斌没有回答唐罗,反而提出了问题。 不由得他不震惊,因为武者在施展这样耗费灵力的招式时,通常需要一个短暂的回气时间用来缓冲,若是连续的使用耗费灵力的招式,非但会让招式的威力大打折扣,并且会让身体受到损害。不然你以为怎么会有合击之法,自己一个人BIUBIUBIU不就可以了吗。 但唐罗非但轻松的一个人玩成了合击技,而且看他的样子,这样的施展对他一丝影响也没有,这让唐斌心头十分火热。 如果这种不需要回气的能力是一种技巧的话,那么可以想见,族人的战力将会成几何的攀升。 但现实是残酷的。 “回气?我不需要回气阿。”唐罗一愣,下意识的回答道。但他的心里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这应该是失去恢复力所带来的福利,因为自己没有回气的能力,那么招式与招式之间便没有了因为回气而产生的空档,很多需要配合的合击技法,自己一个人便可施展,这样看来,有得有失阿。 唐斌看唐罗神色不似作伪,火热的期盼顿时凉了半截,如果这只是个人天赋的话,对唐氏的意义就不大了,毕竟唐罗的境界在这里。 要让这种天赋发挥作用起码要等到他凶境的时候,但他能不能达到凶境都不好说。 在蜕凡巅峰中蹉跎一生的年轻天才,比比皆是。 “其他人都散了吧。”唐斌有些索然,相比于一个少年天才,他更希望见到一项能壮大唐家的秘法。 围在中央的族人们一步三回头,心中滋味杂陈,除了唐星特别的高兴外,其余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想来是被打击到了。 唐斌看着族人散去,突然往唐罗的身边凑近了几步,低着头不死心的又悄悄问了句:“他们都散了,你悄悄地跟二伯说你是怎么施展的这一招。” 教习突然变成二伯了,现在的人可真是现实的可怕啊。。。。。 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唐罗泛起一阵鸡皮疙瘩,两米高的壮硕男子弯下腰跟自己平视的感觉真的是很惊悚,他悄悄退了一步。 “二伯,真不是什么秘法,只是我施展招式的间隙并没有需要回气的地方。”唐罗拉开安全距离后,真诚的回答道。 如遭重击。 虽然已经预料到这可能只是唐罗个人的天赋,但事实真是如此的时候还是这样让人失望,唐斌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别愣着呀,快答应我阿。咋还记不得正事了呢。 “二伯。那你看我是不是可以不用修炼武技了。”唐罗眼中满是期待,拜托了二伯!为了侄儿的发展,放侄儿一条生路吧! 哦?还有这事吗,但本教习还没有问完呢。 “这事儿先放一边,我来问你,为何你的“袭风”掌力威力如此小?”唐斌直起身来并不打算轻易的放过唐罗。 因为在唐罗一抬手时他就发现了,凝聚在他手上的劲力特别少,打出的“袭风”三叠居然还不如普通凡人境打出的“袭风”劲力强,只能在石头上留下一个浅坑。 唐斌不清楚这究竟是因为唐罗体质的原因还是其他。如果个人合击技的前提是每一股力量都变小的话,那么他这个天赋价值也不算大。 作为宗族的第一教习,唐斌还是把族人的武技发展放在第一位的。 “只是演示而已,所以我只控制了很少的灵气。” 唐罗一番简单的说辞瞬间在他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你说,你已经可以控制招式灵气量的大小了?”唐斌眯着眼,只为掩藏心底的那股不可思议。 “是的。”唐罗神情自若的点点头,心底却是在吐槽:不然呢,打个样罢了,难道还用尽全力吗。打出去的可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灵气你知道吗。 “好,很好。你可以不用继续修炼了。”唐斌突然变得兴致高昂,用一种很激赏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唐罗。 唐罗不动声色的再退一步,心里有点慌。这二伯是怎么了,突然变成这样,怕不是个老玻璃吧。 第十章:唐教习 “从明天起,你就是七号修炼场的武技教习了。”唐斌笑得格外和蔼,拍了拍高度才到自己腰间的唐罗的肩膀,好像将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交给了对方。 请不要开这种奇怪的玩笑,二伯。 “我拒绝。”唐罗仰头看着唐斌,心里的吐槽欲望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那就继续修炼武技吧。”唐斌一脸好遗憾的表情,仿佛眼前的孩子拒绝了一个亿。 “二伯!做人要讲道理。”唐罗的心情很阴郁阿,自己情况特殊,拿什么去教别人,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少年,哪里跑! “自己练和教人练总得选一个吧,不然你来武堂干嘛。”唐斌平视前方,右手朝着修炼场划了个大圆,看起来很具有说服力。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二伯,我还是个孩子阿!”唐罗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那个认真严谨负责的唐教习。 你赶紧低下头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啊! 仿佛听见了唐罗的心声,唐斌真的低下了头,整张脸虽然伏在阴影中但表情却十分阳光:“没关系的,七号修炼场的也都是孩子。” 唐罗看着一脸积极的唐斌一阵无语,他是真想不明白怎么问了个问题以后,唐斌就一定要安排一个武技教习的工作给自己。 沉默,发出无声的抗议。 “你放心,随便教。所有武堂修炼场你二伯说了算。”唐斌觉得,小伙子一定是紧张了,毕竟十三岁就要出任武技教习,确实是有一些仓促,但没关系,这不是还有自己的大力支持嘛。 虽然唐罗才十三岁,但唐斌十分确定他可以胜任这个职位。 不仅仅是因为他任何招式看一眼就能学会,更重要的是,他对灵气强大的控制力。 要知道,就算以唐斌蜕凡境巅峰的修为去控制“袭风”掌力的灵力输出大小,能做到的也不过是唐罗当时展现的水平,而自己修炼武道整整三十年,并且一身的武技造诣都在这套通天霸卷之上。 而唐罗才多久,足以可见只要他去研究武技,未来在武技上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胳膊还是拧不过大退阿,唐罗看着自说自话的唐斌有些无奈。 “成为教习就不用修炼武技了是吧。”唐罗已经不会再相信这些看似老实的大块头了,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是的,而且成为教习可有很多好处哦。”唐斌看到唐罗松口,当即大喜,准备给他一些特殊的福利,毕竟是自己的侄儿,怎能亏待。 “七号修炼场的孩子大多都是武堂收养的孤儿,都是些已经完成武道筑基的好孩子。你要是在其中看上什么好苗子,二伯直接做主让你带走成为家臣。”唐斌觉得根本没有唐氏弟子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要知道每年最优秀的几个修炼场毕业生都被唐家的主脉分支抢破头,每个从小被唐氏培养出来的孩子不但忠诚更有不俗的战力。 这样的人才,抢到就是赚到。唐斌觉得这个撒手锏一出,唐罗一定当场就感激涕零。 看着唐罗被这样的好消息惊呆,唐斌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懵了一会儿,唐罗回过神十分费解的问:“家臣是什么。” !!!!这是哪里来的没见识的小子,唐斌差点被气炸了,作为一个唐氏嫡系怎么可以如此无知,唐森这家伙究竟有没有给儿子普及过一些基本的知识。 唐斌深呼吸,心中默念不生气不生气,不和孩子置气。 吐出一口浊气的他有必要让唐罗知道自己究竟给了他多么实惠的许诺:“常福,就是你父亲当年挑的家臣。这些年,要不是他帮你们三房把所有杂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你父亲又怎么能够专心武道,仅仅三十五岁便突破凶境呢。” 唐罗听得一愣,原来福伯竟然是家族培养出的宗族武士吗,难怪。 “所以小子,这下你明白挑选一个好的家臣有多重要了吧。”唐斌哼了一声,真是个没见识的小子。 “哦~原来如此啊。”唐罗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就没有其他了。 就!没!有!其他!了? 真的有些气人阿,唐斌看着唐罗无所谓的样子,额头上青筋一弹一弹的,怕自己再和这个小子呆下去会被气死:“我明天带你去七号修炼场认人,你现在该干嘛就干嘛去。滚蛋。” 说是叫唐罗滚蛋,但唐斌一个转身就走远了。 “额,二伯走好。”唐罗莫名被骂但还是决定当个有礼貌的人,毕竟接受了这么多年的素质教育。 啪啪啪啪,一个人影一路小跑窜到了唐罗身边。 “哥,你真了不起!教习找你说啥。”时刻关注着唐罗的唐星一看唐斌走了,嗖的一下就来到了哥哥身边开始了马屁和八卦。 “小小年纪,好奇心咋这么重。”唐罗将弟弟快凑到自己下巴的小脸推开,这货要是有条尾巴,大概就跟小狗一样了。 但这次自己还真的有事儿要跟这个小家伙说。 “明天起,我就不来一号修炼场了。”呼出一口气,唐罗的心情有些萧索,拍了拍唐星的脑袋。 刚刚还无比兴奋的小正太被哥哥的表现一下子惊住了,泪水转瞬蓄满了眼眶,一把抓住了哥哥的衣袖。 “哥哥,是教习要赶你走吗。那我也走,让爹过来教训他!吸溜。” 小正太仰着小脑袋满脸泪水,誓要与哥哥共进退,找粑粑来主持公道。 没看出来,这货脑洞很大,内心戏很足阿。 唐罗一脸黑人问号,看着挂满泪水还把鼻涕一下子吸入鼻腔的小正太有些无语。 从怀里掏出手绢递给小正太,一脸嫌弃的解释道:“大哥我明天就要去七号训练场当武技教习了,不能和你一起修炼了,赶紧把鼻涕擦一擦,喂!鼻涕要流到嘴里了!” 本来还想着如何告状的小正太听着唐罗的解释,嘴巴越张越大,面部肌肉顿时失去了控制,悲愤变成了懵逼。本来吸住的鼻涕失去了控制,径直往嘴里流去。 ………… 第二天 七号修炼场,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孩子排成了几列高矮不一的方阵,将好奇的眼光投向了站在了一块岩石上的唐罗。 “从今天起,这位唐教官就是你们的武技教习。”七号训练场的教习是伯山,一张国字脸五官十分方正严肃,曾经是唐家战堂的武者,不过在一场战斗中被敌人斩断了左臂,所以被安排到了修炼场担任了教习一职。 唐斌今天一早就将唐罗引荐给了这位教习,一开始伯山并不买账,觉得是个宗家少爷下放过来捞资历的,所以伯山的脸色很差,还与唐斌怼了起来。但在唐罗只听了描述就学会了他的看门绝技气剑指后,心悦诚服。 毕竟伯山断了左臂,很多武技的招式他并无法演练,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教授能力,唐斌要把唐罗安排在七号修炼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但伯山这个家伙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让这个修炼场扛把子唐斌实在有些下不来台,把唐罗丢给了伯山就愤愤的离开了。 所以这场见面会,变成了伯山主持,但看下面孩子们的目光,怕是不服气的居多,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 伯山作为七号修炼场一直以来的教习,还能不明白眼前这些小子的心思,所以当即警告道:“如果你们敢对唐教习有任何的不尊重,禁闭室最近很闲,装下你们所有人都绰绰有余。听明白了吗。” 原本憋着坏寻思着给唐罗来个下马威的学员们当即就是一愣,慌忙点头应是,传来了一片稀稀拉拉的“明白”。 这程度显然不能让伯山满意,他当时就黑了脸,声音高了两个八度,再次喝问:“听明白了吗?” “明白!”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孩子迫于伯山的淫威,齐刷刷的应是。 唐罗看的啧啧称奇,看来这个伯山很有军人的风采嘛,起码眼前这些个半大的孩子是发自内心的敬畏这个独臂教习。 “下面,我们欢迎唐教习给大家说几句话。”伯山看着孩子们齐整的应是声,满意地点点头,将手朝唐罗一挥道。 唐罗早就料到有那么一出,所以特意站在了一块半米多高的巨石上,为的就是方便站在后排那些身材矮小的孩子能够看见自己。 方阵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唐罗身上,但其中大多数的眼神已经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刚才他们看着伯山眼里是尊敬的话,那么现在就大抵是些不服气,好奇的目光,挑衅是没有的,毕竟伯山还站在自己身边。 这还不如一开始他们中立的好奇目光呢,看来伯山教习这番说辞并对自己没什么帮助阿。 嘛,反正自己就是来教武技的,又不是收小弟,尊敬不尊敬,无所谓啦。 唐罗摆正心态微笑着开口,十三岁的他已经进入了变声器,声音显得有些低沉:“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武技教习唐罗,你们关于武技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这样就差不多了吧?唐罗与伯山交换了下眼神,这种当着众人的演讲,他是实在很不擅长的阿。 就光看这番话讲完,下面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露出了不屑的表情就知道了,这真是个失败的自我介绍。唐罗暗自反省。 伯山倒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问题,见识过唐罗能力的他觉得由唐罗来担任这些小鬼的教习简直绰绰有余,唐罗就是个为武技而生的男人。 伯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孩子们在他这儿得到提高了,当即宣布:“功法有疑问的来找我,武技有疑问的去找唐教习。现在就地解散,各自展开修炼。” 话音一落,十几个最小的孩子就越过方阵呼啦啦的跑到了唐罗身边,一片哄乱的景象。 十一章:教习的日常 伯山话音一落,唐罗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耳边叽叽喳喳的让人根本听不清任何一个人的声音,这哪是来请教的,怕是来玩自己的吧。 “都静一静!”唐罗大喝一声,呼停了这杂乱的声响。 毕竟挂着教习的身份,喊话还是能得到一定尊重的。 “先让我下来。”都已经介绍完自己了,就没必要再站石头上了,唐罗朝围着自己的孩子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让出位置。 “行了,你最早冲过来,一会儿就从你开始。”跳下巨石的唐罗指着最先冲过来的那个孩子,准备一个个解决他们。 “其他人不用修炼功法的吗,都散了,等到他结束了再过来。”选完了人之后,唐罗开始赶人,这些小鬼一窝蜂的围上来,要说都是有什么请教的问题那无疑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明显有好些个就是对自己这个教习好奇才冲上来凑热闹的。 作为教习,哪能让这些小鬼的心思如愿,唐罗必须将他们赶走,不然一伙人围着,看起来像什么样子。 被驱赶的少年们只能慢慢的退开,但都机智的在巨石的不远处找到一块空地盘膝而坐,眼神打量着这边。 唐罗看着散开的人群,满意的点点头,这才对着那个留下来的孩子道:“好了,这下安静了。你有什么武技上的问题需要解决。” 唐罗是个认真的人,既然接下了武技教习这个职务,那么就会尽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应付事不是他的性格,所以他很认真的发问了。 杜泽就是被留下的孩子,看着唐罗三连两语的将人群驱散独独留下了自己,肠子都悔青了。 他根本就是对这个教习好奇才围上来的,哪有准备什么武技的疑问,他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这个跟自己一般大的人可以成为教习而已,怎么就会被单独留下了,不会是这个唐教习看出什么来了吧。 杜泽看着唐罗那和蔼的小脸,不由得怀疑起来。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唐罗皱了皱眉,这小子是怎么了,半天没有反应,又问了声:“你叫什么名字,你有什么问题要问。” 杜泽做贼心虚的紧张起来,这人干嘛问自己的名字,果然是想弄我吧。作为一个孤儿出生的少年,杜泽不惮把人往最坏的地方猜测。当下便想把这件应付过去:“报告教习,我叫杜泽,我有问题!” 都走到这一步了,没有问题也要有问题阿,不然还不得被关禁闭,杜泽想着那间只能弓着腰进出的黑暗禁闭室,一阵哆嗦,顿时思如泉涌:“我修炼的“飞花掌”出现了问题,我根本无法击出飞花千幻的效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此刻杜泽特别佩服自己的机智,飞花掌是他刚刚练习的武技,要是一上手就能使出飞花千幻那才是真的见鬼了,用这个来求教总没毛病吧,毕竟我是真的无法打出带有非花千幻效果的飞花掌呀。 “哦,你把“飞花掌”的行功法门说一下。”唐罗听着杜泽的提问不疑有他,准备开始为这个小少年解惑了。 看着唐罗没有多询问,杜泽心中窃喜,以为躲过一劫,开始演示飞花掌的效果以及运气法门。 嘿!哈!呼! “阿,原来是这样的,我明白了。”唐罗看着杜泽的演示,心里瞬间有了底。 这飞花掌是一门凡境掌法,优点是上手容易,作为凡境的修炼者修习这样一门掌法傍身不但提升了战斗力也不会占用太多时间,是很不错的。 这套掌法唯一的效果就是这个所谓飞花千幻的特效,一掌打出去会出现数道掌影,让人分不楚虚实。 听起来很华丽,其实就是个特别简单的特技。 “以飞花掌力运气,气随脉走。行至间使穴爆气、内关穴爆气、大陵穴再爆气、最后在劳宫穴一鼓作气爆发。这样一来,不但可以分出四道掌影,并且每一道虚影都带有飞花劲力。要是你一开始做不到精准的控制,你可以只爆三个穴位,或是两个。听明白了吗。”唐罗伸出手臂,指着小臂内侧的几处穴位对杜泽进行讲解。 杜泽看着唐罗的讲解,满满的怀疑和不信任。 唐教习,看在我们差不多英俊的份上,请不要装这种逼好吗! 飞花千幻是能幻化出掌影,但掌影还能带劲力,听都没听过,你怕不是在逗我吧。少年根本不买账。 “愣着干嘛,练阿。”唐罗讲解完将手放下,看着楞在原地的杜泽不满道。 愚钝是可以原谅的,呆傻的话还练什么武,这小子看起来不太聪明阿。 杜泽只能不情不愿的伸出手,运起了飞花掌力,要是没效果教习你可别怪我,只能怪你太能吹。 “停下。”唐罗瞬间叫停,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杜泽一副早就料到的表情,打算给唐罗一个台阶下:“教习你说的真好,接下来我就去一边练。” 他已经确定,这个唐少爷一定是主脉的少爷,来修炼场捞资历的,虽然自己年纪小,但这些豪门中的卑鄙伎俩,他也是听过的。 “当然要去一边练,不然在这儿你是想一掌拍我身上吗。”唐罗真的莫名其妙,这孩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领着傻孩子来到木桩边,朝着木桩一指,唐罗朝杜泽说道:“对着它,击出飞花千幻。” “好的,唐教习。”杜泽表情十分恭顺,但心里已是破口大骂,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唐罗的小心思。 飞花千幻个屁,刚才不让施展不就是因为大家的目光还盯着那里嘛,拉自己来这种角落的地方,能施展个鬼飞花千幻。 但形式比人强,对方可是主脉的少爷,自己也很绝望阿。杜泽无奈的再次运起飞花掌力,气随脉走。 哪里爆来着?光记得一个劳宫穴来着,就爆这一个吧。 杜泽破罐破摔,飞花掌力在劳宫穴爆发,在飞花掌边居然又出现了一方虚影,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杜泽都懵了,恍然间手掌与掌影同时盖在了木桩之上。 “啪!啵!”除了肉掌接触木桩发出的声音外,杜泽清楚的听到另外一声闷响。 贴合在木桩的手边,赫然是另外一个掌印。 杜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但击出了飞花千幻的效果,并且飞花千幻居然还带有飞花掌力,自己难道是个天才,他看着自己的手掌懵住了。 “你怕不是个蠢驴吧。”唐罗看着木桩上一深一浅的两个掌印,还是没有忍住,骂出声来。 “间使、内关、大陵、劳宫。四次爆发四个掌影,你就只能爆一次?练什么武,劈柴去吧蠢货。给我好好练,今天练不出三道掌影就给我关禁闭去,笨蛋。” 作为一个智商在线的人,看到学徒如此的愚蠢,真的有种世界毁灭的感觉,难道自己讲的还不够明白嘛?难怪十三四岁了数值才547.5,资质差人还笨,这咋继续朝武道之巅行走。 唐罗看都不想再看这蠢货一眼,转身就走。 杜泽虽然被骂了,但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甘之如饴,一脸认真的倾听。他已经明白了,这个跟自己差不多的主脉少爷,是真正的武技达人,最起码在“飞花掌”这门武技上,他还没听过有人能以虚影击出飞花掌力的。自己真是赚大了。 唐罗重新回到巨石处,原先观察着情况的少年看着唐罗独自愤愤而归,都悄悄的往木桩处的杜泽那靠去。 一个,两个,三个。瞬间,好些个少年从杜泽的口中知道了他在唐罗的几句指导下就练出了带有劲力的飞花千幻,立马燃爆了少年们的激情。 看着唐罗的眼睛统统冒着金光,一个个的冲上前去求指导。 虽然待遇变得很不一样,但唐罗真的是好气啊,指导武技是没问题的,但这些人练武的时候怕是没有在用脑子吧。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灵力无限阿?这套“苍炎刀”本就比较耗费灵力,你还要以灵力化苍炎布满整把刀是吧?你是用刀背砍人的吗?啊?还问我为什么砍了几刀便后继无力了,你这样施展,再多的灵力都不够,明白吗笨蛋。” “了不起了不起,这套“奔雷爪”在你手中可真不一样,奔雷劲是很有穿透力,但无法破空伤人知道吗。这么害怕近身作战,连什么爪。去练长枪,去练长弓阿笨蛋。” “嗯,这“定天拳”你施展的也算中规中矩,但其实这套拳法里有个小窍门,如果你将劲力在中渚、三间、后溪三个穴位中连续流转,会形成一股螺旋劲力,破坏力大增。” “停停停,这套“腾龙腿”不适合你阿少年,你个子那么小,就算把腿法练得再好,跟别人手臂一样长也是毫无意义的,练点兵器吧,本教习不会坑你的,听话。” “哎呦,这个“影月拳”有点意思,这么大一片的黑影很耗费灵力吧。那你告诉我,你把百分之九十的灵力都用来维持这片黑影了,哪怕对手被你罩住,是不是都能把你屎都捶出来,动脑子阿!少年!武技就是用来击倒对手的,你花里胡哨的一片黑影有什么用,都是贴身短打,你能唬住谁。” “诶?诶!诶!!你这“黑虎拳”施展的很完美阿,没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了。” 壮硕的少年眉间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将左眉分成两半,明亮若星子的眼中燃烧着一股名为野心的火焰,少年停下演练,朝唐罗一个抱拳,声音十分明亮坚定:“唐教习,我不是来讨教武技的,我叫方韩,我想自荐,成为您的家臣。” 十二章:流落凡间的天才 唐罗打量着眼前的人,粗制的麻衣并无法遮掩他精壮的身材,哪怕俯下身来行礼也不比自己矮多少,双手十分粗壮抢眼,看来平时没少锻炼。但看他的面相虽然凶狠,但眉眼间的稚嫩还未褪去,应该也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家臣的事先不急,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唐罗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就突然出现一个想要当自己家臣的人。 而且还是修炼场中唯二的凡人境巅峰,头顶的数值达到了999(322)。 七号修炼场是专门用于唐家培养的宗族战士,虽然人数较多但年龄普遍较小,他们大多都是从筑基开始就会在这儿修炼,吃穿用度全部由武堂包办。 几十个孩子,大的不过十六七岁,小的才十一二,每年九月都会有唐氏分支子弟来武堂挑人,像他这样优秀的凡人境巅峰武者,一定是分支都要抢破头的人才,再看他武技的纯熟程度和锻体的成果来看,这小子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快的自荐。 “小人名叫方韩,今年十五岁。”方韩恭敬的回答,但一颗心却沉了下去,他没想过眼前的主脉少爷居然没有当场接受自己,想来是对自己不太了解,毕竟对方曾是西陵城的天骄。眼高于顶也是正常,所以他接着补充道:“我是凡人境巅峰的修为,想要成为唐罗大人的家臣。” 嗯?这么执着吗?唐罗有些好奇,虽然自己现在真的需要一个信得过的手下,但要只是想想就会有人送上门,这就有点不科学了。 如果硬说自己有什么强大的魅力可以引得第一见面还大自己几岁的人蛰伏,那就更像在扯淡,好歹也是成年人了(心理年龄),这点儿分辨力还没有吗,所以他打算调查下方韩的背景,在考虑接受不接受。 “家臣的事儿我需要一点儿时间考虑,同样,你也好好考虑下。”唐罗搞不清楚为何他如此执着,调查完之前并不打算接受他,不过出于理智还是要把话先说清楚:“我才十三,可能要七年甚至十年之后才会离家建府,你要仔细思考成为我家臣的风险。你且退下吧,别的学员还需要请教关于武技上的问题。” 方韩很想大声地说自己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但看着唐罗随意的态度,他觉得自己的骄傲被深深刺伤,匆匆行礼后便退开,但心里却满是激愤:你这小儿居然如此看低我。 虽然七号修炼场有几十个学员,但以唐罗的变态程度,不过一个上午,便统统将他们教训蛰伏,所以整个下午都变成了他自由支配的时间。 他打算走一遭管事房去寻求一些帮助。 “福伯,新桌子好漂亮阿!”唐罗满脸堆笑的来到了常福的面前,双手摸了摸崭新的木桌,语气十分轻松。 常福毕竟活了那么多年,哪能看不出唐罗是有事找自己,当即问道:“少爷可有什么事儿要老仆办的吗。” 语气恭敬,态度谦和,福伯依旧是福伯。 “福伯你这样我容易挨揍,我来就想问问您能不能帮我调出七号修炼场方韩的资料。”唐罗这次来主要便是为了这件事,人在江湖行走,哪能没几个小弟,但根脚一定要明白。 既然方韩能来自荐,唐罗也不必舍近求远,七号训练场的学员都在管事房有备案资料,只要来了解一下便可一目了然。 “此人的资料不用调,老仆知之甚详。”常福一听唐罗提到的名字,便当即回答道:“少爷真是好眼光,虽然此人筑基较晚,但仅仅修炼两年便达到了凡境巅峰,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常福有些感叹,作为武堂的管事之一,他当然知道唐罗被唐斌提拔成武技教习和选家臣的约定。 武堂九个修炼场,除了一号修炼场的都是本族子弟无法挑选外,余下的八个修炼场中,能够以两年的时间达到凡人境巅峰的这是唯一一个。不得不感叹唐罗的眼光,真的是异常的犀利。 “哦?福伯您和我说说,这个方韩,资质这么好为什么会筑基这么晚。”唐罗扯过一张椅子靠在桌前,反向跨坐在椅子上,双手枕着靠背打算听故事。 常福笑了笑,他十分享受唐罗这种亲近随便的态度,娓娓道来:“方韩本是一个弃儿,被人丢到陵江大桥底,襁褓中有一方刻有韩字的玉佩。” “捡到方韩的是一个老乞丐姓方,拿了那方方玉佩到当铺典了死当,还给弃儿取名方韩。” “老乞丐好酒,但对方韩还算不错,但勉强将方韩养到四岁就撒手归西。” “方韩流落街头行乞,被几个地痞骗走,培养成了偷儿。” “他手脚利落,五六岁时变成了临江街有名的小贼。” “就这样一路长到了十二岁,不知道哪儿来的钱全投了一家我唐氏的武馆,成为了关门弟子。” “武馆叫霍家武馆,正好是我们三房名下的产业,馆长霍庄是宗族武士,他看到方韩虽然年岁较大,但只用了一年就筑基完成,这才让家族彻查他的底细,看看能否收入武堂收为己用。” “因为身世清白,虽然当过惯偷但无伤大节,武堂便收了人,伯山与霍庄交好,所以将这个孩子安排在了七号修炼场。” 嚯,唐罗越听越是赞叹,这货妥妥的主角模板阿,身世离奇自强不息,要知道,一个小惯偷儿偷来的钱都会被收走大部分,这货能在几年时间里攒下可以投入武馆的钱要说他没什么设计是不可能的。 而且小小年纪心思清明,知道学武才是唯一的出路,很多市井小混混有了钱都去花天酒地,临老只能落个悲惨的晚景,这样一比,简直不能更优秀。 “福伯,那方玉佩能搞回来不。”唐罗好奇的问,人生有很多悲哀,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便是其中一个,可能方韩至今都以为他是姓方的,是那个老乞儿的孙子。 本来唐罗还在考虑是否要收方韩当家臣,但听了他的故事瞬间动了恻隐之心。想为他做点什么,比如拿回他的那方玉佩。 “当然可以少爷,这事儿您就交给老仆。”常福笑眯眯的回道,哪个人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家主是个可以为自己考虑的人,能碰上唐罗少爷这样的良善人,常福觉得方韩年少的苦没有白吃。 “啊哈哈哈哈,拜托你了福伯。”唐罗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再次回到七号修炼场的唐罗又将几个特别笨的学员喷了一顿,一天的教习工作,顺利的结束~ ………… 夜晚、房中 从失去修为到今天,已经两个月了,这枚突然出现的星核还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但唐罗已经猜无可猜了,总归还是要进行测试。 他举着星核,眼中流转过千种思绪最后化为一抹决绝:“特么的,死就死,我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个啥。” 他最终还是决定乘着弟弟没有回来之前研究一波这个星核,这样哪怕出了危险,一会儿赶回来的唐星也可以帮着叫人。 唐罗试探星核的方法十分简单,就是握着它行功运气。 经过好些天的深思,他对这枚星核有了一些猜测,首先这个东西与自己丹田中的星核一模一样,如果说丹田中的星核可以将灵力一化为三的话,那么这颗现实存在的星核应该也可以。 只要这第一步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星核的作用就无穷大了,要知道,自己不过一个普通的资质,三倍加速之后都有了天才之名,如果将星核交给父亲唐森这个真正的武道天才使用,一天5.2变成15.6还不得飞天。 有个天下无敌的老爸也不是不可以接受阿,起码自己也能感受一把当强二代的感觉。唐家也不用与弥家共治西陵,推翻武圣山说不定都指日可待。 当然,唐罗心中也还是有些小小的野望的,如果实体星核与丹田的虚化星核效果不冲突的话,那么自己实体星核中两道灵气变六道,丹田星核中再将六道灵气变十八道。 一天十八道灵气,二十天蜕凡,五年凶境。那种感觉,我只能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心底带着莫大的期盼,唐罗握着星核开始行功运气。 随着功法的运行,手中的星核慢慢的明亮起来,那些如雕刻般的古怪铭文不停的流转,发出忽明忽暗的光。 唐罗控制着灵气没有让它们流入丹田,而是往星核灌注。 而在内视之下世界,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体内的经络在内视的视野中都是些蓝色的线条,布满整个身体,而经过功法吸收的灵气便像是薄雾一丝丝的被引入体内在经络中流淌。 现在他的视野中,除了满眼的蓝线外赫然看见了自己的手心处多了一方蓝色的旋涡,而自己虚空丹田中的那颗迷你星子,也疯狂的转动着交相呼应。 两者似有莫大的联系。 唐罗稳定心神,稳定的将功法吸收的灵气一点点的注入手中的那方漩涡中。 三个周天,十二个周天,三十六个周天。 轰!唐罗识海狂震,他突然有了一股新的感受,仿佛他能够控制丹田中那颗迷你的星子。 不,不是仿佛,他就是能控制这颗星子。 灵气在手中的星核里化为氤氲,缓缓的被唐罗吸入体内,睁开眼的他眉宇间满是兴奋,看着手中的那颗星核狂喜无比。 虽然实体星核与丹田星核的分化能力并不能叠加,但是唐罗通过识海与星子的联系,已经清楚的了解到了星核的功能。 甚至对他来说,这颗实体星核才是他成圣做祖的契机。 “终于,终于阿。”唐罗有些失神的自语。 这些天来,虽然他表面上看去没有一丝的惆怅,好像一夜之间失去蜕凡境修为的不是他。但在他的心中一直有一颗巨大的石头无法落地,如果自己每一次修炼到蜕凡境都会被吸干修为并产生肉体退化,那么自己究竟怎样才能攀登武道极巅呢。 这下,终于看见曙光了,怎能让他不激动。 十三章:我的计划书没人看得懂(求一张推荐票) 将星核放到一边,唐罗来到案前准备做计划。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每当要规划梦想时,都会将其分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目标,然后一段段的完成。 他相信,世间再难实现的梦想,只要能将之分解成一段段可以达到的小目标,那么理论上没有什么是无法实现的。 星核的奥秘展现在他的眼前,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至强之路,以往的修行方式,全部需要摒弃,他需要重新做一份武道修炼计划。就如同他四岁时做的那份一样。 第一个小目标,便是要寻找到第一个资质超群的凡人境或蜕凡境,激活这第一枚星子! “哥,我回来啦!”小正太适逢其会的回到了房间,一下窜到了案前。 唐罗面不改色,继续奋笔疾书。 小正太看着一串串子母铺满了整张白纸满脸的迷糊,好奇的发问。“哥写的这是什么阿?” 唐罗瞥了眼迷糊的小正太随口应付到:“这是一篇变强的神咒。” 小正太唐星一听立马兴奋了起来:“哥!我也要学。” “等你蜕凡境了再说,赶紧修炼去。”唐罗打量了小正太一眼,将他打发到了修炼室。 唐星的资质应该十分不错,在筑基和凡人境这个阶段,是最容易看出一个人资质好坏的。 唐星的筑基速度大大超过自己,这样想来他到了凡境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要知道,所谓资质,就是一个人一天能吸纳的灵气量有多少。 比如唐罗就是个普通人的资质,他行功运气,一天也不过只能吸收一个单位的灵气。在唐罗的眼中,就是每天数值完成一的增长。这还是他每日都风雨无阻完成三十六个周天大循环所能有的成长。 而就唐罗在修炼场中的观察发现,有些人的资质要比自己强不少,根据他们从筑基达到凡人境的时间不难看出,他们的突破时间比之唐罗要快出百分之十几甚至二十。 而当他们达到凡人境开始行功修炼的时候,一天增长的灵气量能够达到1.1甚至1.2。可以说是非常快速了,如果配合三倍增幅的星核,他们甚至一年就能积累到凡人境巅峰还有富余。 小正太资质好,又是自己的弟弟,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唐罗当然想将第一枚星子交给唐星修炼,但问题是小正太想要达到凡人境至少还得大半年。 如果这些时间光都用来等待就太浪费了,而且到了那时,完全可以再为小正太凝练一颗凡人境的星子,一点也不耽误事。 所以唐罗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在修炼场中发掘出资质最好的苗子,让他来激活这颗蜕凡境星子。 因为修炼场中的少年大多都是凡人境,所以他们每天的精进一丝一毫都逃不过唐罗的眼睛,按照他们灵气增长的程度,资质好坏一目了然。 唐罗将整张纸写的密密麻麻,将笔放下拿起纸再仔细的看一遍。 “bianqiangjihua——fenduanxiaomubiao。”唐罗满满的骄傲,觉得自己可以在大陆发展个情报组织。就算被人把情报截去,又有谁能看到懂?嗯? 七号修炼场 今天,是令人胆颤心惊的一天,因为那名主脉派下来的天才少爷唐教习突然风格大变,十分得勤奋。 昨天他都还是在张椅子是坐着,等着学员们去向他请教武技上的问题。虽然教习年少,但这一天下来,大家也都发现他除了嘴毒一些,给出的建议都十分的犀利与中肯。 作为孤儿出生的他们心思都十分敏感,虽然唐罗经常破口大骂,但都能看出来他的眼中平等的味道,虽然眼里的光芒大多是看到蠢货的惊讶。 教习并没有把我们当成下人。 这导致他们一个个都对唐罗无比的感激,因为对这些学员来说,他们这辈子的成就大多也就止步在蜕凡境了。 当他们被挑走以后,就会担负起很多杂项的工作,习武的时间就会大大减少,哪怕突破到蜕凡境,也得是十年以后的事儿了。 一门如火纯青的武技对他们来说,不亚于是保命的手段,如果能够提升,谁又会在乎是不是挨骂呢,要知道,哪怕是像伯山这样的资深的蜕凡境武者,也不是对所有武技都精通的。 但唐罗好像只要听过一次行功方法,就能指出学员的不足,甚至在施展方式上还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这对这些没有正经师承的孩子来说,是一笔很可贵的财富。 所以即使修炼场中大多数人都要比唐罗年龄大个头高,但面对这个唐教习的时候,他们都会十分的感恩与谦卑。 但是! 虽然内心很感激,不过被骂多了也会生出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蠢蛋的疑惑,特别是他们在一旁演练武技,唐罗还拿着一个小本本凑到身边来的时候,紧张加上疑问甚至会让他们大失水准。 而唐罗今日大反常态,如同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势要将整个修炼场逛一遍。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人刀都要砍你脑袋上了,你看我干啥。”唐罗巡视当然不是去关心他们对练的,仅仅只是要记住他们的样貌和名字,昨天都没有细看。 至于手中的小本本,则是用来记录数值而已,用的拼音密码。 不过毕竟是修炼场的武技教习,看到他们对练的问题,还是下意识的回去指出来,这样一来,就变成了唐教习拿本本记录七号修炼场学员的愚蠢,对练学员们瞬间感觉如临大敌。 一个个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除了几个表现欲强的学员能够展现出正常的水准,大部分都有着这样那样的失误。 比如其中一对,也许是太想表现自己了,两个人拳对拳,掌对掌噼里啪啦打的十分热闹,但唐罗看了半天,这两人就一次有效打击都没出现,怕不是一对演员吧。 “你们现在是敌人,武技能不能对着他的要害招呼。都穿着铠甲怕个啥。”唐罗摇摇头,走向下一组。 整个七号修炼场,除了几个还在筑基的学员被伯山带着引气入体,大多都展开了两两对练,好不热闹。 但也有个特例,从队列解散开始,站在队伍第一个的方韩便独自一人找了个角落打磨身体,眼中没有其他任何学员的存在。 而其他学员仿佛也和他有了无声的默契,谁都没有靠近那个角落,想到对练的学员甚至宁愿等在一旁也不会想要去找那个在角落孤身一人的方韩对练,好不怪异。 唐罗绕了大半圈,准备去问候下自己这个孤独的少年,并打算记录下他的数值。 修炼场一角 方韩光着上半身背着一块巨大的石磨做着伏地挺身已经好一会儿了。 他的双手已近极限开始颤抖,汗水浸湿了裤子贴合在肌肤上,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 “998..999.....呼,1000。” “砰!” 方韩一个翻身将石磨压在身下,巨大的声响传出老远,引得远处不少人侧目。 他躺在巨大的石磨之上,四肢无力的垂在两边,胸腔如鼓风机一般上下起伏,汗水如雨般落在了石磨上被吸收。 果然,纯粹依靠身体力量做一千个还是太勉强了吗。方韩累得连眼睛都不想睁开,自从进入了凡人境巅峰,他的力量和速度增长便缓慢了下来。 哪怕他每天都会练到精疲力尽,但进展的缓慢程度甚至会让他产生放弃的念头。 要不是自小的磨砺给了他坚韧不拔的意志,他早就忍受不了了。 卡在这一千个附体挺身的肉体极限中久久无法突破,特别是到了最后一百个,其实双手早已承受不住。要怎样才能突破肉体极限呢?难道真的突破蜕凡境才可以。方韩喘着粗气思考着。 “啪啪啪啪。” “谁?”突然传来的掌声让方韩心中一紧,眼睛都未睁开便一个翻身滚出老远。 落地时已经面朝掌声传来的方向,四肢着地,背部的肌肉线条蓄满了力量,如同一头伏在草丛中的猎豹准备攻击,睁开的双眼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配合他眉间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是谁无声的靠近自己身边,方韩心中充满了警惕,抬头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唐罗。 这就特么的,尴尬了! 力量散去,方韩慌忙站了起来。 自他出生起,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是不怀好意的,这让方韩对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戒心,甚至就连和人相处也让他十分不舒服,但昨天还跟唐罗自荐成家臣,今天就让他看见自己这剑拔弩张的样子,怕不是要糟糕阿。 方韩心中惴惴不安,但面上却十分平静,来到唐罗身边恭敬行礼:“见过唐教习,刚才我只是。。。。” “没事儿没事儿,来来来。我们聊两句?”唐罗打断了方韩的解释,因为比起解释,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询问方韩。 方韩:999(323.4)真特么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唐罗有些懵。 这难道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因为昨天的自荐,所以唐罗多看了方韩的数值几眼,分明是999(322)。 但今天已经变成了999(323.4)他一天的灵力增长居然能够达到1.4,这是什么概念。 因为这双眼睛能看见灵气量的关系,唐罗对数值的变化心里还是有些见解的。 如果说增长1是普通人的标准,那1.4是个什么标准?虽然唐罗背负着西陵天骄之名,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其实不是。 如果将星核交给方韩修炼,他一天的增幅就能达到4.2,这是什么概念,概念就是这货两年就能从凡人境直破蜕凡境,到了蜕凡境他的增长速度有多少?唐罗都不敢想。 “真是有意思。”唐罗心里暗道,如果说昨天只是被方韩曲折离奇的身世吸引,今天唐罗倒真是想好好与他聊聊。 十四章:孤狼 偌大的角落有兵器架与各种重量的石锁,但这块仿佛成为了方韩的领地,没有任何一个学员靠近,哪怕换着使用兵器,也没有人来这满满当当的兵器架上取。 “为何没有人与你对练?”唐罗好奇。 “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方韩挺直了身体回刀,十分不屑。 “庞岩呢?”唐罗听着方韩的口气,好像整个七号训练场都是土鸡瓦狗,但庞岩作为七号训练场另一个凡人境巅峰的学员,武技修炼的也不差,应该可以成为方韩的对手,所以唐罗发问了。 “他?不过空有境界罢了,在我手下撑不过三十招。”方韩的野望中,成为唐罗的家臣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所以他尽量的向唐罗展示自己的羽毛。 哦?唐罗有些好奇了。 要知道,经过唐罗的观察,修炼是一种身体进化的过程。 在每一个境界达到巅峰的时候,丹田气海将不会再储藏灵气,之后那些吸收到身体中的灵气会慢慢的遍布全身,进入五脏血液骨髓进行蛰伏积累积蓄力量。 而当这种积蓄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体就会自然的产生想要突破的感觉,这时候便会发生整体的进化,让身体进入下一个层次。不论从力量速度还是承受能力甚至是寿命上都会有显著的提高。 而武技的好坏其实与境界无关,不过每个境界能发挥出的能力是有上限的,方韩居然会夸下海口说同等境界的庞岩撑不住三十招,这就有意思了。 不过这种小事先放一边,自从唐罗发现自己可以绝对控制灵气时,武技这种东西的神秘感就已经消失了。 “你能说说,为什么想成为我的家臣吗?”唐罗又问。 方韩听到这突然的发问心中一凛,慎重而恭敬的答道:“小人曾在霍家武馆听闻少爷西陵天骄的大名,心生向往,便想追随少爷,鞍前马后。” 唐罗定神看了对方良久,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的问:“难道你没听说武圣山说我先天漏体,无法突破。你且看我现在,境界全失,现在不过刚入凡人境,哪像一个天骄,你不怕跟错人吗。” 方韩双眼满是真挚,一脸诚恳的说:“我相信少爷定有风云再起之日。” 啧啧啧,这小表情,这小真挚。唐罗笑了笑,一个连在修炼场都充满戒备的少年说相信自己,这句话怎么就这么让自己无法相信呢。 “嗯,很好。你继续修炼吧。”唐罗朝方韩点点头,背着双手离去了。 方韩朝唐罗躬身行礼,一直等到唐罗走出几十步才直起身。 唐罗眯着眼,脑中回转千般思绪,本来以为只是要收个天资惊人的家臣,但看方韩今天的表现,事情好像并不简单啊。 自己还是多问问,更了解方韩一些再做判断吧。 “伯山教官,我想请教您一点事儿。” “唐教习客气了,请尽管问。” “我想知道方韩的情况。” 伯山听唐罗问起方韩,双眉一皱,斟酌着语言,因为这孩子的情况十分复杂。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唐罗看伯山欲言又止,便继续开口道:“伯山教官可否为我解惑,为何方韩形单影只,像是与整个七号修炼场格格不入。” “唐教习是否想收方韩为家臣。”方韩怕是入了唐罗的眼了,伯山心想。一般他不会多嘴去问,只因为唐罗除了是武技教习外,更是武堂首座之子。 作为唐氏一族的宗族战士,伯山觉得有必要跟唐罗开成公布的聊下方韩这个学员,因为他觉得哪怕唐罗天纵奇才,总归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而已。 “是有这个想法,所以问问他的情况。”唐罗对这名为宗族失去手臂的教官十分认可,而且收家臣这件事是他与唐斌的协议,并不需要隐瞒。 “方韩这个孩子,情况有些复杂。” “我七号修炼场的学员,大多都是孤儿。” “唐氏善堂每年都会收留大批这样的孤儿,进行抚养。有向武之心并能在十三岁前完成筑基的,便会收入修炼场重点培养,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当他们达到凡人境巅峰之时就会输出给唐氏主脉或支脉,成为宗族武者。” “这些孩子自幼便相熟,对家族也忠心。唐氏能发展至今,这些宗族武士功不可没。”伯山还是决定坦诚相告。 “但方韩这个孩子,虽然也是孤儿,却并不是我唐家培养的。” “嗯。”唐罗虽然早就从常福哪儿得知,但他也并没有打断伯山的叙述。 “这个孩子能够进入七号修炼场,其实是个巧合。”伯山咬了咬牙,虽然难以启齿但还是得说。 “修炼场每年都有大比,而我们修炼场的福利都与大比的名次挂钩。” “除了一号修炼场都是唐氏子弟不受排名影响外,我其余的修炼场都是要争一争这修炼场排名的。” “以往我七号修炼场中,每年大比之前,凡境巅峰的孩子就会被几只主脉率先挑走,所以七号修炼场的排名一年比一点低,已经连续五年垫底了。” 唐罗听得一愣,还有这种事? 修炼场大比他当然知道,作为西陵顶级豪族的输血库,战堂培养的孩子每年都是众人抢破头的对象,而大比也是这些学员们展示武道修为的地方。但七号修炼场如果总是被人提前挑走好苗子,那还玩个蛋,要知道,大比虽然不会出现蜕凡境,但凡人境巅峰的少年们战力也是各有高低不同阿。 “方韩便是我的一个老友,破格推荐给我七号修炼场的。” “说是推荐,其实就是想让这天赋超人的孩子在大比挣点光彩,不至于让七号修炼场连年蒙羞。”伯山脸上有些燥热,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手段,就算赢了也少了几分光彩。 “方韩两年前初入武堂,不过筑基完成。但与学员对练,未尝一败。” “那看来这方韩还真是个战斗天才啊。”唐罗听了伯山的话,有些赞叹,本来还以为这小子吹牛呢。 “并不全是这样的。”伯山摇了摇头,战斗天才吗?如果这样也算的话。 “怎么说。”唐罗有些好奇,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吗。 “方韩虽然小小年纪,但一身的杀气,下手,特别狠。”伯山想起了方韩初入凡人境就在一场切磋中将与其对练的学员手折断的一幕。 “嗯?”唐罗双眉一皱,修炼场中都是学员,哪怕培养不出什么情义,也不至于如此吧,难道方韩收到欺压怀恨在心? “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七号修炼场的学员因为不喜欢这个陌生的孩子而欺压过他,他才下狠手,后来发现不然。” “不论对手是谁,方韩与之对练都是下手极重,招招要害。用他的话说,既然作战,便要做好死亡的觉悟。” “修炼场的学员大多不曾见血,更因为从小熟识,对练大多留有余地。一个招招要害,一个点到即止。这样打起来,自然显得方韩格外突出。” “而方韩与其他学员的关系,也因此变得水火不容,若不是武堂不许私斗,怕是方韩早就被其他学院群起而攻了。” “但谁曾想短短两年时间,韩便便修到了凡人境巅峰,还主动挑战了庞岩。” “两人都是修炼场精英,我不希望有人损伤,所以就从武库调了两件神武甲出来。” “庞岩与方韩着甲一战,因为武神甲的关系,两人各展所学打的难解难分。” “百招过后,两人灵力耗尽,只能平手收场。但方韩略有优势,所以还是算他赢了。” “不过他并不满意,指着庞岩说:若是不着甲,三十招取你性命。” “之此方韩修炼场无对手,也没有人敢与方韩对练了。” “唐教习你看,这便是方韩的情况。” 唐罗听了伯山的话,对方韩终于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方韩,怕是一匹孤狼阿。 自小在人渣堆里长大,心狠手辣却又韧性十足,学武便是为了杀人,除了自己谁都不相信,在他眼中只有敌人,他不需要朋友。 孤傲的独狼,怎么会甘于群居人下,但这方韩在自己面前恭顺的表现,究竟是为了什么。 成为自己的家臣有什么地方如此吸引这个如独狼般的少年的? “谢谢伯山教习,我会慎重考虑你说的话。”唐罗双眉微皱,向伯山告辞。 远处的方韩从唐罗离开后就时不时用目光追随着,看他与伯山合计半天,方韩心中大恨。 毫无疑问,唐罗一定是向那个残废询问自己的情况,伯山向来不喜欢自己。哪怕他的修炼场训练出来的都是些废物。 成为唐罗的家臣对方韩十分重要,只有成为唐罗的家臣,他才有足够的时间留在修炼场习武,突破。不然区区凡境巅峰就被安排各种杂货还要战斗,什么时候死了都不知道。 我绝不能成为这样的蝼蚁!方韩心中发狠,只要给我一个机会!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战战兢兢朝不保夕的生活。 十五章:氏族的谎话 战堂藏经室 唐氏的藏经室造在了武堂的地下一二层,是唐家斥巨资请欧氏一族的大匠进行设计,严密程度为西陵第一。 几百年的西陵豪族收罗着上千部的武技功法。而作为整个唐氏的核心,镇守藏经室的武者必须是族长一脉的强者,通常由一名凶境武者配合几名蜕凡巅峰。 他们大多是宗族宿老,已将职务卸下,除了镇守藏经室外便是闭关修炼,希望可以突破到下个境界。 唐罗作为家族子弟并是战堂首座之子,对藏经室并不陌生,因为在他测试星核效用之时,他参考了上百部的修行功法,从最低的凡级到玄级,仅仅从对功法的认识来说,他甚至不输给一些研究功法数十年的老学究。 而这一次进入藏经室,唐罗是要为方韩挑选一本新的功法。 经过短暂几天的思考,他已经决定第一颗星子由方韩来激活了。不论这个心机深沉的少年接近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但他那1.4的资质对唐罗来说实在是太诱惑了。纵观唐氏一族九个修炼场,没有任何人的资质比方韩更出色。 而如何收服方韩,他也有了些计划。 “这部《星辰玄功》全本。”唐罗朝着镇守藏经阁的老者恭敬行礼后,说出了自己要取用的功法名字。 老者扫了眼放在面前的教习令,淡淡道:“这部黄级功法本身不算出色,但其有配合杀法名为星辰先天刀,共有三式。威力惊人,所以这部黄级功法要求的贡献不少,你的不够。” “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您看。”唐罗早有准备,拿出了几十张写好的铁卷放在老者眼前的桌子上。 铁卷记录了各种武技的修炼技巧以及缺陷的改进方法,是唐罗这个月来的教习生涯所总计归纳的。把这些捐给藏经室换成了贡献,换了功法应该还有不少富余。 老者拿起铁卷一张张的端详,一开始还漫不经心,随着时间的流逝,眼中的赞赏越来越浓。 他放下铁卷,再次看向唐罗的眼神已经不像是初见时的冷漠疏远,而是看着自己最亲近的子孙一般欣慰,苍老的声音中还带着一些小期待:“这些,都是你研究出来的?” “是的族老。”唐罗十分尊敬眼前的老者,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年纪,而是那惊人的数值:68543,想来眼前的老者便是唐家的底蕴之一。 老者名叫唐振,若不是亲眼看见他都不敢相信,眼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能将这些武技的缺陷一针见血的提出并加以改良,使之作战能力大涨。这种天才型的实战武技研究者,正是家族十分不可或缺的人才。 “好阿,后生可畏。”唐振大怀安慰,只有唐家不断的涌现像唐罗这样的年轻人,唐氏一族才能长盛不衰。 说罢老者转身进入藏经室,只一会儿便取出了两卷铁书,放在了唐罗面前。 “这便是《星辰玄功》与《星辰先天刀》,切记,广学而博,专一为精。通天诀才是我唐氏立身之本,可别本末倒置。”唐振语重心长,后人争气固然极美,但将精力放在修缮这些枝节功法上未免有些浪费时间,出于爱才之心,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唐罗结果两卷铁书点点头,表示明白,恭敬回应道:“谢族老提点,小子告退了。” 老者点点头,点播后人是长者的习惯,但究竟有多少后人能够理解又是另一回事了,唐振希望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 七号修炼场 属于方韩的角落永远是那样清冷,仿佛与整片修炼场格格不入。 而孤傲的少年也乐得享受这样的寂寞,日夜锤炼自己的身体,以期尽快破境。 说实话,虽然不是第一天见到方韩的苦修,但对他的意志与坚持,唐罗是十分佩服的。 哪怕方韩的资质只是个普通人,未来的成就也不可估量。 唐罗眼中满是赞赏,这一个月来他逛遍了武堂整整九个修炼场,也不乏看到一些资质不错的少年,凡人境一天的灵气成长可以达到1.1甚至1.2。 但令唐罗惋惜的是,其中好些人并没有珍惜自己的天赋。武技修炼的随便不说,对功法的修炼也很是懈怠。 在凡人境,三十六个满周天的功法运转是每日的标配,通常功法运转一个周天根据熟练与否大概需要四到六分钟。三十六个周天便要三个小时左右。 除了极个别的功法需要在日出时行功外,大部分的修行者都会把行功的时间放在晚餐后。 但唐罗观察下来发现,仅仅是每天三个小时的修炼,也并非每个人都能坚持下来。 三十六个周天是千万年来无数的武道先行者总结出来的数字,对大部分武者来说这个数字是不能变少的。 但总有些学员喜欢自作聪明,比如只行功二十八个周天,甚至更少,导致每天可以成长到1.2的灵气居然还不到1。 这样优秀的资质放在这样一个孩子身上,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居然只是堪堪与一个勤奋的普通人持平,让人有些惋惜。 更让人痛心的是一些已经达到凡境巅峰的武者,因为进入这一境界的巅峰了,所以修炼带来的那种变强的快感消失不见,修炼者进入了一个痛苦的积累期。 在这个积累期中,你运行功法所吸收的灵气都会被脏腑吸收,而对你本身的实力不会有一丝的增长。 但因为这双能够看见灵气的眼睛,唐罗能够清楚的知道,积累破境所需的灵气,竟然是达到境界巅峰的两倍之多。 凡人境巅峰的灵气量是999点,而你要想破入蜕凡境,竟然需要2999点。 也就是说,在这整整两千点的灵气积累时间内,你将不会再有什么变强的感觉。 虽然灵气量每天都在增长,但修炼者本人并感觉不到。 当你的努力无法即时看到回报的时候,很多修炼者就会产生情绪。 其中有特别消极的,便会失去对武道的期望,不再修炼,固守在凡人境巅峰,还用一些诸如:“不着急,反正以后总会突破的。” “没关系,可能我的资质也就只能达到这一步。”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 还有些稍微积极的修行者认为,既然修炼功法已经不会变强,那何不另辟蹊径。 接下来他们就会勤练武技,通过武技不断的强大,让他们持续体会变强的感觉。而对于功法的修炼就不再上心,每天的行功运气,都会打上一个大折扣。 这两类人,占修炼者中的绝大部分。 “武道便是科学。”唐罗一直这样认为,所以他善于发现、研究与总结。 同是修炼场,为何唐氏的弟子要和其他所有人的分开,因为在一号修炼场中,面对自己族人的时候,一些武道的奥秘才会毫无保留的教授。 “只要努力的足够久,你就一定能够突破境界,与资质无关!“” “只要你每天持之以恒的努力,不放弃武道,武道也不会放弃你!” “也许你的修炼并不会变强,但每一日的行功运气都在壮大你的内腑,帮助你完成质变。” 这些话,氏族从不会告诉那些寒门子弟。 你能悟到,是你自己智慧,悟不到,是你自己愚蠢。 所谓氏族公子资质普遍较好,这句话被寒门子弟奉为经典,但在唐罗眼中便是天大的谎言。 一号修炼场的唐氏子弟们,哪有什么更强的天赋资质,大多是些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 唯一让他们看着这么像天才的,不过是因为家族的要求罢了。 武堂对唐氏族人的要求,要比对外严苛很多。 对于收养的孤儿们来说,同样的从小习武,你十一岁筑基完成武堂收,哪怕你晚了两年到十三岁才筑基完成,武堂也收。 但对于唐氏一族的子弟来说,十岁不能完成筑基,你就给我滚蛋,滚去宗学成为一个管理者吧,没有资格进入武堂。 唐罗这一辈的第一人的唐鹏,族长之子,十七岁的蜕凡境。甚至达到了一些中州宗门弟子的标准。但其实呢? 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拥有的是最普通的资质。 所谓十七岁的蜕凡,不过是因为他八岁筑基,整整九年的苦修不辍。 有什么稀奇的? “还以为换了一个世界就靠机智取胜了呢,特么的还是一样。”唐罗自嘲的一笑。 出生贫寒想出头?苦修不辍。 氏族子弟想出头?苦修不辍。 豪门想长盛不衰?苦修不辍。 “真是没劲透了。”唐罗摇摇头,自从能看见战斗力,将整个武道世界真实的展现在他眼前,总是让人觉得这背后无比的残酷阿。 唐罗突然有些理解为何方韩想要投靠自己了。 因为他这样的人,根本不甘心只有凡人境就停滞不前,只有投靠了自己,他才有机会继续享受免费在武堂修炼的待遇,不然一个凡人境巅峰放到西陵,只能算个强壮的打手而已。 自己今年才十三岁,哪怕自己十八岁就想离族建府,留给方韩突破的时间也有五年之久。而且自己还是个先天漏体,可能终生都无法突破蜕凡境。 那么对方韩来说,唐罗离族之后,他就变成了自己最大的倚仗,对于一个不相信任何人的孤狼来说,有一个废物家主,才能有足够让他施展的空间吧,何况还能背靠唐氏好乘凉。 “真是被小看了呀。”唐罗看着腰间绑着巨大石磨不断做着引体向上的方韩,喃喃自语。 身后来人并没有惊动正在苦修的方韩,哪怕他的境界已经达到极限,除了每天的功法修炼一丝不苟外,他余下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磨练武技与打熬身体。 “477.478......499.5.500。” “砰!” 磨盘裹着方韩砸在了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但七号修炼场的学员仿佛都习以为常,连目光都没往这个角落投放。 力竭的方韩从铁杠上摔下,仰面倒地,两条粗壮的手臂无力的挂在磨盘两边,还在微微颤抖。 十六章:第一枚星子 躺在石磨上放松的方韩听到渐渐接近的脚步身,两条手臂的肌肉簌的一下收紧,一个翻身正对来人。 一看是唐罗接近,方韩恭敬的站起俯身行礼。 “不要那么紧张。今晚饭后来南九区五座二号楼七层,我在修炼室等你。”唐罗淡淡开口。 方韩一愣,点头应是,心下确实狂喜。 眼前的主脉少爷终于松口动心了!他双拳紧握,有种梦幻现实的感觉。 唐罗能看出他眼底的那抹激动,但同时又有些无奈。 毕竟一个想要追随你的人看上的不是你的人格魅力,也不是你的武道未来。而是因为你的幼小,这种事放谁都不会开心的。唐罗转身离开。 “少爷慢走。”方韩称呼一变,越发恭敬。进入角色好像很快。 ……………… 夜晚,修炼室 方韩跪坐在地上与盘坐的唐罗相对,十七岁的少年比他整整高了一个头。 唐罗的身前摆着两卷铁书与一颗金属球,稚嫩的面容上有着严肃与期待。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要向家臣施恩,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比功法更合适的物件了。 方韩看着铁卷,心下一片火热。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渴望成为家臣的原因,直到现在,他修炼的都还是当初武馆买来的那本人级功法猛虎心法,想不到只是成为家臣,眼前的主脉少爷就拿出了一套备有杀法的新功法,这一步果然走对了。 唐罗看着方韩时不时打量铁卷的眼睛,心中也能理解,毕竟对这些贫民武者来说,也许一部带有杀法的人级功法对他们来说都是奢侈品了何况眼前的这一部。 “其实你更适合练刀。”唐罗淡然开口,既然要施恩,他也不惮把话讲得明白。 “你臂力极强,对灵气的运用也十分灵活,杀性又重,刀是最适合你的。” 方韩十分认同唐罗的话,但兵器类的武技在价格上,仅次于一些拥有远程攻击手段的武技,他根本无从选择,修炼场给出的武技中,大多都是拳脚类的,只有表现极好的,才有一两部兵器类的武技出现。 而十三岁筑基的方韩,表现远远称不上良好,所以在分配武器的时候,只得到了一门爪功。 “这部功法,叫星辰玄功和星辰先天刀,是为你准备的。”唐罗淡淡道。 配有杀法的黄级功法! 方韩一愣,继而狂喜,慌不迭的点头。 “先别高兴,我有事要你办。”唐罗淡淡道,随手拿起了身前的星子,举在了方韩眼前。“你现在修炼这套星辰玄功,手握这枚星子。” 果然有问题。 方韩脸色一沉,微微低头,心下大震。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一部配有杀法的黄级功法,岂是白给的,这枚星子,怕不是什么魔器吧。 唐罗看着方韩突然凝重的脸,心道少年还是太年轻阿。嘴上说着鞍前马后,只是随便用话一试便知两人并没有建立信任,有点烦阿。 气氛有些沉默与尴尬。 方韩心中转过百种念头,甚至有个瞬间想过将唐罗打昏,抢了两卷铁书便逃出武堂,但最终还是消于无形。 对方毕竟是曾经十三岁蜕凡的西陵天骄,哪怕现在也拥有不弱的凡境气息,又岂是自己几招便能拿下的。如果不能迅速使其失去战斗力,一声呐喊自己这条命便要交代在这里。 进退两难。 方韩突然觉得唐罗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期待着自己动手。 有的选吗?其实没有。 “我愿意。”方韩开口,再次抬起的脸上满是平静。形式比人强,容不得他拒绝。 这个家臣的表现,很让人不满意阿。 “开始把。”唐罗语气淡漠,将星辰玄功的铁卷推在了方韩的面前。 方韩接过铁卷开始翻阅这部黄级功法,不得不说,他的资质确实是极好,短短一会儿,便开始有模有样的修炼起来。仅仅是两个时辰,便能完整的修炼一个周天了。 “将灵气导入手中的旋涡。”唐罗将星子放在了盘膝而坐的方韩手中,语气十分平淡,但心中的火热已然掩藏不住。 方韩颓然接过星子盘膝行功运气,照着唐罗的指示将吸收的灵力注入内视中的那团漩涡中。心下一片惨然,果然不出所料,这是一个吸收自己灵气的物件。 时间缓缓的流逝,万籁俱寂。 方韩整整运转了三十六个周天一刻不停,而本应该被吸进身体中的灵气全部进入了旋涡中,没有一丝反应。 而处于内视状态的方韩没有看见,原本盯着他的唐罗也盘膝在他的面前坐下,将意识沉入了丹田。 唐罗十分振奋,自己的第一颗星子,终于激活了! 丹田虚空中,围绕着星核的星子微微发亮,他将意识沉入星子之中,赫然出现一个数字:4.2 方韩的资质果然惊人!唐罗大为赞叹。 星子每天可以吸收转化灵气一次,转化的比例由星核控制,如果把方韩变成一个傀儡,每日拿着星子修炼,仅仅是他一人,每天便能为唐罗提供4.2的灵气量。 加上唐罗自己每天6点的灵气增长,一天就能达到10的灵气增长,不用几个月,唐罗便能重新登临蜕凡境。 “但修炼没有灵气,谁特么的还修炼阿。”打消心中的贪婪,唐罗开始设置第一颗星子的灵气吸收比例——2.1:2.1。 便宜你了,小子! “要不是你资质好。”唐罗也是打算投资一笔,因为方韩的资质,真的是太罕见了。唐家算是收罗了大把有天赋的少年,但比得上方韩的一个都没有,包括氏族子弟。 再看方韩999(364)的灵力数值,离突破蜕凡还要1700多点,如果一天2.1的话,两年半就够了。之后这枚星子的收益,怕是要达到4以上,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因为凝聚出来的第一颗星子是蜕凡级的,所以唐罗迫切的希望方韩可以尽快的突破到蜕凡境,这样铸造星子所失去的3000点灵力才能迅速回本。 不然光凭这一天2.1的灵气“租金”,得要三年才能收回成本,黄花菜都凉了。 而另一面,将灵气全部注入旋涡的方韩心中满是恨意。 “今日之后,便要想办法逃出战堂,唐罗。我方韩总有一日取你性命。”倍感屈辱的少年已经发下宏愿,但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正为自己失去的灵气哀悼,谁知吸收了灵气的旋涡突然一阵吞吐,灵力如浪涛般顺着经络朝丹田涌去。 只是一瞬间,灵力充斥着方韩的脏腑,感觉数量上竟比以往多了五成! 世间居然有如此异宝!? 方韩退出内视,看着手中的星子愣神,银黑色的铭文显得无比深奥令人迷醉。 “感觉如何。”唐罗看着发愣的方韩,开口问道。 他从呆滞中醒来,抓着星子一头磕在了唐罗身前,话语诚挚:“少爷恩同再造,小人今后必不辜负少爷恩泽,肝脑涂地以报!” 感天动地,发自肺腑。 “嗯。起来吧。”唐罗淡淡的回应,要不是看你死死抓着星子,你这番话我差点就信了。 方韩抬起头,不舍地将星子放在了原位,显得十分恭敬。 唐罗随手将星子捡起拿在手上,对方韩道:“从明日起,你每天饭后都来这个修炼室进行修炼。” “小人明白。”方韩俯身行礼,显得十分恭敬。 “今日就到这里,去吧。” “是,少爷。”方韩起身退出修炼室,缓缓把门带上。 唐罗举着星子,看着方韩离去的位置,目光仿佛没有聚焦,喃喃自语道:“你可别让我失望阿。” ………… 唐府膳厅 “我不管!我想我两个儿子了。”徐姝惠眼眶通红,一脚踢在了正在吃饭的唐森脚上。 “战堂是这样的,省亲三月一次。”唐森干巴巴的回应道,从两个孩子进入战堂,老婆的脾气就开始暴躁起来,他很难受阿。 “你不是首座吗!改成一月一次。”徐姝惠好气哦,战堂离家这么近,两兄弟居然不能回家来吃饭休息,要你这首座有何用。 “不好吧。”毕竟身为战堂首座,唐森觉得男人还是该有些坚持的,义正词严的打算拒绝自己的夫人。 “唐森!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让我见孩子,我就跟你拼了。”徐姝惠好委屈阿,唐氏的战堂是个什么鬼地方,居然不能探视,她连自己的两个孩子是胖了瘦了都不知道。 越想越是委屈,一把抱住了正在喝汤的小暖暖,嘤嘤嘤的流泪。 五岁的小姑娘看着麻麻居然哭了,也扯着嗓子大哭出声,两个女人抱成一团,哭声绕梁。 十七章:准备回家 一号修炼场的入口处,有一面公告牌,围着大批的学员,各个表情惊异。有兴奋、有期待、有向往,除了以唐鹏为首的几个修炼狂只是扫了一眼便离开外,所有氏族子弟都围在公告牌前议论纷纷。 公告牌:一号修炼场假期调整如下,原定为每三月十日的假期调整为每月三日。可向修炼场负责教习进行申请,假期不可累积,每月不休则作废。——战堂管理处、首座唐森。 “哎呀,太好了,我有点想母亲了。”唐雅牵着妹妹唐贞的小手,看着公告牌喜笑颜开。 作为刚刚进入武堂就可以回家探亲的两个小姑娘来说,武堂的这个公告来的好暖心。 不同于刚刚进入武堂的新人,老学员之所以围在公告牌前,是觉得这事儿很不简单。 一般所有的公告,都会由管理处、首座以及负责人的签名。这个事关一号修炼场的假期调整上,居然没有总教习唐斌的印记,这就很让人奇怪了。 围在公告边的学员们没有发现,唐斌已经悄悄的来到了他们的身后。 他看着仅仅是一纸公告就让学员们喜笑颜开,怒气冲天厉喝道:“看完没有!立即集合”。 学员们纷纷作鸟兽散。 …………… 南九区五座二号七楼 “哥!我们可以回家了。”小正太唐星满脸兴奋。 “早呢,还有两个月。”唐罗正拿着一本武技密卷翻看,听到小正太的话,将书卷放到一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哥,真的真的,一号修炼场的假期改了,我们每个月可以回去三天。”小正太扑在唐罗的书桌旁,仰着小脸一幅幸福的模样。“我想小暖暖了。” “额,二伯能同意?”唐罗一愣,因为在七号修炼场做武技教习,所以他并不知道一号修炼场的新公告,但这公告的内容,也属实让人有些疑惑阿。 武堂的修炼场是全封闭的,也是为了让学员们可以心无旁骛的修炼,一号修炼场作为武堂的表率,更是做到了更严苛的标准。 哪怕是嫡系氏族子弟,府邸离武堂只有一墙之隔,也只能三月放假一次,而且还不允许家属探视。 为的就是在封闭的环境下培养更强的集体荣誉感,这个公告怎么看都像是给一号修炼场的氏族子弟开福利。就以唐斌这样严苛的性格,不能同意吧? “哥你在说什么阿,听不明白。”小正太摇摇头,很是不解,修炼场放假这跟二伯有什么关系。但事情那么复杂,就不要去想他,想想家里美味的饭菜与各种零食。 战堂的饭食,是真的不如家里的。一想到能回家吃饭,小正太口水都快速分泌了起来。 看着小正太一脸陶醉,想必也是想家了。 “那行,你请假吧,让福伯把你捎回去。”唐罗就不参与了,因为任务重阿。 除了武技教习的工作外,唐斌还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好些合击技的密卷来给他看,让他帮着参详下。看看能不能触类旁通为唐氏多研究几门合击技。这种在外面要卖上百万金密卷,在书房的角落中堆了一箱。 除了这两个活,唐罗还要找时间凝聚第二颗星子,有这个小正太在多不方便,正好把他支回家,完美! 至于休假这种事,作为武堂教习,想休假,随时都可以,哪用看什么公告。 噩耗,大哥哥居然如此不合群。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小正太的脸突然鼓出了两个大泡泡,朝唐罗质问道。 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能不能不要那么粘人。 唐罗拿起桌上的一本密卷向小正太示意了一下,安抚道:“哥这儿,事好多啊,没空回去。” 居然拒绝回家? 小正太觉得需要表达自己强硬的态度,当即抱胸站直,彰显霸气:“我不管!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回去。” 唐罗放下密卷,看了一眼坚决的小正太,这货好像很坚决? “啪!”少年的所有不满,都可以用一个头皮解决,如果不行,再来一个! 小正太抱着脑袋满脸委屈,霸气随风飘散。 “凡人境都没到,就想着吃吃吃,赶紧修炼去。”唐罗收回左手,不顾小正太楚楚可怜的眼神将其赶到修炼室。 还敢反抗本教习,翻了天了你。 小正太带着满是怨念的眼神,一步三回头,走进了修炼室,一屁股墩坐在了蒲团上,好委屈阿。眼泪和功法一起流转,效果更佳。 “咚咚咚。”安静了没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 “嗯?”唐罗一怔,下午方韩已经完成了修炼,那现在来的是谁? 难道是小正太的小伙伴来找他玩耍? 自己的朋友自己招呼。 “唐星,去把门开一下。”我果然是个机智的哥哥。唐罗对自己很是满意。 “我不去!”抽泣的少年坐在蒲团上大声地拒绝道,不跟自己回去的哥哥不是一个好哥哥。他提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接受的! 看来,是必须要亲自走一趟了。感受到小正太心中的怨念,唐罗只能自己起身去开门,路过修炼室还不忘提醒道:“鼻涕擦一擦,要是你的小伙伴来找你玩,你多丢人。”说罢将怀里的手绢朝小正太一丢,正落在他的怀中。 “啪嗒”房门开启。 “福伯?您怎么来了。”唐罗一愣,想不到敲门的竟是常福。 “少爷。”常福行了一礼。 “哎呀,福伯你干嘛呀,快进来。”唐罗可不敢受礼,把常福让进了屋里。 “少爷,不知二少爷可在。”常福笑眯眯地问,显得格外慈眉善目。 唐罗朝着修炼室喊道:“唐星。唐星,赶紧出来,福伯来啦,可能给你带好吃的哟。” 小正太一听是福伯,一咕噜站了起来,拿着手帕胡乱抹了抹小脸,朝门口跑去。 “福伯!”小正太可喜欢常福了,也不管自己脸上还挂着条鼻涕,往哥哥身边一站就开始叫人。 “福伯来有什么事儿吗。”唐罗问道。 常福从怀中掏出一方木盒,双手举在了唐罗面前,面有愧色道:“老仆惭愧,这是方韩的玉佩。老仆夸口三五日,没成想一个月才拿到。” 唐罗接过木盒,明白了常福的来意,继而十分抱歉道:“福伯,想必这玉佩一定是被辗转贩卖了,能寻到就很了不起了,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不用想也知道,以唐氏在西陵的势力,找这方玉佩都用了一个月,足以可见这个死当辗转了不止一个地方,看来自己还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给本来就很繁忙的管家添了不少麻烦。 “少爷严重了,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还有一事,夫人让老仆带话给少爷,一号修炼场可以放假了,让少爷月底带着二少爷回家。主母和小姐十分挂念你们。” 听到常福的话,小正太吸溜一下把鼻涕收好,脸上越来越兴奋,还时不时抬头打量着唐罗。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仿佛寻找到了靠山。 而唐罗拿着木盒的手都僵在了原地,假装看不到唐星的表情,回应道:“额。。。。。行,我们月底回家。我们也很想母亲和小妹。” 哇,麻麻最厉害,小正太这一刻无比崇拜家中的母亲。 “一起回家,一起回家!”小正太仰着小脸,连声附和。 常福躬身行礼告辞道:“少爷的话老仆一定带到,少爷还有什么其他吩咐吗。” “没有,福伯慢走。”唐罗将玉佩放入怀中,朝常福回礼。 小唐星也有模有样的朝着老管家行礼,目送老管家离去。 常福一走,唐星就围着唐罗打圈,口中还念念有词:“哦~可以回家咯,可以回家咯。” 个子矮就是好阿,看不见唐罗脑袋上的爆筋了。 “啪!” “晃荡什么,修炼去。”唐罗黑着脸一巴掌呼在了没有眼力见的少年头上。 “哦。”小正太抱着脑袋登登登跑回修炼室。 ……………… 第二日,修炼室中 如以往般行功运气,方韩感受着灵气一丝丝的进入自己的脏腑,通过这颗星子旋涡的流转,让他觉得突破蜕凡境,好像近在咫尺。 自从有了星子,好像修炼的时间都格外短暂,方韩恋恋不舍的将星子放回原处, “要是这神物是我的就好了。”方韩不止一次这么想,但一转眼便会打消这个念头。 这样的神物,自己闻所未闻,想必唐家也是独此一份,又怎会赐给他人。以己度人,方韩觉得唐氏根本不会把星子移交给,哪怕自己每次修炼都是由唐罗盯着。 毕竟是西陵豪族,底蕴之深不可想象。方韩心中感叹,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开,如往常一样。 “先别急着走,我有事要离开战堂,三天。”盘膝而坐的唐罗淡淡开口。 方韩听到唐罗出声,重新跪坐下来,但听得唐罗的话,心下确是大震,意思是这三天我就无法用星子修炼了吗。 唐罗没有看方韩的表情,又从怀里拿出一张铭牌递给他,继续说道“这三天我会将星子放在修炼室,这是房间的铭牌。你每日自行过来修炼。” 方韩接过铭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罗的意思难道是自己可以自行使用星子修炼吗?不!这一定是个试探,看看自己是否对此神物有所觊觎。 “不,少爷。这三天我就自行修炼吧。”方韩觉得看穿了一切,迅速的回答道。 这货反应怎么这么大?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唐罗看着方韩的推脱一愣,将铭牌塞进了他手里。 哪有什么试探,只是他不想放弃这每天两点灵力的进账罢了,一天天变强的感觉,别提有多美。 在没有凝聚第二颗星子之前,方韩就是他除自己外唯一的灵力进项。 再说,星子的灵力配比是由星核控制的,就算方韩动了歪脑筋又如何,分分钟让星核变成无底洞信不信。 所以唐罗十分的放心,他也希望方韩不要犯蠢。 建立信任,总要有第一步的嘛,唐罗不介意这一步由他先走。 十八章:驷兽鎏金毂 “对了,还有件事。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唐罗骤然发问。 方韩一惊,顿时觉得自己当小偷的那些年被唐罗查了出来。心中暗道糟糕,毕竟有谁会让一个惯偷成为自己的家臣,更不会把重宝相交。 刚才果然是试探,看来自己刚才表现的不错。他镇定的回应道:“小人曾有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已经改过自新,与从前彻底断了关系。” 答非所问,这货就是心思太多。 摇摇头,唐罗将怀中的一方木盒放在了面前对他道:“打开看看。” 方韩不明所以,接过木盒打开。 盒中是一块圆形的温润白玉,镌有云纹和蝙蝠。云纹形若如意,绵绵不断;蝙蝠环绕云纹满布意为吉祥。圆形的暖玉中,一个硕大的韩字苍劲有力,被云纹与蝙蝠环抱。 这一定是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方韩心中暗想:若不是因为有字,一定贵不可言。 毕竟数年的小偷生涯起码教会了他,什么人能偷什么人不能,如果遇见了佩戴这种玉佩的人,离得越远越好。 但唐罗这是什么意思,方韩目带疑惑,不明所以。 “准确的来说,这块玉和你的身世有关。”唐罗并不打算卖关子,娓娓道来。 “你出生时便被遗弃在陵江桥底,襁褓中还有这一方白玉。” “是一个姓方的老乞丐捡到你,如无意外,你该姓韩。” “…………” “然后,你明白了吗?” 方韩听着唐罗的话,表情越来越难看,心下大震,就连放在膝上的左拳也死死的紧握。 这一刻,很多不解都得到了印证。 原来自己根本不是那个老乞丐的孙子! 怪不得那些小乞丐会叫自己野种。 难怪自己生来就觉得自己不同。 原来自己的出生也贵不可言。 这一刻,萦绕在方韩心中的,除了茫然,还有一股滔天的恨意! 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为何从小便要与野狗争食! 自己本该是人上之人,为何沦为奴仆。 恨!恨!恨! 表情的震惊掩盖了心中的恨意,低垂的头颅也让人看不清他脸孔的狰狞。 唐罗看着方韩举着玉佩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也是有些不好受。出言道:“等以后,你若想要找寻自己的身世,我会支持你的。” 现在两人的能力都有限,但有了这一方玉佩为媒,总不至于断了线索,等以后实力上来的,想要找到曾经的线索也会比较容易,起码要弄清楚,自己从何而来,因何而被抛弃。 方韩抬起头。 “谢谢你,唐罗少爷。”交往以来,也许只有这一声谢谢是他发自内心,但自今天起他对自己的定义,已然完全不同。 这复杂的心理变化唐罗当然感觉不到,只当其是震撼太大,随即点点头,不再多言。 方韩告辞,带走了这方玉佩。 欢乐的时光特别快,又到时间说拜拜。 月末转瞬即至,唐罗要带着小正太回家了。 一出门,就看见了府邸中的一辆战车停在了武堂的门口,福伯正站在车子的一旁等候。 有车接,当然是好事,但也要分情况嘛,唐森的府邸离武堂有多远?这样说吧,两兄弟走出武堂大门,左拐,直走。再左拐,就可以敲门了。 “这么隆重,是不是有些浮夸啊。”唐罗有点尴尬。毕竟首座的房子在哪儿大家也都知道,看着几个站在武堂外驻守的氏族武者时不时用蠢透了的目光打量战车与两兄弟,这感觉着实让人有些无力阿。 但小正太丝毫不觉得,特别的开心,这台战车是他梦寐以求的座驾,想不到今天居然可以乘坐,别提有多兴奋了。 而如此华丽的战车也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虽然不敢靠得武堂太近,但统统站在不远处围观,人群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 这台驷兽鎏金毂是三房的底蕴之一,车架由一头鳞甲狮虎兽和三头纯血狻猊拖拉,打头的狮虎兽称为“服”,三头居于中策左右的狻猊称为“一使两骖”,合称为“驷”。 驷兽为御兽宗招牌灵兽,打头的鳞甲狮虎兽拥万钧之力以秘法激发凶性甚至能搏杀凶境武者,后三头狻猊力量也不低于五千钧可敌蜕凡巅峰。 车架巨大,载战队一组,三名蜕凡境着甲武者按左中右排列,位于狻猊之后。其后是如小屋般大小的车厢,通体鎏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车厢坚固异常,表面布有无数机关暗器,非战时不显。 这台战车的造价在一亿金以左右,比不算保养。 唯有大陆的豪门望族才能够负担起如此大笔的开支。 这台战车除了出席重要场合外,便是需要彰显武力时才从家中驶出,想不到仅仅只是接两兄弟回家就停在了武堂门口,也是。。。溺爱有加阿。 小正太眼神中满是星星。 “哥,快上来阿!快,你看这头狻猊兽。”他才不管那么多呢,早就一下子爬到了车架上,在中策的狻猊兽身后,带着憧憬的眼神想要去触碰。 但机敏的狻猊灵兽一个回头,就把小正太吓一跳,这才想起自己需要个帮手,赶紧叫哥哥。 “嗯,来了。”唐罗也踱步上前,还是赶紧离开吧,这种招摇过市的感觉,他还是觉得蛮尴尬的。 福伯微笑的朝唐罗颔首行礼,打开了战车的厢门。唐罗拽着小正太的衣领进入了战车中。 “我的乖宝宝,妈妈好想你们。” 两兄弟一进车厢,就被揽进了一具又香有温暖的怀里,徐姝惠根本等不及与两个儿子见面,早早的侯在了车里。 “放手,放手,母亲大人。我快窒息了。”唐罗脸上一阵燥热,慌忙的挣开徐姝惠的怀抱。 小正太就和哥哥不一样,扑在了母亲的怀里,小脑袋还不断的往母亲的胸前挤去,两手抱在了徐姝惠的蜂腰上。口中还喃喃道:“麻麻、麻麻、我好想你阿。” 好队友,神助攻!没有你不断的往她怀里挤,我咋能从蜕凡境的怀中挣脱出来。 唐罗几步离开,坐在了茶几前,准备喝上一杯清茶冷静冷静。 看母亲的样子怕是还要和唐星腻歪好一会儿。 良久终于平复心情的徐姝惠牵着小儿子的手坐在唐罗的身边,开始询问两兄弟在武堂的近况。虽然已经听唐森说过一遍了,但那个大木头的声音哪有宝贝儿子好听。 唐罗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坐在面前的是个灵力高达6198点的蜕凡境,武堂的这些小打小闹说出去他自己都尴尬。 但勇气大多数时候来源于无知,小正太就没有一丝顾虑,开始滔滔不绝。 “麻麻,你知道吗,哥哥已经是武堂教习了哦,我以后也要成为教习。” “哇!罗儿这么厉害吗。来给妈妈看看,有没有饿瘦,当教习会不会很辛苦阿。”徐姝惠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双眼放光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双手紧握在胸前,仿佛充满了崇拜。 唐罗嘴角抽了抽,不知道如何回应。 这。。。母亲大人真不愧是捧场王阿,这表情神态好像第一次听见一样。哪怕用脚趾头想,父亲唐森这个气管炎怕不是早给她提过这个事儿了吧。 女人阿,真是天生的演员。 小正太可不明白这个道理,看见妈妈也崇拜起哥哥,瞬间决定自我展示一波,开启了一段表演模式。 “麻麻我跟你说哦,我跟人切磋了,我就这样……这样……这样,把他打败!”少年呼哧呼哧地来了几个帅气的起手式,开始滔滔不绝自己的厉害之处。 “呀,星儿也这么厉害呀,过来让妈妈亲亲。Mua~”徐姝惠一把搂过了小正太亲在他红扑扑的小脸上。 仿佛得到了鼓励,唐星的激情爆棚, “二伯还说我学习功法特别快,也是个天才。” “真哒,星儿真优秀。” “我和唐满还有唐政组成了小队,谁先到蜕凡境谁就是队长~” “星儿宝贝肯定是最早到蜕凡的,妈妈相信你,mua~” “我修炼也很用心,哥哥看见的。” “星儿最棒了。” “我,我吃饭很厉害,难吃的饭我都吃了好多!因为哥哥说,不吃饱不能长身体。” “快让妈妈看看瘦了没有,武堂的饭菜竟然这么差。心疼死妈妈了。” 唐罗一边喝水一边看着身边抱在一起的母子,有些感慨。 母子情深,也许说的就是眼前的一幕吧。 雏鸟稚嫩的在老鸟面前蹒跚,挥舞着幼嫩的双翼。老鸟则怀着欣喜的目光看着雏鸟一点一滴的进步。 要有多深的爱意才能在孩子说出如此幼稚的话时如同得到珍宝般的欢喜。 为人父母,真是很了不起阿。 唐罗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 唐家膳厅 已经空荡了一个月的膳厅终于恢复的人气,唐暖暖显得格外兴奋,将小勺子挥舞起来。 徐姝惠则是变身成为夹菜员,唐罗和唐星的筷子就没有朝远处伸展过。 两兄弟的筷子刚刚抬起徐姝惠就能机敏的发现,并且准确的将菜夹到他们碗里。 这眼力,这速度,让唐罗不禁有些相信徐姝惠曾经这是个不凡的侠女,头顶的数字并不是花架子。 “多吃点儿,多吃点儿。”席间满是母亲徐姝惠的声音。 唐罗抽空看了看父亲唐森,寡言的男人依旧在不停的进食,只是今天的状态好像显得,格外的,落寞? 为啥?难道是因为母亲没有给父亲夹过一口菜? 突然有些感叹,果然孩子的出现才是夫妻感情最大的绊脚石阿。自己得帮他一把。 毕竟在这个以武为尊的大陆,能这样专情的男人好少了。 唐罗夹起母亲刚刚递过来的一根大排骨,朝父亲道:“父亲,这块排骨您吃吧。” 一直低头进食的唐森听到唐罗的话,很是沉稳的一抬头,但这速度,确实是快了些。表情也显得有些欣喜,准备拿起碗去接。 “啪!噗!”不是儿子不愿意帮忙阿。 唐罗夹着的这块长条排骨被徐姝惠一下子按回了碗里,还听她说道:“哎呀,宝贝你吃你的,你爸爸自己会夹的。” 自己会夹的。 自己会。 自己。 唐罗爱莫能助,还以为母亲会帮着夹一块,看来是帮了倒忙。 唐森不动声色,仿佛根本没有看见那根被截下的排骨,自己抬头只是为了夹菜,默默的夹了一块肉放入碗中,继续低头吃饭。 只是看两只筷子深深的嵌在肉里,想来他的心情并不平静阿~ 十九章:回家后的两三事 因为睡前需要修炼,所以两兄弟都早早回到了房,唐府又重新归于平静,只是多了盏盏灯火,不似以往般冷清。 暖暖小姑娘今年五岁多,十分嗜睡,一天有大半的时间在睡眠中度过,吃完饭在花园走了走就困倦了,要回自己的小床睡觉。 万籁俱寂,长夜无声,芙蓉暖帐。 “真好阿。”唐森心中感叹,儿子们都在修炼,消音帐中的小女儿在沉睡,徐姝惠终于又变成自己的老婆了。 他紧了紧怀中的女子,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只有到了夜里,那种火热的情感与悸动才会跳动在他的心里。哪怕已经是十几年的老夫老妻。 没有说话,两人依偎在一起,只有彼此的心跳。 如此良辰美景~唐森闭眼低头朝徐姝惠吻去。 后者一避,吻个空,唐森愕然的睁开眼,发现徐姝惠一翻身,趴在了自己的胸膛,四目相对。 她的眸子还是那么闪亮,如同黑夜中最亮的光。 “老唐,我给你说。”徐姝惠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美好旖旎的气氛。 这么好的气氛,是说话的时候吗。 唐森心中咆哮,但还是柔和问道:“怎么?” 低沉的嗓音在空荡寂静的房间中格外迷人。 “星儿和我说,武堂的伙食不行!”徐姝惠在晚饭时光顾着给两兄弟夹菜了,忘记了这一茬,现在想起,要好好说道说道。 怎么又是孩子!老婆,现在已经晚上九点了知道吗。 唐森很想提醒怀中绝美的女子,现在没有孩子,只有我俩好嘛。 还有,武堂的饭食很差吗?我觉得差不多阿。 内心戏那么满,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弱弱的:“还行阿。” 徐姝惠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剜了他一眼,在夜中格外的妩媚:“你这吃货当然吃不出来啦,你吃什么不是一个味儿。” 唐森沉默,很是委屈,堂堂武堂首座还能吃不出饭菜好坏不成! 但沉默无效。 “星儿说了不行,肯定就是不行。”徐姝惠接着道,斩钉截铁“明天就把府里的厨子换到武堂去,都是唐家的未来,吃得不好怎么行。你看怎么样。” 听着是真大气阿,还不是因为你的小儿子。 唐森暗自腹诽,但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不妥,鼓起勇气道:“不好吧。” 毕竟武堂的厨子都是几代供职的忠仆,因为孩子吃不惯就统统换了,不合理阿。 突然的拒绝让徐姝惠一愣,然后她居然同意了“对,不能都换了。” 这一刻,女子显得格外的通情达理。 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唐森暗自骄傲。 “毕竟家里的厨子都是干的小厨,骤然变成大厨可能维持不了水准。那就把厨师长给派过去,让他把手艺教给战堂的厨子。你看怎样。”徐姝惠似是突然想通了关节又提议道。 原来根本不是那样。 唐森仔仔细细看了妻子一眼,仿佛眼前这个思路清晰的女子第一次认识一般。 “你别不出声阿。”没有回应,徐姝惠推了推唐森的脸。 “缜密。。。。。”唐森无奈答道,夫人都操持到这一步了,想来也没有留给他什么拒绝的余地。 “哼,那当然。”徐姝惠得意的一哼,脸上的光彩飞扬,仿佛十几岁的少女。 ……………… 第二日 作为唐氏战堂首座唯一的妻子,不论是唐氏主脉还是支脉的妻妾都十分愿意巴结徐姝惠。所以到了第二天,唐罗突然感觉自己的家居然如此热闹。 不知道是给第几个姨娘见礼了,唐罗感觉自己的双颊都笑的有些僵硬。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母亲居然是如此的爱炫耀。 “哎呀,武圣山说的也做不得准。你看我家罗儿不好好的吗,境界稳步提升。现在还担任了武堂的武技教习。” “推脱不了呀。谁让我家老大天纵奇才,所有招式看一次都可以使的出神入化。” “到时候我家罗儿成为武技大师,看整个西陵还有谁敢说闲话。” 诸如此类的吹嘘听得唐罗自己都脸红,什么出神入化,充其量就是可以使出罢了。 这一天下来,主脉三房的姨娘们都来家里串了一遍门,每次母亲推销自己的话总让唐罗感觉这个套路是不是很像待字闺中的女子被介绍给三大姑八大姨的既视感。 “姨娘慢走。”送走了最后一匹客人。唐罗走回客房大口喝下一杯水。 “慢点儿喝。”徐姝惠出声提醒道,和人唠了一天,居然不见丝毫疲态,唐罗很是佩服。 艰难的上午终于过去了。 ………… 晚饭后 因为今日唐森要带队,所以不回来吃晚饭。母子四人用完晚膳后徐姝惠带着三姐弟来到花园赏月。 “罗儿,你还记得那几株树吗。”徐姝惠指着花园一脚的几株红杉问道。 唐罗顺着母亲的手指看去,园角的四株红杉已经长到了五六米,快接近墙高了。 他清楚的记得,这几株红杉树是唐暖暖出生不久后徐姝惠着人种植的,想不到短短几年已经长得那么高了,有些感叹:“长得真快阿。” 唐星似懂非懂,也发出哇的惊叹。 “那你知道这几株红杉木要做什么吗。”徐姝惠的语气突然有些萧索,将怀中的唐暖暖抱起用脸蹭了蹭。 本来是不知道的,但看你这个样子。唐罗说道:“这几株红杉该不会以后要打成箱子做小妹的嫁妆吧。” 这难道是,心有灵犀? 徐姝惠惊喜的朝儿子赞叹道:“儿子你好聪明呀。” “嘶。。”唐罗倒吸一口凉气,我真的就是随便猜猜的。 红杉这种树,长得极快,就算唐暖暖十五岁嫁人,它也能长到十米往上。四株十米的巨木都打成箱子装嫁妆? 真!土豪无双。唐罗瞥了眼已经有些犯困迷迷糊糊的小暖暖,不由得感叹。 真的是娶到就是赚到,富甲一方。 不顾震惊的唐罗,小正太并不能完全明白,所以好奇的问道:“嫁妆是什么?” “嫁妆阿,就是妹妹以后嫁人你们送给她的礼物。”徐姝惠脸颊还贴着暖暖的小脸,朝小正太解释道。 这我就明白了,小正太瞬间领会了精神,两手划出了一个巨大的圆,以表决心:“那我以后要送妹妹很多很多礼物!” “嗯~星儿真棒。”徐姝惠很满意小儿子的态度,又朝唐罗说道:“这四颗红杉等到暖暖出嫁时会做成木箱,左边两颗是你们父亲的份,右边你们兄弟俩一人一颗。” 她指着四株红杉满是坚定,仿佛对嫁妆有深深的执念。 “好的。母亲。”唐罗应道,突然感觉亚历山大阿,老婆本都没攒,妹妹本就先压垮自己了。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但架不住还有个好队友阿。 “不用爸爸,我和哥哥一人两颗。”小正太霸气无双,将老豆抛在了一旁,为自己和哥哥揽下了所有。 唐罗看着愚蠢的小正太嘴角抽了抽,有时候,无知可真是一种幸福阿。 ……………… 武堂 南九区五座二号七楼修炼室 方韩完成了一天的修炼,整整三十六个周天。 虽然已经两天,他还是不敢置信,唐罗居然如此放心的就将房间的铭牌交给了自己。 还有这件神物。他举着星子出神,真是太美了。 通体银黑色的金属球镌刻着无数生涩暗晦的符文字,仿佛暗藏诸天大道,直至修行最终。如此神物居然落在唐家这种豪门,看来就连天道也是宠强凌弱的,不然怎么不见资质如此优秀的自己得此奇物!? “但唐家都是一些废人。”方韩心中大恨,如此神物放在唐氏手中简直是暴殄天物。 几百年来居然只能偏暗这西陵一城,还无法制霸。简直不思进取。若自己有如此神物并能从小习武,现在怕不是已经蜕凡巅峰。 那西陵的少年天骄哪还有唐鹏、弥楚什么事,真是可笑。 将星子放在一边,方韩又取出了那方白玉。“若是我没有被抛弃!可恨!” 但往事已定,说如果的都是懦夫。我方韩的未来,握在我自己手中! 因为我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凡人境巅峰,还有黄级的功法。 想到星辰先天刀的威力,方韩豪气大增。 “只要给我一个机会!一个机会!”他的眼神决绝而坚定,看了眼落在地上的星子。 他已经发现,星子并不属于人为控制的灵气,因为就算唐罗离去,他使用星子修炼也没有任何问题。 这颗星子仿佛就是无主神物,谁都可以使用。 ……………… 第三日 一大清早,徐姝惠就把两兄弟叫了起来,牵着两人的手温存着。 “明天一早你们就要回武堂了,娘亲好舍不得你们。”徐姝惠抱了抱小正太。 “麻麻没事,下个月我们还回来。”小正太再次擅自为唐罗做了主。 “嗯,星儿最乖了。”徐姝惠大感安慰,亲了亲小正太的脸。 唐罗笑眯眯的站在一边作陪,神游天外。 他的心情很好,倒不是因为明天就要回武堂,而是因为灵力的长势很喜人。 自从方韩开始使用星子修炼,一天2.1的稳定进账让唐罗的灵力增长突破了8点。 到了昨天,他已经又有了510点的灵力储备,就算不增加星子宿主,七个月后唐罗就可以回到蜕凡境。这让他看待什么都觉得格外美好。 二十章:归来 三天过去,两兄弟的假期结束了。 在母亲和妹妹依依不舍的道别中,两人再次坐上了鎏金战车,驶向了一条街之外的武堂。 “真是蠢透了。”唐罗坐在车厢内捂着脸,因为除了一些换季的衣服外,车厢内还摆了整整六个五层大食盒,全是精美的食物。 食盒中每一层都奢侈的放了火晶石,用来保存这些食物的温度。 但我亲爱的母亲大人,你究竟知不知道就算保温了,食物了不起两三天也就变质发霉了阿。这六大盒食物,吃到什么时候去。 到底是大户人家,一个个都不食人间烟火阿,但看着端着食盒送上战车的下人们那种想说又不敢说的眼神,唐罗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鄙视了。 唐星小正太就没有什么常识了,看到那么多食盒,当即就选了一个,一层层掀开盖子,还时不时的用手捡出一些食物送进嘴里。 但小正太还是很讲义气的,所以一直劝唐罗说:“哥哥你不来吃一点吗。” “吃吧,你多吃点。”唐罗总是这么回答,因为你吃再多也吃不完的。 车厢内只余少年的咀嚼声。 唐府离战堂真的很近,但驷兽鎏金毂实在太引人注目,短短的亮相就有一种炸了街的感觉。三头狻猊并排走就能将马路占去一半还多,只留下左右两道缝隙给路人行走,霸气到整条马路的前方都不敢出现人,战车前方,尽是空旷。 四只灵兽拖着战车威风八面,但只是一小会儿就来到了战堂门前,这便到了武堂。 车厢内的小正太一时半刻也离不开这些泛着香气的食盒,打算自己将它们全部抬走。 “你撑直了手是打算把食盒挂在手上架进去吗?”唐罗制止了小正太的行为,因为实在太蠢萌了,人形架吗? “都放车上,一会儿让武堂的仆人来提就好了。先下车。” 小正太依依不舍的“哦”了一声,跟在唐罗身后。 唐罗打开厢门,不出所料的,仅仅一条街的距离,战车四周又是很多围观群众,在路边朝着驷兽鎏金毂指指点点,那羡慕的眼神毫不掩饰。 就连武堂前的守卫也不停的朝着战车打量,门口的常福早已等候多时,厢门一打开,就迎上前去。 唐罗一眼便看见了迎上来的管家,客气问道:“福伯,您怎么来了。” “大少爷,二少爷辛苦了,请下车。”常福一边招呼一边伸出手,要去搀扶唐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唐罗可没那么大的面子要人扶下车,径直跳下了战车,又对常福说道:“福伯,我们从家里带了些好东西给你。” 唐罗转过头,对正要跟着跳下车的唐星说道:“快去里面拿一个食盒出来。” 小正太十分听话,哦了一声就又窜进了车厢里。 “大少爷客气了,老仆怎受得。。。。。。那就谢谢大少爷,二少爷了。”常福正要推辞,便看见唐罗口中的礼物,一个五层的巨大食盒被小正太取出。 他心下一阵失笑,关于夫人对两个少爷的宠溺他都清楚的知道,这食盒中的食物也是徐姝惠着人准备的,整整六大盒。 但两个少年哪能在短短的时间里吃下那么多食物,其中大半怕不是得丢了,想不到大少爷居然一下车就分给了自己一盒。 大少爷不是一般人哪,常福心中感叹,一改口便欣然接受。 “福伯您忙去吧,我们自己可以回去的。”唐罗边将巨大的食盒递给常福边说道。他统管武堂中的食宿两部,很是繁忙,若是为两兄弟耽搁久了总归不好。 常福恭敬的接过食盒后便朝唐罗行礼告辞,因为今天的食堂确实有些忙乱,他便不再客气了。 两兄弟径直步入武堂,唐罗对小正太交代道:“你一会儿直接去修炼场,抓紧时间筑基知道吗,这三天回家你都没有好好修炼。” 小正太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而远处,一个人影快速的接近两兄弟。 是方韩一路小跑朝两人冲来,在唐罗身前停下恭敬行礼道:“少爷,你回来啦。” 唐罗有些惊异,方韩居然会来接自己?不像他的风格阿。难道有什么事找自己? “你先去修炼场,哥哥有事和方韩说。”唐罗支走了小正太,朝方韩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人想着少爷今日回武堂,想一早去迎接,但还是来迟了。”方韩回答道,态度恭敬的令人惊奇。 “真没事儿?”唐罗不敢相信,别看方韩一脸恭敬,但他心中的傲气怕是比一般氏族子弟还重,以往都是当面才保持恭敬,但今天这一脸的狗腿样,真是不敢相认阿。 “没有,只是来迎接少爷。”方韩再次恭敬的答道。 “那晚上修炼结束来我房里。”唐罗拍了拍方韩的肩膀,示意他不用那么拘礼。 被人迎接总是开心的,唐罗决定送他一份食盒以表心意。 七号修炼场 “伯山教习。”唐罗提着个巨大的食盒笑眯眯的朝他招呼道。 “唐教习这是。”伯山一愣,不明白唐罗要干嘛,难不成是要带着食盒在修炼场一边进食一边教吗? 天才都是这么不走寻常路的吗?伯山表示不能理解。 “哦,这不是今天刚回来吗。这是送给伯山教习的小礼物。”唐罗将巨大的食盒往伯山身前一推,笑眯眯的说道,显得格外有诚意。 “。。。。。。”伯山一阵发愣,还有礼物吗。他在唐氏效命这么些年,得到的信任不少,奖励和补偿也不少,但礼物,这还是第一次。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些吃食。伯山教习收下吧。”唐罗看伯山一阵沉默,还以为他有什么顾虑,又开口劝道。 伯山第一次收到唐氏族人的礼物,一时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应对,声音沙哑道“谢谢。” 唐罗一听伯山接受了,忙说:“那请伯山教习收好,我先走了,明天见。”说着便将食盒塞到了伯山的手中。 伯山接过食盒朝唐罗颔首告别,转过身继续教导学员,只是独臂还一直攥着食盒的把手,不愿将其放到地上。 告辞的唐罗正要离开,就看到远处一个学员朝修炼场狂奔而来,脸上还有点点血迹。 好像是第一次请教自己的那个学员,叫杜什么来着?唐罗看着对方如风一般冲向伯山。 “教习,教习。庞岩出事了。”杜泽边跑边喊,在他心里,现在能救庞岩的只有伯山了。 整个修炼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但都极有纪律的各自修炼,没有靠近。 而伯山听着来人的大呼小叫,很是不满,但事关修炼场的学员,他只有强压怒火,喝到:“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你和庞岩不是休假去了,出了什么事?” 杜泽被伯山的一声厉喝吓破了胆,这才想起两人做的事是训练场的大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重复道:“教习快救救他吧。” 看着杜泽畏畏缩缩的样子,伯山心中有了猜测,恨声道:“人在哪。” “在...伦...伦江武斗馆。”杜泽低着头,咬着牙还是把名字说了出来。 “回来再收拾你们!一个个都在犯蠢!”伯山瞪了杜泽一眼,轻轻将食盒放到了一旁的石台上,几步便来到了唐罗身边说道:“唐教习,帮我看着这些学员,我去去就回。” “可以,伯山教习尽管去。”唐罗点头道,说实话,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出了什么事。 他朝唐罗一个颔首,一下便纵出了老远,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伯山人一走,杜泽就武力的瘫软在了地上,口中还喃喃道:“完了。。这下完了。” 唐罗越发好奇了,这人怎么被吓成了这个样子,难不成闯了什么大祸。 他来到杜泽身边蹲了下来,将怀中的手帕伸出去,一脸好奇的问道:“别慌了,你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但对方的双眼仿佛失去了聚焦,如同没有听到唐罗的话一般,依旧在喃喃自语。 看来轻声说是听不到了,这小子像失了魂一样。 “杜泽!”唐罗一声厉喝,如同炸雷般响在了他的耳边。 愣神的杜泽被吓了一大跳,瞳孔瞬间缩小,慌忙的转头,便看见了举在面前的手帕和唐罗的脸。 是唐教习阿,杜泽愣愣的接过手帕。 “把脸上的血擦了,跟我把来龙去脉讲清楚。”唐罗将手帕塞到了杜泽手里,直接坐在地上问道。 “谢谢唐教习。”杜泽拿着手帕胡乱擦着脸,将脸上的血迹擦得满脸都是。 “讲吧。”唐罗盘膝而坐,将手托在了下巴上。 “我。。。”杜泽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他们做的事是武堂明文规定的禁令,唐罗又是教习身份,你让一个犯错的学生坦白,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尴尬的沉默。 “讲不出来是吗?那么我问,你答。”唐罗看杜泽居然这么难以启齿,只能自己想法子问了。 杜泽木然的点头,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 唐罗面无表情道:“你和庞岩一同申请的休息,但你们为什么去了伦江武斗馆?难道是想叛出武堂?” 听了唐罗的话,杜泽眼睛瞪得老大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坦白从宽的打算了,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但这忽然一顶背叛唐氏的大帽子扣下来,这可真的没法认阿,他慌忙道:“唐。。唐教习,我们冤枉阿,我们哪敢背叛唐氏阿。” 这一刻,杜泽都快委屈的哭出来了,不就是想挣点外快嘛,怎么就变成背叛唐氏了。 “那你们去武斗馆干嘛,是嫌修炼场的训练还不够,自己要去加练?”唐罗表情冷漠,仿佛已经认定了他们要背叛唐氏。 这要是被主脉少爷告一状,那庞岩和他就基本就是彻底完蛋,最少修为肯定被废,被打成苦力。 杜泽这一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人,碰见了这样一个想象力爆炸的少爷,他只能不停的解释道:“唐教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要是这个误会再深下去,现在的事啥都不算。 一定要将误会打消,杜泽下定了决心,求生欲望爆发,如同倒豆子般,一股脑的把所有事都交代了出来,语速之快,口条之流畅,让唐罗啧啧称奇。 二十一章:大麻烦 听完杜泽的话,唐罗就知道,他们俩的事其实十分简单,就是为了钱而已。 作为整个西陵最为风靡的娱乐活动,武斗赛最吸引人的地方除了两个武者对放拳拳到肉外,就是那些刺激的外围了,将大比的金钱压在自己看好的武者身上,如果眼光够好,甚至能大赚一笔。 赌徒,爱好者,看热闹的人聚集在一起,武斗赛成了最吸引人最吸金的项目。 庞岩是孤儿出生,被唐氏善堂收养。说是善堂,其实也就是一个为唐氏一族培养仆人和武士的所在。 既然是培养下人的地方,生活水平自然谈不上优越,不说吃穿用度,就说他一个已经是凡人境巅峰的武者,唐氏也不会给一分钱的补贴。逢年一身新衣新鞋便是福利的全部。 武堂三月可请一次假,任由学员们外出去看看西陵的花花世界,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些少年们身无分文,又能去到哪里? 好在都从武堂学了一身武艺,气力惊人,只要肯卖力气将假日用来找些短工活计,也能攒下一些微薄的钱财。虽然不能花天酒地,但置办一身过得去的行头还是可以的。 毕竟唐家的产业遍布西陵,以武堂学员的身份找份工打还是比较容易的。 但其中有一些比较突出的武者,例如庞岩这样的凡境巅峰,他们就不愿只是依靠打工赚取拿点微博的报酬。 对他们这样的少年来说被唐氏分支选走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作为一个有远大目标的人,庞岩清楚的知道,凡人境巅峰也不过是些炮灰而已。 如果遇见一个愚蠢的家主好勇斗狠,或是派他执行什么危险的任务,他根本活不到蜕凡境就会重伤或残废。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想为自己买一具战甲护身,所以他决定去参加一些小型的擂台赛积累钱财。 从两年前开始,每个假日庞岩都会游走在西陵各个小型的武斗场,参与比赛。 一开始他的境界较低,败多胜少,但随着他进入凡人境巅峰,他突然发现自己看见了一条巨大的财路。 “何必要打生打死那么辛苦才拿几金十几金的报酬?打赢不可以,打输还不会吗?”庞岩很仿佛一瞬间开了窍。 作为武斗赛,武斗场都会选出几十个境界相同的武者进行包装打扮,并为他们安排各种赔率,只有项目繁多回报惊人,赌场才有更大的赚头。 而作为凡人境中出色的武者,赌场为庞岩安排的赔率一向不高,但如果能爆冷的话,就不一样了。 庞岩瞅准了一个机会找到了自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杜泽商量这条发财大计,目标就在伦江武斗场的小型武斗会上。 这场武道会是一场凡人境的武道会,自由报名但由武斗场筛选,两天完成全赛。 筛选共留下四十八名参赛选手,十二人一组两两对决,特别出色的凡人境一共八人,这八人是最被看好的,也是夺冠赔率最低的,庞岩赫然在列。 这就是庞岩瞄准的目标,由杜泽全压买庞岩止步十二强,因为这个项目赔率高达1:3。 庞岩将自己的积蓄,整整一百金都让杜泽压在了这一项止步十二强之上。 庞岩进入十二强的对手是一名很普通的凡人境,就算以大多数爱好者的眼光来看,他毫无输的可能。 但在擂台中,他的对手好像勇不可当,抢攻不下,终于在一次激烈的交锋中庞岩不敌被对手一击打在胸前,滑下了擂台。 全场哗然!种子庞岩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一切如计划的那样顺利。 庞岩判断伦江武斗场的管理者哪怕感觉出了庞岩在打假赛也没关系,毕竟大热被淘汰,最赚钱的还是赌场不是吗。 杜泽领走三百金,满满一口袋,感觉双手都在颤抖。 他离开武斗场去找庞岩会和,这钱来的太容易,两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发下一次财了。 杜泽在城中晃荡了半天,才在一条小巷中与庞岩碰头分赃。 谁知两人刚一碰到一起,就从天而降两个蜕凡境的武者将他们打翻在地。 挣扎中两人看清楚了对方的脸,赫然是伦江武斗馆的人! 这下糟了,两名凡人境根本不敌,如同鸡仔般被抓回伦江武斗场。 伦江武斗馆的馆主叫丁高朗,三十九岁,蜕凡境巅峰的大高手。看到两个不过凡人境的小混蛋居然敢串通打比赛,当即就要把两人剁碎喂狗。 死亡的恐惧让杜泽只能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毕竟被武堂处罚也好过直接被弄死吧。 “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西陵唐家的人,我们是唐氏的氏族战士。”杜泽从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喊得那么大声,尖厉的声音似要划破耳膜。 丁高朗不屑的一声冷哼,但还是挥手叫停了两名武者,对杜泽说,叫唐氏来领人,这才有了杜泽狂奔而来的一幕。 “真是嚣张阿。”唐罗啧啧称奇,西陵居然还有不给唐氏面子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武斗场的背后肯定是弥家咯,不然哪敢扣唐家的人口气还那么嚣张。 不过这一次确实是这两个蠢货有错在先,可真行。敢出去打比赛挣钱已经很大胆了,两个愣头青居然还敢设计打假赛打捞一笔。 “初生牛犊不怕虎。”唐罗朝杜泽伸了伸大拇指表示敬佩,随即站起身来。 “唐教习。”杜泽脸上满是紧张,不由得出声问道:“您现在知道了吧,我们真的不是背叛唐氏。” 唐罗拍了拍后襟上的尘土,随口应道:“背叛?开开玩笑不要那么认真嘛。” 杜泽简直不敢置信这番话居然是从一个主脉少爷口中说出。 背叛唐氏那么大的罪名编排下来,只是开玩笑吗?认真一点阿混蛋少爷!我们的生命很脆弱的。 “哦,对了。”唐罗拍了拍还瘫坐在地上少年的肩膀,随口道:“伯山教习不一定能把人领回来,要是惊动了战堂的人。啧啧啧,那后果跟背叛也差不多了。” 杜泽这一下可真的被吓坏了,浑身簌簌的颤抖如筛子一般。他根本想不通区区一个武斗馆的馆主还敢不卖唐家教习的面子吗?唐教习不会又在吓自己吧。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唐罗,希望这又是另外一个玩笑。 对不起,少年,这个并不是。唐罗轻笑,朝他摇了摇手指。 丁高朗本身是一名蜕凡境巅峰的武者,背后还靠着弥氏,抓着唐氏这样一个把柄又怎么会轻易的把人交出。 伯山虽然号称蜕凡境中的高手,但6795的灵力还是差了蜕凡境巅峰老远,更别说还断了一臂,想抢人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这庞岩不可能被轻易带回来,而宗族武者也事关唐家武堂的脸面,总会牵扯到一些争斗或是利益交换,这都不是区区一个蜕凡境教习能左右的了的。 最后怕不是还是得武堂出面,但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这两个小家伙的下场可不会比背叛家族小。死定了~ 如果惊动了武堂,两人受到的惩罚可能比死还可怕,因为两名区区孤儿,居然让唐家丢了那么大的脸。 杜泽看着唐罗的表情,一下子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两人怕是,死定了。 但我不想死阿,杜泽流出了恐惧的眼泪。我不想死,不想死,真的不想死。 他跪在唐罗身前,砰砰砰的磕起头来,哀嚎声撕心裂肺:“唐教习救救我们,唐教习救救我们。” 啪!啪!血肉之躯与地面撞击,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土地。。 而远处的学员们顿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情况就变成了这样。 别说那些学员了,唐罗自己都被杜泽的表现吓了一跳,再低头时就看见满地的鲜血。 干嘛!你是要自杀吗? “给我停下。”唐罗一把抓住了杜泽的领口将其拉起。 鲜血源源不断的从杜泽的额头流得满脸都是,创口处的灰尘与碎石将血染污。双眼中满是绝望,血从眼球间流过让眼眶染得通红,不是是血还是泪的液体不断的从眼角滑落,被提着衣领的少年依旧在祈求“救救我们”,鲜血被呛入口中,发出阵阵咳嗽,溅在了唐罗的衣袖。 “真特么的,蠢成一匹马。”唐罗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染成血人的孩子。 唐氏有这么可怕吗? 这一个月来,唐罗在七号修炼场任教,几十个学员他每一个都能叫出名字,虽然大多有些蠢笨蠢笨的,但人都有感情,相处下来他真的把这些孩子当成自己的学生,庞岩的事儿还没到绝境,起码在他眼里。 但他忘记了眼前这些少年的出身,都是一些孤儿罢了,无依无靠都是武堂培养他们出来的,目的也不过是当做处理杂事的伙计与炮灰,命如草芥,他们对自己有清楚的定位。 丢了唐氏的脸,等于死定了,杜泽满眼的绝望,但他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泪珠混着眼泪簌簌落下。 “那个谁章奇过来。”唐罗揪着杜泽的衣领把少年提起来,朝着远处招呼了一声。 “小子你给我听着,既然你喊我一声唐教习,我就不会让你们轻易的死去,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点头。”唐罗揪着杜泽将少年拉与视线齐平。“老子会把庞岩带回来的,你别一副已经要死了的样子,听明白了吗。” 杜泽如同没有骨头一般被唐罗提着,看着他的眼睛,木木的点头,眼中流出两道眼泪瞬间与额头的鲜血混在一起,他想开口讲些什么,却被灌了满嘴的血与砂石,只能发出嗬嗬的嘶叫。 “真难看!”唐罗看着眼前的少年,很是无语,这血哗哗的流怕不是一会儿就要失血过多了吧。 “唐教习。”章奇一路小跑来到了唐罗身旁,就看见了他揪着杜泽的衣领,后者满脸是血还发出嗬嗬嗬的惨叫,太可怕了。 唐罗看着章奇怯生生的眼,觉得这货肯定误会了什么,也懒得解释,将杜泽丢到了他的怀里说道:“你把他送去药堂,看什么,赶紧去。” “真是麻烦。”唐罗嘟囔一声,朝门口走去,希望还来得及。 …………………… 伦江武斗馆 丁高朗大马金刀的坐在大堂的正中,下手是两名蜕凡境的武者,台阶下跪着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庞岩。 伯山站在大厅正中,与丁高朗对视,气势一点也不输他,但其实伯山的心已经渐渐沉了下去。 庞岩和杜泽,这次是撞了铁板,惹了大祸了。 伯山见多识广,他当然能够感觉到丁高朗身上那股澎湃的气息,定是个蜕凡境巅峰无疑,就连站在下手处的两个蜕凡境武者,身上也有一股不弱的气势。但这些都不是重点,而是对方的态度。 那种不把唐氏放在眼中的态度,仅仅凭着三个蜕凡境,勇气怕是不够,一定是有什么更大的倚仗,比如——弥家。 “你一个残废跑到我跟前说你是唐氏战堂教习我就该卖你面子?”丁高朗很是不屑的朝伯山挥了挥手,气焰无比嚣张。 “想带他回去?可以,让你们唐氏的宗脉派人来领!” 二十二章:丁高朗 “丁馆主不肯放人是吗。”伯山面色阴沉,几个字似从牙缝中挤出。 不等丁高朗回答,坐在下手处的仇景龙就朝伯山呵斥道:“师父不是说了吗,让你唐家派人来领!手残废耳朵也聋了?”。 有个好徒弟真是省心不少阿。丁高朗有些得意,轻蔑的瞥了伯山一眼。 谈判破裂。 伯山的心中十分着急,倒不是因为这几人的恶语相向,而是恨庞岩的不争气。 落下了如此大的把柄,现在做主的很明显已经不是眼前的丁高朗,而是他身后的弥家主子,庞岩唐氏武堂学员的身份,会让唐氏掉下好大的皮面。 为今之计,只有一种方法了,伯山朝跪在地上庞岩深深看了一眼。 “老东西,听明白了吗。赶紧回去让你们唐家的主子来领人。”感受到丁高朗的得意,仇景龙继续发言道。 伯山连看都没有看仇景龙一脸,又朝丁高朗高声道:“我要和庞岩说几句话。” 仇景龙看伯山居然敢无视自己,大怒道:“你特么的很嚣张阿,看老子挖了你的眼。”当即就想上前攻击。 伯山仿佛听不见仇景龙的话,依旧直视丁高朗,气势分毫不让。 眼看仇景龙便要扑向他。 “阿龙回来。 丁高朗可不敢让仇景龙真的攻击唐氏的武堂教习,要知道,庞岩是因为诈赌所以弥氏才能占理,但伦江武斗馆要是敢对唐氏的武堂教习先动手,那不管有多大的后台都会被唐氏碾碎。 “算你个残废走运。”仇景龙听到师父的话,停住,散去双拳的劲力,倒退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但凶狠的眼神还停留在伯山脸上。 “我劝你别打什么坏主意,以你的实力,可没能力从我手中把人救走,明白吗。”丁高朗淡淡道,朝另一个徒弟挥手示意。 看到丁高朗的手势,一直坐在庞岩身前的怀成化将椅子移开,留出了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道路。 露出了少年被打成猪头的脸和褴褛的衣衫。 “教习救我,伯山教习救我阿。”庞岩一直不敢发出声音,直到丁高朗发声同意伯山过来和自己说话,才向远处走来的教习祈求道。 伯山面无表情,来到庞岩身边,扯着他的肩膀便要将庞岩拉起来。 “你干什么!”守在一旁的怀成化看到伯山居然想要触碰庞岩,当即站起身一掌朝伯山拍去。 伯山面色冷峻,回身一拳砸在了怀成化的掌心,劲力连续三次爆发,将怀成化炸飞出去,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而本来端坐在高堂上的丁高朗看伯山居然敢动手,身形化影一下闪到了伯山身边,在他将怀成化一拳砸出去的同时,丁高朗一腿朝伯山腰间甩去。 鞭腿如同一把锋利的战斧,带着锋锐的劲力,要把伯山劈成两半。 针刺般的感觉出现在伯山的腰间,让他明白这一腿无法力敌,当即将身体缩成了一团,在空中一个转身,双膝与右肘同时迎上了丁高朗的右腿。 “啪!”巨大的爆裂声炸响在伯山与丁高朗之间。 丁高朗看到伯山居然在这么仓促的时间里居然能挡下自己一腿,有些欣赏,但这远远不够。 “犀角爆”! 丁高朗右腿内折,澎湃的锋锐劲力被挤压在了一起,在膝盖处如同长了一道朝天的犀角再次朝伯山撞去。如同战舰的撞角,要把伯山的腹部洞穿。 “百波掌”! 伯山仓促挡下对方一击已感觉手脚犯麻,这一招是无论如何不能力敌了。他运起灵气,化为百流劲力在掌中连续炸开。 “砰砰砰砰”!连续的爆破声不断炸响,丁高朗的膝袭打在了空处,因为敌人已经被掌力的反震力炸出老远,在远处站定。 两人短短的过招却蕴含武技大道,看楞了想要冲上来的仇景龙。 “伯山教习好功夫。”丁高朗把右腿的劲力散去,将右腿缓缓放下,他是真的有些欣赏这个唐氏教习了,明明灵力不如自己甚多,但两次交手的应对方式都很惊艳,若不是因为断了一臂,哪怕以自己蜕凡境巅峰想要胜过他也不是三两招的事。 “过奖。”伯山眉头紧皱,心道这人的腿法好强,虽然自己以百流掌力强行拉开距离,但对方的那记膝袭还是没有完全避过,撞在了自己的小腹处,劲力透体,受了不小的内伤。 “伯山教习不是要和这个小家伙叙话吗,请吧。”丁高朗坐回了原位淡淡道,强者理应得到尊重,哪怕是断了臂的强者。 伯山没有再看丁高朗,径直走到庞岩身前,将其拉了起来。 站起的庞岩还来不及说话,便被“啪”一个耳光抽在了脸上,楞在了原地。 “唐氏的宗族武者,岂能对外人下跪!”伯山的眼中满是愤怒,对于庞岩没有骨气的样子恨极。 庞岩不顾身上的痛楚,痛哭流涕道:“教习,我错了,救救我,你救救我呀。” 毕竟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自小在武堂长大,他又怎能想到外面的世界居然会如此残酷呢。 庞岩现在无比的后悔,他理应有个平稳的未来,修炼场大比要开始了,他会被支脉选中,成为护卫甚至是近侍。但现在,他就要死了,他不想死。 他已经想到,如果伯山不能把他救出去,他就死定了。 谁又想死呢。 “你是唐氏的宗族武者,不能哭。”伯山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庞岩的肩。 十一岁进入修炼场,到现在六年了,自己就看着这个小鬼长成少年。 但你知道吗,庞岩,这次你闯的祸真的太大了。伯山眼中满是心疼与惋惜,庞岩本该有的未来,不该是这样。 “教习我不哭,你救救我,救救我。”庞岩的眼中满是祈求。 “宗族武者,要为唐氏争光,你明白吗。”伯山整了整庞岩身上的衣服,语气中有些惋惜。 庞岩突然一怔,眼中满满的恐惧,转而变成一片模糊,因为泪水已经蓄满了他的眼眶,止不住的落下。 他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艰难的应道:“明。。。。明白。” “这才有我唐氏武者的样子。不要怕。”伯山将庞岩脸上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掀起。 庞岩努力的睁大眼但什么都看不见,恐惧令他浑身都在颤抖。 “你还记的,我宗族武者的教条吗。”伯山看着已经站直却不停流泪的庞岩问道。 “记。。。。记得。”庞岩痛苦的闭上眼,眼泪滑落。 “是什么?”伯山的右手悄悄的蓄起劲力。 庞岩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睁开眼,大喊道:“绝!对!忠!诚!” “好!”伯山痛苦而欣慰,一掌拍向庞岩的天灵。 虽然你犯了错,但最后一刻没有丢了我宗族武者的尊严,小子,好样的。 伯山的掌朝庞岩的天灵落去,眼看就要将其击毙但有人的动作比他更快。 “云浪脚”! 一道纯白的劲力轰然砸在了伯山身上,巨大的劲力将他掀在半空中翻滚,最后撞在了梁柱上。 “噗”!滑落的伯山喷出一大口血,刚刚的内伤加上这一腿,他的面色苍白。 丁高朗收回伸直的右腿,淡淡道:“伯山教习,我是让你们叙话而不是让你杀人。你未免太不将丁某人放在眼里了吧。” 丁师父威武! “是阿!残废的,你再猖狂阿,再狂阿!”仇景龙看伯山无力的瘫坐在地上,顿时又活了回来。 刚刚可真的吓坏他了,怀成化跟他是师兄弟,两人的武艺伯仲之间,谁能想到这残废的家伙一拳就把怀成化砸出老远,还好刚才馆主劝住自己,不然自己贸然上去被打飞飞的不就是自己了吗。 他深表庆幸,但现在看到伯山受了重伤,又忍不住跳了出来。 庞岩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但想不到伯山居然被打飞,他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丁高朗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少年,又看了眼不远处重伤的伯山,朝仇景龙道:“怀化、阿龙,将伯山教习送回唐氏武堂,告诉他们...........”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 “轰隆!” “轰隆隆!” “轰隆隆隆!” 巨大的轰鸣声从远到近,将丁高朗剩下的话都堵回了嘴里,只是短短一瞬,如雷鸣的声音就炸响在耳边。 “砰!”大堂北面的墙壁突然炸裂开来,一道金红色的光影朝丁高朗撞去。 “驷兽鎏金毂!”丁高朗在墙壁炸裂时就已转身后退,正对北面,但看到制造雷鸣的元凶时依旧大惊失色。 而四头冒着灵气火焰的灵兽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 凶蛮的狮虎兽张着血盆大口,红色的灵力如火焰般布满它的周身,一人粗的前爪高高举起。 “吼~~~~”狮虎兽巨大的手掌伸出了如刀刃般的五根利爪,扫向了丁高朗,比流光还快。 丁高朗拼尽全力的退步,还是被兽爪划破了衣衫在胸口留下了四道血痕。 但战车的攻击远没有结束,三头狻猊口中酝酿着红光,中策的狻猊朝丁高朗喷吐出一道紧接着狮虎兽的利爪。 红光在丁高朗的胸前炸开,巨大的热量焚化了他的上衣,胸前一片血肉模糊。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炸到了墙壁上,身受重伤。 而另外两头狻猊也是一口一道红光将仇景龙和怀成化炸飞出去,仅仅只是一瞬,三名蜕凡境失去战斗力。 凶焰滔天! 鎏金战车的前架上还站着三名浑身着黑甲的武者,他们无情的眼神俯视这整个大堂,手中酝酿着一股强悍的劲力,合击技蓄势待发。 丁高朗喷出了一口血,眼神中再也不复初时的凶猛,满是恐惧。 只要是西陵的老人,没有人不认识这一台驷兽鎏金毂的。 因为这是唐氏武堂首座唐森的座驾。 华丽的战车就这样静立在了大堂中央,而透过它身后被破开的大洞,可以看见一条被焚烧破坏的通道,战车的冲锋瞬间将整座伦江武斗场洞穿直至大堂! 四头凶悍的灵兽周身爆发着惊人的灵力,将周遭的一切都掀飞碾碎。 丁高朗跪伏在地上,浑身发抖,一言不发,这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全在战车内的大人一念之间。 就连伯山和庞岩看见这两战车的威势,也是震惊的无法言语。 没有人发出声音,只有烈火的燃烧声和狮虎兽的响鼻。 二十三章:凶焰滔天 仇景龙与怀成化中了狻猊一击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而唯一清醒的丁高朗跪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伦江武斗场威胁为零。 两名黑甲武士跳下战车,将伯山与庞岩驾到了车上,四头灵兽打着响鼻掉头,车辙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战车呼啸而去,唯留大堂内一片狼藉与三个受伤的蜕凡境。 来时如雷,去时若风。 丁高朗又吐出一口血,一直听着战车远去才把一颗心放进了肚里,总算是,活下来了。 驷兽鎏金毂朝武堂奔驰,但坐在车架上的伯山心中却是越来越沉。 被首座从武斗馆救下,他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庞岩不用说,是犯了武堂学员的大忌,而他身为七号修炼场的教习,非但没有禀报武堂,还私自外出企图包庇。 作为深知武堂规矩的他来说,这一次回武堂,两人可不是以宗族武者的身份,而是两个罪人。 更何况还是亲自面对武堂首座,说实话,就连伯山这样的武者,心中也很是恐慌。 但怕什么来什么。 “进来。” 车厢内响起一道低沉的嗓音,两人被惊了一跳,面面相觑,因为这声音,怎么好像有点熟悉? 一名黑甲武士打开厢门,示意两人可以进入厢内。 两人走到门口,便看见唐罗正坐在茶台的正中,面前的茶壶还冒着热气徐徐。 车厢内奢华异常,柔软的皮毛地毯只是踏在脚下便有种不真实感,而整个车厢的内壁全是金黄,就连茶台的木料纹理看上去都极为名贵。 两人想着自己浑身的褴褛,再看着奢华的厢内,一时间竟紧张了起来。 “砰”。厢门被再次关上。 “坐吧,别站着了。”唐罗指着他们身前的蒲团说道。 庞岩浑身血泥,不知道回到武堂会面临怎样的惩罚,他已经心如死灰,做好了死的准备,一屁股便颓然的坐下。 伯山调整了下心态,但无法平静,今天之前,他认识中的唐罗只是个武技教习或是首座之子。 但看着他驾车冲入伦江武斗馆的威势之后,谁还敢平等的与之交流。 他有些拘束,不知道该如何与唐罗相处,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好嘛,我把你么俩捞出来,一个个就沉默住了。陆陆陆阿你们。 看着两人的模样,一个变得自暴自弃,一个变得无比拘谨,唐罗顿觉前途堪忧阿,他掐了掐自己的太阳穴,开口道:“庞岩是听了我的话去武道场磨练自己的,我说明白了吗。” 低着头的庞岩听到这句话,忽的一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唐教习是什么意思,他的心揪作一团,泪水再次蓄满了眼眶。 “唐教习,这。。。。”伯山自然不像庞岩那么单纯,这番话说出去,岂不是说唐罗要自己揽下罪责,要知道,宗室对唐氏子弟可是格外的严格。 唐罗摆了摆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武技教习有布置功课之权,我布置的功课就是让庞岩去参与武斗会。”唐罗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借口听起来很好,但隐患多多。 “可伦江武斗馆那边,不会追究吗?”伯山很是担心,本来以为是首座亲临,他都做好了被革职的准备。 庞岩的心,就在两人的对话间大起大落。 “当然会追究。”唐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顿了顿道“但没有证据。” “战车失控撞烂个武斗馆算什么,赔点金币罢了。” “这钱从你那儿出!”唐罗举起杯,扫了眼庞岩,遂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不用死了!自己不用死了!庞岩顿觉获得了新生,拼命的点头。 ………… 伦江武斗馆 “谁他妈的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弥候带人来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条自南向北被犁开的大地,还有一座座被洞穿的房屋。 武斗馆的大堂内一片废墟,自己的近卫丁高朗重伤,他的两个徒弟昏迷,这他妈的是遭强盗了吗。 不是说抓到了一个唐氏宗族武士诈赌吗!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难不成抓到的是他们唐家的凶境武者不成,这一片狼藉,哪像是一个学员能搞出来的。 “怎么回事。”弥候面色阴沉坐在椅子上,眼中满是戾气的发问。 “少爷!”丁高朗随便包扎了下便来到弥候的身前,躬身行礼。 “是驷兽鎏金毂闯入了大堂,将人劫走了。”丁高朗恨声道。 “你说什么?”弥候眉头紧皱,很是惊讶“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丁高朗不明白为何主子是这个表情,但确定的点点头:“绝不会看错。就是驷兽鎏金毂。” 怎么会这样,弥候心里满满的疑惑。 “你仔细说说,你抓到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弥候表情阴晴不定,他觉得自己可能犯了个很愚蠢的错误。 一名武堂学员,哪用得着出动战车,难道抓的居然是个唐氏子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阿,不然战车怎么会出动。 而如果自己的武斗馆居然敢扣押和殴打唐氏主脉的少爷的话,那可就惹了大祸了。 丁高朗不明白弥候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很详细的回答道:“我们抓的是一个叫庞岩的学员,年龄大概十六七岁,凡境巅峰,身高........” 弥候心里越听越慌,作为西陵最大的对手,弥家对唐家的情报可谓如数家珍。 他可能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少个表兄弟,但对唐氏主脉的少爷小姐却是门清。 十六七岁的凡境巅峰,在唐氏中这样的少爷有两个,一个是族长之子唐弘,一个是唐家二爷的公子唐信。 要是绑的是这两人中的一个,鎏金战车出动就是理所应当。 “你仔细给我描述下那个少年的样子。”弥候心中暗自祈祷,希望自己不要那么走背字,要是这绑了这种主脉少爷还揍了一顿。 弥候看了眼丁高朗,如果运气真的那么差的话,这个近卫自己怕是保不住了。 丁高朗搞不懂弥候的眼神,开始仔细的朝弥候复述庞岩的相貌。 弥候听着他仔细的描述,心中的恐慌越来越少,先是变成疑惑,又化为不解,最后是满腔的愤怒! “唐家真是欺人太甚!”弥候双目几欲喷火,他已确定那个叫庞岩的就是个普通学员。 不过就是扣了一个凡境武士,居然就敢破我道场,伤我近卫,唐家难道欺我弥家无人吗! “来人!给我派人去唐家!我要他们给我一个说话,这事儿没完!”弥候一脚踹翻了身旁的椅子,怒气冲冲的离去。 ………… 唐家武堂、战堂修炼室 唐森身着一身乌黑的玄武重甲,盘膝坐在中央的蒲团上修炼。 作为武堂的首座,唐森其实并不善于处理武堂的事物,所以将很多全力都下放给了管事以及族人。 而他全部的精力,都用来统管战堂的武者以及自我修炼。 还因为妻子不喜欢他在睡前修炼,所以他将行功时间改为了每天下午。 三十六个大周天行功结束,唐森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一身厚重的铠甲在身让他的重量超过了千斤,每走一步便如同巨锤砸在地上发出闷响,但看他轻松的神态,好似这一身重甲对他丝毫没有影响。 修炼室的石门抬起,常福出现在了门口。 “嗯?”唐森问道,因为常福一般都不会来战堂找自己,食宿两部的事已经够他忙的了。 近二十年的相处让常福对唐森的寡言早有了解,他直接了当的将来意告知:“少爷支使战车撞坏了弥家一处武斗场,对方派了使者来向武堂讨要说法。现在正在武堂外。” “哦。”唐森应了一声,抬腿朝作战室走去。 “老爷您不去见见他么?”常福看唐森根本没有朝外走的迹象,问道。 “不用。”唐森头也不回,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 弥府 “唐家真是欺人太甚!父亲您看到了吧,唐森根本没有把我弥家放在眼里,把我们弥家的使者,一晾就是一天。” 弥虎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儿子,淡定说道:“是你的使者,不是弥家的使者。” “这不都一样吗!总之唐家就是没有把我弥家放在眼里。”弥候一愣,还是坚持道。 真是愚蠢的儿子阿,要是有他哥哥一半聪明,自己哪用这么费劲。 弥虎瞥了弥候一眼,驷兽鎏金毂的动作那么大,弥家的情报人员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见。 但战车径直冲入武斗场,未杀一人,唐氏只要推说战车失控,此事就说不清楚了。但看这个蠢儿子的样子好像还丝毫不肯罢休,弥虎希望他有什么独特的手段,所以问道:“那你的意思呢?” 弥候一听父亲好像要支持自己,当即大喜道:“先让唐氏赔我一个新的修炼场,再跟我道歉,再把那个学员交出来,我要将他大卸八块!” 陆陆陆陆! 真是个天才。弥虎看着他欣喜若狂的自说自话,好像已经在幻想中将唐氏踩在脚下羞辱,这小子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阿。 “你是想让弥氏和唐氏开战吗?”弥虎一开口,正在滔滔不绝的弥候就像被掐了脖子的公鸭,顿时没了声响。 哪有那么夸张? “父。。。。父亲你开什么玩笑,一个贱民而已,唐氏怎么敢和我弥家开战,他们疯了吗。”弥候觉得弥虎是在吓唬自己,出言辩解道。 “以前是不会,但现在唐氏武堂的首座是那个疯子,就很有可能。”弥虎摇摇头,想起了唐森战斗时状若修罗的模样,摇了摇头。 那可是个一进战堂就甲不离身,从早到晚都想着厮杀的疯子! 二十四章:少年赌神(一) 回到了战堂,外界的纷纷扰扰,都跟唐罗没有关系了。 既然笃定弥氏不会因为战车撞坏房子来跟翻脸要人,那么只需要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就行。 “伯山教习,要不你先去药堂看看伤势?”唐罗看着伯山苍白的脸说道,同时也很佩服,一个人面对三个蜕凡境,居然也敢出手,被打伤还面不改色,真汉子阿。 真汉子摇摇头。 “不碍事,我还得赶回修炼场。”伯山回应道,毕竟是七号修炼场的传功教习,哪能轻易的离开,擅离职守已是不对,既然回来了就得先回修炼场。 “那好吧。”唐罗看着伯山倔强的脸也不再劝了,转头对庞岩说:“你给我记住,只此一次,如果你再犯事被人抓了,死在外面我都不管,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唐教习!” 从被伦江武斗馆接出来起,庞岩心中就对唐罗报以全部的感激,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凡境武者,唐教习居然为自己出动了战车,这怎能不让人感激涕零。 “您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没齿难忘。”庞岩神色激动,当即又要朝唐罗下跪。 又来?看得我尴尬症都犯了。唐罗不喜欢跪拜别人,也不喜欢被人跪拜,拦下了庞岩接着嘱咐道:“行了,一身的伤,赶紧去药堂吧。记住啊,不管是谁问起来,都得说是我让你去参加的武斗赛明白吗。”。 “记住了,但。。。。”庞岩的眼神有些犹豫和惶恐,咬了咬牙还是问道“如果是宗所来人问也不说吗。” 唐罗看着庞岩啧啧称奇,这一刻他都有些佩服唐氏的忠诚教育了,就他犯的错,一坦白下场就奇惨无比,居然还敢问自己是否要对宗所的人说实话。 “想害死我,你就说。”要是方韩有他一半忠心,自己该省多少心,唐罗有些感叹。 “那小人打死都不说。”庞岩发誓道,眼中满是坚定。 “去吧。”唐罗随意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一会儿工夫,唐罗又来到了一号修炼场 他满脸堆笑的拎着巨大的食盒走向唐斌说“二伯,我送你点礼物。” 唐斌上下打量着唐罗,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 唐罗觉得唐斌看自己的眼神特别诡异,好奇的问道:“二伯你怎么了?” 唐斌沉默,还是上上下下的来回打量着这个十三岁的少年,良久才满是感叹的开口道:“真是看不出来阿。” 这人说话,都是这么没头没尾的吗?唐罗暗自吐槽了一句,根本不明白唐斌感叹个什么劲。 他觉得今天二伯唐斌不太正常,打算送了礼赶紧走。 唐罗打定主意,将巨大的食盒往前一推道“二伯,先别说其他的,尝尝我家大厨的手艺,改善下伙食。” 唐斌这才看到唐罗手上的东西,一个好大的食盒。 唐斌接过食盒,一脸怪异的说道:“这是贿赂吗,可二伯我不是负责武堂纪律的宗所人员,你给我送礼没用阿。” 唐家的信息交流,这么快吗? 唐罗赞叹的同时明白了唐斌为何这个表情,看来他的“壮举”已经传回了武堂。 起码唐斌这一级别的人物都知道了,自己来送礼让他以为这是在讨好他避免责罚呢。 土羊,土奶逸夫! “纪律,啥纪律。我今天刚回来,哪能触犯什么武堂纪律阿。”唐罗摆摆手,一脸的无辜,表示二伯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阿。 嘿!小滑头。 “装傻是没用的,小子。”唐斌随手将石盒放到一边,似笑非笑的说:“驷兽鎏金毂将伦江武斗馆撕成两半,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躺着看。 “战车失控这种事,总会出现的啦。”唐罗摊摊手表示无奈。 好个小无赖。 唐斌一愣,大笑出声“战车失控?哈哈哈哈。” 小子怕是以为宗所的都是傻子吧。 额,你这样笑的我好尴尬呀。唐罗满脸黑线“那二伯你继续笑阿,我就先走了。食盒别忘了,我家大厨的手艺,真的特别棒!” 回到房间,唐罗先换了一身纯白的练功服,他打量了下镜子中的自己,好一个英俊的美少年。 取了一个布袋别在腰间,唐罗晃晃荡荡的走出房间,步伐极为嚣张。 因为他在庞岩和杜泽的提醒下,已经发现了一条通天财路。 当今整个西陵,最挣钱的是什么行当? 赌坊。 而西陵最大的赌局是啥?武斗会投注。 作为一个拥有几百年历史的安定城邦,西陵不断吸引着大大小小的氏族入住,还有一些本来出身贫寒,但以一己之力创下基业的豪杰。 现在的西陵,已经是个拥有三百万人口以及几百个大小世家聚集在一起的超级大城,并且还有不断扩大的趋势。 三百万的人口,人人都修习武道,高低而已,所以武斗擂台,成了西陵最好的娱乐活动。毕竟人人都看得懂,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哪怕借鉴借鉴招式也是极好的。 毕竟你就算去青楼快活,也不过嘿嘿嘿一会儿就进入了贤者时间,还是会留下大把的时光予你消磨。 所以武斗会馆就成了西陵人最好的去处,看着两个武道高手在擂台上拳拳到肉的拼搏,挥洒血汗,仅仅是想象便让人血脉喷张。 因为西陵已经和平了上百年,对于很多氏族的二代子弟来说,享乐才是他们生活的主旋律。 所以西陵有十几家武斗会馆,只要你想看武斗比赛,每天都有。 凡人级的,蜕凡级的,混合级的,拳脚的,兵器的,着甲的,无甲的。各种类型,应有尽有。 而最让人感到刺激的,就是随着武斗应时而生的赌局。 人都有赌性,压下重注买自己看好的选手夺冠,又能证明自己的眼光,又能捞一笔,怎么能让人不心动。 而且武道这种东西,哪怕我实力不行,眼里还没有吗,分个强弱总可以吧。 在这种思维的支撑下,围绕擂台赛的赌局总是能让组织者赚的盆满钵满。 赌博嘛,哪有稳的。所以有输有赢很正常。 但在这种赌局里,所有买赢的人都会告诉你,老子的眼光多么多么了不起,从见到的第一眼就能看出谁是冠军。这种夹杂着虚荣的胜利令人迷醉。 哪怕像是类似伦江武斗馆这样的一个小馆组织起的凡人境比赛,一样有成百上千人观看下注,一场比赛的盘口就能达到数万金。 而如果是更高一级的蜕凡级的武斗赛,观看人数和盘口就更加惊人了。对于一个人人习武的大陆来说,谁特么的还不是个凡人境的修为阿。 玩自己觉得擅长的东西,总会让人感觉良好。 因为凡人级的武斗赛,也就是看下精彩的拳脚而已。 但到了蜕凡境就不一样了,要知道,蜕凡境对很多武者来说就是武道的终点了。 而蜕凡境战力跨度之大也是令人咋舌,这让蜕凡级的武斗赛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赌局就更疯狂了。 在蜕凡境里,很少有人能够依靠气息分辨武者的强弱,一眼望去,每个气息都很强。就算同是蜕凡境的武者,也没办法精准的通过感知来获得信息,何况还是隔着老远的擂台。 到了这时,眼力和运气就显得很重要了。 一夜暴富和一夜破产的人,比比皆是。 但唐罗不一样,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想笑。 这特么的一个个头顶挂数字的人,区分强弱还不特么的简单吗。 “从今天起,请叫我赌神!”唐罗得意的眯着眼,其他的不管,让我先赢他一个亿。 二十五章:少年赌神(二) 清秀少年一袭白衣,先去武堂账房将贡献换成了金币。 因为改良了不少武技,所以唐罗在换取了功法后,还有不少的贡献盈余,先换他五百个金币试试水。 作为整个龙州通用的货币,金币的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购买力也十分之坚挺。 一个普通的家庭,一个月有五十个金币就可以生活的不错,顿顿有肉。 而月收百个金币以上的工作,就算是普通人家的高薪职业了。五百个金币,是一般人家半年以上的收入,毕竟一个金币兑换一百个铜子,而一袋四十斤的米不过五六十个铜子罢了。 “真不方便阿,就没啥纳戒之类的东西么。”唐罗有些无语的看着管事房的掌柜将一个个金币数进了布袋中,整整五百个,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唐罗一把抄起布袋颠了颠,差不多六七斤重,将其别在了后腰上。 装备齐全,出发! 目标武斗馆,少年眼神坚毅。 西陵拥有十几家武斗馆,其中最有名的四家,分别是西陵武斗场、修罗武斗馆、极真武斗馆和混沌武斗馆,个个都有超过百年的历史。 其中修罗武斗馆是唐家的产业,而极真武斗馆是弥家的产业,这都是摆在台面上的。 但其余的武斗馆究竟有没有唐弥两氏在背后参股操控,就不知道了。 就好像伦江武斗馆,如果不是这次事发,唐家也不知道这个武斗馆居然是由弥家在控制。 而唐罗为自己选的第一个站,叫做白岩武斗馆。 这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因为这个道馆离武堂比较近,唐罗又没有什么代步工具,当然就近的先去白岩武斗馆看一看。 白岩武斗馆是一家有近五十年历史的小道馆,由伍氏创办,专做凡人级无甲的拳脚肉搏,每年还有一场大型的蜕凡级的武斗。 这家武斗馆的特色就是凡级武者赤身肉搏,拳脚相加。看得人血脉贲张。 除了武斗馆自己培养的选手参赛外,他们也接受外界武者的报名。 很多喜欢看贴身肉搏的人,都喜欢白岩武斗馆的武斗氛围,口碑很棒。 而白岩武斗馆占地上百亩,馆内设有六个纯石制大型擂台,一大五小,周围还设有三千个观众席,可供观众休息。 唐罗今天的运气很不错,当他赶到白岩武斗场时,正要举办一场小型的武斗赛。 周围的座位上还有很多空位,而正中的巨大擂台上,主持人正要做八名选手详尽的介绍。 唐罗观察了一番,找了东面最高处的一个位置坐下,到不是因为前排没位置了,而是因为人矮,坐在前面啥都看不见,还不如坐的后面高一点的位置方便观察。 巨大的擂台中央站着一名身着纯白练功服的主持人,大声介绍着选手,声音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在他的身后,则是站着八个赤裸这上身的武者,个个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精悍强壮,目光凶狠。 主持人满脸堆笑,疯狂煽动,声音极有感染力: “今天各位看官算是来着了!” “这一场武斗赛,是我们白岩武斗场一月一次的最强凡境巅峰拳脚大战!” 主持人伸手指向八名精壮强悍的武者,大声道:“这八名武者,全部都是凡人境巅峰。各个战绩彪炳,容我一一向各位介绍。” “裂石拳”罗宏图,二十三岁,凡人境巅峰 “断流腿”康成礼、二十三岁,凡人境巅峰。 “开碑手”瞿乐贤、二十六岁,凡人境巅峰。 “灵猴”褚信锐、二十五岁,凡人境巅峰。 “逍遥游”公冶飞章、二十二岁,凡人境巅峰。 “碎玉手”白彬彬,二十四岁,凡人境巅峰。 “断魂肘”索英才,二十五岁,凡人境巅峰。 “百流飞掌”申屠乐安,二十二岁,凡人境巅峰。 主持人每喊出一个名字,底下便掌声雷动,欢呼不停,但坐在远处的唐罗表情就显得十分怪异了。 “怕不是遇到骗子了吧。”唐罗觉得很诡异,虽然介绍的外号一个比一个吓人,说是凡境巅峰赛,但他清清楚楚的看到,场上八个选手,特么的只有五个凡境巅峰阿。 只有罗宏图、瞿乐贤、褚信锐、索英才和申屠乐安这几人头顶的数值才超过了999点还有积累,剩下的三人统统算不上凡境巅峰,因为康成礼只有877点、公冶飞章855点、白彬彬822点。 而凡境巅峰的五人中,又以申屠乐安的数值最高,达到了999(1242),虽然他是这里年龄最小的两个人,但看他的数值分析,应该已经在凡人境巅峰积累了好久。 武斗馆情报工作这么差吗?不应该阿。唐罗很是怀疑。 更令人无语的是,主持人在介绍这些选手的时候,什么擅长阿,战绩阿,吹捧阿,声情并茂,好像所有人都是货真价实的凡境巅峰,毫无瑕疵。 但到了申屠乐安和公冶飞章的时候,主持人居然只介绍说他们刚刚凡境巅峰,第一次参赛,仿佛两人是同一个水平的。 你怕不是瞎了眼吧。唐罗都看呆了,这货是在一本正经的说胡话阿。 主持人还在声情并茂的介绍: “八名选手抽签之后两两捉对厮杀,胜者晋级,连战至最后一名冠军产生。” “现在对战表已经贴在了擂台外的盘口上,若是各位看官有兴趣的话,还可以压一笔在自己欣赏的选手身上,若是选手夺冠的话,岂不是一桩眼光独到的美谈!” “盘口开启时间为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停止落注,凡境巅峰拳脚赛,正式开始!”章淮声嘶力竭的吼出最后一个音,从擂台跨出,八名选手紧随其后,退出了擂台。 在擂台的周围,放了二十张赌台,每章赌台后面都站在好几个庄官,赌台的桌布上清清楚楚写下了选手夺冠的赔率。 现在,就到了武斗赛最紧张刺激的落注时间! 会场内坐着的上千名观众,有超过近半人站起身来涌向擂台边的赌台下注。 而随着时间的推进,陆陆续续有人进入白岩武斗馆,其中大部分也没有找地方坐下,而是直接跑到了赌台后面开始排队。 很是热闹阿。 唐罗似笑非笑,神色轻松的坐在了高台之上,静静的等着。 他对这一场所谓的“巅峰赛”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看来世界上确实还是聪明人多阿,开盘对赌,没有一点猫腻怎么可能呢。 “可这真有意思了。”唐罗低声自语,看着刚刚台上的主持人已经走下台来到擂台边的一个大桌开始收看客的金币开示票据时,目光中饱含兴致。 观众们热情高涨,因为对他们来说,最喜欢的赌局就是这种水平相差仿佛的决斗,每一个都有获胜的可能,所以赔率比较均衡,有些武者夺冠的赔率都超过了4以上,其中最高的就是公冶飞章,达到了一赔七。 八人中又以瞿乐贤、褚信锐、索英才三人的赔率最低,瞿乐贤1赔3.25,褚信锐和索英才都是1赔3.5。 有些混迹赌场的老鸟仿佛从赔率里嗅到了金币的味道,赔率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庄家也最看好他们三人夺冠。 三人的赔率又统统超过了3,老赌棍们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这么说吧,如果不贪心,你拿三百个金币,一人一百个砸在他们身上。 不论是谁夺冠,这件事都稳赚不赔,因为你最少,也能赢到25个金币,这钱虽然不多,但就跟白捡的一样。 他们仿佛成竹在胸,拿出了身上最后一个铜子,疯狂的往三人身上下注。 这也能够理解,毕竟八人中以这三人年龄最大,而且没听主持人说吗,这三人在凡境巅峰积累的时间也是最久的。 虽然到了凡人境巅峰大家的实战水平差别都不大,但积累的时间越久就意味着武技更纯属,年龄大则意味着经验更丰富吧。 主持人的介绍中有那么多信息,又怎让这些自诩眼光好的赌客没留意呢。 毕竟他们是专业的。 二十六章:少年赌神(三) 每个人仿佛都运筹帷幄,跟身边的人交流看法,其中有一些还获得了不少拥趸被围成了一团。 唐罗就坐在高台上,看着它们志得意满的拿着赌票坐回席位,还不忘向身边的人吹嘘自己的眼光多么的好,自己买了哪几个人。 要是这些人知道三大热门都没戏,会不会气的原地爆炸? 唐罗摇摇头,有些感慨。 他站起身来准备下去落注,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大半,赌台哪里也只剩三三两两的犹豫症还没下决定。 唐罗下了坐席,径直走到了最大的赌台前,看了眼对战表。 果然不出所料。 “啧啧啧。”他摇摇头,若是刚才还有一丝怀疑的话,现在看到这个对战表他可是清楚明白的知道了,这庄家就是想通杀阿。 八人分甲乙两队,两两厮杀,由每组的胜者角逐冠军。 甲队一组:罗宏图对康成礼。 甲队二组,瞿乐贤对公冶飞章。 乙队一组:褚信锐对索英才。 乙队二组:白彬彬对申屠乐安。 陆陆陆阿,我的朋友! 站在这个最大赌台后的正是当时擂台上的主持人章淮,他看唐罗一袭白衣,面容清秀,手上还提了一个白布带,来到赌台前。 少年多金,特别好骗! 章淮大喜,顿觉大客户上门,决定好好招呼一下。 “小少爷今天是看重了哪个选手阿,若是拿不定主意,小人可以帮忙推荐一二。”章淮满脸热情,态度极为恭敬,好像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唐罗看了章淮一眼,指着对阵表上的名字说道。“小爷看中这个申屠乐安了。落注。” 章淮一听就傻了眼,心里就是一句哔哔哔。这人不是个傻子吧,怎么能买申屠乐安呢。 不行,我要引导他弃暗投明,章淮打算施展专业技巧。 毕竟姑娘都能骗到,小鬼还不行吗? 章淮没有再询问唐罗的落注进而,反而摆出一张面有难色的脸,艰难的朝唐罗开口道:“小少爷怕不是第一次来参加这种赌赛吧。” 情绪饱满,声音柔和,这货要干嘛? 唐罗表情似笑非笑,回答道:“这是小爷第一次赌钱,怎么,不可以吗。” 章淮一听就有了底,只有第一次赌钱的蠢货才会看不懂那么多暗示,硬要买这个申屠乐安。 是时候让我这说服小能手出马了!他眼中满是坚定。 “小少爷您有所不知阿,我们这行,买定离手,所以眼力就尤为重要了。” “虽然小少爷看不上赢的仨瓜俩枣,但钱丢进水里还听声响呢,小少爷说是这个理吗。”章淮躬身回答,姿态极低,很是谦卑。 “嗯,说的不错。”唐罗抱胸,突然想听听这货要讲什么了。 “小少爷您看阿,您买的这个申屠乐安,不太妥。”章淮指着对战表上申屠乐安的名字,开口道。 “哦?”唐罗眉毛一挑,不置可否。 “当然当然,小人当然不是说小少爷的眼光不好,而是这申屠乐安阿,签运不佳,怕是要辜负小少爷的厚爱。”章淮一看唐罗表情,立刻满脸堆笑的解释道。 “何解?”唐罗一声轻笑,他算是听出来了章淮的意思了。 “这八名都是一等一的凡境巅峰高手没错,但坏就坏在这申屠乐安分到了乙组。” “您看阿,褚信锐和索英才两个夺冠大热都被分在了乙组,咱先不说这个刚刚突破的申屠乐安能不能打赢“碎玉手”白彬彬,只怕就算申屠乐安险胜出线,碰上褚信锐和索英才中的任何一人也就是个败北的下场。少爷您说是吗。”章淮指着乙组另外两个名字,一幅指点江山的模样。 “嗯,有道理。”唐罗点点头,打量着章淮,眼中满含笑意。 章淮一看唐罗居然能听进自己的话,顿时精神抖擞,接着道:“小少爷,您再看,就算是褚信锐与索英才两人对拼,状态接近极限,被申屠乐安侥幸过关了,甲组这边的他也过不去,毕竟申屠乐安才刚刚突破不久,灵力积累不够,回气太慢。我们这又是连战。这申屠乐安夺冠的机会,十分渺茫阿。” 啧啧啧,好一招理智分析。 “那你觉得我该买谁呢?”唐罗似笑非笑的问道。 听到唐罗松口的章淮大喜过望,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小少爷若是相信小人的眼力,您这落注可以给瞿乐贤。首先您看,他作为夺冠的大热门人选,签运也是极佳,避开了与另外两大热门的过早的碰撞,而甲组的奇遇选手,都是小了他好几岁的选手。” “再看,瞿乐贤第一战的对手是公冶飞章,虽然同是蜕凡境巅峰的武者,但瞿乐贤毕竟比公冶飞章早入蜕凡境三年有余,不管是武技阿,经验和以往的战绩阿,统统都要胜过公冶飞章不少,再看他们的对手,甲队一组的两人,年岁相当境界相仿,肯定又是一场苦战。” “甲组瞿乐贤以逸待劳,乙组两名大热第一场就要厮杀,这样一比,小少爷您看该买谁不是一目了然了吗。”章淮将对战表分析的丝丝入扣,仿佛一个预言家,已经写好了战斗的剧本,让人不由得信服。 乘胜追击,仿佛感觉到了唐罗心意的改变,章淮决定再给一把力。 “说出来不怕小少爷笑话,小人当了擂台主持快八年了,像这么明白的赌斗也没见过几场,要不是我们馆主不允许庄官落注,小人一定将全部的身家压在瞿乐贤身上。”章淮仿佛在感叹,脸上满满的可惜,让人觉得不压瞿乐贤,仿佛错过了八百亿。 不去做演员,真的可惜了。唐罗看着章淮惋惜的表情,差点要笑出声来。 好了,表演看完了,也该干正事了。 “我要落注了。”唐罗胸有成竹,语气坚定。 “好嘞!小少爷请落注~”章淮喜笑颜开,静听金额。 唐罗满脸笑意的开口道:“申屠乐安,五!百!金!” 说着,将手中的布袋丢在赌台之上,袋口散落,一片金光从袋中冒出。 这一刻,两人原本轻松的氛围一窒,变成了尴尬的沉默。 本来满脸堆笑的章淮面色铁青,不复初时的低眉顺眼与恭敬,他的眼中,满是寒意。 “小少爷怕不是落错了注吧。”章淮不再躬身,挺得的笔直,俯视着唐罗问道。 “呵,我还以为你能多维持一会儿呢,这么快就绷不住啦。”唐罗看着判若两人的章淮,轻笑出声。 “小少爷单压申屠乐安,此举殊为不智。”章淮口气极为冷淡。 “往后看就知道了,赌票。”唐罗轻笑,伸出了手。 章淮瞪着唐罗,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唐罗则是毫无压力与章淮对视,也不催促,根本无视了后者眼中杀人的光芒。 章淮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集中在了这个最大的赌台上,没法再拖,他书写赌票的手都在发抖,他觉得唐罗是在耍他。 “你的赌票。”章淮将票一推,眼睛还死死的盯着唐罗的手,那意思好像是,你如果敢拿我就敢砍。 唐罗被逗乐了,轻巧的拿起票据问道“怎么,不叫小少爷啦?” 你还真敢拿!章淮面色铁青不说话。 唐罗拿起了赌票看了看,上面清晰地写着:申屠乐安——五百金。 瞥了眼赔率,1:6。不得不说,这个通杀局做的还是十分缜密的,同样是二十二岁号称凡境巅峰的公冶飞章的赔率达到了1:7,就算是有人想买爆冷,也会去买公冶飞章。 五百斤变成三千金,啧啧啧。钱是好挣。 唐罗笑了笑将赌票收好,看了眼臭脸的章淮,语气轻松道:“别那么严肃,笑一个。有钱大家赚嘛。” 二十七章:少年赌神(四) 唐罗拿着票据正准备走回座位,便看见原本的座位边上居然多了一位中年人,手中拿着酒壶,一口口的往嘴里倒。 “怎么来了个醉鬼。”唐罗皱眉,他可不想和一个散发着酒气的陌生人坐一起,随即打量四周,想看看还有没有空闲的座位。 没想到只是一会儿工夫,高台的席位竟然基本被坐满了。 唐罗很无奈,要是再在这儿发会儿呆,就连原本的位子也要没了。 所以他还是径直朝原位走去。 原本的座位在擂台东侧的最高点,虽然离擂台最远,但好在视野清晰,除了能看见最中央的巨型擂台外,还能将另外几个小擂的情况收于眼底。 唐罗来到中年人身边坐下,也许是一袭白衣太风骚的缘故,中年人的眼光就在他的身上来回打量。 怎么,没见过小帅哥吗?唐罗一脸冷漠的坐下。 “小兄弟。” “嗝,你小小年纪,也爱看武斗赛吗。”中年人看唐罗坐在自己身边,搭话道。 唐罗转头,仔细打量了这个醉酒的中年人,他身穿一件蓝色长衣,腰间绑着一条云纹角带还缀有一方碧玉,一头墨黑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显得干净优雅。 修长匀称的身材配上端正的五官,虽然年纪大了点,但叫一声老帅哥还是没有问题。虽然修为不过999(1122)点,但看他的气质,来历应该不凡。 不过这与我何干,唐罗随口敷衍道:“还行吧。”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冷淡,本来还想再攀谈几句的中年人“哦”了一声后便转过头去,沉默的喝着酒。 比赛,正式开始。 四个擂台上,八名选手同时开战,武斗场中的气氛瞬间炸开,原本坐在唐罗正前方的观众纷纷站了起来,开始大声的为自己投注的选手呐喊。 嗓门之大,中气知足,让人根本听不见拳台上的拳脚碰撞之声。 怎么有种演唱会的既视感? 看着武斗场的观众们如此投入忘我的呐喊,唐罗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每个观众都对这场游戏倾注了无比的热情,甚至不惜将身家都压在了看好的拳手身上。 将自己代入到了他们的感情中,但若是他们知道,眼前的一切,与努力和运气无关,仅仅只是安排好的游戏。 那么这场比斗,会不会让人很绝望? 唐罗将目光放在了观看比赛的众生之相上,看着它们忘我的呐喊,感叹着也许无知才能让人如此投入吧。 将情感全部放在比赛中,相信奇迹与梦想,会不会让人更加快乐一些。 唐罗刚刚有些出神,便被身旁的人惊醒。 “小兄弟不像是来看比赛的。”中年人开口道。 “何出此言。” “小兄弟的目光没有关注擂台上,反倒是对看客尤为上心。”中年人接着开口,他已经用余光观察了好一会儿。 嗯?唐罗歪着脑袋问道:“阁下为何如此关注我?” 中年人喝了一口酒,吐出一口浊气沉重道:“只是无聊,想找人说说话。” 唐罗真是够了,还说自己不是来看比赛的,那请问你比赛不看找人聊天是个什么意思,有些无语。 又是一阵沉默。 中年人举起左手猛的一口,或许是喝的太急,辛辣的酒呛在了他的喉管中。 中年人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一时间口水四溅。 我就说不要做醉鬼边上吧!会发生什么就连老天都不知道!幸好老子有个爱流鼻涕的弟弟,唐罗迅捷如风,快速从怀里一掏拿出一块崭新的方巾一下抖开,拦在了两人中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隔壁越来越剧烈的咳嗽声和方巾上隐隐传来的震动让唐罗很是无语。 你都咳成这样了还不把左手的酒壶放下吗?作为一个有着轻微洁癖的人,要是被口水溅到脸上,唐罗怕是要炸。 “咳咳,kukukuku。”好一会儿,中年人才缓过了气,停止了咳嗽。 终于结束了。唐罗深表庆幸,但沾染了口水的方巾是肯定不能要了。 “给。”机智的他顺势将方巾递给了中年人。 “谢谢。”终于缓过来的中年人接过方巾,擦了擦嘴,说道“小兄弟人不错。” 说话同时将擦好手脸的方巾塞进了怀里。 这么臭不要脸吗?唐罗眼睛都看直了,虽然这块方巾确实不想要回来,但你这么自然的把它塞到怀里,不太合适吧。 可能是唐罗眼中的鄙视太过明显,就算以中年人厚如城墙的老脸还是有些尴尬,挽尊道“咳,小友,看在你心地如此善良的份上,老夫便授你一招赌术!” 就你个凡境的老酒鬼吗?唐罗满是怀疑,要不是能看见你的数值,差点就信了。 中年人看着唐罗怀疑的眼神,心中不满,小鬼还是太年轻,听了老夫的名字,一定纳头便拜。 他将嗓音压得极低,变得低沉而厚重,一字一顿的说道:“吾名,萧!正!” 真名出口,中年人身上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气魄,他正襟危坐,虽然左手提着酒壶,但一股宗师的气派扑面而来,让人不由得心生叹服。 有名字也不改变你只是个凡境的弱鸡。 “嗯。”唐罗瞅了一眼,转过了头。 气氛有些尴尬。 “小兄弟没有听过老夫的名讳吗?”萧正看着唐罗不屑一顾的样子,醉意都被气消了。 还有西陵看武道会的人,没听过我萧正的大名!? 唐罗皱着眉,转过头不满的看了中年人一眼,这家伙脑子坏了吗。没听过名字很稀奇吗?你以为你是西陵天骄唐罗那么有名?真是好笑。 萧正看唐罗的眼神,觉得脸面十分挂不住“那赌圣你总听过吧。” 咦???唐罗瞪大了眼:“难道您就是。。。。。。” 萧正欣慰的点点头,我就说吗,武斗场里还有人能不认识我赌圣萧正?赶紧膜拜老夫吧小子。 “周星星?”唐罗满眼真挚~ “正是。。。是个屁阿,周星星是谁阿。老夫是赌圣萧正阿,赌圣萧正你没听过吗?”萧正气急败坏,声音都提高了分贝,若不是现在整个会场呐喊声若雷,他这么大的声音,肯定被人围起来。 唐罗撇撇嘴,在他心里,赌圣只有一个人,他的名字,叫周星星。其他所有赌圣,全部都是山寨冒牌货。无视。 “算了算了,小友年岁毕竟还小,没听过老夫的名号也正常。” 你倒挺会给自己找台阶下。唐罗斜了中年人一眼。 萧正额头青筋暴起,好气阿,这是哪里来的小鬼,怎么这么气人。 “小友可曾落注。”萧正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毕竟受人一帕,他还是打算给唐罗留些经验,至于小鬼如此恼人的态度。 萧正打算狠狠的奚落他一番,让他知道赌圣之名不可轻辱。 唐罗没有回答,因为他正将目光投向远方,那些陆陆续续结束的擂台战之上。 甲队一组,罗宏图胜康成礼 甲队二组,瞿乐贤胜公冶飞章 乙队一组,索英才胜褚信锐 乙队二组,申屠乐安胜白彬彬 二十八章:少年赌神(五) 第一组对战结束,一个沙漏的休息时间后便接着开启第二场。 仅仅第一场比斗后,夺冠的大热之一褚信锐就被淘汰,这让很多在他身上压了重注的赌客当场心态失衡,破口大骂,愤怒的将手中的票据撕成碎片。 而买了瞿乐贤与索英才的观众则是纷纷开启了吹嘘模式,一副老神在在,早有预料的模样,浑然忘记了刚才自己究竟是多么忘情的呐喊。 众生百相,高兴、愤怒、欣赏、妒忌、贪婪。小小的武斗场集合了那么多种情绪,让人不由得感叹人心复杂。 而随着第一场的结束,刚才还找唐罗攀谈的萧正仿佛失了魂,目光极为复杂。 盯着西面的一个擂台,口中还喃喃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唐罗顺着萧正的目光看去。 那正是申屠乐安的擂台,只见他一身轻松,刚刚的战斗对他仿佛只是一场热身,几步走下了擂台。 申屠乐安的身影消失在幕布后,唐罗又将目光看向萧正。 之间他举起酒壶,狠狠灌着酒,沉默着。 一口一口的烈酒灌入喉中,萧正的表情满是苦涩,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赌票。 唐罗飘了一眼,上书:瞿乐贤——两百金。 呵,赌圣。。。唐罗转过头去,对这个中年人很失望。 “嘶~嘶~嘶!” 什么声音?唐罗回过头来,正看见萧正将赌票撕成碎末,随手洒在了地上。 哟,第一场结束就能知道瞿乐贤必败?有点门道阿。 “看出什么了?”唐罗轻笑,本以为只是个吹牛的,想不到眼力还不错,虽然晚点了。 “阿。”萧正回的很是低落,将已经喝干的酒壶放在了脚边“还是贪心了,该有此败。” 心态很好嘛,毕竟被庄家设计,输了不算丢人。 “赌钱嘛,哪有稳的,下次再赢过咯。”唐罗随口安慰道。 下次再赢过? 这句话激怒了中年人,他猛的一挺,上半身如苍松般挺拔。 唐罗感到寒光拂面,正是身旁中年人的眼神。 他的酒意好像已经散去,眼神中散发着震人心魄的寒光,如同一柄绝世的利刃出鞘,一字一顿的说道:“吾名萧正,逢赌必胜!” 我承认你现在卖相是很不错,但撕了赌票还要装逼,就是你的不对了。 “哦?那为何把赌票撕了。”唐罗忍不住吐槽一句。 “因为瞿乐贤必败。”萧正面色铁青。 真看出来了,了不起阿,但你怎么办。 “那如何逢赌必胜?”唐罗轻笑,那你还装个啥。 萧正眼中寒芒散去,情绪低落道:“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 萧正没有回答,而是从怀中又拿出一张赌票。 申屠乐安——五十金。 还有这种操作?陆陆陆阿,赌圣兄弟。唐罗惊讶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这货居然在开局前,买了两百金瞿乐贤后,还压了五十金申屠乐安? 唐罗顿时来了兴趣,问道:“为何又压了五十金申屠乐安,还是说你每个都买了?” 如果每个都买,那确实可以说自己逢赌必胜,只是会一直亏钱而已,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嘛。 萧正摇了摇头:“只买了瞿乐贤与申屠乐安。” “为何?” “若凭实力,该瞿乐贤夺魁;若是设计,则申屠乐安必胜。”萧正指了指正走上擂台的申屠乐安,叹息道。 “好眼力。”唐罗伸出大拇指,赞到。 他是因为可以看见头顶的数值所以才能猜透庄家的布局,而眼前的中年人境界这么低还什么信息都没有,仅仅凭借着判断就将真相拿捏的八九不离十。 这是真厉害,看来这个家伙赌圣的名号,不算吹嘘。 “小友谬赞了,若是眼力真那么好,申屠乐安的落注便应是五百金,而不是五十。”萧正颓然摆手,这声好眼力可不敢当。 等等!好?眼?力? 萧正突然意识到了点什么,不敢置信的看向唐罗,干涩的问道:“小友,买的申屠乐安?” “买了点。”唐罗笑了笑。 萧正沉默无语,心里却是满满的打击。 作为萧家的嫡系血脉,自小他便对武道不敢兴趣,反而是对各种斗鸡走狗兴致高昂,勉强修到凡人境后,更是爱上了武斗馆的赌局。 自从痴迷了武馆的赌斗后萧正便彻底荒废了武道,自十六岁起,日夜泡在武斗馆中,作为一个对自己极为有要求的人,萧正给自己定下了规矩。 凡级的武斗赛,自己要逢赌必胜。 萧正开始混迹在西陵各个小型的武斗馆,但每次只是观察,不落注。 就这样过了三年后,他成竹在胸,每一次落注,皆是狂胜。 自此,萧正开始了自己的赌圣之路,非必胜不出手,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 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享受胜利带来的成就感。 整整十年的时间里,他成为了西陵凡级武斗场的神话,留下传说:赌圣萧正,逢赌必胜。 而后十年,萧正觉得凡境的武斗赛对他而言已经没有秘密,他便开始研究蜕凡级的武斗赛,而这一研究,便又是十年。 整整十年过去了,蜕凡级的武斗赛对他来说,依旧是那样神秘无限。 昨天一场不过十余人的蜕凡级武斗,萧正的判断居然连续四次失误,心中积郁之下,打算今日来小会场散散心,谁成想又碰见了打击。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居然在开赛前就判断出了胜者,这让萧正心里怎能不难受。 “一定只是因为运气。”他不愿意相信。 萧正内心鼓励了自己一下,又开口问道:“小友落注多少阿。” 一定很少,一定很少,一定很少。萧正心中念道。 “额,不多。”唐罗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打击眼前的人,谦虚一下。 果然如此。萧正舒展了眉眼,吐出一口浊气,顿觉空气都一片清新。 比赛如火如荼的进行,就和预料的那样。 甲队的罗宏图与瞿乐贤两人艰难的一战,瞿乐贤胜。 乙组满脸轻松的申屠乐安对上艰难拼掉褚信锐的索英才以逸待劳,又是一场轻取。 所以当满身疲惫的瞿乐贤和状态几乎完好的申屠乐安对战的时候,结果还有悬念吗? 瞿乐贤真的尽力了,但两百招后,还是被申屠乐安的百流飞掌打在了胸口,昏迷了过去。 最大热门,瞿乐贤败! 全场近三千名观众同时失声,整个武斗场静得针落可闻,愤怒瞬间爆发,群情激昂,因为近两千人的赌票成为废纸,而三大热门,全部惨败一个不剩。 申屠乐安,成了这场武斗会的魁首! “狗日的瞿乐贤打假赛!”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了这声怒吼。 满场的愤怒顺时找到了宣泄口,输钱的人们一瞬间仿佛恍然大悟,难怪二十六岁的凡境巅峰居然会输给一个没什么经验的申屠乐安,原来瞿乐贤这个家伙竟然诈败。 群情激愤下,一些不理智的观众当场就想弄死昏迷过去的瞿乐贤。 二十九章:少年赌神(六) “瞿乐贤,很无辜阿。”萧正看着眼前的群情激奋,感叹道。 “愤怒,总要有承担的人。”唐罗的表情很是冷漠,现在的情况,他早有预料。 强者愤怒,挥刀向更强者;怯者愤怒,挥刀向更弱者。 哪怕瞿乐贤真的是打假赛,也一定是在庄家的授意下,区区一个凡境的武者,还有能力抵抗不成?但看这些人群情激奋的样子,好像根本看不见首恶庄家,而把怒火撒向了拼搏至昏迷的拳手。 在几名蜕凡境的保护下,瞿乐贤被抬下了擂台修养,但听着四周比武斗时还要喧闹的声响,唐罗知道,等他醒来的时候,面临的东西要比输了比赛更可怕。 “走吧。”萧正语气萧索。 武斗赛后最威风的人是谁? 是那些压了冠军重注还取胜的人,特别是当全场三千人,只有两个人能去赌台取钱的时候,那种被众人殷羡的目光环绕追随,有一种登台领奖的感觉。 萧正与唐罗一前一后,在上千人的注视下,走到了赌台前。 主台的庄官,还是章淮,他笑容满面的迎接萧正道:“恭喜先生压中头彩~请出示票据。” 萧正对此早已习惯,将怀中的赌票交给章淮。 章淮双手接过,看了一眼,从赌台中取出了三百金,恭敬的问道:“先生高姓大名。” 问名字,是为了唱票。一些赌客就爱出这样的风头,所以赌场从善如流。 唱票相当于赌斗结束后的华彩环节,当你拿着你的赌票交付到赌台时,庄家会大声的喊出你的名字和盈利,一些金额大的,还会被反复唱三次以上,就像萧正这三百金,金额就大道被多唱几次。 “萧正。” “居然是赌圣当面,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章淮一听萧正两字,当即就是躬身到底,态度很是谦卑。 萧正却不吃这一套,庄家作局通杀全场,如此行径他不信这个主台庄官不知道,所以态度十分冷漠道:“唱票吧。” 章淮轻笑一声也不以为杵,大声喝道:“赌圣萧正,大吉大利,眼力无双,红利三百金!” 竟然是赌圣萧正!? 唱票之声,响彻全场,在三千人的武斗场,顿时激起了大片的窃窃私语。 人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想不到失踪了许久的赌圣,居然会在这小小的武斗会上出现。 一时间,风头无两。 第一遍唱票结束,开始第二遍。 “赌圣萧正,大吉大利,眼力无双,红利三百金。” 萧正面无表情,连第三次唱票都不等,直接提起了金袋一颠,转身离去,飘扬的黑发显得十分潇洒。 但全场的目光,依旧死死追着他的背影。 第三遍唱票结束,章淮看向下一个领奖者。 唐罗那张笑脸就印在了他的眼里,刚刚还满脸堆笑唱票的章淮,一张脸顿时夸了下来。 “哎呀,怎么见了我就不笑了。”唐罗调戏道。 我他妈怎么笑得出来,章淮低头看着眼前出现的票据:申屠乐安——五百金。 他臭着一张僵硬的脸,生硬的问道:“恭喜少爷压中头彩,请问高姓大名。” 唐罗玩心大起,答道“高进。” “高进是吗,小人记住了。”章淮话里有话的回道,低下身子从赌台内拿钱。 不一会儿,当章淮再次起身的时候,全场都看愣了。 三千个金币将白布袋撑得满满当当,单单看章淮夸张的两首托举,就能知道眼前的少年居然是这场赌斗的最大赢家。 “这他妈的得多少钱!他赢得比赌圣还多?”输红眼的赌徒看着整整一袋的金币,愤怒出声。 而高扬的唱票声,回答了他的问题。 “少爷高进,大吉大利,博得头彩,红利。”章淮一顿,转而用更高的声音喊道“三千金!” “哗!”全场哗然,转而便是响彻云霄的质疑声。 “这小子是和瞿乐贤串通好的吧!” “我不相信一个少年眼光那么准,五百金全压在申屠乐安身上?开什么玩笑!” “这一定是瞿乐贤的同党,不能放他走。” “抓起来!把他抓起来!” 一瞬间,章淮的唱票声被愤怒的辱骂淹没,整整三千道杀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唐罗的身上。 高家?听都没听过,弄它! 赌客们已经输红了眼,看着唐罗的眼神充满了贪婪与凶残。 只要唐罗敢走出武斗馆一步,这三千金,便会易主。 我就知道会这样。 章淮满脸得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声音,低声道:“小子,钱我会给你,一分不少。但出了白岩武斗馆你能不能保住,就与我们道场无关了。” 你就这么确定我没有办法?唐罗被气笑了。 所以说,红眼病和愚蠢都得治阿。 唐罗听着章淮小人得志的话和周围的愤怒叫骂,不屑的摇了摇头。 萧正也赢钱了,为啥赌客们屁都不放? 就因为他赢得少? 狗屁,只是因为萧正是萧家的嫡系。 而西陵,并没有一个很强氏族姓高,所以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待宰的鱼肉。 唐罗心中满满的鄙夷,开始解腰带。 章淮眼中满是快意和嘲讽,脱衣服?脱衣服有用还要练武干嘛?这小子死定了。 唐罗将腰带丢在赌台上,又将白色的长衫解开。 章淮眼中的讥笑更重,正要出言嘲讽,就看见了唐罗解开了长衫后,里面居然还有一身黑衣服,胸前用金线纹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讥笑瞬间变成了惊恐,章淮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死要死要死。 唐罗将白色的长衫从身上脱下,露出了里面的一身黑底银纹劲装,背后露出一个硕大的金纹“唐”字! 赌台正东边死死盯着唐罗后背口出秽言的人,看到这件内衫的时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咽喉,瞬间发不出一丝声响。 一片凉气倒吸的声音后,整个东面突然谜一般的沉默了下来。 唐罗将白衫放在赌台,慢慢的转过身,不屑的眼神扫过了全场三千个座位,如同一位骄傲的君王。 所有与之对视的赌徒眼中的凶狠与贪婪瞬间被恐惧取代。 东面,南面,西面,北面,一面接着一面,随着唐罗的目光,这些人就像被沉默领域覆盖,连呼吸声也不敢发出一丝。 而刚才喊得最响的几个赌徒,纷纷缩在了座椅底下,连头都不敢露出。 唐罗旋转一周,再次望向正东面看台的眼神,骄傲而冰冷。 “再!让!我!听!听!你!们!的!声!音?” 低沉的嗓音蕴含着怒火,炸响在武斗场中央,一丝灵力附着在声带中,让唐罗的嗓音如真如幻,仿佛神邸行在走世间颁布的法言。 那群贪婪而愚昧的赌客,在唐罗的目光下一个个低垂着脑袋,刚才一张张猖狂的面容突然变得比绵羊还要温驯。 “还有人,要拦我吗。”唐罗的眼神扫向看台上的观众,如同寒冰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少年恍若洪荒巨兽,站在了武斗场的正中央。 没有一个人敢出声,三千人的会场中好像只有唐罗一个活人。 真是可悲阿,愚蠢而又懦弱。 唐罗心下感叹,自己居然和这些人置气,无趣! 他打算取了奖金离去,一转身,便看见了赌台后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章淮躬着身,极尽谦卑。脸上的神经仿佛抽搐般的一扯一扯,尽力想上扬的嘴角却不受控制的划向两边。 眼中满是惊恐却又想带着笑意,最后变成一副似哭似笑似哀求的怪异模样。 所以说,啥都不知道,就别着急放狠话,反派死于话多知道不。 唐罗摇摇头,不想和一只蝼蚁计较。将台上的长衫与腰带挽在手臂,又将满满一袋金币提起,“乓”的一声甩在了背上,平静的朝门外走去。 白岩武斗场如死水般寂静,三千颗低垂的头颅就连用目光追随唐罗身影的胆量,都没有。 唐罗径直走到门口,看见了呆立在门口的中年人。 “你还没走?” 萧正双目无神,听到声音时,双眼才恢复了焦距。 “你!你。。。。你叫什么名字。” 刚才,正走出去的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那句三千金的唱票声,巨大的震惊让他几步跑了回来,而后便看见唐罗宽衣解带,压服全场的一幕。 “赌神,高进。”唐罗一笑,径直离去,背后的金袋一跳一跳,叮叮当当的响着。 三十章:少年赌神(完) 黑底银纹的劲装穿在身上,少年踱步往唐氏武堂走去。 背后那只鼓鼓囊囊的白色布袋沿途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但一路没有任何人敢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 这当然不是因为西陵的治安优秀,而是因为劲装代表的意义让人不敢造次。 黑底银纹,胸前后背各秀一个金色的唐字,这就是唐氏的练功服。 只有主脉的少爷小姐和对唐氏有过极大贡献的分支家臣才有资格从唐氏的宗室领取。 唐罗面无表情,行走在马路的左侧,路过的行人都靠在路的两边,不敢挡在面前。 拥挤的马路生生开出一条可供通行的空旷道路,等待少年穿过。 唐罗目光扫过街头街尾,两边全是低眉顺眼的路人,一些孩子好奇的打量自己,也被他们的父母拉在一边,轻声嘱咐些什么。 就连一些数值高达3000以上的蜕凡境武者,看到唐罗后,也默默的退到一旁静立。 “看来下次还是弄辆兽车出门好了。”唐罗摇摇头,还是不太习惯在别人的注目礼中行走。 唐罗最初的打算只是穿件长衫出门,后来一想,自己现在是个十来岁的小少年,拿着五百金的赌资下注,要是赌场想要耍赖,多生纠葛就很烦恼了,所以才穿上了唐氏的练功服。 但他还是小看了这一身练功服的威慑力。 单看路人的样子,唐家得多么凶狠霸道,才能让他们不敢侧目。 唐罗一边走一边观察,感慨万千。 好在白岩武斗馆离武堂实在是近,仅仅十分钟就让他回到了武堂。 唐罗一抬头,便看见常福站在武堂门口等人。 “福伯?你怎么在这。” “大少爷,老爷让您回来后去他那儿一趟。”常福躬身行礼,上前准备接过唐罗手中的衣物和白布包。 父亲唐森找自己?应该是战车冲馆的事儿,唐罗心中有了计较。 “福伯帮我把东西放到房间里就好。”唐罗将杂物交给了常福,径直往战堂走去。 所谓战堂,就是武堂内部作战室、冶炼房、藏经室的统称。也是唐氏顶尖武者聚集的地方,在武堂的东面,占地十几亩土地,有十几间楼房相连,最重要的是一座高达十米的钢铁房,是武堂的核心道场——钢骨楼。 唐罗一走进战堂区域,就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身边经过的所有武者,头顶的数值就没有低于五千的。 还有一些匆匆经过的中年人,数值竟然高达三万以上。 唐罗惊讶的同时也很诧异阿,到目前为止,他已经看到了五六个人比唐森的数值还高,那唐森这首座是怎么当上的。 难不成内定吗,唐罗心里暗暗的八卦着,转眼就到了钢骨楼前。 两扇厚重的铁门敞开着,几十个忙碌的身影走来走去,让钢骨楼的一层喧闹非常。 这座完全由钢铁打造的高楼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唐氏的管事房总部,所有管事的任命、司职、交接、培训全在这里进行,所以格外吵闹。 第二层则是作战室,是唐氏的精锐战士制定出击方案已经颁布作战任务的地方,作为唐氏的宗族武者,最常接触的便是钢骨楼的二层。 而第三层就是武堂首座的道场以及修炼室。 唐罗刚走到三楼,便看见了站在会客厅中央,背对着自己身着一身重甲的唐森。 这还是唐罗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见到他,但跟在家里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唐森是个寡言的人,但十分宽厚,不论是对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一样的慈爱。 虽然人严肃了一些,但他在家表现出的,永远是非常好说话的一面。 但现在看到的背影,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厚重的玄黑色铠甲让唐罗的身形大了不止一个尺码,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擎天玉柱的霸气,更为惊人的是唐森的气魄笼罩着整个三层,那强烈的气魄哪怕是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如同古兽一般令人心惊。 唐罗暗自心惊,这么强烈的气魄仿佛是来自高一个层次的生物威压,难怪凶境跟蜕凡的战力相比,差别大过天地。 唐森转过身来,先对唐罗点了点头,并朝他招手,示意唐罗上前叙话。 唐罗走到他的身边,行礼道:“父亲大人。” 唐森仔仔细细看着身边的少年,眼光中有些欣赏,亦有感慨。 他一直以为唐罗作为武者,不够果决有杀意,但从今天的事情来看,还是很有魄力的嘛。 虎父当无犬子,唐森有些得意,拍了拍唐罗的肩膀道:“干得不错。” 唐罗一愣,本来以为唐森找他是要问伦江武斗馆与学员的事,怎么变成鼓励了。 这和我,预想中的初入有些大阿。 这还没回过神来,唐森又说道“没事了,去吧。” 唐罗就这样出了钢骨楼,一脸懵逼。 虽然预料到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这感觉,好像是自己干了件值得嘉奖的事一般,剧本不对阿。 唐罗一阵感慨,难怪氏族多出不孝子,如果一个个家长都跟唐森这么宽容,那是容易出熊孩子的。 他很为小正太唐星的未来担心阿。 生活又归于平静。 作为一个修炼场的武技教习,唐罗已经将七号修炼场的学员们安排妥当,在他们修炼新的武技之前,唐罗基本处于一个闲置的状态,当然这件事唐斌并不知道,不然他又要压榨唐罗了。 所以现在摆在唐罗面前的公事,就只剩下研究合击技一项,其余所有的时间,唐罗请假出门,买定离手去了。 山池武斗馆,凡级小剑圣武斗赛,三千金变九千金。 巨阳武斗馆,蜕凡级灵甲争夺战,九千金变二万五千金。 京山武斗馆,蜕凡级着甲战,两万五千金变十万金。 古原武斗馆,蜕凡级百人混战,十万金变三十五万金。 …… 极真武斗馆,蜕凡级定级赛,一百五十万金变七百万金。 仅仅一个月,唐罗以高进之名横扫西陵各大武斗馆赌台,只要是唐罗出现的地方,就能看到收注的庄官浑身发颤,更有甚者会因为压力太大而昏倒。 因为已经没有人受得了唐罗这种孤注一掷的下注方法了。 赌局是要走平衡的,赚大头的为什么永远是庄家,因为错综复杂的赌盘总会把大家的注码分散。 但唐罗仿佛总有办法看见错综复杂的战局中那一线胜机,将钱财全部压在了冠军身上,这就好像他是来和赌场分钱的一般。 一开始几万金的分润赌场还能承受,但一个月过去,这个疯子已经有几百万金的资本,对一些小的武斗场来说,这已经不是分润的问题了,他是来要命的阿。 西陵有史以来第一次,绝对强势的赌场被一个赌客逼上了绝路,不得不联起手来抵制唐罗。 他们联合出台了一个新的规定,对每个赌客的下注进行限定,凡级的比赛,赌客限注五千金。 蜕凡级的比赛,赌客限注十万金。 武斗馆的联合仿佛是对唐罗的示弱,有史以来第一次,赌客觉得,原来赌术高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这么牛逼。 一时间,高进成了西陵赌客们顶礼膜拜的名字,并将其奉之为神! 仅仅一个月,西陵传颂着少年赌神高进的传奇。 三十一章:筹谋 如果一枚金币重七克,那么七百万枚金币就重四万九千斤,就算将所有的金币熔炼成标准金条,也有两万根四千五百根之多。 “别的不说,自己现在是唐氏第三十代首富应该没什么问题。”唐罗睥睨的看了眼不断翻开木箱沉迷黄金不可自拔的小正太,心中有些得意。 因为赌场限注的原因,导致了唐罗现在对再次积累财富的念头有点淡,因为从目前来看,七百万金已经足够他今后的所有开销了,再多也不过是个数字。 这一个月,除了积累了大量的金币外,最让他开心的还是体内灵气的增长,一个月前他体内的灵气量只有490点,而经过一个月的积累,现在的灵气量已经达到了733点之多,并且以每天8.1的增幅稳定的成长着。 换言之,至多不过三十天,他将重回凡境巅峰,这无疑让人欣喜。 但唐罗的计划中,每天8点的灵气增幅只是他的第一步,第二步,就是继续凝练星子让每日的灵力积累量再有突破。 所谓星子,其实就是他体内星核灌注灵力后所产生的投影,介于真实与虚幻之间。而星子的作用也十分的明显,就是一个修炼辅助器,单位一的灵力经过星子的增幅,可以化为三,可由丹田内的主星核进行分配。 而随着境界的推移,唐罗可以凝练的星子数将会越来越多,就以现在的境界来看,他还可以凝练2999点灵力的蜕凡级星核两颗,299点灵力的凡级星核九颗。 他计划的第二部,就是要在一年内将他们全部凝练出来,让自己的每日灵力增长如飞一般。 但他也发现,资质好的武者,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就连唐家这样的西陵豪族,唐罗也只不过发现了方韩一个资质惊人的武者。 而修炼场中的其他学员,唐罗也不想再发展为星子的宿主了。 理由很简单,他们在凡境巅峰后,都会被唐氏分支挑走作为家臣或武士分担工作,这样一来其中的好些学员都会停止修炼,或者说没有办法天天修炼。 这对于唐罗来说,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所以修炼场的学员们,再也不适合成为唐罗星子的宿主了,星子宿主的人选,每日沉迷修炼的凡境武者,这才是唐罗心中理想的选择对象。 这一个月来,除了挣钱外,他也在暗暗留意是否有这样的人选。 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思维走入了一个误区。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阿。” 他要的,只是星子修炼时所得到的灵气而已,现阶段来说,他只要保证每天都有人使用星子修炼就可以了,至于是不是天纵奇才,武道痴狂。重要吗? 完全不重要,等到自己武道大成出府立业的时候,有的是武者来投靠,那时候再去考虑星子的宿主是否忠心好了。 即便把忠诚的条件放宽,星子宿主的对象也不是谁都可以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种能够加速修行速度的宝物,无疑是惹人眼红的奇珍,若是随便交给武者修炼,他们一不小心捅出去,唐氏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因为氏族的主要战力都是由蜕凡境组成,而一个可以加速凡境修炼的宝物意味着唐家在今后产生蜕凡境的速度要远远大过其他世家,哪怕是出于自保的原因,只要这个消息流露出去,其他氏族也会开始防备唐氏。 但换一个思维方式呢? 唐罗感叹,若是早能想到,一个月前自己就可以虎起来了。 不过现在发现也不晚,他暗道。 现在开始准备,最多两个月,他就可以将想法付诸现实。 想通关节的唐罗心情大好,迈步朝修炼室走去,。 修炼室中,方韩正跪坐在蒲团上静候,看到唐罗进来,躬身行礼。 “和上次一样,我要离开武堂三天。”唐罗的表情轻松,将房间铭牌丢给了方韩说道“还跟上次一样,你自己来这儿修炼。有问题么?” 方韩结果铭牌,回答道:“没有问题,少爷。” “那没事儿了。”唐罗朝方韩挥挥手,转身离去。 ‘“对了”走到修炼室门口的唐罗突然停住,背对着方韩说道:“房间箱子里有金条,自己拿着用。” 方韩听着唐罗的话,心中一紧,强自镇定地看着唐罗的背影,等待下文。 谁知唐罗说完话便直接出了修炼室。 修炼室种又只剩方韩一人,他的眼神极为复杂。 …………… 作为家臣,唐罗其实可以直接将方韩的名字从七号修炼场的学员名单里划掉,但因为要在小比中帮修炼场拿名次,所以他一直没这么做,而是让方韩保留了七号修炼场学员的身份。 虽然是学员,但方韩的功法与武技都不是由伯山教授的,所以方韩的来去十分自由,并且只对唐罗一个人负责,修炼场只是挂个名而已。 但唐罗最近主要的精力都放在资金积累这件事上,所以他没有特别关注方韩,反正只要看到每天蜕凡级的星子有2.1的灵力进账,证明方韩没有偷懒就得可以了。 他以为方韩还是跟以前一样,会一直勤奋修炼,谁知道一次偶然的机会,居然让唐罗看见了他离开武堂,参加了一场凡级的武斗赛。 算了算时间,唐罗得出结论,自己前脚刚走,后脚方韩也跟了出去。 这就,有趣了。 唐罗暗中观察。 方韩化名韦虎,戴一个虎头面具参赛。 要不是唐罗对方韩的功法和他头顶的数字太熟悉,差点都没认出来。 方韩干净利落的赢下了比赛,而唐罗又挣了一笔。 对于家臣溜出来参加比赛这个事儿他其实并不在意,谁让修炼场学员过得那么窘迫,毕竟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你说是吧,想找个青楼小姐姐难道还向家主拿钱吗,那也太丢人了 唐罗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很体贴的家主,哪能让第一家臣因为钱的事烦恼。 三十二章:二次回家 唐家膳厅 “麻麻你知道吗,房间里的金条多的跟山一样高。”小正太把筷子插在碗里,挥舞着手臂朝徐姝惠描述着什么。 就你这个表达能力,四岁不能再多了。唐罗看着满嘴胡话的小正太无语的把饭往嘴里扒。 “真哒,哥哥真棒,吃个肉。” 徐姝惠倒是满满的欣喜,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样,显得很是惊奇。 还喜笑颜开的夹了一筷食物放到唐罗碗里以示鼓励。 “谢谢母亲。”唐罗很尴尬的道谢。 也许外人真的会相信唐家真的有个叫高进的外戚,但作为唐氏三房的主母,坐拥强大的情报系统。不难猜出能一个月出去武堂三十次的少年,就是她的儿子。 唐罗就是高进这件事父母应该早就知道了,但在此时还是一副第一次听闻的样子,这也就只能骗骗小正太唐星了。 膳厅一直以来就是家里交流感情的地方,只不过交流的部分都由徐姝惠负责,而作为家主的唐森,自始至终都在埋头吃饭,只是是不是的发出嗯啊的赞同声。 也不知道为啥,他的饭量格外的巨大,哪怕作为一名武者,这食量也很是出格。 唐罗一顿可以吃四五斤的肉食,这已经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大胃王了。 但跟父亲相比,如同萤火之光与皓月之别,家里的成员只有五个,还有一个才五岁的小暖暖,但准备的饭食,都会有满满一桌子。 每个菜都是用大碟大盘盛放的,但每一顿,唐森都能将它们吃的精光。 哪怕唐森进食的速度很快,但他吃饭时间也格外久,通常是两兄弟吃完了,母亲徐姝惠还抱着小暖暖陪着。 但现在已经五岁的小暖暖十分好动,她已经没有耐心在母亲的怀里等爸爸吃完饭了,所以现在唐家的膳厅最后总是只留下唐森与徐姝惠两人。 “我吃完啦~”唐星是今天第一个放下碗筷的,准备告辞回屋修炼。 而紧随其后的就是胖乎乎的小暖暖。 “麻麻我要去花园看兽兽~”小暖暖吃完便想拖着徐姝惠带她去花园看饲养的灵兽。 “小暖暖乖,先让哥哥带你去,妈妈一会儿就来。” 但配唐森吃饭是徐姝惠十几年来的习惯,所以她让唐星先把小暖暖带去花园再去修炼。 而小正太也很听话的牵着妹妹出了膳厅。 哪怕边上就有下人站着,徐姝惠还是想让兄妹之间多些感情交流。 唐罗还在慢慢的吃着饭,因为今天他有事要找唐森。 还没等他开口,细心的徐姝惠看到他反常的吃饭速度,就坐到了他的身边问道:“罗儿今天怎么了?” “母亲,没什么。我只是有些事跟父亲说。”唐罗放下碗筷,对徐姝惠解释道。 徐姝惠一听便对下人扬声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一阵应诺之后,下人们都退出了膳厅,只留下他们三人。 唐罗深吸一口气,对唐森说道:“父亲,我要退出宗族武堂。”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本以为身为武堂首座的父亲会训斥自己,但唐森只淡淡说了句:“可以。” 因为他觉得唐罗做的很对,武者最重要的是便是提升自己,既然武堂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的,那又何必在武堂呆下去。 通天诀唐罗五岁就烂熟于心,通天霸卷在自己的教导下也不会输给任何人。而武堂的奥秘无非是组成小队完成合击技,唐罗自己就可以。 唐森对唐罗的要求并不意外,因为天才的道路,总是和凡人不同的。 父亲淡定的支持让唐罗暖在心中,但他今天要说的不仅仅是退出武堂而已。 “父亲,我还要颁布一个雇佣任务,需要一名蜕凡级宗族战士,一名坐馆级武者,一名管事。长契,五年为限。蜕凡境五万金每年,坐馆十五万金每年。管事,三万金每年。” 话音未落,徐姝惠就着急了,又要武者,又要坐馆还要管事。 结合儿子的早熟,她突然有些惊慌,厉声道:“你才十三岁,怎么可以建府!” 母亲突然的厉喝让唐罗一惊,他转脸便看到了满面严厉的徐姝惠以及她眼里的柔弱。 那是母亲对孩子浓浓的不舍与不放心,对徐姝惠来说,三个孩子就是她的心头肉,她不允许孩子这么早的离开自己。 唐罗当然理解她的情绪,但很显然自己被误会了,所以他宽慰道:“母亲大人,我并不是要建府,只是要置一份产业,需要护卫以及坐馆而已。” 在唐府里的要求,如果得不到徐姝惠的支持,那就一切都没戏,所以唐罗要选在一个父母都在的时候商量这个事。 而徐姝惠揪着的一颗心,听到唐罗只是要置业,立刻恢复了平静。 她长舒一口气,当即说道:“原来是这样呀,是妈妈误会了。坐馆不用去外面找,直接府里抽调武者过去好了,自家老人用着放心。” “不用了母亲,还是从族里发任务吧。”唐罗坚持道。 一般来说,只有修到蜕凡境巅峰多年,准备潜修突破的武者,才能担任坐馆一职。 倒不是唐罗不愿意用家里的武者,而是唐府的蜕凡境巅峰本就不多,都已经在重要的产业中担任坐馆,如果抽调给自己便会让这些产业防卫空虚。 如果自己没钱雇佣也只能厚颜接受,既然自己资金足够,完全可以从族里雇人,就不麻烦家里了,这是原则问题。 “几时要。”唐森一如既往的镇定,声音低沉的问道。 “二个月后。”唐罗估算了一下时间,回答道。 ……………… 西陵城西、丰清胡同 如果要将西陵城划分一个穷人与富人区,那么唐氏所在的正北与弥氏所在的正南,是西陵最早出现的城镇,经过多年的发展与修缮,寸土寸金。居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 而其他区域,多是参差不齐,贫富混居,就像城西,毫无疑问是小家族和穷人的聚集之地,而其中最有名的,就是丰清胡同。 这纵横交错方圆十几里的宽窄胡同里,住的全是三教九流的暴民。有流寇、乞丐、地痞、**还有一些奇特的手艺人。 在这里,你能看见最贫穷的善意和最险恶的人心。这条名为丰清的胡同里,聚集了西陵大部分可怜而可恨的人。 在方韩年少的时候,他便是被丰清胡同的地痞给拐走的,与他一起的,还有几十个四五岁的少年。 地痞教他们扒窃,有些不肯学,便被当场打断了手脚。 学,或者被打断手脚,哪怕是四五岁的孩子,也会有着明确的判断。 流浪儿变成了偷儿,开始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行窃。 大多数的孩子不敢投衣着光鲜的人,因为他们觉得衣着光鲜的人更凶狠,所以他们总是选那些衣着一般的人偷,有的被捉住,当场便被打死了。也有的被捉住,打伤打残,没有办法再当偷儿,所以又只能被控制着当乞儿。 小偷其实很不好干,有时候他们在街上蹲守一天,也没有合适的对象出现,那么这这群孩子当天就要饿肚子。 而有时候就算是偷成了,在被收走了大部分后,留下的钱也不够孩子们吃顿饱饭的。 方韩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 自小到大,他没有感受过世间的善意,他也不相信世间有善意。 他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三十三章:丰清胡同 丰清胡同北起临福大街,南直西陵江畔拥有八条宽窄不一纵横交错的胡同,地形尤为复杂。八条胡同中,有一条叫做清渠巷,在巷尾住着一个手艺人。 手艺人十数年前来到西陵,便在丰清胡同住下,靠手艺混饭吃。 手艺人没有双腿,每日便坐着一辆特制的轮椅出摊,摊上有各种看似名贵,却十分便宜的玉器书画。 “这些都是自己做的,不值钱。”每每有人以为摊上是大师的真迹时,手艺人便这样回答道。 而本就是贫苦的巷子,又能有多少人去买个假东西去讨喜他人呢,所以手艺人生活的很拮据。 直到一伙地痞找到了他 “既然手艺这么好,就帮我们造假货吧!” 一个残废如何拒绝一群地痞?所以手艺人就变成了假货张。 假货张的手艺很好,不论是玉器或是字画,都能仿的九成像,就连拿货的伙计有时也无法分辨。 凭借着过人的手艺,他终于改善了自己的生活,还讨到了一个从天香楼出来的老妓,风情绰约,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假货张觉得自己很幸福。 有了一间两进的院子,有了风韵犹存的老妓,还有个护院,他成功的在丰清胡同立足了。 方韩喜欢手艺人,如果不是去习武,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像假货张这样的手艺人。 因为假货张,曾经真的想过收他为徒,将一身的手艺传授,只可惜方韩又看见了更大的天地。 就这样,两人分道扬镳,成为了彼此不愿提起的记忆。 但今天,本该是再无交集的两人又聚在了一起。 “师父。”方韩唤起了这个令人怀念的称呼,但却毫无敬意。 假货张已经五十岁了,但长得比六十岁的还苍老,他的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皱纹,就连头发也全部花白。 方韩记忆中那双明亮的眼睛也开始泛着死寂和绝望的灰白,他不明白,几年不见,假货张为何会变成这样。 “既然入了唐家,为何要回到这里。”假货张的声音嘶哑,听着极为难受。 方韩早已习惯这个声音,毕竟在他年少时,为了学到手艺,伺候了他整整三年。 “我需要做一件货。” “你想干什么!”假货张不明白,都已经进入了平民梦寐以求的唐家,方韩为何还是不能安分守己。 假货张失望的眼神刺痛了方韩,像他这种如蝼蚁一般的手艺人,根本不会明白自己。 所以他目光冷峻,冷哼一声“能不能做。” 态度极是迫人,与唐罗面前恭敬的样子相差天地。 假货张看了他好一会儿,颓然叹了一口气道:“能做。” 方韩从怀中掏出星子,放在假货张的面前“这个,做一颗一模一样的。” 银黑色的铁球表面浮现着极为复杂的铭文,奥妙非常。 看到第一眼,假货张便迷醉在这如大道般的铭文之上,他伸出满是老茧的双手,轻轻的触摸在星子的表面。 摸索了好一会儿,他将星子放下,颓然道:“做不了。” “为何?” “从未见过这样的材质。” 方韩眉头紧锁,但一想也是释然,如此神物,材质一定很不一般。 但计划中必须要一件星子的仿品。 咬牙良久,他下了决心道:“只要模样一样就可以。” “一触便会被发现也没关系?” 方韩仔细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没关系!” “可以做。” “多少钱?” “不要钱。” “那要什么。” “我要你杀了虞香那个婊子还有潘大海那个混蛋!”假货张的眼中满是疯狂,像是要生啖两人的血肉。 方韩看着他状若厉鬼的模样,有些明白了为何他会变得这么憔悴。 他轻哼一声低语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不过一个老妇和地痞,随手杀之。 ………… 子夜 唐罗的房间 “哥哥!你为什么要走。”小正太揪着哥哥的衣袖,赖在房间里不肯走。 “我走哪儿去阿。”唐罗很绝望阿,原来家庭关系太好也会带来烦恼。 小正太修炼结束之后便会去找妹妹和母亲,谁成想徐姝惠直接将唐罗要离开武堂的消息透露给了小正太。 小正太当时就炸了,一路小跑冲进了唐罗的房间,怎么解释都不听,反反复复就是 “哥哥你为什么要走。” “哥哥不跟我一起修炼了吗。” “哥哥我要跟你一起走。” 唐罗捂着脸,沉默以对。 “哥哥,你为什么不在武堂呆了。” 这已经是第二十遍同样的问题了,唐罗机械而无助答道:“因为武堂对我的提升帮助不大。” “那,出去就大了吗。”小正太怯生生的看着唐罗,他不是不懂事,只是他真的不想一个人住在那间那么大的房子里独自一人修炼。 “出去就大了。”唐罗点点头,他的右手衣袖还被死死的攥在小正太的手里。 只见正太低着头,良久的沉默,半晌后抬起,已是迷蒙了双眼,泪珠不断的在眼里打转。 “可是,我害怕阿~呜哇。”小正太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有谁规定,练武的人就不能怕黑怕鬼了,小正太很委屈。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擦,你别哭你别哭。”唐罗顿时慌了,右手不敢动,左手迅速的从怀里掏出一块方巾,捂在了小正太的脸上。 自从有了个小弟弟,他的怀里就从没缺少过方巾这种东西。 而小正太被捂住了脸,哭得更大声了。 唐罗本觉得世上自己搞不定的事很少,但眼前便是一件,啪啪打脸。 当晚,哭累的小正太就直接在哥哥的房间睡下。 而睡姿极为难看的正太不止一次企图在夜里将哥哥踹下床。 若不是看在这是自己亲弟弟的份上,一掌把你的脑袋拍到胸膛里阿混蛋! 有起床气的唐罗满满的怨念。 没有睡好的少年顺理成章的没有在饭点准时醒过来,而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倒是小正太起了个大早,一路小跑冲到了母亲徐姝惠的身边,委屈的抱着她说如果哥哥搬走了,自己会特别害怕。 母爱泛滥的徐姝惠当即拍了板,唐罗要离开武堂可以,置业也没问题。 但人就不用回家住了,还是睡在武堂陪弟弟吧。 所以,在睡梦中,唐罗已经被家中的话事人做了主。 而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依旧睡的美滋滋。 三十四章:修炼场告别 在这假期三天里,唐罗真是觉得度日如年。 西陵的城北有一条特别繁华的大街,叫文贵大街,是一条宽八米长近千米的步行长街。 原本这只是西陵众多商业街中的一条,直到有一天文贵大街最大的商贾们聚集在一起,做了一件不一样的事。 他们将一万斤黄金磨成金粉,混入黄铜打造金砖,将文贵大街铺成了一条黄金大道。 自此,西陵多出了一条黄金大道。 而这条黄金大道,也变成了西陵最奢侈的消费地点。 这条街是西陵最繁华的商街,卖的都是只有氏族可以消费的器物。 最名贵的字画,最精美的瓷器,最漂亮的女奴,最锋利的兵器。 只要你能想到,都能在这条大街找到对应的商铺,而随着西陵的发展,文贵大街在西陵越来越具有代表性。 头天晚上被正太吵得不能安静入眠,而休假的第二天,唐罗就被母亲徐姝惠扯着逛街。 对于这种小要求唐罗当然只能接受,谁成想这就是噩梦的开始。 我还是太年轻阿,唐罗叹息。 原来这条黄金大道的铺面,全部被氏族的主母们给包圆的。 原来这条所谓的黄金大道,是西陵名媛们的秀场。 也是氏族的主母们交流感情的地方。 而在西陵成百上千的主母中,徐姝惠毫无疑问是最闪亮的一颗星。 因为唐氏武堂的首座,只有她一个妻子,而唐氏三房,只有唐森一脉。 徐姝惠手中的权利,是所有西陵夫人们梦寐以求的愿景。 而她上一次来逛黄金大道,还是武圣山要收唐罗进山的时候。 所以这一次,徐姝惠一出现便成了整条黄金大道竞相迎接的贵客,就差铺上红毯了。 但其实她对什么奇珍古玩根本没兴趣,这次来黄金大道,她主要就是想向那些世家主母们炫耀自己的儿子。 “暹罗来的香水?都包上吧,罗儿去付账。” “我家罗儿最近挣了点小钱。一直说着要送我物件。” 唐罗在一旁听得眼睛都直了,难道自己说过这些奇怪的话吗? 但看着母亲一脸小傲娇的表情,他觉得还是不要反驳了,配合出演就是。 少年就这样配合的成为了被炫耀的道具。 但是母亲大人,我们做人,能不能有些克制! 这整整一千米的黄金长街,难道你每个店主阿姨都认识,都要炫耀一次吗? 又走进一家丝绸铺的唐罗眼神很绝望的看着毫无疲态的徐姝惠,心中满是悔恨,原来母亲头顶的6221,是真的阿。 一个蜕凡境的武者,连逛三天也不会累的吧,大概。 ………… 假期终于结束! 唐罗满脸的兴奋,终于可以回武堂啦。 在母亲依依不舍的目光下,他强忍着内心的狂喜告别。 带着小正太高高兴兴的回到武堂。 虽然已经决定要离开武堂了,但作为七号修炼场的教习唐罗并不会直接一走了之。 起码要等到他们把小比结束,最后指点他们一波。 也算为他短暂的教习生涯画上一个相对圆满的句号。 把小正太送到一号修炼场后,唐罗就直接来到了工作地点。 七号修炼场的学员们正热火朝天的对练武技,不错,劲头很足阿小少年们。 “啪啪啪。” 唐罗用力的拍了拍手,将所有学员的集合在了一起。 两个月的相处,修炼场的学员们已经打从内心的开始爱戴这位唐教习,不仅仅是因为他传道授业,更因为他曾救下了庞岩的命。 对这些从小在一起长大的人来说,唐罗的行为让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为唐家卖命,是值得的。 所以现在的唐罗,成了修炼场中除伯山外,学员们最尊敬的人,一看到他示意学员集合,他们便飞快的聚集在了一起,眼神中满是尊重与坚定。 唐罗看着眼前的学员们,也是有些感叹。 两个月前,这些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些陌生人,而两个月后,自己可以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知道他们每一个人修炼的武技,甚至比他们自己还了解他们的进度。 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唐罗面色轻松道: “跟大家宣布个事儿。”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离开武堂了。” 原本站得好好的学员们,当即就慌了,面面相觑,一些孩子甚至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其中最激动的就是庞岩和杜泽,他们眼眶瞬间就红了。 “唐教习,是不是因为我的事!”庞岩压抑不住情绪了,如果唐教习因为他的原因被赶出武堂,那还不如直接惩罚自己。 “我这就去跟宗所坦白,是我自己去的武斗赛,跟教习您无关!”庞岩咬牙下定了决心,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教习受到一点委屈。 学员们的表现被唐罗看在眼里,让这个自诩聪明的人都惊了。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得到这些学员如此的爱戴。 还有庞岩,他究竟明不明白如果去和宗所坦白,最普通的惩罚都是被废掉修为贬成下人。 一时间,唐罗嗓子眼仿佛被堵住了一般,不知道如何回应学员们的热情。 “都给我安静。” 关键时刻,还是伯山比较能镇住这些半大的少年阿。 在伯山的厉喝下,学员们再次恢复了安静,但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面对这些目光,唐罗深深的一口呼吸,调整好了心态。 “跟那件事没关系,只是因为我自己的一些打算。”他对激动的庞岩挥了挥手,示意他站回原位。 学员们的尊敬和眷恋让人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原来为人师表的感觉真的是不错,你将你的知识教给学员,学员回馈真诚的拥戴与尊敬。 但人还是要往前走不是吗,唐罗觉得自己是个自私的人,虽然被人尊敬爱戴的感觉很令人迷醉,但跟武道未来比起来,当然还是后者更重要。 不登绝顶,怎能纵览世间美景? 但看在你们让我这么感动的份上,唐罗笑着说道:“如果这次小比,我们七号修炼场能够取得头名。” “那你就不走了吗。”杜泽机智的插嘴道,换了伯山一道杀人的目光。 “你小子做什么梦呢。”唐罗笑骂道:“如果你们能取得小比的头名,我就送你们每人一套凡级战甲。” 静!然后全场沸腾。 “哇!”学员们被唐罗的大手笔惊呆了。 要知道,哪怕是一套最普通的凡级战甲,市面上的价格也在五万金以上,整个七号修炼场近五十人,不是得要两百万金以上? “动心,就给我去拿个头名回来,滚去修炼吧。”唐罗看着一个个学员震惊呆滞的脸,大手一挥道。 “是!唐教习!”学员们士气冲霄,重赏之下,他们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热情。 唐罗满含笑意,钱这种东西,对他现在来说,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毕竟相处出了感情,他可不想这些孩子被挑走以后,一个任务下来就受伤致残。 一套凡级的战甲,可以让这些孩子的安全系数大大增加,只能能活下来,蜕凡境可期,也就脱离了炮灰范畴,有资格开枝散叶了。 送战甲这个事他已经决定好了,不论这些得不得头名都一样,但唐罗希望他们可以从武堂开始就建立信心,要知道,他可是转悠过整个武堂的人。 七号修炼场的这些孩子们,境界一点儿也不输给他们,再加上自己改良的武技,怎么就不能从垫底跃升头名了? 唐罗对这些孩子有信心。 三十五章:没有经商天赋的少年(来点儿推荐票呗。) 当整个七号修炼场沉浸在兴奋与热情中拼命修炼的时候,没有人看见方韩低垂的头颅下面容有多么阴沉。 怎么会这么快!?方韩还是无法相信唐罗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如果两个月后唐罗就要离开武堂,那么成为他家臣的自己一定会随着他一起,这样一来,自己哪还有时间修炼? 当初选择唐罗成为家主便是因为需要时间突破,谁成想会变成眼前的模样。 方韩心中大恨,暗道老天对自己的不公。 就不能给自己一点时间吗,哪怕三年,自己也有信心可以突破蜕凡境,但为什么这么小的要求都会出现波折。 少年的内心戏唐罗当然是不知道的,因为想通了关节之后,他对方韩已经有了很复杂的感情。 其实一开始,唐罗的目的是要疯狂的寻找像方韩这样的资质拔群的武者成为星子宿主,但“顿悟”之后,他忽然觉得,资质的好坏对他影响确实不大, 但方韩毕竟是第一个要做自己家臣的人,而自己的第一颗蜕凡级星子也交给了他进行修炼,还了解了他的身世过往。 虽然这个家伙心思复杂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打手,毕竟资质在这里摆着,只要给他一定的时间就可以成长起来。 因为唐罗自己的灵力是用一点少一点,而武道争锋又不可避免,所以一个优秀的打手是很有必要的,方韩应该可以肩负起这个重任。 所以在唐罗的计划中,两个月后自己卸任武堂教习一职,但方韩会继续留在武堂修炼。 唐罗希望他能达到蜕凡境以上,再让他出山,因为只有达到蜕凡境,先天星辰刀的威力才能发挥出来。 一边是方韩恶意的揣测,一边是唐罗不着急说,所以两人怀揣着截然相反的小心思,渐行渐远。 但唐罗哪能知道这些琐事,他正美滋滋的去找常福。 “福伯~嘿嘿嘿嘿”唐罗笑眯眯走进了管事房。 常福正在处理统计一些卷宗,看到唐罗出现,站起身来道:“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唐罗尴尬的笑笑,总是来麻烦福伯让他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他慌忙摆手道:“福伯坐,福伯坐,我这次来吧。是有个事儿想求您帮忙。” “大少爷言重了,有事尽管吩咐。”常福躬身一礼。 唐罗从身后拿出纸张,铺在了桌子上。 常福拿起图纸看了一好一会儿说:“少爷,您这是个,什么阿。” 饶是他这样见多试广的人,看到唐罗的这张店铺设局图也是发愣。 因为他从没有见过除了一个待客室,就剩下十二间小型修炼室的商铺。 若不是修炼室小的只能放下一张小桌和蒲团,他都以为唐罗是想办一个妓馆。 但这样一个铺子,能做什么生意?常福真的看不明白。 唐罗倒是神色轻松,指了指图纸说:“哦,是一个商铺。” 好吧。您是少爷嘛,您的喜好最大嘛。看唐罗一副心意已决,连设计图都画好了的样子,常福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管家不该再多嘴了,所以他问道:“少爷想将店铺开在哪。” 并扯过一张白纸,要将唐罗的要求记下。 “店铺的位置,我想要那种,氏族武者比较少的区域。” “最好是那种流浪武者阿,平民武者比较汇聚的地方。” “唔,然后要离城北远一些。对,差不多就这样。”唐罗想了想,又加上了这一条。 毕竟唐府就在城北,以母亲爱炫耀的性格,自己的铺子怕是不得安宁,还是离远一些比较好。 但听了唐罗的要求,常福这个笔尖可是真的无法落到纸上。 他越发确定唐罗只是想玩一玩了。 流浪武者和平民武者最大的共性是什么? 一是境界低,二是特别穷。 把铺子开到那种地方,还有什么出路。 再者说,如果唐罗是想找个寸土寸金的商铺,那确实需要合计合计。但就以现在这种要求来看,整个城西和城东都符合他的标准。 所以常福再次发问,希望唐罗可以考虑的更周全些:“少爷,您再仔细想想,没有其他条件了吗?” 他满是期待的看着唐罗,希望少年能有所醒悟。 也许唐罗在武道和武技上都是天才,但看经商这一块的才能,真的惨不忍睹阿。 而唐罗也很配合的根本看不懂常福眼中的深意,点了点头轻松道:“这样就可以了。” 常福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恭敬的答道:“那请少爷静候,一有消息就老仆就回报给您。” “好嘞!麻烦福伯了。对了,上次那饭菜还合您口味吗。” “少爷有心了,食盒内具是大补灵物,怎会不合口。” “那就好,福伯您忙,我先走啦。” “少爷走好。” 所以说,有个靠谱的管家是多么的重要阿。 走出管事房的唐罗感叹道,自己一定得找个厉害的管家处理杂事阿。 哪怕不能像福伯这般文武双全,也得是个细致的人。 ……………… 战堂钢骨楼 一则由唐森亲自发布的任务让战堂炸了锅,没有任务的武者纷纷聚集到了二层: 长契——五年 坐馆——蜕凡境巅峰十五万金/年 护卫——蜕凡境五万金/年 管事三万金/年 “居然是十五万金一年的坐馆,看来这个活计不轻松阿。” “可不是,任务内容也没有,就是个长契,就怕是有命拿,没命花阿” “可别这么说,重赏之下,肯定会有人站出来的。” 战堂的武者级别都是在蜕凡级以上,但看到这样一卷任务,依旧是围观者众,动心者寥寥。 修到了蜕凡境,武者正式脱离了炮灰的范畴,十几年的战斗生涯,让他们清楚的认识到机会与风险并存。 这种连明确任务目标都没有的任务是最吓人的,十五万金的坐馆?坐在哪里,如果是西陵那还好说,谁都会卖唐氏的面子。 要是拓城任务,那可就惨不忍睹了,一个月起码有二十天在战斗中度过,就算是是铁打的蜕凡境也遭不住阿。 三十六章:坐馆 钢骨楼的三层,唐森身着一身玄黑重甲大马金刀的坐在中台的首座之上,而下首处,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中年人。 中年人留着一个光头,,两道如长刀般的锋眉显得十分严肃,目光凶狠坚毅,左脸颊有一道长疤将他的嘴角分成了两半,从左脸颊一直延伸到了衣领中。 只从外表来看,便可认定此人一定个凶悍的武者,实力非常。 但在钢骨楼的三层,唐森逼人的视线下,中年人只觉得心头的压力越来越重。 屠通是来接取坐馆任务的,四十岁的他无儿无女,前半生极情与武道,二十四岁蜕凡,三十四岁修至蜕凡巅峰,是平民武者中的翘楚。 他不止是修为高,战斗能力也极强,有过不少次以弱胜强的战绩,闯下了“屠夫”的名号,是武堂的蜕凡巅峰中,至强的几名武者之一。 也正是因为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大多蜕凡境畏之如虎的重金坐馆任务,他看了眼就走上三楼来找首座接取。 但他来到三层已经好一会儿了,一开始唐森还是极好说话的,与平时无异,当他说了要接取长契坐馆任务的来意后,首座唐森仿佛瞬间变了一个人。 惊人的杀意与威压如海浪般朝屠通迫来,如同永不止息的浪潮般一次次打在他的心上。 杀气冲霄气魄逼人,哪怕是以屠通好战的心性,依旧是被他的杀意震慑的胆战心惊。 他拼尽全力的运转功法才堪堪挺直了身体,没有让自己倒下去。 但看首座依旧冰冷的表情,这股威压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屠通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何首座会对他释放如此战意,仿佛要将他就地斩杀一般。 曾跟他并肩战斗过的人都觉得他战法凶狠悍不畏死,但在杀意临身的这一刻。 他明白了,他其实根本不是悍不畏死,其实特别怕死,在这股杀气的面前,他体温迅速的流失,而他的心也越来越沉,感觉死亡近在咫尺。 要,死了吗。屠通的眼中满是惊恐,心中满是牵挂。 而在他模糊的视线里,高处坐着的已经不是首座唐森,而是一头择人欲噬的荒兽,现在正打量着眼前的食物。 屠通很绝望,三十年苦修武道,想不到自己还是如蝼蚁一般弱小。 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唐森将杀意收回,刚刚还屏息抵抗杀气决心赴死的屠通只感觉全身一轻,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还好他即时反应过来,再次站得笔挺,但如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明明只是杀意临身,但给他的感觉如同鏖战一场的疲惫,战堂首座,居然如此可怕吗。屠通睁开眼,惊恐的看向面无表情的唐森。 “这个任务,你还要接吗。”唐森低沉厚重的嗓音响在屠通耳边。 呼!屠通呼出一口气,眼中满是决绝道:“要接!”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弱小,就更要用激烈的战斗刺激自己! 凶境,自己总有一天也能达到。 唐森看着坚决的屠通,淡淡道:“任务的委托人,是我的儿子。” 这一刻,屠通心下才恍然为何唐森要用如此迫人的杀意警告自己。 他是蜕凡境巅峰的强者,这毋庸置疑。但更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他战斗狂人的性格,战堂的任务多样护送、袭杀、攻坚、坐馆不胜凡举。 虽然他的任务完成率虽然很高,但也颇为雇主诟病,因为他年轻时曾在一次护送任务中,因为一时战意的迸发,先杀退了来袭者,还追出几百里将来敌一一斩杀。 痛快是痛快了,但在追逐的过程中,雇主身边的防卫,却变得空虚。 战堂的任务只为唐氏服务,所以雇主们大多都是唐氏的分支或外戚,或许不学无术但个个善于心计。 屠通的擅自行动让雇主产生了极重的不满,但在当时被压在了心底,反而是一副欣赏的面孔对屠通大肆赞叹,说他杀伐果决,一次便将来敌杀的胆寒,一路有他定能无忧如何如何。 屠通作为一个平民武者,哪能听懂话中深意,还满满的以为自己的表现被雇主赞赏,很是得意。 而任务结束后,商队回到了西陵,前一刻还宾主尽欢的模样当即消失不见,雇主阴沉着脸走进钢骨楼并大闹了战堂,拒付尾款,理由是屠通根本没有尽到护卫的责任。 屠通气急败坏的要跟雇主对峙,一路千余里的走商,近十次的伏击,上百个蜕凡级的敌人,他自问对任务尽心尽责,好几次作战险死还生。 面对雇主如此不负责任的控诉,他无法接受。 而毫无疑问的,雇主的控告成功了,因为在他出示的证据中,有八次商队杀退来敌后,屠通消失不见,短则三五个时辰,长则三天。 整整八次,那么喜欢追逐匪寇,干什么护卫?去接袭杀任务阿。 屠通不屑说谎,对雇主出示的证据供认不讳,这样一来,战堂竟成了过错方。 雇主非但没有结尾款,临走时还冰冷的说道:“以后这种武者,就不要接护卫任务了,不然雇主死在外面,他一个人回了战堂,我们唐氏丢不起这个人。” 因为这件事,屠通再也没有接到油水丰厚又轻松的护卫任务,反而都是些攻坚、袭杀之类的困难任务。 但有失有得,也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屠通要比同期活的滋润的武者,更早一步达到蜕凡境的巅峰。 而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后,让他再也无法以平常心跟雇主交流,总是隔着厚厚的心防,有时哪怕面对雇主一些合理但他看着可能会被抓到把柄的要求一般,无视拒绝。 时间久了,哪怕他修为很高,也难免给人留下了桀骜不驯,难以沟通的名声。 所以说,如果这次的任务的雇主居然是首座的儿子,并且是一个五年的长契。唐森的警告,就显得很明确了。 以前我不管,你如果要接这次的任务,就要听雇主的话,如果不听话,就会死。 屠通领会了唐森的意思,冷汗涔涔当即表态道:“首座放心,属下一定收敛秉性,言听计从。” 唐森没有回应,依旧目光如水,盯了屠通好一会儿。 虽然这次的目光中没有杀意,但依旧让屠通暗暗叫苦,他真的怕因为以前的名声,唐森剥落了他接取这个任务的资格。 因为对他来说,这个任务真的格外重要。 三十七章:不求人! 三天后,常福找到了正在七号修炼场的唐罗。 “大少爷,店铺的事儿有信了。” “这么快吗。福伯你真了不起!”唐罗感慨,并伸出大拇指点赞。 “少爷谬赞了,说来也是运气好。”常福摆摆手,很是谦逊。 “城西的临福大街靠近丰清胡同的地方,是一处完全符合您要求的区域,您还记得方韩的那块玉佩不。” “嗯,记得。” “那块玉佩就是被典当到临福大街街尾的一处典当行,叫庆丰行。当时寻找玉佩时曾与庆丰行的管事接触过,这次一听大少爷要店铺,庆丰行掌柜愿意将临福大街街尾的三个店铺做三万金卖给我们,少爷您怎么看。” 唐罗听得皱眉,三万金这个价格,低的也太离谱了,这庆丰行要么是想与唐氏攀上关系,要么就是想跟自己有人情往来,但不论哪一种,都是麻烦。 只能说这个庆丰行的掌柜还是太天真了。 “原价购买,再溢价三分。若是庆丰行愿卖就买,不愿卖就另寻他处,我相信符合要求的铺子很多。” 听着唐罗的话,常福眼中满是赞赏,恭敬的回应道:“是,老仆会向庆丰行的掌柜如实回禀,还有一事。” “还有啥事?”唐罗好奇道。 “就是您的招募任务,除了坐馆已经确定,护卫和管事一职,至今无人领取,少爷,您看是不是由老仆直接分派任务?” 不能够吧?唐罗面色惊异。 就在西陵城中一个简单的坐馆任务而已,自己开的薪水都高成这样了,咋还会没有人接,沦落到需要强行指派的地步。 要知道武堂颁布的任务类型虽然多样,但指派任务的方式只有三种,一种是你自己去接取任务,通常这些任务都是轻松又有油水的,也是武者们最喜欢的任务。 但有轻松的任务,就一定会有难的任务,其中攻坚类和拓城类的任务,就是人人都想避而远之的任务,这个时候,武堂就会直接将任务指派给特定的武者,要求他们执行,这便是指派任务。 还有一种,便是荣誉任务,这种荣誉任务发布的机会很少,但一旦有人完成,便会成为武堂的授勋武者,福泽后人,哪怕不能完成任务,他的家人武堂也会照料有加,尽可能的将其后人培养成才。 但自己这种是个人就能完成的任务居然需要强行指派,这让唐罗很不开心。 本来就只需要一个能镇场的武者,至于护卫和管事啥的,也就是让自己可以轻松一些的福利职位,你们看不上,我还不要了呢。 脾气上来的唐罗当即道:“不用了,光坐馆一人就可以,管事的人选我自己想办法。” “是,大少爷。那您看你什么时候和坐馆见个面,熟悉一下?” “嗯,过两天吧。等我把管事找好,再一起碰面认识下。” “好的少爷,那老仆就去回禀老爷了。” “嗯,福伯麻烦您了,慢走。” 常福告辞离去。 自己的任务这么不招人待见吗,唐罗只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不巧还看见了几个学员好奇的打量自己的目光,当即出口教训道: “看什么看!说你呢杜泽,好好练,都到现在了飞花掌才打出两个掌影,笨死你算了。” “笑什么笑,就是你丁建明,刀都砍倒肩膀了还笑,真打起来膀子都被卸了知道吗。” 不得不说,心情郁闷的时候喷喷人可以极大的缓解愤怒,在唐罗辅导了几个小伙子武技修炼后,他顿时觉得心态又归于宁静祥和,世间再次充满了爱~ 然后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有781.6的灵气,只觉得成圣做祖就差一步,心情再次变得美滋滋。 一晃眼,就到了吃午饭的点,为了肚皮着想,唐罗慢悠悠的朝饭堂走去。 自从上次小正太朝家里一提,你猜怎样,饭堂的伙食当时就有了质的飞跃。 而且有些菜色,唐罗一尝就发现带着家里小炒的味道,这都不用想,肯定是母亲徐姝惠的手笔,据说饭堂的伙食费都提高了三成,让现在的学员都对其赞不绝口,特别感激。 因为就算在以前,这些孤儿出生的少年就都觉得饭堂的食物已是人间美味,何况是现在硬生生的又被拔高了一个档次。 至于弟弟,只觉得饭堂的食物终于能入口了,还认为是自己适应能力强的飞起。 真是个愚蠢的少年阿。 当唐罗来到饭堂的时候,学员已经在窗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但作为教习,唐罗有着自己的打菜窗口,菜色也比学员稍微丰富一些。 所以唐罗总是会多打一份给小正太,让他也感受下教工人员的待遇。 饭堂是个敞开的大厅,摆满了桌椅,而一号修炼室的唐氏子弟,基本都在东北角用餐,每天中午,小正太就会乖乖的在角落的一张方桌上等自己,今天也不例外。 唐罗端着饭菜一来到桌旁,就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小正太正龇牙咧嘴的朝自己笑。 皱着眉头将饭菜放下,唐罗口气仿佛很平淡:“你这脸上是咋回事?被狗撵了阿。” “噗嗤。” 小正太还没回答,旁桌的唐政就笑出声来,唐罗一道杀人的目光扫去,对方慌忙收敛笑容低头扒饭。 转过头,看着小正太一张快低到桌子下的脸,唐罗有些生气。 要是有人敢欺负小正太,唐罗是真的会把那人打成狗脑子的,毕竟自己的弟弟,只有自己能欺负。 “头抬起来,说!怎么回事。”唐罗眉头紧皱,被人欺负不要紧,毕竟小正太才九岁,但如果被欺负后连反击的勇气都失去了,那这个人就真完了,所以唐罗口气相当严厉。 而小正太听着哥哥严肃的问话,依旧是低垂着脑袋,不开口。 “不说是吗,我去问二伯也一样。”唐罗看着他的样子,以为是他被对方吓破了胆,都是同一个家族的人,居然敢对九岁的孩子下这种重手,老子的袭风三叠都饥渴难耐了。 “哥哥不要。”小正太惊惶的一抬头制止道。 “那还不赶紧说。” 小正太眼睛一闭,心一横,开口道:“就是今天上午对练时……” 听着小正太稀碎的叙述,唐罗的表情从愤慨、变成了惊讶、最后变成一副哭笑不得表情。 “你是说,你在对练时,你一掌推到了唐贞的胸口,然后被她一边哭一边打成了猪头?” 小正太点点头,觉得特别委屈,根本不明白自己只是打了唐贞一掌,怎么对方就忽然哭出来然后实力大增,自己已经拼命抵抗了,还是被打成了猪头,连求饶都没用,好丢人阿。 唐罗也气阿,自己都特么的活了十三年了,连小姐姐的手都没有碰过呢,这个死小子不但在家老往母亲徐姝惠的怀里钻,怎么在武堂里还能有这种桃花运。 人唐贞那么漂亮一个小luoli,就被这个小流氓占了便宜。 哪有和姑娘对练双掌拍人胸口的! “你这是活该!”唐罗将一碗饭推到了唐星的眼前,只觉得不能更丢人了。 被一个同岁的小姑娘打成猪头,你还能不能行了! 三十八章:粘人 不管小正太的糟心事,毕竟被一个同岁的小姑娘打成猪头,哥哥总不好出面要求小姑娘下手轻一点吧。 所以身为哥哥,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药堂帮小正太弄点伤药,然后在给他敷药的时候连说带比划的告诉他如何应对母老虎疯狂的攻击,希望能给小正太带来一点帮助。 修炼场的修行分为了两个部位,上午大多都是训练武技,而吃过中饭之后,武堂就会给予学员充分的时间运行功法,但一号修炼场和其余的修炼场不同。 出于对氏族子弟的严苛标准,在上午完成了武技的修炼后,下午的氏族子弟们还要完成以小队为单位的配合训练。 而唐罗负责的七号修炼场,则是一到下午就没了学员,毕竟少年们还是更愿意在安静的修炼室中打坐行功,而不是盘坐在露天的修炼场里。 “既然那么闲,就回府找个管事吧。”唐罗看着空无一人的修炼场,自语道。 毕竟自己这个店铺的活计实在是太轻松了,但凡是个识字的人,应该都能胜任管事的职务。 说干就干,唐罗直接离开了武堂回到了家里。 其实哪怕作为一个教工人员,也是没有权利随意进出武堂的,但唐罗还有一重首座之子的身份,所以管事们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回家,他想要从家里的小厮中挑一个管事,人选他也想好了,就挑那个自己卧床时给他说书的内个小厮。但一时间唐罗居然想不起他的名字了。 嘛,有什么关系。能认得人就行了。唐罗心态特别好,打算回府找到那个小厮。 向母亲要个管事唐罗是不好意思的,但要个小厮他的心里毫无压力。 想着想着,便回到了唐府,但他前脚刚进门,就看见远处飘然而来一个袅袅的身影,不是母亲徐姝惠还是谁。 真是见了鬼了,唐罗满脸惊恐。 有时候他真的想不通,徐姝惠身为整个唐氏三房的主母,真的就有这么闲吗,天天不是逗弄儿子,就是逗弄女儿的,武道也不修,产业也不管,心可真大啊!我的母亲! 腹诽中,徐姝惠的身影已是近在眼前。 “我的宝贝大儿子回来了,妈妈抱抱。”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粘人,也不知道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唐罗一进家门,她就能张开怀抱迎上来。 Bia叽。 唐罗无奈的被抱住了,你难道指望一个凡境巅峰都不到的武者,躲过蜕凡级的拥抱吗,那你也太高看唐罗,事实就是根本无法反抗。 唐罗毕竟还没发育,被徐姝惠楼在怀中肆意逗弄,直到头发被她揉的跟小狗一样。 好一会儿,唐罗才艰难的挣开这个怀抱,与母亲拉开了距离。 “宝贝儿子,你今天怎么回来了,是想妈妈了吗?”徐姝惠的眼里满是期待。 “并不是,母亲大人!”唐罗心中有气,冷淡的回应道“我只是想讨要一个小厮,充当我产业的管事。” 徐姝惠听着儿子居然不是因为想自己才回家,心情格外低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他。 糟糕,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唐罗转瞬想到自己目的。 “对不起,母亲大人,其实我特别想念您!”他急忙改口,向徐姝惠势力低头。 首先,他根本无法抵挡母亲的眼神,其次,看这个情况,如果不能证明自己是因为想念母亲才回来,这个小厮,怕是讨不到了。 不用质疑,徐姝惠在表达爱意这种事上,充满了占有欲。如果儿子是因为小厮回来,不是因为她,就没有小厮。如果是因为想念她回来,所有小厮都给你。 唐罗对母亲还是比较了解的。 所以当徐姝惠一听唐罗的改口,当即又是笑口颜开的搂住了少年的脖子,得意的说:“妈妈就知道你这孩子只是嘴硬,快说,妈妈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被卡着脖子的唐罗真诚的表示,自己一生中最爱的人就是母亲,母亲的地位至高无上。 毕竟有人卡着脖子问你是否爱她,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答案可以选择。 就这样,母子俩就维持着这种奇异的姿势,走进了府里。 徐姝惠强行拖着唐罗到花园里,和小暖暖逗弄了好一会儿灵兽,才让管事带他去挑选小厮。 终于解脱了。唐罗长舒一口气。 他并不是不愿意和徐姝惠亲近,但她总是把唐罗当成一个孩子来肢体亲热,这让一个拥有中年人心理的少年怎么接受的了,虽然自己心态年轻,但别拿少年不当汉子好吧。 这事儿其实跟母亲说过一两次了,但她的记忆仿佛传承自金鱼,勉强记住一两天,下次见面又忘了,所以唐罗很绝望的开始逆来顺受,反正也抵抗不了。 唐府跟着徐管事前往小厮居住的区域,说是小厮区域,其实条件并不差,是两间府内的大院,从外观看与其他建筑别无二致。 只是房内是大通铺的设计,可供十几人睡在同一间房里。 因为唐府只有唐罗这一脉五人,所以需要的服侍下人并不多,反倒是因为府里有大量的灵兽,所以唐府的仆役大多是去打理灵兽的。 还因为灵兽的食量非常大,吃的东西又很是复杂,所以需要很多的准备工作,而唐罗一家又都是重度洁癖患者,一个个都爱干净并且不喜欢臭烘烘的东西,所以唐府的灵兽们更是经常要洗澡。 洗澡这件事,灵兽自己肯定是不情愿的,所以只能让下人进行服务,这让这些连凡境都不是的仆人们,觉得自己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边缘。 只要灵兽老爷一个不爽或冲动,哪怕是有蜕凡境的武者大人在一旁照看,归西也就是一刹那的事。 所以唐府的下人们分为了天堂和地狱两批,伺候唐府家人的,全部都是身在天堂的仆人,因为唐府的主子们一个赛一个的好说话,只是主子数量实在太少,不够分。 剩下的一批就是活在地狱的仆人,因为他们主要的服侍对象是那些灵兽,虽然知道这些有着秘法控制的灵兽并不会乱伤人,但灵兽们可不懂收敛威压这种事,所以仆人们只要远远的见到灵兽,弱小的心灵就会一直颤抖,一直到服务结束,离开灵兽,心跳还久久不能平复。 唐罗来的时候,正值小厮们午休,只有丫鬟们在前院招呼,所以唐罗满以为能找到那个给自己讲故事的小厮。 他打算直接进房间看看能不能找到,但在管事的阻拦下,变成了由他将所有的小厮带出,一字排开站在了唐罗的面前。 不过,我的小厮,并不在这里阿。 唐罗有点发懵,问了句:“所有的小厮都在这里了吗?” “回大少爷的话,所有闲置的小厮都在院里,还有一些采买小厮以及照顾灵兽的小厮可能在花园中,小人再带少爷去看看?” “嗯,行吧。我们去别处看看,你们回去休息吧。”唐罗朝小厮们挥挥手,打算去其他地方看看。 驱散了小厮,唐罗和管事正要出门,发现了另一件院子里有几个丫鬟趴在门上看向这边,正看见唐罗出现,双方打了照面。 这下,唐罗可开心了,当即指着其中一个小姑娘道:“内个谁,就你,快过来。” 被指着的小姑娘吓得低着头,扭扭捏捏的来到两人身前。 三十九章:寻人 小丫鬟模约十五六岁的年纪,朝唐罗与许管事行礼后就呆在原地,垂着小脑袋,要不是唐罗属实没发育特别矮,根本看不见丫头委屈的眼神,她乌溜溜的双眼只敢盯着脚前的地面。 我有这么可怕吗?唐罗十分怀疑,他觉得自己对府里的仆人和善的不行,没道理会被畏惧阿。 调整了下面部表情,他摆出一张清爽正太的脸,故作轻松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奴婢叫杏雨。”小丫鬟抬起脸,满是委屈的应道。 “杏雨阿,我来问你,你记不记得当时你照顾我时,那个给我说书的人呀。”唐罗笑眯眯的问。 杏雨一听唐罗的话,再看唐罗的表情,心中却是一片惊惶,支支吾吾的不敢做声。 她觉得好难过阿,果然家主都是喜欢秋后算账的大坏人,都过去两个月了,还要来找阿吉哥哥的麻烦。 许管事一看小丫头居然面对大少爷的问话还敢支吾,厉喝道:“让你说你就说!” 管事的威严实在太重,小丫头一听到她的声音,被吓得哆嗦了一下,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并发出了呜咽声。 许管事对小丫头的态度更是不满,当即上前一步扬起手来要甩在杏雨的脸上。 刚刚还只是呜咽的小丫头看到管事扬起的手,又惊又恐,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停手,停手。” 唐罗拉住了管事,有些头疼,自己就是来问问情况,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小丫头哭得带雨梨花,这可真是人如其名,一场春雨夹杏花了。 唐罗无奈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递给了杏雨。 “擦擦吧,哭得像只小猫一样。” 杏雨看着眼前的方巾和唐罗和煦的面容,又看了眼管事站在其后严厉的眼神,小姑娘是真的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应该接过方巾。 唐罗就这样将方巾举在了她的面前良久:“快接呀,我的手都酸了。” 杏雨还是不敢,但管事一道严厉的目光扫来,她只能小心的拿着方巾的边角接过。 “谢,嗬,谢大少爷。”杏雨一边抽泣一边向唐罗道谢。 “好啦,别哭啦。现在你能告诉我那个说书的小伙子是谁了吧。” 杏雨很想假装听不到,但看着管事充满威胁的眼神,只得委屈道:“是阿吉哥哥。” 话一出口,小丫头就悲从中来,感觉自己害了对自己很好的阿吉哥哥,帕子捂在脸上就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真是太没规矩了,许管事双眉直立,满是愤怒。 “大少爷,都怪佘娘没有管束好这些丫鬟,一会儿我就着人好好的惩治一番。” 小丫头哭泣中听到管事的话,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就坐到了地上,帕子死死捂着双眼,嚎啕大哭起来。 找个人,怎么就变成惩治丫鬟了,唐罗很无奈阿,伸手将杏雨扶起。 “不用了,应该是我吓到她了。”他根本不理解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转过头看向管事问道:“你对这个阿吉有印象吗。” 管事想了想道:“小人并没有印象,但不在这儿的话,想来应该是在灵兽园内,因为一个多月前曾有一次仆人的调动,想来此人应该是那时被调动过去的。” “那我们去灵兽园看看吧。”唐罗点头道。 “还有阿,杏雨,你就别哭了。我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是有个好差事要给阿吉,所以你不用担心。” 机智如唐罗,听到杏雨的那句阿吉哥哥大概就明白什么事儿了,油嘴滑舌的小伙子大概是撩的她芳心暗许。 小丫鬟心系情郎,深怕自己是来秋后算账的。 “许管事,杏雨和阿吉的事儿,你就当没听见吧。” “是,小的明白。” 看了眼依旧捂着脸的杏雨,唐罗摇摇头,和管事朝灵兽园走去。 果然,一进灵兽园,就看见了正在劈铁竹的阿吉。 唐罗和管事出现,让灵兽园的下人纷纷上前行礼。 将其余人都遣走,只留下了阿吉,唐罗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两月不见,他精瘦了一圈,还长出了些许唏嘘的胡渣子,如果说两月前的他眼里满是有趣轻佻的话,两月后的他已经沉稳了不少。 看来管事们培训下人还是有一套的,这样一个跳脱的青年,两月就显得不一样了。 “还会讲故事吗。”唐罗打趣了一句,满含笑意。 青年低头不语。 “好了,不逗你,这儿有份管事的工作给你,你是想继续劈竹子呢,还是想跟我混。”唐罗垫着脚只能拍到青年的上臂,显得格外没有气势。 但他的话听在青年眼里确是一惊,他猛的将头抬起一丝,看着唐罗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 丰清胡同 “还要多久?” “纹理复杂,还需七日精雕。” “尽快。” “你究竟要干什么?” …… 天香楼 旖旎春色的芙蓉暖帐中,屠通胸口趴着一名绝美的女子,正抚摸着他那道自左颊一直延伸至右腹的长疤。 “媚儿,等某家两年。两年后,某定来为你赎身。” “爷,媚儿等您。” ………… 搞定管事的唐罗回到了武堂,一回到房里,就看见了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小正太。 “哎。”唐罗无奈的走到他的床边坐下。 啧啧啧,惨不忍睹。 中午刚敷过药的猪头脸又肿了一圈,还多了一个硕大的黑眼眶。 不用想,肯定是下午小队训练的时候又被揍了。 “哥哥!”躺在床上的小正太一看到哥哥坐到了身边就特别委屈,一把捞住了唐罗的左手,泣不成声。 唐罗捂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货是被小姑娘打哭了吗。 一时间,机智如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正太。 “呜呜呜~” “呜呜呜呜~” 唐星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去将枕头都打湿了,看着真是心疼。 过了好一会儿,小正太才将哭声止住,他有满腹的委屈要跟唐罗倾诉。 “你是说,你和唐政、唐满三个人的小队,被唐凤然、唐雅、唐贞三个人打的落花流水?” 唐罗的表情真的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三个小男孩被三个同岁的小女孩打成猪头,难道在女子成人前战斗力真的那么生猛吗? 果然天葵是上天给女性的枷锁,目的就是为了男性不要被可怕的女性统治的福利。 四十章:产业三巨头 “哥哥,你帮帮我阿。”小正太边哭边朝唐罗祈求道,他真的不想再被唐贞打了。 虽然从小练武,但他从来没有被人揍过。 至于下午三人小队还打不过唐贞她们三个女的,小正太顺理成章的归结为唐政不如自己的哥哥强,如果是自己的哥哥在,一打三都没有问题。 少年总是对亲人有着盲目的自信,武者也是一样。 “帮不了你。”唐罗爽快的拒绝了小正太 “为什么!”正太的眼中满是破灭,他根本不相信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大哥居然会袖手旁观,他幼小的心灵中第一次觉得兄弟感情受到了拷问。 无视心碎的眼神,唐罗淡淡道:“不过我有上中下三策给你。” 哥哥果然没有放弃我。唐星感动的热泪盈眶,忙问:“是什么?” “下策嘛,就是我去给你打一套凡级的战甲,你穿着战甲修炼,虽然辛苦了些,但挨揍不疼。” “我才不要当乌龟,我是个武者!”小正太眼神中满是骄傲,不屑着铠。 还武者呢,被同岁的小姑娘打成猪头。 两次,唐罗斜了小正太一眼,撇了撇嘴。 “中策嘛就是道歉,你好好跟人小姑娘赔礼道歉,唐雅唐贞两姐妹都是大家闺秀,会原谅你的,以后就不用挨揍了。” 随着中策的出现,正太看唐罗的眼神已满是失望,他不敢相信哥哥居然会让自己跟那个疯姑娘道歉?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一下坐起身来宣泄着自己激烈的情绪:“我不!我没有错,总有一天我要揍死她,把她按在地上打成猪头!我还要打她屁股,让她欺负我!我说到做到!” 啧啧啧,要把小姑娘按在地上打屁股,果然色狼这种东西都是天生的吗?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阿。 唐罗觉得自己要对这个小正太刷新认识了:“那好,我这儿还有上策给你!你赶紧修到凡境内视,我给你一件宝贝。保证以后唐贞这个小妮子拍马都赶不上你,到时候你一个打她们仨都没问题。” “真的吗?”小正太的眼中满是小星星。 “那还有假,赶紧修炼去吧。” 兄弟俩结束了愉快的谈话,开始了行功运气。 修炼室内,方韩的双拳紧握。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般痛恨自己敏锐的六识,如果不是听到了唐罗的话,自己也许真的会继续误会下去,以为唐罗会放心将如此重宝让给自己修炼。 原来只是因为唐星还没有达到可以内视程度的空档中,不浪费宝物的价值而已。 这一刻,方韩心中涌起的,是愤怒还有决绝。 ………… “少爷,临福大道的三个铺面庆丰行已经谈妥,作价四十一万金,但现在的三个铺面虽然连在一起,却不符合设计图的要求,您看我们是怎么处理?” “把三间店铺推平,照着我的设计图把铺子重建,要多久?” 常福估算了一下时间,答道:“四十天左右。” “嗯,推了重建。”唐罗很满意重建的时间并不会耽误自己太久,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店铺,仅仅只是翻修的话根本不能完整的把他心里的店铺重现。 男人总有些莫名其妙的坚持,要让脑海中的铺子原模原样的出现也许就是。 花点钱算什么,小爷有的是钱,唐罗很是洒脱的想。 常福将唐罗的要求记下,又问道:“少爷,您管事选好了吗?” “已经有了,明天下午一点,在我房间,让坐馆也来,我们是时候见一面了。” …… 次日下午 南九区五座二号七楼 带疤的凶悍中年人与年轻人拘谨的对坐在茶台两边,而两人的左侧便是唐罗小少年。 屠通作为最年长的人,却不敢先行开口,进了屋子后,乖巧的坐在了茶台上,已经喝了六杯茶了。 而阿吉就更紧张了,骤然从一个劈竹下人被提成产业管事,说实话这是多少仆人求都求不来的好运,一开始确实也让他格外兴奋,但经过仔细的思考,他开始有些害怕。 最大的问题是,他什么都不会阿,除了记忆力好一些之外,他连字都认不全。 两人就无比拘谨的坐在茶台两侧,一杯一杯的喝着茶水。 “不要这么紧张嘛,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唐罗面色轻松,他感觉喜出望外的原因,当然是觉得自己捡到宝啦。 其实蜕凡境巅峰,是个很模糊的评价,9000左右的灵力积累,基本上都算作蜕凡巅峰的范畴,但眼前的屠通,虽然模样吓人了点,但境界可是一点都不打折扣。 9999(6061)的灵力值说明一切,24K纯蜕凡巅峰。 一想到这样一尊大高手以后就要听自己号令,唐罗美滋滋,给他洗了六遍茶,而且看他的态度,很是恭敬,沟通上面毫无问题,就更美了。 虽说自己欣赏桀骜不驯的武者,但真正用起来,还是听话的武者比较顺手,哪怕境界低一点。 唐罗觉得屠通这个坐馆人选,完美。 而屠通能感受到唐罗的目光,却没办法欣然接受,因为到今天为止,他对这个坐馆任务,还是一头的雾水。 产业是什么?不清楚 产业在哪里?不知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了解 坐馆的任务是什么?没概念 可以说要不是因为首座的招牌足够坚挺,谁也吃不消接这种三无任务的,但在唐森的一番威胁下,屠通觉得自己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少爷,不知道我们的场馆坐落何处阿?” “临福大街的街尾,靠近丰清胡同处。”唐罗随手指了指墙上挂着的西陵全城图。 两人顺着唐罗的手指,对今后五年的工作地点有了数。 屠通当然知道临福大街,但更是是不解:“少爷,某家有些疑问。” “问吧。” “这临福大街和丰清胡同具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若是要在此置业寻找坐馆,一般的蜕凡境也就可以胜任了,为何少爷下达如此重金任务,莫非其中有什么因由?” “因由?没有阿,这个任务很简单的,你就住在馆内看好财务和把不开眼的人丢出去就可以了。”唐罗摊摊手,表示就如同你看到的那样简单。 屠通点头表示明白,但心中还是警惕,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 看着屠通和唐罗的交谈,阿吉更是紧张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干好这个管事。 刚刚听到少爷说,这次的产业,是推翻了三个商铺重建的一间新楼。 这么大的产业,自己真的能胜任管事一职吗?阿吉越来越没信心了。 “行了,屠。。。。”唐罗一时间想不出怎么称呼屠通,就随意定了一个。 “屠老大,没你啥事儿了,等铺子修好,你就可以住进去,我到时候通知你。” “好的少爷,屠某告辞了。” “嗯,慢走。” 唐罗起身将屠通送至门口回来,房里只剩阿吉和唐罗两人。 “干嘛哭丧着脸,笑一个阿。”唐罗看着阿吉似哭似笑的懊恼表情,打趣道。 “少爷,我不行的。”阿吉觉得还是坦白点好,要是干不好把少爷的产业弄砸了,可不是小事情,他胆怯了。 “别慌,你看看你,胆子那么小,我还以为你是个傻大胆呢。” 阿吉的眼神很绝望,再大胆也不敢糊弄唐氏的少爷阿,有几条命够死。 唐罗想了想,又安慰道:“你别怕,要是手艺活阿,还是要分能行和不能行的,但是像管事这种活。” “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你明白吗?” 阿吉听得激动又迷糊,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呆呆的看着唐罗。 说书时的聪明劲哪儿去了,唐罗无语。 “意思就是,你就听话办事就行,其他事情不用管,懂吗?” “那小人明白,明白的。”阿吉连忙答道。 要是这还听不出少爷是在提携自己,那真的该从楼上跳下去,他当即表态道:“小人办事会尽心尽力,一定不负少爷的恩情。”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阿。唐罗有些发懵。 四十一章:强无敌(来点儿推荐吧~)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 这短短三十天,让唐罗明白了什么叫花钱如流水,除了需要付清了三间商铺的尾款,还要支付十万金的重建费和材料费。 而答应了武堂少年们的凡级铠甲,也需要提上日程。 因为唐氏有自己的冶炼房,所以价格相对外面要便宜一些,但制式的凡级全身铠,依旧要五万金一套,这一去,便是两百五十万金。 而颁布了武堂的任务中,要求雇主将坐馆的第一年薪酬现在便要交付给武堂,又是十五万金。 所以唐罗房里的四大箱金条,立时便少了两箱,这让小正太心疼的不行,一度以为家里遭贼了。 而这一个月来,小正太依旧没有打破唐贞的霸凌魔咒,每日晨修,小姑娘都直愣愣的要求跟他对练,然后把他打一顿。 但以唐罗的判断,小姑娘下手已经越来越轻了,毕竟在不敌的情况下他已经连续二十天没有变成猪头,就此来看唐贞的气消得差不多了。 反倒是小正太却越来越有干劲,开始揪住人家不放。因为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强,很快就能打败唐贞,都不用等到以后。 真是个愚蠢的弟弟阿,唐罗摇摇头。 这个月的另一个收获,便是把小厮阿吉变成了店长阿吉。 他也是唐氏收容的孤儿之一,据说本来住在西陵城外的如云乡,是一处三面环山的世外桃源,但在一次剧烈的山崩中,美丽的如云乡被压在了万吨巨石之下,只有一些在山上玩耍的孩子以及放牧的村民幸存了下来。 阿吉就这样变成了孤儿,幸运的是因为巨大的响动,西陵各大氏族都前往如云乡查看,其中正好有唐氏一族的武者,看到这些骤然变成孤儿的孩子,就将他们带回了善堂。 因为失去父母,一开始阿吉的情绪很是低落,理所应当的没有通过武者的选拔,浑浑噩噩的学了些技能,便成为了唐府的仆人。 阿吉姓花,全名花吉,因为嫌弃自己的名字太难听,所以都让别人叫他阿吉,他喜欢听书,原先在善堂的时候,便见天的往外跑,蹲在小酒馆的墙边听着说书人讲故事。 一个月的相处,让唐罗发现了他的不凡之处,极端出色的记忆力。特别是在记人脸和故事的方面。 一个故事,只要听过一次他就能一字不差的复述,而只要见过一次的人,不论隔多久他都不会忘记。 “最强大脑阿?了不起。”唐罗总是这样赞叹,而花吉每次都是摸着后脑勺憨笑。 另外就是自己的第一家臣方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货突然那么需要钱。 他用韦虎的名号,已经在西陵凡级的武斗会上闯下了赫赫威名。 这样说吧,但凡有他参加的武道会,冠军都跟内定了一样,导致了武斗馆常常给他安排地狱组,可即便如此,方韩还是可以逆势而上夺得第一。 看着方韩的成长轨迹,唐罗恍惚间都觉得他才是主角,自己只不过是个给他提供作弊器的人,真是见了鬼了。 也是通过观看几场他的武斗,唐罗才算明白自己的家臣资质究竟有多么优秀,灵力澎湃这不用说,是基础。 惊人的体魄,完美的武技施展,异于常人的战斗智慧,还有杀伐果断的决心,这货是一个战斗天才阿。 同是凡境巅峰的对战,这货就是有能力三下五除二的放翻对手,更为可怕的是,他的杀手锏应该是配合星辰玄功流转的先天星辰刀,但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对手可以将他逼到使出这门功法的地步。 真的是,陆陆陆阿,我的第一打手。 唐罗对方韩的战斗力,十分满意,要是修到蜕凡巅峰,这货还不得飞天。 而在巨大的诱惑下,七号修炼场的学员们迸发出无比的热情,你经常能看到入夜还在修炼场对练的少年。 而唐罗自己的修行也没有拉下,他的灵气量来到了1024.6,妥妥的凡境巅峰。 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十三岁的他觉得很是满足。 “哥,你好了没有。”小正太站在门口催促道。 “来了来了。” 这一晃眼,便又到了两兄弟回家的日子。 …… 唐家膳厅 因为父亲唐森有任务,所以晚饭变成了只有四人进餐,虽然唐森即便存在也只是在不停的吃饭,但骤然饭桌上少了一个人,总让人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小暖暖已经问了不下五次,粑粑什么时候回来了。 为了转移小姑娘的视线,小正太唐星担负起了逗弄小姑娘的任务,饭一吃完,就拖着小暖暖去看食铁兽。 而母亲徐姝惠则是拉着唐罗问东问西:“店铺弄好了没阿。” “快了,大概还有十天。” “你那店铺是卖什么的阿。” “不卖东西。” “那何时开业阿。” “店铺弄好了就能开业。” “开业的时候需不需要麻麻带一些商人来给你壮壮声势。” “不用了母亲大人,您就让我自由发挥吧。” 诸如此类的问答,无不透露出她对唐罗的关心,但都被一一回应婉拒,毕竟唐罗要开的店铺,还真没有什么盈利的能力,至于服务的对象也是窄的令人发指,所以就不用大张旗鼓了。 “那好吧,有什么需要跟麻麻说。”徐姝惠看着唐罗一副独立的大人模样,既欣慰又骄傲,只能这样嘱咐道。 “谢谢母亲人大。” 孩子们回房歇息,仆人们沉沉睡去,唐府十分宁静。 当唐森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整个唐府一片漆黑,唯有膳厅的灯火还亮着。 他走到了膳厅门口,看见了还升腾着袅袅热气的饭食还有撑着下巴等候了良久的徐姝惠。 男人在外拼搏,为的不就是家中的这盏灯火吗,唐森满满的感动,刚想叫一声老婆,就被训了一顿。 “呆着那干嘛,还不赶紧进来吃饭。”徐姝惠看着丈夫呆呆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出来,今天居然回来得那么晚。饭菜都热了八遍了。 …… 阎罗毒坊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是的。” “你可知道,即便成功了,今后你的体力也会大不如前,削你近半武道之基。” “来。” “而且你的体力与耐力,可能只有原先的一半,如果太过透支,会有生命危险。” “少废话。” “那你准备好了吗。” “赶快!”方韩的眼中满是疯狂。 四十二章:受伤 愉快的假期总是匆匆,唐罗又带着弟弟挥别了母亲和小暖暖,回武堂。 谁知一踏进武堂的大门,伯山便神色匆匆的迎面走来。 “唐教习,出事了。” “你自己先回修炼场。”唐罗先拍了拍小正太的肩,然后问道“发生什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方韩受了重伤!” “嗯?怎么回事。”唐罗皱眉,很是不解。 “我们边走边说。”伯山用独臂朝前路一摆,领着唐罗往前走。 “今日晨修,解散后方韩突然找到庞岩等人,大肆辱骂。并挑衅说要让庞岩等人明白天才和凡人的差距,要以一敌三。” “都是些少年人,自然气不过,四人就上了擂台。” “方韩一人对战庞岩、詹平、包左三人。” “一登台方韩便如虎入羊群,在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把庞岩击飞擂台。” “而与此同时,詹平以影月拳的劲力幻化出一片黑影罩住了方韩。” “詹平与包左两人同时攻入阴影中偷袭方韩。” “一阵激烈的交锋后,詹平被击飞出来,而包左则是以苍炎刀斩在了方韩的后背。” “也许是因为方韩说话太过难听,包左下了重手,一式“苍炎无赦”几乎将方韩劈成两半。” “好在方韩本身体质惊人,经过药堂的抢救总算保下了命来,现在正在房中修养。”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方韩的宿舍,南七区的一楼。 而门口,则围了不少七号修炼室的学员,有的相互低语,有的趴在门框上不时朝房里张望。脸上表情各异,只是少了担心与紧张,挂着的多是一副解气和好奇的模样。 “唐教习,伯山教习。” 第一个发现唐罗和伯山的学员一下子站得笔挺,朝两人问候道。 而后,便是所有学员改换成一张严肃的脸,朝着两人行礼。 “不用修炼吗?都滚回去。”伯山低喝道。 围在门口的学员,纷纷离去,唐罗与伯山进了屋里。 一股刺鼻的药味让人皱眉,进门便看到庞岩三人正站在墙角,一声不吭。 学员的房间大多空空荡荡,除了几张桌椅与几个衣柜外,便只剩三张木床,而方韩趴在中间那张床上,看见两人进屋,艰难的要爬起身来行礼。 “躺着吧。”唐罗面无表情,淡淡的开口道:“你们全部出去,我要和方韩聊聊。” 庞岩三人面面相觑,低着头走出门去,而包左在经过唐罗身边时,停下身来说道:“唐教习,对不起。我。。。。” “没你的事了,出去吧。”唐罗摆手制止了他要说的话。 三人离开,伯山朝唐罗点了点头也离开了房间。 唐罗面无表情的将房门一关,锁上。 拖过一张椅子,木质的椅腿在地上摩擦,直到方韩的床前停下。 唐罗坐在了椅子上,俯视着趴在床上的方韩,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个天赋惊人的少年。 裸露在空气中的后背上裹着纱布,自左肩到后腰,极深的一道刀痕。 纯白的纱布泛着点点猩红,特别是后腰处,猩红最深。 方韩的面色格外苍白,眼神闪躲似有些羞于见人,不敢面对自己。 而唐罗也丝毫不想开口,就这样俯视着床上的少年。 空气中除了刺鼻的药草味道,便只剩下了沉重与宁静。 方韩从未见过唐罗如此肃然的表情,眼神中仿佛没有一丝温度,就像洞彻天地的神邸,坐在床头俯视着自己,好似看透了所有的奥秘。 巨大的压力下,方韩还是没忍住率先开口道:“少爷,我。。。” “为什么?”唐罗的声音平静,打断了方韩的话,但谁都能听出平静语调下的不解与愤怒。 方韩心中一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罗很是失望,真的。 从第一次见到方韩起,他就知道了方韩是一匹独狼,原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感恩并臣服,但从现在看来,方韩依旧是那个方韩。 也许沉默的压力实在太大,方韩再次开口喏喏道:“小人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不明白?唐罗嗤笑一声,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极为刺耳。 “既然不明白,就好好养伤吧。” 唐罗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方韩看着唐罗的背影,眼中的慌乱一丝不剩,唯留深沉。 走到屋外的唐罗非常的生气,他觉得他已经明白了方韩的用意。 真的是个心思很重的混蛋,他觉得。 从方韩第一次接触唐罗,便是为了赢得更多的修炼时间,能享受更多的修炼资源。 别看武堂只是提供了食宿修炼场地这种简单的事情而已,对方韩这种孤儿出生的人来说,他们深知基础资源的重要性。 只有在这样的环境里,你才有机会醉心于武道,不然你每天还得为了生计奔波,哪还有心思练武。 而自己说两个月后就要离开武堂的话,也让方韩觉得自己可能会失去这些武堂的资源,所以用这样的重伤来拖延离去的时间。 唐罗觉得很失望,同时也为方韩感到一阵悲凉。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方韩如此功于心计甚至不惜以重伤换这些许资源,原因无非就是他自小的成长环境导致。 从小在地痞流氓的环伺中成长,身边的人不是要压榨他们,就是一群可怜的孩子,想要的一切,都要争,抢,夺。 在修武之前,你如何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成长? 能依靠的,不就是比别人更狠么。 方韩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他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任何人,而当他遇到困难,他也根本不会选择找人商量或是求人帮忙,因为在他的人生经验中,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哪怕认了家主,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提供的身份可以让他避免被人挑走,可以继续留在武堂修炼而已。 自始至终,方韩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自己,他从未站在任何人的角度去思考过问题。 所以,修炼场的学员不喜欢他,觉得他是一条疯狗。哪怕他受了重伤,围观者众,却无一人为他担心,脸上满是快意。 教习不喜欢他,因为他目中无人却又心狠手辣,也许在市井武者这套行之有效,但在多以小队与配合作战的豪门中,这确是不折不扣的愚蠢。 而唐罗愤怒的原因,倒跟其他人不一样,人为了自己而活,说不上错。 但方韩这个做法,实在是太愚蠢了,他根本没想过,也许自己根本没有要将他带出武堂的打算,却商量都不商量就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就凭庞岩加上两个凡境巅峰都不是的人,就能击败方韩? 而方韩能做到的,仅仅就是打飞庞岩,然后在另外两人的偷袭中受了重伤? 或许伯山和那些学员会觉得方韩已经很了不起,战斗力惊人了。 但以唐罗的判断,这三个人,除非拥有什么逆天的合击技,不然根本连方韩的衣角都碰不到。 如果被方韩近身,一套星辰先天刀的刀气爆发,就能让他们三人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 不用怀疑,方韩就是这样一个会在切磋中下狠手的人。 四十三章:星辰阁主 懒得去计较方韩的小心思,不过是些稚嫩的小把戏。 但还是要感叹,唐氏的伤药真是厉害到没朋友,就方韩这样深可见骨的刀伤,仅仅只是一天就已经收口结疤,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而他能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进行修炼。 这让唐罗更加确定,他自导自演的戏,只是为了可以继续留在武堂。 真是蠢透了,唐罗平静的看着方韩,心里想着。 眼下他最重要的就是将星辰阁开启,至于方韩的小心思,就随他去吧。 只是他在心中有了决定,方韩此人,是没法委以重任了。 推翻重建的商铺终于落成,向西陵人民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一座新楼拔地而起,主体建筑净高17米,其下部为象征古城墙的4米高台座,分为两级。 由地面上升到台座,共有三十六级台阶,与天罡三十六星对应。 台座以上的主阁取“明二暗五”的制式,即从外面看是两层带回廊建筑,而内部却有五层,就是两个明层,三个暗层。内设七十二间修炼静室。 新楼的瓦件全部采用碧色琉璃瓦。正脊鸱吻为特制,高达1.5米。勾头、滴水均特制瓦当,勾头为“星辰无限”四字,而滴水为“皓月”图案。 而主阁的二层最高处,一方黑底金边的匾额悬挂其上,上书“星辰阁”三字,字体飘若浮云,矫若惊龙,由西陵最有名的黄庭先生手书。 整整四十天,星辰阁终于落成,自此武道绝巅,近在咫尺。 唐罗站在二楼的井栏,将远处的流云尽收眼底,伸出手,用力的握拳。 接下来,便要由花掌柜向西陵人展示,这星辰阁的营生。 台座之下便是热闹非凡的舞龙舞狮,鞭炮齐鸣,这都是新店开业最基础的手段,因为只有这样的热闹,才能把整条街的人聚在一起。 而台座之上的平台中,便站着星辰阁的工作人员。 阿吉满面堆笑的看着眼前的人群,他身着一套长衫,由金丝绸缎编织而成,烫韵纹金华美异常,贵气逼人。 而屠通便站在阿吉的身侧,一身战甲披在身上,只留一颗透露在甲外,毫不掩饰的散发着自己迫人的气势,而配上那一张带有刀疤的凶悍面孔,使人不敢直视。 几个小厮捧着一沓传单站在两人身后。 星辰阁的台座前聚集了上千个围观看热闹的人,而站在主阁二楼的唐罗还能看见,远处还不断有人陆陆续续朝这儿靠拢。 良久,舞龙舞狮结束,而鞭炮也已燃尽,只剩满地的红纸。 阿吉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心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开始说话: “各位乡亲!” “我姓花,添为星辰阁掌柜,今日,是我星辰阁正式于临福大街立阁的大日子。” “未来,本阁便与各位老少爷们做了邻居。” “还望诸位掌柜不吝赐教。” “另外,很多人可能不清楚我星辰阁做的是什么买卖,本掌柜印了些传单,也好让诸位知晓。” 阿吉拍拍手掌,身后的几名小厮便捧着传单沿台阶而下,将手中的纸张,一张张的递给围观的人群。 当这些写着字的白字一张张发到围观者的手中时,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真如纸上所说,这星辰阁那么大的场面,居然是个慈善组织吗? 因为纸上写着: 星辰阁提供大量岗位,要求凡境内视以上,蜕凡以下。 每日十金,岗位有限,先到先得。 被发到纸张的人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真的会发生。 一日十金,一个月就是三百金。 要求仅仅是凡境内视以上,这跟没有要求又有什么区别。 哪怕再蠢笨的人,只要能够过了筑基这一关,修到凡境也是铁板钉钉的一件事,计算是城西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十个二十岁以上的年轻人中,就得有五六个修到凡境内视的人。 大陆人人练武,虽然一些平民只修功法不练武技,战斗力还不如一个训练有素的普通人,但人的修为是实打实的阿,传单上又没说有武技要求。 而这样一个武者,能找到的工作待遇就跟普通人一样,一个月大概二三十金的收入。眼前的机会是什么,一天十金,哪怕只能干两天,也抵得过一个月的收入了。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战斗天赋,很多人修炼,只是为了身体健康,少些伤病而已。 所以面对这样一份工作,这些普通人激动了起来,最早拿到传单的几个青年,已经踏上了星辰阁的台阶。 “花掌柜,花掌柜,我要应聘。” “花掌柜,有多少个名额阿。” 动心的人们纷纷挤在花吉身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讨好着问道。 而花吉在询问了几个问题后,也从眼前的人群中,摘选了三人。 而后朝着依旧围观的人群高声道:“今日星辰阁人选已定,明日本阁九时开阁,诸位请早。” 说罢,他便带着三人进入主阁,而那些落选的人刚想质问为何,便被一旁屠通的眼神凶狠的怼回肚子了。 开阁匆匆,闭阁也莫名其妙。 随着星辰阁大门缓缓合上,星辰阁这栋新楼依旧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个什么铺子。”翠云楼的掌柜邬奇正看的一头雾水,而在他身边的几个掌柜也是大摇其头,表示不明白这是个什么路数。 花吉带着三人进入了主阁中,三人一踏入主阁,便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大堂,抬眼向上,圆拱形的藻井雕于顶部,整座星辰阁居然是中通形,而仔细看去,自二楼开始,便是一间间挂着门牌的静室。 门牌上书有地魁、地煞、地勇等等,以七十二地煞为名。 富丽堂皇,贵气异常,三个年轻人心生惶恐,握着双拳就连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你们不要紧张。”花吉开口安慰道。 “一会儿小厮会带你们去换衣服。” “然后带你们进入修炼室,然后你们拿起修炼室中的事物行功三十六个周天,将吸收的灵气导入其中即刻。” “明白了吗?” 三人仔细听完,当即拱手道:“明白了,花掌柜。” “嗯,很好。”花吉点点头,有对他们说道:“来,你们先来做个登记。” “卢元龙,是吧。你一会儿去一号地魁房。” “毕鹏程,一会儿去二号地煞房。” “邱韦博,三号地勇房。” 随着花吉的分配,三人依次被小厮领去了更衣室换衣。 在星辰阁顶层的穹顶中,有一间暗房,是唐罗为自己准备的修炼室,名曰“勾陈”。 意为统御诸星并主持人间兵革之事。 静室中唐罗盘膝而坐,心中快意使他不禁要长啸出声。 他将原有的1084.6的中的897点灵力,化为三颗星子置于地魁、地煞、地勇三房中。 这便是星辰阁现在一日需要三人的真相,而这三人,在行功三十六个周天后,将会给唐罗带来整整九点的灵气的每日收益。 而唐罗自己行功运气,能有六点灵力进账,这一样一来,他一天便是十五点的灵气增长,这还不算方韩那里的2.1,意为他每十五天便能多凝聚一枚凡级星子。 他现在一共可以凝出九枚凡级星子,三枚蜕凡级星子,也就是说,当他把九枚星子全部凝结的时候,他一天光是凡级星子的灵力收益就会超过27点,这还是在他本尊不修炼的情况下。 如果本尊修炼,一天就是三十三点。 这是什么概念,就是说,唐罗一年凝聚的灵气量,超过一万点,只要三年,他便是个凶境的大高手。 “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唐罗眼中满满的睥睨。 武道极巅现在于他的眼中,不过一方坦途的大道。 自今日起,他,便是星辰阁主! 四十四章:飞速成长(求点儿推荐票) 星辰阁开阁的时间是十月十五,而唐罗幸福的生活,也从那天开始了。 自这一日起,星辰阁便每天给他提供9点的稳定灵力,加上方韩和他自己的,一天的灵力增长达到了17.1。 而面对如此大庞大的收益,唐罗当即就想把所有的灵力都变成星子刷起来的冲动。 原本还剩187.6灵力的他,在积累一周后,就迫不及待的再次幻化了一颗凡级星子。 使星辰阁的每日待客人数达到了四人,每天的灵力增长到了20.1。 以目前的灵力收益状况来看,他只需要积累半个月就可以再凝聚一颗星子,最多两个半月,现阶段所有的星子,就可以全部凝练。 换言之,如果他放弃积累,半年时间就能达到蜕凡境,但唐罗有更大的目标,因为凝练凡境星子的回报,无比巨大。 所以虽然唐罗的气息已经从凡境退到如同一个普通人的境地,但他还是笑眯眯的,只不过,这件事放在武堂中,便又炸了锅了。 “唐罗的境界又倒退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的,从那以后,每一个见到唐罗的人眼里都是满满的伤悲,好像再为一个武技天才的陨落而感到痛心。 唐罗真的很想告诉他们,老子现在一天灵力增长二十点,半年蜕凡打得你们叫爸爸信不信? 然而,大家总是那么照顾他的心情,虽然在背后叹息,但当他的面,从未提起过境界二字,只有眼中那一抹惋惜挥之不去。 惋惜个鬼阿,唐罗有些受不了这些个眼神了,只等着修炼场小比结束就离开武堂,远离这些不明真相的关爱眼神。 而小正太,则是更加心疼唐罗,当他再一次被唐贞揍成猪头回寝室,发现哥哥身上的气息,还不如他的强烈时。他悲从中来,一把抱住了唐罗嚎啕大哭。 唐罗一开始还是满感动的,拍着小正太的脑子就想安慰两句。 但当小正太仰起脸说完话后,哥哥的手掌无情的挥在了正太的脑门上。 “哥哥,你当时就该帮我揍唐贞的。” 十月二十七,又到了小正太和唐罗回家的日子。 其实唐罗的气息已经不那么虚弱了,108.8的灵气量已经要比普通人更加健康,但气息感受上,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一般来说,即使是凶境的武者灵力全失丹田被破,他的肉身强度也会保持在凶境,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慢慢会蜕化,但直到死的那一天,他的肉身强度也会超出常人不知凡几。 但唐罗就妙了,只要灵气量到位,肉身当即就能进化,灵气量一个不够,便会退到相应的身体强度,颇有些童叟无欺的感觉。但这样一来,他气息的强弱就跟灵气量息息相关了。 两兄弟刚上战车,就看见红了眼眶的徐姝惠,一见面就紧紧抱住了唐罗。 安慰无用,母亲就这样死死的抱着自己,而小正太还从身后夹了上来。 唐罗就被母亲和弟弟紧紧的环抱在了中心,感受着他们的浓浓爱意。 好吧,反正解释你们也不听,爱抱就抱。 唐罗面无表情的逆来顺受,但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不过回到府邸的他还是感受到了氛围的不同,虽然以往的家丁仆人也不会直视自己,但也总有眼神交汇的时刻。 而今天,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嘱咐般,一个个低垂着脑袋。 搞得唐罗一米五五的大高个都看不清他们的脸,想来这应该也是徐姝惠的意思。 但母亲大人,别说我现在状态好的不能再好,就算是真的修为全丧,也不至于和别人对视一眼就被伤害吧。 膳厅中 父亲唐森回来后,感受了一下唐罗的气息,便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终于有个正常人了,唐罗感动的热泪盈眶,觉得父亲不愧是首座,见过大世面,不就气息弱了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唐森镇定表情的感染下,徐姝惠终于不再像个孩子一般牵着唐罗的手,但那一双美目还是从未离开过他的脸。 吃个饭的功夫,就数次欲言又止,好像有些话要问唐罗,又怕刺激到他的自尊心,在桌下拿脚不断的提唐森,让他出去顶包。 唐森倒不是觉得徐姝惠的脚力有多么惊人,只是他看着妻子如此担心的脸,觉得还是要说两句。 “咳。”唐森放下碗筷。 这突然的出声把正在扒饭的两兄弟都给惊了,因为和父亲吃了那么多顿饭,唐森说话的时候真的是屈指可数。 两人将目光固定在父亲脸上。 “还练武吗。”唐森看着唐罗淡淡的问道。 “当然阿。”少年扬起的脸满是轻松与自信。 “嗯。”唐罗满意的点点头,继续低头吃饭。 徐姝惠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表示不能理解这人的脑回路,儿子出了那么大的事,就这样淡淡的问句就完了? 那你也完了,唐森!她的眼中满是怒气。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武者,是什么让他百战不殆?毫无疑问,感知危险是其中很重要一条。 老婆的眼中的杀气实在太过明显,让唐森不寒而栗,他转过头去解释道:“他这次没有昏迷,灵力也没有消散殆尽。” 徐姝惠并不笨,听到唐森这样一说,也反应了回来,上一次唐罗散功,足足在床上昏迷了两天,而且体内灵力一丝不剩,可现在看去,除了虚弱一些也没什么问题。 看到徐姝惠思考的神色,唐森觉得自己又躲过了一劫,端起碗来开始吃饭。 而碗筷的响动打断了徐姝惠的思考,虽然知道这次散功的程度较轻,但一想到自己心爱的儿子辛辛苦苦修炼回来的灵力又付诸东流,她还是心疼的不行,你这个憨货怎么还能没心没肺的吃得下饭。 徐姝惠很是生气,咬着牙一脚踹在了唐森的小腿上。 唐森无辜的抬起头看向她,眼中满是疑惑。 ………… “我要出去。”方韩向管事请假。 “因由。”管事淡淡的问,其实方韩他们都熟,唐罗公子的家臣嘛,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都可以放行。 “换药。”方韩淡淡道。 管事皱眉,觉得这个理由不怎么样“怎么不在药堂换?” 方韩叹息一声道“太贵了。” 管事想了想,深以为然。 唐氏药堂应该算是西陵最好的药堂,因为这里的药材都是唐氏自己种植培育的,而且药堂的药师大夫也是一代传一代,医术精湛。 而且药堂所用的灵草灵药,都是上了年份的好药。 唯一的问题是,哪怕是氏族子弟去药堂用药,也是需要交钱的,虽然药堂会给他们打一个巨大的折扣,也不算便宜。当然这些钱对于氏族子弟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对宗族武者来讲,在外花六个金币就能医好的伤,在药堂花十个金币,效果仅仅是康复的早一点。 对于那些将受伤当做家常便饭的武者来说,他们还不如去巷弄里找个女人快活一把。 所以一般的创伤,一些武者更愿意出门就医。 只是管事想不到,身为唐氏三房的长公子,对手底下的家臣也这么吝啬阿。 带着奇异的表情,管事在方韩的假条印上了自己的印鉴,并在因由一栏填上了“换药”二字。 四十五章:叛逃 西贺有大江,名曰龙江。 龙江奔腾两万里,自东往西,途径呈州,川元、大临、龙州、堰苍、河清、南暨、沭台八州,贯穿几百座大城,是西贺大陆最重要的商道之一。 龙江有支流百余条,最长的五条又称小龙江,是为陵江、汉江、淮江、永江以及辽江。 陵江自龙江分支,起于西北流向东南,三千里江流覆盖龙州百余座大小城池。 西陵城便是沿江所建,宽达一里的陵江将西陵城一分为二,即为西陵江南、西陵江北。 而贯通百余座城池的陵江,也是西陵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时至今日,水运也是西陵城最重要的产业之一。 因西陵地处龙州正中,又是陵江流域的中心位置,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座繁茂的商业巨城。 而陵江水路,亦是龙州最为便捷的交通方式之一。 子夜 陵江大桥下,一个精壮的少年站在桥墩旁,看着滚滚陵江感慨万千。 少年身材修长挺拔,虽是一身普通的素衣,但亦有锐气锋芒,不似寻常人家的少年。 十七八岁的年纪,五官确是极为端正,英气十足,只是左眉间一道伤疤将眉毛分成分成两半,平添几分剽悍的气质。 少年手握一方白玉站了良久,白玉上云纹蝙蝠,一个硕大的韩字。 半晌,方韩将白玉揣在怀中,朝着武堂的方向看了眼。 今日,大概是他最后一日以唐氏武堂学员的身份存世。 最快明日,武堂便会发现自己叛逃的事实,而西陵的豪族唐家,便会将自己视作叛徒进行追杀。 倏然与这样一尊庞然大物敌对,正常人难免胆寒,而方韩眼中,确是冷静与张狂。 “彼可取而代也!” 自有记忆起,他就知道自己并非常人。 他看不起收养他的方老头,因为那个老头只会在街边乞讨,西陵北城的善人多,老头总能讨得不少的钱财,但这些钱财还没等他带回城西,便被强壮的流氓地痞抢夺一空,而老头总是被人打翻在地。 这是个废物,自己不能成为他这样的人,方韩立下第一个志向,要当一个强盗地痞。 不久之后,老头死了。而幸运的是方韩居然是被地痞掳走,和其他几十个孩子。 这无疑让他接近了自己第一个梦想。 地痞教他们偷盗,方韩学的特别认真,因为他觉得这是完成梦想最关键的一步,所以方韩学的特别快,不久之后,他的手法甚至要比教他们的老偷儿还要熟练。 他顺理成章的成为小偷中的翘楚之一。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小偷这个当行不行,因为同期的孩子里,有个跟他技术相当的偷儿被当场逮住。 被偷的汉子才不管是不是孩子,拎着他的脖颈往地上一灌,方韩便看见这个熟悉的伙计吐出了自己的内脏,在地上抽搐着死去。 偷儿的衣物被其他的小乞儿剥走,他的尸体被丢在了荒坟中,赤身裸体的暴露在天空下,一个技术精湛的偷儿转瞬成了一具尸体。 方韩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被人灌在地上,他很是绝望。 掳走他们的地痞姓廖,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街面上的人都叫他胖廖,他是临府街最大的地痞头头之一,手底下几十个打手,上百名小偷与乞儿。 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天赋高,方韩熬过了最让他胆战心惊的几年。 随着其他小偷一个个的死去和残废,同期的偷儿就剩方韩一个人,胖廖就提拔方韩成了偷儿的小头目。 他的工作变成了教别的孩子如何偷东西,然后带他们上街行窃。 这让方韩喜出望外。 因为即使有一天那些偷儿被当场抓到打死打残,方韩也会分毫不伤,这让他倍有感全感。 所以方韩做的格外用心,手段比地痞还要残忍,没日没夜的训练着那些被拐来的孤儿,让他们成为一个合格的偷儿,只有底下的偷儿足够多,方韩才不用亲自上场。 方韩是最出色的,因为他每天都能带人偷到几十枚金币,所以胖廖也格外的器重他,甚至要让方韩当他的义子,方韩感激涕零,因为他觉得胖廖就是自己的偶像,他做梦都想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直到有一天,胖廖的据点中闯入了一名持刀的中年人,他抱着一个乞儿,满面杀机。 当时胖廖正和几十名打手一起吃饭,看到持刀闯入的中年人,哈哈大笑。 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消瘦的中年人,能拿他们怎么样,要知道,这些打手里,可有十数个凡境巅峰,就算中年人是蜕凡境,也讨不了好。 中年人在嘲笑声中朝怀中的乞儿问道:“是他们吗?” 乞儿眼中满是惊恐,点了点头便扑在了中年人肩头。 方韩也在笑,因为这个乞儿他认识,是和他一起被地痞掳走的孩子之一,好像是叫古仕,在地痞教他们偷盗时,不肯学。 所以地痞们就当着其他孩子的面,拔了古仕的舌头,砍掉他的双手。 “既然不愿意学,那就乞讨吧。”地痞冷冷的看着哀嚎的古仕说道。 方韩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眼前的一幕,让他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当中年人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浓烈的杀机仿佛将全场的所有人冰冻。 他一手抱着古仕,一手擎着长刀,突入人群中,一步杀一人。 那凶悍的杀意让这些日日活在刀口边缘的地痞肝胆惧裂,抵抗无用,求饶无用,中年人如一尊修罗,眨眼间将大堂里的打手劈成一地的碎尸,血气冲天。 方韩看到了自己的义父胖廖被吓得屎尿齐流。 不应该是这样的,方韩不敢置信的看着中年人砍下了胖廖的四肢,看着廖胖在血泊中哀嚎死去。 中年人没有杀方韩,却毁了他的生活,也在他心中烙下了一方深刻的烙印,武者之威,恐怖如斯。 随着胖廖和打手的死去,他的一切都没了,仅仅一天,便来了一个新的地痞接手廖胖的地盘,并收管了所有的乞儿与偷儿。 方韩便是被收管的偷儿之一,但不知为什么,新老大打了他一顿后,将他驱赶到一处老宅,去伺候一个残废。 残废姓张,虽然瘸了两条腿,但却是一个制假的好手。 方韩觉得,学一门手艺也挺好,起码比偷窃安全,就这样他决定拜师假货张。 但在之后的每一个夜里,他都能梦到那一个擎刀闯入大堂的中年人。 那种凶悍和霸道,每每想到都能让方韩激动的浑身战栗,不能自已。 终于有一天,这些梦境与冲动化为了欲望。 我要成为一个武者,我要对别人的性命予取予夺,方韩对着镜子狠狠的说道。 他开始关注武道,并且打听到,武馆便可教人功法,培养武者。 但武馆的收徒一共有两种方式。 一种是学徒,学徒便是交了钱,每天来武馆上课,保你筑基。 二种是门徒,门徒需要一笔昂贵的投师费,今后便吃住都在武馆中,馆主不但教你功法,还会授你武技。 毕竟修炼人人都可以,但武技却不是人人都会。 方韩身无分文,但他知道,这武馆门徒,便是自己成为武者的机会,但高达千金的巨额投师费,却是横亘在他面前的一座大山。 四十六章:叛逃(二) 方韩为了攒下投师费,开始重操旧业。 也许是技术生疏,也许是年纪变大,他的偷盗生涯变得很不顺利。 街上的人们总会警惕这种莫名靠近的半大孩子,所以他总是找不到好的下手机会。 终于有一次,因为对方的六识敏锐,他被抓了个现行,那个被酒色掏空身体的少爷把他打翻在地,用脚跺着他的脑袋。 幸运的是,方韩并没有被打死,虽然满身是血,但终归是活下来了不是吗。 假货张看到满身是血的方韩,从钱箱中拿出了几枚金币,带着方韩去了一间医馆就医。 也就是那一刻,方韩明白了成事需要耐心,并找到了一条更简单的攒钱道路。 偷不了外人,难道还抢不了一个残废吗。 方韩将假货张当做了自己的目标,自此,对他更为恭敬。 整整三年,方韩看着假货张的钱箱一点点的变满变大,终于达到了期许,一千金整。 除夕之夜,方韩打昏了假货张,将整个钱箱一扛,投入了武馆中。 后悔或愧疚吗?方韩一点也不,他觉得那种残废能够攒齐给他交投师费的金子,是他最大的光荣。 怪就怪他太过弱小,连自己这样一个少年人都能将他轻易击昏,而且自己只是取了钱财,没有杀他,假货张应该感激。 方韩投入霍家武馆,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将与以往挥别,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能以武力决定别人的生死的武者。 而武馆,也只是他的一个跳板而已,他相信,当他习有一身武力再回到市井的时候,他将是西陵街头的王者。 但世事计划总不如变化快,他被馆主直接推荐进了唐氏武堂,但武堂的生活与他格格不入,方韩更喜欢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而不是那些所谓的情义与配合。 如果说,武堂的学习让方韩明白了自己最多成为一个打手外,唐罗的出现就让他看见了真正的强者之路。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族的少爷都是这么愚蠢,一本黄级的功法与杀法说给就给,还有那颗奇宝星子,就这样丢在了修炼室给自己使用,难道他们都没考虑过属下的忠诚问题吗? 方韩很是不屑,那就由我来给你唐氏上一课好了。 为了准备这场叛逃,他准备了整整两个月。 方韩将桥底的沉木取出,这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一艘船。 外层由沉木打造,沉木是一种遇水不浮,直沉水底的特殊木料。 这样一块两米见方的沉木被挖出了一道中空的层和一方可活动的舱门,可让一个人缩在沉木内,而因为少了大块木料的缘故,当沉木被封闭起来后,不会直接沉入江底,而是潜在江水深处,随水流而动。 一支浮标和一根兽肠,便可提供方韩在沉木中所需要的氧气,另外他还学了一套以灵气流转全身,增加活性的龟息功,哪怕兽肠断裂,他也可以屏息十二个小时之久。 沿江漂流一天一夜,能够随江远遁数百里,只要出了西陵地界,唐氏,也不过就是一个远方的大族而已。 有了这套黄级功法与奇宝星子,我可以在任何一个城市都过的很好。 方韩豪情万丈,觉得上苍总算待他不薄。 打开沉木小舟的舱门,方韩坐了进去,最后看了一眼这西陵的月色,他一手擎着舱门,一手用力。 噗通一声,沉木小舟滑入陵江。 在子夜的月光中,江面波光粼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唐罗的梦乡中,他的第一家臣方韩已经随江远去,百里之外。 唐府 十月二十八清晨 假期的第二天,徐姝惠带着三兄妹看灵兽,一晃眼,小正太也到了该挑选自己坐骑的年龄了。 作为一个豪门,对氏族子弟的培养都是非常制式的,比如九岁就会领到自己的第一头灵兽。 十五岁开始每年会领到一个产业,至于你把产业弄得更红火或是去赌场一夜间就输光这些家族都不管。 二十岁以后便要出户立府,当然你也可以赖着家里不走,只不过以武者长达百余年的寿命来看,你想接父辈的班也就是痴人说梦,除非父辈身陨,不然自己的产业还得自己挣。 所以唐罗特别佩服父亲,他都不明白,唐森看着也没有什么经商的天分,怎么就能拿下这么唬人的家业,在短短十五年的时间里。 光光坐馆级的强者,府里就有十几人,分管着大部分的产业,而其中最重要的三份产业中,坐馆更是凶境的强者。 要知道,就连一般小型的世家,最多也就一名两名的凶境,而单单唐森这个府邸,不算他自己都能拉出三名凶境的武者。 在唐罗小的时候,灵兽园里只有三五头灵兽,这其中还有一头是母亲自己的碧云虎,而到了今天。 家里的灵兽园,已经有了上百头的凶兽,最次的都是可以力敌蜕凡的猛兽,而凶狠如狮虎兽、水灵犀这样可以与凶境武者搏杀的荒兽也有四五头。 不用武堂的助力,光靠唐府一己之力,就可平推西陵大部分小型世家,更别提唐森自己还是凶境中的佼佼者。 一般来说,家族给到孩子的第一头灵兽大多以代步为主,比如独角马,行地蜥之类的,但架不住家里财大气粗阿。 要不是以少年的灵力无法掌握太过凶猛的荒兽,徐姝惠都想让孩子一人将一头可以搏杀凶境的荒兽领走。 但过于弱小的灵力根本无法通过兽印掌控荒兽,所以小正太最后还是只能选了一头爆炎鹿。 “爆炎鹿也不错啦,就是耐力差了点。”唐罗拍了拍小正太的脑袋安慰道。 小正太一张脸涨得通红,对这种可爱的灵兽根本无爱,只觉得丢脸。 倒是小暖暖抱着徐姝惠的长腿,悄悄的探出身子偷看着这头浑身血红的小鹿。 看的出来,这种颜色鲜艳的灵兽特别讨小姑娘的喜欢。 四十七章:叛逃(三) 除了陪小正太选自己的灵兽,唐罗还要回武堂一趟,因为他不明白,昨日方韩为何会停止修炼。 对于现在的唐罗来说,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看着灵力增长,这骤然少了2.1,让他怎能展开欢欣颜,要说武堂离家也实在是近,没一会儿功夫,他便来到了武堂。 “方韩昨日出去,至今未归。”管事这样对唐罗说道。 唐罗看了看方韩的假单,心道糟糕。 那次修炼室的比试,根本就是方韩自导自演,虽然伤口横贯整个背部,但应该没有伤到要害。 而且方韩自己赢了那么多场武斗赛,手中应该薄有资产,怎会用不起药堂中的灵药,再说,自己只让屠通搬了一箱金子去星辰阁,难道房间摆的另一大箱金子是假的吗。 所以他这张假条不过是借口罢了,他真实的目的应该是出逃了,可为什么呢?难道是财帛动人心? “妈的,傻逼。”唐罗火急火燎的朝宿舍狂奔而去,他不太理解方韩的所谓目的何在。 冲到了房间后,一大箱金条原封不动的堆在墙角,这让唐罗陷入了沉思。 如果不是财帛动人心,那方韩这货跑什么? 难道是星子? 唐罗又推开了修炼室的门,星子端正的摆在桌子的正中间。 “星子也没带走。”唐罗皱着眉做到了蒲团上,拿起了那枚星子。 星子一入手,唐罗便发出一声冷哼,果然,方韩这个小傻子是为了这颗星子。 嗤笑一声,唐罗将星子揣进怀里,盘膝而坐进入了内视。 良久,唐罗睁开了眼,站在了房中那副西陵全图前,手指着陵江,低声道:“你要往哪儿跑,我的第一家臣。” 唐罗眼中的怒火都要喷薄而出了,他自认对方韩十分宽厚,哪怕看出了他满腹的心思,出于爱才之心也没有直接戳破,谁成想这货居然胆大到这种程度。 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宁夏的梁静茹吗,草。 立刻回到府邸,唐罗直奔灵兽园 小正太正在熟悉爆炎鹿的掌控兽诀,看见唐罗一脸阴沉的走进灵兽园,忙问:“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唐罗摇摇头,转身对灵兽园的仆人说道“把我的穿云兽牵出来。” 穿云兽通体白雪,似马有鳞,四蹄可乘风御气,虽然没有什么攻击手段,但胜在速度快耐力强力气大,是不可多得代步坐骑。 仆人很快将穿云兽从一个角落牵出,唐罗接过灵兽的缰绳以一下跨了上去。 “哥哥你要去哪儿。” “逮一只老鼠。” 唐罗头也不回,骑着穿云兽冲出了府邸。 穿云兽是唐罗九岁时在灵兽园里挑的第一匹灵兽,当时的他意气风发,根本没有想过需要靠灵兽作战,所以选了一匹卖相最好,速度最快的灵兽添为自己的座驾。 而此兽喜食猛兽内脏,但偏偏战斗力不强,所以野生的穿云兽大多瘦弱无力,只有家养的穿云兽才颇具奇兽之姿。 唐罗驾着穿云兽沿陵江狂奔,一会儿便行出几里地,十月的冷风拍在唐罗脸上,却不如他心中的冰寒。 他目光阴沉,愤怒之情被他死死的压在胸口。他是真的有些话,想问问方韩这个家伙。 陵江长达三千余里,虽然西陵是陵江的正中心,但往东南边流去还是会途径好些个城市。 五百里外,便是第一个城市,清水郡,而后是神平、乐欣、朝昌三城。 因为星子的特殊感应,唐罗估计再有一百余里,方韩便会飘到清水郡,若是让他进入了清水郡中,自己想要不惊动别人把方韩带回来就有些困难了。 所以唐罗捏动兽诀,胯下的穿云兽感应到兽诀的指示,速度再次拔升,有力的四肢踩踏在地上来回反复,快的让人看不清。 而随着越来越快摆动,穿云兽的下身凝出了一片白雾,越来越浓厚。 白雾越聚越大,最后竟载着穿云兽与唐罗飞升而起。 而穿云兽四蹄踏雾而行,穿云而去。 方韩缩在沉木所造的舱中已经漂出三百余里,而他的目的地还远远没有达到。 只有越接近唐家,才会知道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氏族,仅仅是躲在五百里外的清水郡,只要唐家动一动念头,就能把自己碾碎。 所以方韩的目的地是以千里外的朝昌,只有到了朝昌,才真正算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多亏了唐罗房中的地图,不然方韩这个自小在痞子堆里长大的少年,又怎能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呢。 方韩拥有足够的耐心,哪怕他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只要口中衔着的兽肠不断,他便会一直这样漂下去。 他算过,只需要五天,差不多就能漂到朝昌地界,那时候,他就算是真正的逃出升天了。 虽然沉木舱中的空间很拥挤,但方韩的心,从未像现在这般自由。 夕阳渐沉 清水郡外十五里、临江岸边 老渔夫正在将巨大的渔网收起,今天渔获不佳,尽是些小鱼小虾,所以他的情绪有些低沉。 一个骑着高大灵兽的少年翻身而下,走到老渔夫身边问道: “老丈,这张渔网卖吗。” “不卖,这可是老朽吃饭的家伙。” “一根金条。” “少爷收好嘞,需要老朽帮您捆起来不。” “不用了,老丈,一会儿这儿不太平,我看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少爷说的哪里话,清水郡沿江一代风平浪静,老朽在这生活那么些年。。。。。。” 眼前出现的另一根金条将老渔夫的话封进了嘴里,老汉将黑粗的渔网朝唐罗手中一递,接过金条便风也似的离开了,连渔船都不顾收拾。 看腿脚,根本不像个年过古稀的老头。 唐罗接过渔网放到一边,盘膝坐下进入内视,静静等着鱼儿自投罗网。 半个时辰后 唐罗猛地睁开眼,将渔网洒下陵江,并将拉绳系在了穿云兽的后背,捏起了兽诀。 在兽诀的控制下,穿云兽朝着内岸狂奔,巨力拉扯之下,渔网变成了一个水滴型,有重物落网。 噗的一声,网中出现一方巨大的沉木,被穿云兽扯着飞向岸边。 咻咻咻咻! 被渔网扯着的沉木小舟一被拉出水面,便剧烈的摇晃起来,不一会便有几十道银色刀气自小舱内爆发,将沉木小舟与渔网扯得支离破碎,散落满地。 一道身影在空中一阵翻腾,落到了地上站定。 “功法不错。”唐罗背负双手,淡淡开口道,眼神一片冰寒。 方韩看见唐罗的身影,心中一沉,朝着的四周观察。 唐罗都出现在这里了,战堂中的武者还会远吗。 四十八章:相杀 看着方韩骤然间爆发出的先天星辰刀劲力,唐罗有些赞叹。 先天星辰刀与其说是刀招,不如说是一门以灵气化刀的御劲法门,根据个人修为悟性的高低,威力也大相径庭,但可以确定的是,这门御劲法门的入门级应用,大多在蜕凡境。 而方韩以凡境的修为,就能使出这一式“藏锋”,毫无疑问,他是一个真正的武道天才。 方韩观察到周围没有任何一个唐氏武者,终于站直了身体,朝唐罗拱了拱手淡淡道:“少爷。” 唐罗看了眼方韩桀骜的模样,说道:“你现在这模样,倒是比卑躬屈膝的样子更让我顺眼。” 方韩听到唐罗这番话,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沉默不语。 既然心中如此骄傲,那为何要装出一副奴才的模样。唐罗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颗假的星子,问道:“认识这个吗。” 方韩眯起双眼看了眼唐罗手中的星子,眼中寒光流转,不愿作答。 唐罗摇摇头,将手中的仿品星子丢进了陵江。 “说说吧,为什么要跑。” 方韩看着唐罗的脸,一字一顿的说道:“物华珍宝,唯有能者居之。” “你是说,我不配持有星子吗?”唐罗真的是被眼前的狗东西气笑了。 方韩挺直了身体,指了指唐罗,满面的不屑:“我若自小习武还有星子在手,今时今日已是蜕凡巅峰,而你不过是一个灵气全失的废物。” 嘿我这暴脾气。唐罗眉毛一挑,这混蛋居然敢这样跟自己说话。 而方韩却感受不到唐罗的愤怒,或者说,即便感受到了,他也不放在心上,所以他继续道:“少爷,念在你将星子送到我手,我不杀你。希望你也不要自误。” “你还想杀我?”唐罗扯着嘴笑了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小偷,白眼狼还他妈的威胁自己? 怒极反笑的唐罗不屑的看着方韩,并朝其勾了勾手。 “我就站在这儿,你来杀我看看?” “少爷,你不要逼我。”方韩眼中满含杀意,低声威胁道。 杀意满溢在主仆两人对视的眼神中。 而夕阳已经落到山后,大片的阴影开始覆盖大地,仿佛为这段主仆关系拉开了一层暗幕。 唐罗轻笑一声,举起右手,五道“袭风”劲力,缠绕在手指上凝而不发。 方韩眼中犹豫散去,化为一片清明,银白色的气刃自他体内爆发,一道接着一道,转眼间便有百余道银光环绕在他的周身,将他印照的如同天人。 对“藏锋”这一式,方韩研究的极深。 唐罗无视了那些环绕在方韩周身可以断骨削肉的光刃,就这样举着右手朝前走去,速度不快但步伐却极为坚定,仿佛视方韩如无物。 看着唐罗如此目空一切的态度,方韩被激怒了:“这是你自己找死。” 他将体内灵气所化的百余道气刃放出,准备一举将唐罗斩杀。 这一式“藏锋爆刃”是他现在能使出的最强杀招,斩杀一名连凡境都不是的普通人,他觉得毫无压力。 对于自己的实力,他还是很自信的。 这不是目空一切,而是一场场武斗赛的胜利给他建立的无敌信心,百战百胜的武斗经验让他知道了自己在凡境武者中的位置,他觉得称自己为凡境无敌,应该没有什么毛病。 而“藏锋爆刃”这招,更是他傲视凡境的最大资本,虽然这只是先天星辰刀中最简单的一式,但修炼这招却并不容易。 以灵气化为气刃,温养在丹田气海之中,灵气是柔和的,所以再多丹田也不会有感觉。但将灵力以特殊的行气法门化为灵刃之后,却显得锋锐无比,使下腹无时无刻不在刺痛。 一般蜕凡境的武者,温养五十余道灵刃已是了不起,而方韩以凡境的修为,却温养了整整一百五十道灵刃。 这些灵刃同时爆发,可以让他爆发出蜕凡境杀招的威能,刚刚两米见方的沉木,便是在五十道灵刃的爆发下化为木屑。 而这剩下的一百道灵刃的同时爆发,便是要送眼前的少爷上天。 虽然不认为唐罗会是自己的对手,但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方韩不会大意。 心中杀意已决,他将灵刃环绕周身,箭步朝唐罗奔去。 百余道“藏锋”灵刃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杀意,围绕着周身的灵刃疯狂的转动,最后竟然聚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把巨大灵刀,直对唐罗的喉管。 两人不过十几米的距离,转瞬便要相撞在一起,而灵刃所化的长刀,离唐罗身体不过半米。 “再见了,唐少爷。” 方韩眼中寒光一闪,双掌前推,便要控制灵刀扎入唐罗的喉管中。 仿佛能看见唐罗的喉管被灵刃破开喷涌的鲜血,方韩在心中为唐罗念了一句悼词。 “真是蠢货!” 唐罗看着越来越近的方韩厉喝出声,一直举着的右手五指用力一合,五道“袭风”劲力瞬间纠缠在了一起,轰然间在他的手心出生出了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流。 五道本来不过手指粗的袭风劲力相互缠绕旋转,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大,转瞬间卷成了道梁柱般粗细的白色螺旋龙卷,朝着方韩胸口钻去。 巨大的龙卷带着无比澎湃的巨力与灵刃相撞。 百道“藏锋”灵刃组成的长刀一接触便被龙卷搅碎,聚合在一起的刀型重新化为了一枚枚灵刃,卷在了劲力中化为了它的一部分。 夹杂着灵刃的龙卷碾碎了灵刀再次朝方韩钻去,速度快的惊人。 其实从唐罗那一句骂声出口,方韩就暗道糟糕,但没想到局势瞬间就变成这样。 他想退开,已经来不及了,那道夹杂着灵刃的龙卷已经近在眼前。 方韩急中生智,一脚插进土里翻起一块岩石,挡在了胸前。 而这时,龙卷气劲已经碾碎了灵刀,钻在了方韩胸前。 巨石只阻挡了一瞬,便被碾成齑粉,但起码挡住了龙卷最为猛烈的一波劲力。 如果没有这块巨石,方韩的身体将会被龙卷贯穿,而挡住了钻头,却无法避开随之而来的澎湃劲力,方韩被巨大的龙卷贯到了天上,身体扭成了麻花。 方韩的衣服,裤子,一瞬间便被撕裂,而他的身体,也布满了刀痕,往外喷血。 龙卷中夹杂着灵刃,如刀片般锋利,他在其中翻腾,仿佛百余把小刀在他身上凌迟,朵朵雪花在空中爆开,却又无法滴出劲力。 纯白的龙卷瞬间化为了血色。 龙卷将方韩一直贯到二十几丈的高空,这股雄浑的劲力才消失,天上下起了一阵血雨。 一个赤身裸体的血人从天空中落了下来,无力地向地面坠落。 落体速度的越来越快,方韩心道自己若是不做些什么,必死无疑。 他艰难的转过身,面朝着越来越近的大地,撑出双掌用力的一推。 “咔嚓咔嚓!” “砰!” 方韩的双臂被折断,他的身体被砸在地上。 噗~ 方韩吐出了一口血,他好像看到了一小片内脏。 嗒,嗒,嗒。 他艰难的抬起头,满脸是血的他只感觉眼前模糊一片。 “所以说,你作为一个男人,是把星子藏到哪儿去了?”唐罗走到血人身边,用脚给方韩翻了个面,淡淡的问道。 四十九章:绝杀 方韩双臂尽断,手腕与处还有惨败的碎骨茬子暴露,模样十分瘆人。 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方韩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流逝,越来越虚弱。 浑身都在剧痛,但现在的他仿佛已经麻木,他根本不在意身上的伤势,盯着唐罗,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 没理由差距那么大的!我已是凡境无敌,怎么可能在你手上连一招都敌不过,没有道理的,你究竟使用了什么手段。 方韩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哪怕要死也只想死个明白。 “怪你运气不好。”唐罗随手拉过一方沉木碎片,就这样坐了下来。 如果方韩早一些遁逃,他那时刚刚幻化星子,连内视的灵力都没有,自然没有办法通过感应星子的位置追到方韩,而接近四天的真空期,哪怕武堂能发现方韩叛逃,那时候的他已经随波漂流上千里,虽然到时候唐罗依旧可以通过星子追到他,但肯定不像现在这般轻易。 而如果方韩不是卡在自己带弟弟回家的当口,而是再过几天,唐罗又会把新生的灵力转化星子,其中的空档也足以让方韩远遁千里。 然后,就是方韩最大的错误,他错估了唐罗的实力。 合击技这种组合武技,自创造起,便是为了将低境界的力量通过特定的频率融合在一起,以达到越境击杀的能力。 一个以武为尊的大陆,为何世家豪族永远占领着权利的巅峰,靠得难道是不知道多少年才出一个的天才吗? 如果天才颓废了怎么办,陨落了怎么办,重伤了怎么办,家族这一辈没有天才怎么办? 将百世基业压在这种没谱的事情上,想想都无语。 所以世家对天才的态度,一向是:有,当然好,家族会以最好的功法,最多的资源,最大的支持,去辅佐。 但没有天才,豪族依旧是豪族,因为豪族不知配养了多少代的武者小队。 也许单打独斗中,豪门的武者可能比不上经过生死磨砺出来的流浪武者,但双方若以小队的形式碰撞,一组豪门武者小队只有三人,却能打流浪武者十个以上。 而且修有合击技的豪门武者还有以小队跨境作战的能力,三个凡境武者便可狙杀蜕凡,三名蜕凡可敌凶境,这便是这个大陆豪门世家的强大之处。 平民和豪族的差距,永远不是在境界,而是在底蕴和对实力的理解上。 一个流浪武者,千辛万苦修成凶境,满以为自己可以称霸一方,行事嚣张惹到了世家,世家只需派出三队资深的蜕凡境武者,就能杀的你毫无还手之力。 钱多,资源多,强者多,小队多,家族便是以这种凶悍的姿态,凌驾在了所有流浪武者之上。 当然,故事话本里也有不少流浪武者修到王境,成为一方豪强,快意恩仇的。 确实,对待王境,世家又是另一个态度了,他们会去讨好你,但请千万记住,讨好并不等于害怕,只是既然你已经王境了,以个人都有和世家平等对话的能力。 想要坑杀你的代价太大,还不如与你交好,毕竟氏族中的每一个凶境武者都是珍贵的,谁愿意没事和你打生打死。 豪门氏族玩的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 所以世家要与你平辈论交,如果你上道,那么我便会帮助你打造一个以你为中心的世家,这样一来,这个人们口中的“流浪武者传奇”就又变成了一个新的世家豪强。 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敌人无牵无挂。当王境武者有了家族孩子的羁绊后,自然也就开始学会人情世故的妥协了,毕竟有儿有女不是吗。 这便是武道大陆的潜规则,所以,除非你强到让令人侧目,不然一个武者而已,世家都不会将你放在眼里。 毕竟随便拉出西陵最小的一个世家,都有底蕴尽出坑杀普通凶境的实力。 所以方韩在凡境无敌前,最好再加上单打独斗四个字。 而唐罗就注定是个异类了,因为他的灵力都是一次性的,所以他没有了回气的限制,需要两个人以上才能施展的合击技,他一个人就可以。 而且唐斌将大量的合击技秘辛交给唐罗,希望他可以研究出更多的契合唐氏的通天诀以及通天霸卷的招式。 这些秘辛又让唐罗对招式的认识升华到了另一个阶段,当大部分的武者还在思考运气,灵力输出,开发招式威力的时候他已经在研究,灵气的频率,招式的共振,武技的融合,灵力大小的变化。 这就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之上了,唐罗研究的东西,可能很多凶境都是一头雾水,一知半解。 就像刚刚施展的,便是其研究的一个小成果,但这一招,只对他自己有用,其他人都没用。 这招的母体是“袭风三叠”这套唐氏的招牌合击技,“袭风”掌力在每道劲力输出五十点灵力时性价比最高,所以也是凡级小队最常使用的合击技。 三人一共一百五十点的灵力输出,可以让小队打出超越蜕凡境杀招的威能,经过上百年的研究尝试,这招已经改无可改,至臻完美。 而在唐罗眼中,“袭风三叠”由他一个人施展时,就不那么优秀了。 哪怕不需要回气,唐罗也是得凝聚劲力的,左手一道,右手一道,还有一道呢?当然可以在打出两道双手再快速的凝聚一道,但想要达到灵力满值的效果,就着实比较困难难了。 除非像演练时的那次,降低灵力的输出值,那威力就大打折扣。 所以唐罗魔改了一下“袭风三叠”,将掌劲化为指劲,每根手指的经络凝练一道三十灵力的“袭风”指力,然后融合后爆发,在短距离内,确实能达到“袭风”三叠的效果。 只能说,三确实是最稳定的数字,这套“袭风指”虽然在近距离的威能上与“袭风三叠”近似,但不管是螺旋劲力的穿透力还是气劲本身凝聚的时间,都大有不如。 但胜在发招方便,而且在五道袭风指力融合的时候,还能爆发出更强大的螺旋气劲,用来化解一些远程攻击招式再好不过。 先天星辰刀的“藏锋”确实是很厉害的一招,凝练出的灵刃锐利非常,但坏也就怀在这是灵力所化的灵刃,一遇见更加狂暴的灵力,就会被轻易碾压。 为什么唐罗会骂方韩臭傻逼,要是他以完美的“黑虎爪”与唐罗对战,以他的机敏,哪怕被正面击中,也不会变成这样一幅失血过多,马上要归西的模样。 而唐罗全身的灵力加一起,只够这一招之力,要是方韩没受重伤,唐罗就只能大声求救了。 毕竟星子还能再追,命就只有一条。 可偏偏方韩就是要以灵刃御劲,毕其功于一役。 所以,会落到一招濒死的模样,这还得有他自己一半的功劳。 五十章:决然(求点儿推荐票呗~) “说说吧,星子藏哪儿去了。”唐罗看着已经翻了一面的血人,连那活儿都裸露在空气中,还是不见星子的踪迹,好奇的问道。 浑身是血的方韩仰着的脑袋,狠狠的向唐罗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唐罗一个侧身,避过了方韩的这一击:“都这样了,还想翻盘阿?” 方韩轻蔑的一笑,眼中满是决绝。 他怎么能把星子的所在告诉唐罗,没找到星子,他不会让自己死的,如果自己将星子的位置交代,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要跟唐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作对,又怎能不做好充分的准备。 星子便是他计划暴露后的保障,可以让他活下去的保障。 “所以,你是不肯说咯。”唐罗看着方韩好像没有再想攻击的迹象,又坐到了他身边的木墩上。 方韩面无表情,因为极强的体质,他周身的伤口已在收口,不再流血,但浑身凝结着一块块红黑色的血块,让他看着十分凄惨。 唐罗皱着眉头,星子肯定是在他身上没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没理由不放在身上,而他也不会放在沉木小舟中,不然他不会直接将小舟炸开。 因为如果他能逃出生天,但星子掉入陵江他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但一个男人,又能把星子放到哪儿呢? 唐罗有些好奇。 嘛,一个个试探嘛,反正身上能放星子的地方也就这么多。 “应该不是肠道里。”唐罗扫了眼方韩的下身,如果是放在肠道里,那么拳头大的星子会堵住肠道无法排泄,人得死。 方韩面无表情,对唐罗的自言自语选择无视。 “那就在胃里?”唐罗抬起脚想要踩在了方韩的小腹处。 “不对不对。” 脚未落下,他便自我否决了这个猜测,拳头大的星子,怎么吞进胃里?好吧,就算吞进去,他怎么拿出来? 所以不应该是胃里。 “你不去当魔术师真可惜了。”唐罗撑着下巴说道,居然这么会藏东西。 星子应该被他带在身上,但他究竟藏在哪里呢。 心、肝、脾、肺、肾每一个都有自己固定的区域,哪还有放置星子的位置。 不得把内脏挤爆阿。 嗯?唐罗突然眼神一变,又是一脚将方韩踢翻了一个面。 震动之下,方韩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而本来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再次被撕裂,大量的鲜血涌出。 “噗,你干什么。”突然被翻了个面,方韩感到一阵慌乱。 “别动。”唐罗一脚踏在了方韩的背上,踩住了他的蠢蠢欲动。 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唐罗踏着方韩蹲下身来,仔细看着他的后背。 “阿。” 人在下蹲的时候,双腿就要用力,所以方韩只感觉背上突然的重量如山,而身前的伤口被死死的压进土里,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哀嚎。 他终于能明白自己曾经训练那些小偷,用小刀割开他们的大腿小腹时的痛楚了,原来真的会让人喊出来。 一块方巾抹在了后背,让哀嚎中的方韩心中一凉。 方巾从左肩处的伤痕开始,一路抹到了方韩的后腰。 原来如此。 唐罗摇了摇头,将染得血红的方巾随手丢在一边,又坐回了木墩上,将脚从方韩的背上移下。 “你可真行阿。” 方韩脸色巨变,色厉内荏道:“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你有些可惜了。”唐罗的语气中有些萧索,他是真的有些佩服方韩。 毕竟,重宝在前,人人都想据为己有,这是常理,但策划的如此周密,牺牲如此之大的,极为少见,如果不是运气不好遇到自己,换个家主方韩早就逃出生天了吧。 “可惜什么?” “你本该有的很好的前程的。”唐罗叹息一声便站了起来,看着方韩的眼神有些悲哀。 即便不追你,你也不是那个凡境无敌了。 只剩一颗肾的武者,非但今后不能剧烈的鏖战,就连体力,也只剩下了原先的一半。 可以说,取掉一颗肾的方韩自废了武道根基,仅仅只是为了偷盗出这颗星子。 其实,是很不划算的。 唐罗的表情满是惋惜,朝渔船走去。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方韩的心下一阵惶恐,他觉得自己在唐罗的眼前已是透明。 如果星子的下落不能成为自己的底牌,那现在唐罗岂不是就要杀自己。 恐惧让方韩剧烈挣扎起来,他翻过身用两条已经段成几节的手将自己上身撑起。 他要看看唐罗要干嘛,失血过多已让他无法集中精神,但他还是睁大了双眼。 唐罗走进渔船,摸索了一阵,取出了一把小刀以及一把小锹。 “你要干嘛。”方韩看着唐罗带着工具一步步的走来。 唐罗面色平静,将小刀一举,对方韩说道:“你知道的,要从你的体内取出星子。” 方韩的双眼被恐惧填满,他不敢相信,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被唐罗洞穿。 “你骗我,你根本不知道星子在哪里。”方韩哀嚎着,色厉内荏,他多希望对方只是在诈自己。 唐罗撇撇嘴:“星子就在你的左肾处咯。” 他知道了,他真的知道了!方韩心中涌起的巨大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唐罗摇摇头,不想看到方韩这样的模样,他将小刀别在腰带上,拿着小锹开始挖坑。 “你。。。你要干嘛。” 挖着坑的唐罗回头,脸色平静淡淡道:“总不能让你曝尸荒野吧。” 说罢,唐罗便转过头去,继续挖坑。 一揪,一揪,泥土被刨了出来,出现了浅坑。 方韩就这样一点点的看着自己的坟墓成型,原来,等待死亡是这样的滋味。 他的双眼被泪水模糊,他想站起来,逃离这个地方,他不想死。 但大量的失血让他根本无法站立,所以他用两只冒着骨刺的手刨地。 嘶啦,嘶啦。 骨头与泥沙摩擦,发出了难听的声响,但方韩只挪出不足一米,身前便留下了大滩的血迹。 声响引得唐罗回头。他看见了满面惊恐的方韩。 主仆再次对视,而这一次,唐罗依旧目光平静。 “不,不要杀我,少爷,不要杀我。”方韩颤抖着向唐罗求饶。 “你马上就要死了。”唐罗看了看大量失血的方韩,淡淡道。 原来当你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时,内心是这样的毫无波澜。 哪怕有人在你面前血流殆尽。 五十一章:无题 听到唐罗的话,方韩满是血渍的脸变得惨白。 “怎么。。。怎么会。。。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方韩的声音在不可置信的呢喃中越来越低。 终于,他昏了过去,在失去了大量的鲜血后。 唐罗眼中泛出复杂的神色,心道:如果你能预见到现在的情况,也许就不会叛逃了吧。 但世间所有事,都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既然错了,就要承担错误的代价。 只不过这一次,你付出的是生命罢了。 唐罗走到方韩身边,将他体内的星子取出,抱着方韩的尸体,丢入了坑中。 似是想起了什么,唐罗又走到一边,将一方白玉从地上捡起。 那正是方韩的玉佩,是他身世的证明,本想着以后可以帮他找到线索,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唐罗摇摇头,顿觉怅然若失。 他将玉佩丢在了坑里方韩的胸上,用土掩埋。 如此天资纵横的少年,就因为一时的贪心埋在了陵江之滨,唐罗心有戚戚,默念了一句悼词: 愿你来世不再犯错,即使过错,你也能承担。 星子到手,叛徒伏诛。 唐罗准备回家,以兽诀召回了不知道跑去哪儿的穿云兽,一人一首再次踏雾而行,穿云而去。 陵江畔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元准轻轻的将手中的弓弦放松,将弓箭分于双手。 作为徐姝惠的守护武者,他接到的命令便是尾随唐罗并保护好,若是一切尽在控制,便隐于暗中,若是唐罗稍有不敌,便以他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总之,要将唐罗安全的带回唐家。 他已经在树上隐藏了好一会儿,他的身影仿佛与树叶融为一体,即便是你仔细看去,也只能看见朦胧的一片绿影。 自方韩出现气,他就将长弓拉成满月,箭尖正对着方韩的咽喉,以他蜕凡巅峰的修为,这一式“流光穿影”的速度比声音更快,不用一秒便能将方韩射杀。 当方韩爆出百道灵刃化刀时,元准的长箭都要射出去了,但看着唐罗自信异常的脸,他还是硬生生的压下了射击的欲望。 但如果灵刃近体三寸唐罗还没有扭转局势的话,便是不顾暴露,也要直接将方韩狙杀了。元准这样对自己说。 但眼前出现的一幕简直毁灭元准的三观,他不敢相信那道螺旋龙卷劲力居然是一个身上毫无灵力波动的普通人发出的。 这种强悍攻击哪怕自己近身碰到,也得是个轻伤,这样一个少年,真的需要自己保护吗,他不禁怀疑。 将箭支入筒,长弓挂背,元准曲着食指放入口中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哨声,远处的土里钻出一支行地蜥。 不管唐罗究竟需不需要保护,但自己的任务还是得完成。 天上穿云兽直奔西陵而去,地上行地蜥哼哧哼哧的追着。 穿云兽的速度快的惊人,四百余里的路程不过两个多小时便结束了,当唐罗赶回唐府的时候,膳厅的灯依旧亮着。 “居然还能赶上吃饭。”唐罗将穿云兽递给了灵兽园的仆人,换下了一身是血的衣裳,连澡都没洗就朝膳厅走去。 说实话他饿坏了,中午饭都没吃就夺门而出,现在天都黑了。 唐罗一走进膳厅,便听见了小正太的招呼。 “哥哥你回来啦。”小正太朝着唐罗招呼道,眉开眼笑。 “父亲,母亲。”唐罗先跟唐森与徐姝惠招呼道, 唐森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朝唐罗点了点头表示看见他回来后,就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吃饭。 母亲徐姝惠则是站起身来,夹了一大筷子菜到了唐罗碗中,柔声问道:“罗儿去了哪儿,怎么如此晚才回来。” “是阿是阿。哥哥你去了哪。”小正太满脸好奇。 等我是假,想听八卦才是真吧。 “我的家臣叛逃了然后我去追,就是这样。” 桌上的气氛骤然一静,就连唐森的筷子也停顿了一下。 唐罗言简意赅的描述后,便开始吃饭,为何这样描述呢,当然不是因为敷衍,而是具体的细节会有人来告诉徐姝惠的。 虽然以他的实力,确实发现不了与树荫融为一体的元准,但他头顶那么鲜明的9999(3920.8)自己还看不见吗。 想都不用想,自己前脚出去,母亲后脚就派了这一尊蜕凡巅峰的强者来保护自己,不然根本不会有这样一个修为的强者悄悄的躲在远处的树上。 至于细节的部分,唐罗觉得等到那个大高手回来自会向母亲禀报,自己就不用代替别人的工作了。 而且当着父亲这个武堂首座的面吹嘘自己一招毙掉了一名凡境武者,好像也没有办法让自己有成就感阿。 毕竟自己又不是唐星这个小蠢货。 “那哥哥你追上了吗!”小蠢货满脸的愤怒,他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背叛自己那么好的哥哥。 唐罗满嘴的食物,只能鼓着腮帮朝小正太点点头,表示回应。 小正太听到哥哥捉到了叛徒,但依旧愤怒,恶狠狠的说:“一定要把他抓回来,然后关起来,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不用了。”唐罗终于咽下口中的饭食。 “为什么。”小正太不明白。 “因为,他已经死了。”唐罗说完,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又将一大口饭就着菜扒进了口里。 刚刚还问东问西的小正太听到叛徒死去,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和蔼可亲的哥哥居然也会杀人,因为在他的记忆里,哥哥是个很和善的人,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心眼。 突然发现哥哥居然追出去把一个叛徒杀了,他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人设。 倒是徐姝惠一听方韩死了,心中的怒气才消散了一丝。 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儿子是天下最好的孩子,挑了一个非二号修炼场的孩子当家臣已经是千恩万宠了,想不到对方还敢遁逃,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又想到儿子灵力尽失,应该是元准出手将其击杀,杀得好! “儿子别难过了,这种白眼狼你对他再好也不会感恩的。”徐姝惠说着给唐罗盛了一碗汤,放在了他的面前。 “慢点吃,小心噎着,别跟你爹学。”徐姝惠嘱咐道。 正在大口吃饭的唐森只觉得自己特别无辜,但却无力反驳,只能将饭吃的更大口以表抗议。 但徐姝惠的话还没有讲完:“那个人叫方。。方韩是吧,我听常管家提过,说是个天资不错的少年,但毕竟不是自家培养起来的武者,见利忘义不懂感恩。下次选个宗族武者当家臣,都是自家培养的人用的才放心。” 母亲的安慰唐罗当然听得出来,但因为星辰阁的出现,他觉得自己已经不用选家臣了,所以回应道:“不用了母亲,我没有选家臣的打算了,等以后需要建府再说吧。” 言罢,唐罗继续吃饭。 五十二章:骗子 唐罗的话听在徐姝惠的耳中却不亚于一声惊雷,氏族的子弟与家臣的关系应该是最密切的,想不到那个叫方韩的小子居然对唐罗的伤害那么大,居然让唐罗不想再要家臣了。 看着大儿子一脸落寞的低头吃饭,徐姝惠特别担心,只觉得方韩这个混蛋真是该千刀万剐,怎么能伤自己宝贝儿子的心。 “来,多吃点儿。”她只能不停的给唐罗夹菜。 家人的善意总是让人温暖,但说真的,唐罗的心情低落,跟方韩的关系其实不大。 而是因为一些很现实的问题。 这百里追仆最后还打了一架,让唐罗积攒的155灵力只剩下了5点,又因为打死了方韩,让自己每天少了2.1的灵力进账。 这让唐罗有一种大出血的感觉,根本没有斩敌头颅的快感。 自己好像真的不适合频繁的战斗阿,战斗就要花灵力,灵力一掉心情就会变差,心情一变差就不开心,不开心就又想去战斗。 这特么的不是死循环吗?我还怎么成圣做祖? 唐罗现在特别能理解那些只发育不打团的选手,因为他突然感觉到,避免战斗才是他现在最适合的发育策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听不听飞鞋点金,不打不打带线推搭。 对对对,就是这个。 唐罗恨恨的一边想一边大口扒饭,以后再特么的动手就是孙子。 就该让屠通跟自己一起去,一指头按死方韩,现在好,自己得十多天才能再凝一颗星子。 战斗误我阿混蛋! 看着儿子一脸愤怒的模样,徐姝惠的心都要碎了。 吃完饭的唐罗带着弟弟离开了膳厅,准备回房修炼。 回房的路上唐罗拍着小正太的脑袋嘱咐道:“你要赶快修到内视明白吗。” 因为只有可以内视,才能独立行功运气,这样唐罗就可以把蜕凡级的星子交给小正太修炼,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阿。 经过方韩这件事,他可不想再把星子这样的宝物随便交给别人了,要是再出现一个像方韩这样的货,就太耽误事儿了。 现在,只有灵力增长能安慰唐罗这颗空虚寂寞的心。 不说了,一会儿就回房行功三十六个周天,让灵气量变成两位数。 膳厅依旧没有熄灯,哪怕唐森已经用餐结束好一会儿 府邸的女主人正在等自己的第一家臣回来禀报,她已经怕不急待的想知道唐罗与方韩见面的真实情况了。 但元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与其说是行地蜥的速度不如穿云兽快,不如说因为穿云兽是直线飞行,无视地形。 唐罗出门时还骑着穿云兽沿江而下,但回来时却成一条直线,自然拉出了元准很远的距离。 元准是徐姝惠的守卫家臣,本是哥哥徐长风的贴身近卫,因为妹妹远嫁龙州,所以将侍卫转让给她。 正等着,便听到了沉稳的脚步声,这是元准特意发出的信号。 “拜见小姐,姑爷。”元准有张冷峻的面孔,背着弓箭,走入膳厅,先朝徐姝惠行礼,再对唐森问候。 哪怕已经十三年,他也没有改变以徐姝惠为尊唐森次之的习惯,当然这也代表了在他心中他们两人的地位。 哪怕徐姝惠再三叮咛嘱咐,元准依旧不改。、 久而久之,就连唐森都已经习惯了。 “阿准,快告诉你为何射杀方韩。”徐姝惠摆摆手让元准不用再行礼,满是焦虑的问道。元准的水准他是不会怀疑的,方韩再强不过是个凡境的武者,为何不能直接将其活捉带回唐氏,当着唐罗的面射杀,难怪孩子那副闷闷不了的表情,一定是愤怒没有抒发出来。 元准一听便知道徐姝惠误会了什么,当即对她说道:“小姐明鉴,方韩,不是我杀的。” 徐姝惠一愣,问道:“那是?” “恭喜小姐,少爷是个真正的天才。”元准朝徐姝惠说道,并将他在陵江畔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转述出来。 随着他的叙述,徐姝惠的表情渐渐从疑惑,不敢置信,变成了狂喜。 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根本不是什么废人,而是一个真正的天才。 虽然武堂总有消息传说唐罗是个武技天才,但感受到儿子身上如此微弱的灵气,哪怕徐姝惠相信武堂不会说谎,但对于自己儿子依旧是个天才这件事上,也显得很是心虚。 连凡境都不是的武者,算哪门子天才。 但在元准的口中,唐罗不但自创武技,更是仅仅一招便能逆斩凡境巅峰,这可不是天才的范畴了,而是当代天骄的标准。 元准的个性她十分清楚,为人耿直并特别保守,十成的把握通常只说八成,能让他如此赞叹不已,徐姝惠难以想象当时唐罗的风采有多么惊人。 元准在禀报结束之后便离开了膳厅,留下了一脸平静的唐森和激动不已的徐姝惠。 “老公,你听到了吗,我们家罗儿还是天才。” “嗯。” “你说,罗儿以后会不会比你还厉害。” “啊。” “啪!”徐姝惠看着唐森敷衍的样子,一掌打在了对方肩头。 唐森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开罪了老婆,一脸无辜茫然的看着她,仿佛在问,某家为何经受这一掌? “看什么看,一天天的就知道嗯嗯啊啊,和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呢。我看你就是嫉妒罗儿的成就,你跟他那么大的时候,能有他一半出息吗。”徐姝惠朝唐森瞪着眼,像一只凶狠的小脑斧。 作为老夫老妻,唐森深谙存世之道,伸出手揉了揉肩膀,示敌以弱。 “揉什么揉,打疼你了吗。” 唐森将手僵硬的移开,回答道:“没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徐姝惠满是羞愤的又是一掌打在唐森肩头,恨声问道。 唐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说唐罗是个武技天才吧,不如说他是个灵力的掌控者。 唐斌倒是在自己耳边不断的鼓吹说,就该让他一直研究武技,说不定唐罗就能在有生之年为唐氏多研究出几套凶境的合击技,那时候唐氏才是真正的世间顶级豪门。 但唐森根本不愿意勉强自己的孩子,所以类似这样的建议都留中不发,为此唐斌已经好几次对自己表示不满。 至于唐罗的战斗力,说实话唐森也是第一次知道,毕竟研究武技厉害不一定战斗就厉害,这点见识他还是有的。 所以面对徐姝惠的质疑,唐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让徐姝惠更加羞愤,又是一掌拍在唐森的肩上。 “骗子,你说过永远都不会隐瞒我的。” 五十三章:小比(求推荐票咯~) 十月二十九清晨 “哎呀,宝贝,快跟麻麻说说,你是怎么把方韩一招制服的。”徐姝惠牵着唐罗的手,不肯放他走。 不知道那个蜕凡巅峰到底跟母亲讲了什么,唐罗只感觉今天清晨母亲看自己的眼神格外骄傲炙热,就好像自己家养的大肥猪终于出去拱白菜的既视感。 从吃早饭起,便拉着他问东问西,主要围绕江畔与方韩的战斗。 可是母亲大人,你堂堂一个蜕凡境的大高手,就这么好奇怎么一招打死一个凡境吗,不太合适吧。 而小正太永远是最捧场的那一个,听到唐罗修为全失却强的没边,当即拉着他的另一只手哀求。 “哥哥,帮我教训唐贞,她们太欺负人了。”小正太气哄哄的,我哥哥是能自己打出合击技的绝世天骄,我要让哥哥打死你们。 小正太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满怀期待的盯着唐罗,然后被狠狠的拒绝。 “还是给你打套盔甲吧,既然你那么怕疼。” 激将法永远能第一时间点燃小正太的胜负欲和尊严,他当即表示哥哥你就看着我如何将三个母老虎一一打败。 “我去趟阁里,中饭就不回来吃了。”唐罗好不容易挣脱了母亲的手,打了声招呼就溜出门去。 其实星辰阁有花吉和屠通照看,根本没有唐罗什么事,但鉴于母亲粘人的态度,他还是决定出去避一避。 十月三十日 艰难的两天终于过去,又到了送小正太回武堂的日子。 “哥哥你真的不陪我打败她们吗?”小正太牵着唐罗表示不舍。 唐罗轻轻一抖将小正太的手甩开,头也不回的朝冶炼房走去。 对于这种同岁小姑娘都打不过的弟弟,唐罗表示自己并不认识。 “唐少爷,您要的五十具制式黑铜铠已经打造完毕,您看是什么时候提货阿。”公冶思博满脸大胡子脸色黝黑,露出一口大白牙朝唐罗谄笑道。 能得到冶炼房大师傅的尊敬当然不是因为唐罗有什么过人之处,仅仅是因为钱多而已。 毕竟唐罗的这一笔订单,已经是武堂冶炼房今年以来最大的订单。 因为只服务唐氏,所以虽然冶炼房的师父们虽然技术精湛,但平时接的活大多都是黄级铠甲修复,灵兵的充能这类油水少技术需求又高的活计,要是干不好还得赔。 而黑铜甲就不一样了,这种战甲的制作过程不但每个师父都烂熟于心,更重要的是打造这样的铠甲根本不会出现纰漏,只是耗时而已,对于到了年末需要更多钱财过肥年的工匠来说,这样一笔订单不亚于天降甘露,所以冶炼房的师傅们都将唐罗当成了小财神。 虽然黑铜铠只是凡级的铠甲,但并不意味着它的铸造工艺简陋。 制式的黑铜铠由头盔、护项、护胸、护肩、护膊、护腕、战裙、战靴十个部分组成。铜甲内衬百炼钢片。一副全身甲净重四百斤,穿戴齐备后,非是蜕凡级杀招不可伤其分毫。 刀抢不入,两层的防护可以有效的卸劲,对锋锐精力和远程劲力的防护效果惊人,可谓是氏族武者的标配。 当然,这个氏族武者指的是薄有身家的,毕竟这样一套全身铠,如果拿到外面去卖,不会低于十万金,要不是因为唐罗是自家子弟,还打了个教习的狠折,这五十套铠甲的造价就可以让唐罗失去大半身家。 但看着眼前这五十具寒光四射的铠甲,他觉得钱并没有白花,十分满意。 “铠甲封箱,等小比之后送到七号修炼场来。” 小比在每年的十一月初开始,所以每到这时,唐氏的武堂就会变得格外的热闹,唐氏一脉在西陵繁衍超过三十代,出户立府的子弟上百名,而每年的小比,就是这些自立门户的氏族子弟挑选人才的时候。 修炼场小比采取的是小队轮战,每个小队派出三名学员,按照一二三的顺序上场与另一个修炼场对方。 一人胜则连战,战至一方三人全败便为优胜晋级,而败者则是决出败者组优胜确定名次。 这种比赛方式简单粗暴,八个修炼场只需要一天便能结束所有对战,第一轮比赛结束,淘汰的四个修炼场便要决出五到八名。 七号修炼场每年便是第一轮惨败,紧接着败者组再次二连败,连续五年垫底。 本以为今天可以扬眉吐气,因为方韩的存在,修炼场至少有两个凡境巅峰撑场面,谁成想,这其中一个凡境巅峰居然在小比前夕叛逃了,真的是见了鬼了,看来这次小比,七号修炼场又要炸。 但唐罗相信,只要修炼场的学员正常发挥,那些支脉的子弟只要不是瞎子,修炼场的学员们,会有一个好前程的。 唐罗骄傲的前去抽签。 十一月初,原本清冷的一号修炼场变得十分热闹,因为又到了一年一度修炼场小比的时候。 原本空旷的修炼场四周摆满了层层叠高的座椅,训练场的正中摆放了一大三小四个擂台,而八个修炼场的学员,尽数聚集在一号修炼场。 加上几百个支脉家主,一时间偌大的一号修炼场变得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你们不要紧张,知道吗。”唐罗看着眼前一个个都高了自己一头,但瑟瑟发抖的两名学员,嘱咐道。 因为七号修炼场的人才实在是匮乏,所以先锋便是庞岩、包左、詹平三人。 除了庞岩因为参加过武斗赛显得十分冷静外,包左和詹平两人仿佛被眼前的大场面吓到了,一阵畏畏缩缩的模样。 “唐教习,我紧张。”詹平喃喃道。 “是阿,唐教习,对面可是二号修炼场阿。”包左也随声附和道,看着唐罗的眼中还有一丝绝望,好像那套凡级铠甲已经长了翅膀飞走了。 看什么看,你以为我想抽到二号修炼场吗。 看着包左的眼神,唐罗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的是见了鬼了,七个修炼场最差的一根签居然都能被自己抽到,看来手气真的是自己的致命伤。 武堂九个修炼场,如果说一号修炼场只训练唐氏的氏族子弟,那么仅次于一号修炼场的,便是二号。 因为这里聚集的学员,全部都是氏族武者的后代。 随着唐家几百年的积累,大多陪着支脉少爷打江山的武者们后来都有了很好的归宿。 有了产业和后人,这些武者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更胜自己一筹,他们便联合请愿,打造了二号修炼场。 二号修炼场的修炼标准,仅次于一号修炼场,十一岁无法筑基的少年,通通不收,每日都是负重修炼武技,可谓是压榨了学员的每一分精力。 因为要求不同,所以出现的结果,也会截然不同。 二号修炼场的凡境巅峰数量,基本上能达到其他七个修炼场的总和,偶尔还能出现十八九岁的蜕凡武者。 二号修炼场可谓是小比的死亡签,要是方韩还在,唐罗是不畏惧二号修炼场的,但现在方韩没了,七号和二号打起来,可真的要凉。 要是第一轮就被打进败者组,灰溜溜的跑到旁边的擂台去,这还怎么搞。 五十四章:胜机 唐罗扫了眼擂台哪边的三名二号修炼场的学员,只感觉脑袋疼。 柴鹏飞999(1516),房星汉999(1002),滕力言999(788)。 一水的凡境巅峰,特别是守关的柴鹏飞,再有一年半载就要突破凡境了,这可怎么打。 虽然经过改良的武技确实在威能上超出不少,但坏就坏在唐罗那时为了从藏经室取黄级功法,将很多改良过的武技已经上交武堂了。 而二号修炼场的这几位,毫无疑问都是改良功法的受益者。 这时此刻,唐罗真是有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境界不如人,武技优势又被抹平。 要眼前的三人去打败对面这样的阵容,唐罗自己都觉得是在强人所难。 也罢,哪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你们三个,只要能把守关的柴鹏飞给逼出来,就可以了。”唐罗给三人的首战定下了基调。 三个学员面面相觑,他们倒不是害怕和别人作战,而是那头名的凡级铠甲奖励太让人眼馋,要是第一轮就输了,他们说什么也不甘心。 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 三人顿时爆发出昂扬的斗志,仿佛要证明些什么,目光炯炯的看着唐罗。 真的很难和热血少年解释这种东西,如果靠你们几个月的苦练和斗志就能车翻对面三人,那别人这些年的地狱训练不是跟个笑话一样了。 但既然决定要尽人事,唐罗还是要将计划做到最详。 他开始布置战术,朝第一个出场的少年嘱咐道:“滕力言修炼的是“穿心腿”,你要记住,可以躲但千万不能架,只要你架住了第一腿就完球。” “为什么。”头铁的詹平想要问个究竟。 唐罗脸色难看道:“我发现“穿心腿”和“飞星连环”两门腿功,在运劲方式和使用的爆气穴道近似,所以我结合了两门功法的长处改良了一下,现在的穿心腿不但附有暗劲还具有劲力叠加的效果,一腿连一退,一腿比一腿强。所以。。。。。” 看着詹平绝望的眼神唐罗打从内心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还是得安慰他一下。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 少年的眼中又绽放出希望的光芒。 唐罗咳嗽了一声,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机会:“因为“飞星连环”第一环需要凝练的灵力量巨大,又附带穿心腿的暗劲,所以回气时间长,并且不能作为起手技施展。而滕力言不善拳法,你一会儿上场就以“影月拳”的黑雾罩住整个擂台,贴身短打,还是有机会的。” “真的吗,唐教习。”詹平满眼小星星的看着唐罗。 “那还有假,上吧少年!”唐罗心虚的踮起脚拍了拍詹平的肩膀以示鼓励。 詹平信心满满的登上了擂台,开始了小比的第一场战斗。 滕力言今年十六岁,十岁筑基的他早在两年前便已达到凡境巅峰,现在正为蜕凡境做积累。这次小比他本不想参加,只是因为手气不好,抽到了竹筒内唯一的三支短签。 没有错,二号修炼场就是这么随意,他们根本不是谁来参加,而是靠抽签决定。 因为他们相信,二号修炼场中除了不足两年的学员外,其他任何一个都有穿三的实力,哪怕灵力不如对方雄厚也是如此。 二号修炼场与七号修炼场的比试被安排在了中央的大擂台,毕竟作为武堂的种子修炼场,最好的东西总得摆在台面上。 其实七号修炼场在第一轮就碰到二号,唐斌也是很纠结的,作为知道内幕的几个人之一,他清楚的知道如果方韩还在,今年未必没有与二号一争的能力,可惜没如果。 叹息间,第一场的两名武者已经在擂台的两侧站定。 “比赛开始。”作为主台的裁判,唐斌开启了比赛。 裁判的话音刚落,滕力言便轻身提气一个箭步朝詹平冲去,像这种凡境巅峰都不是的杂鱼,在同一个擂台呆一秒对他来说的都是羞辱。 一招解决你,滕力言运气于双腿,本就修长壮硕的双腿肌肉再次膨胀,将裤子甭得紧紧的,仿佛两根铁柱。 而另一头的詹平牢记唐罗的教导,不顾冲上来的对手,立即施展了“影月拳”中的云山乌障,将大半个擂台罩在了阴影中。 滕力言一头穿进了黑雾中,失去了视觉,但战斗经验丰富的他立刻变招“战斧大回旋”,他倒立着身体以手撑地,双腿如风车般旋转了起来,朝着黑雾中间斩去。 如果说一上台詹平还想着能战胜滕力言的话,看到这一式“战斧大回旋”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戏,哪怕在对方失去视觉的情况下,这招自己也是磕着就死,而滕力言倒着身子,上身在下,自己想要攻击他就要进入他的回旋中,这让只擅长拳法的詹平一下子手足无措。 虽然同样失去了视觉,但这片阴影毕竟是詹平的灵力所化,相当于他的触觉,所以对滕力言的位置他还是十分了解的,詹平只能悄无声息的躲在回旋的死角。 而滕力言失去视觉又找不到攻击目标,心中也是暗暗着急。 虽然“战斧大回旋”这招让自己攻守兼备,但这招的消耗也不比对手维持这片阴影小,如果对方下定决心和自己捉迷藏拼消耗,自己久战不下还不被修炼场的同学笑话死。 一想到这里,滕力言冷哼一声便准备破局,双腿骤然停止旋转绷直向天,双掌用力,他的身体便弹向了天空。 一个翻腾后,他将右腿高高的抬起,如同竖起的一字,灵力疯狂朝右腿灌注,让他的腿上散发着一层莹莹的光。 一式“巨灵跺”从天而降。 “砰!” 巨大的响动中,滕力言再次踏进阴影,强悍的招式将阴影的中心的地面踏出一个大坑,蛛网般的裂缝瞬间布满了整个擂台。 大地反馈给滕力言大量的信息,让他在失去视觉的状况下感受到了擂台上敌人的位置信息。 詹平竟然,就在自己身后! 滕力言心中一惊,猛地就想回身抢攻,但右腿因为刚刚使用过巨灵跺,还处在麻木的状态,一时间竟让他楞在了原地。 糟糕。滕力言暗道不好,他已经能感受到压在后背的拳风了。 如果被击伤了,那就不止丢脸这么简单了。 滕力言双眼寒芒一闪,不顾已经麻木的右腿,将左腿用力的朝后一登。 腿究竟要比手长,但速度还是慢了一丝。 詹平的双拳打在滕力言后背的同时,他的肚子也挨了这一记后蹬。 强大的力量让詹平的胃一阵翻江倒海,脑中一片发懵,连维持阴影的灵力也无法继续。 笼罩着半个擂台的黑影散去,滕力言被打翻在地,而詹平被踹飞。 场面竟是一个平手,围观者哗然。 唐罗却在擂台下心道可惜。 要是刚刚詹平直接散去维持擂台黑影的灵气,抓住滕力言回气的空档以“影月拳”中的破月式发起攻击。 对手又怎么会仅仅只是被打翻在地,后背正中杀招,光这一记重拳就会让滕力言失去战斗力,擂台战也就赢了。 到头来詹平这小子还是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黑影,错过了自己唯一的胜机。 滕力言一个前滚翻站起时,詹平才刚刚摔倒在地,没从肚子上剧烈的疼痛缓过劲来。 不等詹平站起,滕力言已经一脚踏在了他的脸旁,场地龟裂的声音和扬起的尘土让詹平瞬间愣住。 “滕力言胜。”唐斌高声宣布了比赛的结果。 自己,输了吗?詹平痛苦的闭上眼,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因为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主动散去黑影,这一场比赛,是可以赢的。 “你很强。”滕力言伸出手把詹平拉起,称赞道。 詹平浑浑噩噩的走下台,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自己的队友,垂着头坐在唐罗身边。 “打得不错。”唐罗淡淡的安慰声传来。 詹平的双眼瞬间被泪水模糊,他用手蒙住不想让人看见。 “就是,不要太在意那些花里胡哨的黑影了。” 唐罗拍了拍詹平的后背,后者终于痛哭出声。 有些简单的经验,你可能要生死中才能明白为何,仅仅通过一场擂台战便能悟透,这算是赚了。 五十五章:送人头 包左提着一把钝刀上了台,他面对的,是状态几乎完好的滕力言,但他的信心十足。 “你占大便宜了。”上台前,唐罗这样说道。 在包左一脸懵逼的时候,唐罗拍着他的肩膀斩钉截铁。 “就照着他的腿砍,区区血肉之躯,哪是铁块的对手。” “何况你的“苍炎刀”威力惊人,就照着他的腿招呼,逼到擂台边缘就使出“十字玄月斩”把他斩下擂台。” 看着包左不敢置信的脸,唐罗继续鼓励道: “你别怕,就对着他的大腿砍,不用防御,他要是用手攻击你,就硬抗,就砍他的大腿。”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个滕力言就没练过拳法掌法,两条手臂,跟残疾似的。” 唐罗喜笑颜开的样子至今留在包左脑海中,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占了啥便宜,但他肯定唐教习不会骗自己。 “第二场,包左对滕力言,开始。”唐斌高举右手,宣布了第二场擂台赛的开始。 包左以灵力化“苍炎”钝刀的刃面被苍炎覆盖,华丽非常。 滕力言可不管对手是谁,抢攻而上。 高高跃起一个鞭腿便朝包左的脑袋抽去,呼啸的风声伴随着丝丝纯白的灵力,将滕力言衬得飘飘欲仙。 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一腿十分潇洒,直到他看见了那道蓝色的火刃照着自己大腿根部斩来。 半空中的滕力言狼狈的一个翻身,躲开了这一刀。 刚刚落地还没站稳,蓝色的刀刃又朝自己下盘砍来。 还没完没了!?滕力言怒不可遏,就想一腿怼过去,但看着冒着蓝焰的长刀,熄灭了这个念头。 包左一看居然真的如唐罗所说,滕力言不敢硬碰硬,当即双手持刀,疯狂的朝他下半身挥舞,带着“苍炎”的长刀仿佛一道灵活的鞭子,死死追着滕力言的下盘。 从未有像今天这般,滕力言恨自己居然没有习得任何一式空手入刃的招式,只看对方弓着背双手持刀疏于防备的样子,只需拨开刀刃一瞬,对方就会被自己的连环飞星踢成猪头。 但不论你有多么后悔,如果仅仅只是如果,一身功夫都在腿上的滕力言被一步一步的逼退,直到擂台的边缘。 要是再想不到化解的办法,便要输了。滕力言眉头紧锁,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败在这么一个无赖手上。 只能行险了。滕力言运气于左膝,打算在对方最疏于防范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擂台很大,但也禁不住一直后退,滕力言知道再有十步,自己便会被逼下擂台。 他脸色表现得十分慌乱,但步伐却有条不紊。 八步,五步,三步,就是现在。 滕力言将凝聚的灵力化为一式“犀角爆”往包左的脸上撞去,但没想到一直以苍炎御刀的包左突然一个回撤后跳,再次站定时已是右手反持刃。 糟糕。 这突然的变化让滕力言心中警铃大作,但已施展的“犀角爆”无法撤回,他就这样生生的看着对方横斩竖劈划出了一道暗红十字刀芒,和自己的“犀角爆”劲力撞在了一起。 如兽角一般的劲力被刀芒轻易的从中分开,趋势不减便要斩在自己的胸前。 败了。滕力言认命的闭上了眼。 啵。 唐斌一个闪身来到滕力言身边,对着刀芒一挥手,纯白的劲力仿佛屏障版出现在他挥手的弧线,刀芒碰见屏障就如同滴进水盆的牛奶,消失不见。 “包左,胜!” 滕力言只觉得对手特别无耻,连招呼也不打便转身跳下了擂台。 他心中暗暗发誓,下一次还能碰到这个混蛋,自己一定踢得对方妈妈都不认识他。 但败者的腹诽又怎会影响胜者的好心情呢,包左眉开眼笑,等着自己的第二个对手。 房星汉扛着一根木棍吊儿郎当的上台,带着不屑的笑容说道:“我早就说过了,那个只练腿的笨蛋迟早要吃亏。” 说罢,木棍朝地上一杵。 “咚”的一声闷响,木棍居然杵进了石制的擂台,也敲在了包左的心上。 “第三场,包左对房星汉,开始。”唐斌再次抬手,宣布了比斗的开始。 包左刚刚准备凝聚苍炎,房星汉便一棍扫到了眼前,明明没有附着劲力的长棍带着呼啸的风声,势大力沉。 包左慌忙将长刀架在一旁,以刀刃格挡。 哪怕是没有开锋的长刀,也得比木棍硬吧,包左心想。 长棍带着雄浑的劲力砸在了刀刃上,刚刚还锐不可当的木棍顺时段成两节,对方竟然没附着劲力? 包左还没得来及高兴,便发现眼前的房星汉带着轻蔑的笑容,以握刀的姿势双手持握着断掉的长棍。 仿佛瞬移般的“突刺”由房星汉施展出来,当真是只留下一节残影。 断掉一节的长棍变成了短枪,带着锋利的尖角,就这样顶在了自己的喉管前。 “咕咚。”包左吞了一口唾沫,他依旧保持着持刀的姿势,因为喉管前的木棍让他不敢妄动,眼珠向下,他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木棍的断处的锋利。 “房星汉,胜。”开局不过一瞬,胜负便分。 若不是因为在擂台上,这一刺房星汉就会要了包左的命。 刚刚的他还撵着凡境巅峰跑,转瞬就不是一合之敌,包左觉得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浑浑噩噩的走下台,于唐罗身边坐定,仿佛有千万个疑问。 “别被唬住了,他不过是取巧而已。” “就跟上一场一样。若是着甲,你不可能以刀术斩的滕力言一退再退,同样,你若是着甲,这木棍也难以伤你分毫。” “看来二号修炼场的学员关系不错阿,上一场怎么输的,下一场就要怎么赢回来,有意思。”唐罗出声安慰道。 可以看出来,房星汉根本不是修炼棍术的,带木棍上台,只不过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种为同窗出气的举动,毫无疑问是友情的体现。 但太装逼,肯定是要翻船的,小青年。 “正常打就好了。他不是你的对手。”唐罗朝着庞岩招呼道。 从刚刚那招突刺就能看出房星汉是个刀术好手,但为了帮滕力言出气,故意带了木棍上台羞辱包左。 可能他也练了一些拳法傍身,但怎敌得过庞岩精修的“定天拳”。 擂台赛只能带一次武器上台,木棍被断,刀术无法施展,房星汉这个人头大概是送定了。 五十六章:差距(新的一周,求新的推荐~~~) 庞岩朝唐罗点点头,走上擂台。 “第四局,庞岩对房星汉,开始。” 房星汉对庞岩点点头道:“这个还像点样子。” 说完,摆出了一套“飞花掌”的起手式。 庞岩不屑于回应房星汉的赞叹,他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打败眼前对手,而是要一穿二,这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修炼场。 只有拿到小比的头名,每人才会分到一件灵甲。 可能对很多氏族子弟来说,区区凡级的灵甲,他们甚至不屑去穿,怕被人笑话。 但对像他们这些孤儿出身的武者来说,一套凡级的灵甲,可以让他们在种种险恶的环境中存活下来。 所以这场战斗,他要赢! 庞岩目光坚毅,朝着房星汉蹿去,而对方也毫不示弱,双掌运气,衣袂飘飘。 转瞬便是六道掌影出现,手臂被灵气包裹,似真似幻,这便是飞花掌奥义——飞花千幻。 房星汉的这套掌法虽然上手不久,但已经能做到双掌齐出,每掌幻化出三个飞花掌影,并且每道掌影还带有实掌四分之一的灵力攻击,虽然少了肉掌的力量,但击在护身真气都没有的凡境身上,依旧可以打得对手皮开肉绽。 这便是他持木棍上台的最大倚仗。 用这套掌法对付一个七号修炼场的学员,绰绰有余,房星汉志得意满,将腰身挺得笔直,让整个人在掌影的衬托下,显得极为出尘。 击倒对手,就是要帅,就跟刚刚一样。房星汉眉眼含笑,嘴角微扬。 庞岩看着眼前的飞花掌影,毫无表情。 杜泽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有什么好事都会与他分享,如果房星汉使别的掌法,也许庞岩还有所忌惮,但这套“飞花掌”? 对不起,只怪你运气不好。 奔跑中的庞岩亦摊开了双掌,居然是同一招“飞花掌”起式,飞花千幻! 灵力奔腾于双掌,庞岩心中一片冷静,当他知道为什么而战的时候,只觉得头脑无比的清明。 丹田的灵气随着经络游走灌注于双掌,行至间使穴,爆! 内关穴,再爆! 大陵穴,劳宫穴!连爆! 庞岩这套飞花掌从未使得如此顺畅过,整整八个掌影遮挡住了他的上半身,让人看不清身影。 而房星汉看到庞岩使用同样的招式时,心中便在祈祷,对方可千万不要幻化出比自己更多的掌影。 要知道,同是凡境巅峰,灵力的输出差别其实不大,但如果以相同的招式对攻,武技是否纯熟就决定了胜负的天平。 看着庞岩一道又一道的幻化出四道掌影,房星汉就暗道自己运气不好。 同样是没有护身真气的自己,也是挡不住飞花掌力的。 但距离已经太近,就是想变招也来不及,他急中生智,一个小跳跃起,将双臂微曲。 两人招式撞在了一起。 这是八道掌影的飞花掌力与六道掌影的飞花掌力的对决。 房星汉与庞岩一接触便产生了连环爆破,灵力在两人掌中中轰鸣,巨大的反震将处在半空中的少年弹出去老远。 面对一招无法抵抗的招式,房星汉选择了壮士断腕,自己先行引爆掌力产生了巨大的反震,要两人真的实打实的接触在一起,可不仅仅是受伤那么简单。 房星汉在空中一个翻腾,就要在此与庞岩拉开距离。 但庞岩岂能让他如愿,双掌一合,两道掌影便融为了一道“蝶舞飞花”。 这是“飞花掌”杀招,也是飞花掌中唯一一式劈空掌力。 两道掌影交错聚拢在一起朝着房星汉撞去,恍惚间让人有种蝴蝶飞向远处的错觉。 翻腾在空中的房星汉毫无察觉,被这招“蝶舞飞花”的掌影击在了后背,原想着要英俊的少年,被巨力再次掀飞。以滑稽的姿势飞下了擂台。 “庞岩,胜!”唐斌宣布道,眼中满是惊喜。 看来他力排众议让唐罗当武技教习,是一件特别正确的事,就七号修炼场这些臭鱼烂虾,在今天战斗中表现出来的战技水平,均让人眼前一亮。 而看着二号修炼场的第二个选手被车翻,围观的世家子一阵喧闹。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往在决赛都是一穿三,二穿三的二号修炼场,今年居然被一个吊车尾的七号修炼场打成这样? 这让人不禁怀疑二号修炼场的教学水平是不是在下降。 而掉下擂台的房星汉一个鲤鱼打挺站直后,也是极度的不服气。 “如果有刀在手,我们胜负未知!”他朝着台上的庞岩吼道,脸色通红。 被人以这样耻辱的姿态打下擂台,让这个天赋绝佳的少年很没面子。 庞岩没有理他,而是看向了最后一个对手——柴鹏飞。 “长那么高,cospaly长颈鹿吗!”一米五五的大高个对敌人进行吐槽攻击。 十七岁的少年,一米八八的傻大个,真他妈的不科学。唐罗带着不忿的眼神盯着远处走向擂台的少年。 双方站定,庞岩看着远处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整理了一下呼吸。 “决胜场,庞岩对柴鹏飞,开始。” 随着唐斌的话音落下,刚刚还面无表情调整气息的两人就如同荒兽一般朝对方冲去。 眼神中的决然毫不掩饰。 我一定要赢!两个少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砰!” 两人的右拳撞在了一起,包裹着灵力的重拳翻出了一阵气浪。 “好重!”庞岩脸色一变,对方的拳头仿佛铁块一般,只是对了一拳,便觉得自己的手腕好像扭伤了。 风声呼啸打断了庞岩的思考,柴鹏飞已经将右拳收回一腿朝他的脸上抽来。 庞岩伸起左手一挡。 “啪!” “砰。” 腿和手臂的接触就像两根竹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庞岩直接被巨力抽倒在地。 “不能力敌。”被踢翻的庞岩连犹豫都没有,便顺着力道朝右侧翻滚,拉开的距离站定摆出了“定天拳”的起手式。 柴鹏飞瞥了眼庞岩,缓缓将脚放下。 对他来说仅仅是热身的两招,已让庞岩的左右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同是凡境巅峰,差距这么大吗?”庞岩不敢相信,那自己这段时间的苦练又算什么。 慌张让他失去了冷静,庞岩要使出“定天拳”的奥义,一击决胜! 五十七章:落定 “定天拳”是一套凡级武技,但流传颇广,拳法长桥大马,长手长攻,跳跃腾娜,闪展灵活,拳势威猛。其独有的劲力亦是以滂沱大气,刚猛无俦。 流浪武者基本人人都会几手“定天拳”的拳法,但都不如唐氏收集的那么全面。 具唐罗判断,“定天拳”应该只是一套更强拳法的前置武技,并且需要配合独门的功法才能真正的发挥出威力。 但哪怕没有独门的功法,唐罗也对“定天拳”做了极大的开发。 所以庞岩想到“定天拳”奥义那非同寻常的威能,对自己打气道: “我一定会赢。” 庞岩沉肩展背,劲贯骨髓,以气催力,丹田中的灵力灵力疯狂流转在手背的中渚、三间、后溪。 一阵阵如雾的白色灵力在双拳流转,仿佛给庞岩的双拳戴上了一双螺旋纹的白色手套。 灵力汇聚,庞岩弓步抡臂,上身右转,右腿屈膝半蹲,左腿挺膝蹬直形成弓步。 上身仿佛被蓄劲的右拳用力的向后拉扯,下身弓步不变,仿佛成了一住被飓风压弯的青松。 庞岩目光冷峻,一股傲气涌上喉管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喝,仿佛虎豹之音炸响于耳边,灵气为止一静。 气吼山河动、举步风云生! 定天一击,工字伏虎! 白色的螺旋气流裹着庞岩全身,仿佛幻化出猛虎的外形,裹着庞岩朝着柴鹏飞扑去。 面对如此刚猛无俦的一击,柴鹏飞依旧面不改色,以灵力灌注双拳,虚握拳心向上,置于左右腰侧,上身正直,虚灵顶劲,松腰坐胯,沉肩坠肘。 竟是“鹰爪功”的大力提坛爪,但以工字伏虎击的刚猛,同等修为下的“鹰爪功”怕是提不住吧。 围观的唐氏子弟都是武者,纷纷觉得柴鹏飞此举托大,要是“鹰爪功”就能轻易的撕扯“定天拳”的奥义,那怎会有武者去练“定天拳”?都练“鹰抓功”好了阿。 唯有唐罗一掌捂在自己的脸上,不忍看接下来的场景。 大家的理解都很对,单凭鹰爪提坛确实破不了工字伏虎的劲力,但坏就坏在,自己研究的武技里,正好有一门“奔雷爪”。 而“奔雷爪”是一门极具穿透力的指功,堪称凡级武技第一透劲。 而自己好死不死的,成功将奔雷爪和鹰爪功融合了一下。 如果以前鹰爪功的全名叫大力鹰爪功的话,现在就要改名鹰爪奔雷手了。 随着庞岩的扑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柴鹏飞捏着鹰爪的双手突然亮起了一阵雷光。 “滋啦,滋啦。” 雷电瞬间蔓布了庞岩的双掌,观战的武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究竟是鹰爪功还是奔雷爪? 庞岩双爪聚合高高举起,对着迎面而来的工字伏虎劲力用力的下劈,刚猛无俦的白虎劲气被雷芒撕成了两半并露出了里面依旧弓拳箭步的庞岩。 随着虎型劲力被撕碎,庞岩心中已是凉了半截,但昂扬的战意还是不允许他就此认输。 既然工字伏虎的奥义被破,那就接我一式“螺旋震”! 庞岩朝着柴鹏飞用力的挥出自己的右拳,想要以螺旋劲力再次完成这一击。 “滋啦~” 一只带着蓝芒的左手突然出现覆在了庞岩的拳上,螺旋劲力再次被扯碎,眼前露出的是柴鹏飞冷漠的脸。 我不能输!巨大的惶恐让庞岩想要后撤,但右拳被鹰爪死死的抓着让他无法移动。 “滋啦” 比雷电还要快,柴鹏飞的另一只手覆在了庞岩的喉结处,跳动的雷电炸在庞岩的皮肤上,一阵阵刺痛传来。 “决胜局,柴鹏飞,胜。” 柴鹏飞将手中灵力散去,放开了庞岩的手,转身下了擂台。 痛苦的庞岩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无法面对身后那一双双期盼的眼。 为什么,不死在台上呢。庞岩突然冒出的念头,是他绝望心声的写照。 “下来吧。” 远处的一声招呼,将呆立在擂台上依旧保持着出拳姿势的庞岩拉回到了现实。 泪水瞬间涌上了他的双眼,那是唐教习的声音,依旧平和淡定。 庞岩仿佛行尸走肉般跳下了擂台,回到了七号修炼场的观战区域。 “打得不错。”唐罗拍了拍庞岩的手臂。 “是阿。岩哥,其实就差一点点。” “对啊,对啊,如果不是那家伙运气好练成了新招,以岩哥你的实力一定能把他打到在地。” 一只只手拍着庞岩的身体鼓励,一声声安慰响在他的耳边。 但自己,怎么就抬不起这个头呢。庞岩泪流满面,死死的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音。 作为七号修炼场的“老人”,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参加小比,以往也是在第一轮就输了,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不甘心呢。 “其实怪我。”詹平懊恼的声音响起。 “要是我第一场就能胜了滕力言,再消耗一波房星汉的体力,我们肯定能答应二号修炼场的。” “你说的不对,其实怪我,我要是不用刀去格挡房星汉的木棍,跟他以刀换棍,让岩哥能够以完全的状态面对柴鹏飞,这场我们就赢了,都怪我。” 这是包左的声音。 庞岩不知道如何回应,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为什么大家要这样安慰自己。 脖颈被一只手捏住,庞岩被硬生生的抬起了头。 “仔细听,这些欢呼。是给你的。”唐罗站在凳子上,抓着庞岩的后颈,淡淡道。 泪流满面的庞岩看到围观的唐氏子弟大批大批的站起,朝着七号修炼场的方向鼓掌。 所谓奇迹,就是原本没有期待的队伍,却给观众带去了惊喜。 七号修炼场,做到了。 但精彩并不意味着七号修炼场的学员应该获得胜利。 唐罗心中有数。 如果仅仅依靠小比前一两个月的努力,就能击败几年来一直苦练的二号修炼场。 那么,努力这件事情的意义在哪里? 所谓功夫,就是时间磨出来的,一天两天,谁都不知道强弱。 一月两月,也只能分出个大概。 但二号修炼场十年如一日的苦修,打起来的结果,就是碾压。 同是凡境巅峰,柴鹏飞的肉身力量要强出庞岩至少一半。 就算再打十次,你庞岩真的能找到胜机吗? 五十八章:告别 “武道这件事,是个长跑,杀不死你的人,都在给你传授经验。”唐罗放开了庞岩的脖子,掏出手巾将踩过的椅子擦干净,坐下来说道。 不管有多少的不甘心,败了就是败了。 庞岩再落寞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而且他还要调整好心态,因为他现在是七号修炼场中,唯一的凡境巅峰了,所以唐罗不会放任他继续颓废。 “接下来是败者组了,如果你们打不到第六,那我答应的凡级战甲,就真的要丢到陵江里了。” 唐罗的话音未落,七号修炼场所有学员的目光死死的集中在了他的脸上。 特别是刚刚还垂头丧气的庞岩仿佛重新燃起希望,定定的看着唐罗,不敢置信到:“教。。教习。。。你的意思是。。” “阿,败者组要是再输,我就只能把战甲退给冶炼房了。”唐罗将擦了椅子的方巾揉成一团方巾了怀里淡淡道。 “教习万岁!” 忽然一阵响彻修炼场的欢呼声从七号修炼场的休息区爆发出来,这让还在注意他们的世家子们不明所以,看着样子,还以为刚才赢的是他们呢。 有了战甲作为激励,学员们顿时活力满满,特别是庞岩,看见了绝望后的那一束光后,更是满脸的杀气腾腾。 进入败者组的七号修炼场仿佛变成了一群猛兽,以不可抵挡的姿态,碾压着其他修炼场。 特别是作为先锋出战的庞岩,日常一穿二的姿态让那些观战的世家子明白。 不是他不够强,而是二号修炼场,实在是太强了。 小比结束,七号修炼场的排名从第九,跃升至第六。 而庞岩也在小比后,被一个支脉少爷选中,成为了第一家臣。 要知道,两个月之前,他不过是众多普通凡境巅峰中的一员,何曾想过可以成为支脉少爷的第一家臣,而这一切,都是唐罗带给他的。 “谢谢你,唐教习。” 小比结束,也到了唐罗和他们说再见的日子了。 十一月初三宜:沐浴冠笄补垣移徙 五十个铁箱整整齐齐码成了一个巨大的方块堆在了七号修炼场,在晨曦的照耀下显得威严异常。 唐罗站在铁箱上,十分高大,这让他的心态十分舒适,总是仰着头看人让他的脖子疼。 而学员们也十分照顾唐罗的情绪,一个个抬着脑袋注视站在箱上的唐罗。 “今天,是我在七号修炼场的最后一天。”唐罗看着底下一张张熟悉的脸,有些感叹。 “这几个月来,我总是骂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往心里去。”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唐罗纠正武技时总对他们破口大骂,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学员们当即表示教习骂得好,教习骂得对,但这些话,唐罗是不会相信的,他挥手止住了他们的恭维。 “虽然我觉得你们蠢透了。”唐罗看着它们慢慢的说道“但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十年二十年之后,你们可以功成名就,生儿育女,然后找到我说。” “唐教习,你的眼光有问题,看我现在已经如何如何。” “我希望有那一天,你们能来打我的脸。” “所以,这套铠甲送给你们,不是让你们冲锋陷阵,而是要告诉你们,好好保护自己。” “命,只有一条。”唐罗将想说的话都说完,只觉得心中一片轻松。 我当然知道上位者应该冷血无情。 我当然知道氏族武者的愚忠勇敢是宗所的刻意为之。 我更清楚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的道理。 但也许,唐罗一声轻笑。 自己更适合当一个普通百姓吧,哪怕获得了豪门少主的身份,也干不出什么和身份相匹配的事。 自己能够面不改色把敌人杀死,却总是想让认识的人,可以健康的活到最后,哪怕他们大多不会有什么成就,也希望他们可以平淡的过完一生。而不是在一场战斗中成为尸体。 唐罗将一箱箱的铠甲亲手交给了修炼场的学员逐一的嘱咐道: “杜泽阿,修炼不能停,哪怕不再修炼新的武技,每天的行功运气也不要落下。” “詹平,少弄点花里胡哨的,如果真的那么喜欢阴影袭杀,就再练门杀伤力强的拳掌。” “庞岩,想要拳法刚猛无俦,就要有一副千锤百炼的肉身,不然硬碰硬,就会吃亏。” “章鹏,专心练一门武技,业精于一,荒于繁。” …… 每人一句,这是作为教习能给他们最后的建议,因为今后唐罗便要以星辰阁主的身份存在于西陵,然后在灵力积累的足够强大后,就会离开寻找提升通天诀的机缘。 今日一别,下次相见不知何年,甚至很多人唐罗今生无法再见,所以这一刻,他想把每个人的模样都记在心里。 箱子一件一件的变少,转眼每个学员背后都背上了一个巨大的铠甲箱,但唐罗的脚边还留着一个。 这一套,本该是属于方韩的,而现在,失去了主人。 唐罗将多余的一具铠甲箱背起,朝学员们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去。 身后传来了整齐划一的踏步触地声,这是唐氏武者独有的武者之礼。 踏步后单膝跪地,右手锤胸,以示最高敬意。 唐罗举起右手随意挥了挥,表示收到,头也不回。 十一月十三,星辰阁的地雄房开启。 唐罗凝练出第五课星子,每日的灵力增幅再次达到21点每日。 十一月二十七,唐罗灵力达到294点,在凝聚第六颗星子的当口,他需要带小正太回家“述职”。 为了不让家人太过担心,他打算等到十二月初在凝练第六颗星子,不然每月回家都是一副气血虚浮的样子,怕徐姝惠心脏承受不了。 五十九:因为爱(来点收藏阿,看在我这么有爱的份上!) 唐氏膳厅 唐家的餐桌气氛永远是那么和谐,唐森猛吃,徐姝惠和两兄弟沟通感情,但今天仿佛出现了什么变化,她一直跟唐森叙话。 “唐左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嗯。” “你说他这一走就是三年,这次回来会不会又冲着武堂首座的位置?” “嗯?” “你怎么这么不上心,到时候被人从武堂首座的位置上踢下来看你哪里哭去。”徐姝惠看着唐森不争气的样子埋怨道。 唐森转过头,认真的说:“不当武堂首座,就有时间陪你了。” “啐,当着孩子面呢!”徐姝惠面色一红,打了唐森一掌。 她夹了一块大骨棒到唐森碗里“好好吃饭。” 唐森面色依旧平静,转过身来低头吃饭。 我的眼睛!唐罗艰难的咽下了眼前的过期狗粮,看了一脸无知的小正太和摆弄羹匙的小暖暖,只觉得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你们都不敢相信这个寡言的父亲有多撩。 不过听到母亲的话,唐罗也想到了那个仿佛已经消失多年的名字——唐左。 唐氏主脉一共三房,不算小姐,共有五个出彩的少爷。 共称唐氏上一代的五位俊杰。 大房长子——唐志,现在的唐氏族长,统管唐氏各部,宗所的代表。 大房次子——唐斌,任武堂修炼场总教习,统管氏族武者。 二房长子——唐满,统筹唐氏商部,宗学,统管唐氏所有氏族资产。 二房次子——唐左,武学奇才,八岁筑基,十五岁蜕凡,精通百种武技,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也是曾经族老们内定的武堂首座人选。 但这一切都在唐森出现后受到了挑战,比唐左小两岁的唐森是九岁筑基,但他因为不善言辞的关系并没有直接进入武堂修习,而是留在了家中。 那时候的唐浩并没有对这个庶子抱有什么期待,只是希望他能够守住基业,因为常常一两天都不说话的唐森身材十分瘦小,腼腆的如同一个姑娘。 庶子唐森就这样静静的在府邸修炼,直到那天惊爆了所有人的眼。 在他十五岁的生日时,唐森鼓起勇气在饭桌上说:“我,蜕凡了。” 这一下可让府邸炸了锅,唐浩有十几个孩子,他将嫡出的几个孩子都送去了武堂,而留下了庶出的所有孩子。 唐浩不希望未来出现嫡庶相争,这在唐氏这样的豪门里便是丑闻。 但唐森展现了这样的资质,哪怕唐浩想要去限制,也是不可能的了,武堂找上门来讨要。 十五岁的蜕凡境庶子顺利进入了武堂,而他的传奇才刚刚开始。 原本瘦弱的唐森不但是个武道天才,更是在蜕凡境觉醒了唐氏一族的神力血脉。 这个发现,让族老都喜不自胜。 虽然作为一个豪门,哪怕没有门脸的强者也无妨,但氏族武者们还是需要一个坚实的榜样,让他们知道,唐氏是西陵最强。 瘦弱的唐森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点点强壮起来,哪怕他从未锻炼肉体,他的力量和体魄也随着灵力的攀升爆炸似的增长。 更可怕的是唐森的修炼速度,因为有血脉的加成,在蜕凡境到凶境的修炼中,唐森简直跟坐了火箭一样。 仅仅五年时间,唐森就修到了蜕凡巅峰,二十岁的他正好追上了唐左的修炼进度。 而这时,唐左已经二十二岁了。 唐氏宿老们纷纷把天平朝唐森倾斜,在唐森和唐左两人中争论不休。 但同时,一纸申请让族老们的争论哑了火,唐森想要随船远商,十分坚决。 这种退让的态度无疑让族老们不喜,都是唐氏的子弟,无论嫡系或是庶出,都是唐家的一份子。 身为武者,如果连争都不敢争,又怎能直达武道巅峰。 看来唐森心性不足阿,族老们仿佛有了判断。 当他正式随船远去,甚嚣尘上的首座次席之争好像也尘埃落定。 直到两年后,万乘宝船归航的同时,整整一千名护船的氏族武者联名上书。 下一任武堂首座,非唐森不可,因为这是他们见过,最强的蜕凡巅峰,堪称同境无敌。 要知道,可以随船护航的武者都是家族中从小培养的战士,他们大多修炼合击技。你让这些人认同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同境无敌,该有多不容易。 而更让人震撼的是,唐森的回航,还带着妻子。 元洲徐氏的小姐,徐姝惠。 通商数百年的唐家对西贺大陆的一些秘辛都有涉猎,元洲徐氏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是目断苍穹,只手封天的徐圣所在的家族,这是一个曾经出过圣人的旷古世家。 居然会将小姐下嫁给一个龙州的氏族子弟,这毫无疑问让唐氏的族老们又惊又喜。 虽然从没想过要和一个远在元洲的徐家有什么瓜葛,但若是有一天唐氏遭难,这徐家便可成为唐氏的后路之一,这怎能让人不激动。 族老们觉得自己已经看清,唐森的离去不是退让,而是以退为进,筹谋甚大,目的便是为了得到武堂首座的位置。 面对这样一个心机手段和天赋都是上上之选的武者,族老们觉得不应该犹豫,就决定是你了,武堂首座唐森。 但唐左并不认可,如果说当唐森以二十岁的蜕凡巅峰申请行商时他还对这个族弟心存善意的话,当两年后他带着滔天威势回到西陵,所谓的谦让就变成了示敌以弱。 不是这个族弟要退出,而是要给自己身份加上砝码,资质上略胜自己的唐森差得不过是一点出身。有了元洲徐家女婿的身份后,他便有了和自己等同的出身地位。 “此子心机竟然如此之深!”唐左在万乘宝船回到西陵时,愤怒的拍碎了手边的桌子。 当人有了误会后,对方所做的一切看着都像是刻意安排和步步心机。 唐森从小只有武道和妹妹相伴,对于权谋一事一窍不通,唯一感兴趣的只有武道。 武堂首座这个身份,他是真的没想染指,因为他觉得这会耽误他练武的时间。 而娶了徐姝惠,更没有什么心机可言。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唐森便确定,这是自己一定要娶到的女人。 雄狮的求偶总是那样简单粗暴,行商元洲的巧遇让唐森车翻了所有对徐姝惠有非分之想的人,甚至打出了凶境以下无敌手的威名。 虽然他不善于表达自己,但日日相伴的关心和那浓浓的爱意最终还是融化了徐姝惠的心。 徐氏并不愿意嫁女,是爱让她一意孤行,只带了寒酸的两箱陪嫁,就上了唐森的船。 两人的结合,是因为爱。 只是西陵,谁都不信。 六十章:万乘宝船 两年后唐森带着徐姝惠回到西陵。 而那时候的唐左已经升为钢骨楼二楼的管事,负责分派任务。 唐森正式回到西陵,在战堂供职,并且申请出户立府,并用了几乎所有的钱买下了武堂边上府邸。 导致一开始的时候,手下只有福伯一个管事和两个婆子,那时候的府邸十分冷清。 唐罗自出生起便对唐左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因为只要是困难的攻坚和袭杀任务,他都会指派给唐森,这让徐姝惠对这个武堂的管事有很大的意见。 但身为当时人的唐森却不这么想,反而十分兴奋,因为最危险的任务,报酬和奖励也是最多的。 因为他需要大量的钱,他不希望徐姝惠跟他过苦日子,所以他欣然接受了唐左指派给他的所有任务,并且百战百胜。 就这样府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富庶了起来,而因为一直完成最困难的任务,武堂的武者们皆对唐森心悦诚服。 在唐罗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受伤的样子,并且只要没有任务,一家人就会在一起吃饭。 可能母亲早亡,自小与妹妹相依为命的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已经是最幸福的样子了吧。 但有些东西你不去争,并不意味别人会放过你。 随着唐罗一天天的长大,弟弟妹妹的相继出生,唐左和唐森的争夺无限趋于白热化。 支持唐左的都是一号修炼场的唐氏子弟以及主脉的武者,还有几十个支脉的世家子。 但支持唐森的一水儿都是战堂的战士,双方僵持不下,终于在唐罗十岁那年,唐氏的宿老们下定了决心。 让同是蜕凡巅峰的唐左与唐森一战,毕竟是决定武堂首座,还是要以武力说话,这也获得了上一任武堂首座的认可。 战斗在一个封闭的修炼室进行,只允许唐氏的宿老观战。 虽然不知道过程,但唐罗确定是唐森赢了,因为自那天起,唐左就成为了唐氏船队的总负责人,带着大批武士乘宝船离开了西陵,行商外州。 而唐森则成为了武堂的次席,两年后,更是直接成为了武堂首座,那一年,他三十四岁。 万乘宝船,是西陵的最大底蕴。 因为这艘船,是唐弥两氏历时一百年打造出来的超级巨舰,作为一个商业重城,西陵毫无特产,不论是矿石或说珠宝,就连金矿也只有两座。 当时的唐氏族长确定,如果再这样闭门发展和平下去,不说更远,单单是清水郡这样的城市,都有可能威胁到西陵,还谈什么和平。 两族决定组织远航,发展贸易和练兵。 但因为相互忌惮,所以订下盟约,两族合力打造一艘巨舰,共同行商,虽然在西陵两族互有间隙,但出了陵江上了龙河便是兄弟。 两族请来了元洲欧家的大师傅为两族设计一艘钢铁巨舰,最终呈现的东西,便是这艘名为万乘的宝船。 宝船尺度最大者,长一百二十四米,阔五十六米;排水量两万八千吨,可载重两万一千吨,体势魏然,巨无与敌。 巨舰有五十组海轮,两百轮位,最快速可达四十海里每小时。载有甲士数百,仙禽弓手上千,军力标准甚至达到了攻城级别。 这便是弥唐两族底蕴尽出的第一次远征。 行商的万乘宝船自西陵出发,自东向西逆流而行,出陵江转辽江一路向南,行商数十城。 由辽江再出龙江,与西陵相隔一万里后,万乘宝船一下由商船变成了战船,开始劫掠沿海之城与偶遇的船只。 一路万乘宝船经过之地,座座小城便为废墟,由几十名凶境带领的宝船武者冲进那些毫无防备的氏族便开始劫掠。 金银珠宝、功法秘籍、灵兽美女。 这艘钢铁巨舰载着一船恶魔,来去如风,沿海的城市从遭受重创到袭击结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那些累世家族便被抹去了名字。 行商,哪有抢劫快? 第一次远征,不过一年便返航,当然不是因为遇见了敌手,而是战利品多的,连宝船都装不下。 回到西陵的宝船和船员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而船员们也大方的朝两岸抛洒着自己的收货。 金银珠宝,玉石古玩,仿佛每一个都变成了巨富。 而唐弥两氏,也在第一次远航后,一波而肥。 为何当西陵已经发展至今天有了三百万人之大的巨城,唐弥二氏依旧牢牢占据着西陵的前两把交椅并一直僵持不下,难道几百年都没有人可以发展的比两族更好吗。 当然不是因为唐弥两氏有多么的出众。 原因在两族定期的远航,有道是马无夜草不肥,族无横财不富。 当发现“行商”才是发达的关键后,两族十分有默契的开始造第二艘宝船。 之后的故事,便显得有些俗套了。 通过劫掠与行商,唐弥两家越来越富,而宝船的数量,也从曾经的一艘变成了现在的两艘。 但每次行商,两族还是非常默契的同时出航,虽然现在的航道已经产生了变化,但两族攀比之风却越来越重。 航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以前一年便完成的远航,现在甚至需要两年,三年之久。 而每次宝船回归西陵的时候,都是西陵最大的盛典。 因为你可以看到金山银海仿佛垃圾般从船上洒向两岸,甚至还有一些琥珀珠宝被丢进陵江祈福。 西陵的老人口口相传,当宝船归来的时候,你就不要工作,沿着江岸跟着宝船跑,一天的收获要比你一个月辛勤的工作还要多。 而当宝船归来的时候,便是西陵的妓子们累断腰的时候。 那些龙精虎猛的船员会带着大把的金银冲进妓馆。 当宝船回来之时,仿佛整个西陵的经济都会产生一次爆炸,会有很多唐弥两氏的子弟出户建府,也会有大把的子弟流连青楼。 宝船的回归,早已不是唐弥两家的盛事,已经成为了整个西陵的庆典。 而情报表示,最迟二月,宝船便会回航。 而且这一次,宝船的战利品,超乎想象的丰富。 六十一章:宗所年会 日子平淡往复,唐罗每天呆在星辰阁研究武堂送来的武技,而星子的数量,也在有条不紊的发展。 十二月初,星辰阁地威房开启。 唐罗凝练了第六颗星子,灵力只剩58,每日灵力增幅却达到24点。 十二月十一,地英房开启。 第七颗星子凝练,灵力剩23点,每日增幅达到27点。 十二月廿二,地奇房开启。 第八颗星子凝练,还剩21点灵力,每日增幅达到30点! 十二月廿九,天空飘着鹅毛大雪,西陵的冬天,格外的冷。 唐罗离开星辰阁将小正太接回家,因为,要过年啦。 每到除夕,唐氏子弟都要聚集到宗所,与其说是交流感情,不如说是去认认人,和分红大会。 因为唐氏人人出户立府的关系,导致了唐家的子弟遍布整个西陵。 唐姓子弟,就有四五千人之众,如果加上外戚和宗族武士,这个数字还要翻上好几番,所以唐氏才能这么理所应当的成为西陵的霸主。 人又多,地盘又大,还能打。也难怪别的小家族越看越绝望。 而作为武堂首座的唐森一家,更是每年必须要出席宗所年会的存在。 宗所设在西陵北部,从唐森府邸过去大概有三十公里,每年唐森一家都是这个时间出门,然后在宗所呆到初二,再回到自己的府邸。 所以现在一家人坐在驷兽鎏金毂中有一茬没一茬的聊天,主要还是徐姝惠在关心唐罗。 “哎呀,罗儿,你的气息怎么时强时弱的,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放心母亲大人,我现在一指头可以点死一个凡人境。”为了不让徐姝惠担心,唐罗毫无心理负担的吹起了牛。 徐姝惠一脸若有所思的点头,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哥哥好棒~”小正太满眼放光赞叹。 “棒棒棒~哥哥抱~哥哥抱~”小暖暖被打扮成了小公主的模样,坐在一旁伸着手应和着捧场道。 唐罗看着肉嘟嘟又可爱的小暖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然后又欢喜又担忧的朝徐姝惠说:“母亲大人,您觉不觉的小暖暖,有点胖。” 看着妹妹幸福的吃吃吃当然由衷的开心,但身为女孩子,漂亮也是很重要的吧,要是这样肆意的喂食下去,妹妹要怎么吸引到真正的意中人阿。 徐姝惠瞥了唐罗一眼,好像看到一个小土锤,她一把将小暖暖抱到了怀里,随口解释道:“等过两年开始筑基,暖暖就会瘦了,现在少吃到时候会太瘦的。” 说罢,她又扫了唐罗一眼,道:“而且你不觉得胖胖的更有福相吗,我跟你说,也就是西陵这种小地方,在元洲。丰满的氏族小姐可是最抢手的呢。” 唐罗不敢置信,难道,元洲的男人口味都这么重的吗。 “你看大街上的姑娘,一个个都瘦瘦小小,哪有我家暖暖漂亮,mua~”说着,徐姝惠亲了亲小暖暖的脸颊,把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麻麻痒。麻麻痒~” 好吧,也许是我见识少,唐罗若有所思的点头。 说来也是,一号修炼场的族妹们每顿吃的也不少,但就是不见长肉,可见练武是真的能控制身材,和吃多吃少没关系。 那这样推算起来,也许胖姑娘还真是稀缺物,被人喜欢也不算,猎奇吧。 聊着聊着,战车便到了宗所,引得人人侧目。 实在是这架驷兽鎏金毂实在是太惹眼,整个唐氏用得起这样座驾的,不足两掌之数。 厢门打开,一身便装的唐森率先迈下了车,徐姝惠将暖暖递到他手上,被单手抱在怀里。 两个小子可不用人扶,从战车的另一边就跳了下去,转身便看见唐森轻轻的将徐姝惠扶下。 那些正要走进宗所大门的世家子们看着唐森的举动,大多是不屑的眼神,仿佛唐森是一个攀附权贵的软骨头。 若那女人不是元洲徐家的小姐,你唐森能当上武堂首座吗?你唐森竟然连个妾都不敢纳,简直丢我唐氏一族的男人的脸。 庸人总爱将别人的成功归结于外在因素,比如狗屎运娶到一个好妻子可以少奋斗三十年。 比如狗屎运碰见一个机会立下大功一波肥,比如要是换我坐武堂的位置我一定干得比他好。 你很难跟这些人解释什么,因为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 唐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顿觉气炸了肺。 而当唐森扶着徐姝惠回过头的时候,这些人的眼神统统变成的尊敬与温顺,朝武堂首座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所以,不管是在哪一方世界,总会碰上这么些虚伪的人阿。 唐森毫无察觉的带着妻子与孩子准备穿过大门,而那些本要进门的族人们纷纷站立两边,将整座宗所的大门让给了他们一家。 “刚才你的举动很不尊重,是对我们有什么意见吗。” 在经过宗所大门的时候,唐罗突然止步不前,朝着一个族人问道。 那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族人,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刚刚在唐森在搀扶徐姝惠下车的时候,他狠狠捏了一把旁边女伴的屁股还暗啐了一声。 从侧面下车的唐罗看了个真切,光火无比。 你他妈的一个三十岁蜕凡都不到的废物,怎么就敢朝我们家投来这么不屑的眼神,现在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老子想撕烂你的脸。 听到唐罗说话的唐森和徐姝惠停了下来,小暖暖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但对唐罗偏听偏信的小正太已经站在了唐罗身边,用特别愤怒的眼神朝对方射去。 唐修永脸色惨白,他不敢相信刚刚自己的表情居然被眼前的小子尽收眼底。 作为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确实在他的幻想里有过对唐森的抨击,甚至有时候喝了酒跨坐在女人身上会幻想如果自己是武堂首座,一定能干得比唐森这个武夫更出色。 但这一些都在他心中难以启齿的阴暗角落中,只留存于门闭灯熄后床榻上的幻想,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直面武堂首座的眼神。 “大侄子你看错了,我对首座可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哪敢有任何的不敬阿。”唐修永弓着身子,短短的一会儿已是满头大汗,他一脸真诚的看着唐罗道。 唐罗看着对方转瞬被吓得汗如雨下,冷漠道:“如果不是,你慌什么。” “没有没有,我没有慌,是热,对,是热。大侄子你不要误会我阿。” 徐姝惠也看出点门道来了,其实唐森在暗地里受到的非议不小,因为至今他只有一个正妻,未曾纳妾,背地里不知道多少族人说唐森是靠着自己的关系才当上武堂首座,所以才格外惧内。 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哪是什么助力,除了一个守护武者,跟着他上船的时候只有两箱不值钱的绸缎。 但仿佛就是要让整个唐氏都特别尊重自己,只要一起出门在外,唐森总是表现的格外尊重。 身为武堂首座却下车搀扶自己的妻子,又怎能不遭人非议呢。 只是想不到自己的儿子脾气那么大,一点委屈都受不得,堵在宗所的大门外就堵着族人讨要说法。 六十二章:年会门前(感谢打赏~) 唐森无疑是更相信儿子的,所以他朝战车挥了挥手,两名着铠武士跳下了战车,朝着宗所大门走来。 铠甲踏在雪地的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近,对唐修永来说不亚于恶鬼的敲门声。 他这才想起,不是因为唐森是武堂首座你要保持尊敬,而是宗所命令你,一定要对武堂首座保持尊敬,如果是外人,已经被就地格杀了,就算是唐姓族人,光凭对首座不敬一条,也有三十天的禁闭以及千遍的族规抄写,还有律堂的五十鞭子。 唐修永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获得原谅的话,接下来的三十天就要在禁闭室度过,只喝清水。 这让他怎么能够承受得了,当即下跪求饶道“首座,你要相信我阿,我真的没有。小少爷,你不要冤枉我阿,我真的没有阿。” 唐罗心中冷笑,在这大庭广众揭穿当然不是因为怒火无法克制,而是要杀鸡儆猴。 选择眼前这人,也只是因为他行为最是过分,相信当这件事传开之后,年会中的族人能够明白该以什么样的目光从背后看自己一家。 唐罗从不掩饰热爱家族的事实,兄弟友爱,积极向上,能者居之的家族谁不喜欢。但家族大了,总会出现眼前这种不事生产的废人还自觉特别了不起,还一副看谁都不服气的样子。 其实不过是一些只敢暗地腹诽的懦夫而已,若是真有雄心,什么样的人三十岁了还能不蜕凡,身为武者都挺出了肚子,这得是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花天酒地。 唐罗觉得就是父亲唐森太好说话了,要是凶狠一点,谁敢在背后露出这样的眼神。 既然打算补足父亲没有注意的部分,唐罗已是铁了心要让这只“鸡”,新年在紧闭所里过,不然都没法教会大门前的其他人尊敬和平息自己刚才的火气。 唐罗暗忖的当口,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回过身,是母亲那张满是宠溺的脸。 带着香气的手狠狠地揉了揉唐罗的脑袋,将他整理好的短发弄得一团糟。 “好了大宝贝,明日就是除夕,你可能只是看错了。”徐姝惠的眼中满含笑意,他相信自己聪明的儿子能听懂自己的意思。 两名甲士正在宗所门前站定,身上满是风雪与肃杀。 唐罗看着徐姝惠的眼睛,不情愿的开口道:“好吧,可能是刚刚风雪太大,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跪伏在地的唐修永仿佛听到了圣音,抬着头朝徐姝惠谄笑道:“夫人明鉴,夫人明鉴,一定是大公子刚才看错了。” 唐罗看着眼前的男子,只觉得无语,不过是场禁闭和鞭打,就吓得跪在地上,要是有天唐氏真的遭逢什么大难,靠眼前的人可真是见了鬼了。 三人突然改换的说辞让唐森一头雾水,那这人,是拿还是不拿呢? 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徐姝惠,表示征询。刚刚自己背朝着大门,什么都看不见,但从车上下来的她多少能看见一些吧,以老婆的意见为准总没错。 徐姝惠看着儿子懂事的样子十分欣喜,又看到丈夫一脸呆萌的表情轻笑出声:“呆子,让战士们回去吧,都年节了,让他们好好吃个饭。” 唐森点点头,朝三名着甲侍卫道“不用车了,回去陪亲人吧。” 徐姝惠拉着唐森走进了宗所,至始至终没有理过跪在地上的唐修永。 唐罗拍了拍小正太的脑袋,让他跟上父亲母亲,转头看向一脸灰败想要站起身来的唐修永。 唐修永只觉得特别丢脸,自己竟被几个甲士吓到跪地,今年是过不好了,他觉的这大门前所有低头的族人都在笑自己。 就连身边的这个贱人也在笑自己,唐罗,你个臭小子,自己究竟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样羞辱我。 “啪!” 膝起一半的唐修永被一掌拍到了地上,膝盖狠狠的刻在了地面上,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猛地一抬头,看见了唐罗那张冷峻的脸,饱含杀意的眼。 刚刚还在腹诽的唐修永一见到唐罗的表情,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怎。。。怎么了。。。误会不都解释清楚了吗。。。” 他看了看拍在肩膀上的手,只觉得西陵传说都不靠谱。 自己再废也是个凡境巅峰,被他一掌拍在地上,还先天漏体,漏你母亲! 唐罗按着唐修永的右肩,将脸凑到他的耳边,寒声道:“这次,是你运气好。如果还有下次。。。。。。” 唐修永双眼猛的一瞪,满是惊恐,原来不是看错吗,他是真的看到自己的举动了? 唐罗将右手从唐修永的肩上拿开,左手从怀里拿出一帕方巾,抹了抹手掌。 这样的混蛋,碰一下都觉得肮脏。 远处,小正太朝唐罗呼喊道,他不知道哥哥呆在门口干嘛:“哥哥,你快过来阿~” 唐罗转身踏入宗所,朝父母的位置跑去,路过一个扫雪的佣人时,将手巾丢进了他的簸箕里。 唐修永这次的面色可是真正的一片惨白,刚刚唐罗的威胁并没有压低声音,他相信,宗所前的所有族人都听见了。 哪怕他们曾经露出过与自己相似的表情,但从这一刻开始,自己将成为他们除夕夜的谈资。正式沦为唐氏的笑柄,被一个十三岁的娃娃威胁,唐修永觉得这些年自己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想饭都不吃就回家苦练,练成个蜕凡巅峰再来教训这个目无尊卑的小子,但想到,上一次行功不知道是十年前,还是八年前,他又熄灭了心中唯一的那点怒火,化作了悲凉。 如果曾经还可以活在梦里的话,那这次宗所门前的遭遇就等于撕碎了自己最后一点幻想,原来除了喝酒和玩女人自己根本就一无是处。 三十岁的人竟然沦落到连个娃娃都不如,他失魂落魄的往宗所里走去。 当时门口一起的族人纷纷快步从他身边经过,他感觉眼前的族人每一次背影的耸动都是在笑话自己。 他怒火无处宣泄,转头看到了自己带来的小妾。 她挂着礼貌的微笑朝周围经过的族人打招呼。 贱人!连你也笑话我! 看着小妾的笑脸,唐修永顿时血气上涌,双目通红,高高扬起了手。 “啪!”用力的一个巴掌,女人被煽倒在地。 小妾倒在地上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唐修永。 “滚!滚回去,你一个**有什么资格来参加唐氏的年会,滚!滚!滚!”他朝着小妾嘶吼,尽显男人魄力。 六十三章:不该出现的人 唐氏年会,是宗族每年最重要的庆典,可以容纳两万人的宗所礼堂被改成了宴会厅,正东搭建了一个两米的高台,可以俯视全场。 高台往后是九张格外豪华的圆桌,也是年会的主席位,分别属于族长、战堂首座、宗正以及各位族老。 再往后便是分散在礼堂中整齐摆放的圆桌,每桌八席共设两千桌。 唐森一家来的并不算早,当他们进入礼堂时已经人声鼎沸,大多族人已经坐在位子上好一会儿,一片喧闹。 而随着唐森一家的到来,除了主桌的族人外,剩下的所有族人都站起身来向唐森一家行礼。 唐森一手抱着唐暖暖一手牵着徐姝惠,礼貌的朝周围点头示意,向着坐席走去。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感受这样的目光,但唐罗还是不太习惯,更别提小正太了。 小正太尽力昂首挺胸,不想弱了声势,但又不知道眼睛和手该往哪儿放,索性就落后了半步,死死盯着唐罗的后背,亦步亦趋。 一家人在礼堂几千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桌位坐下,十二人的主位坐了不到一半,和其余八张主席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座位空到这种程度,当然不是因为三房的人真样稀少,而是因为唐森和唐浩的父子关系,很不好。 唐氏一脉在西陵开宗立族的先人叫唐正清,是一位凶境巅峰的强者。他共有三个儿子,所以唐氏便有三房。 唐罗这一脉,是三房,往上还有一个爷爷唐浩和一个二爷爷唐然,唐氏在西陵繁衍至二十代,大房二房都已开枝散叶,分支无数,而三房却一直只有主脉一支分脉一支,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在唐氏的宗律中明文表示,世家子可以在二十岁以后可以申请出户立府,出户之后,你便是一家之主,也是唐氏分宗支脉。 对于想展凌云志的唐氏男儿来说,出户立府几乎是必走的一条路,因为每个少年都对自己极有自信,相信自己可以闯下一份偌大的家业。 唯独三房不是,除了唐森外三房的任何一个男儿,都不相信自己可以闯下比三房更大的家业了。 唐正清共有三个孩子,但最疼爱的还是小儿子,因为这是他老来得子,所以尤为逆爱,但稚子年幼,比两个哥哥小了将近百岁。这让唐正清为这个小儿子的前途无比担忧。 所以在分唐氏三脉的时候,唐正清将一些灵玉灵草,神兵铠甲分给了大房二房,而将所有的底蕴之物留给了小儿子。 其中以三十三头荒兽、血奴千名、傀儡千具为最。并且将镌有二十一道大阵的府邸充为了三房的产房。 长子次子看唐正清如此偏心,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但这样丰富的底蕴,并没有让三房成长起来。 幼子资质不凡,少年沉迷武道,却在成年后放弃了武道,夜夜笙歌,声色犬马。不多几年就搞坏了身体,当闭关十年的唐正清出关的时候,那个锐气勃发的少年天才已经变成了一个酒色过度,肾元枯竭的废物。 所以三房成了西陵唐家底蕴最厚却实力最差的一支,因为底蕴深厚,每个三房子弟都不愿意自己出户立府,而是想要继承家主底蕴,一跃成为脉主,哪怕一些庶子明知希望渺茫,也压抑不住自己的贪心。 毕竟留在三房,血奴与傀儡尽可驱使,出户立府,除了几个蜕凡都不到的武者,一无所有。 所以直到现在,三房的支脉也只有唐森一支。 而唐浩与唐森的不和也来源于此,唐浩希望唐森可以归宗,这样百年之后唐森可以成为三房脉主,并且照顾好那些兄弟姊妹。 但唐森拒绝了,因为在他的心里,只有老婆孩子和妹妹是他的家人。 这让深以三房底蕴为傲的唐浩如何接受的了,自此两人再无来往,就连年会见到,也不曾打招呼,更不会同桌,形同陌路。 而此时,高台的大幕掀开,露出了族长唐志的身影。 “各位族人。”他一袭黑色劲装上台,早已寒暑不侵的蜕凡巅峰哪怕是在冬天依旧是一件单衫,让人看着就心生寒意。 族长的登台让在座所有族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台上,但眼神中都满是不解,以往族长上台,都是在团圆饭后,今年怎么一早便站在了台上。 唐志面带笑意,缓缓扫视礼堂一周,高声道:“万乘宝船,二月回航。” “噢~”突然响起的巨大欢呼声几欲掀翻礼堂的屋顶,一两百年来,每次宝船回航,便意味着唐氏的又一次壮大,而每一位唐氏族人,也能分润不少的好处,一些有族人跟船出航的支脉就更是兴奋了,因为谁都知道,当宝船回航时,每一个船员的财富至少能在西陵买栋宅子。 感受到族人的兴奋,唐志的声音更高亢道:“并且这一次的收获,超乎寻常。” “哦~哦~哦~~”若刚才的欢呼是几欲掀顶的话,那现在爆发呼声,就是让整个礼堂都在震动,包括小暖暖和小正太都融入到了气氛中,高声欢呼。 良久,欢呼声慢慢减弱,大家再次把目光投在了站在主台的唐志身上,眼中满满的兴奋,期待着更多的好消息。 而唐志也不负众望的继续开口道:“除了这件事,我还要宣布一件刚刚通过长老会表决的重大提议。” “我族新设一堂,名为暗雷,独立运营,只对长老会负责。而暗雷堂的首座,就是本次船队的总负责人——唐左。” 刚刚还充满欢乐气氛的礼堂瞬间为之一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了,所有族人将目光集中在了唐森一桌。 唐左居然会来了,还要新建一堂,这不是明摆的和唐森打擂吗?这么敏感的事,可没人敢主动表态站边,所以族人们纷纷将目光看着唐森一桌,想看看武堂首座的态度,再决定是否接受这个“好消息”。 而从刚刚族长宣布消息时,唐罗就双眉微皱,因为他发现父亲的表情似乎太淡定了,而身为捧场王的母亲,也是一脸淡然的自顾自喝着茶,根本没有听好消息的意思。 现在看来,父母应该早就知道了。 毕竟是武堂的首座,族里这样重大的决定,是绝不可能跳过唐森的。 唐志可不管下面气氛如何,自顾自的把话说完,就退到了一边,还用了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看了唐森一眼。“下面,请暗雷堂首座唐左,跟各位讲话。” 唐森看到唐志的眼神,微微点头,站起身来。 礼堂的众人看到唐森的动作,心头便是一跳。 要是唐森拂袖而去的话,这个年怕是真的过不好咯。 而出乎意料的是,唐森率先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孤单的掌声在礼堂回荡,惊的众人都没有反映回来,过了一会儿,才纷纷慌忙的跟上唐森的节奏,拍起手来。 六十四章:唐左(需要时间谈恋爱,改为两更/每天~) 唐左五官方正,身穿一件苍紫色蟒袍,腰间缠着一根白色花纹犀带,一头黑发随意披散在后背极为潇洒,他在掌声中走出幕布,朝唐志行礼后于舞台中央站定,接受众人的欢呼。 他静静的等着掌声慢慢熄灭,才再次说话,第一句,就让全场震撼。 “我是唐左,我回来了。” 因为他这句话,他是看着唐森说的。 高台上的唐左与站在抬下的唐森隔空相望,人们仿佛能感受到他俩眼中的火花。 好在唐左的目的并不是要和唐森对视的,而是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长老会已经通过了我的建堂决议,所以第一件要办的事,便是抽丁。” “哗。”这一下礼堂是真炸了,所谓抽丁,便是氏族中一项规矩,大意是战时每家都要抽调蜕凡武者供给武堂使用。 要知道,并不是每个支脉都跟唐森一家如此富余,有时候一个支脉中也许只有两三个氏族武者,这一下便要抽走一个,可跟剜肉没什么分别。 就知道唐左来者不善,想不到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抽丁,这可真是倒了血霉了,刚刚还欢腾无比的礼堂霎时间大部分人的脸色一僵,那表情就跟吃到一片烂橘子又不小心咽下去那般难受。 但已经通过了长老会的决议,这些家主们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但这个手是真的拍不下去了,因为每个人都在想该抽调哪个武者给这个新堂。 唐左看着眼前的族人们,双手背负身后再次开口道:“本次抽调,只要五百不满三十岁的蜕凡。” 底下族人脸色又是一变,心中都暗骂无耻,只抽调五百个蜕凡境毫无疑问是在给很多氏族留面子,唐氏支脉上千,只抽五百员,抽不到的固然欣喜,但抽到了跟割肉有什么分别。 三十岁以下的蜕凡和四十岁的蜕凡都是蜕凡,但其中的区别有若云泥。你唐左开出这个条件,不就是一定要抽调每家的精英吗,简直狠毒。 看着族人的脸色再变,唐左的心底满是不屑。 今日不过是要一个区区凡境武者而已,都会让族人们心痛异常,看来曾经那个一呼百应的唐家真的不见了,自有了万乘宝船后,唐氏和弥氏的力量不断的暴涨,相应的,当族人们拥有太多后,一个个便只顾着自身的利益。 没人想知道暗雷堂究竟是什么,也没人关心这些武者抽调了干嘛,他们只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像是一些逐利的小商人,斤斤计较着。看来唐氏,确实需要大动作了! 唐左眼中寒光一闪而逝,转而满面堆笑的继续说道:“抽丁之举实在是迫不得已,所以这一次,每一个附和要求的蜕凡武者,作价二十万金,算是我堂对于各个支脉实力损失的补偿。” 局气阿,唐罗看着高台上的唐左,赞叹道。 抽丁本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但自己这个族伯办下来,先抑后扬,举重若轻。不但办得妥妥当当还能获得不少美名。 这当然是建立在实力上的,一个武者二十万,五百人就是一亿金的现款,看来这个族伯出海这一趟,实力很雄厚,一回来就撒钱。 而对坐在低下的支脉家族来说,这无疑是天掉金沙,二十万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对于很多支脉来说,这个补偿可能要比他们一年的收入还要多,所以他们当即表示,一定全力配合此次抽丁,全力支持唐左的工作。 刚刚的痛心仿佛只是错觉,眼前一派宾主尽欢的模样。 唯有唐森一桌还保持原有的淡定。 “父亲,你早就知道了?”唐罗问道。 “嗯。” “族伯这次回来,是不是带了什么了不得东西。”唐罗问道。 “一部秘法和一套武技。” “秘法啊,了不起。”唐罗看了眼坐到族长一桌的唐左,赞叹道。 对武者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无外乎两个。 一是修为,只要自身修为足够过硬,哪怕千金散尽一无所有,再次富贵也是轻而易举。 再是底牌,同等境界中,凭什么你可以百战不殆,就是靠那异于常人的一部分,最浅显的底牌有法宝灵器,或是天身神力什么的,再特殊一点例如血脉天赋。而普适性最高,以及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秘法了。 毕竟法宝身外之物,血脉又只能羡慕,那么只有人人可练的秘法最能让人动心。 而对家族来说,一门强大的秘法甚至可以衍生一种强大的战术或风格。 比如弥家的仙禽天羽部,追溯源头,不过是一种训练仙禽的秘法。 围绕这套秘法,弥氏开始着力培养弓手,骑着仙禽来去如风,也许每个弓手的境界都不算很高,但当他们汇聚在一起时,便成了一股沛不可当的伟力。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一部秘法而已。弥氏就凭着这部秘法,生生的与唐氏分庭抗衡,哪怕在唐氏最强的世代,依旧不弱声势。 唯一限制弥氏发展的,只有仙禽妖兽饲养困难,成长缓慢。武者三十年便能长成,仙禽却要六七十年才能乘骑,所以几百年过去,弥氏仙禽天羽部的人数亦不足两千。 而这一次唐左能带回一部秘法,哪怕是一部相对简陋的秘法,都能让整个唐氏的实力跃进一大步。 不管他跟唐森有着怎样的间隙,看在这样一份功劳上,担任一个分堂的首座,简直是绰绰有余。 但秘法这样的重宝,通常是一族最重要的机密,唐左又是如何得到的呢,真是匪夷所思。 龙州历1789年一月初二 在宗所过了两天的唐森一家回到府邸,一路上便听着徐姝惠气哄哄的抱怨。 唐森不善言语,默默的听着,唐罗只能陪着苦笑。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 唐左这么大方的手笔,名额又只有五百人,哪个支脉不想分一杯羹,唐左又是刚刚回来跟族长一桌,难怪敬酒讨好的人络绎不绝,几日不断。 再看看自己这桌是不是出现的敬酒的人和对方大排长龙敬酒的规模,也难怪徐姝惠心态失衡。 而最让她不满意的,还是唐左亲自出现,朝唐森一家敬酒的时候。 客套话说完,唐左朝两兄弟看了一眼道:“两位侄儿资质非凡,不知道首座可愿割爱阿。” 他的话刚说完,本来微笑的徐姝惠便满脸冰寒。 她更加讨厌唐左了,因为他竟敢将主意打到她的两个宝贝儿子身上。 但最让人生气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唐森居然一脸淡定的点头道:“看他们的意思。” 这个憨货竟然不反对,徐姝惠心中怒火都快冒到头顶了,她真想敲开唐森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浆糊还是石头。 六十五章:许愿 龙州历1789年一月初三 虽然在宗所已经度过了除夕和春节,但从形式上,徐姝惠都要在府邸再办一次只属于这个小家庭的聚会。 在这个聚会中,没有仆人的存在,只有一家五口,做一顿真正的团圆饭。 唐森负责处理兽类,包括扒皮放血大卸八块的粗活。 而唐罗和唐星就负责搬运这些食材给站在灶台前的母亲。 就连最小的暖暖,也要端着一个小盆子做着清洗,择菜的工作。 但说实话,唐罗总是感觉一年最艰难的时光就是这顿团圆饭,因为母亲徐姝惠的厨艺,着实一般。 因为每盘饭菜的数量因为唐森的存在大大增加,所以徐姝惠对口味轻重的把握总是显得不那么如意,一盆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但因为食材本身实在都是大补而鲜美的灵物,所以哪怕交给这么一般的厨师,做出来的菜品哪怕样子难看些味道也是可以入口的。 又因为每次唐森都会一口气把所有菜都吃完,所以徐姝惠总感觉自己做菜特别强,号称每年一厨不重样。 经过一下午的忙活,回到家的第一顿饭,终于齐备的摆在了膳厅中。 看着慢慢一桌子冒着香气的菜,徐姝惠满满的陶醉,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后说道:“又是新的一年了。罗儿有了产业,星儿也开始修炼功法,小暖暖明年也要筑基了。许下你们的新年愿望吧。” 这是唐家的保留项目,属于元洲的传统,每个新年到来都要许下对新的一年的愿景与目标,然后在来年达到它。 有时候,一个家庭的氛围和性格都是和它的女主人息息相关的。如果女主人是个虚荣势力的女人,那么这个家庭很难出现大气宽容的孩子。同样,一个大气仁爱的主母,也很难培养出一些刻薄寡义的孩子。 徐姝惠特别喜欢这项元洲的传统,因为它让人每年都有新的目标去努力,所以这便成了唐森府邸的传统。 在这个家里只有唐罗一个儿子的时候,徐姝惠便会每年让唐森许下来年的愿望。 唐罗依稀记得,自己去年的愿望好像是破入蜕凡,虽然并没有达到,但现在蜕凡对他来说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他十分淡然的打算再许一个新年愿望。 “哥哥,你许的什么愿。”小正太目光炯炯的看着唐罗问道。 正要许愿的唐罗瞥了一脸好奇的小正太,淡淡的反问:“你的愿望该不会是在新的一年打败唐贞吧。” 小正太刚刚还充满好奇的小脸充满了不可思议,手足无措道:“你。。。你怎么知道。” 紧张的连哥哥都不会叫了。 唐罗摇摇头,不屑搭理,只觉得小孩子确实没出息,居然许愿打败一个小姑娘。 唐氏膳厅的场面就那么大,兄弟俩的对话被徐姝惠听了去,她一脸好奇的八卦道:“唐贞?听起来是个小丫头的名字,是小星儿的意中人吗?” 我算是知道小正太的八卦性子是从哪儿来的了。唐罗看了徐姝惠一眼,笃定的想。 但将家人的丑事抖搂出来总是让人振奋,所以他清了清嗓子,不顾脸红的要跳起来的小正太,将他对练时打了人家胸口,然后反被姑娘追着打成猪头的事迹绘声绘色的描述起来。 “哥~哥!哥哥!!”不顾小正太凄厉的呼喊,不敌同岁姑娘的丑事瞬间被公布在了他最亲近的人耳中。 就连一向淡定的唐森听到他连续被好几天揍成猪头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更不提抱在一团笑着的母女俩了。 “羞羞~哥哥羞羞~”小暖暖用小手点着圆圆的脸蛋朝小正太嘲讽道。 而徐姝惠捂着嘴轻笑的面庞无疑是插在他心中的最后一把尖刀。 小正太十分绝望,自暴自弃的把头埋进了碗里,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好了好了,星儿不哭。十三岁以后小姑娘就不是你的对手了~”徐姝惠看到小儿子抱着饭碗哭出声来,顿时心疼不已,安慰道。 小正太抬起一张哭得朦胧的小脸,哼哼唧唧道:“为什么。” 徐姝惠脸一僵,只觉得有些难描述,只能解释道:“因为十三岁以后,唐贞就会开始生病,每个月有七天不想练功,你就可以追上来了。” 徐姝惠自觉地解释的十分完美,但这并不能让小正太满意。 小正太小眼一睁,脱口道:“生什么病?” “是一种每个姑娘都会得的病,没有关系的。”徐姝惠眉眼含笑的看着紧张的小正太。 而表情最怪的就属唐罗,他看着小正太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听到母亲的话,他的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还有几年可以追上她,而是关心她生的什么病,难道自己的弟弟是个受虐狂,在不断被小姑娘打成猪头的过程中,喜欢上了别人? 唐罗想了想,觉得十分有可能,顿觉千斤重担在身,唐家大势已去,只能靠自己扛起男纲的大旗了。 “未来,我绝不能成为一个妻管严!” 十四岁的他看见了唐森和唐星的表情,修改了自己的愿望。 ……………… 唐氏的新堂口 暗雷堂并没有大动干戈的选一块新地土建,而是直接将新堂口设在了宗所后山的一片林中,显得十分神秘。 而在重金的刺激下,唐氏的支脉家主们纷纷带着蜕凡武士来到了宗所,将武者交给唐左。 短短几天,就收满了五百名蜕凡。 但区区五百名没有修炼合击技的武者想要和武堂分庭抗衡简直是痴人说梦,现在的暗雷堂在武堂的很多人眼中看来就是长老会的一个败笔和笑话。 还不如直接在武堂中成立一个新的分堂,让唐左担任堂主的职务。 不然这样的一个新的堂口,哪怕接取一次剿灭任务也得全员尽出吧。一些战堂的武者这样恶意的想着。 ………… 一月初四 星辰阁的第九房地猛的开启,也意味着唐罗现阶段所能凝聚的所有星子已经全部出现。 在新年的开始,唐罗剩余的灵力还有102点,而灵力增长达到了33点每天,一年就是一万多点灵力。 “就问你们,十五岁的蜕凡巅峰见过没有。”他美滋滋的想着,喜不自胜。 六十六章:血脉(要约会,看来短时间内是无法三更了~) 二月初二惊蛰龙抬头 大地开始解冻,天气逐渐转暖,农民也告别了农闲开始下地劳作了。 而对于西陵的人民来说,今天确是格外重要的节日,因为今天是唐氏万乘宝船回航的日子。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唐弥两家聪明人,当西陵最大的两个世家依靠航海远商实力暴涨的时候,其余中小氏族自然有样学样。 修建自己的船只,跟着宝船远洋水上,想着哪怕不能吃肉,也能跟着喝汤。但宝船的容积实在是太大了,这些跟着的小商船别说喝汤,就连草也吃不上阿。 所以直到今天,所谓的远洋商队,依旧只有两艘万乘宝船。 一艘归属唐氏,一艘归属弥氏。两艘宝船同时出发,而归来的日期却相差仿佛,有时唐氏回来的早一些,有时弥氏的早一些,但都不影响两艘宝船在西陵人心中的地位。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当这些远飘在在水上两三年的游子们看见熟悉的西陵大桥,看到熟悉西陵建筑,思乡之情会爆发出来。 长达百米的船板上,站满了那些思乡的水手,而他们的身后大片大片的黄金,在阳光中将整座宝船染成了金色。 陵江自城西而向城东,一路驶来近百里,两岸欢呼声不绝于耳,仿佛西陵所有的人口都出现在两岸夹道欢迎宝船。 前半段,是属于平民们的狂欢,因为远航的水手们会朝着两岸抛洒金币玉器,那些金银珠宝在阳光中划过璀璨的弧线,最后撞到岸上拥挤的人群手里。 宝船仿佛变成了一座移动的喷泉,朝着两岸喷洒金色的圣水。 直到后半段,仿佛将人流生生的截断,无法逾越,因为那是港口的位置。 西陵有两座巨大的港口,一曰汾陵港,一曰永宁港。 而唐氏控制的便是永宁港,为了迎接宝船,永宁港已经三日没有接船,为的便是将整座港口清空,并且将所有的船工聚集于船厂内,准备修缮万乘宝船。 作为唐氏最重要的底蕴,如何重视都不为过,所以这一天,不单单是族长、首座以及宿老会出现在永宁港,就连支脉的族长们,也一个不落的主动现身在港口中。 当然站在最前面的,便是这次远航商队的总负责人,唐左。 因为这次宝船的收获能如此之大,跟他的作战方针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金条,金砖共计十一万两千四百五十斤。” “珠宝玉石共计十一万零七百二十件件。” “陶瓷器皿,八千六百五十九件。” “灵草宝药,共计二十三万八千四百五十株。” “功法武技,凡级七百六十六部、黄级一百零四部、玄级五部。” “唐氏舰队出征人数,凶境八人,回归八人。蜕凡境一千七百人,回归一千五百二十人。” “以上,便是万乘宝船本次的收获。” ………… 唐森府邸 唐罗并没有参加宝船的回归仪式,而是被徐姝惠叫回了府邸。 “宝贝儿子,你是不是觉醒了血脉天赋?”徐姝惠几乎扑到了唐罗身前,双手握着他的双臂,满是激动的神色。 唐罗瞟了眼不远处摊放在桌子上的信纸,又看了看满脸激动的徐姝惠,问道:“血脉天赋是什么?” 徐姝惠满脸激动的拉着唐罗的手来到桌边坐下,将信纸递给了唐罗。 唐罗接过信纸,看了几眼,但似乎更加糊涂了,他放下信纸问道:“血脉灵犀木长一新枝格外幼嫩又是什么意思?” 看到唐罗淡定的样子,徐姝惠眼神一暗,心中已经明确,自己儿子若是真觉醒了血脉天赋,他又岂会到现在还是个凡境,看来这等好运终归是属于别的支脉。 “好儿子,你想听听母亲家族的故事吗。”徐姝惠牵着唐罗的手,仿佛讲故事一般,将元洲徐氏的故事娓娓道来。 上古年间,妖兽横行民不聊生。 元洲曾出剑者,名徐锋,生得一双太清神瞳。可破虚妄,见本真;锁灵气,定乾坤。 二十二岁凶境后单人执剑游转中州三千里,遇兽则杀,遇病则医。 神眼可见根骨,三千里流转收七十二门徒,各个觉醒血脉之力,史称七十二天王。 徐圣领七十二天王踏妖山,捣兽巢并诛灭了元洲十大妖王,使之人族得以喘息。 但连年的征伐血战亦耗尽了他的潜力,堂堂王境强者寿元不足二百年。 在徐圣弥留之际,以神目为引,活祭一株灵木,并将其栽种在徐氏族内。 这便是血脉灵犀木,以那代为始,徐氏每觉醒一名血脉者,灵犀木便长一根嫩芽对应族人。 今日元洲来信,说是半年前灵犀木发一嫩芽,徐氏族老震动,彻查全宗可无一觉醒,这才将目光投在了徐氏嫁出去的小姐和外戚上。 所谓血脉者,既是觉醒了特殊血脉的武者,血脉分天地人三级。凡觉醒血脉者,可加速当前境界灵气增长获得神异。每一位血脉者,只要善加培养,都能孕育一位王境。 对真正的顶级氏族来说,血脉王境才是真正的底蕴与战力,所以他们格外重视。 “血脉之力,我明白了。”唐罗淡淡点头,终于明白了母亲如此兴奋的原委,但在他的心中,却也有了判断。 自己应该,确实是觉醒了一种血脉,搞不好,还真是那什么太清神眼,但终归自己运气不够好。 体内的星子其实是一个死物,听从识海的号令,而激活识海,便要凝练第一颗星子。 当自己初升蜕凡境时,因为和武圣山弟子大战一场,所以灵力总量退回到了凡人境,但自己依旧在那次调息中幻想要将星子取出。 这便是星子接收到的第一个指令,所以当时星子开始抽调全身的灵力以凝聚第一颗星子,但当时的自己哪够两千九百九十九灵力凝聚蜕凡境的星子,所以才会被丹田中的星子生生的抽晕过去。 但之后出现的星子说明自己体内出现了另一股新的能量将灵力缺失的部分补齐,而在那之后,自己也可以看透别人的修为。 这和许锋的太清神瞳有很多相似之处,比如可见武者本真,但也许是被星子抽干了潜力的缘故,自己的神眼只能看见灵气,其他诸多神异无有显现,而自己能够吸收的灵气量,也并没有丝毫增长。 哪怕自己说是血脉者,想来人家也不会信的吧。唐罗暗暗想到。 六十七章:消失不见的大表哥 觉得自己想通来龙去脉的唐左并不想让徐姝惠空欢喜,岔开了话题:“不是说有个表哥要来拜访,怎么是川元御兽宗的驿标?” “我也正奇怪呢,但驿官说这信是一名青年俊彦委托在川元驿的。” “看来这个表哥是想游历阿。”唐罗只能这样想,大氏族的公子都有游历增资的阶段,一昧的闭门造车,哪怕练到极高的境界也会犯蠢,这是多少年来多少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真知灼见。 “川元离西陵不过三万里,哪怕一天走三百,三个月也就到了。”徐姝惠随口说着。 ………… 完整凝练了九颗凡级星子的唐罗正式进入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状态,虽然还可以凝练两颗蜕凡级的星子,但在没有找到优秀的人选之前,唐罗并没有凝练的打算,决定先积累一段时间。 因为蜕凡的待遇和凡境是截然不同的,也许一个境界较低的凡境,你每天给他十个金币,他就会感恩戴德,但对蜕凡来说,十个金币就太少了。也许你将价格抬到一两百金一天,才会有人动心。 倒不是说这个钱唐罗出不起,只是因为性价比真的不太高,凝练一颗蜕凡级的星子需要2999点灵力,普通资质满收益则是每天六点,意味着一年多才能返回本钱开始盈利,这个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除非再有像方韩这样资质人出现,不然唐罗打算攒着灵力三年直破凶境,就可以凝练更多的凡级星子了。 等到一天的灵力增幅超过百点,再去考虑凝练蜕凡级星子的事吧。 所以现在的唐罗多了很多的时间研究武技,不断的增加自己在武堂的贡献。 当唐斌第四次从星辰阁拿走整箱的武技改良后,对唐罗说道:“三月初一,秘术阁的宗老们想见你一面。” “哦?”唐罗挑了挑眉,有些惊喜。 对唐氏这样的大家族来说,最重要的底蕴就是功法秘术,而所谓的秘术阁,就是一个家族研究功法和开发武技的部门。 简单来说,就是系统的在做唐罗现在做的事,只不过当唐斌第一次上报给秘术阁的那些宗老时,他们并不认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能对武技功法有什么见解,所以并没有见过唐罗,只是随手丢了一些秘籍给他折腾。 本来只是为了让唐罗知道天高地厚和武技的并不简单,但谁成想这些丢给他的武技居然一门门被提升破解作了融合。 说到底,这一年来整个唐氏一脉武技改变最明显的就是凡人修为的武者,现在唐氏的凡人境,一个可以打以前两个。 好几门经过融合的功法甚至成了唐氏的底蕴,而唐罗因为不断修改功法,虽然都是凡级的功法,但贡献已经积累的越来越高,甚至超越了秘术阁几位成员的地步,要是再拦着他进入秘术阁,恐怕难以服众。 所以秘术阁的宗老们托唐斌传话,让唐罗参加下一次的秘术阁议会。 所谓秘术阁议会,便是每个月初秘术阁交流成果的会议,至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但近几十年来,唐氏本功通天诀与通天霸卷越来越趋于完善,所以很难再有提升,秘术阁已经好几年没有推陈出新了。 但这都不改变秘术阁在每一个唐氏子弟心中的位置。 “行,我一定准时到场。”唐罗点头道,对于这些默默耕耘的秘术阁宗老,他还是很尊重的,毕竟能将一卷不过玄级的功法提升到这种程度,不夸张的说,如果给秘术阁足够的时间,也许通天诀能提升为地级的功法也不一定呢。 这些秘术阁的成员,就相当于武技和功法的研究员,能和这样一群人在一起工作,也许自己的“特殊型”武技在众人的商量下可以爆发出奇妙的光彩也说不定。唐罗心中满是憧憬。 二月廿二 “哥哥!我可以内视了!”小正太顶着一个熊猫眼,满是惊喜的扑在了唐罗的窗前。 作为一个崇尚轻松工作的人,唐罗能躺着绝不坐着,所以他正半倚着床头,翘着二郎腿翻看着一本武技。 “终于内视了,不容易阿。”看了小正太一眼,唐罗站起身来,将其拖进了修炼室。 “接着。”唐罗将星子丢给了小正太,盘膝坐下。 “这是什么?”小正太一脸懵懂的举着星子问。 “坐好,让我给你解释下这个宝物。”唐罗朝面前的蒲团指了指。 …… “明白了吗?”唐罗问道。 小正太兴奋的举起星子,满是兴奋道:“明白了哥哥,有了它我是不是很快就能追上唐贞了?” “嗯,是的。” “哇!这个宝贝好厉害阿。”小正太将星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满满的欢喜。 这每一道纹路都显得如此玄奥,世上居然有这样加速修炼的好宝贝,小正太只觉得不可思议。 突然,摆弄星子的小正太脸色一僵,把星子摆在了茶几上,扭捏道:“还。。还是不要了。” “嗯?”唐罗微微皱眉,不知道眼前的正太是怎么了,问道:“为什么不要。” “我。。我。。我。。”小正太低着头,扭动着双手,是不是还瞟一眼放在一旁的星子,说不出话来。 唐罗看着他扭捏的样子不明所以,打算激一激真话:“你还想被唐贞打成猪头吗?” 只要一提到唐贞,小正太就会变得十分冲动敏感,说出的都是真话。 “不。不。。我自己可以的,嗯。对,我靠自己修炼,肯定可以打败她的。”小正太仰着头倔强道。 “你差的远,我看起码还得挨五年揍。” 唐罗可不是在吓小正太,虽然两人同岁,且唐贞是个平庸的资质,但对方比唐罗早一年筑基,这一年的差距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追回来的。 要想追平差距并打败唐贞,可不是光修为足够就行,还需要武技也过硬,而别人每天苦练,根本不会停下来等你,五年还是因为小正太的资质是1.2,比对方强出百分之二十。才有机会追上,换了别人,这一年的差距就意味着要挨一辈子的揍。 而听到这样痛苦的日子还有五年,小正太只觉得眼眶更疼了,鼻子一酸,哭出声来,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哇呜哇呜哇呜,还要五年吗,我好可怜阿。呜呜呜呜~”小正太伏在唐罗的面前,一手捶地,一手捂着被揍的乌黑的眼眶,嚎啕大哭。 六十八章:秘术阁 “所以,宁愿挨五年揍都不愿意用星子辅助修炼吗。” 在小正太最绝望的哭喊声中,唐罗的声音仿佛没有一丝波动,如画外音般钻入了他的耳朵。 沉浸在悲伤中的小正太下意识答道:“可是,我拿星子去修炼了,哥哥怎么办。哇呜呜呜呜呜~” 哭声霎时一静。 意识到自己把心里话讲了出来,小正太抬着一张都哭得模糊的脸,抽泣道:“就,就,就,” 还想说点什么的小正太被一块白色的方巾捂住了脸,唐罗只觉得有一口气涌在胸口。 他想过正太可能是害怕使用星子会有什么后遗症,亦或是畏惧使用星子修炼可能跟自己一样散功而产生顾虑。 但他从来没想过,让小正太放弃星子的理由居然是因为他觉得如果他拿了星子修炼,那么自己就没法使用星子了。 愚蠢的弟弟阿,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 唐罗用力的用方巾将小正太的脸抹干净后,将方巾递给他。 脸被磨得红通通的小正太拿着方巾用力的将鼻涕醒出,想将方巾还给唐罗,但看着哥哥嫌弃的眼神,只好继续攥在手里。 “尽管拿去修炼好了,我已经用不上了。”唐罗冷着一张脸淡淡道,大哥的威严可不能因为区区的感动而消失。 “可是,哥哥你不是比我更需要星子帮助你恢复修为吗。”小正太不解的问。 “啪!”用力的一个头皮将小正太差点呼倒在地上。 “啰嗦,叫你用你就用,废话那么多,你哥我天纵奇才,不用星子修炼也快你两倍半知道吗?” 小正太看着唐罗突然发火,揉着脑袋委屈道:“哦,知道了。” “嗯,这就行了。拿去吧。”唐罗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星子。 小正太扭捏的伸手拿过星子,再次朝唐罗问道“真,真的可以吗。” 唐罗摇摇头,形红一下站了起来,吓得小正太一个激灵。 “你就好好练,星子保管好,别丢了。丢了可没有第二个给你。” 还以为唐罗站起来要揍自己的小正太抱着星子紧闭着双眼,听到这话猛的睁开眼,唐罗已经拉开了修炼室的大门离去。 小家伙的星子修炼速度,就调到两倍吧,唐罗心想。 倒不是因为贪图这一点点收益,一天1.2的灵力收益有没有并没什么差别。 调整两倍只是因为怕小正太的境界提升太快而武技跟不上,空有一身境界没有战力是绝不可取的。 两倍这个速率配上小正太自己超凡的资质,下一个西陵传奇就要冉冉升起了。 唐罗揉着鼻子走到窗台前,只觉得清风正好,阳光不燥,心情大好。 “真是个好天气呀~”他眯着眼道。 ………… 三月初一,秘术阁 “说是阁,怎么变成地下三层了。”唐罗自问对武堂的各个建筑还算熟悉,因为卸任了教习一职后四处溜达过,他就奇怪怎么从没见过形似秘术阁的建筑。 原来这秘术阁根本不是在地上,而是在藏经室的更下一层,地底十米的地方。 底蕴不底蕴先放一旁,这位置可够隐蔽的。 一名哑仆领着唐罗穿过长长的暗道,来到了这座镶满火晶,亮如白昼的地下室。 骤然的强光让已经习惯黑暗的唐罗眯起了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座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 十几个穿着长衫的宗老坐在了宫殿中央,目光炯炯的看着唐罗。 在他们的正前,有一崭新席位,想来就是为唐罗准备。 唐罗端步走到坐席前行礼道:“小子唐罗,拜见秘术阁诸位宗老。” “坐。”充满威严的声音从正中满头白发的老者处传来。 唐罗面色平静的坐下,这才有机会看清楚眼前的十几人,真的是,很大的阵仗阿。 端坐正中的老者便是秘术阁的阁老唐弘涛,灵力修为达到了70585点,这人可以说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灵力最高的人了。 而让人奇怪的是,这个地下宫殿里,除了阁老一名凶境修为外,其余的都是蜕凡境巅峰的武者。 在唐罗打量秘术阁其余宗老的时候,秘术阁的宗老也在打量着他,只是目光显得尤为疏离冷漠。 难不成今天的入阁仪式还要出啥幺蛾子不成?唐罗心中暗想,转头又打消了这个思虑,因为凭自己现在的武堂贡献,挡是挡不住了,就像唐斌转述的那样,自己的贡献已经要比一些秘术阁的宗老还要高了,那么自己领一个宗老的职位,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所谓宗老,就是宗族长老,一般是对宗族有大贡献的人才能获得的荣誉称号,但最为快捷的方式,就是成为秘术阁的一员。 只要够资格加入唐氏的秘术阁,身份自动晋升为族老,不论是否姓唐。 而一旦获得了宗老的称号,在唐氏基本横着走,不光是拥有种种特权福利,关键是身份的压制。 就算是一般的支脉家主,但凡让唐罗一个不顺眼,宗老的牌子就呼他脸上让他行礼,他就得乖乖的行礼,这样一想,能拿到宗老的头衔简直是名利双收,而且自己还那么年轻,想一想就有些小激动呢。 就如同剧本写好一般,唐罗的入阁已经是无可争议了,现在做的,不过是一个过场而已。 阁老唐弘涛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唐罗入阁,诸位宗老可有异议?”。 “无异议。”其余宗老附和道。 “那么,今日唐罗便正式成为我秘术阁一员。” “阁老且慢,光誉有话要说。”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突然出声打断了唐弘涛的话,站起身来。 一个蜕凡巅峰打断了凶境阁老的说话,这放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可能出现的一幕便在秘术阁上演了,这让唐罗这个当事人都有点懵。 这货就不怕阁老心情一个不好,一掌把他拍墙上去吗,依旧保持着社会主义乖巧坐姿的唐罗恶意的想着。 唐弘涛看了光誉一眼,点了点头表示他可以继续说话。 换了唐氏任何一个部门,下属打断上司的讲话都是大忌,唯独秘术阁不然,每月的议会上,因为一个运劲法门和一个新想法的争吵繁不胜数,同是研究者,上司下属的界定很模糊,唐弘涛这个阁老之位,只是因为修为最高,在秘术阁呆的最久而已。 但每个研究武技和功法的人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而武技功法又不是一瞬间就能分清强弱的,哪怕找到相似的实验者共同修炼,短时间内也很难分别强弱,所以争论就成了秘术阁研究者的主旋律。 有时他们的争论甚至要持续好几个月才能尘埃落定,所以对唐光誉突然打断自己说话的行为,唐弘涛毫不在意。 六十九章:入阁 唐光誉,四十三岁五官方正严肃,特别是那双审视万物的眼睛,与他对视,就好像被人扒光了衣服,会让你下意识心虚的想低头看自己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这样一个人,素昧平生也毫无瓜葛,怎么就要跳出来找事情?唐罗有些不解,只觉得流年不利,这个时候开口,要说这人不是来针对自己,谁会信。 “诸位宗老,我对武堂首座之子入我秘术阁并无异议。”唐光誉朝唐罗指了指说道。 “但我觉得现在就为其办入阁礼,为时尚早。” 唐罗双眉微皱,坐在原地看着一袭长衫侃侃而谈的唐光誉。 “且不说他年纪尚幼境界较低,诸位知道,武技和功法一途博大精深,很多改动一时风光无两,却容易阻断武者后来之路。所以才会有无数前辈注下种种机要秘闻,作为借鉴参考。” 一番话讽刺意味极重,这都不算针对老子,那怎么才算?唐罗看着眼前站在的唐光誉,一脸懵逼。 “唐罗,我且问你。”唐光誉直视唐罗的眼神发问:“徐圣的《灵力分析》与《经络爆发杂谈》你可曾研读。” 唐光誉话音一落,秘术阁的宗老们一阵窃窃私语。 因为对一个武技或功法的研究员来说,这两部传自元洲徐锋,作为元州曾经最风光的武者,他的圣人之名可不只是因为一剑流转三千里,而是他著作了好几部探究灵力与人体奥秘的著作。 这让后来之人可以真切的明白,何为灵力以及如何应用,他并没有留下神级功法,却留下了一把功法的刻刀,可让后来之人有能力去调整甚至创造功法,所以被后人尊其为圣。 而作为一个功法武技的研究者,这两部大作不说人人都烂熟于心,但肯定是看过的,至于研究的如何精深,就看个人造诣了。 所以秘术阁的人们十分不解唐光誉居然会这么问,因为就按照唐罗的贡献来看,他对两部著作应该是滚瓜烂熟,不然怎能在极短的时间改良如此多的武技。 唐罗有些无语站起身来,面色陈恳朝唐光誉拱手答道:“这两部著作,我都不曾看过。” 随着他的回话,整个秘术阁为之一静,而后一片哗然。 他们很难想象居然有人能够不研究这两部著作就修改武技,要是一个弄不好,经络冲突堵死可是要毁了一个武者一生的。 “连这两部著作都没有看过,你唐罗怎能现在入阁与我等并列。”唐光誉仿佛宣判一般朝唐罗说道:“待你将两部著作烂熟于心,再考虑举行入阁礼之事吧。” 他就是冲着我来,并且作了很多的调查。唐罗双眉紧锁,心中满满的疑惑。 整座秘术阁的人,在唐光誉的话音落下之后,仿佛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少年,开始品评唐罗的资格。 这样下去可不行阿,老子的入阁仪式都要被这货毁了。唐罗心中满满的不爽。 如果一开始只是为了拿到宗老的位置领领福利装装逼的话,出现了这样一个从中作梗的家伙后,他确是铁了心今日便要入阁了,谁特么的都拦不住。 “呼。”唐罗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来满脸恭敬的朝唐光誉行礼道:“这位宗老说的非常对,小子才疏学浅,居然时至今日才知道有徐圣的这两部著作。” 唐罗恭敬的态度无疑让这些秘术阁的宗老无比受用,纷纷表示: “知耻而后勇,至多三年你就可与我们同席。” “年纪尚轻但恭谦有礼,再过几年便是我秘术阁的中流砥柱。” 而唐光誉也是沉稳的点点头,表示能有这般觉悟此子未来必不凡。 秘术阁的气氛,终于有所回升。 唐罗又是一礼躬身到底,起身后请教道:“虽然小子没有拜读过徐圣的两部著作,但一直在研究武圣山步惊云先生的大作《归元灵力论》,不知诸位先生觉得是对是错。” 众人恍然点头,难怪此子可以研究武技。就说嘛,哪有人可以不根据先人留下的著作就修改武技的,不是瞎胡闹吗。武圣山毕竟是龙州武道圣地,居然还出现过这样一名研究者,实在是了不起。 秘术阁的众人纷纷相互询问,看看是否有人拜读过这部著作,交头接耳间,几个研究员点头表示读过。 “《归元灵力论》的理论还是太过生涩了,还是徐圣的两部著作浅显易懂,你应该先研习这两本。”这是一名五十岁左右的宗老,微胖小眼,他柔声指出这部著作的问题。 “没错,武圣山虽然武道艰深强大,但现在的你来说太过复杂。”这是坐在唐光誉席边的一名老者,模约六七十的年纪,摸着长长的白须,仿佛对《归元灵力论》很是了解。 除了阁老唐弘涛外,还有十几名宗老没有做声表态,但已有好几位交头接耳说自己看过这部著作,包括眼前的唐光誉也对唐罗点头,表示几位宗老讲的很多,人不应该好高骛远。 前辈们充满慈爱的指点声不绝于耳,真是让人感动。 唐罗站得笔直,环视秘术阁一周后淡淡道:“我想说,刚才这个名字,是我瞎编的。” 整个秘术阁静得仿佛只剩下呼吸声。。。。 刚刚还满脸骄傲的和身边之人攀谈的几名宗老面色铁青,满含杀意的看着唐罗。 “所以说,就凭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都能坐在秘术阁上,我为什么不行?”唐罗歪着脑袋,不屑的问道。 刚刚的恭敬有理全部被撕碎在地,眼前站着的少年仿佛一把利刃,锋芒无双。 唐光誉的面色阴沉,盯着眼前的唐罗,他不敢相信这个少年居然有胆量就在秘术阁的大堂中狠狠摆了自己一道。 唐罗目光扫了秘术阁一圈,继续说道:“诸位要搞清楚,我可不是因为什么首座之子的身份进入秘术阁的,而是因为,我现在的贡献,就比在座的好些人高了,明白吗?” 咄咄逼人的姿态听得秘术阁的众人暗暗皱眉,心道好个锋芒毕露的性子。 “不过是修改些凡级武技罢了,能作得什么数,这样浅显的武技,我一日能改几十本,不过小道尔。”刚刚微胖小眼的宗老眼中满是阴狠,恨声道。 唐罗看了他一眼,嗤笑道:“不知道,这位宗老是不是传闻中那些,比我贡献还低的人呢?” 微胖的宗老脸瞬间涨得通红,气喘如牛不知如何回应。 关键时刻,还是要大哥出来带队。 “研究市面上那些不入流的凡境武学,自然像秋风扫落叶般容易。而黄级甚至是家族本脉的通天霸卷,才是我秘术阁主要的攻研方向。因为秘术阁的诸位醉心于让本宗杀法更上一层楼,才让你有机会以区区小道获取贡献。”唐光誉依旧是那一副代表正义的模样。 听着,真让人不爽阿。 “呵呵。”唐罗嗤笑一声:“我稍微做了点功课,你秘术阁对通天霸卷上一次的研究成果。如果我没记错的,应该是在龙州历1782年十一月?六,哦不,七年前。” “是对通天霸卷蜕凡级招式“排风”的修改,提升了招式威能,没错吧。”唐罗歪了歪脑袋,因为总是仰头看人,脖子好酸。 但这扭头的姿态仿佛是对秘术阁的嘲讽,好几个宗老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黄口小儿,注意你的态度!” “通天霸卷的凡级与黄级武技,已经趋近完美改无可改,能再上一层楼,可比你研究那些垃圾武技千本万本还强。” 唐光誉抬起手,制止了愤怒的宗老们,倒不是因为他的好心,而是因为他已经怒不可遏了。 这招“排风”是他的得意之作,提升威能的同时又降低了灵力消耗,眼前的少年态度居然敢如此轻慢。 如果说他原本只是为了人情想给唐罗一些难堪的话,现在他就是动了真怒了。 七十章:恕我直言(厚颜求点推荐~有点监介~) “唐罗,通天霸卷的武技,是我秘术阁几百年来心血的结晶,也是唐氏能纵横西陵最大的底蕴,你刚刚的言语,是对本脉功法不屑吗?”唐光誉目光阴冷,寒气四溢。 一顶大帽子直接就盖在了唐罗头上。 “哇,通天霸卷这么强吗?”唐罗朝他笑了笑,仿佛赞叹“那你来跟我说说,怎么我唐氏还需要跟弥氏划江而治?嗯??” 这一次,就连一直保持面容平和的阁老唐弘涛脸色都是一沉,觉得少年的话太过分。 但唐罗的话还远远没有结束,他只觉的很可悲,唐氏秘术阁明明不是高峰,却摆出了凌云之姿。 弱小和谦虚不是进步的障碍,傲慢才是。眼前秘术阁的众人仿佛已经对天通霸卷极为满意,觉得改无可改,甚至可以躺在功勋簿上老死。 也许他们每一个年轻时都是了不起的武道研究者,但当他们认定一门功法完美的时候,这些人就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唐罗坚定的目光中没有不屑,只有沉重,流转在秘术阁一张张愤怒的脸上。 “通天霸卷,不过是一门玄境的功法所配的杀法,远远称不上世间一流。” “我曾以通天霸卷的武技和武圣山弟子比试,对方所用的掌法,虽然不是与心法相合的杀法,但其劲力雄浑比之通天霸卷犹有过之,我配以通天诀心法不过与之战成平手,可见。仅以掌法论述,通天霸卷便还有提升的空间,远远谈不上完美。” 唐罗自问这句话说得十分陈恳,一群研究武技功法的人,如果连差距都不愿意承认,那还谈什么进步空间。 但最凉不过人心,通俗点讲,哪里都有傻逼。 “那是你自己修炼不到家,与武技何干?”白须老者开口道,仿佛只要换一个人施展,通天霸卷就能轻取武圣山童子一般。 唐罗看了老者一眼,实在是有些无语:“这么大的年纪,能不能说点人话,做点人事,嗯?” 刚刚还一脸骄傲的和别人瞎扯步惊云的著作,能不能要点脸?以为这是风云雄霸天下吗? “放肆!”老者站起身来,指着唐罗骂道,蜕凡巅峰的灵力爆发,长须白发无风自动,很是骇人。 但唐罗不屑的轻哼一声道:“所谓武技,就是要以弱胜强的。我他妈的灵力比对方雄厚,力气比对方大,反应比对方快,那我能打死对方,跟武技好不好用,有他妈一毛钱关系吗?” 唐罗指着对方的鼻子毫不留情的抨击道。 “所谓好武技,不就是我力量不如人,灵力不如人,技巧不如人依旧可以战而胜之的倚仗,不然,我练什么武技?浪费时间吗。” 直指武技本源的话让整个秘术阁为之一静。 “好一张伶牙利嘴,武圣山千年的底蕴,他们的武技研究者是我唐氏的几倍甚至几十倍,你施展的通天霸卷只是比武圣山弟子略有不如而已,这难道还不能够说明我通天霸卷的完美程度吗?”唐光誉可不愿意让节奏跟着唐罗走,当即指出重点。 “若是再给我秘术阁时间精研,谁又敢断言下个千年,我唐氏的通天霸卷不能独领风骚?”唐光誉满面的骄傲,仿佛追赶武道圣地已经近在眼前。 就连秘术阁的宗老们也纷纷点头,只觉得这番话十分中肯入耳。 这都能相信?诸位,是还没睡醒吧。 “恕我直言,就凭你们,怕是唐氏不被弥氏干死就谢天谢地了,还独领风骚呢。”唐罗抱着胸口冷淡开口,既然已经打算揭露血淋淋的现实,就无所谓面子什么的了。 也许唐氏曾经的秘术阁真的值得人们尊敬,但眼前的这些人,差得远。 沽名钓誉且故步自封,都被眼前唐氏的强大迷幻了眼,不过区区西陵一地都无法称雄,还谈赶超武圣山? 但现实总是不容易被接受的,特别是这些已经习惯被前倨后恭的秘术阁宗老来说。 “狂妄!” “放肆!” “好大的胆子!”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跪下!” 唐罗的一番话,无疑激怒了秘术阁的所有人,毕竟他们最得意的就是对武技的研究,当面承受这样的质疑,不论从任何方面他们都无法接受。 秘术阁的宗老们一个个站起,看着口出狂言的唐罗。 简直是自取死路。唐光誉看着变成秘术阁对立面的唐罗,心中快意。 因为一时的激愤之言就将整个秘术阁得罪,这唐罗要再想进入秘术阁,就连门也没有了。 而唐罗依旧是那一副淡定无比的表情,视眼前的众人如无物。 “唐罗。”唐弘涛威严的声音仿佛雷鸣般回荡在秘术阁的大堂中,如同煌煌天音。 众人将目光投向坐在正中的阁老。 “你可知,就凭你刚刚的轻蔑之言,我便可治你不禁宗老之罪,哪怕是你父亲,也保不下你。” 唐罗刚刚的话很是过分,仿佛全盘否定了秘术阁,就连唐弘涛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出声。 “阁老明鉴。”唐罗朝唐弘涛一拱手,这当然不是因为怂了。 而是刚刚瞎编武圣山步惊云著作时,这个秘术阁最该表现的不动声色的阁老眼中满是疑问与好奇,一看便是对这个名字和著作毫无所知。 也许这个阁老并不是个天赋横溢的武技研究者,但毫无疑问是个诚实的人且不自持身份,哪怕自己说了如此过分的话,也没有直接给自己定罪。 诚实又慈爱,是个好长辈,值得尊重。 “小子能说出这番话,当然不是因为一时激愤。” 唐罗再次将目光定格在唐光誉的脸上,道:“我且问你,你是说,现在的通天霸卷招式已经趋近完美,改无可改是吗?” “如果你说的改良,只是不断的增加灵力输出来提升威力。那确实还有的改。”唐光誉朝唐罗的方向说道,眼睛看天,不屑看眼前人一眼。 只是话语中满满的嘲讽,仿佛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言海。 一副高傲的模样仿佛不屑和眼前无知的少年争论,这姿态毫无疑问让同仇敌忾的几个臭不要脸打呼过瘾,身后传来几声轻笑附和。 懒得和你们计较,唐罗依旧直视着双目朝天的唐光誉,说道“你的意识是说,通天霸卷的凡境招式,已经无法通过改变形态来提升威力了,对吧。” 唐光誉自信点头,定睛于唐罗的脸上道:“没有错,通天霸卷的凡级招式,已经改无可改,趋近完美!” “所以说,我就喜欢你们这副特别无知却又充满自信的样子。” 七十一章:武罗指 “你一个堂堂蜕凡巅峰的大高手,给我试试招没问题吧。”唐罗揶揄道。 唐光誉挑着眉不屑道:“你是说,你改良了通天霸卷的武技?” “阿,弄了点小玩意出来,应该可以让你这样的井底之蛙开开眼。” “狂妄!”唐光誉一个闪身来到面前,强大的气势锁定了唐罗。 “通天霸卷凡境一共四式——袭风、断浪、双龙、震山。不知道你提升了哪一式可让你如此猖狂。” 所谓蜕凡境,就是灵力促使肉身的一次进化,在这次进化结束后,武者便正式从一个凡人蜕变为具有种种威能的强人。所以称作蜕凡境,蜕凡境与凡人境最大的不同,除了进化过更为强大的肉身外,便是灵力量的大小。 超过2999点可供支配的灵力,让蜕凡境可以随手打出远超凡境巅峰的修为,打个比方,如果一套特别强大的武技,可以让你一招击出自己体内一般的灵力。 那么凡境巅峰的灵力攻击就有499点,而刚入蜕凡的武者灵力的输出也达到了1499点,相差三倍以上。 而充沛的灵力不光体现在招式上,更让蜕凡武者可以开始以灵力护体,防御大增。一些特殊的行气方式可让武者周身出现一个灵力护罩,大大的降低武者承受的伤害。 而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蜕凡境的武者抛弃了铠甲,反而是潇洒的一袭长衫。 这当然不是说护罩要比铠甲还硬,只是因为他们有了灵力护体,身体不再像凡境那样虚弱,被普通人持着刀剑就可以伤害了。 所谓境界不同,就是你哪怕天纵英才也难以逾越,不然怎么叫做破境。 唐光誉气势全开的站在唐罗身前,也许他在人品上确实有些问题,但精研武技三十年的他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十来岁的稚子,就能改良一门经过千锤百炼的武技。 唐罗并没有被唐光誉的气势唬住,毕竟这种研究人员虽然气势很强,但却毫无杀意。 一个没有杀意的武者,又怎么能吓住人呢。 秘术阁的宗老们已经纷纷站了起来,他们迫不及待的要看唐罗出丑的样子,因为他们也不信,凡境的四式招数还有什么可改的余地。 唐罗摇摇头,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开始运起了通天诀,调动起体内的灵力。 经过近两个月的积累,他的灵力已经来到了2091.6点,原以为可以好好的积攒下去,想不到因为眼前这个家伙,自己又得费灵力,真是特别不爽。 吝啬的他表情有些狰狞。这在众人的眼中仿佛是他恼羞成怒。 短短一瞬,五道袭风指力便旋转在唐罗的五指之上,盘踞螺旋,凝而不发。 唐罗举着劲力,朝秘术阁的众人解释道:“这一式,是我根据袭风所创。” 在场的谁不是在通天霸卷浸淫十几二十年的研究者,纷纷点头确认。 唐罗指上的确实是“袭风”劲力,能做到这样的变化确实很了不起,但对于威力他们并不看好。 因为武技这个东西,最重要的是凝练守一,包括合击技也是如此。 也许将袭风掌力化为指力在数量上甚至是灵力输出上都会变高,但威力也会有所下降。 就像开始说的那样,如果是依靠输出灵力的多少来增强招式的威能,那这样的提升便不是提升。 所谓提升,是让一把砍柴的斧子变得更锋利,而不是砍柴的时候力气用的更大。 众人更加不看好唐罗了,只觉得他在侮辱秘术阁宗老们的专业以及智商。 看着众人的不屑的眼神,唐罗更是失望,淡淡道:“所以说,弱小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 “这一招,我叫它武罗指!” 唐罗眼神一寒,五指相聚成爪,五道凝练在手指上的袭风劲力相遇融合,彼此在撕扯中突然暴涨。 将虚爪朝唐光誉一贯,五道螺旋气劲螺旋并融合成一道白色的龙卷,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量朝着对方胸膛钻去。 “袭风三叠?不对!”秘术阁的人在看见这五道劲力突然并成一道的时候大惊失色,脱口而出。 而原本连灵力护体都不愿意撑开的唐光誉看到这一招也是失了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龙卷,真是一个人就能施展出的“袭风”吗? 虽然心中无比震惊,但境界修为摆在这里,灵力瞬间流转于全身,唐光誉撑起了自己独有的一套护体武技——护身真气。 这套名字略显土气的护身之法是唐光誉的得意之作,他将这套原本只是应用级的护身功法改良提升到了秘法的级别,以三道灵力气柱不断流转于全身,虽然跟一些可以笼罩全身的护体功法相比好像破绽很多。 但灵力流转的速度远远比人出手要快,只要使用者本身的反应足够,这套护身真气可以实现三重缓冲,哪怕是一些蜕凡级的杀招,也可以轻易的化解。 作为世家子并是个一直钻研武技的研究人员,唐光誉虽然战斗经验不足,但他十分骄傲的认为,如果真的打起来,自己要比大部分的蜕凡巅峰强。 白色的龙卷像一条恶龙般朝唐光誉钻去,五道螺旋形成的尖角仿佛是恶龙的毒牙,对准了他的胸膛。 轰然间,一道淡青色的灵力窜出与龙牙相撞,两道灵力相互纠缠着。 唐光誉的表情波澜不惊,淡淡的看着眼前的龙卷与护身真气的碰撞。 第一道青色灵力就在眨眼间被消耗殆尽,而只剩一半体积的白色龙卷继续朝他袭来。 第二道淡青色的灵力接着朝龙卷撞去,真元护体——二重。 白色的龙卷和青色的灵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相互纠缠摩擦抵消,巨大的灵力波动让两股能量的正中产生了一道道灵力的波纹向四周散去。 就在秘术阁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白色龙卷耗尽了唐光誉的两重护身真气。 “这。。才是凡级武技的巅峰吧。”一名宗老情不自禁的开口感叹,身为一个精研武技数十年的研究者,他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可以由单人施展的越境作战武技。 唐光誉虽然面无表情,但心中的震撼一点不比别人少,他觉得喉咙发涩,好像自己的研究仿佛是一个笑话。 有这样感觉的并不止他一人,秘术阁的众人在看见这一道武罗指后,都沉默了。 他们不知道怎么面对眼前天资横溢的少年。 阻拦?自己等人有什么资格阻拦这样一个天纵奇才加入秘术阁。 每个人都以为演示已经结束,各个感慨万千,但总有细心的人观察着锋芒毕露的少年。 “光誉小心!”微胖小眼的宗老高声呼叫,让沉浸在痛苦中的唐光誉慌忙抬起头。 施展完武罗指的唐罗居然没有停手,因为他看到自己第一道龙卷居然连对方的护身武技都破不了,这让他很是生气,那么轻易的挡下来,那不是显得小爷很无能? 不顾灵力消耗,他双手再次聚起袭风劲力,再次朝着唐光誉贯去! 两道白色的龙卷再次出现在已经恢复平静的秘术阁大厅。 这式“武罗指·双龙”是他现在能施展出威力最大的一招,要特么还是被挡下来了,就算你厉害! 唐罗冷着眼看着两道巨大的龙卷再次朝唐光誉贯去,而对方的护身武技,只剩下一道还在周身流转。 “这才是武技该有的样子。” 话语间,两道白色的龙卷向唐光誉的身体席卷而去。 七十二章:规矩(来点儿推荐~让我知道有小伙伴在看书~~) 这两道突然出现的龙卷不光光吓了唐光誉一条,就连秘术阁中观战的宗老们都是一阵发懵。 演武,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以研究为主要工作的他们根本没想过,怎么还会有人在演练结束后出手,这不符合规矩阿。 这时,战斗经验缺少的弊端就显现了,就连当事人唐光誉都懵着,更遑论其他人,但龙卷已经近在眼前。 唐光誉只好奋力凝聚灵力于双掌,想要拍散两道龙卷。 不得不说,这个选择,简直是糟透了,先不说他的护身真气只剩下一股无法挡住龙卷的劲力,就说他仓促间凝聚的掌力又能如何拍散这两道如恶龙的般的劲力。 要是真的被击实,一个重伤怕是跑不了了。 “够了!” 一道金色巨掌凭空出现,横在了唐光誉的身前,挡住了两道白色龙卷。 就像是捞起两条小泥鳅,巨掌握拳,将两道龙卷“啵”的一声捏爆,随后金光散去。 “现在,谁还对唐罗的入阁礼有异议吗?”唐弘涛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站起身来朝着其他人问道。 “无异议。”所有人都恭顺的低下头行礼,包括唐光誉。 唐弘涛点点头,转身看向唐罗正准备宣布什么,就看见少年高举着右手,满脸的不屑。 “我有异议!”唐罗梗着脖子,满是轻蔑的看向那些低着头的宗老们。 这一刻,以唐光誉为首的几名宗老,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 唐弘涛反倒是一脸的和颜悦色,声音慈祥的仿佛唐罗的亲爷爷:“唐罗阿,这些都是你的族叔族伯,只是来考验你,其实你早就是我秘术阁的人了。” 唐罗眼神诡异的看着阁老,不敢相信这是那个诚实的老头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太假了吧。 不由得唐弘涛不低声下气,虽然他的天赋不行,但因为境界的关系,眼力还是一等一的。 唐罗刚刚施展的武罗指,一开始他也是抱着不看好的心态,而当五道劲力合而为一的时候,他知道,自己面前的可能是唐氏崛起的契机。 合击技,并不是简单的将灵力融合再一起,而是以一种特殊的频率和运气方法让灵力互相积压碰撞,而在碰撞的过程中不断的产生聚变。 这才是合击技的真相,而要完成合击技,不单单要力量同源,甚至还需要特殊的运劲路线辅助,而这恰恰是合击技的最难点。 眼前的这一幕,就如同是一个人完成了合击技,并且具有跨境的威能。 毫无疑问,唐罗的这一式“武罗指”已经上升到了家族底蕴的级别。 只要唐罗愿意将这套武技无私的分享出来,唐氏子弟凡境与蜕凡境的级别,可谓是脱胎换骨。 所以对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秘术阁的老人来说,唐罗的这式武技已经不仅仅是武技了,而是唐氏蜕变的根基,而这个少年,也是未来秘术阁之主。 不管别人怎么看,唐弘涛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但看到唐罗梗着脖子不愿加入秘术阁的样子,他特别的着急,再次好言相劝道:“唐罗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不愿加入秘术阁的气话。” 看着须发皆白的老者姿态如此之低,唐罗心中也很是尊敬,气顿时消了一半,他也明白为什么众人如获至宝,所以现在不提条件,更待何时? “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要我加入秘术阁可以,但我不与一些混吃等死之辈共事。” “这。。。。”唐弘涛面色难看,虽然现在秘术阁的宗老们是有些故步自封,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人曾经日夜为唐氏研究武技功法,那些功绩都是实实在在的。 如果今日只是因为要揽唐罗加入就将这些人驱逐,那么唐氏一族还谈什么赏罚分明,根本就是见利忘义阿,所以这让老者很是为难。 少年心气,总是一往无前,却不知刚极易折的道理,只能慢慢规劝。 但唐光誉听到唐罗的这番话,已经抬起头来恨声道:“那你的意思,就是将我们这些人统统驱赶,今后秘术阁,以你唐罗为尊可好。” 痴长唐罗近三十岁,照例讲唐光誉应该以一种更超然的态度面对这个晚辈,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总是这样针锋相对,看来这便是命中不对盘。 唐罗没有将唐光誉当长辈,而对方也没有将他当成晚辈。 一听到唐光誉的话,唐罗又是一阵怒气翻腾上涌,只觉得这货怎么蠢得如此清新脱俗。 “我特么说了这样的话吗?”唐罗眼睛一瞪就跟唐光誉怼了起来。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来为宗所门前那个胖子出气的。” 唐光誉听着唐罗的话,脸色一变,只觉得气势弱了三分。 这一幕落在唐罗眼中,就坐实了自己的猜测。 这段时间来,自己安安静静的在星辰阁修炼,连门都不怎么出,要说能莫名其妙的跟什么人产生间隙,无非就是年关时那个胖子。 大家族里,关系错综复杂,也许一个废物也有玩的很好的天骄兄弟,想来这唐光誉一定要针对自己,肯定跟那个胖子有关,不然也不会揪着自己。 这一诈果然诈出来了。 而听了唐罗的话,唐弘涛面色一沉看向唐光誉道:“光誉,唐罗说的,可是属实?” 唐光誉面色微沉,答道:“我是想为修永出气,但他唐罗不通经典确是事实,我自问没有要污蔑他什么。至于我之所为,不过是让他通读经典后再办入阁礼,又何错之有?就因为他创出一套凡级武技,便化身正义吗?简直可笑。” “你给我收回这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我看到就想吐。”唐罗朝唐光誉摆摆手表示不屑:“我不通经典是事实,又没否认,只是我看不惯你们抱着老本就打算啃一辈子的态度而已。” 秘术阁无昏聩之辈,这是肯定的,哪怕不那么惊才绝艳,也一定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唐罗充满自信的武罗指居然会被一套护身真气挡住,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只是现在秘术阁的制度,让这些人不思进取,还一个个故步自封,这无疑让人恶心。 “一进入秘术阁就是终生的宗老?我觉得这个规矩有问题。” 唐罗的话,让秘术阁中所有的人脸色一变。 “打着提升本脉功法武技的名义混吃等死,这不是一个研究者该干的事。” “我不想跟混吃等死之辈共事的意思,不是要将诸位赶走。而是我觉得,这秘术阁的规矩,该改一改了。” “每个月,秘术阁的宗老们都必须有成果,凶级没有的就黄级,黄级没有的就凡级,你总得做点什么才能对得起这唐氏的供奉吧。” “不然光光捧着不知多少年前的成果,吃着今年的饭,你们不觉得,稍显过分了些吗?不是有人说,凡级的武技,他一天能改几十本么。” “每月的贡献,总得有下限吧。” 唐罗恣意张狂的脸对着众人,满满的挑衅意味。 七十三章:自作孽 三月初二晚 “哥哥,你怎么了。”小正太一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唐罗。 “我的好弟弟阿。”唐罗面色煞白。 “哥得了一种无法下楼的病,你去给哥打点饭菜上来。” “好的哥哥!你坚持住阿。”小正太一溜烟的下去了,连伤药都没有擦。 唐罗无神的盯着房梁,手边还放着十几卷功法秘籍。 装逼一时爽,后果好难扛。 躺在床上的少年陷入了一种宇宙自然与人**望的思考,心中泛起了丝丝的悔恨。 早一步晚一步当宗老,对自己有没有影响,嗯? 秘术阁众人努力不努力,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嗯? 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硬是要去怼别人,哗一下,450点灵力就没了,关键是别人还一点都没伤着。 “血亏!”绝望的少年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继续思考。 唐罗昨天的举动无疑激起了秘术阁众人的傲气,对他提出的底线机制欣然接受。 定下的每月至少五部凡级武技或是一部黄级武技的保底,无疑将所有人逼到了悬崖的边缘,但当时的秘术阁众人仿佛已经红了眼表示,有何不可。 这就导致了本来拥有大量私人时间的唐罗变成了超级大忙人,就连床边也随时摆着待提升的武技。 改良武技这个事儿,其实是一件很困难的工作,并不是说随手扯过来一本人级功法就能修改的。 有时候不能修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修改者个人水平的问题,而是这门功法本身的立意就将前路堵死了,毫无修改的余地。 所谓的改良,无非几个方面: 让武技获得威能上的提升,在这个要求中,你就要找到可以辅助输出的其他经络或是在原有的行气过程中,能够加上其它的附效威能。就好像《鹰爪功》和《奔雷爪》的融合,两者行功路线无冲突却在输出时又将灵气汇聚于五指的经络中,这才侥幸完成融合使之威能大增并附有双重特效。 还有就是开发功法本身的潜力,如同《定天拳》这门大开大阖又行气滂沱的拳法,如果贸然增加其余的功法特效,威能非但不会增加还会抵消,这种情况下你就只能再次开发其本身的行功脉络,比如“螺旋劲力”又比如“凝气化形”。 对一门武技提升最大的莫过于合击的契机,比如说通天霸卷的《袭风》一式,本来只是一招带有锋锐属性的破空掌力,但以不同的灵气波频施展的时候,数道掌力会相互吸引但不会彼此融合,反而会在碰撞的过程中如同产生化学反应般爆发跨境作战的威能。 这便是现今改良武技的方法,每一条都不容易。 秘术阁没有庸人,并且人人浸淫武技研发一途数十载,也许他们开始懈怠并有些停滞不前,但对武技研究的经验却是与日俱增的。 面对唐罗一个少年的挑衅的时候,整个秘术阁火力全开,就连最沽名钓誉的白须翁和胖小眼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在他接受了最简陋的入阁欢迎仪式后,这场由少年挑起的武技修改大作战就正式开始了。 对唐罗来说,最吃亏的就是境界不够,本来已经积攒了两千来点灵力的他在施展了两套武技后,灵力库存直降450,仿佛离蜕凡境又遥遥无期了。 作为一个武者来说,一般能调动的灵力大概是当前灵力的百分之二十到三十。 比如一个凡境巅峰的武者,那他一次性可调用灵力就是999点中的333点左右。 哪怕他离突破蜕凡只差100点,有超过一千八百点的灵力积累在五脏六腑,战斗的时候,无秘法相助也是没有办法调动这部分灵力的。 一门凡级的武技,普通招式的输出大概是在20点到80点,即便是杀招的输出,也不会超过400点,这还得有专门的行气功法才能一次性调动如此大量的灵力。 而毫无疑问,大量灵力调动之后就是一个漫长的回气时间。 而到了蜕凡级的武者,和凡级武者已经产生了本质的不同,就说黄级的武技不论是从种类上还是功能上都远超凡级一大截,最为重要的是黄级武技的灵力输出。 一门普通的黄级武技,每招的灵力输出就超过300点,而威力比之凡级的武技超出不知凡几,黄级的杀招更是花样繁多,从最少的2000点到最多的近4000点。 对于唐罗来说,哪怕他是一个不需要回气的绝对灵力掌控者,以现在不到2000点的领力量来说,他能修改的只能是凡级的武技。 而秘术堂的规矩是,五门凡级武技改良的贡献才抵得上一门黄级功法的改良的贡献。 对秘术阁的宗老来说,他们只需要拿出一门黄级的武技改良就抵得上唐罗五部,而更让人痛苦的是,作为发起这个挑衅的唐罗来说,如果第一个月就被压在秘术阁众人的底下,这无疑让高傲的少年接受不了。 所以五部凡级的功法改良这个保底只是个伪命题,唐罗的目标至少是三十部以上的凡级功法,才能保证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 因为这么多年的积累,秘术阁的研究员们肯定藏了大量的黄级功法改良以自用,这次的较量中他们肯定会将不少的私货拿出来,只为争一口气。 可以想见的是,这头两个月如果被这些秘术阁的人压住了气焰,往后在想对他们进行掣肘就很难了。 所以唐罗打算拼了,揉了揉犯疼的太阳穴,一个翻身坐起抽过一本武技再开始看了起来。 远处角落里,还有两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放着凡级的武技功法。 …… 唐氏在万乘宝船回航之后,迎来了一场暴富,无数的新规衣锦还乡。 随之而来的,还有新堂口惊爆众人眼球的运营。 随船行商的八名凶境中,竟有四名表示要直接加入暗雷堂。 还有五百名蜕凡境的武者,也是一头扎进了新堂中,这让本身只有五百名弱鸡的新堂口转瞬变成了一头庞然大物降临在了西陵北城。 而唐志这个族长也毫不掩饰对自己二弟的支持,将大批的工匠和资源调往暗雷堂中。 这个简陋的堂口正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成长起来,转瞬就变成了唐氏第二大武力机构。 这一刻,暗雷堂想与武堂抗衡的野心昭然若揭,众人仿佛已经猜透了唐左的打算。 既然在武堂的体制内我败给了你,那我就另起炉灶,看看究竟是你领导的武堂能够保持优势,还是我可以后来居上。 而在三月的族会上,新首座唐左也宣布了暗雷堂的任务取向:“我暗雷堂,只接攻坚与袭杀的任务。” 如此凶狠剽悍的态度也让族会上的族人们对唐左纷纷侧目。 要知道,这些攻坚与袭杀的任务,大多都是积累好久甚至需要强行指派的任务,想不到暗雷堂竟然将这个作为自己主攻方向。 但一身好铁又能打几颗钉,就算有了四名凶境与五百蜕凡,一次次攻坚袭杀的任务下来,怕是还没等到与武堂分庭抗衡就被任务扯得支离破碎了吧。 太过心急证明自己了,这是族人们对唐左这个新首座的评价。 而唐森依旧是那一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模样,就连表情都不曾有过变化。 七十四章:平冶道涂 四月初一清晨 宜:祭司作灶平冶道涂余事勿取 忌:嫁娶安葬安床治病 对唐罗来说,今日就是他平冶道涂的日子,所以起了个大早,背上了一个木箱就朝秘术阁走去。 秘术阁的入口是一颗巨大的柳树,树心被挖了个中空直通地下,虽然你也可以从藏经室走一条暗道进入秘术阁,但这条密道无疑是最快的。 迫不及待要去秘术阁的唐罗当然是选择这条最快的道路啦。 暗道的守卫者是一名须发皆白的武者,柳树下的石台上放着几碟小菜和一壶老酒,老者驮着背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光从外表看,老者就像是个战堂退休武者正在享受人生,但唐罗的眼中,老者就如同夜间的萤火虫那般出众,毕竟49358的数字搁头顶挂着呢。 “老人家,我要进入秘术阁。”唐罗将大箱子砰一下丢在了地上,继续说道:“您受累帮我将箱子搬下去。” 树心被挖空后便是一条垂直的暗道,以唐罗现在凡人境的身体素质来看,想要不动用灵力的安全着陆就啥都不能带,只要扛着箱子就意味着必须要轻身提气。 说的直白点,就是他一分灵力都不想支出了,毕竟像他这样无法恢复灵力的武者,每一点灵力都是十分宝贵的。 而正美滋滋眯着酒的老者一听唐罗的说话心中便一阵不喜,这种秘书堂的学徒他见多了,自己不乐意走远路就总拿什么研究成果来这托自己下去,一开始老者还愣愣的觉得重要,但后来才发现,根本就是这些徒弟自己懒所以才来使唤自己。 所以到了后来,老者理都不稀得理,但眼前这么大一个箱子丢自己面前,还真让老者有些诧异,以往都是小小一盒,今儿怎么变成一大箱了。 老者看了看箱子,又看了看唐罗稚嫩的脸孔,觉得这只是个送货的,怕是也问不出什么来,刚想随意打发,就看见唐罗从怀中掏出一物。 惊得老者将手中的酒杯打翻都毫无反应,一下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你。。。哦。。不。。。。宗老?”老者的驼背仿佛一瞬间被治好,毕恭毕敬的九十度躬身礼行的一丝不苟,抬起的头满是慌乱疑惑。 “阿,不用行礼,您受累。”唐罗将令牌揣回怀中,越过老者直接打开了柳树的暗门,朝着黑漆漆的树洞跳了下去。 树洞落地后便是一件暗房,伸手不见五指极度黑暗,但唐罗知道这暗房中还有一人。 因为一片漆黑之中突然多出一串数字,那就跟黑暗当中的明月一样夺目了,而你发现这数字还在迅速向你靠近的时候,说明来意就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 “吾乃秘术堂成员,带我出去。”怀中的令牌还没捂热便又被唐罗掏了出来朝向来人。 迅速接近的数字停在了唐罗身前,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哪怕知道这个人就在自己的面前也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而刚刚此人的移动和停下,居然没有一丝响动,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面前,唐罗连对方的呼吸心跳都感受不到。 一只冰冷的手摸向了手上的令牌,仿佛一块寒冰,让握着令牌的手汗毛直立。 “这人居然能看到。”唐罗掏出令牌只是想表明身份,但却忘了这是完全漆黑的环境,令牌一掏他就觉得自己蠢。 但没想到对面人的手居然能准确的摸到令牌,这只能说这人可在黑暗中视物,这可特别厉害。 摸索了一阵后,对方确认了唐罗的身份,如寒冰般的手收回。 “宗老请跟我来。”对方的声音很尖很锐,像是太监的声音。 数字朝着远处走去,唐罗收回令牌跟着数字前行,亦步亦趋。 想来唐罗刚刚的表现也让对方误会了,只觉得他也有夜视的能力,所以便说了这样的话。 本以为是小小的一间暗室想不到确是非常巨大,走了好一会儿,数字才停下。 “轰轰轰轰轰~” 突然间,一连串的灯火被点亮,强光让唐罗眯起眼,这才让他看清了眼前数字的模样。 一名无须的高瘦中年男子,脸色惨白,双眼纵横着刀疤,竟然是个瞎子。 难怪可在暗中视物却要靠手摸索令牌,唐罗恍然大悟。 一道石门被抬起,中年人朝唐罗说道:“宗老这边请。” “麻烦先生了。”唐罗拱手行礼后从石门穿出,突然想起什么回身说道:“对了,一会儿还有个老者要将我的木箱抬下来,我在这等一会儿。” “他自藏经室暗道走。”中年人说罢将石门一封,留下了石门外一脸懵逼的少年。 擦,我以为对方就抱着箱子往下一纵就好。唐罗心中很是尴尬,毕竟抱着箱子跳个树洞对凶境强者来说还不跟玩一样。 自己就是想着随意一跳不太麻烦才拜托给守卫老者,要是知道对方需要绕一大圈从藏经阁运送,还不如自己抱着跳下来呢,横竖也就是几点灵力的事。 “见鬼了。”唐罗摇着头朝秘术阁大堂走去,沿着一跳金碧辉煌的通道,看装修风格跟秘术阁大厅仿佛同胞兄弟,想来走到头也就到了。 果不其然,穿过通道便是秘术阁的另一面,穿行而入,阁中空无。。。不对,就唐光誉一人端坐在席位上,闭目养神。 听到动响,他的双眼一睁与唐罗四目相对。 在这空无一人的秘术阁中,蜕凡巅峰的唐光誉与凡境巅峰的唐罗,相遇了。 勇敢的少年毫无畏惧。 “来的那么早,是想先感受下失败?”唐罗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的坐席走去,根本不把唐光誉放在眼中。 后者也是不屑的嘲讽道:“也许你真是个天才,但今天的贡献,你输定了。” 唐罗一屁股坐在了自己席位前的桌台上,瞅了瞅唐光誉,看见了他身侧放着的两个小木盒,不屑的说道:“上次的事还没教会你说话要留有余地吗,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 唐光誉只觉得一阵无名火起,一下站起身来道:“我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所以说,我就最讨厌和你们这样的人聊天。我跟你讲道理,你和我论辈分。我和你比才华,你跟我谈年纪?”唐罗摇了摇头,只觉得很是无趣。 七十五章:秘辛 “哼,你以为我在说大话?今日便是汇报成果之日,但你两手空空,哪怕怀中带着改良武技却也不足保底之数。”唐光誉指着唐罗的胸口说道:“也许你确实天纵奇才,但武技改良可不是靠灵光一现就可以的,你还是先学好徐圣的两部著作吧。” “所以说,弱小限制了你的想象力。”唐罗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 “你就没有想过,我是因为秘籍太多自己没法带过来才空手的吗?”唐罗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光誉。 “荒谬!”唐光誉不屑道,重新端坐不想在与唐罗交谈。 但他不想谈了,不代表唐罗就会停止。 “对了,看你也算个人才,怎么会为那个胖子来找我麻烦?”他上前两步,对坐在唐光誉的桌前,撑着下巴问道。 这是他一直想不通的事,上次回去还特意找福伯调查了下。 唐光誉是二房的一个分宗家主,而那个叫唐修永的胖子却是一个一房分宗的家主,不说两人修为相差天地,就是年龄也差了十岁,应该毫无关系阿。 这让唐罗很好奇他来找自己麻烦的动机。 唐光誉皱着眉,不耐烦的回答道:“你是不是觉得唐修永毫无前途,我为了一个毫无前途的人来刁难堂堂武堂首座之子,很不划算?” “不不不。”唐罗摆摆手,觉得对方说话实在太不准确了:“什么叫毫无前途?” “这种三十多岁只会欺负女人的凡境,我通常叫他废物。”唐罗耸耸肩,表示这样说才比较合理。 “啪!”唐光誉一掌拍在了席前,站起身来,愤怒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 大口喘气的他灵力不由自主的爆发,掀起了他整齐梳理在脑后的长发,气势全开的唐光誉怒视着依旧撑着下巴的唐罗。 对视,良久。 唐光誉眼中的怒火慢慢散去,化为一阵悲凉,气势也渐渐的平静下来,重新坐下。 “修永不是废物,他是个少年天才。” “嘶。”唐罗夸张的倒吸一口凉气:“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我是服气的。” “他十一岁便是凡境巅峰,你知道吗?”唐光誉没有在意唐罗的揶揄,眼神迷离,想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哦?”唐罗眉毛一挑,表示不置可否。 “唐修永,曾是我唐氏有名的少年天才,若是他没有失去向武之心,今时今日他应该是我唐氏的中流砥柱。” “世间没有如果。”唐罗表情冷漠。 如果重来一次我能如何如何,如果当初能坚持如何如何,这是世上最无用的话。 唐光誉摇了摇头,开始讲述一段二十年前的密辛。 当年的武堂中有一武者,名叫唐玉山,是一名十分强悍的蜕凡境巅峰强者。 一手“排风”无双无对,是当时武堂中蜕凡级的代表人物。 在一次简单的宗所下放任务中,唐玉山带着十几个宗学弟子前往西陵周边的村落驻部。 所欲驻部,就是在宗学中学有所成的学习去试着管理村落积累经验,这些村落大多都是唐氏控制的,有着不少的宗族武者常驻,只需要将学子派过去就好。 当时唐玉山便是接到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在西陵以北一百里的大山中将十几个宗学弟子安排好。 但不走运的是,这个原本如此简单的任务,居然碰上了流窜至西陵境内的匪盗。 更让人绝望的是,匪盗团为首的三人,居然都是蜕凡巅峰。 若是唐玉山一个人,这样的乌合之众哪怕是骑着猛兽也难以留下他。 但偏偏唐玉山身后还有十几个宗学的学子,其中最厉害的也不过就是唐光誉,堪堪蜕凡初境还不通武技。 唐玉山只能带着少年们且战且退,进入了一座山谷之中。 山谷是一处死地,可进不可出,或是说,只有唐玉山有能力从这万仞石壁翻越,剩下得人都要死。 当时的情况下,身为唐氏分宗家主的唐玉山完全可以丢下这些学子自己突围,因为这群宗学学子身份最高的也不过就是分宗庶子的身份。 所以当时的学子们,满心的绝望,只觉得进入山谷的这一刻,就是唐玉山独自逃离的一刻。 “哭丧着脸作甚,老子在这你们就死不了。”唐玉山这样说道,随手拉过了唐光誉。 “教你一套壁虎游墙功,你悄悄的从山上翻出去回西陵求援,我在这保护其他人。” 当时的唐光誉只是空有一身修为,没有修炼任何武技的青年,骤然这么大一个担子压在肩头,他都懵了。 只是他看着眼前至多不过是蜕凡巅峰的族弟们,知道这是唐玉山的无奈之举。 教授壁虎游墙功并不顺利,因为匪盗们对这支小队虎视眈眈。 仿佛发现了这身后的学子就是唐玉山的弱点,匪盗化整为零,由三名首领缠住唐玉山,其余的匪盗不断的骚扰学子们让他分心。 在这样的战术下,唐玉山被击中的次数开始变得频繁,因为他一边要应对最强的三人,一边还要保护那些险象环生的少年们。 又是一场追逐战,几乎人人带伤,终于找到了一处天然的石洞据守,众人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唐光誉从来没有这样恨自己的无能,一套蜕凡级的壁虎游墙功,整整练了两天才踉踉跄跄的可以施展。 “这样就行了,我冲杀一阵吸引对方的注意,你找机会从石壁后面溜走。”唐玉山满是兴奋的说道,那是一个乌云蔽日的子夜。 连续两天没有休息的唐玉山还是一样的生猛,一双铁掌沾了就伤,但在人数的巨大悬殊之下,这场冲杀注定是无功而返。 幸运的是唐光誉顺利从山谷中逃窜出去,往西陵狂奔。 又是一天一夜,当他带着武堂的大部队回到这个山谷的时候,匪盗已经离开。 山体崩塌将山洞掩埋,这让赶到的众人面面相觑,心中慌乱。 众人只能协力将洞口挖开,看看是否都是宗学子弟的尸体。 而随着挖掘的深入,众人听见了洞穴中的喘息声,宗学的子弟无一人死亡,唐玉山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保住了所有学子的命。 随后众人在断壁残桓中发现了唐玉山的头颅。 原来送走唐光誉的那晚,唐玉山就已近油尽灯枯了,但他还是一次次的护住了这些学员,挡下了整整二十次的进攻。 而到了最后一次,唐玉山朝他们说:“我已经不行了,你们往洞里走,光誉很快能回来,我将大山击碎掩埋洞口,应该能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 致死,这名分宗家主都没想过独自逃跑。 唐玉山最后的战斗,便是顶着匪盗的攻击不断的攻击山体,将大半的山洞掩埋。 而拖了如此之久的匪盗,最后只得到了唐玉山的一套全身灵甲。 他们将唐玉山大卸八块,用石头磊了个小丘,将他的头颅置于丘顶。 七十六章:比斗 “唐修永,就是唐玉山之子。”唐光誉看着唐罗说道。 “虎父不改变犬子的事实。”唐罗感慨唐玉山的悍勇,但并不改变对唐修永的评价,反而觉得其子更为家族蒙羞。 “虎父犬子吗?也许吧。”唐光誉不想与唐罗进行无异议的争执,接着道:“唐修永失去了父亲,府邸唯有母亲与他相依为命。” “唐修永十三岁那年,其母触犯族规,依律被处死。” 唐罗皱眉,说的那么语焉不详不由让人连篇遐想。 虽然唐氏因为族人数量过于庞大而显得腐朽,但毫无疑问的是,唐氏对于每个族人的照顾都是实实在在的,特别是对于那些因为族中任务而牺牲的英烈,更是照顾有加。如果英烈的遗孀想要经商或是做买卖,家族更是会予以大力的支持。 地位如此高的族人被处死,那得干了什么事? “那之后,修永受不了武堂的流言蜚语,便回了府邸。” “之后认识了些酒肉朋友,便荒废了武道,成为你现在看到的唐修永。” 唐光誉缓了缓情绪,看着唐罗问道:“如果这些事发生在你身上,你觉得你会变成什么样?” 也许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失去父亲后还不光彩的失去了母亲,对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来讲无疑是毁灭和崩塌。在最空虚的时候结交一些酒肉朋友,醉生梦死。 想要废掉一个天才少年,有时候就是这么容易。 “所以你就受他所托来刁难我呗。”唐罗撇了撇嘴,只觉得好生无趣。面对这样一个可怜人,连碾压的心情都提不起,就当自己倒霉吧。他这样想。 “与修永无关。”唐光誉摇头,面色铁青:“因为你在总府门前的所作所为,修永再一次成为了整个二房的笑柄。请问你是否满意,天资纵横的首座之子?” 你弱你有理吗,这倒成了我的错处了?唐罗很是不屑。 “呵呵。”他用手撑着桌子站起,很是不屑:“也许你很关心那个废物,但我必须要告诉你。如果他行事正派,今天成为笑柄的就是仗势欺人的唐罗。” “如果你以为,帮他出气就是关心他,甚至可以弥补你对唐玉山的愧疚,那你就大错特错,要真那么想帮助他,你就该负起教导他的责任。而不是成为他颓废的屏障。” 唐光誉瞳孔大震,正要说话,便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扛着一个箱子进入了秘术阁。 “宗老。。。您的箱子放哪儿。” “麻烦您了,要是知道你要从藏经室过来,我就自己扛了。”唐罗听到声音慌忙转头,接过了老者肩上的大木箱连连道谢。 老者忙道不敢,飞也似的离开了秘术阁大厅。 唐罗将木箱“砰”的一下放在了自己的桌子上,不屑的看了唐光誉的两个小盒,哼了一声便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已经知道了唐光誉的动机后,他只感觉很是无趣,就连一开始平冶道涂的心都没了。 随着两人不再搭话,时间飞快的流逝,秘术阁的众人纷纷进入了大厅。 所有人经过唐罗身边时,都对唐罗那一个大木箱侧目。 “这要是改良过的武技,得有多少本?” 这样的思索萦绕在每个人的心中,哪怕全是凡级的武技,这个数量也非同小可阿。 宗老们惊魂不定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本想杀一杀唐罗气焰的他们敏锐的察觉到,事情仿佛并不简单。 唐弘涛看着秘术阁的宗老们都已到齐,便宣布道:“下面,就看各位三月份的修改成果了。” “我先来。”微胖小眼的宗老站起身来,作为上一次秘术阁月会最丢脸的几人之一,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找回尊严。 他将盒子打开,把自己的成果一一展示了出来,由阁老进行检阅。 这当然不是一个月的成果,而是他这么多年的底蕴珍藏,其中三门功法更是他压箱底的功夫,这一次为了正名,咬咬牙也拿出来了。 唐弘涛不由得感叹,也许以前真的是自己错了,以为将秘术阁的福利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高,终有一日这些宗老们会将自己的珍藏拿出,想不到这不知需要多少年的筹划,在唐罗这小子一个简单的激将和规矩修改后就这样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幸福来的有些太突然了,唐弘涛叹了一口气,将秘籍放下,宣布道:“唐飞州,七本黄级武技改良、一本黄级护身功法改良、两门黄级身法应用。总计十本黄级,记秘术阁贡献五十点。” “唐博康,八本黄级武技改良,两本黄级护身功法改良,记秘术阁贡献五十点。” “唐向文,一部黄级武技改良,三部黄级护身功法改良,记秘术阁贡献二十点。” …… 也许唐罗对他们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在这个疯狂的四月,每个人都卯足了全力,要让唐罗明白。 没有人只是冲着保底贡献,而是全都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本事,最低的一人也有整整二十点的贡献。 随着宗老们一个个的展示,最后轮到了唐光誉。 “秘术阁的底蕴,又岂是你能轻辱的。”他看了唐罗一眼,将自己的两个木盒打开。 “嘶。”还没等他将内容铺陈,便听到整个秘术阁泛起的阵阵倒吸凉气之音。 五本,十本,二十本。 整整二十二部改良的功法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他将两部凡级功法生生的改良成黄级功法,并且设计了一路优秀的行功路线以配合一套黄级的武技,这让原本不过是部大路货的功法瞬间声价百倍。 “到你了,快让我们见识见识你的大木箱吧。”唐光誉冷然道,他根本不相信这整个木箱都是功法秘籍,这一定是对方诈唬的伎俩。 随着唐光誉的话,整个秘术阁的目光集中在了唐罗身上,现在,只有他一人没有将贡献清算了。 “就这么着急输吗?”唐罗挑了挑眉,打开了自己的大木箱。 满满当当的秘籍就这样整整齐齐的码在了里面。 “不可能的!”胖小眼唐飞州第一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整个木箱装满,怕不是有近百本武技,这是他所不愿意相信的。 “这里一定混了大量未曾修改的武技。”他抱着这样的信念,第一个扑在了唐罗的木箱前,开始一本本的翻看他所修改的武技。 而在唐飞州的带动下,本来不好意思翻看别人武技的各位宗老们也一步向前,每人从唐罗的木箱中抽出基本翻看。 百余本秘籍在二十几名宗老你几本我几本的传递中转瞬便空。 七十七章:传功 在秘术阁众人的群策群力下,唐罗的统计很快就出现了,但秘术阁众人的表情却是那么阴晴不定。 整整九十七部凡境武技,刀枪剑戟、拳掌腿爪无所不包,唐罗可谓是武技改良的天才。 放下秘籍,他们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当他们开始修改凡境武技时,是几天一部来着? 五天,还是十天。 只能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阿,众人心中充斥着诸多复杂的情感。 但世上,不只有会换位思考的良人,也有抓住一角就死不松口的贱人。 “啊哈哈哈哈。你也才97的贡献嘛。”唐飞洲再三确认了唐罗所带的所有秘籍,仔细翻查了箱子后,得意的小眼都眯成了一道缝,肚子上的赘肉也一颤一颤的。 虽然唐罗的贡献接近他的两倍,但比之最多的唐光誉还是差了十余点,既然唐罗挑衅的是整个秘术阁,那么这个月既然启用了他所谓的贡献保位的规矩,他得不到第一就说不过去了吧。 “谁说这就是全部了。”唐罗懒得和他废话,目光直视唐弘涛道:“武罗指作贡献几何?” 当他这句问话出口的时候,整个秘术阁鸦雀无声,就连最先出言挑衅他的唐飞洲都惊讶的长大了嘴。 阁老唐弘涛更是被这天大的馅饼给砸懵了。 他当然想过让唐罗将这门武罗指作为贡献交到秘术阁,以充唐氏凡境与蜕凡境弟子的实力,但这种心思仅仅止于幻想。 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创出这样一门强悍的武技,在没有更大的提升之前,自己是绝不会将它交给宗族的,宁愿当成自己一脉的压箱绝学。 这都是人之本性,毕竟所谓大家族,也是一个个小小的家庭组合的,这种可以改变底蕴的功夫,当然还是得紧着家里人。 饶是见多识广的唐弘涛也没有想过唐罗居然在第一次正式参加秘术阁议会就会把这门秘法交出。 压下了心头的震荡,唐弘涛对他说道:“凡级合击技贡献算二十点,本脉武技功法改良做三倍,共计六十点贡献。” 说罢,他便心道不对,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实在苛刻,心中大悔,连忙补充道:“但这门功法意义非凡,属于单人可施展的合击技,究竟做贡献几何,我们还要再商议,再商议。” 因为从未想过唐罗会直接拿出这门秘法,所以也根本没为这门功法订贡献,现在被唐罗一逼,只得留下转换的余地。 但唐罗倒是大气的很,手一挥道:“不用再议了,就六十点吧。” “你真愿意将这门技法交给族里?” 唐光誉的突然出声让唐弘涛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应该乐见其成的他怎么会出言提醒。 唐罗也是深深地看了唐光誉好几眼后,答道:“嗯,这门武技,没有藏私的必要,我希望进行全族的推广。” “好!”唐弘涛转怒为喜,他觉得自己有生之年能碰上这样一个心系家族并天资纵横的少年仿佛是上天给他的指示,对于未来将秘术阁交给唐罗的决定,更是放心了。 不仅是阁老激动,就连秘术阁的众人也是纷纷鼓起了掌。毕竟谁研究武技的初衷不是为了让家族更为兴盛,只是在成长后掺杂了太多的利益,就连最初为何要研究武技的初衷,也忘记了。 看到唐罗如此豪迈的举动,每个人的心中都被激起了不少的豪情意气,虽然做不到少年的这番恣意,但如此胸襟无疑激起了众人最初的回忆。 贡献是小,丢脸也是小,氏族武力的强大,才是秘术阁创立的初衷。 自此,秘术阁正式接纳了唐罗,发自内心。 “但是。。”唐罗看着众人眼中浓浓的欣赏之情,觉得有些话还是要说在前头,不然心中过意不去:“武罗指这门技法,有些难。” “区区一门凡级的合击功法,还是由一人之力施展,又有何难。”唐弘涛摆摆手,出言宽慰道。 “既然阁老这么说,也乘着大家都在,就一起研究研究?”唐罗小心翼翼的说道,他练什么武技都觉得不难,所以也评断不出武罗指真实的难度,也许真的是很简单的呢。 “有何不可!”唐光誉出言道,能有这样的机会研究这门堪称绝学的武技,每个人都摩拳擦掌。 看着秘术阁众人众志成城的样子,唐罗也就放宽了心,开始详细的描述如何施展武罗指。 随着讲解的深入,秘术阁众人本来胸有成竹的脸渐渐泛起了疑狐,又涌起了怀疑,最后化为一片惊异。 在唐罗将武罗指抽丝剥茧的讲解后后,秘术阁众人纷纷沉默,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实在的阁老唐弘涛率先发言:“这?是凡境就能做到的事吗?” “嗯。”唐罗用力的点点头。 众人苦着脸,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哪怕一个凡境巅峰,控制着丹田超过百分之十五的灵气量,将其精确的一分为五,要以一心五用的姿态游走在五条特定的经络中,最终汇聚到拇指少商穴、食指商阳穴、中指中冲穴、无名指关冲穴以及小指少泽穴。 并且以几乎同样的速度,固定的频率同时汇聚于五穴才能达到最后融合的目的,别说是那些刚刚开始修习武道的凡境少年们了。 就连秘术阁中这些浸淫武道研发如此之久的蜕凡巅峰,初听这武罗指的施展,也觉得非人力可行。 看到众人的表情突然如此凝重,唐罗也大概了解了这个招式的难度,试探着问道:“确实是,太难了吗?” 无人作答,唐光誉沉吟了一会儿道:“不是太难,而是太复杂,若是能简化一些,方有普及的可能。” 并非人人都跟唐罗这般妖孽,大部分武者不过一中人之姿,修炼这门武罗指,怕不得十年苦功。 而这门武罗指,收益最大的便是凡人境,可作为杀招秘术使用,而耽搁整整十年破入蜕凡后,武罗指的威能便不是如此惊人了。 毕竟唐光誉就曾仅用护身功法便挡下了这套武罗指。 到了蜕凡境,武罗指大概只是一门格外节省灵力的优秀武技吧。 “如果完整的武罗指过太复杂,可以先练少商、商阳、中冲的三穴合击。”唐罗提议道,因为他最初的计划,便是只用三指完成“袭风三叠”的发招,所以武罗指,是有简化版的。 而众人听见武罗指居然还有简化版,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村,再次迸发了激情。 毕竟一心三用的难度,要比一心五用大出不知里记。 七十八章:奋斗的印记 四月初八宜安葬祭司忌婚假采纳订盟 “哥哥,你的精神怎么这么差。”小正太很是担心的看着盯着两个黑眼圈的唐罗。 “啪。” 唐罗面无表情的一掌呼到了正太头上,将他挡着光线的脑袋扇到一旁:“修炼去,哥这是为家族奋斗的印记。” “哦。”小正太抱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修炼室。 拍了小正太脑门的唐罗总算感觉气顺了很多,自从那天将武罗指教出去,他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你们这样加班是不人道的。”唐罗多次指出秘术阁工作状态的不健康,都被他们置若罔闻。 跟一群最低都是蜕凡巅峰的中年人拼体力,唐罗是真的输了,这种打坐调息一个时辰后起来又是精神抖擞的生物,真的可以称之为人吗。 看着它们日以继夜的将原本只有研究者看得懂的武技秘本变成能够被武者学习的一本本铁卷,只能感叹这群人不搞科研真是浪费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研发好的秘籍都要先交给秘术阁,才能刊印成册让武者修炼,因为你都不敢相信这群自小练武的少年知识有多么贫瘠。 唐罗修改的每一本武技,根据复杂程度的不同,厚的大概七八页纸,而薄的只有两三页。其余的都是功法本身就有的内容,便不再重复。 但经过这些天的重著之后,他才发现,原来这些在秘术阁不用重复的内容,居然是那么的深奥。 大部分练武十几年的武者,竟然连穴位的准确位置都说不出来,他们自小练习的行功路线,都是靠死记硬背。 不说人体中最细小的孙络,就连正经与奇经都认不全,唐罗居然惊讶的发现,能清楚认识十二经别、十二经筋、十二皮部的武者就已经算是有知识的了。 而这对于一个要研究武技的人来说,显然连门徒都算不上。 所以秘术阁要做的,便是将那些孙络的名称,变成了一条条浅显易懂的指南,并以内视的视角告诉他灵气应该如何进行。 一页纸的内容,经过翻译后,居然变成了十页还多。若是牵涉到复杂的行功路线,这个数量还要再往上翻几番。 而所谓的递交武技,对秘术阁外部的人来说,便是简单的将想法递交即可,而对秘术阁内部来说,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评估一项武技的价值并且翻译出来。 然后教给指定的教习或是武者,以达到普及的目的。 而别人都是轻车熟路的翻译三五本功法就可以结束,唐罗需要翻译整整九十七本。 其中武罗指的行功路线更是复杂到了极致。 秘术阁的宗老们头几天就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而后都是在帮唐罗进行翻译。 而唐罗的黑眼圈,就是这些天熬出来的。 所以,就算灵力已经积累到了2941.2,他还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而秘术阁不养闲人的规矩是自己订的,哪怕在痛苦,唐罗也得提起精神修改武技。 好在唐氏的库存足够丰富,可供修改的武技多如繁星,其中更有不少立意高远的,不然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等过段日子蜕凡境就好了。”他强忍着不适这样安慰自己。 只要到了蜕凡境,就可以开始着手研究黄级的武技,工作压力骤减五倍,就不会像现在这般疲惫了。 ………… 唐府膳厅 因为两兄弟都不在,所以偌大的府邸稍显冷清,好在唐森每晚都会回来陪徐姝惠吃饭,不然只有她一个人的话,真不知道能否忍受这般清冷。 有唐森在的饭桌,永远是超级热闹的,因为这是一个吃什么都特别香并且吃超多的武者。 整个饭桌就听见他呼噜呼噜的声音,唐罗老是怀疑,唐暖暖能把自己吃的圆滚滚,其中一定有父亲不小的功劳。 “你慢点吃,我有事问你。”徐姝惠一手抱着小暖暖,一手拍了拍埋头吃饭的唐森。 “嗯。”唐森嘴角还挂着饭粒,一脸迷茫的抬起头,稚气如少年。 “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跟个傻小子似得。”徐姝惠伸手将唐森嘴边的饭粒摘下,揶揄道。 “嘿嘿。”唐森笑了笑,显得憨厚而淳朴。 “美什么呐,呆子。”徐姝惠没好气的一个白眼,将饭粒塞进了他的嘴里谈起了正事。 “你说要是罗儿真觉醒了什么血脉,大侄儿这次来该不会是要带他回元洲吧?” 也不由得她不担心,本来觉得唐罗断无可能觉醒血脉,但自四月初一秘术阁议会后,已经有整整十几名族老宗老刻意上门。 寒暄之后各个都说唐罗是个不折不扣的武技天才,今后秘术阁交给他就放心了云云。 这让她不由得将心提起,关于徐家的强势,她是最有体会的一个。 当年要不是哥哥拼死给她创造机会,她又哪能和唐森私奔。 而徐氏对血脉者的重视,她就更佳清楚,唐罗没有觉醒还好,一旦真的觉醒了什么血脉能力,哪怕是个废脉。 以徐氏的脾性,他们也会强行掳走,作为出过圣人的家族,徐氏总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哪怕徐氏现在已经不是最强的氏族序列,但这股傲气丝毫没变。 这让她很是担心。 唐森能感受到妻子的不安,伸出手握了握徐姝惠的手低沉道:“放心,有我在。” 徐姝惠朝唐森笑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还是那样的有力,令人心安。 唐森就这样握着徐姝惠的手,再次低下头吃饭。 呼噜呼噜呼噜。 徐姝惠看着丈夫一只手也能吃得那么利索,不由得轻笑出声。 ………… 川元 大棱山城 百香居竹亭雅间 “把你们的姑娘都带上来~”有着桃花眼的青年俊杰朝着龟公丢出一片金叶,随口说道。 “好嘞爷,您稍等~”龟公驮着背,将金叶塞进怀中,掀开了门帘出去。 不一会儿,婷婷袅袅十几个姑娘鱼贯而入,媚笑着朝青年施礼:“公子好~” “你,你,你,你,你,你,你还有你留下,其他的都出去吧。”青年随手指点着,将其中八人留下。 七十九章:紧急议会 唐氏宗族议会 作为西陵豪门,唐氏的产业包罗万象,所以全族性的议会就显得尤为重要,通常会放在每个月的月末进行总结汇报。 武堂、宗所、宗学以及族老与分宗家主代表统统都要到场。 而除了这固定的议会外,族长还有临时组织议会的权利,而通常这样的召集,都是面临极大的难题或是灾难。 唐志今年四十二岁,执掌唐氏两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发布组织议会的命令。 唐氏在族长的命令下迅速的动员,大量的武者于宗所广场待命,而作为唐氏宗所代表的族老、武堂的首席与次席、暗雷堂的首席、宗学的山长、唐氏宗老以及三房宗主代表纷纷汇聚一堂。 其中包括唐罗,作为新晋的第三十六名宗老,他很荣幸的与唐氏的精英们坐在了宗所的礼堂中。 当然,身边坐着的全是秘术阁的熟人,因为秘术阁的每一个,都是唐氏宗老的身份。 而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晴不定,因为不知道这次紧急召集的议会究竟意欲何为。 唐志在众人的心中,一向是个谋定而后动的沉稳形象。 而这样的做事方法也让这个年轻的族长格外令人安心,但今日突然接到紧急召集,让人不由的心生慌乱。 “族人们不要紧张。”唐志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底,除了唐森与唐左两人仿佛如一个模子刻出的沉稳冷静外,其余族人上到族老下到宗主代表都显得有些紧张,遂出言安慰道。 唐志义气风发,身为唐氏一族的族长,谁又不想干一番大事业,但他深知治大族如烹小鲜的道理,先得做到守成有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但在他翻看这次万乘宝船的航海记录时,发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机会,也许这个机会,能让他在唐氏的宗录上留下浓重的一笔。 整理了下情绪,唐志朝着台下道: “你们是否感觉现在的西陵城北太过拥挤、小氏族走马圈地让人很是不喜?” “你们是否觉得现在分宗发展困难,步履维艰?” “我向各位承诺,半年后,唐氏分脉的所有府邸,都可以建在西陵城北的繁华之处。” “而每个分宗的府邸,都会有大批的使唤下人、婢女还有武者。” 这忽然出现的许愿让整个大堂雅雀无声,好像天下突然开始下起了钱雨。 众人被唐志突然的大手笔惊到了,就连一向沉稳的唐森都有些皱眉。 因为长期和平的关系,西陵城内寸土寸金,特别是城北、城南两区更是有价无市,哪怕以唐氏的实力,推平城北也许能够达到,但要买下,也显得有些力有不逮。 一向沉稳的唐志突然夸下这样的海口,这不由的让人好奇。 但唐志的话诱惑实在是太大,宗主代表们面面相觑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而其中一个代表唐鸣更是直接问道:“族长,你说的是真的吗?” “本族长何曾有过戏言。”唐志摆摆手,并不介意。 “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需要诸位的鼎力配合,不知诸位可愿意?” “愿意,愿意!”唐鸣迅速的应承道。 “这第一件事,便是万乘宝船要再次启航。” “唐氏自今日起,全面收粮,两个月内,要收够一百万吨的普通粮食。” “多少?”唐鸣听到唐志的话,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一百万吨粮食?开什么玩笑,且不说整个西陵有没有那么多的粮食,就说万乘宝船满载不过二十五万吨的存货量,一百万吨,够四艘宝船的当量了,他不明白唐志要干什么。 因为灵气充斥天地的缘故,普通粮食一年三熟,亩产一千斤以上,所以西陵粮价一直不高,收粮价格大概在6-7金币每千斤。 整个西陵耕田虽然超过两百万亩,农夫过十万人。其中大半耕地还是归属氏族,如果倾氏族之力再加收购,这一百万吨也不是拿不出来。 但听族长的意思,好像是纯收购,便是把整个西陵夏熟的粮食全收了,也拿不出这么大的量来。 唐志并没有重复,只是平淡的看着唐鸣,不发一语。 想到族长的承诺,唐鸣咬了咬牙道:“分宗领命。” 唐志又将目光移至唐左与唐森身上道:“我会将氏族所有的工匠调给你们,你们要做的,便是在山上伐木筑寨。” “领命。” “诺。”唐左与唐森同时应道。 唐志点点头,又将目光扫过了全场,声音坚定有力:“山长留一下,其余诸位请回,此事关乎我唐氏未来,出得此厅,只管做事,不可外传。” “遵命。” ……………… 四月初十 星辰阁中 时隔一年,唐罗再次回到了蜕凡境,3009.6的灵力量有零有整看着喜人,本该是让人开心的日子却满是糟糠。 谁都想不到,幺蛾子居然会出现在最不该出问题的环节。 “老屠,你没有搞错吧。” “东家,非是某不守信诺,只是某有必做之事,做完以后可能会亡命天涯,只能告辞。”屠通满眼杀气腾腾,朝唐罗拱手行礼。 唐罗只觉得无语,星辰阁坐馆要离职,还说要亡命天涯,这演的究竟是哪一出阿。 “你先别慌亡命天涯,你先跟我说说所为何事。” 屠通一时语塞,再次低头拱手道:“请东家恩准,此事只与某家一人有关,断无牵连武堂的意思。” 一个成熟的人的决定往往要比小毛孩子的冲动更可怕,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干什么,并且干了之后会有什么结果。 逼得一名唐氏武堂的武者必须要亡命天涯,这货惹的怕不得是个什么大氏族吧。 唐罗被勾起了好奇心,再次问道:“你惹了弥氏?但你一天天都在阁里头呆着,难道是因为阁中的事物起了冲突?如果是这样你不用害怕,天塌下来我撑着。” “与阁中事物无关,乃是因为一些私事。”屠通还是摇头,坚持道:“请东家恩准我解除契约。” 若是面对着别人,兴许以屠通的脾气早就一走了之,哪会一而再的服软求饶,但眼前的人,可不仅仅只是个东家,更是武堂首座之子。 在唐氏武堂效力的这些年,屠通清楚的知道武堂的深不可测,越是接近你越是明白这个庞然大物的能力,如果唐罗没有开口应允他离去,即便他带着苏媚逃出生天,武堂也会有办法找到自己。 他至今还是无法忘记接取这个任务时首座的眼神。 所以,唐罗的首肯对他尤为重要。 八十章:谁家小姐 这人可真是倔阿,唐罗摇摇头。 虽然和屠通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也能看出,眼前这个面相凶狠的武者,其实只是个简单的人,甚至有些莽。 跟自己的东家说要亡命天涯,请求解除契约这种事,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吗。 只能说眼前的壮汉特别相信自己,所以这让唐罗觉得有必要不让对方做一些无法挽回的傻事。 “我以你东家的身份命令你,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之后我会考虑是否解除契约。”唐罗的话语中毫无转圜的余地,命令道。 屠通低着脑袋,眼神中有屈辱与疯狂在流转,再次抬起时,满是决绝:“夺妻之恨,无可隐忍。” 唐罗一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当时武堂给的坐馆资料上说,屠通未曾婚娶,无儿无女,这又哪来的夺妻之恨。 “你不是未曾婚娶吗?” “虽未迎娶,但我俩已定终身,在我心中,她已是我的妻子。” 唐罗脸色怪异,要是一个书生说出这番话,倒也合情理,但一个五大三粗,脸上一道凶疤又光着脑袋的巨汉说这样文绉绉的话,这就让人没耳朵听了。 倒不是以貌取人,而是这样的猛汉不应该是敲昏抗走,扒了猛干这样的套路吗,私定终生这种事,画风很诡异阿。 但这样看起来,这件事儿也并不复杂,应该就是别人家的小姐被人正规的提亲了,所以只要截胡就可以了,干嘛要亡命天涯。 “直接提亲就好了,难道你还想抢人阿。”唐罗觉得这事儿做的很不妥,根据大陆的风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主流市场,私定终生自由恋爱的都是小众。 强抢民女这种事,更是不能干,你让姑娘背井离乡,往后可怎么办?和你流亡天涯吗,她不懂事,你一个大老爷们总得懂吧。 屠通脸涨得通红,只觉得羞于启齿,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某家囊中羞涩。” 唐罗捂着脸,简直没耳朵听。 原来逼着一名蜕凡巅峰的武者要去兵行险着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一些钱财,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思议。 “你可是蜕凡巅峰的强人,现在又拿我星辰阁十五万金每年的俸禄,哪家的姑娘那么该钱,提个亲都不够吗?”唐罗不敢置信,要知道,因为男性多好勇斗狠,所以但凡有什么战斗发生,都会死些人,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男性。 男人死的多了,男女比例自然就失调了,女多男少是各地的常态,就连平和了几百年的西陵也是如此,所以一般提亲,只要男方品相过得去,女方还得给出不少陪嫁之物。 虽然屠通出身一般相貌一般,但人好歹是个蜕凡巅峰的强者,还担任一阁坐馆,领薪俸十五万金每年,算是很好的条件了。 对方门槛居然那么高吗,唐罗大敢好奇。 屠通咬牙切齿道:“就要这么多,少一分都不行。” 这哪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阿。唐罗觉得很膈应,但又不想插嘴别人的家事,便道:“先从账上支三年俸禄走呗,不是啥大事儿。” “东家!”屠通眼中满是感动,一时语塞。 在唐罗看来,能付得起的钱,都不算太贵。一个坐馆强者一年十五万的薪俸,五十万不过是三年多一点,也许对方家庭只是考校他是否舍得,毕竟要把女儿嫁给这种猛汉,也难保对方家人心中没有疑问。 觉得事情已经解决,唐罗站起身来靠近屠通,用肘怼了怼他的肚皮,一脸八卦的问道:“说说,那是哪家的小姐和你私定的终生?” 屠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憨厚应答:“是天香楼的小姐。” “哦,天香楼阿。”唐罗笑眯眯的点头应道,转瞬表情便僵在了脸上。 “你是说,和你私定终身的,是天香楼的小姐?” 屠通点点头,很是认真。 唐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壮汉,只觉得已经无法正视此人。 盖因天香楼是西陵档次最高的销金窟,琴瑟琵琶,醇酒美人。 不论你是要丰腴美人还是稚子幼女,燕瘦环肥或是徐娘半老,天香阁总有最好的。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天香楼提供不了的。 虽然唐罗从没有去过天香楼,但他很笃定的知道,这个西陵最大的销金窟,一定是唐氏在背后支持的。 道理也很简单,所谓一城豪强,便是你放眼望去城中最赚钱的行当,都由其垄断。 粮食、盐、酒、赌、色。这些最赚钱的行当,城北最好的一定是属于唐氏,而城南,毫无疑问便是属于弥氏。 哪怕它曾经不属于唐氏,当它开在城北的地面上后,它也必须姓唐。 有时候,所谓豪门就是这么霸道。 而自己的坐馆告诉自己,他私定终生的是天香楼的姑娘,这就让唐罗有些踌躇。 踌躇并不是因为钱财或是自家生意不好下手,而是唐罗对屠通口中的两情相悦,很是怀疑。 幼年的唐罗曾经在年会上看过天香楼的歌舞,确实赏心悦目,而当时唐森还不是武堂首座,所以被安排在了相对靠后的坐席中,周围都是分宗的座位。 而那时听过周边那些族子对天香楼的评价,至今还依稀记得。 天香楼的妓子与别家不同,所有的小姐都是从小培养,学音律舞蹈,床笫之术,还有最重要的言谈,便是如何取悦男人。 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这样一个姑娘,会与别人私定终生,这真的让人很不可思议。 唐罗沉吟许久,问道:“所以这五十万,是为她赎身的钱?” “是的,东家。”屠通回答的有些不好意思,若不是因为事发突然,他的计划成为坐馆两年便可赎回苏媚。 因为武堂的佣金是预先发放,第三年初便能拿到四十五万金,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便也凑够了,之后可以用第三年的俸禄买一处宅子,两人便有了自己的家。 只是这突然出现的弥申公子打乱了他的计划,拿着苏媚给他的书信,只感觉万念俱灰,生命失去了颜色。 这名杀人不眨眼的武者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深深的爱上了苏媚。 为了她,深知氏族强悍的屠通在仔细思虑过后,决定了劫人。 这便有了向唐罗请辞的一幕。 屠通的痴狂自然是被唐罗看在眼中,只是此时他的感受已完全不同。 要知道,自己这星辰阁建设从无到有也不过花了几十万金,一名妓子竟和高楼等价。 “难怪说一笑倾人城阿。”他感叹道,看着屠通的模样,别说是五十万金了,便是五百万斤,他也不会皱下眉头。 这样一个蜕凡境巅峰的武者,至今不过穿着一套凡级的铠甲,日夜于阁中修炼,也不曾他有任何花销。 却为了一个女人甘心付出所有,只能感叹女人果然是靠征服男人去征服世界。 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唐罗并不打算干涉,横竖不过是些钱财而已。 八十一章:苏媚 四月十一宜:沐浴塞穴畋猎结网取渔扫舍馀事勿取忌:祈福安葬 唐罗照常去星辰阁修炼,一进大门便看见泪流满面的花吉。 “少爷。” “嗯?” “屠老大死了。” 唐罗一窒,昨日不还拿钱给他去天香楼赎人,今天竟传来死讯,不敢置信的问道:“怎么死的?” “据天香楼管事说是被公子申的护卫格杀的。” “去天香楼。”唐罗面色阴沉。 樊青已经早早的等在后院,院子正中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还有不少姑娘从楼上探着脑袋不时观望着。 后院中昨晚的相关人士齐聚,有龟公、小厮、护卫。空着的座椅正在等待着谁。 哒哒哒的脚步声中,唐罗步入天香楼的后院。 “小人是天香楼管事樊青,给宗老请安。”樊青朝着唐罗行礼,只觉得心中的苦涩又多了几分。 本以为宗老该是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谁成想是个少年。 唐罗无视了樊青的行礼,径直走到了后院的中央,掀开了那匹白绸。 壮硕屠通现在面无血色,两条手臂被折断,胸口深深的凹陷,强悍的武者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将白绸重新覆盖,唐罗毫不客气的坐上了后院唯一一张座椅。 他面色阴沉,心中的怒火翻涌,低沉的嗓音中满是不可压抑的愤怒:“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樊青面色一苦,他便知道少年火气大,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直截了当,身为昨晚天香楼的主事,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几步,弓着身子朝唐罗解释道:“宗老,昨日这名武者来我天香楼赎人,恰巧碰见公子申的家臣叫条子,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这名武者疯也似的扑向了对方。。。。。” 樊青欲言又止,看了看唐罗的脸色,咬咬牙又道:“对方见此武者有攻击的企图,便将其格杀,护卫阻拦不及。” “这名武者,你认得吗。”唐罗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万载寒冰那样瘆人。 樊青额头溢出冷汗,颤声道:“认得,此人是天香楼的常客屠爷。” “你可知道他为了谁来。” “为。。为了苏媚姑娘。” “啪!”唐罗一拍座椅的扶手,如一张紧绷的弓弦弹道了樊青的面前。 凶狠的少年瞪着天香楼的管事,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一口一个这名武者,是他妈的想撇清关系还是糊弄老子。” 蜕凡境的气息直扑樊青苍白的脸,整个后院被震得死般沉寂。 其实唐罗的气势并不如何逼人,天香楼后院的这些护卫,哪个又不是蜕凡境界,但当这样的境界出现在一名少年身上的时候,意义便完全不同了。 樊青被吓得当场跪了下来,一名产业管事和宗老有了冲突,想想律所武者那些冷血无情的手段,他只觉得性命便攥在了眼前年轻的宗老手中,想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只觉得一阵眩晕,当即倒豆子般的解释道: “冤枉阿,宗老,小人哪敢欺瞒大人。” “确实是屠爷先动的手,昨日午时执勤的护卫都在,宗老可以询问。” “屠爷与对方的交手时间太短,不过几个呼吸间便被对方击杀,我们实在是来不及搭救阿。宗老明鉴。” 唐罗闭上眼,大口的呼吸着,只觉得胸中一股浊气翻涌却又无处宣泄。 屠通作为星辰阁的坐馆,半年来兢兢业业,日日夜夜守护着阁中的安全,如定海神针般,仅仅只是去赎人而已,一名坐馆级的强者便被击杀,这不仅仅是他的损失,更是武堂的损失。 而最痛苦的是,因为是屠通率先出手,即便想报仇也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起来吧。”唐罗颓然的一摆手,坐回了椅子上。 “当时对方叫的条子,便是屠通想要赎的人么?” “是的,大人。” “那她人呢。” “昨日午时出馆,酉时归馆,之后便在厢房休息。” 唐罗寒声道:“屠通被击杀,她可在场?” 樊青将木管转向一名护卫,在对方轻轻点头后回应道:“在的。” “真他妈的愚蠢。”唐罗痛骂出声。 两情相悦,私定终身。都是狗屁! 看着自己的情郎被击杀在面前,还能安然出去接客,归来后还跟没事人一样在厢房休息。 死的不值阿,老屠。唐罗捂着脸,胸口的浊气更甚。 “带她过来。” 樊青赶紧给窑娘使了个颜色,让她将人带来。 不过一会儿,一名身着粉色薄纱的动人尤物聘聘袅袅的朝后院走来。 盈盈一握的纤腰搭在了两片翘挺的臀瓣上,翘臀将薄纱拱出了空隙,微光自她两腿间的三角处溢出,分外撩人。 而最勾魂的还属那双美腿,雪白而修长的两条腿要比上身还长。踏着勾人的步子,一摇一摆,纱裙被轻轻的荡来荡去,露出了白皙勾人的美腿,时隐时现。 女子走到唐罗身前,举手齐左胸,两条美腿一前一后,屈膝低头。 “小女子苏媚,见过宗老,大人万福。”苏媚柔声行礼,软糯的声音如少女般惹人怜惜。 随着美人的到来,好些本该目不斜视的护卫都时不时的拿余光打量着她,可见其魅力不凡。 但看着苏媚走到身前,唐罗脸上的冰寒更甚,冷漠道:“跪下。” 这突然的厉喝,让苏媚一愣,但樊青的眼神让她明白,宗老的命令,无人能够违抗。 双肩轻颤,仅仅是看着这样的姿态,便让人不由得小腹一热,满满的欲望。 而唐罗,只是用手撑着脸,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尤物。 美丽吗?当然,看看护卫的眼神便明白,若不是因为自己在这儿,他们应该想就地掀起此女的裙摆。 但如此性感美丽的女子,非但没有让唐罗产生一丝赏心悦目,反倒是满满的冰寒。 躺在后院的,哪怕不是她的意中人,也是一个深深爱着她的男子,陈尸于此,尸骨未寒。 她竟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八十二章:曾经的恩客(求推荐求收藏~) “去把白绸掀开。”唐罗冷漠的命令道。 “是,宗老。”苏媚带着哭腔应道,她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里已是蓄满了泪水,转身一步一摇的走向屠通的尸体,掀起了白绸。 “呀。”一声惊叫,她被尸体吓得摔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上滑落,满是惊恐。 “你掉一滴泪,我便让你今后终日以泪洗面。你哭一声,我便要你今后不能再发一言。听明白了吗。”唐罗冷漠无情的话回荡在后院中,惊得众人纷纷低下了头。 而原本因为惊恐而要哭出声来的苏媚,更是吓得胆颤,迅速收起了一副惊惶的面孔,抹去了眼泪,翻身跪伏在地上,姿态端庄就连双肩也不再颤抖。 “你认识他吗。” “小女子认识。”苏媚声音平静的仿佛就像一个陌生人,根本听不出刚刚还因为惊恐要哭出声来的痕迹。 “他是谁。” “一个曾经的恩客。” “她说谎!” 不等唐罗再开口,花吉已经怒不可遏的指着苏媚朝唐罗道。 花吉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女人,虽然唐罗与屠通见面甚少,但花吉却和他朝夕相对。 屠通是因为实力担任的坐馆,而花吉却是突然被提拔上来的管事,强烈的不安让他格外的珍惜这个机会,事事亲为,细致入微。对屠通更是溜须拍马。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是谁在保护星辰阁的安全。 而屠通一个大老粗哪有过被人拍马奉承的体验,被花吉哄的晕晕乎乎,一段时间下来,便将他引为知己。 因为星辰阁每日只开几个时辰的馆,所以其余大部分的时间,便是花吉与屠通两个人呆在阁中,而下人出身的花吉烧的一手好菜,每日闭阁后,便买些蔬菜肉食做上一顿好饭,邀请屠通一起。 有时候男人的友情就是这样简单,一起吃上几顿肉,便成了朋友。 而半年的朝夕相对,可以让两个完全陌生的人,成为兄弟。 两个男人忘记了年龄之差,身份之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友,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屠通在说。 他告诉花吉,自己少年时因为一些小事,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所以勤奋练武报仇。 他告诉花吉,练武之后,因为好勇斗狠,被人砍伤,留下了一道自左脸道右肋的刀痕,险些丧命。 他告诉花吉,大难不死的武者不会恐惧,修炼会更加玩命,因为不想再一次体验生死边缘的无力。 他告诉花吉,他至今没有娶妻,因为那些冲着他武者身份的女子,仅仅是对视,便从眼里透着害怕恐惧。 他告诉花吉,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畏惧他的女子,还温柔的抚摸他的伤痕,嘱咐他任务小心。 他告诉花吉,他们两情相悦,以后要生好几个大胖小子。 他告诉花吉,今后他便不再接一些危险的任务了,因为怕女人担心。 他告诉花吉,东家支了他三年的薪俸,他可以提前迎娶那名女子。 他告诉花吉,自己只有他一个兄弟,成婚的那天,务必到场。 他告诉花吉,某家去了。 屠老大是因为这个女人去的天香楼,也是因为这个女人而死,而她竟说他只是个曾经的恩客,这不是说谎是什么。 花吉看着被掀开白绸的屠通的尸体,双目通红泛着泪光,指着苏媚的手指都在颤抖,怒不可遏。 苏媚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愤怒的花吉,想反驳却没有开口。 “你有什么解释吗。”唐罗冷漠的看着苏媚道。 “回大人,屠爷确实是婢子的恩客,但自半年前,便再没来过天香楼,所以婢子说是曾经的恩客。” 花吉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子是屠通口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只觉得怒火焚心,指责道:“你在说谎!屠大哥说你俩已私定终身,你会等他为你赎身!还说你想逃离这个火坑,在这儿的每一日都是煎熬!” 又是火坑又是煎熬,听得樊青一阵脸黑,心头大骂。要不是因为花吉是唐罗带来的人,他都想给这个少年掌嘴让他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 天香楼作为西陵最好的青楼,多少姑娘挤破头都没法进来,这不光是因为天香楼的品质高名气响,更因为接待的都是有身份的武者富商。 若是伺候好了他们,许一个妾室的身份,野鸡便成了凤凰。怎么到了花吉的口中,天香楼仿佛是魔窟一般。 苏媚面露一丝冷笑,不愿回答花吉的话。 但她的表情,已经让唐罗明白了一切。 这些话,她当然是说过的,但来青楼寻欢作乐的恩客又有谁不想听些好话。 诸如你好强,你好大,奴家今生非君不嫁之类的话,这只能说明天香楼服务优秀,不光光是提供情欲服务,更是要让客人感受从身到心的至尊享受。 花吉的质问也许对一名良家女来说,充满了杀伤力,但在这个场合? 唐罗看了看那名将苏媚领来的窑娘,真低着头耸肩,仿佛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笑声。 再看看樊青一脸墨色的想要反驳,还有什么不能明白呢。 苏媚是一名优秀的妓子,怪只怪屠通当了真。 而花吉虽然愤怒,但他机灵,看着周遭人仿佛看异类的眼神,只觉得大受屈辱,羞愤让他朝着其余人大喝道:“你们笑什么!你们笑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她与屠大哥许下了誓言,难道不应该遵守吗!你们笑什么,回答我阿。” 花吉的情绪已然失控,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指着所有人质问道。 一只手覆在了他的肩膀,愤怒的花吉转头,看见了唐罗悲伤的脸。 “少爷,我。。。。。。” 唐罗拍了拍花吉的肩膀,平复了他的心情。 花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低着头走到了唐罗的身后。 唐罗将目光再次投向了苏媚道:“所以这些话,不过是些逢场作戏,对吧。” 苏媚恭敬的行礼后朝唐罗道:“婢子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讲。” “婢子操持贱业,取悦客人,若是对所有客人都付出真心,婢子的心,又能掰成几瓣?” 八十三章:误会 “所以你是在哄他。” “婢子也不是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只是遇见的每个客人,都曾说要为婢子赎身,但至今婢子还在这天香楼中,若是每个客人的话都相信,婢子岂不是要失望的终日以泪洗面。请宗老明鉴”苏媚正姿跪坐,表情端庄,仿佛没有一丝刚才魅惑众生的模样。 但这番话,无疑是插在心口的刀子,妓子并非无情,只是被骗的多了,自然也不会再相信。也许在她眼里,屠通只不过是另一个骗子而已。 花吉听到苏媚的话,又是一阵失控,红着双眼辩解道:“可屠大哥是真的要娶你阿!” 苏媚冷笑一声道:“男人情动之时,什么话说不出。山盟海誓,情深无比。而一夕欢好之后,像我这般的青楼女子,怕是贵人们看了就嫌脏,又岂会想要娶我。” 花吉仿佛被一拳打在了胸口,他有千万句想要反驳,却卡在喉咙里无法诉出,他知道,不是苏媚讲的这样的。 “所以你觉得,他在骗你。”唐罗问道。 “宗老明鉴,屠爷几年前便是婢子的恩客,日日都来天香楼,当时他便说要迎娶婢子,可婢子等了一年又一年,宗老以为婢子还该相信几年?”苏媚面有嘲讽,有凄苦,还有一丝快意。 也许在她心中,屠通便是这样一个骗子罢。 仿佛要将心底的不满都宣泄出来,苏媚对着花吉说道:“屠爷是名强悍的武者,像他这般的武者,哪个不是家财万贯挥金如土,不过是为婢子赎身,真的那么难吗。” “婢子当然知道屠爷喜欢婢子,但这喜欢,也不过是因为婢子的容貌身段,可婢子今年二十五了,已经不再年轻了。也许三年前,婢子真的相信屠爷会来迎娶婢子,但现在,婢子不敢高攀了。近半年来,屠爷更是一次都没有来天香楼,许是将婢子忘了。试问,婢子又能如何呢。” “所以,就因为屠爷曾是婢子的恩客,婢子就该以妻室自居,为其入葬守灵吗。” 苏媚两眼通红,直视花吉说道,但这番话又何尝不是对着唐罗说的呢。 花吉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反倒是窑娘听得苏媚越说越过分,高高扬起的手落在了苏媚的脸上。 “啪!”用力的一声脆响,苏媚被打翻在地。 “宗老息怒,苏媚口不择言,冒犯了宗老,老奴一定好好惩罚她。”窑娘打完苏媚后,便跪地朝唐罗请罪。 而这时,苏媚也捂着脸,重新跪伏下去,说道:“婢子口不择言,请宗老恕罪。” 唐罗只觉得很是无趣,同时又深深的悲哀:“你们,都起来吧。” 站起身来的苏媚脸上印着一个清晰的掌印,而此时的她仿佛是一个木偶般毫无灵魂的站在面前,眼神不悲不喜,只有冷漠与空洞。 窑娘倒是满脸的畏惧,只怕因为苏媚的话,牵连到了天香楼。 “窑娘,请问苏媚姑娘过夜的资费几何?”唐罗淡淡的问道。 窑娘一听,心中狂喜,诚惶诚恐道:“宗老若是有兴。。。。。” “我问,资费几何。”唐罗眼中满是杀气与暴戾,将窑娘要说的话堵住。 窑娘被吓得跪倒在地,颤声道:“五。。。五百金。” 苏媚还是木偶般的模样,只是目光扫过跪伏在地上窑娘,眼底一丝快意。 唐罗摇摇头,将眼中的杀意和狂暴散去,坐回了椅子上平复心中的思绪,因为他觉得,有些事还是应该让苏媚知道,虽然屠通已经死了,这些事情也失去了意义。 “老屠,没你想的那么有钱。” 苏媚一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唐罗。 “他杀气过重,性格鲁莽,为战堂同僚不喜,所以只能接些特别危险的任务,又因为他鲁莽的性格,所以每次任务,他都冲在最前面。” “任务完成了,大家高兴的分钱,而他则是遍体鳞伤被抬进药堂。” “灵药不便宜,铠甲武器的修缮也不是小费用,所以他,算是穷困潦倒的武者。” “战堂的任务牌派给蜕凡的短期任务不过四五千金每单,有时还需要相互合作。” “老屠并没有什么朋友,所以他总是独立完成,但完成任务后,养伤便要十天半个月。” “他是有些积蓄,也不过十数万金,不然就不会现在只穿凡境的铠甲。” “若是能有一套黄级的战甲,我相信他也不至于每次都受伤。假以时日也许真能达到你口中的家财万贯,挥金如土。” “一夜五百金,以老屠的身家来看,他几年前天天来,便已经耗尽了家底。” 苏媚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看着唐罗,口中喃喃道:“不会的。你在骗我。。。不会的。。。” 唐罗眼中不忍,语气萧索:“五十万金的赎身价,老屠若是不抑制住见你的欲望,那他一辈子也没法娶你。” “去年十月,老屠接了个活计,给一家产业坐馆,年俸十五万金。” “我算了算,他要是能忍住三年不见你,再把灵甲武器卖了,差不多就是你的赎价。” 听着唐罗的阐述,花吉控制不住流下泪来,他本以为少爷只是个甩手掌柜,从不关心他与屠通。但今天他才发现,原来少爷竞对他们了解如此之深。 “而最近,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你似乎有要被人赎走的迹象。” “老屠找到我说,他要劫你而去,亡命天涯。” 苏媚死死咬着下唇,睁着双眼不让泪水落下。 “所以我只想告诉你,这个躺在地上的男人确实不够富裕,但真的爱你。” 女子还是没有忍住,转头伏在了屠通的胸膛,泣不成声。 当一个男人心无牵挂的时候,贫穷不过是喝酒或喝水的区别,无损快乐。可当他爱上一个姑娘的时候,才能感受什么是贫穷所带来的痛苦。 但男人始终骄傲,哪怕已卑微到泥底,依旧想靠自己的完成所有的努力,误会有时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 矜持、等待、猜测、怀疑、失望情绪的递进破坏了原本的爱意,而当真相被揭露的时候,却发现再也回不去了。 八十四章:告诉她(求推荐) 媚伏在屠通已经冰冷的身躯上,双眼已被泪水迷蒙。 周遭的一切仿佛已经离她远去,抚摸着那道自左颊到右肋的长疤,想起了曾经的温存。 那是这个男人第一次来到天香楼,凶悍的模样就连龟公看着都有些颤抖,何况是楼里的姑娘,每个人都是强颜欢笑着,害怕对方点到自己。 但她并不害怕,反而很是心疼,因为她能看清屠通眼底的那一抹受伤,因为众人的眼神和强压的恐惧。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勇气,她上前了两步,轻轻坐到了屠通的怀里,抱着对方的脖颈呵气如兰:“爷,让媚儿服侍你吧。” 这种抢客的行为是天香楼严令禁止的行为,但在那一天,其他姑娘没有任何怪罪,因为屠通的模样凶狠的令人害怕。 那是她和屠通的第一夜。 衣衫尽解后,苏媚才看见那道长疤,像一道紫色的长蛇,覆在了男人的身上。 她轻抚这道疤痕,满是怜惜的问:“疼吗。” 屠通没有回答,只是将苏媚压在身下。 春风一度,苏媚蜷缩在他怀里,如同一只慵懒的小猫,小爪轻轻撩动这那道长疤。 男人的长疤,让苏媚想起了出逃的好友,这让她觉得亲切。 她曾经的好朋友,只是不肯接客,便被窑娘用长鞭抽打,一鞭便是一道相似的紫痕。 但她当时太小了,并不敢上前阻止或安慰,只能在晚上悄悄的钻进好友的被窝里问,“疼吗”。 女子的温柔让男人沉沦。 他很喜欢苏媚,以至于每天都来,但在整整一个月后,他俩才说了第一句话。 “某家屠通。” “那媚儿便叫您屠爷吧。” 定下了称呼后,两人终于熟络了起来,男人总是吹嘘自己的勇猛,曾经完成过什么样的任务,又将几名蜕凡斩于刀下。 苏媚总是惊喜赞叹着配合,又柔声嘱咐他要小心。 也许便是在那时,两人能感觉彼此不太一样。 山盟海誓全是假的么,也不尽然,起码在两人相拥的时候,每句话都出自真心。 只是屠通,终究不是他口中那个能轻易独立完成任务的绝世强者。 而苏媚,也没有那么长的耐心等待。 直到半年前,屠通的突然消失,苏媚意识到,对方也许腻了。 毕竟,三年了阿。 有时候,感情便是这样脆弱,新鲜浓情时总以为相爱不变可厮守白头,但厌倦时却将曾经的感动都抛诸脑后,只想一走了之。 新鲜水嫩的妓子每年一批,屠爷能喜欢自己三年,已经足够长情了,苏媚试着这样安慰自己。 但心底的那股恨意,在屠通一整月没有出现在天香楼时爆发,她泪湿了枕。 第二天的苏媚,依旧性感撩人,含情脉脉的与客人调情,只是没有人知道,她已关闭了心门。 昨天公子申的家臣来选膝枕,自己因为一双美腿被选中,而出楼时,居然又碰见了屠通。 他背着一个硕大的口袋,想来是找新欢罢。 “真是个该死的男人。”苏媚满是恨意的想着,既然只是个嫖客,又何必来骗我。 仿佛上天真的要满足她的愿望,对方毫无征兆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几名护卫当即迎了上去,只是几招便被屠通打飞出去。 然后便是公子申的家臣出手,第一招断屠通双手,第二掌盖在了他的胸膛。 这个强悍的不可一世的武者,便这样死在了苏媚的眼前。 苏媚并没有悲伤,该为这个男人流的泪,早在那个冰冷的夜干涸。 公子申的家臣仿佛作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取走了屠通的口袋,带着苏媚出楼。 苏媚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这个男人流泪了,没想到,还是哭花了妆容。 她摸着屠通的脸,冰冷而苍白却又无比安详,就像他睡着的时候,眉眼舒展,像是个单纯的孩子。 “屠爷,媚儿也有些积蓄的,若是钱不够,你该和媚儿说阿。” 情人柔声的低语,但对方再也无法回应。 眼前的一幕没有人打扰,仿佛院中只有他们两人。 “老屠昨日来天香楼,是为你赎身的。”唐罗看着苏媚抽泣的背影,淡淡道。 不论如何,这都是屠通最大的愿望,虽然他已身死,但身为他的东家,唐罗觉得有必要完成。 但这话听在苏媚耳中,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她终于明白了屠通为何毫无征兆的朝他们冲来,也知道了那名家臣拿走的口袋究竟是何物。 低声的抽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原来这个男人,竟是因为自己而死。 看着苏媚变成这样,花吉也是满面的悲伤,因为他突然想到曾和自己山盟海誓的杏雨。 爱情总是以欺骗开始,至少有欺骗的成分。 花吉见到杏雨第一眼,便感觉这个姑娘特别可爱,有意的接近。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骤然被人关心,一口一个阿吉哥哥叫得可甜。 情愫就在相处中暗生,阿吉送了杏雨一只竹鸟,杏雨送了阿吉一方手帕。 “哪有人绣小黑猪的阿。”阿吉点着杏雨的脑袋质问道。 小姑娘脸羞得红红,她想说,这是鸳鸯。 之后阿吉被调去灵兽园,在他最低落的时候,是杏雨每晚带着几个包子来看望,嘱咐他要坚持,要加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后唐罗突然出现,将他带去了星辰阁,下人阿吉变成了花掌柜,一年五万金薪俸,花吉觉得自己出人头地了,想着功成名就之时再回去迎娶杏雨。 但今天他明白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若是总等功成名就再表达爱意,可那时候,爱人还会留在原地吗。 人世最痛苦的,永远不是得不到,而是阅尽千帆之后,发现最好的早已得到,却被自己弄丢了。 整整半年,花掌柜在星辰阁,从未有过回府的念动,就连除夕也是和屠通两个人守在阁中。 屠通为了苏媚,而他为了杏雨。 可他们从未想过,你这坚定的爱意,对方是否能够感受。 你若不去表达,音讯全无,对方该如何坚持。 “少爷。”花吉泪流满面。 “嗯?” “我想杏雨了。” 唐罗看着泪流满面的花吉,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切莫错失良人,去吧。” 八十五章:黄金 “樊管事。”唐罗招呼了樊青一声。 “屠通来时所带的五十万金应该正够赎身之数,给苏媚办赎身。” 唐罗并不打算收回那些钱,想帮着屠通完成最后的心愿。 屠通的父母早年在一场天灾中丧生,所以只留下他一人,而他也没有什么亲眷朋友,堂堂一名蜕凡巅峰的武者,死去后无人抬棺,无人守灵,只盼为苏媚赎身后,她能以妻子的身份为屠通操办葬礼。 樊青听得唐罗的话,只觉得面色发苦。 宗老发话要为苏媚赎身,那天香楼必须要依从,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宗老有令,天香楼莫敢不从。但屠通带来的口袋却不是在我天香楼中,而是被公子申的家臣张星河取走了。” 唐罗一愣,问道:“你是说,老屠的金子,被杀他的人拿走了?” 樊青苦着脸应道:“宗老明鉴,护卫只看见张星河取走了屠通的口袋,至于是不是金子。。。。” 唐罗摆了摆手,止住了樊青要说的话,一股嗜血涌上心头。 一名武者朝自己冲过来,明明可以制服却选择了击杀,还要将对方的黄金取走。公子申的家臣,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 屠通之死,是他技不如人,纵然唐罗很想为他报仇,也无法做到,因为战堂不接非氏族子弟的仇杀任务。 而现在确是不一样了。 唐罗看着樊青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没有见过屠通。” “什么?”樊青一愣,没听懂。 “我是说。”唐罗表情冷漠道:“屠通从来没来过你天香楼,这次他来,是作为我的使者赎一名粉头,听明白了吗。” 樊青心中大震,已经明白了唐罗的用意,但身为一个小小的管事,他是真的不敢应承这样的配合:“宗老三思阿,张星河是公子申的家臣,若是一个处理不当,西陵几百年的和平将会毁于一旦。万望宗老顾全大局阿。” 说着,樊青便跪下来叩首,脸带着整个院中的护卫都跪了下来,全场寂静。 唐罗扯着嘴角笑了笑,只觉得这群人很有意思。 顾全大局,张星河有想过顾全大局吗? 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他就没想过在这城北的地界上这么干会开罪唐氏? 他敢下这样的手,还不是看屠通就像一个战士而不是一个世家子吗。 他一个家臣都不怕将西陵的和平毁于一旦,难道我应该怕? 凭什么要受委屈的人去顾全大局,去原谅对方。 老子十年如一日苦修武道,可不是为了顾全大局的,操! 唐罗蹲下身来,看着樊青的眼嗜血而疯狂:“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张星河,击杀了我的使者,还劫走了我为粉头赎身的钱,听明白了吗。” 樊青心中已是瑟瑟发抖,他已经知道眼前的少年宗老是个什么人了。 但现在知道,好像并没有什么帮助,看着唐罗眼中的疯狂,若是不答应的话,西陵会不会开战不知道,自己这个天香楼管事肯定会被律所的武者打得皮开肉绽。 “是,小人知道了。”樊青心中慌乱无措,但还是点头道。 唐罗拍了拍樊青的肩膀道:“将所有的护卫和姑娘的口径统一,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了。” 樊青只觉得自己是倒血霉了,原以为唐罗只是个少年意气,但看其行事,居然老辣如斯。 什么叫交给自己办,意思就是如果天香楼将来的口径但凡出现问题,就是自己没把事情办好,他会直接来找自己。 本来樊青还想着要不要敷衍一阵,再去宗所交代的话,现在是肯定不行了,只能带着哭腔应道:“宗老放心,小人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呼。”唐罗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朝着依旧伏在屠通胸口的苏媚道:“老屠最后的心愿便是为你赎身,虽然他已身死,但我会帮他完成这个心愿。而我的要求是,你要为他守孝三年,三年之后,你便是真正的自由身,能做到吗。” 苏媚转头,眼睛红肿跪施一礼道:“婢子身贱不足惜,只求大人为夫君报仇。” 唐罗心下叹息,看了一眼屠通的尸体,没有回答,离开了后院。 ……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几百年。 当今的天下,氏族林立豪强遍地,宗门更是占尽灵山福地。 妄图以一人之力席卷风云的故事,也许在一千年的大陆还有机会,但到了现今无疑是格外困难的。 强者越来越强,弱者越来越弱,而当强弱的悬殊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哪怕你遭受了极大的不公,能做的也只有顺从与麻木。 所以练武,是平民唯一出路,没有杀伐果断的勇气,高人一等的技艺你谈什么出人头地。 练武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对大部分的平民武者来说,醒时横刀立马,醉时拥吻美人。 其中一小部分的野心更大一些,不光想要美人醇酒,更要权利在手,这成为了有志之士的终极目标。 但对于很多世家子来说,这些平民武者终身追逐的目标,在他们出生的那天就已经达到了。 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些人就生在罗马。 优越的条件会大量滋生蛀虫,对大部分世家子来说,失去奋斗目标并沉迷酒色财气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家族关系交错纵横,人情往来,你总会主动被动的认识一些这样的朋友,练武这种枯燥的活动,哪有酒色来的带劲,很多少年天才便是一朝沦为了欲望的奴隶,荒废了十年的苦功。 但为什么大量滋生蛀虫的氏族还是牢牢占据着如此光褒的资源却不见衰败呢,也是因为这种放任自流的精英教育。 被逼着练武,是不会有成就的,因为武道这件事,归根结底,还是一件很私人的事。 忍住伤痛,熬住寂寞的习武,如果只是为了虚荣,毫无疑问会显得动力不足。 只有真正热爱武道并自律的那一小撮人,才有机会成为最强。 而经年累月的积累,最后形成的结果,便是威临天下。 他都不用出手,只需要如一尊大佛般坐在那里,就足以令人生畏。 所以氏族只出两种人,精英和庸人。 比如唐氏,这一代的氏族子弟大概有三百余人,但一号修炼场的人数有多少,堪堪达到二十之数。 要知道,就连垫底的七号修炼场,都有五十名学员,更别提人数最多的二号修炼场,足有百余人。 照理说,这么不成器的氏族不是得被平民武者取代吗? 但可悲的是,如果修炼场真的进行大混战,一号修炼场的二十人配合之下,可以杀死二号到九号修炼场的所有人。 体魄差距、功法差距、配合差距,最后出现的结果就是这样令人绝望。 就连一直被唐贞揍成猪头的小正太,同等灵力水平的对手都可以打五个那么多。 狼群必须由雄狮带领,不然就会被反噬,深谙此道氏族永远不会把武者力量交到废物子弟手上。 只要氏族的精英教育不出现断层,几个人就可以扛起一个时代。 因为平庸的武者,要多少,有多少。 八十六:公子申(感谢大A威武的打赏以及宣传) 西陵年青一代中,有两个绕不过的名字。 弥申和弥楚,弥氏双骄。 在唐罗出现之前,西陵少年天才的标准,便是这两人。 弥申——弥虎之子,十五岁蜕凡,修炼进度直追二十年前唐氏的第一天才唐左。 而弥楚的出现,更是将少年天才的标准,拉到了十四岁半。 弥氏双骄前被誉为西陵最强一代,又因为模样俊朗如同天人,西陵称其公子申与公子楚。 而弥氏的天骄也并未让人失望,弥申在二十三岁时便已达到了蜕凡巅峰,立下了赫赫战功。 弥楚的精进则是更为惊人,今年才二十二岁便修到了蜕凡巅峰,并且开始独立完成弥氏战堂的任务。 如果说二十年前是唐家的黄金一代,那么现在就是弥氏双骄的时代。 当时的西陵人都这么觉得,直到唐罗这个十三岁的蜕凡横空出世,盖压一代。 生生的将蜕凡的标准拔高到十三岁,可以说唐罗的出现颠覆了他们对蜕凡的理解。 但这无损弥氏双骄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毕竟唐罗要小他们十岁,只能说西陵风水尽在唐弥二氏,惊艳的子弟每代都会出现。 弥申今年二十五岁,已经开始承担大量族中的事物,弥氏的油粮盐棉生意都由他着手处理,还监管着城南的汾陵港。 毫无疑问,弥家是按照培养族长的标准培养的弥申,而他也当得起天骄的名声。 弥申二十岁出户建府,不久便传出了礼贤下士,以诚待下的美名。 这让西陵那些武馆苦修出来的少年都以投奔公子申成为门客为荣。 公子申其人护短,所以手下人极肯用命,而他也从不吝惜重赏,有了榜样,公子府人人以为他做事为荣。 短短五年,公子府便有了门客八百,其中五百蜕凡。 成为了一股不小的势力,一臣四门客更是公子府的代表人物。 而有钱有势的公子申毫无疑问也成了西陵年青一代最具代表性的人物,风头一时无两,就算是一些中小家族的族长,都对这个年轻人十分重视。 西陵南城公子府 弥申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策房度过,要运转偌大的产业,一个人哪怕日夜不休也无法做到事无巨细,所以用人分权就成了每名世家公子的必修课。 公子府门客八百,并非全是武人,也有不少读书人,这些人各个被委以重任,分担一些工作,但被分担工作后的弥申并未成为甩手掌柜,而是日日于策房坐镇。 一旦出现这些人处理不好的事物,弥申就会教他们如何解决,一言蔽之,这些人便是未来弥申成为弥氏族长后的领导班子。 而除了坐镇策房,弥申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便是午睡。 照理说,一个蜕凡巅峰的武者是不需要午睡来修养精神的,哪怕是几天不睡调戏一会儿也能精神抖擞,但弥申无疑是个特例。 他不但需要午睡,并且对枕头有着极高的要求。 皮枕太热、玉枕太寒,公子申的午睡必须要有膝枕。 只有枕着绝美女子的美腿,嗅着佳人小腹的淡淡体香他才能安然入睡。 世人都有窥探名人喜好的怪癖,当公子申的习惯在西陵不胫而走的时候,公子府的门前便多了一处奇景。 舞动着两条大长腿的美女络绎不绝,各个都想自荐成为公子申的膝枕。 而身为弥申家臣的张星河,每天必做的一项工作便是给弥申安排膝枕。 “公子,您该休息了。”张星河恭敬的朝正在处理案卷的弥申低声道。 弥申低着头,专心的批改案卷,好像没听到张星河的话。 而张星河也丝毫不以为杵,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站在了桌边。 良久,弥申将笔架在砚台,合上了案卷,抬起了头。 他的嘴角噙笑,璀璨彷如星辰的双眼看着张星河淡淡道:“听说你昨日打死了一名武者。” “是的公子。”张星河依旧恭敬,他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问题,对方有攻击的意图并且打伤了几名门客,不打死他,公子府的名声岂不尽丧。 “做得好。”弥申站起身来,迈步走出策房。 张星河亦步亦趋的跟着,表情依旧恭敬。 两人抬腿间便来到了弥申的睡房,张星河护卫在了门口。 房间的罗纱帐中,已有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端坐,两条大腿白皙修长。 看到弥申走进房间,女子站起身来行了一礼,糯声道:“见过申公子。” 弥申上下打量着女子,展开了双臂,女子温顺的上前,将其衣衫解开。 面容清秀的弥申解除衣衫之后,露出的却是一具精悍的身材,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炸的力量,整齐的八块腹肌仿佛是画上的一样。 野兽的身体与俊朗的外表给人以极为强烈的冲击,女子面色潮红,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看着女人的模样弥申眼中闪过一丝不喜,淡淡道:“不要动情,吾不喜淫气。” 女子心中一惊,慌张道:“是。。公子。” 收敛心神的女子将弥申领上了床上,爬到了枕头的位置跪坐,臀部紧贴脚踝,楚楚可怜的看着弥申。 看到姿势已经摆出,弥申躺在了女人的腿上,闭上了眼,女子温柔的手指覆在了他两侧的太阳穴,轻轻的揉动。 一个小时,是弥申午睡的时间,而对于膝枕来说,哪怕仅仅保持跪坐的姿势,半个小时也会让腿变得麻木,以个小时维持跪坐的姿势还要承受一个成年男子头部的重量,毫无疑问是酷刑。 以为自己可以坚持下来的女子已经极力坚持了,但原本不算沉重的头颅就像是一颗铁球,两条腿就像是被针扎般麻木而疼痛。 弥申毫无察觉,睡得依旧香甜。 “用手抬一会儿,让腿休息会儿。”女孩不由自主的涌起这样的念头,随着双腿越来越酸痛麻木,这个念头越来越强。 双手轻轻的抚在了弥申的脑袋两侧,女孩正准备用力,便看见本该熟睡的弥申已经睁开了眼璀璨的眸子满是冷漠。 他面无表情的一个仰卧起身,回过头,未发一言。 午睡的时间还未到却被惊醒,这毫无疑问是女孩的过失,所以她惊惶的解释道:“公子,我只是腿太麻了。”希望弥申能够体谅。 弥申看着女孩,冷漠的问道:“因为腿麻,就要把我惊醒吗?” “不是的。”女孩解释道:“我只是想托着公子的头一会儿,让腿歇歇。”说着,女孩流下了眼泪,特别抱歉和委屈。 女孩哭泣的样子无疑会让人心疼,特别还是这样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子。 弥申摇摇头,来到女孩对面,淡淡道:“没事,我来帮你揉揉。” 女孩不敢置信的看着弥申,想不到公子申非但没有怪罪自己,还要帮自己揉腿。 难道他喜欢上了自己?女孩不由自主的泛起一丝浪漫的遐想,觉得这次自荐无疑是人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成为公子申的女人,那该有多幸福。女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变得迷离,看着男人泛着绿光的手掌抚上了自己的腿。 冰凉而细腻的触感让女孩有些羞怯,她想朝弥申道谢。 但身体越来越冷,弥申手中的绿光透过腿部将女子身体点亮,转瞬便来到的了胸部。 女孩十分害怕,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带雨梨花的小脸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弥申。 但绿光已经漫在了女孩的脖颈,然后五官与天灵。 原本拥有白皙肌肤的女子,五官中有青光爆出。 弥申收回了覆在女孩腿上的手掌,下床更衣。 而依旧保持跪坐的姑娘,居然成为了一座碧玉人像,脸上惊恐的表情,栩栩如生。 八十七章:氏族的寻衅方式 弥申穿上衣服,脸色阴沉推门而出。 张星河恭敬的等在门口,看到弥申面色不虞,往睡房一瞥便看见已经成为玉像的少女。 起床气极重的弥申冷冷的丢下一句:“处理掉。”便往策房走去。 张星河点头应是,将弥申送到策房,再次返回睡房。 看着成为人像的少女,张星河也有些生气。 作为弥申的第一家臣,张星河在公子府掌握的权柄可谓极大,上到武仆招募,下到吃穿用度,没有他不能插手的。 而与弥申最息息相关的便是这选枕一职,最初的时候,弥申都是从青楼找到头牌作为膝枕,而当弥申的怪癖传开后,便有很多待字闺中的小姐起了心思。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独一无二不一样,所以每一个都觉得,只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接近弥申,就能让大名鼎鼎的公子申拜倒在石榴裙下。 很多小姐七拐八弯的找到张星河,愿意花大价钱成为膝枕,对张星河来说,只要条件达标,选谁当膝枕都一样,何况还有钱拿。 每月他都会安排不少交了钱小姐成为膝枕,但他千叮咛万嘱咐的规矩,对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姐来说,就跟放屁一样。 这是这个月的第四具了,而对于这种晶化的尸体,他也早有了一套熟练的处理方法。 从柜中取出一匹白绸,将人像裹好扛出, 走到花丛深处,将人像击成碎末,洒在土里。 今后三天,睡房边的花圃每到晚上就会闪着莹莹青光,美不胜收。 处理好尸体的张星河回到策房,发现好几个谋事都用一种特别奇怪的眼神打量了自己。 “公子,处理好了。”张星河走到弥申的桌边,恭声道。 “看看这个。”弥申面无表情,将一封信函递给了张星河。 张星河双手接过信函,看见了唐罗两字。 他眉头一皱,将信函拆开,拿出了其中的信纸。 越看越是心惊,只感觉自己闯了大祸。原来那名武者居然是去赎粉头的,而自己带走的那口袋黄金,居然是属于唐罗的。 虽然知道弥申肯定不会把自己交出去,但那一袋黄金肯定是保不住了,张星河心道可惜。 “看完了吗。”弥申淡定发问。 张星河将信纸折好,点头道:“看完了。” “你说这个小子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弥申扯出了一丝冷笑,不屑道:“一张白纸便要我交出第一家臣和五十万金。真把那群愚民的吹捧当真了吗。” 本来以弥申的个性,这种在他眼中挑衅的行为他连理都懒得理,但刚刚的起床气还没消,导致了他火气特别大。 就连问都没问就认定了唐罗是在敲诈,谁不知道天香楼是唐氏的产业,首座之子弄个粉头进府也要花钱,当我是傻子吗。 而张星河听到弥申这样的认定,心中大喜却还是面露难色的问道:“那少爷,这事儿如何处理。”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理他作甚,将信烧了。”弥申烦躁的一摆手,闭起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午睡被惊醒,使他精神不振还有些头疼。 …… 四月二十日 星辰阁 “少爷,对方还是没有回信。” “嗯。很好”要是弥申真的认怂交人又赔钱,那唐罗还真的不知道怎么理直气壮的去找人麻烦呢。 钢骨楼 唐罗带着花吉,花吉扛着一箱黄金,两人出现在二层的任务大厅。 “我要发任务。” “公子,什么事儿值得您亲自来阿,带个话不就行了吗。” …… 四月二十五 唐罗的第二封信送到了弥申的公子府 如果第一封信,弥申以为唐罗是在敲诈,这第二封,就是狗急跳墙了。 “四月二十九,城外十里姜林外。”弥申拿着信纸直皱眉,顿觉有些棘手。 因为这已经不是敲诈和警告,而是正经的约战。 对于唐弥两氏来说,西陵的几百年和平发展是两族相互退让妥协的最大成就,作为西陵城真正的规则制定者,两家以经验定制了西陵盟约,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 唐弥两氏子弟的私人恩怨,不可升级为城内的火并。 换言之,就是唐弥两氏的氏族子弟,不允许因为私事在城内打生打死,而要在城外进行。 这姜林就是几百年来唐弥二氏解决争端的地方,作为盛产二世祖的大家族来说。 喝个花酒抢个粉头这样的事再正常不过,所以当两族子弟有了争端的时候,去姜林外打一架也就成了他们的口头禅。 作为弥氏的天骄,弥申一直以为,这种姜林外约架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真是幼稚!”弥申用力的将信纸砸在桌上,策房众人心中一惊。 “公子,这等幼稚的行为,我们可以不去理会。”张星河自以为善解人意的进言道。 “愚蠢!”弥申面无表情的训斥道。 如果是其他人的约战,弥申大可一笑置之,但唐罗的地位,与别人不相同。 作为西陵曾经人人津津乐道的神话,唐罗这个名字不仅仅代表了他自己,还代表了西陵每一代的天骄们。 而西陵的天骄有谁,这一代的唐罗,上一代的弥楚弥申,再上一代的唐森唐左。 次代的天骄向前一代的天骄发出挑战,弥申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更为重要的是,这场约战并不是空穴来风。 早在十日之前,追讨责任的书信已经摆在了案台,只是被自己一把火烧了。 本以为这个小子只是简单的自大,现在看来,分明是已经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 仅仅因为手下的一名蜕凡武者技不如人战死,就跟疯狗一样死咬着不放。 不得不说,这种性格倒是跟弥楚有一拼,但自诩智者的弥申对唐罗的行为,只有说不出的厌恶。 既然先动手,就要承担失败战死的后果,不然死一个人就揪着不放,那还谈什么和平,杀到只剩最后一个人好啦。 所以像唐罗、弥楚这样头脑简单的天骄,人生的极限也不过就是一介武夫。 而自己,则可以成为统御天下的王者。 将信纸摆到一边,弥申意气风发的开始处理新一天的事物。 一个少年天骄的约战,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八十八章:大消息 四月二十七公子府 “哥,我来看你了。” 一道欢快嘹亮的声音响在公子府的大院,熟悉的人都清楚,这是小侯爷的声音。 弥虎有十几个妻妾,但儿子只有两个,且都是一个平妻所生,所以两兄弟的关系亲近。 只是他俩的天赋品行,相差却不可里记,弥申实在是太优秀了,所以作为他亲弟弟的弥候从小的志愿便是成为一个及时行乐的二世祖。 什么武道统御,他统统不上心,反而是对琴棋书画、斗鸡走狗无一不精,是西陵最优秀的顽主之一。 弥申对这个弟弟,也是了解甚深,什么来看自己,求自己才是真的。 毕竟从小他就习惯了为这个弟弟收拾残局。 弥候晃晃荡荡的走进策房,随手扯过一张椅子拉到了弥申桌旁,一屁股坐下。 “哥,我给你带来一个天大的消息。”他朝着弥申嘿嘿直笑,满脸的得意。 弥申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处理案卷。 弥氏的万乘宝船就要回航,汾陵港忙的不可开交,他哪有心思和这个傻瓜弟弟逗闷子,爱说说,不说拉倒,他是真不相信这个家伙能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带给自己。 看着弥申毫不在意的样子,弥候当时就不乐意了,满是威胁的语气:“哥,我给你讲,这个消息对你特别重要,你要是不给我一。。五十万金的话,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刷刷刷,弥申面不改色,连头都不曾抬起。 弥候只觉一腔忠义喂了狗,伸手推了推弥申,气急败坏道:“这消息真的特别重要,你不想听听吗。” 凡人境,是推不动蜕凡境,这是个不用多言的真理,纹丝不动的弥申将笔放下,淡淡道:“信息的价值,在于对方的渴望程度,如果我对你的信息不感兴趣,那么它就一文不值。” 不值就不值,弥候很光棍的想,本来就只打算靠这个消息骗点钱花,骗不到也没关系。 但弥申终于搭理自己了,让弥候很是兴奋:“哥,你是不是和唐罗有个约战。” “你怎么知道的。”弥申问道,两天前刚收到的战帖,张星河也不是多嘴之人,弥候是从哪得到的消息。 “西陵都传遍了。”弥候理所当然道。 弥申皱眉,有些不解,既然消息不是自己这边散播出去的,那就一定是唐罗那里。 就算武圣山的判断有误,唐罗不是先天漏体,但比自己小十一岁是事实,也许他很自大,但一定不是蠢货。 闹得人尽皆知,最后惨败对他的名誉无疑是致命的打击,他这般宣扬,一定有什么倚仗。 不等弥申回过神,只听见弥候咬牙切齿道:“哥,我有个关于唐罗的大消息给你!” 一看弥候的样子,弥申就确定他俩一定有过间隙,就问道:“你和唐罗又能有什么瓜葛。” “我不是在城北有个道场吗,去年被唐罗掀翻了。”弥候气的咬牙切齿,弥氏的情报系统也不是死的,虽然当时被唐森的名头吓得屁滚尿流,但事后知道车架上的人是唐罗后,却更屈辱了。 被一个十三岁的娃娃唬住,这无疑让人憋屈但更生气的还是那个日进斗金的武斗馆被掀翻,被探出了弥氏的底,这个场馆很快就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今天地租到期,明日斗士缺席,毫无疑问是唐氏的手段,而暴露的罪魁祸首,就是唐罗,所以他恨意满满。 “所以,你要告诉我的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 弥候将脑袋悄悄的探到弥申的耳边,轻声道:“唐罗的倚仗,就是唐森那台驷兽鎏金毂!” “原来如此。”弥申眼中精光一闪,明白了唐罗的最大倚仗。 难怪他敢向自己挑衅。 难怪他要闹的人尽皆知。 原来那台西陵第一的战车,现在居然是这个黄毛小子在用。 可搏杀凶境的战车驰骋起来,那可真是所向披靡。 如果自己没有准备的话,一个灰头土脸肯定是跑不了。 原以为没什么大用的弟弟居然带来个如此重要的消息,这真让弥申大为吃惊。 “做得好。”弥申朝弥候称赞道。 弥候一脸震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小都被哥哥教训长大的他几时有过被夸奖的待遇。 “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弥申摇摇头,没理耍宝的弟弟,招过了一个账房道:“从府里取两百万金,送到小侯爷府上。” 信息的价值,与对象的需求程度息息相关,对弥申来说,这一条消息,就值这么多钱。 “哥,干嘛那么客气,弄得好像我是为了钱才来报信的一样。”弥申晕晕乎乎的说道,样子还有点小羞怯。 “那不用了。”弥申从善如流的要将账房召回。 还没抬起手背就被弥候抱着压下:“别阿哥,你贵为西陵天骄,说出来的话怎么能反悔呢。” 弥候真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得了便宜就不该卖乖,自从伦江武斗场破产,他就再也没过上肆意挥霍的生活,这两百万金对他特别重要,要是因为一句卖乖的话就没了,真是死的心都有。 弥申似笑非笑的看着弥候,淡淡的将手抽出,自己这个弟弟,他比谁都了解。 …… 唐家膳厅 每个月的月底,都是唐罗带着小正太回家的时候,前几个月都平平淡淡,但这一次,跟以往完全不同。 “儿砸,你终于长大了,学会和人打架了!”徐姝惠满是欣慰的感叹道。 “是约战。”唐罗艰难的想要纠正徐姝惠的认知,但毫无作用。 “都一样。”徐姝惠大气的表示道:“男孩子一定要够强,这样才能保护家人,还有抢到漂亮的姑娘,当年阿,你爹可是不知道打败了多少人才走到娘身边呢。” “四百二十七个。”闷头吃饭的唐森突然抬起头,报了个数字,再次低头吃饭。 “嘶。”唐罗倒吸一口凉气,虽然知道唐森是在元洲跟母亲认识的,但想不到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波折,真是特别了不起。 “哥哥!你一定会赢的。”小正太目光炯炯的向着唐罗鼓励道。 家人的信任当然不是盲目的,只是在看见唐罗爆发出蜕凡的气势后,他们纷纷觉得,能独立施展合击技的少年,对付一个弥申,哪怕灵力有差,也不过是个五五开的局面。 八十九章:私以为感谢这样情绪还是以加更表示比较有诚意 张星河觉得自己运气十分不错。 孤儿出身却被极真武斗馆的馆主收养,展露天赋后又顺利进入了武堂作为弥氏的宗族战士培养,最后因为打伤了弥氏的一位公子,被罚跟船十年。 但也因为这十年的磨砺,使他成为了蜕凡巅峰中的佼佼者并且坐拥大笔的金钱。 修为达到蜕凡巅峰又身怀巨款,他一度觉得自己的武道梦想已经终结了。 直到公子申找到了他。 “今后,便跟着我吧。” 那时的张星河还是一头未被驯服的猛兽,如果愿意当狗,怎么还会以下犯上。 即便十年过去,也一如既往的桀骜,所以他不屑的问道:“你,凭什么。” “强者,不可一日无权。我会给你,万人之上。” 张星河至今还记得,当时不过二十岁的弥申,眸子有多么璀璨和摄人心魄。 之后,弥申用了五年的时间,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虽然现在的公子府只有八百部众,连仆带婢不过三千人,但张星河仿佛能看到五年,十年以后自己的权势。 而这一切,都是弥申带给他的,如果年轻时的张星河是迷茫而愤怒的,那现在的他,毫无疑问是坚定而平静的。 哪怕今天弥申要他去做一件万人唾骂的恶事,他也可以心平气和。 鬼手,就是张星河的称号,不光因为他的实力,更因为他做完了所有弥申想做但不方便做的事。 所以,整个西陵南城都知道,公子申是仁义而大度的,就是太过宠信心狠手辣的张星河,不然公子府还可以更上一层楼。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主仆间的默契,又岂是别人能够了解。 第一家臣,可能从外人看来,就是第一个跟着主人的武仆或是管事。 但你去问氏族公子,他们会给你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第一家臣,是兄弟,是手足,是让你可以放心将产业交托的家人。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 身为武者,谁能敢放言常胜不败,永远无敌。 有时候一个陷阱,一次包围,一发歪打正着的合击技就会让一名优秀的武者死去。 而家主会有未长大的后人,这时候,第一家臣不但要守好基业,还要担负起培养少主的责任。 所以对氏族子弟来说,第一家臣可能不是修为最高的,但一定是最信任的。 而张星河,就是弥申的真正心腹。 所以在公子申出门约战的这一天,公子府的大小事务,都由张星河代管。 他坐在原本属于弥申的位置上,处理着本该是由弥申的文件。 恍然间,那些处理大小事务的谋事有了一种弥申还在的错觉。 “叩叩叩。”张星河神情冷漠,敲了敲桌子。 “公子不在,汾陵港的事务又急,我希望各位加班加点。我不像公子般仁厚,可以容忍浑水摸鱼,若是被我发现懈怠的,就会被赶出公子府,明白吗。” …… 两代天骄间的碰撞,新若天骄究竟孰弱孰强。 和平太久的西陵对于武道比斗都那样狂热,更何况是这种带着大噱头的约战。 从今天一早,城外十里的姜林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然唐弥两氏能够进入武堂修炼的族子人数很少,但那些无所事事的族子不要太多。 光光两家的公子,便来了有两三百人,泾渭分明的站在姜林的北侧和南侧。 毫无疑问,这些人是来给自己家族的天骄助威的,虽然本身不够争气,但这些人毫无疑问是最渴望家族欣欣向荣的。 因为只有家族强大了,他们奢靡的生活才会能持续下去。 而天骄,无疑是家族的代表。 姜林的东西侧,就是那些中小型世家的公子,他们的前来,倒不是助威呐喊,而是想来看看,自己跟西陵天骄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至于那些想看热闹的平民武者,则是满满当当的挤在了外围,一些还爬上了大树。 毕竟对他们来说,这种热闹,西陵几十年都不会有一次,如果错过,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更何况,因为唐罗传奇的事迹,西陵人早就分成了两派僵持不下。 一派认为武圣山说的就是真理,说他是先天漏体他就是,天骄陨落。 而另一部分认为,在没有真正看到唐罗之前,你不能下定论,毕竟大陆从没见过可以修到蜕凡境的漏体。 而身处舆论中心的唐罗,不是在武堂便是在星辰阁,鲜少露面展露修为所以更添神秘。 虽然西陵人人都在传颂他的名字,但其实对他究竟长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西陵人都无比的好奇。 今日的西陵万人空巷,数万人聚集在姜林外,还有很多刚刚得到消息的人朝这边赶,就是为了看看这代最强天骄的模样。 “快看天上!” 众人朝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御邪鸾辇御风而来,若圣王出行。 五头青红色的鸾鸟拉着全由御邪重银打造的车架,通体闪烁银光。车架四周雕龙百条,流苏千缕,奢华异常。 天蚕罗帐中,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如谪仙般端坐其中,御风卷云,飘然而下。 车架靠近,众人才能看见五头鸾鸟长开的羽翼究竟有多大,强烈的罡风将众人吹得东倒西歪,就连那些大树,都在风压下不自然的弯曲着。 御邪鸾辇停在姜林的正中,天蚕罗帐缓缓掀开,一袭白衣的公子申站在鸾辇前,恍若仙人。 那一双如星月般的眸子,仅仅是对视一眼,便会让人心虚的低下头。 蜕凡巅峰的气势毫不掩饰的席卷全场,五头鸾鸟竞相嘶鸣,发出“厉!厉!”的叫声。 在众人为公子申降临的威势所摄时,北边唐家子弟的方阵发出了一片巨大的嘘声。 “真他妈不要脸,约架还请战车。” “就是就是,难怪他弥申是天骄呢,和比自己小十岁的天骄约战也要战车助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可不是,毕竟大名鼎鼎的公子申,行事稳妥。要是连小十岁的都打不过,还哪有脸说尽揽少年英才这种话。” “哎,罗弟还是吃了脸皮不够厚的亏,要是把他家的驷兽鎏金毂开出来,也让这些弥氏的土包子看看,究竟谁才是西陵第一战车。” 唐氏公子的讥笑并没有压低声音,反而是竭尽全力的大喊,要让整个姜林都听见。 堂堂前代天骄,约个架还要从家里借车,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其余氏族的公子虽然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奚落弥申,但眼中的不屑诡异也已经说明了问题。 就是站在他这边的弥氏子弟都觉得无脸见人,心中暗骂不止。 你一个二十五岁的蜕凡巅峰,居然如此胆小吗?哪怕唐罗不是先天漏体,满打满算不过在蜕凡境呆了一年,你居然还乘凤辇出来,这不是有病吗。 要知道,作为弥氏的第一战车,是族长弥阳的专属座驾,非大战不出,你弥申因为一个小小的约战驾车而来,不是以大欺小是什么。 虽然很笃定弥申约架不会输,但凭空多了这个枝节,到时候唐罗看到鸾辇直接不打众人也放不出什么屁来。 因为五头鸾鸟合力是可以搏杀凶境的存在,你让一个不过蜕凡境的少年发出死亡冲锋吗。 御邪鸾辇就这样静静的停在姜林中央,但以往向往拜服的目光都变成了讥笑嘲弄。 而随着时间一分一面的过去唐罗还未来到姜林,弥申面色有些难看,忽然有些心慌,觉得很多事情多和预想的不符。 自己已经尽量的晚到,目的便是让唐罗先将驷兽鎏金毂停在姜林中,而自己再乘御邪鸾辇驾到,那时候众人只会赞叹自己算无遗策,而不是嘲讽奚落。 但原本应该早到的约战者不见踪影,自己先驾着鸾辇到来,若是对方来时没有乘车,自己的脸可就丢尽了。 而如果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那么这个少年天骄的目的,可不会仅仅是让自己丢脸那么简单。 弥申面色一寒,捏起法诀便要让鸾辇起驾。 但姜林北面突然传来的声音,阻止了他的行动。 “唐罗来了!” 弥申默默的散去法诀,将双手背负身后,等待唐罗的到来。 人潮中分开一条通道,一个劲装少年背着一个大包朝姜林的中央走来。 唐罗与弥申并不是初见,早在那场武圣山收徒的考校战中,弥申作为弥氏的代表之一就坐在高台上见过唐罗。 一年过去,少年成熟了些,长高了些,其余都没有什么变化。 唐罗在姜林中站定,把包裹放在地上,微微仰头,直视弥申,蜕凡境的气息,毫无保留的爆发着。 西陵两代天骄,气势交锋,毫不相让。 “战者迟到,不合规矩。”弥申看着眼前的少年,指责道。 “嘁。”唐罗摇摇头,蹲下身来,不屑道:“都说公子申智计无双,我还以为你知道我干嘛去了呢。” 唐罗的语气很是失望,而弥申背负的双手,骤然握拳,璀璨如星辰的眸子里满是震惊。 巨大的包裹被打开,几个人头散落一地。 唐罗提起了其中的一颗,对着弥申高高举起,问道:“看看,熟悉不。” 只见他手中提着的,正是张星河的脑袋,自己的第一家臣。 弥申面如寒冰,怒火在心中翻涌,不可抑制。 九十章:王者与匹夫 “唐罗!你怎么敢杀公子申的家臣,难道你忘了西陵盟约吗。” 不等弥申发作,在南侧方阵中的弥氏子弟直接发难,因为他们已经看清了唐罗手中的人头,正是张星河。 唐罗松开手,人头滚落在地。 “十几天前,我就让弥申把人交出来,既然不交,我就自己去拿。至于西陵盟约嘛,弥申在姜林,公子府还有弥姓之人吗?”唐罗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帕,擦着手掌。 弥申眼神冰冷如霜,心中的怒火已经压抑不住。 他已经明白自己中了唐罗的诡计,声势浩大与自己约战只是为了突袭公子府,杀死张星河。 “真是好算计。”弥申冷冷道,飞身自鸾辇而下,于唐罗面前站定。 弥申的双拳萦绕着青色的劲力,这是弥家的本脉功法——千青真功。 这是门玄级功法,特点是凝练青木真气,可附着于拳掌武器之上。 如果不慎被青木真气击中,那么这道真气就如跗骨之蛆般朝你经络钻去,沿途还会把你的经络晶体化,是一门极为歹毒的功法。 为唯一的缺点是,青木真气的直接杀伤力薄弱,并且在灵力的碰撞中,并不占什么优势。 既然弥申运起了青木真气,便是要动手的信号。 怒极的公子申高高的跃起,右拳如弓拉在身后,青木真气不断的凝练犹如一团巨大的萤火,如一团漂浮于空中的鬼火。 弥申目光冷峻,锁定唐罗,朝着他用力的挥出千青蟒杀拳! 凝实如萤火的青木真气透体而出,化作了一条大蟒,朝着唐罗扑去。 唐罗眯着眼,将在擦拭手掌时便已凝聚的武罗指朝着碧蟒贯去。 五指碰撞,巨大的龙卷拔地而起,直通天地。 武罗指与千青蟒杀拳剧烈的碰撞在了一起。 白色的龙卷与青色的狂蟒不断的互相冲击,灵力碰撞产生的剧烈罡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 “砰砰砰砰”一连串的灵力爆破后,龙卷与狂蟒同时消散,唐罗与弥申的第一击,竟是平分秋色的局面。 这让围观的众人简直不敢相信,在他们心里,若是弥申不能干净利落的一招制敌,那便跟输了没有分别,毕竟唐罗再天才,也比公子申整整小了十一岁阿。 弥氏子弟只感觉信仰毁灭,但唐氏阵营却发出了巨大欢呼。 而唐罗那信手拈来的应对,不丁不八的轻松站姿更是让唐氏子弟大生好感。 毕竟是我唐氏的天骄,潇洒又强悍。 另一边,刚刚落地的弥申,眼神更加阴沉了。 对付像唐罗这样初入蜕凡的武者,他并没有想着出第二招。 刚才的千青蟒杀拳已经是他的杀招之一,理应是摧枯拉朽的破了唐罗的招式并打散他的护身功法,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个局面。 本来胸有成竹的弥申突然觉得事情产生了变化,但出于蜕凡巅峰的自信,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会败,只是刚刚已经先行出手的他现在若是再抢攻无疑会十分丢人,所以他需要一个借口:“你袭我府邸,杀我家臣,分明是没有把我放在眼中,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以大欺小了。” 听得弥申的话,唐罗突然大笑出声,满是嘲讽。 “好一个虚伪的公子申,你是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张星河吗?” “他杀我使者,夺我钱财,究竟是我无视西陵盟约,还是你不守规矩,你自己心里没点哔数吗?” 人要杀,还要杀得理直气壮,这就是世家的行事技巧。 唐罗一脚将背来的口袋踢翻,一根根金条散落在地。 黄澄澄的金条侧面,一个小小的唐字宣告了它的归属。 这批金条都是唐罗不久前用金币溶出来的,自然挂着唐氏冶造监的印,西陵北城的金条,大多都是唐家打造的,而城南所用的金条,大多都是弥家打造的,这点见识,在场的世家子都有。 所以当唐罗抖开了口袋,那些围观的氏子们就相信了他的话。 但总有证据在眼前,嘴巴也很硬的人,比如说弥申的后援团。 “这黄金是你唐罗带来的,你说是张星河的就是吗,我还说这是你刚从唐氏冶造监拿出来的呢!” 这突然从弥氏方阵传出的声音毫无疑问获得了弥氏子弟们的支持,附和声不绝于耳。 而唐罗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它们,拍了拍手掌。 几名武者越众而出,还架着两名罩着脑袋的俘虏。 武者将人往姜林中一放,揭开了他们的头罩。 这两人,赫然就是公子府的管事,当他们睁开眼时,便看见了面前卓然而立的弥申,当即呼救道: “公子不好了,有一伙人闯入公子府,杀了张总管和几名门口。” “是阿公子,他们不光杀人,还将张总管房中的黄金洗劫一空,您可一定要为张总管报仇阿。” 不明所以被掳到此处的两人看到弥申,只觉看到了救星,当即便开始了告状呼救,但这一番话,听在了众人耳中,无疑是坐实了唐罗的说辞。 看着弥申变得分外阴沉的脸,两名管事好像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声音越来越轻,低着头不再言语。 人证物证具在,唐罗斩杀张星河事出有因,现在就连弥氏子弟也觉得无法站在公子申这边了。 这些年来,公子府行事霸道,弥申又护短,不知道多少刚刚建府的世家子吃过公子府的亏,所以看到有人居然站出来反抗,他们都偏向了唐氏这边。 一袋黄金与两名管事,整个舆论的风向变成了弥申以大欺小,唐罗愤而反抗的励志故事。 弥申的脸,黑的仿佛能滴出墨来,璀璨若星的眸子里满是杀意。 “所以说,打架就打架,装什么正义,打脸了不是。”唐罗挥挥手,让武士将两名管事拉开,揶揄道。 “大家都是武者,讲道理什么的本身就毫无意义。” 唐罗直视弥申满含杀意的眼,上前一步道:“所以,现在解决问题的方法变得很简单。” “我打死你,或是你,被我打死。胜者,即为正义,你看怎么样?” 唐罗的话回荡在姜林内,惊得围观的世家子们连声惊呼。 原本只是约战,怎么就变成分生死了。 对于和平了那么久的西陵氏子们来说,打架常有,但生死相搏这种事,不都是该手下的武者去干吗,什么时候自己也要赤膊上阵了。 弥申杀意满满的看着唐罗,真的很想应承下来,他如果只是个单纯的武者,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他决高下,分生死。 但他不是,他是要成为弥氏族长的男人。 原本以为唐罗也是拥有王者之姿的男人,现在看来,还是一个匹夫。 眼中的杀意化为满满的不屑,弥申觉得唐罗不过如此。 匹夫可以不计后果,血溅五步,但王者不会。 因为一个家臣的死活,就把天骄的命压上赌台,这不是跟玩笑一样吗。 别说身死,不论他们两个任何一个重伤,唐弥两氏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么这场死斗,就会演变成唐弥两族的大战,而大战的结果,就是西陵百年的和平毁于一旦。 因为一口气而让西陵陷入战火,弥申做不到。 他冷冷的看了唐罗一眼,转身踏上鸾辇,态度明确。 并不是因为技不如人,而是不与疯子做意气之争,弥申强压怒火,捏起法诀鸾辇腾空。 九十一章:落幕(求推荐咯~) 西陵两代天骄的约战显得如此虎头蛇尾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但仅仅是一击的交手依旧让众人如痴如醉。 也许对于那些没什么眼力的凡境武者来说,两人只是各自施展了一招,但对于那些已经在蜕凡境浸淫十数年的武者们来说,两位天骄展示的战斗技巧,与他们的差距是令人绝望的巨大。 对青木真气的运用弥申毫无疑问已经妙到巅峰,在场的几百名蜕凡境武者扪心自问,如果自己面对那一记千青蟒杀拳是否能毫发无伤的接下,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对大多数蜕凡境的武者来说,底牌尽出方有可能挡下公子申的随手一击,而唐罗这个十四岁的少年,居然轻描淡写的打出一击并不落下风,这简直让观战的武者三观都颠覆了。 而面对唐罗生死决战的邀请,公子申竟然主动退去,这就让人很是失望。 毕竟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们可不管你弥申的内心戏有多足,思虑的有多么周全,他们只看见,你弥家的天骄面对唐家天骄的挑衅,怂了。 所以,随着鸾辇消失在天际,弥氏的子弟默默退场,这场姜林约战已经正式落下了帷幕。 “天骄,唐罗!”包含热情的第一胜呐喊从唐氏子弟的方阵中爆发。 随之而来就是全场的气氛暴动,众人疯狂呼喊着唐罗的名字。 “唐罗、唐罗!” “天骄、天骄!” 地面上,树上,上万名武者齐声呼喊一个人的名字,这样的场景,哪怕过了十年,依旧会有人记得。 十四岁的天骄以下克上,逼退了二十五岁的公子申。 东面远处的一颗大树上,站着三个奇装异服的人,两大一小。 他们带着斗笠披风,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三人便占了一整颗大树,与周围大树站着满满当当的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至于为什么这棵树上只有他们三人,还是因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斗篷人站在了虚空中。 凌空而立是凶境的重要标志,试问有谁敢和凶境同乘,所以这棵视野极好的大树,竟被三人霸占。 “哥哥好威风阿!”身材矮小的斗篷人伸手抓着站在一旁的斗篷人,情绪激动道。 一旁的斗篷人伸出了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拍了拍小斗篷人的后背道:“星儿以后也会那么威风的,麻麻相信你。” “嗯!”小斗篷人用力的点点头,看着姜林中的唐罗满是殷羡。 斗篷女转头看着虚空而立的斗篷人,骄傲道:“你跟罗儿一般大的时候,有这么厉害吗。” 虚空而立的斗篷人声音尤为低沉道:“没有。” 这三人,便是唐森徐姝惠和唐星。 唐罗的第一场约战,还是对上代的天骄,家人又怎能不到场。 只是武堂首座的身份毕竟很敏感,所以徐姝惠把三人都打扮成了这个模样,虽然依旧惹眼,但总不至于引起骚乱。 看着儿子站在姜林中享受众人的欢呼,徐姝惠心中的骄傲都要满出来了。 武圣山步霄的话让自己的儿子一度成为西陵人的笑柄,她是多么害怕自己的好儿子会一蹶不振,但事实证明天骄就是天骄,即便一时被掩埋在泥土中,到了某天他也会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唐罗站在姜林正中,一身劲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看着主动退让的弥申,眼中笑意满满。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对他来说无疑是特别划算的一件事,别人打架不管耗费多少灵力都无所谓,而他就跟割肉没什么区别。 好不容易积攒3659.4的灵力,只是一发武罗指就少了150点。 要是真和弥申打起来,胜是肯定能胜,但灵力的支出可能要达到两千点,这让唐罗怎么受得了。 所以能逼退弥申,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而敢直接放言生死决斗而不是切磋的最大倚仗,当然不是自己这点灵力,毕竟对方还有个御邪鸾辇,真的丧心病狂起来,谁能拦得住。 但他在过来的途中,无意的发现东面一颗大树上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头顶的数字居然跟唐森三人一模一样你说巧不巧。 所以,打就打嘛,老子背后有人,唐罗特别光棍的想。 …… 城西星辰阁 屠通死后,东家又给阁里选了一位坐馆,同样是个蜕凡巅峰的强者。 但这一次,花吉仿佛失去了主动结交的热情,虽然每次见面依旧尊敬的招呼行礼,但那种想要和对方搞好关系的欲望仿佛随着屠通的死而逝去。 星辰阁每日清晨开阁,选好九名武者后便闭阁,日日往复,雷打不动。 而花吉的工作,在这九名武者离去后,便结束,只是以往他都要仔细的清理修炼室,要知道,星辰阁共有七十二间修炼室,现在启用的只有九间,剩下的六十三间等于空置。 空置的房间,反而要更加勤快的打扫,所以花吉显得尤为忙碌,以致整整半年他都未曾回府一次。 而今天,是他成为掌柜以后,第一次主动离开阁里回府,这让他的心中有些踌躇。 一晃半年未见,杏雨是否会埋怨自己,原本笃定的青年心中没由来的害怕。 自唐森升为武堂首座后,常福便被调到了武堂帮助他负责一些琐碎繁杂的事物,唐府的事物便交由其余几个老管事处理。 因为花吉已经是唐罗产业的管事,所以不再是唐府的下人,自然也失去了自由进出唐府的权利。 门房与前院,便是由常乐负责。 “花掌柜,今天怎么有空回来。”年轻的常乐朝花吉拱手道,他对花吉这个被骤然提拔的年轻掌柜很有好感,所以格外的客气。 “常管事客气了,我是来找杏雨的。”花吉回礼,尴尬道。 常乐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块木牌递给他道:“府里花掌柜都熟,我就不领着了。” “感谢常管事。”花吉双手接过木牌,感激道。 行走在熟悉的庭院中,花吉忽然有了种不真实的感觉,穿过前院,绕过中庭,眼看便要来到下人的区域,花吉却突然有些害怕。 自己,已经整整半年,没有回过唐府。 花吉深吸一口气,走到婢女房前,敲了敲门。 “来了。”一声清亮如黄鹂的女声响在屋内。 门打开,正是杏雨,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他俩具是一愣。 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倚在门后,自看到花吉起,便怯生生的躲着,就连那张可爱的小脸,都不自然的僵着。 仿佛眼前不是她的情郎,而是一个坏人。 花吉不敢置信,怎么才半年不见,那个可爱活泼的姑娘怎么会变成这般陌生,他颤声道:“小雨,我是阿吉哥哥阿,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杏雨搭在门框上的手。 小姑娘看着花吉的动作,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飞快的退后几步,与花吉拉开了距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无意识的呢喃中,花吉的眼神满是凄苦。 伸出的手就这样僵在了虚空中,他只觉得有一把匕首插在了心口搅动,那种连呼吸都不能的疼痛让他楞在原地。 九十二章:花雨 花吉强压心中的痛苦,挤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杏雨说道:“小雨,我是阿吉哥哥阿,我回来了,你把我忘了吗。” 花吉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上面绣着两只小黑鸳鸯,憨态可掬。 “小雨,你给我的信物我一直随着带着,你怎么能装作不认识我阿。” 举着帕子的手在颤抖,他像是个等待审判的囚徒。 杏雨看着花吉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酸,但她知道,她俩再也回不去了。 “花掌柜,您有远大的前程,而我不过是个奴婢下人。”杏雨咬着下唇,强忍着眼泪道:“您,就将我忘了吧。” 她痛苦的低下头,朝花吉深深施了一礼,感谢他还能记得自己。 那一天,花吉被唐罗带走,整个下人房都传穷小子一步登天,几个要好的姐妹争相对她恭喜。 婢子杏雨很快就要变成掌柜夫人啦,她们这样朝她打趣。 而丫鬟房管事佘娘听到了,只是冷冷道:“当他还是下人阿吉时,你杏雨是他的宝,而他成为了花掌柜,你不过就是个小丫鬟。” “你以为男人得势以后,还会想起低谷时的情人吗?别做梦了,唐府之外,大把的小姐想要嫁给这样年轻的管事。她们有容貌有教养还有大笔的嫁妆,你觉得,花吉还会回来找你吗。醒醒吧,丫头。” 虽然不敢顶嘴,但杏雨心中却是满满的不忿,她相信阿吉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她相信阿吉哥哥一定记得她们的约定。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花吉,音讯全无。 原本被人羡慕的小丫头,成了别人口中被抛弃的可怜虫。 杏雨还是丫鬟,花吉已经是掌柜了。 两人的感情仿佛在唐罗出现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会被湮灭。 一开始的期盼,到后来的失望,然后变成麻木,没人知道小丫头的心中究竟有多少种情绪在流转。 最终,她接受了她们的说法,毕竟事实已经显而易见。 佘娘说得对,就算自己真的嫁给花吉哥哥了,他也不会幸福的。 他已经是个掌柜了,未来不可估量,而自己。 一个没有容貌教养的小丫头,又怎么配跟他在一起呢。 即便阿吉哥哥没有忘记自己,我也不该耽误阿吉哥哥迎娶那些美丽大方的小姐。 毕竟阿吉哥哥,是那么优秀。 小小的丫鬟把对情郎的爱意深埋心底,绝口不提,只是每当夜里有流星划过,她都会许愿:“希望阿吉哥哥能有个美丽大方的妻子,爱他一世。” 杏雨已经放弃了跟阿吉成婚的念头。 没想到时隔半年,他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门口。 拒绝,只是为了让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归宿。 杏雨低着头,泪珠在眼眶打转。 “忘记,怎么能忘记。”花吉痛苦的呢喃,颤声道:“如果我获得前途的代价,就是没了你,那我宁愿脱了这掌柜的华服,做回灵兽园劈柴的仆人。” 杏雨死死咬着下唇,低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她怕自己一个抬头,便忍不住扑到花吉怀里。 “这种时候,你就要冲上去抱住她知道吗!”突然出现的情感指导让两人一惊,慌忙抬头看去。 唐罗倚在面前的一颗树上,满含笑意。 刚从姜林回到府邸的他就听说花吉回府找杏雨,作为花掌柜的东家,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看一出世纪大复合。 “见过少爷。”两人齐刷刷的朝唐罗行礼。 终于抬起脸的杏雨眼睛都已哭红,泪水的痕迹在她脸上画出各种线条,活像一只小花猫。 “不用管我,我就随便逛逛。”唐罗揉了揉后脑,决定最后再教花吉一招,要是这都不成,这小子就活该单身了。 “小姑娘哭成这样,你拿着的手帕是用来看的吗?” 花吉一愣,慌忙的回头,看着梨花带雨的爱人,踉跄几步上前,用帕子轻轻拂过少女脸庞的泪水。 没有什么,比情人间身体的接触更能明白彼此的爱意,感受着花吉的轻抚,一直压抑着自己的小丫鬟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从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中不停地流出。 这突然涌出的泪泉惊得花吉手忙脚乱,他慌张道:“小雨你别哭阿,都是我不好,一直没来看你,我错了,你别哭阿。” 杏雨看着眼前慌张的情郎,半年来的委屈涌上心头,泪水更是不要钱的溢出。 良久,花吉将杏雨的泪水拭尽,把湿透的方帕揣进怀里,一把抱住了小丫鬟。 小丫鬟的头埋在花吉的肩上,委屈道:“阿吉哥哥,我好想你阿。” 花吉的鼻子一酸,将头埋在爱人的发里。 “我也很想你,小雨。” 少男少女的感情,总是单纯直白的令人心动。 哪怕再委屈,只要一个拥抱就能原谅忘记,和好如初。 年轻真好阿。唐罗笑了笑,悄然离去。 当温存的小情侣回想起还有个大少爷站在不远处时,哪还能看到他的身影。 …… 膳厅 “儿砸,你的心情好像很好嘛,是不是因为今天上午的约战呀。”徐姝惠满含笑意的夹了一大块骨头放在唐罗的碗里。 “哥哥,你好厉害阿!”小正太还没从唐罗威临八方的睥睨中回过神来,每每想起还是激动不已。 要是能有哥哥一半厉害,我就能按着唐贞打屁屁了!小正太总是充满怨念的想着。 “谢谢母亲,倒不是因为那种小事高兴,而是因为有情人终成眷属。”唐罗笑眯眯的答道。 徐姝惠看着自己的儿子将逼退弥氏天骄这种事轻描淡写的当成小事,只觉得满满的骄傲。 “哥,如果你和那个弥申打起来,谁比较强阿。”小正太问道,少年的心性,对强弱这件事还是极为看重的。 唐罗将口中的饭食咀嚼咽下,淡淡道:“当然是我强。” 对方未着灵甲等于中门大开没有防御,一个需要回气的蜕凡巅峰比攻击又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对手,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谦虚。 而小正太听得唐罗的话,更是激动了,眼神迷离,拿筷子的手都在颤抖,不知道幻想些什么东西。 “儿子,如果弥申接受了你的决斗,你会杀他吗。”徐姝惠有些担心,以前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性格太过平和,身为武者比较吃亏。 但今天看到儿子举着人头那平淡的仿佛是举着皮球的表情,她又害怕儿子太过嗜血,变成个杀人狂魔。 总之母亲对孩子的担心,是永远没有止境的,在她们心里,你永远是个需要被关心的孩子。 “他不会接受的。”唐罗朝徐姝惠解释道:“因为他自诩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要顾全大局,要忍让退步的。” “所以就算他当时再想和我打,一旦上升到生死决斗的层面,理智也会制止他。” 徐姝惠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儿子是依靠智慧将弥申逼退的,至于刚刚他说自己比弥申还强,就应该只是少年人好胜心在作祟。 “所以你知道只要提出生死决斗他就不会接受,但万一他接受了怎么办。” “那就把他杀了。”唐罗放下碗筷,淡淡道。 整个饭桌突然一静,除了唐森还在吃饭外,就连小暖暖都被唐罗话语中的杀气震住。 “那唐弥两族不是要大战?”徐姝惠不可思议的问道,她觉得一向机智的唐罗不可能想不到这层。 九十三章:人生还长(求推荐~) “总有一天要战的,我觉得现在的时间就不错。”唐罗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好像西陵几百年的和平毁于一旦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徐姝惠不敢相信那个在他心里平和善良的长子居然会说出这样冷血的话,如果两族开战,西陵必是个血流漂杵,千里赤地的局面。 她觉得大儿子好陌生,想要教训反驳,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因为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唐罗说的是对的。 唐弥两族的势力已经超过其余正常的氏族不知道多少,几百年的和平无疑是两族控制的结果。 但随着势力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仅仅西陵一城已经满足不了两族统治的野心,而最终的结果,就如同唐罗说的,必有一战。 谁都知道这场大战越早打越好,但没有人敢尝试,因为两族实力太过接近,即便分出胜负,也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唐罗看着母亲突然迷茫的双眼,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自己这样冷血的人设,当即补充说明:“其实母亲您多想了,就算我真把他杀了,唐弥两族也打不起来的。” 徐姝惠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听到唐罗这样说,便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弥家的宝船还未回航。中坚与高端战力缺失。” “那等宝船回航,不还是要一战吗。” “到了那时,弥族师出无名,西陵的大小氏族会站在我唐氏这一边,攻伐弥氏。”唐罗淡笑回应,这便是为什么他今日要把击杀张星河做成一个铁案的原因。 不论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今日之后便只有这一种说法。 而若有好事者去到天香楼旁敲侧击,早就统一的口径毫无疑问会让他们更加坚定的相信,这件事情,就是张星河见财起义。 打着为弥申选膝枕的名义,抢粉头并杀人夺金。 所以杀张星河,是因为弥申管教无方,而天骄之战以下克上,弥申如果战死,弥氏也挑不出一丝毛病。 如果这样他们还要强启站端,那么太好了,乘着弥氏天羽营未归,唐氏可以好好的教他们做一波大人。 相信以弥氏族长的理智,干不出这种蠢事,毕竟弥申虽然是弥族天骄,但他是弥虎的儿子,又不是族长弥锦的儿子。 虽然弥氏的长老会决定把弥申当做下一任族长培养,但他毕竟还不是真正的族长,不是么。 “现在打,不错。”唐森抬起头,在这场母子间的谈话中选择了站边。 徐姝惠大怒,不敢相信唐森这个木头居然不跟自己一头,一脚踢在他的膝上,格外的用力。 “啪!” 还是熟悉的声音,还是原来的技巧,唐森面不改色,冷静的低头吃饭。 …… 南城公子府 弥申面无表情的坐在策房中席,听着府上家臣门客的禀报。 “三十多名蜕凡境巅峰武者人人着甲,冲入公子府。” “被击伤的门客共有两百三十三人,但除了当时去天香楼选膝枕的几名武者与张星河,无一人身亡。” “策房、武房、睡房均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但库房与仓库均未受到攻击。” “救治以及修补的损失,在二十万金左右。” 他的眼中寒意涌动,但更多的确是对唐罗的忌惮。 行事果决老辣,直指目标,对大部分建筑都施以攻击,唯独对库房与仓库秋毫不犯,导致他就算想从这件事上做点文章也没有办法。 “这一场,是我输了。”弥申心道,挥挥手让几名管事退下。 家臣身死、府邸受损,照理说应该怒不可遏的他却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和激昂。 西陵盛传弥氏双骄争锋,但从一开始,弥申就知道他和弥楚不是一类人,弥楚的目标只有武道极巅,而他的梦想则是权谋统御,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俩被称为西陵的黄金一代。 族长弥申,首座弥楚这样的组合将是三十年后弥氏霸业的愿景。 而顺风顺水成长的弥申从未见到过对手,在他眼中,西陵所谓的这些青年才俊们,都是些废物,就连那些身居高位的长者,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些庸碌之辈。 这次见了唐罗,他仿佛有了种错觉,那是一头,不受规矩束缚却又会利用规则的猛兽。 这样的对手,才配在三十年后与弥氏双骄争锋。 而且他们都还年轻,未来还很长,所以,争斗才刚刚开始。 黑暗中的弥申展露出迷人至极的微笑,璀璨若星辰的眸子里满是兴奋。 …… 星辰阁 “少爷,我想求您帮个忙。”花吉敲开暗房勾陈的门,举着一盆新鲜的水果,朝唐罗扭捏的说道。 唐罗挑出一颗樱桃放进嘴里,不置可否。 “我想和杏雨成婚,求少爷成全。”花吉的脸涨得通红,朝唐罗祈求道。 “噗。”唐罗把樱桃核吐到一旁的小盒中,面无表情的看着花吉,良久无言。 当唐罗面无表情的时候,毫无疑问就是他生气的时候,只是花吉不明白从哪触怒了他,所以只好心虚的低头看着自己。 “你是脑子坏了还是什么的。”唐罗从怀中掏出方帕,擦了擦手道。 突然的恶语将花吉击懵,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得唐罗生气。 “你娶杏雨,我同意的着么?你该去找媒婆,然后让她去和唐府的丫鬟管事协商聘礼,再正式去唐府求亲明白吗。” 花吉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干了一件多蠢的事。 如果是唐罗要求,唐府当然会麻溜的将杏雨送出,但她的那些姐妹会从背后怎么看他。 没名没分的跟自己出府,只会让本就有些自卑的杏雨更加内向。 “少主,谢谢您。”花吉心中无比的感激,如果只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而伤害了自己的爱人,那他根本无法原谅自己。 唐罗摆摆手,生硬道:“你现在都是掌柜了,怎么做事还这样毛毛躁躁。多想前后,多动脑子。” 虽然少爷没几句好话,但他是真的关心自己并思虑周全。 花吉满是感恩,指天发誓道:“小的明白,少爷都是为了我好,少爷的大恩大德,就算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偿。” 九十四章:星辰阁变(求首订~) 天地有阴阳二气,相争交互。阳气胜则万事大吉,若阴气胜出,邪祟、鬼魅、毒月、瘟疫将随着酷热而逐渐猖獗。 五月蝉鸣、恶月降临。 西陵城横江而建,每年的恶月,气温极高且多雨,有时还会爆发寒潮,所以每到五月,西陵人不嫁娶、不建房、不搬家、不造船。 媒婆,房工瓦匠,力工与船厂的工匠到了每年五月便迎来大假,他们会歇工整整一月,以避过恶月。 因为不造船修船,导致大多数的港岸力工没了伙计,便在街上晃荡。 西陵城西,便是这样一处鱼龙混杂之地,每年的五月,街上的闲汉就跟树上的蝉虫一般多。 闲汉们无所事事,便围在树荫下赌博吹嘘瞧热闹,因为西陵长达几百年的和平,使之粮价低廉,哪怕是那些最懒惰的汉子,一个月薪俸就够一年的吃食。 恶月对西陵的很多产业造成了影响,但星辰阁还如往常一样开阁闭阁。 虽然已经干了半年,但花吉这个掌柜还是不知道自己这个阁究竟是干些什么,每天便是让几个武者进入房间修炼,然后离开。 花吉也曾因为好奇拿起星子仔细观察,但除了纹理复杂一些,他也发觉不出什么奇异。 久而久之,花吉便推测,可能星辰阁,只是唐罗用来做善事的地方。 毕竟运转三十六个周天的功法就能让一个凡境的武者拿到十枚金币,在城西这种穷困的地方,这样的好活计哪儿去寻。 加上唐罗在星辰阁立下规矩,同一个人三天内只许进入一次修炼房,这个规矩让花吉更加认定东家根本没想靠星辰阁挣钱,只是为了行善。 “东家真是西陵第一的大善人。”花吉时常心中赞叹。 只是今天的阁中特别奇怪,以往最多不过三个时辰的修炼时间,今天竟然有一房已近傍晚都没结束。 正要去查看的花吉听到了阁外杂乱的喊叫声,依稀还能听到“星辰阁”三字。 “这是怎么回事。”花吉心道不解,随手招过一个小厮道:“你去地杰房看看为何这人还未修炼结束。” 交代了小厮后,花吉打开了星辰阁的大门,眼前的场景让他一惊。 星辰阁的门前,居然站了上百名衣着朴素的贫民,他们怒目圆瞪,口中喊声如雷。 “交出凶手,以命抵命!” “居然用人命祭练如此歹毒的邪器,滚出城西!” “杀人偿命,滚出城西!” 忽逢骤变,花吉慌了神,他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聚集在阁前。 两名跟随的小厮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花吉也是强撑着没有倒下,但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而愤怒的人们看到他面孔煞白,胆气更壮,一步一步的逼上了星辰阁的楼台,如一群恶鬼,正要择人而噬。 一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平台与台阶交接之处,正对人群,爆发出冲天气势。 “再前一步,立斩无赦!”全身重铠的应宏远面若寒冰,手中的长刀银光闪动,将原本要逼上平台的人们喝停。 全身铠甲的蜕凡境修士对台阶下这群因为激愤而汇集在一起的村民闲汉来说,太过强大了。 他们畏惧于应宏远的武力而驻足不前,但眼中的愤怒与屈辱反而更胜。 一名身穿青色麻衣的中年人越众而出,指着应宏远道:“是否修为高就可以颠倒黑白,不分是非。他星辰阁以人命祭练魔器,难道你还要为虎作伥不成。” 说话间,中年男子亦爆发出一股丝毫不弱于应宏远的气息,与他对峙。 台阶下的人群刚刚丧失的勇气,在中年人出现后,再次爆发出来,而这一次,则是更加的疯狂和歇斯底里。 “他就是跟他们一伙的,把他杀了!把他杀了!” “杀了他,烧了这个魔窟!” 人们发狂般的呐喊,眼中流露着疯狂,似是要把刚刚的怯懦都发泄出来。 应宏远长笑一声,将长刀抬起,指着中年人的咽喉,平静道:“尽管来杀!” 一个无铠无刃的武者加上一群孱弱的村民闲汉,这样的组合可真没放在他这个武堂精英的眼中。 青衫的中年人目光冷峻,迎着刀锋更近一步,大战一触即发。 不,绝不能这样打起来。花吉从混沌的状态清醒过来,看着应宏远与众人对峙,心中警铃大作。 “各位静一静!静一静!听我说!”声嘶力竭的呐喊吸引了的众人的目光,他几步来到应宏远的身边,面朝着阁前的众人。 年轻的掌柜脸上满是真诚,高举着双手,想要安抚众人的情绪。 虽然道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是星辰阁的掌柜,他必须要出来解决这件事,而不是站在应宏远的背后,看着他与这些人恶战。 星辰阁的顶层早有一小窗悄然打开,正是唐罗倚在床沿,冷静的注视着事态的发展。 从刚刚突然爆发的嘈杂,他便已经在观察,看着那些村民闲汉群情激奋的样子,又说出“祭练魔器”这种话,要是还看不出有人要搞他的星辰阁,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如果刚刚花吉没有站出来,依旧被吓得楞在原地,唐罗就已经打算直接下去处理了,因为应宏远是个武者,他才不会管是非对错,他的职责就是守阁安宁,如有来犯之敌,尽数斩杀。 但这样一来,毫无疑问会坐实星辰阁的恶名,进入对方一环扣一环的圈套。 要是真把星辰阁的名声做坏导致这成道之基破败,那唐罗真是会气的发疯。 花吉能先他一步站出来,算是没有辜负对他的期望。 “马马虎虎。”唐罗心想,就看他能将事情处理到什么地步了。 毕竟对方能拉出这样的阵仗,一定是准备得十分周全,就算是自己,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花吉的出现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他的身上,毕竟面对一个蜕凡巅峰和面对一个年轻掌柜,这其中的难度差距便是用脚趾头思考也能立判高下。 “诸位乡亲,我是星辰阁的掌柜,我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让诸位如此群情激愤,能否告之!”花吉姿态摆的极低。 但众人并不买账,反而将他当成了突破口。 “你这个黑心肠的小子,不得好死。” “为虎作伥,你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在这酷热的傍晚,根本没有人能耐心的跟一个“刽子手”解释前因后果,反而是大片的辱骂声。 还是那名青衫中年人,他扬起手安抚了众人的情绪,满是嘲讽的说道:“你星辰阁做的什么阴毒的勾当,你这个当掌柜的不清楚吗,还需要我们解释什么。” 花吉听得中年人的出言侮辱,反驳道:“星辰阁是怎样的良善之地本掌柜当然清楚,但你一口一个阴毒,想必是有了什么实证,若只是凭空污蔑,那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虽然花吉是个仆人出身,但他也明白唐氏天骄不可辱的道理,面对这样的污蔑,氏族该有的强硬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年轻的掌柜直视青衫中年人的双眼,寸步不让。 应宏远嗜血的一笑,将长刀扛在了肩上。 九十五章:求锤得锤(好紧张~) 中年人洒脱一笑,满脸的嘲弄。 “希望花掌柜看到实证之后,还能这般正气凛然。”青衫中年人转过身,朝着台阶下的村民高声道:“把许老二的尸体,还有他的遗孀孩子带上来。” 愤怒的人群分开一道可供几人并行的宽道,远处露出了两个壮汉抬着一片长板,长板上是一具干尸。 一名花信年华上下的女子双眼红肿,边走边哭,一身灰色的麻衣孝服,抬着长板一侧跟在两名壮汉身边,手上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实证来了,可否让他们上到阁前?”青衫中年人看着花吉询问道。 当花吉看到那具尸体,便暗道糟糕。 这个许老二他认识,作为星辰阁的掌柜,这半年来他对所有入阁的武者都有记录,加上他过目不忘的本领,对所有曾来星辰阁应工的武者,都有记忆。 这昨日应工的武者今日就死了,怎能不让人怀疑到星辰阁。 “馆长,让他们上来吧。”花吉对应宏远说道,虽然他的心中很是愤怒,但他知道,现在反驳没有任何人会相信自己,只求他们的行事有些破绽,可让自己拆穿。 应宏远闻声让出通道,对于战斗他从不畏惧,但这种聊天的环节,还是交给擅长的人来应付。 两名壮汉将长板轻轻的放在阁前,那名女子朝着壮汉施礼后,转过头看向花吉,眸子里满是恨意,愤怒的声音都在颤抖:“还我丈夫命来。” 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懵懵懂懂的时候,他抱着母亲的腿,怯生生的看着花吉,时而用眼光打量躺在长板上的尸体,似在奇怪为何爹爹还不起床。 遗孀情绪激动,根本没有办法叙事,中年人开始引导。 “昨日,许老二应了你星辰阁一房,是也不是!”他几步上前,指着花吉质问道。 “是。” “好,有但当。”中年人转头看向女子,柔声道:“许夫人,请你告诉大家,尊夫是怎么死的。” 女子面色凄苦道:“昨日我家相公自星辰阁修炼归来后,便说身体不太舒服,让我做些清淡的粥食小菜,可还未等奴家做完,相公便在床上撒手人寰。” 女人说道伤情处,泪水直流,孩子看到母亲流泪,也哭出声来,女人跪倒在地,与孩子抱着哭成一团,模样极惨。 花吉表情不变,既然已经认定对方是要污蔑星辰阁,同情孤儿寡母没有意义,反倒是要找出对方话语中的错漏。 “你还有何话说。”女子泣不成声,所以青衫中年人又成了女子的代言人,指着花吉的鼻子问道。 “荒谬!”花吉毫不相让,掷地有声道:“我星辰阁开阁半年有余,近千武者应工,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若是我星辰阁真有什么阴毒处,曾经近千名武者为何统统无恙,你大可去问这些曾经来我星辰阁应门的武者,是否有相似的症状。”花吉朝着台阶下看热闹的群众一指,胸有成竹。 随着星辰阁的动静越来越大,看热闹的也越来越多,大批大批的居民围在了台阶下,其中有不少都是曾经来过星辰阁里应过工的武者,有他们在,便可证明星辰阁的清白。 花吉觉得中年人这次最大的败笔,便是将事情闹得如此大,只要曾经的武者愿意站出来指正,他们污蔑星辰阁的话便会毫无立锥之地。 青衫中年人冷笑一声,从善如流道:“好,那我便要问问,他们在你星辰阁修炼后,是否真的安然无恙。” 中年人来到平台与台阶的相接处,朝着人群喊道:“曾于星辰阁应工的武者,请举起手来。” 人群中,十几只高高举起的手臂,将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 “花掌柜,你来认一认,这些人可是曾来你星辰阁应工的武者。”中年人朝着花吉说道,一身生气。 花吉走到中年人的身边,仔细的分辨那些举起手来的武者,不一会儿便有发现:“这边这一个,和西侧最后的那名武者,还有远处那个壮汉,都不曾来我星辰阁应工,请将手放下。” 被点到的武者扭捏的把手放下,然后低着头便蹿出了人群。 仔细核对再三,花吉最后剩下十三名武者,他朝中年人说道:“这些全是曾来我星辰阁应工过的武者,先生大可发问,看他们是否安然无恙。” 他从未如此感激自己拥有超强的记忆。 对方的伎俩,无非是让几名从未来应工过的武者混在其中进行抹黑,但被自己逐一点出后,这条毒计自被破去。 青山中年人深深的看了眼花吉,满含深意的大声问道:“花掌柜,你可确定这些人都是曾来你星辰阁应工的武者吗?” 花吉点点头,大声道:“本掌柜十分确定。” 识破计谋的他,显得无比自信。 中年人指着其中一名武者,大声问道:“回答我,星辰阁的修炼之后,丹田和灵气有什么变化吗。” 那名武者花吉认识,是一个码头的力工,每天清晨都会来星辰阁前碰碰运气,若是能被选中,十个金币的报酬抵过他在码头扛包三天。 花吉曾选中过他两次,此人感激涕零的模样,至今还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一定能为星辰阁正名,花吉信心满满。 “回禀大人!小人曾两次在星辰阁应工,每次修炼后,只感觉身体被掏空,连扛包都没有力气,需要十数日才能恢复回来。”憨厚的力工面色羞愤,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但现实总是不如人意,花吉只感觉一阵晕眩,出离的愤怒,颤抖着举起手指,气的连声音都在哆嗦。 “你在说谎!” 花吉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感激的几乎要下跪的汉子,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花掌柜!请你控制一下情绪,可能他身体格外虚弱也不一定,我可不会只听一人之言。”听到如此有利的言论,中年人反倒是变得十分公正。 说话间,中年人又指着一名武者发问。 “我曾去过星辰阁一次,便发誓再也不去了,因为修炼过后,感觉所有的灵气都被吸走,要好些天才能恢复过来。”这是一个茶瞭的斋主,为人既是友善,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中年人面无表情,又指向另一人。 “我曾经都快修到凡人境巅峰了,去了一次星辰阁后,修为倒退,三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抵达凡境巅峰,星辰阁祭练黑心魔器,还我修为!” “还有我,我的修为也在去了星辰阁之后倒退了。” 一个、两个、三个。整整十三名武者,每个人都异口同声的咬定,他们每一次修炼后,修为都会大损。 每一个被点到的人发完言,都会引起人群的惊呼,转而便是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了花吉。 就连被那遗孀抱在怀中的小孩子,脸上泪痕未干,都朝着他稚声道:“坏人,坏人。” 看着眼前的群情激奋,花吉眼中恍惚,心仿佛被挖走一块,他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们说谎,他们说谎。” 中年人看着花吉方寸大乱的模样,近前几步逼问道:“说谎?他们具是曾在你星辰阁修炼的武者,与许老二无牵无挂,若不是因为你星辰阁真的阴毒狠辣,他们又怎敢开罪你们!” 九十六章:致命一击 不能坐以待毙,花吉将沮丧和绝望的情绪抛开强打精神,指着那个力工道:“若是我星辰阁真的这般邪恶,为何他第一次修炼完后还会来第二次,诸位冷静想想吧,这分明是有人在冤枉星辰阁阿!” 但这样的解释,对已经计划好一切的中年人来说,不过是垂死挣扎。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中年人厉喝道:“最初他来时你星辰阁的魔器还未祭练完成,所以威能不显,吸收灵气不多,而到了今天,魔器的威能已经展现,再过不久,便会出现应工武者直接被吸成干尸的情况,我焉能容你!” 众人群情激奋,整齐的踏前一步,朝着高台逼近。 花吉死死盯着他的双眼,正要反驳,便听见身后一声高呼。 “掌柜不好啦!地杰房的武者死啦!”小厮惊惶的从阁中跑出来,边跑边喊道。 花吉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村民和围观众人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一些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人群,都已经卷起了袖子。 他们已经相信了星辰阁就是一处邪恶之地,要将这个魔窟捣毁! 几十上百道蜕凡的气息冲天而起,他们越过众人要朝平台上奔来,应宏远紧握长刀,面容严峻。 在这群主持正义的武者即刻要登上平台时,一道白色的龙卷劲力从天而降,威势惊人,朝他们当头罩下。 青衫的中年人看着这道白色龙卷,露出了一丝笑脸。 因为正主,终于出现了。 一身黑色劲装的唐罗跟着白色龙卷飘然而下,仿佛踏风而行,飘然若仙。 如果说唐罗的模样曾经是个迷,姜林约战之后,很多武者对于这个风姿绝伦的天骄便再也无法忘记。 当他从星辰阁顶跃下的时候,主持正义的蜕凡武者中,有两个当即被吓得腿软,因为他们想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情况。 就算星辰阁真的在祭练魔器,如果它的背后是唐罗的话,弄死几个凡级武者,他们又有什么能力反抗呢。 别说他背后是庞大的唐家,就算是天骄唐罗自己,也是蜕凡中最顶尖的存在,对于这群不懂合击技的武者来说,人数对这样的存在,根本就毫无意义。 刚刚气势冲锋的人群,生生的定住,静静等着如天人般的唐罗落地。 “见过宗老。”应宏远收刀行礼,态度恭敬。 有唐氏天骄在此,他不相信有人还敢放肆。 花吉跑到唐罗身边,正要行礼,便被拍了拍肩膀。 “还不错,到后面去吧。”唐罗淡淡道。 现在这件事,由他接管! 唐罗越过两人,直面以中年人为首的几十名蜕凡武者们。 “在下楼洪志,见过天骄唐罗。”青山中年人朝唐罗拱手问候道,声音之大,响彻夜空。 刚刚还群起激愤,争相拥挤的人群,肃然一静。 还有人害怕的退了两步。 人的名,树的影,天骄唐罗的名号,在姜林约战后毫无疑问达到了巅峰。 “你们,是打算推了我的星辰阁?”唐罗一人与众人对视,但气势丝毫不弱,率先发难道。 唐罗的话,让那些已经踏上台阶的武者如坠冰窟,因为最坏的事情已经发生。 面对一个不知底细的魔窟,他们还有勇气合力一击,但面对唐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别说现在这区区三五千人,便是人数再多十倍也一点儿用没有。 众人惊惶的驻留原地,不知道何去何从,只能用祈求的眼光看着青衫中年人。 “星辰阁竟是天骄的产业吗!?”楼洪志大惊失色道:“那您有所不知,这掌柜花吉瞒着您,祭练了一组十分邪恶的魔器,已经有两人被魔器夺去性命。” “天骄当以西陵公义为重,如此恶仆,尽早铲除为好。” 青衫中年人的话,仿佛是指路明灯,瞬时间让这群面对唐罗胆怯的武者与村民找到了宣泄的口子。 他们立刻将这件事理得严丝合缝。 天骄唐罗名满西陵,怎会干出如此恶毒的事,一定是这个年轻掌柜瞒着主子做下这些恶事。 我们不是在对抗唐氏和天骄唐罗,而是帮他铲除奸佞小人。 思想转变之后,他们将自己想象成了天骄的友军,朝着站在唐罗身后的花吉高声咒骂,刚才失去的勇气,系数回归。 “你这阴毒的小人竟然败坏天骄的名声,真该千刀万剐。” “唐少爷天纵英才,哪会做出如此之事,想不到竟是你这奸佞小人从中作祟,还不死来。” “如此丧心病狂的恶仆,非大卸八块不可!” 当四五千人,喊着整齐的口号,要以正义的名义去处死一个恶仆的时候,他们众志成城,他们无坚不摧,是一股无可抵挡的洪流。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狂热而决绝的表情,死死的盯着花吉,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 好像死去的人是他们至亲之人,为了帮他们伸张正义,即便是面对西陵天骄的仆人,他们也毫无不姑息。 西陵几百年的和平,靠得就是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杀人偿命。 花吉干下如此恶事,还不得以命抵偿吗,即便是告到西陵律府,他们的要求也不会变。 这涌起的民愤将星辰阁逼上死角,随着人数的越聚越多,故事也人传人的迅速流转开来。 后来的人都知道了唐罗的仆人以星辰阁祭练魔器,行事阴毒,已经害死了两条人命。 现在众人将此事揭露给唐罗,便是要看这西陵天骄的选择。 西陵人倾注了满满爱戴的天骄,究竟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如果他回护属下,那么整个西陵都会知道他在用星辰阁祭练魔器,行事阴毒狠辣。 若是顺从将属下交出,虽然可以平息民愤,但今后那些有识之士又有谁敢投入他的麾下,带他出户建府时,便是个光杆司令。 你该如何选择呢,楼洪志看着唐罗,眼中满是讥讽。 事情到了这一步,原本的模样已经不再重要,变成了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是平民愤还是保属下? 花吉看着眼前如浪潮般的人海,和一双双仇恨的眼神,恍惚间他有了决断。 自己不过是个奴仆出生,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换来这场阴谋的终结,也不枉费少爷的知遇之恩。 花吉眼眶湿润,不是畏惧死亡,而是对爱人的歉意。 “对不起了小雨,还是没能娶你,不要恨阿吉哥哥阿。” 花吉心中决然,便想高声将罪责揽下。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唐罗歪着脑袋,以灵力扩大的声音虽不高昂,但足以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 九十七章:霸道 灌注灵力的嗓音响彻全场,所有人心中一紧,将目光投向天骄那满是讥讽的脸。 “这星辰阁,是我的产业,规矩是我定的,阁里的一砖一瓦全部属于我。花吉不过是个替我管理的人,出了事,你们就要他偿命?” 唐罗仰头哈哈大笑,那张狂的姿态仿佛遇见了世间最可笑的事。 “既然你们觉得星辰阁是一处邪恶之地,就该把仇恨指向我,将恨意转移到一个听命的人,不觉得可笑吗。” 唐罗目光冷峻,毫无顾忌的将事实血淋淋的剥开。 面对弱者就抱成团讨公道,面对**就只会畏惧。 这些人聚在一起,哪里是为了正义,有些为了利益,有些被人利用,更多的,不过是盲从而已。 就连真正伤心欲绝的孤儿寡母也找错了复仇的对象,简直可悲! 而阁前的众人看到唐罗这样决绝的姿态,心生惧意。 星辰阁的根脚他们也是今天才知道,但如果为了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武者便要跟唐罗对上,就极度不划算了。 人群的最末,已经有不少人悄悄弓起身子离开,就连那群自诩正义的蜕凡境武者集团,也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楼洪志看到唐罗一个人揽下责任,心中也是涌起一阵敬重。 毕竟谁不愿意自己的主家是个义薄云天的英雄,但各为其主,唐罗既然走出了如此不智的一步,他也只能接着出招了。 “那唐少爷的意思是,这星辰阁的一切,具是天骄的授意,与旁人无关咯。”楼洪志的声音再次响起,哪怕面对的是天骄唐罗,他也依旧咄咄逼人。 唐罗斜了楼洪志一眼,没有理会,回头朝一个小厮说:“把尸体从地杰房搬出来。” 楼洪志也不以为杵,便这样站在了平台上,目光炯炯看着唐罗,静静等候。 尸体很快被两个小厮抬了出来,那是一具已经分辨不出模样的尸体,全身的水分都被抽干,肌肉的线条分外明显,贴合着骨骼。 和许老二的死状极为相似,只是程度更深。 “将尸体放在许老二的身边。”唐罗淡淡的朝长板一指。 天骄面对尸体冷静淡定的模样,不免让台下的人生出一种悲哀,如果唐罗真是个残酷好杀之人,那也太愧对西陵人的爱戴了。 “去看看,地杰房有没有什么灰烬残余或是异物。”唐罗只是淡淡瞥了尸体一眼,又道。 这一次,还不等两个小厮动身,花吉便已经向着星辰阁跑去。 拥有过目不忘能力的他对现在星辰阁运行的九个房间了若指掌,但凡有一丝异物,他都可以发现。 唐罗走到那个孤儿寡母身边,蹲下身来,直视女人的双眼。 从他出现开始,女人的眼里就再也看不见一丝恨意与愤怒,只剩下空虚与绝望,就连眼神都开始涣散。 认定夫君是星辰阁害死的她,本以为可以讨还一个公道,但面对唐罗这样的西陵天骄的时候,所剩下的也只有绝望和无奈。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面容凄苦,只能绝望的想:“夫君,我和孩子来找你了。” 唐罗皱着眉,问道:“你想找到凶手么。” “呵。”女人惨然一笑,抬头看向唐罗:“即便找到了,又能如何呢。只求大人能够放过我的孩子。” “你确实没办法如何。”唐罗轻笑摇头,站起身来。 女人将怀中的孩子紧了紧,闭上了眼。 仅仅只是一会儿,跑回地杰房的花吉便又跑了回来。 “少爷。”他来到唐罗身边,面色沉重道:“地杰房中,什么异物都没有。” 唐罗点点头,心中有些感叹,只是要做个局,便要丢出两条人命,这西陵号称数百年的和平看起来竟如此虚假,真是让人烦躁。 唐罗转身朝楼洪志招了招手。 “你过来。” 中年人面露轻笑,几步走到唐罗身边,正打算行礼,便看见少年眼中充斥的杀意和他缠绕于五指,涌动的劲力。 “不好!”楼洪志脸色大变,他从未想过唐罗的性格居然如此暴躁,他还有很多后招没使,很多计策没用,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求生欲让他头脑格外清明,既然现在想要施展杀招已经来不及,就只能运转灵力,先将护身功法撑起。 灵气化为黑色的鳞片,布满了他的胸腹,妄图在近距离挡住武罗指最为刚猛的螺旋劲力。 五道纠缠在一起的白色劲力形成了一股巨大的螺旋,朝着他的胸腹灌去。 青色的长衫瞬间碎成布片,就连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黑鳞也在瞬间被绞成虚无,失去黑鳞保护的楼洪志连一秒都没撑住,胸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白色的龙卷将楼洪志的尸体腾空,那些被绞穿的血肉被死死的锁在了劲力的中央,远远看去像一道血色的飓风,直升天际。 在众人呆若木鸡的表情中,劲力消散,血肉裹着尸体,砸向了地面。 “啪!”如同绽放在地上一朵血花。 “啊!”人群中骤然发出一阵后知后觉的尖叫,他们惶恐的不能自已。 就连站在平台上的几十名蜕凡武者,眼中也都是恐惧。 天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天骄残忍嗜杀且无视规矩。 当着在场几千人的面将带领他们的中年人直接杀死,这样的天骄和魔星有何区别。 那些带着愤怒围在星辰阁前的人们心中只剩下慌乱与惊恐,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他们不敢想象如果再留在这里,唐罗会干出多可怕的事。 人群惊惧正要逃散,便听见几条通向星辰阁的路上爆起连串的兽吼声。 伴随着震天的兽吼,大地也开始震颤,扬起的尘埃中已能看见几双赤红的兽目,凶蛮嗜血。 小楼般高大的银色巨猿、三个脑袋的巨大雄狮、长着利爪的赤色大蟒、黑白相间的食铁巨兽,这些难得一见的凶猛荒兽身上各站着一名御兽使,从四个方向围住了星辰阁,将原本想要逃离的人们逼回到了原地。 在四头猛兽的注视下,一些没有修为的平民吓得瘫坐在地上,屎尿齐流。 “吼呜~~”一道摄人心魄震耳欲聋的兽吼自天上传来,仿佛是魔神降临。 火云载着金光急速流转,一辆霸道至极的战车从天而降,砸在了星辰阁的平台上。 “驷兽鎏金毂!”一名蜕凡武者眼中满满的绝望,嘶声道。 后有四兽,前有战车,在唐罗冰冷的目光注视下,这群越众而出的武者心越来越沉。 因为这些荒兽,可以在几个呼吸内,将星辰阁外的众人,屠戮一空。 九十八章:不用谢 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要面临的屠杀,这让很多只是来围观看热闹的人慌乱的不能自己,开始痛哭流涕。 一时间,求饶声,哀鸣,磕头让眼前的仿佛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在面对死亡时,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坦然无惧。 唐罗还是那一脸淡定的表情,无视了眼前地狱般的场景,他走到了紧紧抱着孩子的女人面前,再次蹲下身来。 女人恐惧异常,将身体尽力扭动,捂着孩子的嘴将他护在了身后。 唐罗看着惊恐的女人,淡淡的说了句:“不用谢。” 女人目光呆滞看着唐罗,不敢置信。 唐罗说完话便站起身来,再次来到了平台之前,而这一次,听到的全是求饶声。 “唐少爷放过我吧,我只是一时糊涂阿。” “绕我一命吧,我还有年迈的父母要养阿。” “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唐罗吐出一口浊气,将右手食指轻轻的竖在唇边,轻声道:“都安静。” 他的声音不大,但无疑是现场最具力量的指令,就连一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都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除了荒兽粗重的呼吸声,星辰阁的平台前在听不到一丝其他的动静。 唐罗看着恢复安静的众人,满意的点点头道:“老应,把刀给我。” 应宏远双手横刀,恭敬的递给唐罗,眼中满满的叹服。 唐罗取过刀,舞了个刀花,走到了女子和孩子的身边。 女人看着他持刀而来,认命的捂住了孩子的眼睛,颤声道:“狗儿不看,狗儿不看。” 唐罗面无表情,将刀高高举起,劈落。 一道银色的刀光闪过,许老二的尸体与长板,分为两半。 杀人不算,他竟还要碎尸,众人对唐罗的凶残有了个新的认识,越发的害怕了。 “你这个恶魔!”一道人影从人群中冲天而起,扑向了毫无防备的唐罗。 杜子腾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决意要向唐罗发出死亡的一击,如此残暴嗜杀的天骄,绝非西陵之幸,今日他纵然身死,也要与他功归于尽。 但他忘记了,他不过是个凡境的武者,别说能不能杀死唐罗,就连横在他和唐罗中间的那名着铠武士,他都过不去。 应宏远一声狞笑,冲天而起,挡在了他的必经之路,高高抬起的右腿如一柄锋利的战斧,狠狠的砸在了杜子腾的肩上。 “啪嚓!” 杜子腾只觉得半边肩膀都失去了知觉,被狠狠的灌在地上,将地面砸出了蛛网般的裂痕。 但应宏远的攻击还未停止,穿着钢靴的右腿从天而降,朝着杜子腾的脑袋跺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右腿,杜子腾心中满满的遗憾,不是因为死亡,而是他没有把唐罗杀死。 “若有来世,我一定好好练武!”杜子腾心中,满是悔恨。 “留他一命。”唐罗转过身,看到了那个被砸在地上的青年,淡淡道。 听到唐罗的命令,应宏远在半空中一个旋转,将原本要跺在杜子腾脸上的脚,踩在了空处。 唐罗将许老二的身体砍成两半,用刀挑出了他的半片胃,转头向楼洪志的尸体走去。 “恶魔!你如此残暴,一定会有正义之士来制裁你的。”杜子腾朝着唐罗厉喝道,根本没因为被留了一命而委曲求全。从他决定站出来,生死便已置之度外。 但没有智慧的正义,跟傻逼有什么分别。 “像你这样的正义之士还是别来了,我怕被蠢哭。”唐罗在路过杜子腾时,毫不留情的嘲讽。 众人看到杜子腾凄惨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悲意涌上心头。 唐罗高高挑着许老二的半片胃,走到了楼洪志的身边,将它放在了尸体胸腹的空洞中。 “嘶~嘶~嘶~”一阵仿佛吮吸的声音后,楼洪志的尸体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血液仿佛全被那半片胃吸收了。 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楼洪志的尸体很快干瘪的如同跟许老二一般,只能囫囵看出个人形。 “不是说,许老二是因为星辰阁的魔器才变成这样的吗,这是怎么回事。”一名全程观察着唐罗的蜕凡境看到此处,不敢置信的问道。 不光是他,当楼洪志的尸体也变成这般干尸模样的时候,一些聪明的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等人可能他利用了。 这突然的认知让其中一些人害怕的浑身颤抖,如果星辰阁是清白的那便意味着唐罗是清白的,而自己等人冲撞星辰阁的行为无疑可以视作对唐氏家族的挑衅,就算是被杀了,也是因为自己的愚蠢。 唐罗将长刀随手插在地上,对花吉和应宏远说:“去把那些应工的武者带上来。” 终于到了算账的时刻,随着他的命令,星辰阁下响起一片哀鸣。 “唐少爷饶命阿,楼洪志给了我一百个金币,让我来做个假证,真的不是我的本意阿。”那名憨厚的力工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求饶。 “是啊唐少爷,小人是真不知道星辰阁竟是您的产业,不然就是打死小人,也不敢说那样的话阿。”茶寮老板面色凄苦,满眼无助。 随着这些最早污蔑星辰阁的武者们的翻供,众人哪还不明白是被人利用了,但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论十三名武者如何讨饶,应宏远都是一手一个将他们提上了平台,按在地上跪成了一排。 “拿钱办事天经地义。”唐罗淡淡看着他们,语气不悲不喜:“只是输了而已,下次继续努力。” 对于这件事,他一点儿都不生气。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对于这些底层的武者来说,一百个金币的报酬,足以让他们昧着良心。 就如同后世的水军,谁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假话,只不过因为良心不值钱而已,至于会给别人带去什么伤害?管他的,老子有钱就可以。 不得不说,想要搞臭一个人,不论在任何时空之下,套路都是显得这样单一,无趣。 九十九章:手段 孩子做事才看对错,大人的世界只分利弊。 既然接受了楼洪志的金子选择污蔑星辰阁,那失败了自然要接受惩罚。 都这么大的人了,相信这种简单的道理他们应该明白。 “你们说,在我星辰阁修炼之后,感觉身体被掏空,灵力大损对吧。”唐罗抱着胸淡淡的开口。 “既然如此,我就满足你们的愿望,将你们的丹田灵力都破去” 十三名跪成一排的武者,静候审判。本以为死定了,但想不到只是被破去丹田,纷纷不敢置信的看着唐罗,转而涌上一阵狂喜。 “谢天骄的不杀之恩。” “大人的恩德,小的一定铭记在心。” 十三人热泪盈眶,感激涕零,捣头如蒜。 但这种话,也就听听,切莫当真,毕竟没有人回去爱戴一个伤害你的人,哪怕伤害的原因是惩罚。 废去修为的惩罚轻么,其实一点也不。在这人人都可练武的大陆,哪怕是一个普通人衣食无忧后,也会尽可能的修炼一部普通的功法,达到凡境的水平。 因为被灵力滋养过的身体,不但会变得健康强壮,还能延年益寿。一具强壮的身体,不论在哪个方面都显得尤为重要。 而废去丹田便是剥夺他们的修炼资格,让他们沦为一群普通人,体弱多病、软弱无力。但苟延残喘当然比丧命要强,所以他们才会感激。 毕竟这些人都是家中的顶梁柱,有妻女孩儿要养。 唐罗转过身,走到了平台之前,俯视着平台下的那些人,真是觉得又恨又气又可怜。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这是一群真正无辜的人,也是一群真正愚蠢的人。 他们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别人几句煽动下便汇集在了一起,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为正义发声,却连因为什么都不清楚。 这样一群人,可恨但又可悲。 “狠狠给自己两个耳光,一个为愚蠢,一个为亲人。然后滚蛋。”唐罗背负双手,目视远空幽幽的说道。 懒得在与这些人计较的更多,开智谈何容易,他也不是什么圣人,面对这样一群单纯愚昧的普通百姓,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就这样罢。 清脆的耳光声不绝于耳,还有一些低声的抽泣,不知道是为了死里逃生,还是其他什么。 首恶伏诛、民怨亦平。 唐罗转身走到了杜子腾身边,低头看着这个勇敢的年轻人,嘲讽道:“正义之士,死了没有。” 碎了半边肩膀的杜子腾自听到那些武者翻供后,支撑他向唐罗冲锋辱骂的勇气便全部消散,自诩正义的他如果成为了罪恶的帮凶,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身上的痛苦不及心中的万一,杜子腾躺在冰冷的地面,涕泪横流,满是悔恨。 “对不起!”杜子腾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捂着脸,说道。 唐罗对这个少年,还是很有好感的。 勇敢不是不会害怕,而是明明害怕还去做。 平台上有鎏金战车,有蜕凡巅峰的护卫,他就是看不得自己的“凶残”才愤然出手,动手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遇事不平则鸣,持一口正气,舍身取义。 星辰阁下几千人,比他修为高的不知凡几,但只有这个小子冲了出来。 不论是否愚蠢,这种行为并不让人厌恶,所以唐罗留他一命。 但致歉之后,正义青年可不是来求饶的。 杜子腾用左手艰难的撑起自己的上半身,红着眼说:“你杀了我吧,毫无怨言。” 少年的眼神坚定而倔强,要以命赎罪。 唐罗很是无语,揶揄道:“先杀了你,然后你家人来找我报仇,我再杀了你全家,你看这样好不好。” 年轻人呐,毕竟还是太莽,说死就死,一点犹豫都没有,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意味着什么。 刚刚还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年轻人一听唐罗要杀他全家,梗着脖子叫到:“一人做事一人当,跟我的家人毫无关系,你不要迁怒他们!” 你一定是想用你的愚蠢笑死我,然后继承我的家业。唐罗看着一脸执拗的青年,只觉得他脑回路清奇。 嫌弃的从怀中掏出一方白帕,丢在了青年的脸上,怕自己再看两眼会被蠢哭。 梗着脖子的青年被一方白帕蒙住了眼,想要扯开,左手刚一动作,身体失去了支撑,再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唐罗没眼看青年的愚样,转身将花吉招呼到身侧,嘱咐道:“让人把地杰房的这具尸体送到警备司,我要他们三天内给我一个交代。一会儿让地上这个混蛋去地杰房应工,在找人修缮平台。” 地杰星的那名武者,应该是一进房就服毒了,所以今天地杰房的星子还是处于空置状态,就让这个正义之士补上吧。 “是的,少爷尽管交给小的。”花吉目光狂热,极为恭敬,看唐罗的眼神就如同看神邸。 哪怕再过一百年,他也不会忘记在民愤之前,唐罗那淡然坚定的背影,和将所有责任一肩扛下的霸气。 唐罗点点头表示放心,转过身走向战车。 驷兽鎏金毂便停在平台的中央,对他来说,这意味着可以搭个便车回家。 和三名蜕凡巅峰的武士点头示意后,他登上战车,进入了车厢。 “儿子,你好棒阿!” 刚一进门,一具带着香气的身体就将他死死的搂在怀里。 “这特么都蜕凡了,怎么还躲不过这个拥抱。”唐罗绝望的想。 被徐姝惠死死搂在怀里的英武少年,头发被揉成了一团乱麻。 星辰阁被围让徐姝惠一下失去了方寸,直接点齐唐府的四兽使与战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星辰阁。 本以为是个混乱的战场,却没有想到已经被控制了局面。 看着唐罗颇有大将风范的处理,更使她骄傲满满。 车厢内的母子温存叙话,车厢外三头纯血狻猊吐出火云,载着金色的战车升空,在傍晚的西陵划过一道长长的红芒,抬头可见。 在人群散去、四兽使回府后,警备司的武者才刚刚达到现场。 “人呢,人呢,发生了什么事!”一身银甲的武者带着一队黑甲武者窜上平台,摆出一个防御的架势,向花吉询问道。 动作这么夸张,你早干嘛去了。花吉心中一顿揶揄,但还是恭敬地朝他问好。 “吕总司好。” “有人草菅人命并想嫁祸给星辰阁,我家少爷说了,让城西警备司三天之内彻查此事,给出一个交代。” 花吉表情平淡,像是一个传声筒,但转达的内容确实让吕良眼前一黑。 其实他早就带人来了,只是看着那汹涌的人潮一时不知道怎么插手。 随后就看见唐罗从星辰阁飞身而下,说是他的产业,这让他当时心就凉了。 星辰阁的根脚一直不清不楚,就连这块地皮的上个主人庆丰行的掌柜也是语焉不详。 虽然推测是世家的产业,但谁也没有深想,本以为是条大蟒,却窜出一条蛟龙。 吕良看着地上那具干尸,只觉得压力山大,若是不能三天给出交代,自己这个总司,怕是干到头了。 一百章:计策(感谢大A威武的打赏及月票) 三天后 一份详尽的联合资料报告放在了唐罗的案头,其中是城西警备司与唐氏风媒署的成果。 结合两份报告,这起投毒污蔑的案件,也让唐罗了解了来龙去脉。 楼洪志,西陵人。自幼学医却不好救人,反对毒物恶草甚喜。十五岁筑基,二十八岁蜕凡,武道风格诡异,修有多门防御性武技却不通拳脚,擅长用毒,所以与其敌对者大多惨死于烈毒而非武道。其人聪慧灵敏,心高气傲。 曾道:“天下归于王道而非霸道,西陵天骄唯公子申可登王。” 换言之,这家伙就是公子申的脑残粉,一门心思的想投入公子府的麾下,大展宏图。 但无奈修为一般水平有限,公子府有五百蜕凡,这样一个使毒的家伙肯定是无法得到重用的,所以不甘人下的他一直没有自荐于公子府。 姜林约战之后,如日中天的公子申威名大损,公子府的门客一日散去三百,就连蜕凡武者也走了不下百人。 弥申一夜之间成了西陵的笑柄,这其中当然有唐氏运作的结果,但最主要的是还是观战的人实在太多,他们都觉得弥申太怂。 武者崇尚勇武,舍生忘死的战斗才是荣耀精神,弥申退让便意味着没有勇武的精神,这让那些因为公子申天骄之名而投靠的武者们很失望,所以纷纷告辞。 但这让楼洪志看到了他被重用的机会,张星河身死,弥申的第一家臣空缺,公子府声望大跌。 只要他能狠狠的落了唐罗的面子,展示了手段那么弥申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这场阴谋,就是基于这个简单的愿望。 若是这场暴动真的无法制止,死去的可能会有成百上千人,而将这上千条性命视作草芥的原因,不过就是楼洪志进入公子府的敲门砖。 “怎么到哪都会有这种扭曲的混蛋。”唐罗放下卷宗揉了揉脑袋。 本来以为这是弥申的手笔,用来报复自己。所以这三天他准备了不少计划,准备和他们好好弄弄,但看了卷宗,只让他泛起一阵恶心。 几次深呼吸后,顿觉索然无味。将另一份案卷连同这份一起丢进了火盆里。 ………… 五月十五 唐氏的收粮计划,已经整整进行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唐氏分宗的宗主们在唐鸣的组织下开始进行疯狂的粮食收购计划。 所谓收粮,便是收大米。 而大米一般分为新粮、陈粮和陈化粮。 当年熟收的大米被称作新粮、储存超过一年的便是陈粮。而当陈粮严重陈化后色泽、口感、气味都会变差,这些便称为陈化粮。 氏族只吃新粮、而普通平民大多吃陈粮,而像善堂、苦窑、丐所这样的地方,他们只能吃的起那些陈化粮和陈粮掺杂一起的粮食。 自唐志给分宗许下大愿后,唐鸣便开始递进而计划的收了大批的新粮,但相比于唐志的要求,不过是杯水车薪。 西陵水稻一年三熟,三月春熟、六月夏熟、九月秋熟。三月的新米,但凡市面上能够买到的,都被唐氏收购一空。 哪怕唐鸣做的再隐秘,这些新粮的去向也是那么的无法隐瞒,当西陵的大小氏族发现了唐氏的收粮计划后,纷纷将自己米行的新粮撤下,换上了陈粮,这让唐鸣又恨又气。 西陵耕地超过两百万亩,但其中大部分都掌控在氏族手中,比如西陵以北的八十万亩耕地,全是唐氏所有。而西陵以南的七十五万亩良田,尽是弥氏私产。 去掉这一百五十五万亩良田,西陵人掌握的耕地不过四十五万亩。 而四十五万亩耕地,又怎能养活三百万人口。 一个普通人一日便要吃粮半斤,更别提那些大食量的武者。 三百万普通人一年至少要吃五万四千七百五十万斤粮食,折合二十七万顿左右。而武者的食量,大约以普通人的五倍以记。 随着西陵数百年的和平,这儿成为了培育武者最好的土壤,即便是普通人家生出的孩子,也会将其中一两个送去武馆习武。 只要有一个孩子习武有成,便能回来帮着全家辅助筑基,所以西陵现在三百万人,没有修为在身的极少,其中大多数还是平民世家的孩子与流落街头的孤儿。 这使得西陵人一年要吃的粮食,超过百万吨。 想要在两个月内,收够西陵人一年的口粮,还必须得是新粮,唐鸣只觉得唐志是在强人所难。 因为唐弥二氏将粮价压得极低,六七个金币便能收得陈粮千斤,便是那些世面上卖的新米,也不过贵个两三金。 在两族近乎低价垄断的威势下,其余氏族手上的四十五万亩耕地大多不种粮食,而是种些瓜果蔬菜,更有甚者便直接不种粮食而是直接向唐弥两氏购粮。 所以西陵世面上流动的新粮,全是唐氏和弥氏放出的,而唐鸣的收粮大计,便是从三个方面着手。 一是组织商队去其它大城进行大规模的收粮。 二是将弥氏所放出的新粮全部收购。 三是派出船队在陵江这条水路放出收粮风声,希望有大船运粮而来。 三条计策中,最重要的无疑是收弥氏的新粮,但这条最重要的计划,在收购了整整一个月后,陷入了极大的瓶颈。 弥氏粮行,一天之内所有的新粮价格暴涨到三十金每千斤,这明摆着就是针对唐氏的收粮。 “鸣代表,这粮,我们还收吗。”唐琦是负责组织分家收购粮行新粮的头目,看到这个情况,无奈的跑到唐鸣跟前询问。 如果按照三十金每千斤的粮价收新粮,一吨便是六十金,而他们目标中向弥氏收新粮的数量要超过七十万吨,意味着要支出四千多万的金币现金。 有些分宗号称身家千万,但其中商铺灵兽便占去大半,真正在手头流动的黄金,能有个上百万就很是了不起,这一下子面对四千多万金的支出,也不由不让唐琦打怵,哪敢自私拿主意。 但唐鸣想到唐志的许诺,又算了算城北地皮的价值,咬了咬牙道:“收!去跟那些分宗主说,如果有人不肯出钱,那以后城北分得的地皮,便一寸也不许要。” 一百零一章:竞争力 弥氏紧急议会 相比于唐氏,弥氏的权利更加的集中,所以族会的人数,也特别的少。 这一代的弥氏族长是弥锦,统管弥氏律所,钱粮内政。 武堂首座弥海,统管弥氏宗族武力。 宗长弥虎,统御宗所分家。 加上十二名族老,这十五人便构成了弥氏的权力中心。 作为唐氏的老对手,也许唐鸣觉得自己收粮行动特别隐秘,很难被人察觉,但在弥氏的情报渠道眼中,却如黑夜中的明月一般耀眼。 只是一开始弥氏只是以为这次收粮只是为了让万乘宝船尽早启航的准备,但没有想到唐氏这粮,一收就停不下来。 在唐鸣收了整整十万吨新粮之后,弥氏终于开始察觉不对,先是上调了新粮的价格,再由弥锦召开了这次紧急议会,目的便是为了搞清楚唐氏的目的。 而到场的,除了这十五名弥氏最高领导人外,弥海带了武堂的次座与弥楚,弥虎带了弥申,弥锦带了弥竹。 所以这次紧急议会,到场十九人。 弥楚是这一代弥氏最强的天骄,亦是首座弥海的次子,如果不出意外,下一任的武堂首座,就是由弥楚担任。 而弥申则是弥氏宗长弥虎的长子,亦是族老会钦定的下一任预备族长。 几百年历史的豪族,在选贤这件事上,有自己独到的认知。 只有最优秀的那一个,才配坐上最高的位置,不论是何种职务,交替的规律永远不是世袭,而是能力。 因为豪门清楚的知道,氏族实力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有时根本不是你变弱了,而是你变强的不够快,被后起之族超越,然后覆灭。 这种例子,弥氏见过太多太多了。 一代而兴,二代而盛,三代而衰。不知道多少氏族逃不出这样的魔咒,而其中的根源,便是任亲不任贤。 族长父亲总想把位置传给自己的孩子,根本不管他是一块什么材料。 哪怕走了天大的狗屎运,儿子还不赖,到了孙子这一辈,只要还抱着这样的思维,那也必死无疑。 所以在弥氏和唐氏的族规中,竞争的条件白字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不论宗脉分家,不论嫡长庶出,只要你能力足够想承担职务,家族便会给你机会,只要你证明了自己,哪怕是族长的位置,你也可以一争。 因为氏族真正的敌人,永远不在内部,而是外面那群虎视眈眈的大小外族,若将力量用在排挤本族血脉争权夺利上,那么离一个家族破败也不远了。 所以哪怕族长的亲子弥竹能力还不错,但弥氏少族长的人选,依旧是弥申。 甚至在这场紧急议会中,弥申可以与族长等人对坐,而身为族长之子的弥竹只能站在弥锦身后当个旁听。 这便是精英教育的精髓,唯有能者居之。 “唐氏已经收了整整十万吨新粮了,而且看样子,他们还要继续收下去,诸位怎么看。”弥锦坐在当中,朝着落座的族人们发问道。 说是发问,其实面对的对象只有弥申一人,因为事关这些钱粮内政的事,弥海一窍不通,虽然弥虎对商道稍有涉猎,也只是一知半解。 所以遇见这样的事,通常是弥锦与弥申的对谈,并由弥竹进行记录。 弥申一脸胸有成竹道:“族长不用担心,唐氏此举,并非为了备战。” 这句话,便为唐氏收粮的行为定下了基调,也意味着这场紧急会议,武堂的三人可以开始闭目养神了。 “何出此言。”弥锦明知故问道,因为这是族长培养最重要的一环。 弥申早有准备,故侃侃而谈:“原因有三,其一,若是为战,唐氏该收灵食而非新粮。大收新粮只为远征,但唐氏与我弥氏划江而治并实力相近,若是唐氏预备远征,难道不怕我弥氏趁虚而入?” “其二,收粮之事由分宗唐鸣主持,此人行事自以为隐秘却破绽百出。若是军粮重任,唐氏一定会交由山长唐宽,只有他可做到陈仓暗度,细雨无声的效果。” “其三,观察唐氏此次收粮,一个月来,他们已经收了西陵市面上所有的新米,并且还派出三支商队,百艘货船。可见这次唐氏收粮,数量之大简直难以估量。” 收粮收的如此大张旗鼓,且数量如此庞大,根本不像是军粮储备。 随着弥申的分析,桌上的族人纷纷点头,就连十几名族老也很是满意,细致入微,严丝合缝。才二十五岁的弥申展示出的眼光,不弱于浸淫商道数十年的大掌柜。 “其目的为何。”弥锦淡淡发问。 “我判断。”弥申顿了顿,掷地有声道:“唐氏想要垄断西陵酒业。” “唐弥两族实力相近,无人敢轻启战端,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以商道争胜变成了最好的积累优势手段。” “而需要用到如此多粮食的商道,必是酒业无疑。唐氏有一支远赴酒国的商队,四月刚刚返城。怕是带回了什么了不得的配方,所以唐氏有如此自信要一统西陵酒业。” 弥锦点点头,表示认同,因为弥申跟他的判断,基本一致。 “唐氏能成功吗?” 弥申的表情一变,凝重道:“必然可以。” “西陵粮食由我唐弥两家垄断,而唐氏的耕田,还要多出我弥氏五万亩。现下,唐氏已不再放出新粮,我族的春收新粮大部分也被唐氏收购,夏收之前,西陵的数百酒家将会面临再无新粮酿酒的局面,若是今年秋收都收不到新粮,这些酒楼为了维持生意,将不得不拿出陈酒售卖。” 粮是新的好,酒是陈的香。这些存酒大多是酒楼经年攒下的老底,若是十年二十年后启封,价比黄金,但若是现在便起坛,无疑是贱卖。 “我判断唐氏的收粮行为,怕是要持续一整年之久。” “而到了明年,唐氏的新酒便会开始出货,我虽不知他们得到了何种秘方,但想来最次也不会输给西陵的那些经年老酒。” 记录的弥竹不解的问道:“那不还是打平么,唐氏又怎么垄断酒业呢。” “因为西陵的酒业,来年将会断崖式的降低水准。”弥申朝弥竹解释道:“到了明年,唐氏便会停止收粮,西陵的酒业又有新粮可供酿酒,他们又怎会继续拿出陈酒贩售。” “而经过一年被陈酒养刁口味的酒客,再喝这些新酒,只会觉得淡而无味,这时候,唐氏的新酒出现,香醇浓郁且价格低廉。你说这些酒客们会怎么选。” 弥竹恍然大悟道:“那他们一定会买唐家的酒阿。” 弥竹点点头继续道:“唐氏收粮一年,定会让新粮的价格大涨,西陵的酒楼因为今年没有收到粮的教训,到了来年他们一定会花大价钱的攒粮,而到了新酒开封推出却无饮客的时候。你觉得这西陵的酒业,将何去何从。” 在弥申的分析下,唐氏酒业的合纵连横就如同一张扑在案上的画卷,那样的大气恢宏,气魄惊人! 一百零二章:伤人的猛兽不做声 作为唐氏几百年来的老对手,弥族的众人从未小看过这个家族。 但这一届的族长唐志,好像从未展示过什么特异之处,就连西陵都偶有风言说该担任族长一职的应是上任天骄唐左,而不是平淡无奇的唐志。 不过随着这幅画卷的展开,众人仿佛看到了那个平庸的唐氏族长细心筹谋然后毕其功于一役的魄力。 “能阻止吗。”弥锦才不会沉浸于赞叹对手中呢,他只想破坏唐氏的大业。 弥申沉吟了好一会儿,有些艰难的说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代价太大。” “直管说。” “自明年起,我弥氏的耕地,除了自留一部分种粮外,全种蔬菜瓜果。”弥申将他的计策说出,将弥族最高权力集团的众人震得说不出话。 好大的手笔。 七十五万亩良田全部重上蔬菜瓜果便意味着弥氏不产新粮,而大量的蔬菜瓜果会让这些原本高昂价格的蔬果便为平价,平民亦可消费的起。 只是蔬果的亩产对比一年三熟可收千斤的水稻来说,简直是一天一地。 西陵作为三百多万人的大城,自明年开启粮食会格外的紧缺。 这就又将难题丢给了唐氏,你是否要喂饱西陵人? 哪怕唐氏丧心病狂继续选择酿酒,但西陵人连饭都吃不饱,还有多少酒客能留恋酒楼。 但这样的话,怕不是西陵要动乱,如果连饭都吃不饱,你都不敢想象那些大小氏族会干出什么样的事。 “不妥。” 在众人还沉思这个计划是否可行的时候,弥锦一票否决了这个计策。 损人不利己,智者所不为也。 这样做确实可以抑制唐氏酒业的发展,但对应的是埋下西陵动乱的种子,两者孰轻孰重,弥锦心中自有一杆秤。 弥申看到计策直接被拒绝,也没有一丝介意,因为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弥氏的族长连这种计策都能接受的话,无疑说明他是个狭隘短视之人。 弥申整理情绪,再次开口道:“除了这条计策,别无他法。” 因为唐氏行的是王道攻伐,以势压人的阳谋,即便你能如弥申这般提前看穿,但也没有丝毫的办法阻止。 唐氏独霸西陵酒业的大势已然形成,而以唐志一贯雨露均沾的做事风格,当唐氏的新酒上市,他会以廉价供应给各个酒楼。 到时,西陵所有酒楼用的都是唐家的酒,那些拥有上百年历史的酒坊,便会因为入不敷出,陷入坐困围城直至消弭悲惨境地,若是再被唐氏收编,那西陵酒业可就真的是一家独大了。 就算你看出来,但也根本没有办法可以阻止,这便是唐志的可怕之处。 果然伤人的猛兽不做声!阻止不了便阻止不了吧,弥锦下定了决心。 唐氏多一项垄断生意也不过多些进项,氏族的真正力量,永远不是体现在金钱的多寡上。 “提高新粮价格至四十金每千斤,阻止不了唐氏酿酒,那我弥氏就去分一杯羹。”弥锦沉吟良久,拍板下了决定。 “再速发一支商队,去酒国收调酒师与配方,不计成本!”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弥申点点头第一个附议。 而弥氏的族老也纷纷的复议,弥氏还有新粮超过三十万吨,夏收又近在眼前,若是唐氏收粮不停,今年弥氏能有超过五千万金的现钱进账,这还是很可观的一笔收入。 至于唐氏独霸西陵酒业什么的,便派一只商队远去酒国带些配方回来,唐氏的套路,他弥氏可以照搬,反正模仿又不用头脑。 同样以势压人就可以,到时候依旧是江南江北各霸一方天地的局面。 …… 六月初一 恶月终于过去,闷热便为谷风阵阵、声声蝉鸣、田田莲叶。码头和船厂经过一个月的歇工,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西陵的两个港口十数个码头再次变得热闹无比,商人,旅客接踵摩肩。 而每到月初,便是唐罗去秘术阁贡(zhuang)献(bi)的时候。 自从他进入蜕凡境,他最大的感受就是,蜕凡境武者不愧是现今大陆最中坚力量的体现。 先贤后进们对这个段位的理解,已经深入和广博到了一个病态的境界。 到了蜕凡境,功法与杀法这就不用说了。 光是多出了一门护身功法和一门身法就已经够让人头疼了,如果你真的对自己要求很高的话,那么在这个阶段,锻体功法便是一项必不可少的修炼。 除了以上这些,蜕凡境的秘法也是多不胜数,透支精血的、透支灵力的、极限一击的、逃遁的、御风的、敛息的可谓应有尽有。 对于大多数武者来说,蜕凡境就是他们一生中最为漫长的滞留境界,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而看了很多的功法,唐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氏族子弟的蜕凡一个可以打外面的蜕凡好几个都不弱下风。 这不光光是武器铠甲的差距,更重要的是功法体魄的差距。 氏族的武者,必须要修炼锻体功法,以强大自己的体魄。 但锻体功法的修炼,就跟忍受酷刑没什么分别,而且耗时极长,做不得一点虚假。 一些极为强悍的炼体功法,还有一些极为严苛的标准,比如无相禅寺的至圣琉璃体,这部锻体功法号称可以修到拳碎虚空,见神不坏的境界,但修炼中必须要吸收至纯元阳之力。 换言之,就是童子之身练功,一直练,就可以练到见神不坏的境界。若是童贞破去,体内阳气与元阴之气**,这强悍无端的圣体便会直接消弭。 唐罗对这门功法嗤之以鼻,难怪一千年来都没有人修到见神不会坏的境界呢。 练这还不如练那啥宝典呢,起码一刀切了毫无念想,也好过空留遗恨。 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功法秘籍要看,他的档期又被排的满满当当。 因为他不仅仅要进行功法的改良,最重要的是得从功法的海洋中寻找道合适自己的秘法武技,创造一套自己独有的战术。 照理说,每个蜕凡境都要开始修炼锻体功法了,但唐罗却是十分发憷。 这也许是聪明人的通病,如果一定要去选一门受刑般的锻体功法,他们也希望可以找到那种性价比最高的。 最好是可以一直修炼下去中途不用废弃的,不然不是白白受苦吗。 对于唐罗来说,找不到这样的锻体功法之前,他是肯定不会去修其他锻体功法的。 毕竟,也太特么的疼了呀。 一百零三章:圣道 “这些合击技肯定是有问题的!”唐罗指着属于蜕凡境的三套合击技,大声的抗议道。 “肯定没问题!”唐光誉烦躁的挥了挥手:“这三套已经是蜕凡境中,威能最大的合击技,合三人之力便能发挥近乎凶境杀招的威力,你还想怎样。” “是阿小唐,这种合击法都是我唐氏几百年研究出来的最强合击术了,不可能有问题的。” “是啊是啊。” 秘术阁的众人一边倒的站在唐光誉这边,当然不是因为对唐罗有什么意见。 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唐罗的才情都被他们看在眼中,而在他补上徐圣的两门经典后,对武技功法的敏锐程度更是让秘术阁的众人惊为天人。 光看阁老的态度就明白,下一任的阁老之位,一定是属于唐罗的。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姜林之战后,唐罗的声望如日中天。被公认为西陵第一天骄武者,如果继续这样成长下去,未来的他很可能会身兼武堂首座与秘术阁老两职,所以但凡是有点理智的秘术阁成员,都愿意跟他修复好关系。 而唐罗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既然众人身段放低,他也不会咄咄相逼。所以秘术阁的气氛,便这样缓和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对面一项武技钻研时不与唐罗争论。 “我不是说这个合击技有问题,我是说这个合击的方式,肯定是出现问题了!”唐罗摆摆手,表示他们弄错了自己抗议的重点。 在他的理解中,所谓合击技,应该是像袭风三叠这样的,集合多人的招式,汇聚成一股相互融合却又不断碰撞的爆炸性灵力。 当灵力相互爆破挤压却又牢牢相互吸引的时候,才能锁住最大的威能不消散于天地却又爆发极强的攻击力。 这才是合击技的精髓,就像武罗指这样,一百五十点灵力爆发出相当于蜕凡需要三千点灵力的杀招。 这才是唐罗所追求的极限功法武技,不然就他那不会恢复灵力的体质,真的跟一般蜕凡境一样乒乒乓乓的打一场,就算赢了也跟输了没什么两样。 但现在看到的蜕凡境合击技,简直就是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就说这部烈蟒化蛟功,首先修炼就需要极高的蜕凡境层次,为什么呢?因为红炎烈蟒拳的灵力输出达到三千点,等于是一个初入蜕凡境的武者全身的灵力量。 而烈蟒化蛟功这部秘法,便是融合三股灵力,以同根同源同频的施展方式交融相互,以灵力的互相激增形成量变,三条烈蟒相融化为一条赤蛟,威能爆表。 如果说一记红炎烈蟒拳连凶境武者的护身真气都破不开的话,那这合击技不但可以轻易的击穿凶级的护身功法,还有机会可以伤到凶境武者。 从这个角度看,这门合击技还算是不错。 要知道,凶境武者最低的灵力量都有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点,而凶境巅峰更是高达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点的灵力量。 共消耗三名蜕凡巅峰九千点灵力就能施展出伤害凶境的合击技,被唐罗质疑不优秀,也难怪秘术阁众人那么大的怨气。 但这套合击技,在唐罗眼力,就跟狗屎没什么区别。 九千点灵力爆发出威胁到凶境的威能,这他吗的跟燃尽灵力的秘法有什么区别。 研究了徐圣的《灵力分析》后,唐罗对这种外放灵力的功法有了一套自己的理解。 为何外放灵力大多以兽形或是光柱般的形式出现,其目的便是为了锁住灵力不外泄,这样你打出四千点灵力,才能造成四千点灵力的杀伤。 而招式与招式碰撞,为何总能相互抵消爆破,这当然不是因为对战者精准的把控,而是在两股劲力碰撞时,强烈的爆破炸毁锁灵的兽形,所以灵力飞快的消散于天地中。 打个比方,我一记杀招三千灵力,你一记杀招三千五百灵力,相互碰撞的结果是,我们两道灵力都消散于天地中,不分高下。 这当然不是因为前者杀招更优秀,而是在相差无几的状况下,两记杀招都维持不住锁灵形态,在碰撞的过程中就有很多灵力消散。 本以为到了蜕凡境,自己可以习得直接威胁凶境的杀招,这样安全也比较有保障。抱着这样想法的唐罗看到眼前这些如同狗屎的合击技,直接美梦破碎。 你要说三道杀招互相纠缠后可以有机会斩杀凶境也就罢了,这特么的只是可以威胁到凶境。 要是这样的招数放三次,不相当于生生丢了个凶境的灵力量出去吗,你还敢说这个合击技没问题? 但对秘术阁其他人来说,仅仅是集合三个蜕凡巅峰的力量便能威胁到凶境,这样的买卖简直划算到做梦都要偷笑。 他们觉得唐罗只是少不更事,不明白蜕凡境的合击技已经与凡人境的合击技出现了极大的不同。 矛盾便是在认知差距中产生,唐罗觉的有问题,而他们觉得没有。且两者都无法说服对方,便会出现争论。 “集合三股三千点的灵气量,不过爆发出一万五千点左右的灵力杀伤,这个合击技,肯定是失败的。”唐罗希望通过数据能说服他们。 “你也研读过徐圣的著作了,应该知道灵力量的融合突破一万点后将会有量转质变的飞跃,这道烈蟒化蛟功如果砸向一群蜕凡巅峰,哪怕他们人人击出一道耗费三千点灵力的杀招,也至少需要十次以上连续的碰撞才有机会湮灭这条赤蛟,这样看你还觉得这门合击技有问题吗?”唐光誉毫不相让,在武技研究这个问题上,寸土必争。 “我不是说它威力不行,我的意思是!你看,按照我武罗指的标准,五道三十灵力的指劲融合,最后爆发出的灵力威能在三千点左右!这样的数据才是合击技威力该有的体现,而不是简单的灵力相融产生质变你明白吗。” “简单的融合?好大的口气,光光是融合三股灵力便能爆发出如此卓越的威能,如果你能将蜕凡境合击技的融合数量提升到四股,那么别说小小一个西陵,我唐氏君临龙州挑战武圣山也指日可待,但能做到吗?”唐光誉最受不了的就是唐罗谈论经典时那轻描淡写的神色,丝毫没有对先贤圣人成果的尊重。 蜕凡境合击技的出现,奠定了氏族这种形式在大陆的地位。有了蜕凡境的合击技,武道征伐的局面便再也不是只比拼高端战力,而是比拼综合实力与底蕴。 这也造成了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局面,可以说大陆几千年来统治风格的转变,就是武道形态的转变。 每当唐光誉读到那些因为一门武技或秘法改变了大陆规则的历史时,总是心潮澎湃,浑身发紧,根本不能容忍唐罗这种质疑经典的模样。 “经典和榜样这种东西,就是拿来超越的。质疑都不敢,还谈什么改变武道未来!”唐罗站起身来,少年不高的个头爆发的却是如山如岳的强大气势。 一边抱着先贤不放高山仰止,一边研究武道,别说超越了,就连他们定下的武道框架都跳不出去。 为何圣人无师?就是因为他们觉得,前人的理论不错,但说极限,还差得远。 超越和进化,才是武道的本质。 踩着先贤的肩膀去超越,不是亵渎而是最大的尊重! 不然武道怎会一代强过一代,大陆的武者素质,又怎么一代赛一代的提高。 如果有一天武道进化停止,超越不再。 那武道这条路,就等于死了! 一百零四章:圣道(2) 但任凭唐罗说的再慷慨激昂,这些受经典影响至深的武道研究者又怎会动摇。 “那便静待唐圣著作问世,也好让我唐族成为下一个圣人世家。”唐光誉朝唐罗拱手嘲讽道。 少年意气谁都会有,在研究圣人学问之前,谁不是抱着超越的心,但若是你真正精研下去。便会发现圣人智慧浩渺广博如星辰宇宙。 你懂得越是多,圣人的形象便在你心中越是高大。超越的心态就慢慢的被敬佩取代,然后,臣服。 你永远也起不了争胜之心,变为圣人经典的拥趸。 圣人之道,大音希声,徐圣的修为不过王境,但他的影响力,又岂是境界可以衡量的。 只看唐光誉这一脸的崇敬,唐罗就知道跟他们谈超越,无异于对牛弹琴。 “拉倒拉倒,我自己研究。”很光棍的朝他们摆摆手,这条超越圣贤的道路,秘术阁的其他人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 而且这条路,他必须要完成。 随着境界越来越高,灵力量越来越大,相应的每一招每一式的灵力输出都变得极为惊人。 对于那些可以恢复灵力的混蛋当然是输出越猛越好阿,但他不行,他对武技的要求,最低也得是那种量低能高,爆发力还得强的招数。 所以研究出适合自己蜕凡境的武技,这根本不是什么目标,而是唐罗必须要做到的事。 要么绝代天骄,要么普通凡人,摆在他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 因为目标不同,所以对自己的要求也不同。 两名资质相同的人,一个将目标挂在月亮上,一个将目标挂在高山之巅。 前者为了去月亮,他会寻遍世间所有的高山,只为了碰触那遥不可及的明月。而当他踏遍世间群山还无法触碰月亮时,便会另寻他法。 而后者成就的极限是高山之巅,当它攀登至山巅后,还会面朝云海,说出高处不胜寒,寂寞如雪这样的名言,但他连踩着的这座山巅是不是最高都不一定知道。 所以前者的下限是世间最高的峰,而后者的上限不过如此。 这便是不同要求给人所带来的不同动力,抱着经典不放,撑死了做第二个徐圣,而逆圣而行的唐罗,未来会怎样,又有谁可断言估量。 …… 夏收时节 “鸣代表!弥氏将新粮的价格抬到了四十金每千斤,我们还收吗。”唐琦哭丧着脸问,作为收粮的负责人之一,原本的美差毫无疑问变成了苦差。 因为弥氏将新粮的价格也抬得太高了,这让分宗的宗主们怨声载道,因为每次收粮都是集资,大把大把的真金白银往外抬。 更可气的弥氏粮行只收现金,你要是拿珠宝玉器相抵,价格会被压得极低。 唐氏这些分宗家主何曾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当即就想停止收粮,然后把自家的新粮十五金每千斤放出,让弥氏这群王八蛋的粮食烂在仓里。 这些天,已经有不下三十个宗主到唐琦跟前发泄愤怒,都是让他停止收粮,说是宁愿不要城北的土地也不受这鸟气。 唐鸣红着眼道:“不收?我们的任务完成近半,一句不收你可知道要损失多少钱财。” 也难怪他的愤怒,作为这场收粮行动的组织人,他已经将府上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但依旧杯水车薪。若是现在停止,等于财产直接大跳水。 “继续收!让所有分宗这段时间勒紧裤腰带,将所有的现金都用作收粮,要是让我知道有人保守推脱,可别怪我到时不讲情面。” …… 八月初八诸事大吉百无禁忌 对唐罗来说,这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他的生日。 作为一个带着记忆出生的男子,他可以清楚的回忆起自出声的每一个细节。所以对他来说,幼年并不是混沌无知而是格外清晰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太喜欢徐姝惠过度热情和肢体接触的根本原因。 作为一个少年,唐罗的寿宴并不隆重,只是家中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并由父母赠送些祈福的礼物。 但今年并不一样,因为一个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强者,给星辰阁送来一份寿礼。 “杜沙。”唐罗打开礼盒上的信封,抬头问道:“阿吉,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花吉点点头,将杜沙的来历告诉了唐罗。 西陵城外西北四十里,有山名为赤霞,有人世代居于山脚。 这个村子的人世代居住在赤霞山下,并以守山人自称。 赤霞村有神仙眷侣,杜沙与柳婵。 凶境男子与蜕凡巅峰的女子。 有独子名子腾。 “意思是,送礼以谢不杀之恩咯。”唐罗打趣道。 花吉尬笑点头,询问:“那少爷,这礼是收还是不收阿?” “收下吧。” 花吉放下礼盒就退出了勾陈暗室。 唐罗打开礼盒,一方护身龙魂佩正在中央,闪着淡淡青光。 龙州极东靠海有谷,名曰龙谷。龙谷有龙,为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 龙性淫可**万兽,故龙兽多相。成年龙大多为荒兽,且战力极强。 世家御兽以龙兽为首,武者凶猛以龙角为最。 虽然龙族强横无端,但幼年龙确实极易捕杀,所以总有武者愿意去龙谷外碰碰运气。 尽管幼龙鳞脆角酥战力不强,但龙筋龙魂却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如果能逮到一条幼龙,那毫无疑问就是一笔横财。 不论是将幼龙卖给以驯养灵禽猛兽的圣地御灵宗。 或是将其卖给万宝阁,都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收入。 龙筋可作强弓之弦,龙魂可为灵器之魂。 以足够的龙魂入甲,可打造护身灵甲,非凶境强者不可伤。 即便是幼年龙魂,也可打出一方护身宝玉,幻出龙魂护体可挡蜕凡杀招,等于凭空多出一门护身功法。 眼前这块青玉,便是一枚由龙魂打造的护身宝玉,价值超过百万金,但这并不足以使唐罗动容,而是对方送这枚宝玉的意图,很值得深思。 唐罗当日只是随手将楼洪志杀了,其他并未多想,但根据现在的情况来判断,却有很多事情没有想到。也许楼洪志的准备了很多的后手,只是死的太突然,来不及施展。 比如杜子腾为何会出现在人群中,若是自己当时真的杀意将起,把他弄死,那么赤霞村的这对夫妻会做出什么事。 所谓神仙眷侣便是感情极佳的意思,杀他们独子,唐罗设身处地的思考了下,觉得这事儿一定会特别刺激。 一个凶境武者对我伺机而动,而自己每天又要来星辰阁,随便一个机会,自己大概要死透? 这还是发现的后手,楼洪志是否还准备了其它? 越想越是心惊。 唐罗原有的一点骄傲霎时灰飞烟灭,当他想到若是有一个凶境武者执意要杀自己,那么以自己现在的水准,竟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方送到星辰阁的宝佩,不仅仅是个礼物,还是一份善意的提醒。 有人要算计你,且你身处的地方,特别危险。 这便是杜沙将这方宝玉送到星辰阁,而不是唐府的原因。 有时候计谋什么的,哪有一个境界极高的刺客来的带劲,管你如何智计无双少年天才,直接弄死你一点难度都没有。 不惮以最恶去揣测人心的唐罗,忽然觉得自己的安全,竟然一点保障都没有。 一百零五章:利用(为安生zz加更) 意识到自己安全问题的唐罗打算减少来星辰阁的频率,正好他也需要一段时间研究蜕凡境的武技,那么在秘术阁闭关就成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安全又温暖,身边还尽是优秀而专业的助手,等到我研究出蜕凡境的合击技,到时候想去哪里去哪里。 抱着这样的想法,唐罗斗志满满的开始了自己的武技研究。 时间就在平和的光阴中流逝。 唐鸣组织分家竭尽全力的收粮,到了夏收结束才完成了五十万吨,离唐志布置的任务,还有整整一半的距离。 而根据他不乐观的估计,到了秋收每家每户都开始屯粮,接下来的半年,就更收不到粮食了。 本以为完不成任务会接受巨大的惩罚,没想到族会上唐志只是淡淡的表示知道了,并派了山长唐宽去接收这些粮食,并嘱咐他继续收粮,显得若无其事。 但唐鸣却无法如唐志这般淡定,因为他不敢相信族长竟对地皮计划只字不提。 夏收时节弥氏将新粮价格抬到了四十五金每千斤,宗家众人几乎是咬着牙将新粮吃下,目的便是为了唐志许诺的城北地皮,而虽然任务只完成一半,但唐鸣自觉已经做到了极限。 哪怕拿不到全额的土地,至少也得有土地让分宗主们见到阿。 在族会上,没完成任务的他无法直接询问为何唐志不提,只好等到族会散去,他单独找到唐志。 唐鸣低声询问道:“族长,您看,地皮的事儿怎么说。” 转眼已经来到八月末,四月十五开的紧急会议,若是有什么计划,那现在必须要开始行动了,不然时间再少一些,就连让原主迁徙都难。 唐志看了唐鸣一眼,赞道:“你,很不错。” 答非所问,唐鸣急在心里却还是只能谦逊说“我只是劲力办事。” “五十万吨粮食远远不够,你继续收粮。土地的事,之后再议。”唐志淡淡道。 这可让唐鸣急坏了,因为当时唐志承诺的是半年时间,这才让分家众宗主打了鸡血似得咬着牙跟他干,但如果年底他们还见不到土地进账,这些宗主还不得翻天。 “使不得阿族长。”唐鸣急的满头大汗:“就算我们先只完成了一半任务,您也该先将一半的土地让族人们看到,不然。。。。。” 唐鸣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唐志的眼神越来越冷,一开始的赞叹全无。 “你,是要教我如何做事吗?”唐志淡淡的问。 唐鸣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当然不是,只是族长您曾经答应过的。” “但你们没有办到。”唐志面不改色,冷冷的说。 唐鸣内心一阵慌张,两月一百万吨的任务,无论谁来做都是无法完成的,但听唐志的意思,好像是不完成便无法分到土地。 这件事唐志当然可以说的理直气壮,但唐鸣回去怎么面对那几百位分宗家主。难道告诉他们,虽然我们拼尽全力收粮,但因为没有完成任务,所以连个土丘都没有? “宗主您不能这样。”唐鸣不敢想象他如果空手回去会面对一群多么愤怒的族人,只能尽自己最后的努力。 唐志笑了笑,对唐鸣说:“你回去照实说,愿意继续收粮的收,如果有人不愿意,他花了多少钱收粮,你便让他来我府上支钱,花了多少,我一分不少的补给他。” “不是族长,我不是这个意思。”唐鸣慌忙否认,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所有分宗都是从一个个唐氏府邸分出去的,但上述二十代,大家都是同个祖宗。 为家族做事分宗责无旁贷,但唐志这样只有命令没有目标却是大忌,因为他们不知道收粮之后要做什么,所以自然会产生极大的恐慌。 而唐志并不打算多做解释,朝唐鸣道:“不用说了,你只管把话带回去。” …… 唐家再次欢聚一堂,在膳厅中大快朵颐。 徐姝惠看着整整一个月没见面的唐罗惊喜道:“儿子,你怎么这么高了。” 原先只到她脖颈处的唐罗一个月的时间长到了她的下巴处,虽然知道十四五岁的男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这速度依旧令人震惊,就连埋头吃饭的唐森都忍不住抬头看了好几眼,只是眼神格外奇怪。 唐罗微笑颔首,表示自己终于摆脱了矮人之名。 看着哥哥的得意模样,小正太朝妈妈解释道:“哥哥不是长高了,他在靴子里放了三个鞋垫。” 唐森瞥了一眼,恍然大悟的低头继续吃饭,刚刚他就奇怪,明明全身比例都毫无变化,怎么就突然蹿高一截,原来如此。 而徐姝惠听到小正太的解释,也是轻笑出声,她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对身高的事格外在意,但没想到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一改往日成熟冷漠的形象。 “羞羞羞。”小暖暖听到了二哥的话,朝唐罗刮刮脸取笑道。 “哼,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唐罗扯了扯嘴角,心想。 作为一个一米六的大高个,只需要努努力就可以达到一米七,这不正是靴子这种东西存在的价值吗? 你们都不知道仰头看人眼睛脖子有多累,特别是这群武者都是一个个长到一米八九的大高个。 他们根本不明白一个高大的灵魂却锁在幼小身体里的苦。 哼!唐罗狠狠的含进一大口饭菜,愤怒的咀嚼起来。 …… “族长真是这么说的。”唐琦不敢置信的问道。 唐鸣痛苦的点了点头。 作为分宗的代表,他们是宗所族长和分宗族人的纽带,但从这次的事件看,这纽带怕是支撑不住要断。 “唐志不是说愿意赔么,索性都去他的府邸拿钱就好,看看他是否能拿出那么多现金。”唐存甫冷冷开口道。 作为分宗的代表之一,他从一开始就不同意这个计划。 收粮换地?听起来就是那么不靠谱,唐氏拥有整整八十万亩的良田,今年又不是什么灾年粮价平稳,根本没有办法用粮做文章。 而收购那么大的量更是让人觉得像场笑话,两个月一百万吨?除非将春粮夏粮都收了,才能达到这个标准。 像这种注定做不到的任务,也只有唐鸣这样的愣头青会鼓着劲去完成。 “你还没看出来吗,唐志就是在利用分宗收粮,地皮只是个幌子。”唐存甫觉得有必要点醒这个族兄,省得他将这条死路走到黑。 “不会的。”唐鸣摇摇头,虽然苦于交代,但好坏他还是分得清的。 唐存甫嘴角挂着冷笑,寒声道:“汉江今年大水,泽国八百里,覆灭良田万倾。族长平庸太久了,他想狠发一笔难财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我分宗便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一百零六张:弹劾(安生zz,生日快乐!) “这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唐鸣大惊失色。 汉江是龙江另一条庞大支流但与陵江相隔何止万里,唐存甫又是怎么知道万里之外的情况呢。 “我的夫人本家便是呈州薛氏,前些日子刚收到密信,七月连绵三十日的大雨让汉江不堪重负,呈州遭遇百年一遇的水患,八百里平原尽成泽国,良田尽毁。眼看着便要到冬天,他们打算让一批族人来西陵投靠我。”唐存甫侃侃而谈。 获得这处消息的他仿佛已经预见唐志的计划,整整四艘万乘宝船的粮食,能养活多少人,载着这船粮食前往呈州,又能换回多少奴隶和武者。 他唐志骗我分宗收粮,不就是为了壮大宗所力量,以粮换人吗。 这计策瞒得过别人,但瞒不过我!唐存甫恨恨的想。 本来若是唐志开诚公布,雨露均沾,他一定会帮着一起收粮。但想不到唐志这一次的吃相居然如此难堪。 先是让唐左成立新堂,将大片的工匠与高手往新堂塞,现在又要去呈州发难财。 最可气的是,他居然一丝口风都不录,分家几百个宗主都只是他的卒子一般,利用完了就丢。 “不会的。”唐鸣再次摇头,不敢置信道:“族长不是这样的人,以往哪次不是雨露均沾,照你这样说,这次他还会独吞不成?” “愚蠢!”唐存甫恶声道:“以往不过是些钱粮珠宝,他唐志当然大方,但你仔细想想,我们这些分宗最需要的,是武者力量而不是那些金银珠宝!” “武堂扣留了最好的平民武者,分润给我们的不过是些歪瓜裂枣还得自己培养,这一次的呈州水患,可会有超过千万的武者流离失所。” “里面会有多少优秀的青年武者,又会有多少拖家带口的即战力。这些真正的力量,他唐志又岂肯雨露均沾!” 唐琦听了这番话,感同身受道:“是啊,我分宗中但凡有需要武力的地方,都需要向武堂发布任务,还得让任武堂的管事安排轻重缓急,为何会这样,还不是因为我分宗自己的武者不够。我觉得存甫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要地皮,我们要呈州的武者。如果他唐志不同意,我们便告到长老会,弹劾他!” 唐鸣不敢置信的看着唐琦,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你说什么?要弹劾族长,他一无过错二无昏庸,你凭什么弹劾他。” “只凭他对族人不义,便可弹劾!”唐存甫冷然道:“我分宗宗主哪个不是族中龙凤,只是因为出户建府,要自撑家业,他这个族长究竟帮过什么?现在就连这发展唐氏武力最好的机会,他都想独吞。这样的家主,不要也罢。” “没错!”唐琦点头赞同道:“只有我分宗武力强大了,我唐氏才能强大。他唐志若是不松口,这场弹劾!势在必行。” 唐鸣突然感觉一阵无力,原本只是一场收粮,为何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两人根本已经有了定计,在这表演,不过是想拉自己入伙。 看着一拍即合的唐存甫和唐琦,他只感觉一阵心力交瘁。 …… 九月初九 唐罗觉得自己的研究进入了一个误区。 如果仅仅是武技融合,那么毫无疑问不应该去选那些杀招进行,因为蜕凡境的杀招,大多都是需要几千点灵力的输出。 而普通的招式,只要几百千多点,融合普通招式才是合适他的作战方法。 如果继续扑在杀招融合上,即便他研究出来又怎样,难道一掌推出去一万点灵力吗。 那还打个屁,还不如研究身法溜了好,这种架,不打也罢。 “都是被他们气的!”唐罗恨恨的想,这几个月来,每次进入秘术阁他们就会问唐圣的研究可有进展。 都是一群资深的研究人员,难道不知道提升是件多难的事吗,问问问,问个屁! 他们越激唐罗就越是拼命的研究,几乎废寝忘食。只是今天恍惚间才发觉,这个研究方向,似乎有了问题。 因为不论是从难度上还是实用性上,当然是研究普通招式的融合更有性价比。 “乱了乱了!”唐罗看着眼前厚厚的研究手册,只觉得脑袋疼。 这意味着他三个多月的研究必须要先搁置,转而投身到普通招式的融合上。 唐罗花了整整一天,才将大批的研究资料编号页码整齐的封存在大箱内。 准备等普通招式的融合研究成功后,再重启这个项目,以作杀招。 …… 不同意唐存甫弹劾计划的唐鸣打算继续执行族长的命令收粮。 哪怕唐存甫已经再三跟他解释,这些粮食其实根本换不到土地,而是远渡呈州用来换武者的,他依旧不相信。 “族长的命令还是需要人执行。我分宗代表的责任,不就是这个吗。”唐鸣冷冷的回应。 作为分宗代表,是要统管分宗族人,好好贯彻族长命令,而不是合计着阴奉阳违与弹劾。这番话外之音唐存甫当然能听懂。 “君不仁,则臣不义!”唐存甫只觉得唐鸣迂腐:“唐氏是族人们的唐氏,不是他唐志一个人的唐氏。若他愿意开诚公布纳粮的目的,我自当一心一意的执行,但他语焉不详,给出的任务又是不可能完成。你让我怎么与族人交代。” 唐鸣失望的摇了摇头:“不是无法对族人交代,你只是觉得族长没有对你交代!唐存甫,他是族长,我们是代表,我们存在的意义,便是要贯彻他的意志,难道你不明白吗?” 唐存甫冷笑道:“任命如此平庸的族长,是长老会最大的败笔。我只是要让长老看清这个事实,至于我。当然是分宗代表,但弹劾唐志之后,你又焉知我不能胜任族长一职!” “我看你是疯了!”唐鸣不敢置信的说道,他从没想过唐存甫的心居然有这么大,居然想要领导唐氏。 不是唐存甫不够优秀,只是跟他那么多年共事下来,唐鸣隐隐有种感觉。 他当一个分宗代表当然是绰绰有余,谁都找不出毛病,但要成为唐氏族长? 唐鸣只是想想他坐在族会中央的画面,便有一种浓浓的违和感。 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不太舒服。 如果唐罗在这儿,就会告诉他,这种感觉叫做,德不配位! 一百零七章:敛息法 “哥哥,这个好难阿,我可不可以不学。”小正太可怜兮兮的朝唐罗祈求道。 “不行。”捧着书的唐罗冷漠的回应道:“必须要学,难就先从少商的指力开始。以袭风劲力运行灵力,行手太阴肺经。过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然后停在太渊穴。蓄满三十道灵力再过鱼记穴,最后从少商穴爆发。” 小正太苦着脸说:“太难了,记不住。” 白天要修炼团队配合还要修炼武技,本以为回到房间可以好好的休息放松,没想到哥哥突然要让他再修炼一套如此复杂的武技,抵触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 唐罗合上书本,对小正太诱惑到:“你只要能练会少商、中冲、商阳三指合一。整个一号修炼场,你就可以排到第二强喔。” “真的吗?”小正太眼睛放光道。 自从唐贞老是来找他麻烦,他就被一号修炼场的族兄们看轻了。而随着唐罗的名气越来越大,小正太经常听到族兄们在议论唐罗,这当然让他很开心,但有时候,他们聊着聊着,就会带上他。 “天骄的亲弟弟,连个女娃都打不过。” 这种话,他不是第一次听了,虽然在星子的帮助下,他的修炼已经很快了,但不知道怎么的,还是没能打赢唐贞一次,他也很着急阿。 着急变强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弱小拖累了哥哥的名声。 所以听到唐罗说修炼这个袭风指力可以变强,他兴奋了起来。 “我还能骗你。”唐罗淡淡道:“我在姜林里和弥申对招的那一记你看到了吧。” 这突然的问话让小正太一惊,慌张道:“哥,你怎么知道我在。” 当然是因为能看见你头顶的数字啦。唐罗咳嗽一声道:“这你别管,你只要记住。只要你学好了这个,那一招你也能用就行了。” “我也可以吗?”小正太无比兴奋。 “嗯。” 得到许诺的小正太如同打了鸡血般,开始鼓捣袭风指力,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发出那惊天一击了! “通天诀功法的任务先完成,再来练这个。”唐罗嘱咐了句,又翻开了那本武技继续看。 小正太愤愤的白了唐罗一眼,跑进了修炼室。 …… 唐鸣觉得自己很辛苦,一边是族长派下的收粮任务,一边又要安抚分宗主们的怨怼。 更重要的是,原本可以配合他的唐琦和唐存甫搞在了一起,一下子他便没了帮手。 既要主持收粮计划,又要不停的分派任务,就连远航的商队事宜也要他亲自下场组织。 但即便忙成这样,收粮的效果也并不如人意。 照理说,秋收前后的新粮价格应该是最便宜的,但经过唐氏收粮的影响,本该是新粮最便宜的时候变成了最贵的时候。 本来哪怕是西陵最普通的人家,都希望过年能吃顿新粮精米,但今年很显然是不用想了。 虽然对世家大族来说,几十金的差价并不算什么,但对那些贫民来讲,一袋新米贵了五倍,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极限。 还好陈粮的价格依旧稳定,不然这群平民到了年底,可能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而其余的世家大族也到了屯粮的季节,因为冬天是养地的时候,所有作物都不再生长,他们要将能吃到新年的粮食买齐。 但氏族们哪看得上陈粮,哪怕新粮价格飙升成这样,他们也就是抱怨几句,依旧大袋大袋的往府里运。 对大小氏族来说,几十金的事物,算什么事儿。天香楼睡一晚都得五百金。 还有那西陵大小的酒坊,他们也要开始收粮。 一下子多了那么多竞争对手,唐鸣只感到一阵力不从心。 但族长交代的任务,他还是要一丝不苟的完成,但这次依旧站在他身后支持他的分宗主,不足一百之数。 唐鸣还是咬着牙坚持着,因为他无法忘记自己身为分宗代表的职责。 …… 十月廿九 藏经室中一个少年的身影来回寻找,这忙碌的身影已经整整持续了一个下午之久。 没有错,这个身影就是唐罗,他非常迫切的需要修炼一门敛息法。 经过半年的休养生息,他的灵力量已经达到了9515.4,准蜕凡境巅峰水准。 这当然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坏就坏在修炼的时间还有年龄。 西陵人都知道,在那次与武圣山稚子的对战中自己的修为倒退到凡人境,在姜林约战时爆发的蜕凡气息也不算很强。 要是到了年末突然间爆发出蜕凡巅峰的修为,他都不敢想象西陵会暴动成什么样。 短短半年就修炼到蜕凡巅峰,光光这一点就会让整个西陵疯狂,更为重要的是,武圣山一定会来探查究竟。 为什么他们断定为先天漏体的少年,会展现出如此可怕的精进速度。 也许唐氏在西陵无敌,但面对底蕴深不可测的武圣山,这差距就好像蚂蚁和大象的区别。 碰撞起来,必死无疑。 所以唐罗需要一门优秀的敛息法来收敛自己的气息,不然他要是近期跟人动起手来,这蜕凡巅峰的气息可能会给唐氏招来大难。 但令人遗憾的事,哪怕他在藏经室翻找道现在,几本敛息法都有着同样的弊端。 维持敛息的状态,需要一直输出灵力。 这还搞个毛,唐罗觉得这个设计就是在针对自己。 虽然维系敛息状态需要的灵力不高,但蚊子小也是肉不是,无缘无故的支出灵力,他就不开心。 更不提这些所谓的敛息法,一下剧烈的运转灵力就会自动的退出敛息状态,更让唐罗觉得设计这门功法的人脑子有病。 我又不是靠偷袭为生的选手,打起来敛息状态就没了,那还练个毛敛息法,平常直接收敛气息不就好了嘛。 “要你们何用。”唐罗将几本密策塞回书架,离开了藏经室。 既然现在没有一个合适自己的敛息法,那么我就自己弄一套。 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不相信! 作为一个将圣人作为对手的研究者,他对于创造一门秘法这样的事,还是有些信心的。 一百零八章:近忧远虑 回到房间的唐罗直接进了修炼室,盘膝而坐进入内视状态。 丹田虚空中,巨大的主星核如同君王,缠绕着近万道灵气氤氲,它们被拖曳着长长的灵丝,华美异常。 外围是一颗蜕凡级的星子和九颗凡级的星子。 相比于去年的空荡,现在的虚空丹田就如同一幅宇宙星图,玄奥无比。 进入内视的唐罗当然不只是来看自己丹田的,还有思考。 所谓的气息爆发,便是丹田内的灵力暴动所产生的威压。 灵力的数量越多,威压越重。 这便是为什么人们可以通过气势来判断强弱的原因,一个凡境的武者,即便丹田沸腾翻滚起来,所爆发的气势也十分微弱。 但作为一个丹田与旁人有异的人,唐罗有点弄不清楚自己的丹田构造。 别的武者,要是能一次性调动丹田内百分之四十的灵力,很多人就会夸耀,此子的灵力掌控能力极强,未来不可估量。 要是达到百分之六十,简直可以称作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但他这种可以随时调动丹田内全部灵力的人要怎么算? 虽然这是用不能恢复灵力的身体换来的,但宗归也得有个说法不是。 随着唐罗学习和思考的深入,理解武道的深入,解决问题的同时产生的疑问也越来越多。 比如通过徐圣的著作,他弄明白了武道的本质就是吸收天地灵气,强化自身完成生命阶段的进化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便是灵气对肉体和精神的影响。 至于武技秘法只是通过固定的程序将灵力的威力增强的方式,它只会让你更能打,并不会让你实现进化。 而随着身体吸收灵力越来越多,人和天地的联系便会越密切,身体会逐渐的灵化。 而灵化身体的好处,不只是寿命力量的增长,更重要的是能与天地产生共鸣,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境界越高回气越快。 凡境的武者释放灵力后还需要打坐回气,而蜕凡境的武者就算在战斗中也无时无刻不在回气,凶境就更快了。 而身体越来越强横的同时,精神力会越来越庞大,到了一定境界甚至能看到自己的灵魂。 换言之,武道的目的便是天人合一,达到人法自然,不死不灭。 肉身不朽,精神永存便是武道的极致。 但唐罗就跟他们不一样,他的肉身强度,是和灵气量息息相关的,根据现在的状况推测,哪怕他最后达到了肉身不朽的境界,也只是因为体内的灵气达到了标准,若是将灵气释放,他的肉身也会退回到凡人的境界。 再来就是灵气的状态,一般人丹田灵力的模样,便是如流云般,在丹田虚空中肆意飘荡,云卷云舒。 而要爆发气势时,他们丹田虚空中的灵气就像一锅沸腾的水,翻滚涌动,灵气蒸腾。 而唐罗的灵力暴动,则是星核停止流转,丹田虚空中星子凝固,主星核将所有灵力吸收,锋芒尽敛,但那种精气统一的状态本身便会爆发出极强的气势,这就是为什么他以蜕凡初境的气息可以硬抗弥申蜕凡巅峰气息且不落下风的原因。 虽然他的气息弱,却无比凝实。 这件事其实有利有弊,最大的坏处是。 当他爆发气势准备战斗,这种凝实的气息能够轻易的让人窥破他的境界。 如果一些人可以做到只释放自己百分之三四十气息的目的,那么唐罗每次气息爆发,都是百分之百。 在境界低时并不算坏事,但到了以后,这就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了。 毕竟不是每一场战斗都是生死战,全力爆发的气势毫无疑问带有浓浓的挑衅。 如果要隐藏自己的修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收敛大部分的气息,只爆发其中的一部分,但因为星核的特异,他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 所以他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拱卫在星核边的星子。 既然它们可以吸收和传输灵力,那么也应该可以储存。而他想知道的,就是灵力存储在星子中,是否还会随着气势外泄。 如果星子真的可以锁住灵力,那将主星核的灵力分散在星子中是否可达到退境的效果,以遮掩自己真实的修为,毕竟照现在灵力量的增长,三年后就可以达到凶境。 对于平民来说,一个十八岁的凶境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毫无交集。 但对于那些真正的圣地古族来说,一名十八岁的凶境武者则会让他们产生研究兴趣。 而研究对象,就是自己。 那种最高战力以王境武者为单位的集团,是现在的唐氏根本无法抵挡的。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如果找不到敛息的方法,最迟三年,他就要离开西陵,因为在这儿,有太多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无所遁藏。 若是继续留在西陵,一次气息泄露就会给家族招致大祸。 所以他的计划是,如果隐藏不了修为,便远走他乡十万里,改名易姓让别人看不清自己的根脚。 这并不是他将世人想得太坏,而是通读大陆史的他清楚的知道,那些名震寰宇的圣地,行事有多么的霸道。 内视中的少年双眉微皱,将丹田虚空中的所有灵力控制住,朝着一号凡级星子灌注而去。 …… 宗族会议 “秋收结束,分宗共收新粮十七万吨。”唐鸣心虚的将新一季的成果上报。 但看议会上几位长老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个成绩实在无法令人满意,但他确实已经尽力了。 “辛苦了。”唐志语气不疾不徐,平和道。 “没有其他事的话,本次。。。。。。” “族长且慢。”唐存甫两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打断了唐志宣布议会结束的声音。 也吸引了议会桌上的所有人的目光。 “眼看就要入冬,不知族长承诺过的城北地皮,现在何处?” 唐志看了眼唐存甫,又看了眼面露尴尬的唐鸣,淡淡道:“你在质疑。” “哼。”唐存甫轻蔑一笑,大声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地皮吧。你这次收粮,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壮大我唐氏,而是为了你一己之私!” 他的话让长老会的成员们勃然大怒。 “存甫,若是你说出的话没有证据,那么我便会治你一个犯上之罪。”宗所律长的声音中没有一丝温度,寒意逼人。 唐存甫冷冷一笑,他既然选在今天发难,便是有了充分的证据。 “这半年来我分宗收的新粮共七十万吨。这些粮食以作何用?” 唐志面带笑意反问道:“你觉得呢。” 这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沉默以对。 唐存甫上身低沉,双眼直视唐志,毫不示弱道:“这些粮,根本不是为西陵人准备的。” “那是为谁?”唐志双掌盖在桌前,淡淡的问。 “难民!以及,大量的流浪武者!”唐存甫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一百零九章:议案 唐志面带微笑,一下一下的轻轻拍起手来。 “啪,啪,啪,啪” 桌上的众人看着唐志的反应,不敢妄下判断,只能将目光集中在了唐存甫的脸上,希望他能拿出一些实证。 唐存甫不为所动,站直身体,激动的说:“宝船为何迟迟不起航?宗所的工匠们为何打造大量的冰舟?冶炼房为何拿到万件破冰武器的订单?” “还有西陵城外建起的座座木寨与整整七十万吨的新粮!这一切,难道是为了贩售吗?” 在场的都没有笨人,要是还听不明白唐存甫的话就白白身居高位了,但最大的疑问还是没有解决。 “即便这些是为了接纳大批难民的准备,那数量如此庞大的难民又从哪里来呢?”长老唐高旻问道。 唐存甫看着唐志依旧微笑的脸,冷笑一声道:“呈州遇百年洪涝,泽国八百里。这则消息,大概在年末便会通传西陵。” “因内人亲族是呈州薛氏,我也是八月才收到的信息。而我们尊敬的族长,从今年四月就开始准备这件大事。佩服!佩服!” 唐志脸色终于发生变化,但却不是唐存甫期待的凝重,而是满满的欣赏。 他坐直身体,看着唐存甫问道:“这些,都是你根据一封家信推导出来的吗?” 众人一惊,唐志的问话,无疑是承认了唐存甫的话,看来这次收粮,跟地皮什么的确实关联不大。 但众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因为唐志的做法,无疑会壮大唐氏的实力,唐弥两氏因为万乘宝船的存在,实在是太富裕了,加上西陵又和平太久。 唐氏的财富足以独自扶持一座小城,所以现在最缺的就是人口,这些人口并不只是唐氏本族的子弟,更重要的是大量的武者与平民。 更多的人意味着更多的荒地被开垦,而更多的武者便意味着更强的实力。 八百里泽国会有多少流离失所的武者与人口,只要宝船几次远航,便能掠回十几万人口,意味着唐氏可在西陵边再建一座新城! 他们不觉得唐志做错了,反而是大为赞赏,因为有了这多出的十几万人口,唐氏超越并碾压弥氏,指日可待! 唐存甫看着众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心中所想,讽刺道:“你们还以为唐志是为了我唐氏壮大考虑吗?” 他的话让在坐的众人一惊。 “唐左是他唐志的亲弟,年初慌张成立新堂口,需要大量的武者。而这暗雷堂,说是听命长老会其实就是唐左的一言堂。” “而山长唐宽,已经整整三月没有派发宗学子弟去西陵周边村落或是产业任职,据说在培训一些新的知识。而据我了解,这三个月来,宗学子弟们学的全是蛊惑之道。” “再结合马上要进入西陵的大量难民与武者,诸位还不明白吗。” “也许武堂是能分润一些武者,但其中的大头,一定是被他唐志中饱私囊,不然他又何苦瞒着诸位!” “而武力如此膨胀,山长又站在他的一方,我就想问问,这任贤为尊的族规还要不要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惊得众人眼皮直跳。 唐存甫说完,死死地盯着面不改色的唐志,厉喝道:“唐志!你这样做,是想成为唐氏的皇帝吗!?” 这一次,就连律长都没有站在唐志一边,反而以冷然的目光看着唐志的脸。 氏族的权利体系,便是权利分开,议会制的统御,所谓族长,就是统领家族往前走的船长,但依旧有长老会进行节制。 如果唐志的目的,是要利用家族的资源,壮大本脉的话,那身为律长的唐正,第一个不答应。 而听到唐存甫的诛心之言,唐志站起身来,平静道:“我唐志向族之心,天地可鉴,至于壮大自身,以我一房本宗的底蕴,又何须这样龌龊的伎俩!” 唐存甫冷笑道:“实力还会有人嫌多么,若是你未存私心,为何已至年末,你还是对此只字未提。” “若是我不提出,当宝船载着满船的难民归来,又有谁能知道,究竟多少武者入你府邸?” “事实俱在,否认又有何用,我这次来,便是代表一百分宗家主,上交联名弹劾的议案!” 图穷匕见,唐存甫从怀中拿出一道金纹卷轴,放在了桌前铺开。 整整一百个分宗宗主的名字赫然在上! 唐志目光微敛,嘴角噙着一丝冷笑,问道:“你要弹劾我?” 唐存甫背负双手,冷冷道:“有何不可?” 一百分宗主的联名上表,已经足够可以开启族长弹劾议会。 这项议会成立至今,几百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启动。 当议会开启的时候,会有两百名优秀宗主入场,每人手持一票。 宗正、首座、律长、山长、风媒署长、阁老、大长老以及八名宗老代表,每人十票,共计一百五十票。 唐存甫手握一百分宗票数,加上议会的实锤,只要剩下的人中,有一半愿意偏向自己,唐志的族长位便会被剥夺。 弹劾族长,只要票数超过六成,议案便会达成,剥夺族长之位。 …… 十二月初一 提前来到秘术阁的唐罗碰上了唐弘涛,两人对坐叙话。 谈话的内容,便是关于这次唐氏内部的动荡,以及最后尘埃落定的结果。 “您弃票了?”唐罗不解的问,他还以为唐弘涛作为唐志的亲人长辈,应该会站在族长的一边,没想到他居然弃票了,这可真让人费解。 唐弘涛苦笑道:“秘术阁向来中立,这族长弹劾的大事又怎可贸然参与进去。” 他来找唐**天,当然不是简单的叙话家常,而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扶持唐罗成为阁老的培养过程,不然也不会将秘术阁的行事方阵和盘托出。 原本下一任阁老之位,理应是唐光誉的,但这几个月唐罗的表现都被众人都看在眼里,仅仅是初入蜕凡境不久,便可以开始着手修改蜕凡武技,且效率惊人。 让人只能惊叹,天才和凡人却是天地之别,你苦心钻研三十载不如少年灵光一现,这又怎能让人不沮丧。 就连不甚服气的唐光誉在看到唐罗连续几个月一骑绝尘的贡献后,也只能叹服,并表示他愿意认可唐罗继任下届阁老,认可他的才华。 一百一十章:太上不知有 “弹劾议会通过了么?”唐罗还是比较关心结果。 阁老摇摇头道:“很难说。” 唐罗不太理解,成了就是成了,没成就是没成,这很难说是个什么意思。 “唐存甫本身掌握了分家一百票还有长老唐高旻十票,就连律长的十票都投了赞成。”唐弘涛现在想起来,还是十分不解。 “最后票数加起来,同意弹劾唐志的票数超过了两百票。” “看来唐存甫运营的不错阿。”唐罗赞叹道,他可不相信真的有这么多人对唐志这个族长有意见,但能获得那么多票,其中有多少的利益交换不用想都能知道。 “但没用。” “这不是已经超过两百票了吗?” “山长、首座联合启动战时条例。”阁老满脸的不可思议,山长唐宽历来以中立著称,而唐森则是出了名的不问族事,但在这场博弈中,居然全部站在了唐志一边。 唐宽的站边就已经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了,而唐森的站队,更让人看不清楚。 唐志扶持弟弟唐左成立新堂口与武堂别苗头这是族人都看见的事,身为武堂的首座难道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很难相信他居然还会支持唐志。 战时条例启动时,武堂宗学和律所都要听命于族长,是族长权利最集中的时刻。 而现在整个西陵安稳如昔,几近年关,这战时条例启动的就很耐人寻味了,总感觉是在为唐志拖延时间,不想让他马上下台。 唐存甫哪怕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战时条例启动,他也必须收起所有的心思,随时待命。 唐罗听到这儿也是大为不解,自认已经非常了解唐森的他根本想象不出那个冷漠寡言的父亲居然会为了唐志启动战时条例。 这是武堂首座和宗学山长才有的特殊权利,通常是因为风媒属嗅到了战争的气息,所以全族待命提前做准备。 而自从有了万乘宝船,唐弥两族的战力一年赛一年的强大,已经很少有需要动用战时条例全族备战的时候,只是这一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 这也意味着,唐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要开始为战争做准备了。 而可以想见的事,这突如其来的备战,最受惊吓的便是弥氏,对方也会进入备战状态,难道说,唐弥两氏今年就要开打? 唐罗将这个一闪而逝的念头抛开,因为他觉得很不合理。 如果乘着弥氏的万乘宝船未归,那一场大战打了也就打了,但现在很明显两族实力再次均衡,这如果打起来,两败俱伤已经是最轻的局面了。 如果说整个西陵的武力共有十二分,那么唐氏四分,弥氏四分,剩下的西陵大小氏族公分。 而西陵的大小氏族对唐弥两氏的嫉妒由来已久,只是碍于实力不敢表露。但唐弥两氏若是开战,这些氏族一定会跑的远远的,待尘埃落定就会结成联盟向胜利者扑来。 所以两族要开战,西陵大小氏族必须先被肃清,相信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 不过现在整个西陵一片歌舞升平,中小氏族们肆意欢愉,根本看不出要被肃清的迹象,那么只能说明这场仗根本打不起来。 所以,这所谓的战时条例与战斗无关,应该是唐志还有很重要的事没有完成,暂时不能交出族长之位。 唐罗只能这么想,虽然只见过唐志几面,但在他的心中,这个族长可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自他掌任族长之位以来,唐氏的每年红利均有增长,实力更是稳中有升。 但却从来没有人能说出唐志做了什么了不得事,好像这些增长是自然形成的一样。 所以总有人说,那么轻松的族长,给我,我也能干。 但唐罗可不会这样认为,说个简单的,唐左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全族有目共睹,文治武功样样不弱。 为何他卯足了全力也只想争个武堂首座,却对族长之位毫不在意,难道是因为兄弟之情? 上代唐氏两大天骄,为何族长之位是落在一个无甚出色的唐志身上,难道长老会的人都糊涂了吗? 唐罗可不相信这种说法,越是接近氏族权利的中心,越能感受到的一点,便是身居高位无庸才。 一群精英选择一个庸才担任族长这样的说法,他是不会认可的。 所以唐志能担任唐氏的族长,一定是因为其的能力手段,但这样一个人却没有什么大的名声,这件事就很值得人思考了。 古语有云: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再次,畏之。最次,侮之。 唐志究竟是个极为平庸的族长,还是个手段高明到让人看不清楚的族长,根据这些年唐氏的稳步增长,唐罗更偏向后者。 四月的紧急议会他也在场,唐志许诺的城北地皮,怎么看都像是个收粮的诱饵,只是为了让分宗可以卯足了全力收粮。 而他真正的目的,又有谁知道呢。 将种种猜测抛诸脑后,唐罗将思绪集中在自己身上。 不管唐志是族长也好,不是也罢。 这跟他的关系都不大,身在这一方武道世界,只有手中的实力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力量。 说句不好听的话,哪怕族长是头猪,在他成长以后,也可以帮助唐氏独霸西陵,无非是早晚几年的关系。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解决现在面临的修为问题。 蜕凡境的武技,哪怕仅仅是融合,也是一项令人绝望的大工程,三这个数字仿佛成为了融合数量的穹顶。 原本稳定的融合状态,不论从哪加入一股同质同源的灵力,都会导致它们全面崩溃。 除了融合武技遇见的困难,唐罗还有敛息法的问题没有解决。 他的想法是对的,星子可以传输灵力,也可以储存灵力,但这其中最大的问题是。 当他想要运转灵力的时候,那颗主星核会不停的吸收已经储存到星子内的灵力,也就是说,他的敛息法既是成功了,也是失败了。 凡级星子可存九百九十九点灵力,蜕凡级星子可存九千九百九十九点,唐罗便是将现在全部的灵力储在星子中都有绰绰有余。 你用任何感知气息的秘法也只能感受到环绕在主星核的灵力量,如果将灵力全部储存到星子里,唐罗甚至完成蜕化,变成一个凡人的躯体。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不能动手上,一旦他要调动灵气,主星核就会开始吸收所有的灵气进行统筹,几个呼吸间,所有的灵力都会再次被它席卷。 除非唐罗每次都是一招制敌,不然只要打起来,这境界泄露的问题就不可避免。 改良尚未成功,少年还需努力阿。 一百一十一章:应对 风媒,取自花卉授粉以风为媒之意,专指那些负责打探情报,贩卖消息的流浪武者。很多江湖消息,天下大事都要经过风媒之口,通传天下。 一则看似平平无奇的消息,可能在另一个地方却价值万金。 特别是对于那些氏族来说,消息灵通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它能让你避凶趋吉,百战不殆。 像唐氏和弥氏这样的大族,都有豢养专门的风媒,并成立风媒属进行统管。 而在这个十一月,摆在弥氏案头的一条重要信息,让他们再次召开了紧急会议。 三个月的连绵大雨,汉江翻腾,百年一遇的大涝漫了呈州三千里,百余座城市被波及,百万倾良田被淹。 可以想见的是,接下来便是上千万的难民流离失所。 “他唐志怎么会这么早得到消息!”这已经是弥锦不知道第几次在心中发问了,当他看见这条风媒属的急信,便完全了然了唐志的打算。 弥氏权利中心的这些人个个面色阴沉,不复秋收时的得意。 本以为高抬粮价是赚了便宜,现在看来,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西陵新粮尽在唐氏手中,又逢冬日年关,要到来年春天才有新粮。虽然库房中精粮不少,但要收容大批的难民还是力有不逮。 对现在的唐弥两氏来说,谁能做到人口暴增,谁便能做到实力暴涨。 而如此大好的一个机会居然倒在粮食不足上,让这群人如何接受的了。 所以这场紧急议会,便是寻找到合适的办法完成难民引渡,哪怕做不到,也要阻止唐氏完成大批难民引渡! 弥申看看众人,还是决定率先发言:“情况,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不糟糕?我们的粮食,去掉自己族人要吃的,和来年需要贩售的,能够养活的人不超过十万。而唐氏现在手上起码握着百万吨新粮存量,还要怎么样才算糟糕?”身为宗长的弥虎冷冷发言道,哪怕弥申是自己的儿子也一点客气都没有。 因为他觉得有必要让弥申知道,情况已经迫切到什么地步了。 其余长老也纷纷点头,谁能想到唐氏居然提前半年就准备了起来,这让弥氏一下子就陷入了被动。 弥申面色自若的点头道:“我们粮食不够,这是事实,但引渡难民,哪里需要那么的粮食?” 众人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没有足够的粮食,如何引渡难民,就算掠了上船,没有粮食不也得生生饿死,我们需要的是武者,可不是奴隶。” “新粮?陈粮?陈化粮?这是我们的说法。”弥申的表情中藏不住的冷漠:“但对难民来说,这些都是可以填饱肚子,救命的好东西!” “陈化粮十斤混上百斤麸糠装袋,有谁说这不是粮食。” 麸糠便是小麦和小米的皮壳,通常用作畜食。 弥申的主意,便是让人食畜食活命,减少粮食消耗。 弥竹恨不能理解他的计策,若是陈米混杂麸糠,也许一些走投无路的普通人会上船,那些武者又怎肯就范,若是肯吃兽食,还练武做球。 “那内些武者?” 弥申了解这个不会变通的族兄,解释道:“我们当然会带上不少新粮和陈粮,用以吸引难民上船,相信唐氏打的也是一样的主意。” “只是这一次我们失了先手,粮食不够。可武者毕竟少数,用些新粮混着陈粮说是精粮也可应付过去,至于那些难民,便以陈化粮与麸糠,这样一来,我们起码不会落后于唐氏。” 众人点头,对弥申的计策很是满意,但弥虎知道这依旧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作为水路真正的霸主,万乘宝船不愧于战船之巅的称号,速度达到了四十海里每小时,这意味着一日一夜便能驶出一千五百里。万里之遥听着唬人,对宝船来说不过七八天的航程。 只是聚拢难民需要大量的时间,第一次预计来回也不过月余。 按照春日冰化,留给弥氏收拢难民的时间还有三个月,预计可收拢难民几十万。 但这突然暴增的人口会给西陵带来多大的粮食压力,族长和弥申可以不考虑,他这个宗长却一定要点出来。 “来年的粮食怎么办?西陵可是有三百万人口,现在的田收有大半是为了西陵人服务的。”弥虎很是担心,面对突然暴增的人口,粮食很可能面临跟不上的局面,意味着西陵会有几十万人饿肚子。 “与弥氏何干?”弥申冷酷一笑,如星的眸子里尽是冰寒:“弥氏的粮食,自是要先养活我弥氏的人,不卖,还有人敢抢不成?” 弥虎听明白了,弥申根本不在意西陵人能不能吃饱,因为这些人都与弥氏无关,而那些收揽的难民,尽归弥氏所有,这才是属于弥氏自己的力量。 而他也明白,挨饿的永远不是西陵的大小氏族们,因为他们多少都自留耕地,即便没有,也可以临时开垦,去周边城市购粮,自给自足肯定没问题,顶多有些怨气。 这样看起来,来年买不到粮食的,便全是那些西陵的普通百姓、平民还有那些小商小贩,但这些人就算聚集在一起,又能将弥氏如何呢。 “可以。”弥锦第一个发声,表示赞同,在弥虎回话之前。 身为族长,唯一的目的便是让家族壮大,弥申的计策甚合他意。 族长都表示赞同,其余的长老们也纷纷附和,就像弥申说的那样,西陵繁荣是很好,但也并没有给弥氏带来什么实力提升。 而眼下要接收的难民,只要到了西陵接受宗所的教化,便能成为弥氏实力的一部分。 一边是无用的平民,一边是家族的武力仆役,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弥申得到议会众人的附和同意,只觉一股傲气充斥胸膛,想要长啸出声,以发豪情。 西陵百年豪族随着自己的计策而动,几十万的生灵命运便在谈笑中被决定命运。 这才是统御天下的感觉,要比击败一个敌手给他带来的兴奋,大出百倍千倍。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下统御,生灵归心。 这就是弥申立志所追求的王者统御之道! “弥楚、唐罗你们拿什么和我比?”弥申璀璨的双眼尽是不屑,暗暗想道。 一百一十二章:长风公子 “我看你们是失了智。”唐罗对于两艘一前一后离去的宝船冷冷的想。 唐氏的宝船去接难民,弥氏也去,它弥家哪来那么多粮食。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坑蒙拐骗那一套,在呈州的地界上,那些武者拖家带口的虎落平阳只能就范。 等到酒足饭饱,他弥氏不知道要分出多少力量来看管教化那些武者以防逃窜暴动。 收得人越多,未来几年对弥氏的影响就越大,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不知是自信,还是自大。 “到时候一把火把你良田烧了,看你咋办。”唐罗恶意的想着。 …… 北山之巅 西陵以北有高山,其锋向北所以被称作北山,唐氏的宗学亦是设立在此,所以宗学负责人亦被称为山长。 唐志的双目似有悲伤,他从未想过原来族人对他的误会那么深,这次弹劾虽然被战时条例压制,但那高达两百多张的票数仿佛是在提醒他,哪怕他自诩手段通天,但族人们不理解,也会产生极大的误会。 脚下云海翻腾,漫天云霞自由舒卷,这样壮观的场景却无法让他的心情舒畅,反而是越来越沉。 他如同一块沉默的巨石,静立崖边,仿佛要和北山融为一体。 唐宽走到唐志身后,轻声道“族长,学子们都已派出去了。” “阿宽。”唐志幽幽的开口:“我这族长,真的不合格吗?” 他不禁这样怀疑,因为他还是对那两百张赞成票无法释怀。 唐宽只能宽慰道:“日后他们便会了解族长的苦心。” “但愿如此。”唐志悲伤的眼神恢复清明,看着唐宽嘱咐道:“事关我唐氏一族未来,这件事,我只有交给你才能放心。” 唐宽点头,表示万无一失。 …… “哥哥,这个武技不行阿。”小正太哭丧着脸,满腹的委屈。 唐罗好奇的凑到小正太边上,问道:“怎么不行了。” “这袭风指力根本不是袭风掌力的对手,好吃亏啊!”小正太愤愤道,他已经练会了少商指力,信心满满的与唐贞对战。 但这好不容易练成的少商指力不但被袭风掌力击溃,剩余的劈空灵力还是朝自己打来,只是一招便被拍翻在地。这让本来已经可以打到上百个回合的他如何接受的了。 唐罗捂着脸,看来这个蠢弟弟是空有一身好资质,这战斗智慧真不算高。 五十点灵力凝聚的袭风掌力是通天霸卷凡境的招式中最经典的一掌,而袭风指力与之同源,但灵力减至三十点,这样的碰撞要能赢才是见了鬼呢。 但这并不意味着袭风指力无用,灵力消耗低便意味着凝聚速度快且容易。 “你就不能同时凝聚两股灵力,一股凝于右掌化为袭风掌力,一股在左手袭风指力,这样一来,唐贞还能是你的对手吗。” 看着小正太一脸“居然还能这样”的表情。 唐罗只能感叹弟弟老实,他一直以为,武道这件事,想象力是非常重要的。 你一招我一式的打法,是笨笨的武夫才去做的事,既然是武技,那么技巧便尤为重要。 相同灵力的两人,你凝聚一道袭风掌力与我相对,那我多出的这道袭风指力你怎么办。 对于那些施展出杀招就楞在原地的凡境来说,这一指袭风可以让他们尝到惨败,哪怕面对的是一个比小正太大五岁的凡境巅峰亦是如此。 能够一心二用的武者,不知道能给战力带来多大的补益。 比如能够同时运行两门杀法的武者,相比于那种一招一式的武者,即便境界一样也能达到速杀的效果。 这些本该是蜕凡境才接触的战力提升方法,唐罗觉得早些让小正太接触也不错。 …… 呈州 连续三月的连绵大雨让汉江不堪重负,随着水位的越升越高,在汉江下游,呈州的北部洪水最先爆发。 持续的雨水让洪灾一发不可收拾,从几百里漫布三千里。 沿江的城市房屋半数被冲毁,几百万的难民流离失所,幸亏都是武人,所以在这第一场洪水中丧生的人并不算多。 人们拖家带口躲到了山上,等待着洪水的褪去,但所有人都清楚,即便洪水褪去,这也是个过不去的灾年。 洪水爆发时正值秋收,那数百万亩未被收割的良田便在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被冲毁,即便洪水褪去,那些被淤泥覆盖的良田中,也再找不到可吃的食物。 谁也想不到,洪水居然一直未退,大半个呈州被泡在了水里。 猛兽、鱼虾、浮藻、树叶,难民们如同蝗虫般吃掉眼前能看见的一切。 冬天,来了! …… 元洲有旷古世家徐氏,族人共分百支,以赢城本脉为尊。 赢城乃元洲中心,亦称中赢城。 有天骄长风公子,习诸天无上剑典,锻通冥剑体,败尽中赢天骄,无可抗手。 得赐泫金龙魂铠、御虚幽凰剑,为徐氏,天下行走。 “老赢怎么还未有信回来。”徐长歌很是不解,区区两万里骑着星月珊瑚犀不过十日的行程,现下都过去一年了,还是了无音信。 徐长风抱剑而坐淡淡道:“出了中赢,还有谁能管得住他。” 长风公子生性跳脱,在中赢城有他和徐长歌管着已是很压抑,这一次他领命天下行走,又主动领了探望分家的责任,不就是为了远避中赢城么。 “这可怎么跟长老们交代。”徐长歌心里急阿,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子喜自由不爱束缚,这次力排众议让他担任行走也未尝没有让他出去玩玩的意向。 本想着他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就回,谁能想到这都一年过去了,西陵的信都不曾回来。 “历练是每个武者都要经历的事。”徐长风淡淡道。 …… 漳同城。 身材修长的年轻人来到河边,朝正在收网的老渔夫走去。 “老丈,请问西陵怎么走阿?” 老渔夫回过头,看了眼年轻人,朝着陵江一指道:“顺着陵江东去,再行两千里。便是西陵城。” “谢谢老丈。” 一百一十三章:弥补 转眼又是一年末,唐罗走出府邸,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鹅毛大雪,拢了拢自己的袍子。 这件金纹宗袍是唐氏宗老的象征,平时都被挂在屋子里,但每逢年节必须要穿,以示身份。 去年今日,自己灵力不足一千,而现在,灵力量已经达到11567.4。 超过蜕凡巅峰近两千点,这意味着,再有两年,他就能达到凶境的灵力标准:29999点。 而达到凶境之后,就可以凝练更多的凡级星子,以星辰阁的运行模式,会让他的修炼速度再次获得飞跃。 而他最在意的敛息法与融合武技,也找到了头绪,预计最多一年时间,他可以有成果。 所有的一切,都朝着理想的方向行进,哪怕以唐罗的成熟,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 西陵不过是龙州一城,龙州不过是西贺一隅,西贺不过是天下一洲! 既然来到这世间,不领略绝巅风景,这又怎会让人甘心。 如果总有人要天下无敌,那这人为何不能是我!? 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他低头钻进了战车中。 宗族年会,首座不能缺席。 但与往年的热闹相比,今次的年会抹上了一层不一样的颜色。 唐志的族长之位是用战时条例保下来的,本是为了唐氏备战,但从这几个月的动静来看,唐氏丝毫没有变化,只是万乘宝船启航去到呈州揽民。 这让本身就对唐志有意见的族人怨气更大了,就跟唐存甫说的那样,分宗们又多么渴望武力宗所不会不知道,但依旧不管不顾,这毫无疑问是唐志的主意。 所以在这场年会上,对唐志有意见的族人们都在告病,这无疑是在给他上眼药。 原本应该满满当当的礼堂中,人数竟只有一半,这可真是奇观。 唐森领着家人坐到了首座的席位上,面色如常的用饭,好像没有看到那些空座一样。 “奇怪。”唐罗一路走进来留心观察,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如果说那些分宗家主因为对族长不满离开还算正常,那些宗学子弟一下子少了一半可让人看不懂。 要知道,山长可是站在唐志这一边的,难道这些宗学子弟还能反水不成。 大礼堂的后半部分空空荡荡,但前面的位置还是满满当当的,他们看着歌舞表演,好像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后面的状况。 唐罗从善如流,也干脆不再回头,看着台上的歌舞。 寒冬腊月,舞姬倒是一个个薄纱裸露异常清凉,这舞姿也甚是曼妙。 但重复的舞蹈总会让人产生疲倦,只是看了一会儿他便觉得没什么新意准备低头吃菜,这一低头就感觉到身旁一道火辣的目光只扑高台。 小正太的眼睛,从舞姬上台开始,便再也没有移开。 小伙子也大了呀!唐罗心中暗笑,十一岁的少年已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大姐姐有好感很正常,遥想自己当年。 各种老师……唐罗咂咂嘴,想起了很多峥嵘的岁月阿~ 转头看着小正太的模样,像是要掉进去了,唐罗觉得身为他的大哥哥,有必要关心他的生理状态,遂向正在给小暖暖夹菜的母亲进言道:“母亲,我觉得是时候给弟弟安排一个通房丫头了。” 正沉醉于歌舞的小正太听到哥哥的话,心中一慌,急忙辩解道:“谁要通房丫头了,我才没有!” 小脸涨得通红,低头猛猛的扒饭! 徐姝惠看着小正太的样子,便知道了又是唐罗在捉弄他,没好气的说道:“哪有十一岁的半大孩子要通房丫头的,特别是习武之人,最好阿蜕凡境以后再有。” 小正太虽然红着脸低头吃饭,但耳朵却竖得老高,好像听进去了。 唐罗似笑非笑,拍了拍小正太的后背打趣道:“夹点菜,别吃白饭。听到了么,母亲说了,你蜕凡了就给你准备个通房丫头。” “哥哥!”小正太将头抬起,脸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满眼哀求的望向唐罗,信息十分明显“还有爸爸妈妈在呢,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唐罗嘿嘿一笑,不再打趣小正太了,正准备低头吃饭,又听见徐姝惠说:“儿子,今年你就十五了,也是个大人了!” ????不明所以的唐罗一脸懵逼的抬头,这个节奏,难道是? “也是时候要给你找个暖被窝的人了吧。”徐姝惠的感慨道。 “啊!?”唐罗大惊,从未想过只是一个打趣,居然引火烧身,这也真是自作孽了。 当即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挺好的,不用通房丫头。” 这倒不是唐罗假正经,只是活过一世,虽然时间不长,但经历告诉他一个深刻的道理。 年少不觉珍贵,年壮便会后悔。 生命的精华还是不要随意浪费的好,特别是在这可以娶好几个老婆的大陆,挥霍精华就是种天大的奢侈。 所以对通房丫头这种RBQ,唐罗还是不肯接受的。 但徐姝惠哪会轻易的放过唐罗,机智如她这般的主母,铺垫都是为了施展后手:“如果不想要通房丫头的话,那么给你说一门亲事吧!” 正在吃饭的唐森听到徐姝惠的话,想了想,抬头道:“可以有。” 唐罗看着这两人自说自话,扯了扯嘴角,无奈道:“儿子醉心武道,暂时没有娶妻纳妾的打算。” 我特么的苦修十几年,为的不就是主宰自己的人生,要是今天婚姻都被你们包办了,我还练个球! 小正太一看唐罗拒绝,登时急了:“要嘛,要嘛。哥哥,唐政说可有趣了。” 餐桌一静,三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唐星脸上,吓得他慌忙低头吃饭。 看来作为战斗小队的队长,唐政除了教小正太如何战斗外,还教了不少课外的知识阿,真是应该,好好的和他亲热一番阿。唐罗恨恨的想。 正要跟小正太说话,高台的歌舞一停,让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向那看去。 唐志站在了高台之上,面色平静,像是要宣布什么。 喧闹的礼堂在几个呼吸间归于平静,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 “我曾经答应过分总代表,收购新粮会得到城北的地皮。”唐志看着礼堂后那些空空荡荡的座位,心中只有无法抑制的失望。 也许真的是家业大了,每个人都有了私心,本以为隐瞒部分不会引起太大的慌乱,但那一张张弹劾附议就像是响亮的耳光抽在脸上。 答应了就要做到,容不得一丝拖延,哪怕你有更加伟大的目标。 这也算是警醒吧,好在这份许诺他还有能力弥补。 几个管事捧着盒子走上台来,在身后站成一排。 “里面,便是我答应给诸位的城北土地,请分宗代表上台领取,然后。”唐志顿了顿,看了眼近半空荡的席位,无力的摆了摆手道:“分了吧。” 一百一十四章:寒冬(求推荐,求月票) 唐鸣面露尴尬,走到台上接过三个木箱。 作为分宗的代表之一,他从未想过事情会闹到如此地步。 他想开口解释几句,因为他知道,大部分人只是被煽动,并不是真的对唐志有意见。 “族长。其实。。” 唐志摆了摆手,将他要说的话堵住,平淡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这些土地是我原先承诺过的,你按照贡献分了,下去罢。歌舞还要继续。” 唐鸣无奈点头行礼,带着几名管事下了主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族长这是要割肉阿。”唐罗看着台上宣布今年红利的唐志,淡淡道。 徐姝惠不明所以,看着他问道:“什么意思?” “很明显土地只是族长当时放出的饵,目的是让分宗主们卯足了全力收粮。即便是真有土地,也是在族长计划成功之后,而分宗弹劾让族长感到了族人离心,只能拿出土地安抚。”唐罗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但西陵城和平许久,城北哪来那么多空置的土地,所以我认为,这些土地都是属于族长一脉的。” 徐姝惠听着唐罗侃侃而谈,眼中都是小星星,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聪明,但没想到居然如此聪明。 就连唐森都抬起头,目光中有异色,族人都以为收拢难民便是唐志的计划,但听唐罗的话中,好像并非如此,这让他觉得十分好奇,所以问道:“你认为族长的计划是什么。” 唐罗双眉紧皱,沉吟良久后道:“不好说。但我觉得,值得他筹谋如此之久的对手,在西陵只有弥氏一个。但究竟计划为何,我还没有头绪。” 唐氏和弥氏的武力,与西陵其他氏族相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几十万难民听着唬人,但蜕凡境的武者至多几千,凶境可能一个都没有。 就凭这些人加入,能给弥氏带去什么冲击,了不得就是让家族多了些武者,并非决定性的力量。所以收拢难民绝不是唐志的目的,这种一百年才能见效的计策。他根本不会画下那么大的饼。 唐森听得唐罗的话,只觉得更惊讶了,身为武堂首座,他了解唐志计划的一部分,但唐罗仅凭推测就能猜出部分,这真让他刮目相看。 看来儿子不仅仅是个武道天才,权谋统御也不差阿。 ……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在世家大族们过着奢靡的年节时,西陵的普通百姓遭遇了最冷的寒冬。 西陵已经整整两月没有粮食出售,市面上所有的米行都挂着售罄的木牌,这让已经习惯西陵低粮价的平民慌乱的不知该怎么办。 而对于那些乞丐来说,这个冬天,他们是过不去了。 以往还能用铜子买些陈化粮的他们,今年便是连陈化粮都买不到了,市面上只有昂贵的蔬菜和更贵的肉食。 西陵的乞儿,大多是被地痞控制,讨要到的钱财的大部分,都会被收走。 而以往的冬天,地痞们还会给他们吃上一顿饱饭,但看今年的粮价,地痞们都不一而同的选择了无视乞儿们的死活。 毕竟谁会给一群乞丐买如此昂贵的食物呢。 这个冬天就靠他们自己了,能活过去便是自己的造化,活不过去只怪世道不好。 …… 丰清胡同 一处荒废的宅院中,小小的火堆围坐着一群衣衫破旧的孩子。 有男有女,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只有三四岁,围着火堆,将手贴在火旁取暖。 “白哥哥还没有来吗。”一个绑着揪儿的小姑娘怯生生的朝那个最大的孩子问道。 七八岁的孩子穿着一件极不合身的大袄,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坚毅:“白大哥一定会来的!” “是阿,小丫你别急。” “嗯,白大哥一定会给我们带很多吃的。” 听得他的话,其余的孩子一片附和,还忍不住的吞吐口水,显然是饿坏了。 说话间,荒院的木门被推开,孩子们对视一眼机警的四散开来,有的躲在梁柱后,有的躲在桌子下,纷纷躲藏了起来。 丰清胡同这样的地方,有的可不止是白大哥那样的善人,还有很多不得志的地痞,要是被抓了,便会沦为那些人的奴隶。 轻则培养成偷儿,重则被打成残废沿街乞讨,在遇见白大哥之前,他们已经有好几个小伙伴被捉走了。 荒院外,抱着一个大锅,身材消瘦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跟着,才推开了院门。 他走进了变得空荡的院内,将锅放下,拍了拍手道:“孩子们,是我,快出来吧。” 男子声音柔和,在这样的寒冬中听着也会让人打从心底感到温暖。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孩子们纷纷从藏身处跑了出来,有着小揪的小丫头是第一个冲出来的,抱着男子的腿就不放。 男子的笑容温和,蹲下身来轻捧着小女孩的脸蛋问道:“小丫,冷不冷呀。” 小丫头甜甜的回道:“不冷,我好想你。” 小姑娘笑的很甜,男子却心疼不已。本该是娇嫩的脸蛋已经被冻伤,泛着不健康的深红,几道裂痕颁布在小女孩的脸颊,今年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白大哥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吃过了东西就不冷了。”男子小心翼翼的牵着小姑娘冻伤的手,带她来到火堆边。 孩子们都很乖,谁都没有率先去动那口锅,反而是拿着不知道从哪儿带来的小碗,围坐在火堆旁,静静的等待,不吵不闹。 每当米白看到这些孩子懂事的样子,都忍不住的心酸,这是一群真正的好孩子,他们不应该挨饿受冻,担惊受怕。 知道他们都饿坏了,米白上前将锅盖打开,热气升腾而起。 锅内是浓粥,黄白相间的米粒和一些青黄的菜叶,便是这锅里的全部。 但看见这简陋的饭食,孩子们却是忍不住的吞咽口水,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 米白拿出大勺,一人一勺满满的盛在了他们的碗里。 这锅浓粥,就是他和孩子们的年夜饭。 一百一十五章:书生 西陵曾有个小小的村子,叫做米家村。 创办者是一对蜕凡境巅峰的夫妻,他们收拢了十几名蜕凡境的武者,在西陵城外五十里建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小村落逐渐富庶起来,夫妻也有了个孩子,一切都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但在龙州历1780年,一个幻境的入口开在了这个村落边上,唐弥两氏率部到达,冲突便产生了。 小村落的不少武者认为,既然幻境世界开在了村子边上,这里面的资源就该有村子一份。 这种说法获得了村里不少武者的支持,他们派出了代表去和唐弥两氏谈判。 结果是令人难过的,这种行为被视作对唐弥两氏的挑衅,米家村就在一夜之间,被推平。 村里的大人统统被杀死,超过五岁的孩子也被杀死,只有剩下那些懵懵懂懂的小孩儿,据说被带去了善堂。 米白躲在暗室中,连大气都不敢出,整整过了十天,他才从暗室里面出来。 繁荣的米家村成为了一片废墟,十岁的米白挖了个大坑,将那堆骨灰掩埋。 年幼的他根本不明白,为何村子会遭逢大难。 村子被毁,亲人被杀,但他还要坚强的活下去。 年幼的他来到西陵城讨生活,这一晃便是十年过去了。 现在的他,是一个典当行的书记,一个月拿着四十金的俸禄,除了这个工作外,他每年年初,都会在丰清胡同摆上当口,靠给人写门联和家信,挣些小钱。 这当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可怜的孩子,自从决定要照顾那些可怜的孩子后,他的薪俸便捉襟见肘起来。 更别提这段时间西陵的粮价蹭蹭上涨,也许对那些氏族子弟来说没有所谓的价格,对他这样的平民来讲,就是一座山。 好在他的书法极佳,到了年节,总有人会找他写个门联,喜庆喜庆。 米白按照往日般在丰清胡同口出摊,只是这一次,上门的并不是那些求字的街坊,而是一伙地痞。 天寒地冻,他们穿着麻衣单衫,将两条粗壮的膀子露在外面,左臂上一个用刀刻上的“义”疤告诉别人,这些人是现在义气帮的帮众。 义气帮就是现在城北地界上最大的市井组织,据说背后靠着一尊了不得的大人物,即便是一些中小世家都要给几分薄面,义气帮的帮主龚毅更是蜕凡境巅峰的大高手,手下八大金刚也都是蜕凡境的武者,风头一时无两。 义气帮现在控制着城西所有的偷儿和乞儿还有好几处勾栏赌档,如果说白天的城西是氏族做主的话,那么夜晚的城西就是义气帮话事。 每个加入义气帮的年轻人,都要用刀在左臂上刻一个义子。 “米大家!”小头目张阔不伦不类的朝米白抱拳行礼道:“您如此高才,又何必在这胡同中给人写字挣钱,只要您点点头,日进斗金又何足道哉。” 作为丰清胡同的负责人之一,张阔是肥金刚手下的得力干将,他经手的假货生意一直都是义气帮最重要的进项之一,但也不知道是流年不利还是什么,原本与义气帮合作的极好的假货张先是护院妻子被杀,随后自己也上吊了。 这假货生意一下子断了来路,他已经被顶头上司骂了好几次。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家住丰清胡同的张阔在年初时看见了米白的字。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这让他大喜,没了假货张,有个更年轻的米白也是极好的。 所以他今日便是来邀请他赚大钱的。 米白将笔放下,看着张阔认真道:“我是不会为你临摹造假的。” 他的语气温和真挚,但却那样决绝。 对一个家破人亡的少年来说,一路支撑他走到今天的支柱是什么,毫无疑问就是书画二道。 米白并不是个练武的材料,他自己知道,但他一定是个书画奇才,这一点毋庸置疑。 仅仅只是依靠自学,他便能博采众家之长,写出的字让人拍案惊绝,过目不忘。 但毫无文名的他,即使写的一手好字也卖不出高价,所以只能给别人写写家信对联。 而张阔口中的日进斗金,米白便是不用想也知道,就是临摹书画造假。 “你他妈真是给脸不要脸!”张阔面色大变,他不敢相信对方竟敢如此拒绝他。 粗壮的膀子一把抓住米白的衣领,将左臂的义子放在了他的面前恶声道:“知道得罪义气帮的下场吗!” 米白被抓着衣领,脸色依旧平和道:“唯死而已。” 如果说其他事他都可以让步的话,唯独书画之道,米白不会有一丝退却,因为他除了书画,已经一无所有,如果再退,他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张阔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恨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要是被一个书生给唬住,他还怎么在小弟面前树立威信,能干上义气帮的小头目,谁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先把你腿打断!看看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几个膀大腰圆的小弟听到大佬的命令,朝着消瘦的年轻人扑去。 被抓着衣领的米白双拳紧握,奋起一拳朝张阔的脸上捣去! 虽然他不通武技,但凡境巅峰的体能可做不得假,这一拳捣实了,足以打断张阔的鼻梁。 张阔想不到眼前的文人居然还有反抗的勇气,一时间竟楞住了,反应回来时对方的拳头已经贴上自己的鼻梁。 “啪!”虎虎生风的一拳将张阔打飞出去,也让那群正要扑向米白的手下呆住。 米白一击得手,转身便跑,他虽然有凡境巅峰的体力,但不通拳脚的他就是个强壮的普通人,那里是这些粗壮汉子的对手。 “愣着干嘛!快追啊!”张阔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米白的背影恨声道。 终日玩鹰,最后竟被雁啄了眼。 如果说刚才他只是想吓吓米白,这一下可真是动了杀心! 米白跌跌撞撞朝典当行跑去,作为庆丰行的书记,他在铺子后院有个属于自己的房间,只要跑到铺子里就安全了。 因为庆丰行的护卫头领,是个蜕凡境巅峰的强人。 一百一十六章:合葬 米白在前狂奔,身后几名壮汉追逐,每每要追到时,就会看见书生身形一缩,往人缝或是小巷钻去,险象环生。 幸好庆丰行的新铺就在丰清胡同的不远处,短短一会儿,就看见了店铺的正门。 书生去势不减,直接进入当铺,留下了一众追逐的壮汉面面相觑。 虽然义气帮在市井拥有偌大的名声,但面对这些氏族的产业他们也是打从心底发憷。 特别是像庆丰行这样的老字号,一时间他们竟然连追逐的勇气都提不起。 张阔捂着鼻子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手下站在庆丰行的对门,跟傻子一样朝当铺张望。 “你们他妈的是木头吗?”鼻梁被打断,张阔瓮声瓮气的喝骂道。 一个机灵的手下看到张阔来到,低声汇报道:“老大,他跑到庆丰行里去了。” 张阔看了看庆丰行的门匾,心下大恨,恶声道:“你们两在正门等着,另外几个去后门,我就不信他不出来。” 他可不相信一个穷书生跟庆丰行有什么关系,等到当铺关张,那小子还能赖在里面不成。 正在年假中的米白进入当铺后,与掌柜打了声招呼就往二楼走去,开了扇小窗,看着那群地痞就蹲在当铺的对街。 他心中暗暗发苦,倒不是因为自己,而是那些孩子。天寒地冻,那群躲在荒院的孩子全靠自己的接济度日,如果自己被堵在铺子里,那孩子们怎么办。 只希望他们堵了一天看不见自己的人,就会散去。 …… 唐府 中赢城来的第二封家信正在徐姝惠的手上,让她催促一下侄儿,办完了事就尽快回中赢城,莫要耽搁。 但一年过去了,她连徐老赢的人都没有见着,又谈何催促。 元洲距离龙州不过三万里,以灵兽的脚程,哪怕一天三百不过三月便会抵达,但迟迟不见侄儿,让她不免有些担心,书了一封回信。 …… 已经三天过去了。 米白从来不知道,地痞的耐心居然如此之好。 不论是前门还是后门,驻守着的地痞从未散去,哪怕是当铺关张,他们依旧跟木桩一样守着,好像一定要等自己出来。 “再不出去,孩子们就要饿坏了。”米白心中暗道,他已经三天没去给孩子们送东西吃了,虽然年节他留了一袋粮食但估算着也该要被吃完。 本想着写几幅门联挣点钱,谁成想失了一套笔墨纸砚还被地痞缠上。 米白素来不喜欢求人,哪怕应了庆丰行的书记一职,与铺内掌柜护院等人多是点头之交,但恶人逼门之际,他已经别无他法了。 他走到掌柜的面前,深深一礼道:“请掌柜救我。” 城西的这一处当铺是庆丰行是西陵丰家的产业,掌柜冯德正更是丰家的外戚,手中权柄极大。 冯德正将手中的瓷器轻轻的放下,回头看着躬身行礼的米白,淡淡道:“米书记,何事相求?” 他不喜欢米白,也许是八字不合,他对米白这样方正的书生打从心底厌恶,更别提对方虽然表面对自己很是恭敬,但逢年过节都不曾送礼,分明是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出了事又要求到本掌柜,将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冯掌柜,事情是这样的。”米白将写联遇见地痞的事道出。 冯德正越听越是惊讶,问道:“你说,义气帮找你仿字画?” 米白苦笑道:“领头的确是义气帮的一个头目,已经在铺子外蹲守三天了。” 书生的请求很简单,只是希望掌柜令护院出面将地痞驱赶,好让自己可以给孩子们送餐。 冯德正笑着摆手宽慰道:“你大可放心,这件事交给本掌柜吧。” 米白大喜,他没想到冯掌柜居然如此好说话,原先他还一直觉得这个掌柜不喜欢自己,要不然也不会三年未曾出过错漏薪俸却丝毫未涨。 看来以己度人要不得,这真是个古道热肠的好上司,米白打从心里感激,再三拜谢后离去。 冯德正也想不到,原本以为只是个傻书生,居然有如此能力。 身为一铺的掌柜,他一直觉得,这利润最高的事物,便是字画。 与铠甲灵兽不同,这些都是硬货,你便是想要压价也无从着手,当铺不收,他便能另寻他处去卖。 名人字画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将价格压得极低,而西陵和平许久,这让许多大世家的公子都喜欢山水写意的书画,但书画毕竟是小道,又能有多少流传的名画名字呢。 就说黄庭先生的字帖,一张便要卖出一万金往上,还一帖难求。 所以临摹仿品变成了一桩大生意,那些附庸风雅的公子愿意花大价钱买的字画又不懂得分辨字画的好坏,只认准了几个名家的字画,这才培养出了仿品的市场。 而临摹仿品这件事,却不是谁都可以,在这方人人习武的大陆,文治也大多以算学统御为主,擅书画一道的文人本就极少,更不提有些苦读诗书几十年的老儒,书法字画便是以外行人的眼光看也是极为别扭。 冯德正挑出了几本米白的书记本,仔细看了看,更是惊喜。 笔若惊龙,铁画银钩,这样一个书法奇才在自己跟前,竟然一直没有被发现。 “把对街的混混赶走。”冯德正招过一个护院吩咐道。 …… “大人,小的有事禀报。”樊青忐忑的站在唐罗面前,心虚道。 “说吧。”唐罗双眉微皱,不明白为何这天香楼的管事会找自己,要知道,为苏媚赎身的钱在张星河死后已经送到天香楼了。 “苏媚死了。” 唐罗直视樊青的双眼,冷漠道:“怎么死的。” 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虚汗,樊青低声道:“苏媚于家中自缢,应该是殉情,这儿还有一份给宗老的信。” 樊青恭敬的双手奉上,信封还留着女子淡淡的胭脂香气。 殉情自缢,还看个屁信。果然女人都是骗子,说好守孝三年都做不到。 其实在袒露屠通真实的情况后唐罗就看出苏媚眼中的死志,特意定下了三年守孝之约,这才半年不到,女人果然都是骗子。 “烧了吧。”唐罗并不打算看,人都死了。信上写的无非是些爱人逝去心如刀绞,愿追随而去的屁话。 有时候他就搞不明白,男人要是能不那么倔强,直言自己的难处,女人要是不那么多猜疑,选择相信。 一对有爱的恋人怎么会弄到这样一副田地,让人看着心里真难受。 “将两人合葬,若苏媚在天香楼有聊得来的姐妹,就让她把遗物都取走,只是记得每逢忌日,去上柱清香。”唐罗扶着额头,语气沉重的嘱咐道。 “是的,小的这就去办。”樊青的心终于落地,说实在的他面对唐罗的心理压力真是太大了。 唐罗不光是唐氏最年轻的宗老,还是武堂首座的长子,西陵城的天骄,便是本身的心计手段,就像他这样阅人无数的青楼管事也未见一二。 一百一十七章:宴请 护卫将地痞驱赶后米白总算获得了自由,当晚便带着两袋粮食赶往旧院。 院子本该关闭的大门敞开着,米白心中一紧,几步跑进了院子。 心中无比慌乱的他顾不得观察是否有人跟着自己,扬声道:“孩子们,快出来。” 窸窸窣窣中,一片茅草中爬出一个有着小揪的丫头,看到米白就红着眼扑上来了。 “呜呜呜,米白哥哥。”小丫哭红了眼:“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米白鼻头一酸,蹲下身来抱着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哥哥怎么会不要你们,其他人呢。” 小丫头将脸埋在米白的怀里,瓮声瓮气道:“他们都出去找吃的了。” 米白面色一苦,暗恨自己的无能。 因为一点面子问题,若是能早几日与掌柜沟通,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 孩子们哪有什么觅食手段,无非就是乞讨而已,但城西地界上的乞儿具是义气帮控制的,但凡是来路不明的乞儿都会被他们掳走,别说这群流浪儿,就是一些良善人家,也经常有孩子走失。 荒院中的八个孩子只留下小丫一个,其余都出去了,米白只盼他们能全须全影的回来。 直到傍晚,才陆陆续续有孩子回来,有的带着几枚铜子,有的带着一碗冷饭,更多的却是空碗。 “一个,两个,三个。”看着西沉的日头,米白心中更是发急,因为杨凡还是没有回来。 杨凡算是这群孩子的领头人,也是大哥哥,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智且天性善良。但这样的孩子却是街头的混混最喜欢的,因为成色如此好的孩子,卖去妓场做**便是一笔不菲的进项。 所以米白对杨凡格外担心,时时盯着院门。 一直到明月高悬,杨凡回来,他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凡哥哥,你回来啦。”小丫第一个迎了出去。 杨凡朝小丫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一尾肥鱼道:“丫头,看哥哥给你带回什么来了。” “哇!好大一条鱼!”小丫头看着杨凡手中的事物兴奋了起来,转头朝米白道:“白哥哥,白哥哥,你看凡哥哥带了什么回来。” 米白从屋中走出,眼神中满是内疚和欣慰。 内疚的是若自己能早些送粮食来,孩子便不用下陵江捉鱼,小丫只看见了杨凡手中的肥鱼,却没有看到他红肿的手。 欣慰是杨凡不愧是孩子们的大哥,胆识但当具是第一。 “白大哥,您来啦。”杨凡笑着和米白打招呼,扬了扬手中的肥鱼道:“请您吃鱼!” 米白笑着接过杨凡手中的肥鱼,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 鱼片粥,在众人的努力下,这一顿吃的比除夕还要好。 …… 米白的年休一共十天,初十是他正式上工的日子。 “米书记,明日陪我去微雅小筑赴宴。”冯德正走到米白的桌边,说了句便离去。 米白起身点头应是,因为驱赶混混的事儿,他对掌柜报以极大的感激之情。 微雅小筑是城西一个高档的酒馆,成名美酒竹叶青,其口味甜绵,入口温和,微微有苦味但回甘极佳,是西陵酒业中不可多得的养生补酒。所以连带着微雅小筑的菜品要价也是极高,据说一桌酒菜下来便要三四十金,差不多是米白一个月的薪俸。 虽然不明白掌柜为何要邀请自己,但米白也不疑有他,直接应诺了下来。 第二天,米白随着冯德正的车架,来到了微雅小筑的雅间。 已经早早有人等在席上,那人五官极是深邃,浓眉大眼,一对剑眉显得很是英武,让人一眼便生出好感。 冯德正指着那人朝米白介绍道:“认识下,这便是义气帮的帮主,龚正。” 米白心中一惊,不明白冯德正是何意。 龚正站起身来,带着温和的笑容,朝冯德正和米白拱手行礼道:“冯掌柜客气了,白兄弟,我便是义气帮帮主龚正,听说你跟我手下的兄弟有些误会,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这杯酒,就替我兄弟的莽撞赔罪了。” 说话间,龚正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米白看着龚正如此知理,心中想着也许真是个误会,举起了酒杯回敬道:“都是些小误会,帮主不必介怀。” 说罢,也是一口饮尽竹叶青酒。 三人入座,气氛一团祥和。 “龚帮主年轻有为,真是了不起阿。”冯德正也是第一次见到龚正,称赞道。 对方不过三十来岁就能闯下义气帮偌大的名声,若不是背后有贵人支持,他是不肯相信的。 龚正自是能听懂冯德正的话外之音,谦虚道:“哪是什么年轻有为,不过是敢豁出一条命加点运气,才拼出一点薄名。哪能跟冯掌柜相比,背靠丰家大树来的滋润。” 表情谦虚,但话语中的肃杀却一点不少,满满光脚不怕穿鞋的意味。 冯德正洒脱一笑道:“还是龚帮主看得通透,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冯德正眯着醉眼问道:“龚帮主可是对书帖字画生意感兴趣?” 米白一惊,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龚正也好似喝醉了一般,红着脸回应道:“没兴趣咯,本来城西的字画生意尽在我手,可死了一个假货张,再也找不到人咯。”说着,还用可惜的眼神看了米白一眼叹道:“我可不像冯掌柜这般有福气,静坐家中,天降金雨。” 这番话让冯德正大感受用,感叹道:“我也是刚刚才发现此事,不知帮主可愿与我合作?” “哦?”龚正晃着脑袋,红着脸问道:“怎么个合作法。” 冯德正举杯饮尽,将空杯放在桌上,轻笑道:“自然是,我出人,你卖货,所得钱财二一添作五。” 龚正点头道:“原以为冯掌柜想要单吃这个生意,想不到居然如此义气想着弟弟,那弟弟也必不让哥哥失望,四六分成,哥哥拿六,弟弟拿四。” “好弟弟!”冯德正想不到对方如此上道,当即连称呼都改变了:“今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尽管来找哥哥。” 虽然冯德正添为庆丰行的掌柜,但这掌柜一职拿的是死钱,便连人事调动的权利都仅止于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像账房护卫统领都是要丰家指派的。 也许两万金一年的薪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但对冯德正这样见过氏族少爷奢靡生活的人来讲,两万金够干个什么事。 他一直想找到一个进项,只是苦于没有门路,当他知道米白写的一手好字的时候,他便动了心。 光光出人便分一半就已是狮子大开口,想不到对方居然再退一步,这怎能让他不激动,当即便许了大诺出去。 但这种一时激动的话,龚正又怎会真的相信,还是谦卑道:“哪能麻烦哥哥,哥哥便只管坐在家中收钱,其余的事小弟定会办得妥妥当当。” “好!好!好!喝酒。”冯德正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兴奋不已。 两人说话间就谈下了一笔一年数十万金的大生意,却根本没有考虑过坐在两人当中米白的感受。 本以为向掌柜求救是一步妙棋,现在看来,无疑是将自己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如果说龚正是匹吃人不吐骨头的饿狼,那冯德正无疑是头猛虎。 一时间,米白如坠冰窟,一颗心越来越沉。 一百一十八:星月珊瑚犀 米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带回庆丰行的,不知是酒醉还是心慌,他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一件只能容纳床、书桌、衣柜的窄房。 与庆丰行签的并不是死契,便意味着他拥有极大的自由,同样因为活契,他拿的薪俸是书记中最低的,居住条件也是最差的。 但这有瓦遮头的小屋他一住便是三年,丝毫不觉困苦,对一个十岁就开始流浪的孩子来说,这一方有床有桌的屋子,无异于天堂。 可他也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晚呆在这里了,因为他已决定,连夜便要逃出此地。 带着那群孩子去别的城市讨生活,书画之道是他活下去唯一的坚守,如果要沦为一个临摹仿品的工具,他不如死了算了。 躺在床上的米白想起当时冯德正的嘴脸,只恨自己没有早一步看清楚这人。 子夜,熟睡的米白忽然睁开了眼,如一只机敏的黑猫般翻下了床,没有一丝声音。 将早就准备好的包裹挂在了肩上,他开始了自己的逃亡之旅。 他的房间在庆丰行的后院,而没到深夜护卫都会守在前院的库房门口,所以他只要控制好不发出响动,便可轻易离开这儿。 也许冯德正怎么也不会想到,在酒桌上如同木偶般的书生居然有胆子当晚逃走,醉酒的掌柜竟然连对护卫嘱咐都没一句,任由他轻轻的打开院门跑了出去。 子夜的大街空无一人,只有明月高悬,清冷的风吹在米白脸上让他一个激灵,他抖搂着精神,首先便是要去荒院接到那些孩子,然后连夜出城。 米白走得匆忙,未曾注意阴暗的巷弄中,两道追随着他背影的目光。 “嘿!大哥真是料事如神。”肥金刚闻韦阴笑道。 “是阿是阿,大大哥真是料事如神。”张阔的鼻梁包着纱布,瓮声瓮气附和道。 早在酒局上龚正就发现米白不是听从摆布的人,本以为冯德正身为庆丰行的管事,不会连个人都看不住,让张阔和闻韦蹲守也只不过是预防一手。 没想到冯德正真的无能到连个书生都看不住。 “老大,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去把他抓起来。”张阔看着米白消失在巷弄的背影,朝闻韦询问道。 想起龚的交代,闻韦阴森道:“点齐人马,等对方出城再说。” 米白风尘仆仆赶到荒院时,孩子们都已缩在一个角落睡去,只有杨凡听见响动机敏的抓着一根木刺,躲在了门后。 当看到来人是米白后,慌忙问道:“白大哥,怎么了。” 他从未看见如此急切的表情出现在米白的脸上。 “小凡,将弟弟妹妹叫起。我们要连夜出城。”即便在这样紧急的时刻,米白的语气也依旧平和,只是语速略快。 米白和杨凡两人将熟睡的孩子叫醒,懂事的孩子们骤然间被叫醒,不哭也不闹,帮着将其他人叫起,带上了所有能带的事物。 米白抱着迷迷糊糊的小丫,身后跟着一串孩子,悄悄的朝城外摸去。 要感谢西陵是个贸易城市,所以没有固定的城墙,如果是一般的城市,哪能让这个青年带着八个孩子偷溜出去。 米白已经打算好了,带着孩子穿过城西,去往清水郡,据说那儿有个女菩萨,乐善好施,宽待穷人,特别喜欢孩子。 相信到了清水郡,孩子们就不用每天担心受怕被人掳走了。 一行人摸着黑溜出城外,经过一座破庙时,却有十几个壮汉举着火把窜出,将他们包围起来。 米白抱着小丫心中一紧,因为他认识张阔,那个被他打断鼻梁的混混头目,那这些人不用想也知道,是义气帮的帮众。 没想到逃出了庆丰行,却还是没能逃出义气帮。 “你们要的是我,跟这些孩子没关系。”米白直视张阔的双眼,决然道。 “哼。”张阔冷哼一声,让出了身后一个壮硕的身影。 闻韦用眼神打量了那群跟在米白身边的孩子,朝手下道:“把人都抓起来。” 什么孩子大人,既然在这城外遇见,那便都是义气帮的东西,人是他冯德正没有看好跑的了,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米白已经溜出城去,至于去向又有谁会知道。 米白不见了,那与冯掌柜说好的四六分成也自然不作数了,虽然闻韦不太聪明,但这简单的账还是算的明白的。 所谓市井豪强,不就是巧取豪夺的一套么。 米白自嘲一笑,对孩子们内疚道:“拖累你们了。” 孩子落在义气帮手中会有什么凄惨的下场这些年他已经看得太多太多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以一人之力去隐藏赡养这些孩子的原因。 想不到这些孩子最后还是没能躲过义气帮的毒手,米白只觉得愧对他们的信任。 壮硕的混混一拥而上,将孩子们分开擒住,一时间哭喊声便爆发了出来。 孩子那是壮汉的对手,只是几个呼吸间便被捉住。 “啊!!!!!我的眼睛!”突然的惨叫让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一个混混身上,只见他疼的在地上打滚,左眼的位置赫然插着一根木刺。 杨凡在对方抓到自己时,将藏在袖口的木刺攥紧,狠狠地刺在了对方的左眼里。 “好小子,够狠。”闻韦看着杨凡的狠劲赞叹道,丝毫不为疼的满地打滚的手下所动。 米白看着杨凡出手,便知道此事难了,当即朝着闻韦冲去,并喊道:“你们快跑。” 闻韦看着朝自己冲来的文弱书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是一个弹腿击出,劈空的劲力狠狠的砸在米白的身上,将他击出老远摔在地上。 “白大哥。” “白哥哥。”孩子们看到他被击倒,当即围在了他的身边,将他上身抬起。 “不自量力。”闻韦冷冷道“将他们捆起来。” 一个武者都不是的普通人,仗着凡境的身体便想朝自己冲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一吼~~~~~~~一吼~~~~~~~~~~” 就在闻韦下令的当口,一声如同荒古的怒吼响彻夜空,地面微微的震荡,让人忍不住回头。 荒兽的怒吼让人类法子心底的震颤,一时间只能呆呆的看着它接近,不敢妄动。 皎洁的明月下,一头仿佛浑身镶嵌着宝石的巨大犀牛朝这边奔来,那冲天直立的犀角闪着璀璨的白光,如同星辰一般耀眼。 到了极近处,他们才发现,这头荒兽背上居然还有个人,一双迷离的桃花眼,盯着为首的闻韦猛看。 一百一十九章:徐老赢 有着桃花眼的年轻人看了看眼前的场景,有气无力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阿?” 双眼迷离又中气不足,这样一副模样当即打消了众人对荒兽的恐惧,开始朝他威胁起来。 “哪来的混蛋,快滚快滚。” “不想死的就快走,别打扰爷爷们做事。” 就连闻韦看着荒兽上不足二十的年轻人,也寒声道:“义气帮办事,闲杂人等离开。”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来到西陵的地界上,是龙就盘着,是虎就卧着。 义气帮十几个蜕凡境高手可不是吃素的,虽然这头凶兽看着唬人,但乘在兽上的年轻人不过蜕凡修为,有何惧哉。 年轻人一声轻笑,右手两指捏出剑指,一道深红剑气直扑闻韦。 诸天万道剑意——猩红剑气! 作为元洲徐氏的本脉功法,诸天无上剑典是徐圣所创的功法,原本只是一门剑道杀法,但在徐圣的精研下,非但衍生出了直指王境的地级心法,还创出了诸天万道剑意。 大成时可修万种剑意,各有玄妙,其中猩红剑气便是流传最广的一式,极其锋锐迅捷。 红芒一闪,眨眼间便洞穿了闻韦的肩膀,出现了一个扁圆的空洞,血肉消失不见。 闻韦捂着肩膀,忍不住的哆嗦一下,虽然对方有偷袭之嫌,但是这锋锐的剑气即使自己运起护身功法也难以幸免,要是还不明白自己遇上了硬点子,那他这么多年就算是白活了。 那群手下看着心中如同战神的肥金刚只是一招便失去了战意,担心的围到了闻韦的身边。 “老大你怎么了!?” “混蛋小子,竟敢偷袭,有本事摆明车马,光明磊落的一战。” 一些格外衷心的还忍不住朝对方叫嚣,觉得他只是偷袭得逞。 青年嘴角轻扬,一个翻身翩然落在了闻韦等人面前,吓得众小弟连退几步。 一看这种的威势,米白便知道了来人实力非同小可,但他也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哪怕今日青年因为善意救了自己一伙儿,但义气帮又怎会放过自己等人。 侠客终有一日要走,但义气帮败了,还会有另一个帮派出现。 只是他的出现,无疑让米白看见了一丝生机。 虽然义气帮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但这些孩子不过是附带,如果对方能将他们救了,想来义气帮也不会大动干戈。 “少侠!”米白高声请求道:“请你将这些孩子带走可以吗。” 当他出声时,闻韦眼中便闪过一道厉芒,若是米白敢求救,那么今天哪怕拼了性命不要他也要弄死他们。但没想到米白只是要求青年救走孩子,自己留下。 这样的结果他不是不能接受,所以他捂着肩膀,没有做声。 “救人?”桃花眼的青年越过闻韦,看见了书生脸上的祈求,显得很疑惑。 “我只会杀人。” 有气无力的阐述仿佛是一个玩笑,但站在人群近处的闻韦可不这样认为,因为他清楚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寒光。 那是仿佛修罗的眼神,正要对他们进行宣判。 “逃!”闻韦心中警铃大作,一下抓起身边的张阔就朝对方掷去,身形爆退。 原本壮硕的身体像漏气的球一般迅速的干瘪下去,变得精瘦。 没有人知道,肥金刚最擅长的,并不是力量,而是身法。 桃花眼的青年人就像看不见闻韦的动作,只是朝众人摊开了自己的右掌。 掌中亮着如彩虹版绚烂的光芒,十数道颜色不一的剑气同时喷发,每一道直指一名义气帮众。 剑气纵横间,义气帮众人如割麦子般倒地不起,就连逃得最快的闻韦,也被一道青色的剑气追着,剑气直对着他的后脑。 感受到如芒在背的剑气,死到临头的闻韦哪还敢藏拙,当即抱劲归一,速度再次飙升,迅疾如流光飞影。 “这你要能跑赢,我就不是徐老赢。”年轻人嘟囔间,青色的剑气速度越来越快,只是一瞬便追上了从他的后脑穿过。 仅仅一招间,刚刚还掌握着绝对优势的义气帮众尸横一地,就连八金刚之一的闻韦都伏诛。 辣手无情不代表徐老赢是个嗜杀之人。 这一趟游历,他见过最烈的惨剧都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氏族做的,反倒是这些同样苦哈哈出生的流氓地痞。 欺男霸女,逼良为娼都是轻的。 你无法想象这些人的心肠酷烈到何种程度才能做出那样的事,将五六岁的孩子拐走,打断四肢让他们乞讨。 把小乞丐活活饿死只为了博取同情多讨几个铜子,因为几个金币欠债就要弄得别人家破人亡。 还有那些五六岁的女童被**致死,下体破着大洞。每每想到都会让他无比愤怒。 对强权软弱无力,却挥刀向更弱者,这些人简直侮辱了武道二字。 今天这个场景,单单看着一个文弱书生带着一群孩子被围他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儿的地痞,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杀了,没有冤假错案。 徐老赢背负双手,迎风而立。 看着义气帮的众人如割稻子般的倒地,米白恍惚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竟呆在了原地,直到一个孩子发出一声撕心肺裂的呼喊。 “狗蛋,狗蛋你怎么了。” 他慌张的回头,看着那个名叫狗蛋的孩子倒在了地上,右肋像是被锋利无比的刀砍了一般,衣物裂开了大口子,露出了里面的伤口,翻开的血肉很是狰狞,鲜血止也止不住。 几步走到孩子的身边,将他的身体放平,扯开他被划破的衣服,米白朝其他孩子说:“捂住他的伤口,我找东西包扎一下。” “用这个膏药止血。再吃这个内服。” 米白抬头,看见了那个青年满是歉意尴尬的脸,和他手上的一罐膏药和一枚药丸。 “谢谢。”米白到了一声谢后便接过了药膏药丸。 一阵手忙脚乱的上药后,孩子右肋的伤口开始收缩,呼吸也变得平稳起来。 “呼。”直到此时,徐老赢才长舒一口气,但依旧没脸见人。 这些地痞未持刀剑,手中只有麻绳,那孩子的伤口明显就是被自己的剑气误伤了,若是不能将其救治好,那他真是无颜回到中赢城。 相信米白也清楚的知道,但却没有戳穿。 “感谢你的药。”他将还剩大半的膏药还给了徐老赢,哪怕没什么见识,米白也知道这种迅速收拢伤口的药膏价比黄金。 徐老赢不敢接,他甚至不敢看米白陈恳的眼睛,所以仰着头,淡淡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阿。” “我们要去清水郡。”米白答道,对于这个年轻侠客,他十分有好感,若不是因为对方,自己等人怕是要被掳走了。 徐老赢一愣,询问道:“清水郡离这儿五百余里,你们难道打算走过去吗?” 眼前的书生大概是个凡境水准,五百里的路程不算什么,但还有一群孩子,这路就没法走了。 因为行路的困难永远不是在赶路这件事上,而是那些未知的凶险。 强人拦路、猛兽伏袭、夜间毒虫哪个不会要了这群孩子的命,但看他们身无长物,匆忙赶路的样子,怕是这条路走不到一半就要遇险。 “更何况,这孩子刚受了伤,当务之急便是要找一处静养之地,不宜妄动。”徐老赢指着受伤的孩子说道。 一百二十章:徐老赢(二) 米白神色十分挣扎,他当然知道带着孩子们逃到清水郡十分困难,但如果不走的话,回西陵无异于自投罗网,毕竟除了义气帮,还有背靠丰家的冯德正,这是他最犹豫的地方。 这样的青年侠客他可不认为自己可以预见第二个,到时庆丰行的人找上门来,可怎么办。 徐老赢看着米白犹豫的样子,又看了看横尸地上的众人,他这才发现对方左臂上那个“义”字,看起来,以为这应该就是对方的顾虑所在。 “你不用担心这些地痞,我会将你们安置好。等到孩子恢复了,我还会安排一趟护送任务送你们去清水郡,就算是我对误伤他的补偿。”徐老赢陈恳道,一对轻浮的桃花眼中满是真挚。 这名少侠已经救了他们一次,再将冯德正与丰家的事情说出就像是要坑害这名少侠一般,米白实在做不出这种事。 而狗蛋的伤势确实不宜赶路,所以他咬咬牙狠心道:“麻烦你了。” 只要义气帮没那么快找上门来,哪怕冯德正捉住自己也没事,因为他不会对孩子们有什么动念。 “不麻烦,不麻烦!”徐老赢摆摆手,心下一阵轻松。 这种因为操作失误而产生的愧疚是最让人头疼的,幸好只是划伤对方的右肋,要是穿心而过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一次性精准控制十几道剑气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勉强了。 徐老赢带着一行人往城内走去,身后跟着孩子们,而那头凶猛的星月珊瑚犀则是远远坠在了后面。 荒兽的气息对孩子们来说,影响太大了,容易伤着幼小的神魂。 为了照顾孩子们的脚程,徐老赢跟米白走得很慢。 两个年岁相近的青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叫徐老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米白。” “这些孩子是?” “都是些失去父母的孤儿。” “那些地痞干嘛追你们?” “因为我不愿意帮他们临字造假。”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文人风骨的嘛。”徐老赢赞道,只看他身无长物,衣衫又很是简陋,却能养育这么多孤儿,还能坚守本心,不为金钱所诱。 这样的人,他极为敬佩。 “哪是什么风骨。”米白苦笑摇头,自嘲道:“不过是些书生意气。” 他当然知道只要自己点点头,每天临摹几帖字便有不少的金币入袋,就跟他这几年在丰清胡同卖字时,那些热心的街坊说的那样。 “在丰清胡同里卖字能挣几个钱,想挣钱还是得向城北那样的富庶之地看齐。” 以前丰清胡同也有个跟他一样卖字的文人,后来开始造假,日子一年赛一年的好过,娶了老婆买了院子。 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书法才华埋没的惋惜,还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要是换了他们自己能写这样一手好字,日子早就富庶起来了。 米白当然想要富贵,他想买一间宅子,这样就可以安置这些可怜的孩子,还可以教他们读书认字。 像杨凡这样机敏的少年若是向武,自己还可以送他进武馆学武,未来长成一个蜕凡境的高手,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但每每想到自己写的字,却要署上别人的名,他就发自内心的不安,好像心中唯一一块净土消失,让他找不到自己活着的证据。 自幼失去父母的他,最孤苦无依时,便拿着木枝在陵江边写字——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正是这些圣人之言激励着他在最困苦的时候坚持住,而今他有工可作有瓦遮头,若是因为一时贪念污了心中的那方净土,他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本心。 于他人来说,字画不过是风雅,是手艺;于他来说,字画一道便是他的信仰,他的命。 徐老赢领着众人进入西陵城的时候,大批大批的豪门大院灯火通明。 因为星月珊瑚犀的出现,就如同一头新兽王走进了别的猛兽的领地,那毫无遮掩的荒兽霸气让那些氏族灵兽园的荒兽们感受到巨大的挑衅。 一时间,兽吼声不断,整个城西在狂吼中苏醒。 徐老赢捏动兽诀,制止了星月珊瑚兽的怒吼挑衅,现在当务之急是给孩子找个医馆,他可不想在子夜大好的时光中和别人打起来。 作为一个以商业著称的城市,西陵无愧它陵江明珠的美誉,便是在这深夜,营业的医馆也有不少。 他将米白等人安置在了一个名为“回春堂”的医馆中。 “你们便在这里休息。”徐老赢朝米白嘱咐道:“我已经跟这大夫商量过,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不论是谁来找他都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 “我还有些事情要办,最迟明日傍晚我便会回到此处,你们切莫乱走。” 米白点头应是,陈恳道:“徐少侠,真是谢谢你了。” 徐老赢摆摆手,转身离去。 …… 如果说,西陵的产业中,有哪几个是昼夜不息的,排名第一第二的应该就是青楼与医馆。 繁荣必定娼盛,特别是和平许久的商贸城市,粉头的供给更是从不间断,就跟韭菜一样,每一年都有不少的牌头被赎走,每一年都会长出一批水灵灵的头牌。 而因为争粉头而大打出手的事,更是每天都在发生。且动手的都是些世家的公子哥,明明带了护卫武者,偏偏喜欢赤膊上阵。 经常是人没打着就被气浪掀飞,然后着急的送医救治。 所以青楼与医馆竟成了一套连锁产业,也是让人瞠目结舌。 陵江把西陵城一分为二,最繁华的便是北城南城。 而北城最高级的青楼,毫无疑问便是天香楼。 当徐老赢骑着星月珊瑚兽来到这座金碧辉煌闪着霓虹灯光的高楼前,都忍不住赞叹。 这可比中赢城最大的青楼,棒十倍不止。 他将兽玉随手丢在一个龟公手中,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天香楼,熟悉异常。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来,但天下青楼无非大同小异,甭管排场再大,花钱找女人便是青楼业务的核心。 别说叫天香楼,便是叫圣女楼也是如此。 桃花眼的有为青年挂着轻笑,迈步走进了大堂中。 “哎呦,公子爷,您怎么才来,可想死奴家了。”一名衣着薄露有着**的窑娘挥舞着手帕上前,一把抱住了徐老赢的手臂。 那自来熟的模样,好似他的老相好。 青楼的这套业务,不管多久都是这个老套。徐老赢轻笑腹诽,淡淡道:“不要酒菜,不要听曲,直接带姑娘。” 窑娘抱着他的手臂,扭动着身体,笑容更是灿烂道:“好心急的小公子,您看奴家可还行?” 徐老赢轻笑点头道:“可以。” 窑娘脸色一僵,原本只是打趣,想不到这名公子就欣然应允了,一下竟有些无言。 “再给我叫七个姑娘,一起带到房里来。”徐老赢拍了拍窑娘的肩膀,嘱咐道。 夜御八女,便是长风公子现在的技术水平。 一百二十一章:徐老赢(三) 日上三竿,徐老赢从玉体陈横中小心爬出,穿好衣服出门。 三万里走了一年,他也不好意思,但出了中赢城他才知道,原来外面的青楼妓坊竟是如此发达。 “嘛,这不还是赶到了吗。”徐老赢自我安慰道,毕竟在他的记忆中,姑姑待他极为亲厚,一有空就要抱着他猛亲。 衣衫齐整,推门而出,屋里只留下八个精疲力尽的粉头。 “大爷,您可要用早饭。”龟公早就等在门口,看着神清气爽的年轻公子询问道。 他做了龟公二十年,还从未见过夜御八女的公子,对徐老赢极是佩服。 青年公子摇摇头,丢下一袋金子,淡淡道:“将我坐骑牵出,我要离开了。” “好的大爷。”龟公点点头,走到护卫旁嘱咐了几句。 子夜进城的徐老赢并没有清楚的知道西陵的繁华程度,更低估了一头丝毫没有掩饰气息的荒兽会给这条长街带来多大的震撼。 当拿着兽玉的小厮将星月珊瑚犀牵出的时候,以它为中心五十米的驮兽齐齐的发出一声哀鸣后,跪伏在了地上。 作为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星月珊瑚犀的气息可不仅仅让其余兽类战栗,还有来自上位神兽的威压,面对同级荒兽的时候这种威压还不算明显,但对于那些驮兽来说,无异于王兽现世,只能臣服。 徐老赢神色自若的接过兽玉,翻身上了兽背,低头问道:“唐森府邸是在何处?” 虽然他很尊敬姑姑徐姝惠,但对将她拐走的唐森却感官极差。 作为掌握十数城在手的圣人世家,徐氏嫁女这件事并不复杂,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不远嫁,至于自家小姐爱上哪个世家的公子,成就高低,这些家族都不会去过问。 对政治联姻徐氏更是无感,因为他们不用通过嫁女儿增强自己的实力,在元洲,徐氏本身就代表了最强的武力。 所以当徐姝惠爱上唐森的时候,众人一直觉得是他要入赘徐家。 不管怎么说,唐森也算是觉醒了血脉的武者,还有年轻一辈无敌的美名,也不算太委屈。 徐姝惠的长辈都是这样认为的,但谁也没想到,一向听话乖巧的她居然要远嫁龙州,这可激怒了徐氏的长辈。 “没有嫁妆,没有仪仗,要嫁就嫁,看看没了徐氏小姐的名头,那名武者还还会不会娶你!”这原本只是一句气话,却被徐姝惠当了真。 带了两箱衣服首饰,便跟唐森跑了,而那名号称蜕凡无敌的武者,竟然自始至终没有拜访过徐氏。 一走便是十五年,姑姑竟然未曾回过元洲一次,徐老赢总觉得,是唐森从中作梗。 这一次他来西陵,除了来探查分支血脉外,更重要的使命便是看看姑姑过的好不好。 但凡徐姝惠有一丝委屈,徐老赢就要用手中长剑教训唐森。 他是真想看看,传说中的蜕凡境无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无敌法。 至于唐森突破凶境这个可能性,徐老赢没想过,按照年纪来算,唐森今年不过三十六岁,难不成他还能飞上天去。 唐森府邸 徐姝惠正抱着暖暖坐在灵兽园中,看食铁兽吃铁竹。 你没看错,作为唐氏权柄最大的主母,她的日常便是如此的无聊。 自小就喜欢灵兽荒兽的她,终于满足了自己有个灵兽园的梦想。 而这几百种强弱不一的灵兽中,她最喜欢的还是食铁兽。 战时威猛,平时确实一副迷迷糊糊憨态可掬的样子,满足了她满满的少女心。 所有人都觉得,唐森能攒下那么厚的家底是因为他的能力,可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下来,唐森本人大概连金条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战堂任务的报酬都是直接搬进唐府,而这些钱都任由徐姝惠支配,哪怕到了现在,唐森能清楚的告诉你,战堂中有多少武者,修为又是几何。但对自己家中的情况,却不甚了解,除了几个凶境坐馆是他熟识的人,至于府中有多少个蜕凡境巅峰,又有多少灵兽,都是两眼一抹黑。 在孩子们还没有出生之前,徐姝惠最大的快乐就是抱着他聊府邸的变化,诸如城北又买了一间铺子、家中又多了一头灵兽、街头几个乞儿看着可怜带回府邸这样的话。 但孩子出生后,徐姝惠的倾诉对象就变成了唐罗、唐星以及现在的小暖暖。 “暖暖呀,你别看这食铁兽呆呆的,打起架来可凶猛了。”徐姝惠抱着小暖暖说道。 “嗯,嗯。”唐暖暖目不转睛,手中还拿着一节剥好的竹笋,随时准备投递。 食铁兽浑身滚圆,通体黑白两色,圆圆的大脸盘挂着两个黑眼圈,肉呼呼的四肢和肚子看着毫无威慑力,正拿着一根巨大的竹笋往嘴里送,咔哧咔哧咬个不停。 你很难想象可以一屁股坐死狻猊的食铁兽平时竟是这个模样,徐姝惠也是偶然看见了这货,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要不是食铁兽实在稀少,西陵这些年只出现过三头,她真是恨不得整个灵兽园都是食铁兽,圆滚滚的在一起,真是太有爱了。 一根竹笋几下便被吃空,它眨巴着小眼看向了唐暖暖手中的大竹笋,远远的朝她招了招手,掌间粉色的肉球一张一合,极是憨态可掬。 “麻麻,我去喂它好不好。”小暖暖一看它这模样,当时就受不了了,表示要扑到它的怀里去。 徐姝惠正要答应,便看见了食铁兽伸出五根利爪,而它眼神的迷糊消失不见,满是嗜血的红色瞳仁,这正是它准备作战的姿态。 圆滚滚的身材被拉长,食铁兽的身形膨胀了三倍大小,黑色的毛发尽数收进体内,白发的毛发疯长,原本软嘟嘟的身体涨得棱角分明,巨大的力量涌动在全身,四肢着地,变成了一只等待捕猎的银豹,凶意逼人。 食铁兽转过身,朝着府邸大门的位置,发出一声如雷吟般的低鸣,警告意味极重。 与此同时,灵兽园的其余灵兽也发出震天般的兽吼,一时间整个园内虎豹雷音,凶煞之气冲天。 “麻麻,我好怕。”唐暖暖看到可爱的食铁兽变成这般凶悍的模样,小嘴一撇就哭出声来,抱着徐姝惠的腰,将脸埋在了她的怀中。 “暖暖最勇敢了,不怕,不怕。”徐姝惠抱着暖暖安慰道,心下有了计较,府外应该是来了一头异兽,级别还不低,不然灵兽园的荒兽们不会表现出这样的警惕的模样。 一百二十二章:兄弟相见(求推荐~) 唐府外 徐老赢只能感慨这些人的胆子实在是太小了,哪怕自己通报了姓名禀明来意也丝毫不能让这群人放松警惕。 毕竟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他只能这样向自己解释道。 但也不想想,一张完全陌生的青年面孔加上一头可拼杀凶境的荒兽站在门口,会给这些不过凡级的守卫带去多大的心理压力。 通报的管事已经进去好一会儿,可姑姑还没出来,这让徐老赢中心不喜,总觉得自己的姑姑被人怠慢了。 若是唐森这个家伙敢再娶小妾,我就将她们统统杀了,还有那些妾室所生的孩子。徐老赢心想,眼中一片冷然。 但刚刚动起的杀机,在一声亲切的呼喊中被震散,徐老赢呆呆看着来人。 “我的好侄儿,快给姑姑看看长成什么样了。”徐姝惠满脸的模样,提着裙摆快步向门外走来。 刚刚还以为是谁上门挑衅,连荒兽的气息都不懂收敛,但随即而来的通报却让她转忧为喜,这大侄儿终于来到西陵了。 离开元洲整整十五年,又有哪个人可以不思乡呢,只是认定了唐森,让她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可自从生了孩子后,她越来越想念自己的家乡,想念父母,想念两个哥哥,想念那些幼时的玩伴。 她想回元洲,告诉她的亲人,她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且大儿子是一个真正的武道奇才,是她的骄傲。 可她没有一个回元洲的身份,从她决定私奔开始,她就成了徐氏的一个笑话,自甘堕落的徐氏小姐,她知道那些刻薄的亲戚会这样嚼舌根。 所以她死死忍着回家的念头,直到去年的那封家信,她的两个哥哥告诉她,如果想家了,就回中赢城。 那座城现在是两个哥哥做主,便是她的娘家。 徐姝惠读着信,泪流满面。整整十五年,从双十年华变成妇人,她再一次有了归处。 这一次侄儿来西陵,让她心中不可抑制的感动,她还记得那个扑闪着一双桃花眼的小男孩是多么讨人喜欢。 时隔十五年的想见,徐老赢已经认不出这个火辣成熟的姑姑,而徐姝惠则是一眼就确定了是他。 身形会变化,五官会立体,但那双桃花眼,还是让人一眼就能认出幼时他的模样。 徐老赢恍神间就被徐姝惠牵住了手,往府里拉。 而作为一个拥有剑体的剑者,当被她牵着手的时候,居然迷迷糊糊便跟着走了,连身后的星月珊瑚犀都忘了交代。 “老赢阿,你还记得姑姑吗?你小的时候姑姑常常抱你,记得吗?”徐姝惠拉着他的手,时不时回头询问着,满满的宠爱。 徐老赢愣愣的点头,那份熟悉的感觉也渐渐找了回来。 姑姑自小就特别善良热情,尤其喜欢小孩子,每次只要见到徐老赢,便会抱着不放,甚至要比他的母亲抱他还多。 徐姝惠看着徐老赢点头,更是高兴,夸奖道:“一转眼,已经长成翩翩公子,一表人才,不知道哪家的小姐那么有福气,可以嫁给我这么优秀的侄儿。” 这些年来,徐老赢听过的夸赞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关于武道的,这样赤裸裸夸赞外貌的还是第一次,他有些尴尬的回答道:“侄儿还未曾婚配。” 徐姝惠惋惜的看了他一眼,叹道:“元洲的小姐都怎么了,我侄儿这样优秀居然还未婚配。” 不是她们的问题,是我的问题。徐老赢在心中回了一句,但脸上只挂着有些尴尬的笑容,羞以启齿。 “没关系,西陵可有很多乖巧知理的小姐,改天姑姑叫来,你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徐姝惠看徐老赢的样子以为他是害羞,手指一挥大包大揽道。 徐老赢慌忙摆手,连道不用。 姑姑的热情还是如此让人无法招架,哪怕是久经欢场的他也有些吃不消。 说话间,两人来到中庭的宴厅中坐下,家长里短的聊着。 …… “我他妈的果然是个天才!”唐罗对自己满意的不行,觉得自己六得飞起。 随着他对一心几用这项技巧研究的深入,终于完成了对一颗蜕凡级星子和三颗凡级星子的完全掌控! 这意味着他不光可以在星子内存储灵力,甚至在主星核要调动灵力时,可以控制住这几颗星子将灵力牢牢吸住不外泄。 这样一来,他就再也不怕修为暴露了。 这四颗星子一共可以储存5996点灵力,这样一来,爆发战斗时任凭主星核全力施为,展露出来的境界也就是蜕凡境界。 而他知道,控制这几颗星子远远不是他的极限,随着他的灵力量越来越多,若是不想暴露,要储存的灵力也会越来越多。 所以他现阶段的目标,便是完全掌控体内的十颗星子! 作为一个行动力惊人的男人,他说干就干,留了2999点灵力在主星核,其他全部都注入了星子中。 若是有感知惊人的武者,便会发现他现在不过是初入蜕凡的状态,那股蜕凡气息刚刚萌芽,十分孱弱。 而唐罗只要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将灵力都存进星子,完成退境,甚至变成一个丝毫没有灵力气息的普通人。 “也就是我喜欢刚正面,不然当个杀手之王也不是不可以阿。”唐罗心中得意道,他的这套敛息法,甚至超出了秘籍的范畴,达到神技的地步。 眼前最大的难题被解决,唐罗十分的得意,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将主要精力放在武技融合上了。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打开门,是福伯那张慈祥的面容。 “福伯,您有什么事儿吗?”唐罗问道。 常福见到唐罗先行一礼,恭敬道:“少爷。夫人请您回家一趟。” “母亲找我?”唐罗顿觉疑惑,但还是回答道:“我马上回去。” 徐姝惠是个很识大体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找自己,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唐罗直接跟常福走出宿舍,往武堂大门走去。 幸亏武堂离家实在是近,只是一刻钟,唐罗便回到了府邸。 径直走向中庭,远远便看见宴厅中母亲和一个年轻男子相谈甚欢。 青年男子身材修长,端坐椅上,风采极佳。 “母亲,您找我。”唐罗走进宴厅中,朝徐姝惠问道。 “好儿子,快看,这就是你表哥,徐老赢。”徐姝惠一看唐罗进来,便指着徐老赢兴奋的介绍道。 看着母亲异常的兴奋,唐罗很是郑重的朝徐老赢拱手做礼道:“表哥你好,我是唐罗。” “表弟客气了!西陵天骄果然名不虚传。”徐老赢赞叹道。 徐姝惠和他聊天,聊得最多的便是这个表弟如何如何了得,但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姑姑对儿子的吹捧之言。 但这一见面他才知道徐姝惠所言非虚,这个表弟今年刚刚十五岁,便已达到了蜕凡境,就是在中赢城也是个了不起的成就,何况是西陵之地,这声天骄,他完全当得起。 一百二十三章:幸福 不管徐老赢怎么看待唐罗的修为,徐姝惠感知到后,心中却是万分疼惜。 “修为又倒退了吗?”她心中暗道,明明前几天的灵力还澎湃的剧烈,便是在新年许愿时也是让人震撼,怎么十几天过去,又变成了一副刚刚进入蜕凡的模样。 有过好几次经验的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怕是又经历了一次“灵力挥发”。 但幸运的是,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时隔漫长,并且没有退境,还保留着蜕凡境的修为。 想到这么优秀的孩子却每每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徐姝惠就更外疼惜道:“罗儿,为娘知道你有很多事情要忙,但你表哥是第一次来西陵,你就带他好好的逛一逛,顺便也散散心。” 唐罗一看母亲那怜爱的眼神,再结合自身刚刚将多余的灵力都储进星子,便知道自己又让母亲担心了,当即愧疚的表示:“放心吧母亲,我一定好好带表哥逛逛西陵。” 作为秘术阁成员,他的日程安排当然很忙,原本这种接待的活动,哪怕因为愧疚他也绝对不会接受的,唐氏的不孝子弟成百上千,论吃喝玩乐自己拍马也赶不上他们,若是领略西陵风光,当然还是交给他们最好。 可看到这个名字奇怪的表哥第一眼,唐罗就表示一定要跟他相处几天。 毕竟当你看到一个二十岁的武者,拥有9999(12856)不由的你不惊讶。 虽然知道徐氏乃圣人世家,但出现这种级别的年轻武者,也太吓人了。 如果他还不算元洲的顶尖年轻武者,那么顶尖的武者又是什么模样。 西陵虽是商业城市,但来往的都是龙江两岸的商贾,少有几万里之外的商队,所以对元洲这个地方,唐罗算是两眼一抹黑。 而这个表哥远道而来且历时一年,一定可以帮助他解决很多心中的疑惑。 所以唐罗欣然应允了这个要求。 当一个人对一件事有偏见时,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他都会将这件事的错过归到带有偏见的一面。 毫无疑问,徐老赢对唐氏意见颇深。所以徐姝惠和唐罗的对话听在徐老赢的耳中,显然就变了味道。 在他的认知中,像唐罗这样身份的氏族子弟,除了练武便没有其他事情要做,可谓悠闲。 而听姑姑的话,他这个表弟,好像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忙。 还有徐姝惠让表弟散散心,眼神又如此关切,说明唐罗一定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麻烦事了。 可一个十五岁出头便成就蜕凡境的武者,哪怕放到元洲徐氏也会被当宝贝一样供起来。 这唐氏也太不会做事了,徐老赢双眉紧皱,询问道:“表弟,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与为兄说。既然为兄到了西陵,便不会让姑姑和你受一点委屈。” 这突如其来的话听得徐姝惠和唐罗都是一愣。 唐罗不太明白这个表哥怎么就突然义愤填膺,一副要替自己出头的表情,遂将询问的目光抛到了母亲的脸上。 “这人,怎么了?”目光中满满的疑惑,相信以母亲和自己的默契,她能收到。 徐姝惠一听自己侄儿的发言,鼻子就是一酸。 大陆男子自古少于女子,所以重男轻女的思想不论在何地都十分普遍,其中男人可娶好几名女子过门,而女子便要从一而终这就是最显著的特点。 出嫁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哪还有不受点委屈的,就算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大妻也是如此。 感情总有淡的一天,喜新厌旧又是男人的本性,如果娘家实力雄厚,夫家还会留些情面,哪怕感情没了也会将府内一些事务交给正妻打理。 若娘家势弱,或是夫家身份地位变化,富易妻,贵易友的状况比比皆是。 徐姝惠跟着唐森私奔,徐氏一份嫁妆未出,一台仪仗不表,除了这个徐姓挂在她的身上,那寒酸的嫁妆还比不上一个普通氏族的小姐。 这样的姑娘嫁过去,哪有不被欺负的,只怕连正妻的地位都保不住,何况其他。 毕竟在徐氏眼里,唐森这样疯狂的追求徐姝惠,不就是看上她徐家小姐的身份吗。 他们就是要剥了徐姝惠小姐的身份,让唐森的如意算盘打空,至于会给徐姝惠的生活带去什么影响这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中,因为这都是她一意孤行的代价。 而刚刚取得联系的两个哥哥为什么在信中表示,中赢城便是她的娘家,因为从那天起,她就再也不是无根的浮萍,而是一个有着强力后盾的女子。 西陵不过龙州一城,唐氏还与弥氏划江而治,这样的成就在两个哥哥眼中,就跟土地主没什么区别,有了中赢城作为后盾,徐姝惠曾经所受的委屈都可以加倍的拿回来! 信中内容具是代表了两个哥哥对她的爱护。 还有侄儿的义愤填膺,在徐姝惠的心中,有关亲情的感动再次涌上心头。 徐姝惠仔细看了眼徐老赢,发现他跟自己的大哥,神韵真的极为相似,特别是那宁折不弯的固执,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大哥一样。 亲人的关怀让她的心里无比感恩,有两个疼爱自己的哥哥,还有一个爱自己入骨的丈夫,她这一生何其幸运。 “姑姑很幸福。”徐姝惠看着徐老赢认真地说,平和而坚定。 唐罗也挂着微笑,他明白了表哥的义愤填膺,对他这种面对世家也要悍然为亲人出头的态度表示赞赏。 但徐老赢可不会那么轻易的相信徐姝惠说的话,毕竟一个固执的人要改观是很难的,所以他继续道:“姑姑,莫有为难之处,侄儿在此,区区唐氏,一剑可平!” 陆陆陆阿,我的大表哥。 唐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个家伙,真是。。。。自信的可爱阿。 徐姝惠一声轻笑,越发觉得侄儿和他大哥极像了,当时她要和唐森私奔,族里派了一队武者捕她,大哥也是像这样站在她面前道: “小妹你只管去。那群土鸡瓦狗,为兄一剑可平!” 记得那支捉捕她的小队,全是凶境的武者,也不知道那一战,大哥吃了多少苦头。 “我真是过得极好。”徐姝惠再次重申,但看着侄儿炯炯的眼神,一时也是有些失语,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很幸福这件事,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可说,却又不知从何讲起。 看着母亲为难的样子,唐罗开口道:“父亲只有一个妻子,只要没有任务每晚都会回来和母亲吃饭,府中一应大小事务权利都在母亲手中。” “她还有三个孩子,大儿子有西陵天骄之名,任秘术阁宗老一职。小儿子执着勤奋,资质不凡,凶境可期。小女儿善良单纯,喜欢粘人。这些应该足以证明她过的极好,不知道表兄满意否。” 徐老赢一愣,回头看了眼唐罗,又看了眼徐姝惠,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徐姝惠听到大儿子侃侃而谈,其中还有不少对自己的吹嘘,哑然失笑,但还是对侄儿点头,表示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可。。”徐老赢眉眼舒展,脸上的不敢置信还是没有散去道:“真是令人惊奇。” 唐罗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也觉得,像父亲觉悟这么高的妻管严,别说在西陵,就是整个龙州都少见。 一百二十四章:大表哥 没能为姑姑和表弟出到头的徐老赢显得很是失落,特别是在他印象中的坏蛋唐森竟然是这样一幅形象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些没法面对那个姑父了,因为他原先准备好的说辞与气势统统用不上,一下子要对他执晚辈礼,他只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怎么会这样!?”徐老赢心中呐喊,不是不希望姑姑幸福,但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幸福的标准了吧。 一名天才武者只有一个妻子,且府内权利尽归徐姝惠,这跟唐森入赘到徐家有什么区别? 能做到这个程度,还带姑姑跑什么,留在元洲不好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只能将这些抛到脑后,毕竟他这次来还带着任务。 “姑姑,还有一事。”徐老赢从怀中掏出一块兽玉,正色道:“父亲说您自幼喜欢灵兽,所以这是他们送您的礼物。” 徐长风告诉他,姑姑自小就喜欢灵兽,梦想便是养很多很多的灵兽,可她远嫁西陵,不知道夫家是否有能力帮她完成梦想。 所以这头荒兽,便是父亲和叔叔补给姑姑的嫁妆,同时也是给姑姑的保障,如果姑姑过的不顺心了,这头荒兽也可以带着她逃回西陵。 只能说两个哥哥想着远嫁的妹妹,同徐老赢一样,不禅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唐森。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局面竟是这样,但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好的,因为女人的勇敢并没有被辜负。 徐姝惠接过兽玉,让小厮叫过一名御兽使,便将兽玉交给他。 看着她如此大意的对待,徐老赢出声提醒道:“姑姑注意,这是头具有神兽血脉的荒兽,性子极为高傲,若是与其他普通灵兽混居一起,容易激发它的凶性。” “没事。”徐姝惠摆摆手,对灵兽她可是如数家珍。 “灵兽园里也有其他几头神兽血脉的荒兽,带他过去后打上几架彼此就熟悉了,它们自己会划好底盘的,不用多操心。” 徐老赢仿佛见了鬼一般,不敢相信唐氏的家业居然这样大,要知道,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具是可遇不可求的稀有品种,战斗力便不说了,关键是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拥有晋升兽王的资格,也就是可以力敌王境。 徐长风两兄弟贵为一城之主,这样的荒兽也不过十数头,可姑姑说光他们灵兽园中便有几头。 这场谈话以后,徐老赢越来越觉得自己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自己那个素昧蒙面的姑父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缓一缓。”唐罗同情的看着失神的表哥,出言道。 元洲徐家的底蕴一定非同小可,光看能培养出这样的武者和一出手就是一头神兽血脉的荒兽就可见一斑,徐老赢并不是被唐家的实力镇住,只是太多的意料之外让他有些混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需要一些时间平静下。 而正巧唐罗也有很多问题要向这个表哥询问,徐姝惠在这儿他有些施展不开,所以他想换一个徐老赢完全陌生的环境。 到了外面自己就是他唯一熟悉的人,有助于两天进行深入的沟通交流,不然男女约会为何总要选陌生的地方,不就是为了加深情感嘛。 “对,你们兄弟俩出去逛逛,好好聊聊沟通情感。”徐姝惠看着儿子这么体贴,欣慰道。 她一直觉唐罗性子太过高傲,家族中这么多同龄的孩子好像他没一个看得上,其他孩子都有三两一同长大的玩伴,就只有他永远都是孤身一人。本以为只是天性如此,但看着侄子过来,他的结交之意,应该是唐氏的其余人都不入他的眼,不屑结交。 如果唐罗能和徐老赢聊得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在她心中,元洲不论如何都是她的家乡,她总有想回去的一天,而唐罗就是她一定要带着的宝贝,因为这是她最大的骄傲。 徐老赢正被一连串的意料之外弄得迷糊,一听出去走走,当即从善如流。 “好的,表弟,快带我西陵走走吧。”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奇怪的地方,因为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是太丢人了! 唐罗微微一笑,领着徐老赢向外走去。 出了府邸,两人迈步来到大街上,徐老赢这才长出一口气,这骤然的变化,他真的需要时间消化下。 唐罗看着徐老赢终于放松下来,问道:“好了表哥,你对什么比较感兴趣?武斗场还是文玩铺,西陵通商天下,稀奇古怪的玩意不少,我带你去见见?” “武斗场?文玩铺?不不不。”徐老赢摆摆手,表示对这些毫无兴趣。 他睁着纯洁的桃花眼,真挚的问道:“表弟你知不知道西陵有多少花街柳巷,青楼妓馆呀?” 静。。。。。。。。 唐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你是这样的表哥? 但是,跟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打听青楼妓馆,真的合适吗?你是怎么练到这样境界的阿喂!? 徐老赢看着唐罗目瞪口呆的样子,带着坏笑一肘轻锤在他的胸口,轻快道:“你都十五了,不会还是个雏吧!?” 看着画风大变的徐老赢,唐罗只觉得特别颠覆,一句话都不想说。 “嘛!作为一个世家公子,十五岁还是雏可要不得,你这样很容易中了别人的美人计哟!”徐老赢看着唐罗木讷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曾经元洲多少一心向武的公子,就是栽在了美人计上,你要引以为戒阿。” “我才不用,吾有几百部言情剧了然于胸,熟知上万种绿茶婊的业务套路,美人计对小爷无效!”唐罗的心底在呐喊,但脸上只能扯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徐老赢看唐罗“害羞”的样子,特别自信的拍了拍胸口道:“在我们元洲,十四岁的公子就会配个通房丫头,你没有吗?” 我怎么会相信这货会好好练武?怕不是光用资质在撑吧。唐罗的眼神充满了怀疑,要不是自己能看见这货头顶的战斗力,就凭他这一会儿的表现,活脱脱是个精虫上脑的废柴公子阿。 “你果然没有!”徐老赢看着唐罗的眼神,越发心疼起自己的表弟,拍着胸脯道:“表弟你放心,表哥既然到西陵来了,就会让你成为真正的男人!” 真特么的,诡异的热情。 “谢谢阿。”唐罗哭笑不得,尴尬回应道,感觉一下子西陵成了他的主场,都不像自己的家乡了。 “诶~哎!”听不得客气的徐老赢一把勾住了唐罗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谢什么!你是姑姑的儿子,就是我的亲弟弟,做哥哥的还能亏待你不成。走,先陪哥去办点事,然后带你去一个叫天香楼的地方,和你讲,那儿一定有未**的的嫩雏!买一个给你当通房!” 你特么的进城先去青楼?我真是,佩服的一匹。。。。 唐罗内心一片绝望,心道:是不是徐家的人都有这种自来熟超热情的特质? 徐姝惠这样,这徐老赢也这样,力气还忒大,无力反抗阿! 我一定要练一门强化气力的锻体功法,看以后还有谁能拖着我走! 唐罗被勾着肩膀带着走,一脸怨念的想着。 一百二十五章:办事 两人搂着走了一会儿,随着路人目光不断的注视,最终还是分开了,变成了并排行走。 “你去哪儿阿。”唐罗询问出声,天香楼的路他还是认识的,但这一路向西,根本不是阿。 结合到刚刚徐老赢说要先办点事,但他想不通,一个刚来西陵的人,能有什么事。 “昨天阿,我救了伙人~”徐老赢轻松的开口,将昨晚进城时的事说出。 “所以说。”唐罗揉揉太阳穴,总结道:“我们这是去那什么回春堂接人咯。” “对,没错!”徐老赢拍着唐罗的肩膀轻松答道: “昨晚没有控制好剑气,伤了其中一个孩子,心中有愧。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安全送到清水郡才安心。” 唐罗点点头,对徐老赢的做法还是认可的。 虽然出生豪门,却没有沾染上视弱者为草芥的陋习,跟一些实力为王心性冷漠的武者相比简直强出太多。 “那我们要加快脚程了。” “为何?” “我觉得现在那个被追杀的书生很可能已经被掳走,包括哪些孩子。”唐罗将手从太阳穴上放下,淡淡道。 那些夜里睡在墙角边的乞儿流浪汉,都是这种帮派的耳目。身为西陵的地头蛇,要是连人出入城的消息都掌握不住,这种帮派早就被灭了,还谈何发展。 那医馆的医者,也许真的会帮忙隐瞒,但面对堵上门来的地头蛇势力,他真的能为了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挺身而出吗? 唐罗很怀疑,所以从刚刚听到徐老赢的描述,他就判断那群在医馆的人很可能已经被劫走了。 “不都说西陵是个和平百年的城市吗。说劫人就劫人?”徐老赢有种莫名的愤怒。 唐罗苦笑道:“是和平没错,但这种和平其实是很针对的,它只保证了氏族之间不会无故互相征伐。至于百姓的安全,就并不是那么有保障了。” 两人提起脚程,几步便走到了回春堂。 病人排着长队捉药,井然有序,柜后的医者一个个仙风道骨,拿脉治病。 平静如昔的医馆让徐老赢长出一口气,朝唐罗道:“还好没出问题。” 唐罗看了徐老赢一眼,随口道:“嗯,希望是我猜错了。你把人接出来,我在门外等你。” 如果两人到时医馆被围,那还能说馆主忠义守信,拒不交人,但看这一派平和的模样,都不用想,人肯定是不见了。 “嗯,你等我会儿。”徐老赢拍拍唐罗的肩膀,走进回春堂。 他不跟着进去,只是不想他尴尬。 看着徐老赢进入医馆的身影,唐罗回头打量着对街几个乞儿,他们与一般的乞儿无异,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只是一双眼睛不盯着来往的行人和自己的饭碗看,反倒是经常瞟向回春堂,这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帮派的耳目。 回春堂内 “什么!?你说人被带走了?”徐老赢气势全开,看着失信的老医师无比愤怒。 老医师朝他拱手行礼,苦着脸道:“那是义气帮和丰家的人,他们要老夫交人,若是不从,他们就摘了回春堂的牌子。” 徐老赢暗恨自己的大意,居然没想到这一层。 义气帮?丰家?这都是什么垃圾世家,光会为难一个书生和孩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冲自己来阿。 但既然知道了事主是谁,想找就容易了,徐老赢转身便欲离开。 “少侠留步。”老医师开口道:“这有一封义气帮帮主给您留的信。” 徐老赢冷冷接过信揣进怀中,一言不发的出门而去。 “表弟,快帮我查查。。。”徐老赢走出回春堂,正要跟唐罗说关于人被掳走的事,就看见他用一根麻绳,绑着几个乞丐正等着自己。 “这是?”徐老赢不明白他的用意。 唐罗拎起手中的绳子道:“人被劫去哪,他们应该知道。” 说着,他一扯麻绳,几个乞儿发出“哎呦哎呦”的喊疼声。 “你们有胆子杀肥金刚大人,就要面对我义气帮的报复!”一名乞丐瞪着徐老赢,恶声道。 徐老赢两步上前,寒声道:“人是我杀的,你们为何不来找我?” 乞丐冷笑一声道:“帮主给留了信,城外狐仙庙,你有胆子去吗。” 唐罗徐老赢对视一眼,轻笑出声。虽然不知道这义气帮是个啥,但这幅做派,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若是真有本事,不去建立氏族,反而欺压一些良善百姓?这不是在说笑嘛。 “嘛,看来他们的目标果然是你。”唐罗耸耸肩,表示这是一个好消息,起码在看到徐老赢以前,他们还要留着那些孩子书生做人质。 徐老赢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朝唐罗道:“表弟,你先回府,我救了他们便回来。” 只要那些人安全,错误就还有弥补的可能,所以他现在着急的要去狐仙庙。 只是敌暗我明,自己的信息他们已经统统得到还敢邀请,那阵仗一定十分吓人,虽然他能保证自己出入无人之境,但要保护唐罗便显得力有不逮了。 “没事儿,一起去吧。”唐罗轻松道,他也蛮想看看这义气帮究竟是些什么货色。 看着表弟一副初生牛犊的莽撞模样,徐老赢觉得有必要给他来盆凉水:“昨日星月珊瑚犀入城的动静太大,他们一定将它算入其中,这意味着他们有着可伏杀凶境的准备,若是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就这样你还要去吗?” 天纵英才最怕的便是不知深浅,也许你的未来很是璀璨,但你现在终究不是强者。 武道博弈,谁也能不可能永远赢下去;从不认输,结果都惨败。永不后退,都殁于南墙! 可以认输,不要认命;可以要强,不要逞强! 这个道理,徐老赢希望这个弟弟能明白。 “安心。”唐罗伸出一根手指,朝他晃了晃,轻松道:“虽然我实力不太行,但跑的飞快,能照顾好自己的。” 徐老赢点点头,唐罗如此天资,还能承认自己现在实力不行,这便是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有这种认知意味着他不是个盲目自信的武者,只有这样的武者才能勤奋向上,直达巅峰。 “那你跟我一起去,记得站靠后些,我给你手势你便退。”徐老赢最后交代了句,既然唐罗表示自己身法惊人可以护住自己,那么让他看看蜕凡境顶峰水平的战斗就只有益处了。 唐罗将麻绳一丢,朝几个乞丐道:“你们自己解开吧。” 几个耳目,罪不至死,就这样放了,也许今天过后,义气帮都没了。 他们要是能好好找份工作从头做人,也不是件坏事。 一百二十六章:办事(二) 城西十五里有庙,名曰狐仙庙。 相传这儿曾有狐仙,保一方平安,当时的人们立庙以祭,可后来狐仙消失了,随着见过狐仙的那批人死去,狐仙庙也就没落了下来,成为了一间破庙,立于荒野中,鲜有人来。 而此时的破庙中,孩子们被捆做一团丢在角落,而米白被捆在柱子上。 “啪!啪!啪!” 冯德正双目赤红,拿着蘸水的皮鞭猛抽,每抽一鞭,就在米白的身上留下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 “你怎么敢跑?阿!” “啪!” “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还敢让老子下不来台,老子打断你的腿!”冯德正喘着粗气恶声道,作为一个没有修为在身的中年人,仅仅是十几鞭子打下去,他便有些力竭。 再被鞭子抽打时米白一声不吭,直到冯德正停下,他才极力控制颤抖的声带,平和道:“我签的是三年活契,时间一到便可走人不用通报。我乃庆丰行书记,以工换酬,又怎是吃你用你的!?” 哪怕被绑在柱子上,米白也要说理,因为他觉得天下之事,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虽然自己被抓了,但礼节无亏! 冯德正一看米白还嘴,再次暴怒,又提起鞭子狠狠的抽在了米白的身上。 “啪!啪!啪!啪!” 书生依旧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连看冯德正的眼神都带着不屑——一个无理的小人。 这眼神刺激的冯德正癫狂的大叫:“把他的眼睛给我挖出来!挖出来!” “兄长慢来,兄长慢来。”龚正拦住了几个就要上前的武者,上前将冯德正拉到一边,劝说道。 “兄长切莫动怒,这米白一介书生,只会逞口舌之利,就凭他自私奔逃,兄长便是杀了他也不为过,只是我们的字画生意还需他来经手,若是有人可替代,弟弟一定帮兄长将他的眼珠挖出来,舌头扒了,一泄兄长心头之恨!” 冯德正窜着粗气,将鞭子重重一丢,叹道:“弟弟,兄长对不起你阿,因为这厮逃窜,还让弟弟手下猛将丧命!但弟弟放心,为兄从丰氏借出两队武者,今日便是要为你出去!” 提到闻韦,龚正眉眼低垂,似有悲伤之意涌动,声音低沉道:“兄长有心了,只要杀我兄弟那厮敢出现在狐仙庙,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心中必杀之意澎湃,眼中凶光大作! 闻韦是他于微末时便跟着的老兄弟,虽然烂赌好色,心中有点小算盘,但对他这个大哥却是一百分的忠心,仅仅是捉个书生便丧命一个外乡人之手,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这次他点齐了义气帮的人马,便是要那外乡人授首,就怕那外乡人得到消息跑了。 “帮主,冯掌柜。那人来了。”仇景龙走进庙门,朝两人通报最新的消息。 冯德正双眉一挑,寒声道:“来得好!居然敢杀我弟弟属下,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说罢,他带着两队武者率先走了出去。 龚正朝仇景龙问道:“那人带了多少人。” 仇景龙面露疑惑,回答道:“那头凶猛的灵兽不见了,他还带了个模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不知是何用意。” 龚正点头表示知道了,带着仇景龙也走出狐仙庙。 庙门外,十几名蜕凡境武者站成一个半圆,对两位客人虎视眈眈。 有着桃花眼的青年人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站在庙门外与冯德正对峙。 令人意外的是,看上去绝对弱势的一方却先提出了要求。 “把人交出来,留你们全尸。”徐老赢扬声道。 冯德正活了那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年轻人,怒道:“你杀人在先,还敢如此大言不惭,可敢报上名来!?” 作为氏族外戚,他们对于大家这种事情有着自己独到的认知,就是尽量不要和其余氏族产生冲突,少给自己的靠山惹麻烦,所以问问姓名,就显得尤为重要。 因为西陵城的大族姓氏他都了然于胸,只要不是,哪怕对方是其他城主的公子,冯德正也不会卖一丝面子。 “吾乃徐老赢,像你们这样欺压良善之辈,我见一个,杀一个!”杀意冲天的青年人语气咄咄逼人 唐罗站在他的身边,只觉的这个表哥拥有独特的聊天技巧,就这样聊,怕不是他们要先弄死几个孩子助助兴阿,所以他打算补救一番。 “我们已经来了,让我们先见见孩子。”唐罗扬声道,顺便朝徐老赢使了个眼色。 徐老赢当即会意,也高声道:“对,先让我们见见孩子还有书生。” 而刚刚还算平静的冯德正,这会儿突然变了一张脸,满是杀意与凶狠,指着两人道:“给我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他思来想去,西陵就没有徐姓的氏族,甚至连边都不挨着,所以他判定这个年轻人大概是其余世家出来历练的公子,立刻决定要杀了他帮龚正的属下报仇。 他带的两队是丰家的宗族武者,习有一套合体技,两只小队在一起,便是凶境的武者也能拖延住,这便是他现在最大的倚仗。 在冯德正展露杀意的瞬间,徐老赢便朝唐罗比了个后退的手势,踏着剑影步,朝着冯德正杀去。 擒贼先擒王,攻敌之必救,这是自古不变的斗战真理。 徐老赢通冥剑体全开,蕴藏于识海的剑意狂震,意与身合,一道道威力惊人的剑气自他体内爆出,同时朝着对方倾泻而去! 猩红剑气,锋锐迅捷,如一道划过空间的红色流芒,将冯德正身后的一名武者胸膛洞穿! 雷霆剑气,代天刑法,呼啸着朝一名武者扑去,对方反应敏捷的打出一记劈空掌力妄图击碎剑气,却是无用功。紫色的雷霆瞬间将武者的掌力击碎,破开他的护身功法,在他胸口开出一个大洞。 青木剑气,于万木中孕育,是一道会呼吸的剑气,离体时只有手臂粗的剑气几个呼吸间便有腰粗,狠狠的灌在了一名正要后退的武者上身,连抵抗都没有,他的整个上半身就被抹去,下半身无力的倒在地上。 流水剑气,无形物质的头名剑气朝着武者扑去,在灵力的攻击下被炸碎成一道道流丝,被打散形态的剑气并没有消散,而是四散随流,流丝仿佛化为丝剑将一名正在苦苦抵挡剑气的武者割开咽喉,鲜血直流。 还有炎阳剑气、玄月剑气、寒冰剑气等十余种剑气,每一种直指一名武者。 徐老赢直扑冯德正的过程中,剑气纵横,那些蜕凡境的武者几乎非死即伤,无人可以阻挡他的身影,他离目标就只有几步之遥,若不是要活口,人已经被他大卸八块。 而冯德正看着越来越近的徐老赢,吓得双腿发颤,裆下一湿,竟尿了出来。 就在这危机的当口,狐仙庙的顶部炸开一个冒着光焰的大洞,一条金赤色烈焰蛟龙从狐仙庙内冲天而起。 蛟龙尽是烈炎凝聚,极亮的红色相聚相合,散发着璀璨金光,恍若另一轮烈日! 金蛟低头,眼中满是暴虐,直扑青年剑客,迅捷无比! “快躲!”正在远处观战的唐罗高声提醒道,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这正是蜕凡境的合击技! 烈蟒化蛟功! 一百二十七章:狐仙洞外 金蛟直扑徐老赢,他却是面色不变,张开双臂,澎湃的战意自他体内爆发。 剑随心动,识海再次翻腾,凝练出雷霆、赤炎、玄月三道剑气在周身盘旋! 眼中精光爆射,施展出诸天无上剑典的秘法——奕剑术。 紫、红、白三道剑气在徐老赢的掌控中三合一体,剑芒暴涨,一柄流转着雷火劲力的白色巨剑赫然出现在他的身前。 徐老赢左手捏出莲花印,右手捏着幽凰剑印,操控着雷火玄月剑,狠狠的斩在来势汹汹的金蛟头顶! 白色巨剑与赤色金蛟相撞,天雷地火初初接触,便将整个天空炸成金红。 金蛟被斩去头颅,而爆发出的金色烈炎也将白色巨剑融出了缺口,两道威能巨大的招式碰撞,只是一次接触就相互破除了锁灵形态,变成了灵力属性的比拼。 紫色的雷芒与赤色的烈炎互不相让,在剧烈的轰鸣声中,两股超越蜕凡境威能的武技再次爆发出了惊人的灵力波动。 金蛟炸裂,巨剑破碎,令人心惊的两门武技灵气四散归于虚无,只有强烈的波动告诉人们,刚才的碰撞有多么剧烈。 唐罗瞪着眼睛,只觉得见到了鬼! 徐老赢定是个蜕凡境无疑,毕竟头顶的数字可做不得假,但刚刚他施展出来的武技,可不是蜕凡杀招那么简单! 虽然他不知道徐老赢施展的剑术是什么,但他对《烈蟒化蛟功》还是很了解的,这门合击技最大的特点就是威能巨大,拥有伤害凶境武者的威能。 而要斩开金蛟,起码需要十道以上的蜕凡杀招合力,而徐老赢只是用了一招,便斩开了金蛟。 且看他神色自如的模样,这显然不是他倾力施为的成果。 唐罗自认对武技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但看到徐老赢施展的这招,瞬间让他亚历山大。 他的目标是超越徐圣,但光看现在徐圣后人施展的武技,就是他还未攻克的难题,单人融合杀招。 但这并不会让他气馁,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因为徐老赢施展的武技,正说明了他研究方向的正确性。 金蛟与巨剑的撞击威能实在太过巨大,让徐老赢无法越过灵力爆破的中心再发杀招,他退后几步,回到最初的位置,与冯德正拉开距离。 而狐仙庙前,原本的十几名蜕凡武者在徐老赢的第一波冲击下就死伤过半,只有那个站在冯德正身边的蜕凡境巅峰的武者没有带伤。 庙中又走出五名武者,一组三人,正是刚刚施展合击技的小队,还有两人,便是龚正与仇景龙。 双方再次恢复对峙的局面,而这一次,两边已经有了深仇大恨。 “小心些,第一排的三人,具是蜕凡境巅峰。”唐罗轻声提醒了徐老赢一句,后者回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冯德正再被救下后,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几人的身后,看着一地的尸体,双腿还是忍不住的颤抖,大气都不敢出。 今日不管结局如何,他这掌柜肯定是干到头了,徐老赢第一道猩红剑气穿胸而过的武者,就是丰家的一名武者,与另外两人是队友,练有合击技。 这样的蜕凡小队不论在哪个氏族都是宝贝,居然因为自己死了一个,冯德正不敢想象回到族中自己会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龚正上前一步,他只是晚几步出来,想不到局面竟已成为这样! 这次来狐仙庙,他将剩下的七大金刚都带了过来,要他们见证自己为闻韦报仇,还带了两名副帮主:仇景龙与怀成化。 在徐老赢的第一波偷袭下,七大金刚死光光,就连怀成化的脖颈也被割开了。 义气帮的高端武力,竟然在这一次的碰撞中就消失殆尽,龚正恨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看着徐老赢的目光中满是仇恨。 他两年苦功毁于一旦,该如何向主上交代!? 两方人马再次回归对视的局面,而这一次,却是青年剑客这边更加强势。 “你们谁是义气帮的帮主?”徐老赢率先发问。 面对这个连合击技都拿不下的武者,丰家的武士们说不心慌都是骗人的,但看着队友死在自己面前,这样的仇恨让他们忽略了实力的差距,只等回气结束,便要再起一式合击技。 对方只有一个人,那种程度的秘法还能施展好几次不成! 面对徐老赢的质问,丰家武者们默不作声,只是恨恨的看着青年剑客。 而被愤怒冲昏头脑的龚正哪还管那么多,上前一步道:“我便是!” 还未等话音落下,一道红芒凭空出现,照着龚正的眉心飞射而去。 猩红剑气再现,徐老赢竟连话都不愿多说,直接出招。 龚正不愧是蜕凡巅峰的武者,这式猩红剑气已经快得令人咋舌,但他还是想到了办法应对。 将灵力运至胸膛,他张大嘴巴,白色的云气呼啸而出,与猩红剑气相撞! 云啸!便是龚正的绝学之一,用作偷袭无往而不利,在对招时谁能防住对方从口中喷薄的云雾灵气。 白色的云气与红色的劲气相撞,在他身前消弭。 两人一击碰撞之下,竟是个平手的局面。 “练一身绝艺,当流氓头子。你这武道是练到狗身上去了!。”徐老赢看着龚正巧妙的应对,出声道。 能轻易挡下这一式猩红剑气,足以说明对方的能为不凡,对武道的专心程度,但这样的武者却靠欺压弱小为生,真是让人不齿! 龚正眉眼阴沉,冷然道:“我义气帮,义子当头。城内冬天无粮,我帮广开粥铺接济穷人,谁人不说我义气帮仁义无双,你这外人又知道什么。” “你可知道这书生乃是冯掌柜的雇工,私逃已是罪在不赦,还拐带幼童,谁知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派人将他们捉回,你却丧心病狂的将我手下屠戮。究竟谁才是恶徒!?” 在西陵做事,名声十分重要,在义气帮盈利颇丰后,龚正做了不少善事,以作洗白。城西一些年轻人,皆以加入义气帮为荣。 冯德正原本躲在武者小队的身后,看见龚正与徐老赢的初次交锋打成平手,又说的对方哑口无言。胆气再次壮了起来,将头伸出说道:“米白就是我的雇工,私自逃离,被我捉回有什么不对吗!你这外乡人仗着修为高强,杀害无辜百姓,我们定不能容你。” 两人一唱一和,将一顶持枪凌弱的帽子扣在了徐老赢的头上。 这些话让徐老赢气急,他知道事情不是这样,一时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而那群丰家的武者,原本只是因为仇恨充斥着战意,一听龚正所言,战意更浓,毕竟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哪怕徐老赢修为高强,他们也毫不畏惧。 两名蜕凡境蜕凡武者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徐老赢的一举一动。 几句话之间,正邪颠倒,这便是所谓氏族惯用的伎俩。 唐罗上前一步,摇着头,满是不屑的开口道:“你说自己在冬天广开粥铺接济穷人,可你千万别告诉他们,你手下的乞儿有多少没有活过这个冬天。” “你说自己仁义无双,可千万别告诉他们,你们在城西开了多少赌档,将欠债者的妻女卖去勾栏,逼良为娼。” “你说自己人人赞颂,可千万别告诉他们,那些走失的孩童孤儿,有多少被你打断手脚行乞,又有多少被你逼成偷儿。” “干的都是些敲骨吸髓的勾当,却要摆出仁义无双的模样,你这混蛋,可真让我恶心!” 唐罗每说一句,徐老赢的剑意就强上一分,丰家武者的战意就弱上一分。 待最后一句说完,徐老赢带着漫天剑气,直扑龚正! 一百二十八章:狐仙洞外(二)求月票~ 带着七色剑气,徐老赢直扑龚正,一往无前。 但丰家的武者们可不是摆设,他们可不会让他如此轻易的击杀龚正,不论他人品如何,现在狐仙庙前,他们便是同个阵营的! 青年剑客的身形极快,仿佛一道青色的剑光,十几丈的距离只是一瞬便只余两丈。 徐老赢可不会让另外几人打扰到他和龚正的战斗,右手捏着剑诀,往丰家武者小队所在的地方指去。 几千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如洪流般朝丰家武者小队倾泻而出! 作为诸天万道剑意中最入门的一式,徐氏的武者从入门时便在温养这种剑气,根据资质心性的不同,每个人的数量或多或少,但很少有人孕养的剑气数量,会像徐老赢这样夸张。 每一道剑气不过拇指粗细,但上千道汇聚在一起,就如同疾风骤雨,密不可避!作为一种专破护身功法和锁灵形态的剑气,面对着如同暴雨般的剑招,哪怕是蜕凡巅峰的武者也只能选择释放杀招碰撞。 唐罗看着徐老赢挥洒出的剑意顿觉眼熟,这招跟先天星辰刀中的藏锋一式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看着剑气的凝实程度,恐怕它在灵力洞穿这个属性上,更加惊人! 丰家的武者苦不堪言,原本以为徐老赢朝龚正扑去,他们有机会施展杀招偷袭,但在这纷乱的剑气洗礼下,他们哪里还能腾出手来施展什么武技,只能卯足了劲与之对抗。 一时间,只留下龚正面对着带着七色剑气的青年剑客。 徐老赢目光冷静,意识格外的清明,就连那无形物质的剑气在精神的统御下,亦幻化出剑型。 变成萦绕在他周身的七柄长剑,绚烂异常。 龚正看着徐老赢直扑自己而来,当即按住了手中的玄黑戒指注入灵力,一息之后,一身带着蟒纹的黑色鳞甲便覆盖在他的身上,只留下两个眼孔,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头带有四爪的黑蟒。 灵级战甲——鬼蟒凶鳞铠! 价值千万金的宝甲是他倾尽家财在一个拍卖会上购得,也是他除了自身修为外最大的倚仗。 身着灵甲的龚正不退反进,朝着徐老赢扑去! 白色的灵力裹挟着一身黑鳞的龚正,仿佛一头腾云驾雾的黑蟒妖王,带着冲天邪气与青年剑客相遇! 龚正咬着牙,奋力的凝聚起所有灵力,施展出灵云宝典中的秘法,云兽图! 白色的云气化为三头云虎,仰天长啸,朝着徐老赢扑去。 云虎身形如小山般巨大,带着万兽之王的霸气朝着青年剑客扑去,虎口中长长的白色獠牙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每一头云虎都是一式蜕凡杀招,整整三头云虎,是现下龚正实力的极限,只要任何一头云虎碰到了对方,非死即伤。 对方未曾着甲,这便是龚正最大的优势。 看着三头云虎,徐老赢面色清冷如水,眼中寒芒一闪,捏起剑诀,三道灵剑飞射而出! 熊熊燃烧的火灵长剑率先刺入了云虎的体内,赤炎灵力爆开,第一头云虎就像是被撑爆的气球,仅一瞬间就被炸散。 紫色的雷霆长剑在雷鸣声中越变越大,变成一道横亘天地的雷柱,将另一头云虎洞穿。 青色的长剑化为一头蛟龙,与最后一头云虎相互纠缠,龙头与虎头同时狠狠咬在了对方的身体,咬碎了锁灵的兽形,云气与青木剑气同时炸裂,消散于无形。 看着自己三头云虎只是一瞬便被消灭,龚正眼中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他不近女色,不好口腹之欲,极情武道才在三十五岁成就蜕凡巅峰! 更是将灵云宝典的云兽图一式推演到三兽的境界,可为什么会在青年剑客的剑气下如此不堪一击。 “不可能!我不服!”带着无比的仇恨,龚正朝着对方扑去,如同一条四足黑蛟,在半空中闪过一抹黑光。 徐老赢眼中流露不屑,冰霜灵剑射出,率先斩在了龚正的身上,看似坚硬的冰剑只是一接触便碎成冰渣,但爆发的寒气却将半空中的龚正连人带甲冻成一坨冰块,直直的从天空坠落。 徐老赢眼中精芒暴动,再次运起奕剑术,将剩下三柄灵剑融合。 以主宰阴阳的两仪剑意为剑骨,以厚重无比的大地剑意化剑身,以锋锐无边的流水剑意做剑锋。 一柄巨大的阴阳重水剑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捏着剑诀,将灵剑高高的举起! 丰家的武者刚刚击散了那数千道破体剑气,便看见了这横亘天地的四色大剑。 “完了!”谈宏心中发苦,作为刚刚施展过《烈蟒化蛟功》的武者,他觉得对方应该跟自己一样,处在灵力恢复期,一时间应该没有能力再次施展融合灵剑这样的秘术。 在他看见那数千道破体剑气时,心中还是有些窃喜的。因为这些剑气看着唬人,其实只能阻挡众人一阵,却无法奠定胜局。 而这种大规模的灵力输出,无疑会拖延对方的灵力恢复速度,而自己小队在抵挡了这阵剑气后,马上就能再次施展《烈蟒化蛟功》,而这一次,一定能锁定胜局。 可看着徐老赢再次幻化出的巨大灵剑,他知道自己的判断出现错误,没有蜕凡境的武者可以在这一击下存活,特别还是对手被封在冰块中的时候。 在众人战意被徐老赢施展的秘术抹杀时,谈宏却是唯一保持冷静的人:“愣着干嘛!准备合击!” 不论众人投注多少目光,这一剑都不会被改变,我方注定要失去一员大将,而他只能捉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凝聚起合击技朝对方砸去。 哪怕对方还能有凝聚灵剑的实力,在这一式合击技的偷袭下也不会有凝聚灵剑的时间。 关键时刻的指挥就是这样重要,这便是小队队长的责任! 三名丰家武者稳定心神,运起了红炎烈蟒拳准备偷袭徐老赢。 若是真的将这一式合击技凝聚,说不得青年剑客真的会遭遇凶险,可他们似乎忘记了,这青年剑客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只是他带来的帮手年岁太小,不被人看在眼中罢了。 三人心无旁骛,对着徐老赢凝聚起“红炎烈蟒拳”。 黑色劲装少年如同鬼魅般闪现在了丰家武者的左侧,脊柱如龙,双手张开双拳握爪,如同一张拉开的强弓。 袭风劲力凝聚在唐罗的十指,抓准这最关键的战机,他出手了。 武罗指——双龙! 当丰家武者将注意都放在远处半空中的青年剑客身上时,两道白色的螺旋龙卷劲力朝他们直扑而来吗,那强烈的劲风仿佛要将空间搅碎! 若是三人执意融合武技,《烈蟒化蛟功》确实还能施展,只是在合击技成型的同时这三人也会被两道武罗指击中,最轻也是个重伤的局面。 如果迅速回头,以红炎烈蟒拳迎击武罗指,那剩下的一道红炎烈蟒拳根本不会对那名青年剑客造成任何损伤。 只能说唐罗这个时机抓的太好了,正是三人红炎烈蟒拳蓄灵完毕,将要击出的一瞬。 若是他早些出手,三人都可掉转头,将这一式合击技换个目标,若是晚一些,灵气离体,三人只要想着如何闪避就好。 但就是这个时间,让他们进不得,也退不得! 施展合击技,就被团灭;回头迎击,便意味着合击技被破,要减员对阵青年剑客以及他的帮手。 且这一记红炎烈蟒拳后,队员的灵力都不足以支持之后的战斗,这蜕凡小队的威慑力,将荡然无存! 关键时刻,谈宏朝着另一名赶来的丰家武者决然道:“你带着冯掌柜走,回族求援,我在这儿拖住他们!” 佟名刚刚为了保护冯德正不被破体剑气击杀,带着他躲得老远,导致他没有办法第一时间赶来支援,而听得谈宏的命令,他放弃了偷袭唐罗的打算,抓着冯德正的肩膀,逃离了战场。 一百二十九章:狐仙洞外(完) 高高举起的四色巨剑朝坠落的冰块斩去,流水剑意的锋锐加上大地剑意的沉重,让这柄灵剑拥有开山断岳的威能。 看似缓慢的弧线却后发先至的斩上了坠落的冰坨,可困蜕凡巅峰武者的寒冰连一秒都没撑住就被斩开,被冻住的龚正还来不及窃喜,巨大的灵剑就斩在了他的肩膀。 就连鬼蟒凶鳞铠也无法抵挡的巨大力量让他的右肩失去了知觉,仿佛是一座山砸向他,如同被拍飞的苍蝇,在半空中如流星般坠下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如果没有灵甲护体,只是这一击,就可以将他斩断。 看见第一击未尽全功的徐老赢剑诀再转,化斩为落,控制着灵剑朝着地面刺去。 如上苍的裁决,审判的巨剑从天而降! 坑洞中的龚正还没缓过神来,就看见那柄巨大的灵剑当胸落下,他想要逃离,可浑身的筋腱如同断裂一般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灵剑在眼中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灵剑的剑尖刺在鬼蟒凶鳞铠的中心。 如重锤砸胸,大地再次深陷龟裂,龚正咳出一口献血。 但灵甲不愧是灵甲,哪怕是如此惊人的灵剑,依旧没有破开黑鳞,只是它越来越重,龚正仿佛听见了自己的胸骨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明明是灵力所化的长剑,却与灵甲发出金属的摩擦声! 在厚重的大地剑意加持下,灵剑的重量越来越大,就连徐老赢都有些控制不住了,他眼中精芒再闪,双手剑诀用力往下一压! 既然控制不住,不妨任由大地剑意恣意厚重,碾压仇敌。 灵剑黄芒大涨,厚重的大地剑意再次澎湃,原本四色均衡的灵剑,瞬间变成了黄芒独大,而这柄灵剑的重量,就连大地都无法承受。 轰鸣声中,剑尖尽没,大地震颤,而后剑身,最后剑柄! 黄色灵剑压着龚正直入地底,碾进深渊。 当整柄灵剑消失之时,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裂缝。 而这时,红炎烈蟒拳才飞向了他,表示龚正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只有一记红炎烈蟒拳,而不是合击技,这意味着谈宏还是做出了选择。 有了一次交锋的经验,他对曾经无往不利的《烈蟒化蛟功》是否能击杀徐老赢,已经不抱期待了。 他无法执意施展出合击技,因为他考虑到,哪怕合击技重伤了对方,对方依旧可以逃之夭夭,而自己等人,则是必死无疑,所以他要先击退偷袭,而后拖住年轻剑客等待支援。 两记满灵力的火焰巨蟒狠狠的撞向白色龙卷,仅仅一次碰撞,火焰巨蟒便被龙卷扯碎,而无法维持锁灵形态的烈蟒却跟一般灵力招式不同,在锁灵形态破碎之后,居然不是灵气消散,而是产生巨大的爆炸,将龙卷炸成一道道火焰气浪,消散在天地间。 火云迷蒙了众人的视线,却无法迷住谈宏充满仇恨的眼,若不是那个少年横插一手,现在的徐老赢已经被合击技击中了! “都是这个小子坏我大计!”谈宏恨得咬牙切齿,势要先将唐罗斩杀,他不顾漫天的火云,直接破入还未消散的灵气热浪中,以飞舞的火云为障,正面偷袭唐罗。 “人呢!” 满身杀意的谈宏,破开火云后一惊,眼前竟然没有少年的身影,可刚刚自己明明记得对方是在左侧偷袭,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对方能跑到哪儿去? 左边,没有! 前面,没有! 右边,还是没有! 难道。。。。谈宏一仰头,看着凌空而立的唐罗,正抱着胸,低着头,挂着一张嘲讽的脸。 “你是不是,在找我呀?”唐罗看着脚下如无头苍蝇一般寻找的谈宏,嘲讽出声。 谈宏看着唐罗站在空中,吓得后退两步,指着他厉喝道:“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凶境!” 唐罗模约十五六岁的模样,若是凶境强者,那自己这些年练得武就是为什么!谈宏压下心中的震撼,不停的安慰自己道。 如果他是凶境,为什么不直接上来杀了我们,而是让那青年剑客动手,他一定不是凶境。 不断的思索中,谈宏慢慢的平静了自己的心情,只是眼中的神色,无比复杂。 唐罗当然不是凶境,但他也懒得跟谈宏解释,就这样站在虚空中。 和一个蜕凡巅峰武者打一场?别逗了,谁知道还要耗费多少灵力,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他的灵力可是用一点少一点,能主动帮徐老赢破去偷袭的合击技,已经可以拿个挨木微劈,坐等躺赢。 以仙风云体术临立虚空,在对方无法施展合击技的情况下,他已经利于不败之地,一场必胜的战斗,就不用再浪费灵力了。 他对这个表哥,超有信心。 只见徐老赢随手几发剑气洞穿了火焰巨蟒,朝着那仅存的四名丰家武者扑去。 十数道颜色不同的剑气再次环绕在他周身,剑气越转越快,看着就像一圈光轮。 徐老赢速度极快,朝着丰家武者们冲去,却在十数丈的距离突然消失,留下一个残影,消失无踪。 “紧密阵型,莫被偷袭!”谈宏大声的发出指令,心中却是暗暗发苦,看着对方仿佛没有丝毫疲倦的模样,他对是否能够坚持到氏族来人开始怀疑。 丰家的四名武者后背紧贴,手中凝聚着灵气,身上撑起了护身功法,全神贯注的注意四周的动静。 “要不怎么说,站得高,看的清呢!”唐罗心道。 作为本场唯一的观众,他对徐老赢的去向还是了解的,对方根本不是突然消失,而是在剑光的掩护下钻进了地底,至于残影,不过是用来迷惑对方的。 看着丰家武者左右戒备,唐罗知道这些人怕是要翻皮水咯。 四个后背紧靠的武者中心,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消失不见的徐老赢,就从空地下钻了出来! 问,旋转的剑阵卷入人群,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以前唐罗不知道,但现在却是看的清清楚楚。 螺旋升天的剑光,是世间最美的风景,从下到上的旋斩,将四人切成了一段一段。 断脚踝、断小腿、断膝盖、断胯、断腰、断胸、断头、断!天!灵! 还说要撑到支援来,这特么的,一秒也没撑住阿。唐罗暗暗腹诽,飘然落地。 徐老赢剑光散去,也是一个翻身从那堆肉片中翻腾而出。 两人几乎同时落地,相视一笑后朝着对方说话。 “真厉害!”唐罗由衷的赞叹道,平心而论,他作为可以施展出单人合击技的武者,一度觉得自己应该是同境无敌,但看着徐老赢刚才的战斗,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惊才绝艳。这也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认可一个武道天才。 徐老赢摆摆手,表示这些不算什么,并朝唐罗说道:“谢谢你。” 虽然他刚刚控制着灵剑攻击龚正,却不代表他对周围失去戒备,丰家的三名武者凝聚合击技这件事他清楚的知道,也有解决的办法,但没想只是来观战的唐罗居然以一记妙到巅毫的偷袭将那式破去。 这声谢谢,这个勇敢的表弟绝对当得起,毕竟以初入蜕凡的境界去偷袭一个正在凝聚合击技的小队,这已经不是勇敢两字可以形容了,而是有勇有谋。 更别提他偷袭的那招,威力虽然不及龚正施展的云虎,却也是异常惊人,起码在蜕凡初境,自己这个表弟应该是鲜有敌手,看来西陵天骄之名,可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修炼速度呢。 “去看看那些人有没有事吧。”唐罗可不想继续寒暄下去,朝狐仙庙指了指,朝徐老赢说道。 徐老赢一听,忙道:“对!对!” 两人狐仙庙走去。 一百三十章:回城(一) 书生听着狐仙庙外的动静,心中发急,他知道是昨日的少侠来救自己了。 他并不窃喜,因为他知道当时的庙内是何等兵强马壮。 若是少侠因为搭救我们而身死,我便是死了都难安心。 米白心中焦急,只盼徐老赢能够全身而去,至于大获全胜,他是不敢想的。 所以当徐老赢和唐罗进入狐仙庙时,看见的就是米白那张焦虑的脸,还有不敢置信的双眼。 这应该就是那书生吧。唐罗暗暗心想,因为庙内除了这一个成年男子,就只剩角落中一群被蒙眼捂嘴的孩子了。 徐老赢快步上前帮米白把绳子解开,满是歉意道:“米兄受苦了,都怪我不够心细。” “感谢徐兄再次相救,代那群孩子谢谢徐兄的再造之恩。”被松绑的米白先是摇摇手,随后便是躬身一礼感谢。 而唐罗也将墙角堵嘴蒙眼的八个孩子解开,重获自由的孩子们哭喊着跑到米白身边,听到书生的话,就要给徐老赢磕头。 “你们都起来,都起来。路见不平,这是身为武者应该做的,不用谢,不用谢。”徐老赢哪能受他们这样的大礼,忙拒绝道。 米白看着庙内多出的一人,拱手问道:“您便是徐兄在西陵的亲人么,在下米白,请问小兄弟高姓大名。” 唐罗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徐老赢与米白对酸,看到书生竟将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抱拳作揖道:“我姓唐,是徐老赢的表弟。” 他并不打算报出自己的全名,因为唐罗这个名字在西陵实在是太过招摇,他怕吓到这名书生。 而米白仅仅是听了唐罗报出姓氏,脸色煞白,徐老赢却是没有注意,说道:“我这表弟在西陵还算有些势力,你们便跟着我走,先安心住下,等你伤好了,再将你们送去清水郡可好?” 米白脸色煞白,摇摇头道:“多谢徐兄好意,我还是尽早带着孩子们离去,不然还会给你们添麻烦。” “如果你说的麻烦是义气帮的话,那么就不用再担心了。义气帮首恶高层尽数伏诛,很快便会成为一盘散散,你们重要的是先养伤。”徐老赢善解人意的宽慰道。 米白牵着孩子,神色复杂的看了徐老赢和唐罗一眼,坚持道:“我的伤不碍事的。还是尽快离开吧。麻烦徐兄了。” 徐老赢看着米白决然的态度,一时有些踌躇,米白受了伤,孩子们也受到了惊吓,若是现在就着急上路,就算到了清水郡又能如何。 “不管怎么安排,先离开这儿吧。”唐罗靠在庙墙上淡淡道。 刚刚战斗时,走脱了三人,除了佟名带着冯德正跑了之外,原先在龚正身后的年轻武者也在战斗时逃窜。 他们要再多聊几句,怕是狐仙庙又要被包围了。 “对,安全之后再讨论去处。”徐老赢觉得唐罗说的在理,虽然他不怕被包围,但这群孩子可都是没有丝毫实力的普通人,要是打起来,可真是照顾不住。 三人带着孩子,走出庙门,正要往西陵方向走去,便被唐罗再次叫住。 “这样往西陵走,怕是要跟对方支援撞上,我们绕绕吧。”唐罗朝着领头的徐老赢提醒道。 徐老赢一听,一拳锤在自己手掌,直呼“有理!有理!” 唐罗对于这个表哥的江湖经验,是彻底服气了,根本就是个愣头青阿。 要不是因为实力真的够高,就这样莽撞,怕是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 获得提醒的徐老赢带着众人,打算迂回一圈,绕进西陵,唐罗看着他一脸万事大吉的模样,撇着嘴走到那个被灵剑按压的深坑中。 只能说这个表哥真不愧是圣人世家的少爷,那龚正的铠甲,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将人弄死之后,居然毫不在意。 杀人不为了爆装备,那毫无疑问是个邪道阿! 唐罗打算把铠甲捡了,然后卖钱和徐老赢二一添作五,毕竟富豪都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嘛。 可唐罗手中的灵丝都探到了洞地,既没发现尸体,也没发现灵甲。 他几步来到徐老赢身边,说道:“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什么?”徐老赢迷茫的回头。 “那个义气帮的帮主,跑了。”唐罗耸耸肩。 “不可能。”徐老赢有些不敢相信,虽然知道龚正穿的灵甲是个高级货,但他的身体却只是普通武者的身体,在大地剑意的重压下,即便剑气无法透体,五脏六腑也会被压碎,这样的人怎么能活。 但他知道唐罗不会骗自己,所以对方一定有类似金蝉脱壳之类的秘法,才能在大地剑意下逃窜。 原本以为首尔伏诛,没想到居然被他跑了,这让徐老赢有些尴尬,毕竟刚刚在庙里他可是夸下了海口,若是义气帮的帮主再次出现,自己这不是被啪啪打脸吗。 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唐罗,希望这个表弟能够想想办法,保住他的颜面。 唐罗耸耸肩,表示毫无办法,毕竟对方悄没声息的逃走,之后便会跟老鼠一样的躲藏起来,要找到这样一个地头蛇,谈何容易。 …… 狐仙庙外 当丰文栋御风赶到时,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有龟裂的大地和遍地的尸体说明了刚刚的战斗是多么惨烈。 当接到佟名飞速赶回丰家报信时,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 地方那堆碎肉处,他还能依稀认出丰家的服饰。 “徐老赢!你欺人太甚!”他已经确定对方一定是其他城市出来历练的氏族公子,只看对方冲杀同境武者如入无人之境便可见一斑。 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杀他丰家两只蜕凡小队,每一个蜕凡小队的培养,都是氏族历经艰辛,从成百上千个宗族武者中挑出最忠心的那批,授予合击技。整整十数年的苦功。 丰家并不算大族,像这样的小队也不过十几队,他从未想过仅仅是为了一名外戚出头,便会折损两支! 站在那堆碎肉前的丰文栋双目赤红,煞气冲霄,只想将徐老赢剥皮拆骨。 当佟名带着四队身着铠甲的蜕凡小队赶到时,便看到杀意盎然的丰文栋。 “带我手信,让冯家、伍家、陆家带人搜索城西荒院,看见目标,立即通报!” “是,宿老。”佟名胆战心惊的应道,朝西陵飞奔而去。 他知道这名丰家最强者已经真的生气了,不惜动用老友的人情,集合四族之力,要将对方击杀在荒野! 一百三十一章:回家(二) 唐罗一行人绕着远路从荒野回城,但这真的走到荒野,才发现,为什么行走江湖,不能带孩子的道理。 所谓荒野,就是乱石堆叠,杂草丛生的荒地,行路艰难却是毒虫蛇蝎的乐园,为了保障孩子们的安全,站在最前的徐老赢以无形剑气开路,破开一条可供众人通行的道路。 但这样的做法,跟直接告诉敌人行踪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虽然那群孩子虽然都很懂事,咬着牙想要尽力跟上大人的步伐,但即便跑动起来的孩子,行动速度也是极慢。 以这样的速度行进,自己等人一定会被对方围住。 唐罗朝徐老赢说道:“这么走下去不行的。” 徐老赢也沉重的点了点头,他心中也十分慌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预见到了他们与追兵碰撞后的惨烈局面。 他想了想,朝唐罗托付道:“你带着他们先走。” 他打算自己去迎击追兵,拖住敌人为他们争取时间。 “这也不行的。”唐罗摇摇头,否决了他的提议,对方既然搬来了救兵,不用想都知道至少有一名凶境的武者和不知道几队蜕凡,而他们的目标,除了徐老赢,还有自己。 对方一定会派出大队人马搜捕荒野,哪怕自己两人出现了,这群孩子也一定会被搜到,米白又如何能护住孩子,所以徐老赢的分头计划,肯定是无效的。 “那你说怎么办?”徐老赢一耸肩,将问题抛给了唐罗。 他已经发现,自己这个表弟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细腻,行事缜密具有极强的洞察力,这种决策的事,还是交给他比较好,所以在自己的计策被否决后,直接问道。 正在队伍后方的米白看见徐老赢和唐罗两人合计着什么,上前几步,朝两人说道。 “两位,小生有个不情之请。” 米白苦笑说道:“可否请两位,带着孩子先行离去?” “为何?”徐老赢大惊,不明白米白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书生面露为难,叹道:“对方的目标是我,两位也是为了救我才惹上这些麻烦,既然诸事因我而起,自然也该由我终结。” 徐老赢与唐罗相视一眼,便知道这名书生误会了。 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了,而是徐老赢杀了丰氏的家族武者,对方会有人前来报复,至于米白的价值,也许在冯德正和龚正的眼中不可估量,但上升到氏族的层面,他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但他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还是让徐老赢十分感动,所以他拍着胸脯许诺:“白兄莫慌,便是对方有凶境武者,我也定能护你们周全。” 两个年纪相仿的青年,互相安慰着对方,要以自己吸引追兵的注意,想要上演一出英雄断后的戏码。 唐罗看了眼满脸热血的徐老赢,又看了眼要自投罗网的书生,只觉得十分无语,这两人的戏要是再演一会儿,怕是要被团灭:“你们的戏都停一停,现在听我的。” 这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到了两个热血青年的头上。 唐罗看着米白道:“你作为一个被搭救的人,要有被搭救人的觉悟!要是你或是孩子死了,我们做的一切就是无用功,所以你现在,就是好好听话跟着走,别自己想些有的没的。明白吗?” 又抓过正在吹牛的徐老赢的脸,唐罗朝孩子们高声道:“孩子们别慌,他会继续带着你们往前走,你们能走多快走多快,不要停!我去弄辆可以载人的车,你们一定要坚持到我回来,听到没?” 米白和孩子们看着决然的唐罗,讷讷的点了点头,表示清楚明白。 唐罗放开徐老赢,朝对方比了个眼色。冲天而起,划过一道银光消失于天际。 虽然队伍中少了一个人,但众人仿佛再次看见了希望,起码米白已经不再想着自首,而是抱着受伤的狗蛋和最小的小丫,尽力的奔跑。 但这样显眼的行踪,又怎能瞒过氏族的精锐。 在展开一丛一人多高的野草后,徐老赢的眼前尽是坦途,还有对面那严阵以待的几十名的武者。 面色阴沉的老者站在队伍最前,盯着徐老赢一言不发,只是那如同凶兽的气势,已经告诉他,这是一名凶境的武者。 唐罗刚走没一会儿,他们居然就遇上了敌方的武者,这也真算是流年不利了。 “这么快嘛。”徐老赢嘟囔了一句,对他们这么快就能完成堵截感到不满,回头对米白说道:“你带着孩子站着别动。” 老者便是丰文栋,而他身后站着的,就是整整十三支蜕凡小队,人人着甲。 作为丰氏一族的最强者,丰文栋将一生都致力于培养丰家直属的武力,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唯有实力才是氏族强大的根本,其余都是小道尔。 所以丰家的每一支蜕凡小队,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就如同他的子侄,可就是这个外来的武者,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痛下杀手。 既然对方如此不讲情面,就不要怪老夫以大欺小了,丰文栋目露凶光,上前一步问道:“便是你杀了我丰家的武者?” “持强临弱、颠倒黑白。这样的畜生,我见一个杀一个。”徐老赢面露不屑,扬声道。 剑者,宁折不弯!哪怕面对凶境武者,他也不会有丝毫畏惧。 “好胆!”丰文栋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对自己说话,一式“无妄印”便朝徐老赢砸去。 血色的拳影如山岳般巨大,仿佛是神灵的铁拳,朝着徐老赢当头罩下,强烈的灵压将一人多高的荒草压扁,露出了捂着胸口无法喘息的米白与孩子们。 凶境强者一拳之威,恐怖如斯。 徐老赢临危不乱,幻化出雷霆、赤炎、玄月三道剑气,秘法奕剑术爆发。 清冷高傲的玄月剑意幻化成十米银白灵剑,锋利无双。紫色的雷霆与鲜红的赤炎交融,相互勾动爆发,紫红色的雷火带着惊人的威能附着在纯白的灵剑之上,化作剑芒! 徐老赢眼中精光爆闪,控制着灵剑逆斩“无妄印”。 紫红的剑芒与血色的拳影相撞,丰文栋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他这式无妄印,最大的特点就是污浊灵力,在与其他招式碰撞时,通常是对方的招式被污浊后消散,自己的无妄印还能保持锁灵形态攻击,这也是他赖以成名的绝技。 有了佟名的通报,他又怎会不知道年轻剑客拥有这种堪比凶境的杀招,这式无妄印,可不是他随手打出的。 武技融合最大的特点便是可以发出越境的威能,但缺点也同样明显,因为是来自多股不同灵力的集合,即便融合在一起也会有着相互排斥的部分。 这样的武技,面对带有污浊属性的灵力,简直像遇上天敌。 正如丰文栋预料的那样,红色的拳影与对方的灵剑只一个接触,那最具杀伤力的雷火剑芒就被腐蚀,而被血煞之气破坏了平衡的雷火剑意,爆裂消散,就连玄月剑形都有些不稳了。 虽然灵剑还是刺入了无妄印中,但失去雷火剑芒,丰文栋不认为它还能对自己的招数构成什么威胁。 徐老赢背负双手,连看都没看那交锋的灵剑拳影交锋的画面。 就看无妄印那血色的灵光,他便知道这是一招充满血煞之力的凶境杀招,而他凝聚的雷火玄月剑,也真是针对拳影中的血煞之力。 因为玄月剑意,便是皓月当空,诸邪辟易! 雷火剑芒不过是增加玄月剑意的威能,不让它在第一个接触就被拳影砸断锁灵形态而已。 刺入血色拳影的灵剑爆发出无比清亮的银光,即便是弥补的血煞之气也无法掩盖这刺目的光芒,慢慢的血煞之力在灵光的照耀下被星净化,消散。 而失去了血煞之气的无妄印,不过就是一个拳影而已! 一百三十二章:回家(三) “无妄印”被击破,这件事是丰文栋没有想过的,所以他的脸色,格外阴沉。 同时他也知道,对方一定是来自一个十分了不得的家族,因为这样年轻的蜕凡巅峰境,简直会让人心生绝望。 但对方家族实力越强,便越要将其在这里斩杀,丰文栋眼中寒芒一闪,朝着身后的蜕凡小队下令道:“准备合击!” 整整十三支蜕凡小队,是丰家的底蕴所在,人人修炼了《烈蟒化蛟功》,一时间赤焰升腾,满灵力的火焰巨蟒缠绕在他们的手中,凝而不发。 “真他妈的不要脸。”徐老赢心中暗骂,看对方的模样,怕不是有五六十岁,身为凶境强者,面对自己这样蜕凡巅峰的武者。 率先出手就已经很过分了,一击未果的情况下,居然尽起蜕凡小队,要以合击技洗地,这简直是无耻之尤。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难怪会跟地痞混在一起。 徐老赢寒着脸准备大招。 而远处丰文栋朝他扬声道:“念你修行不易,只要你交出那灵剑合击秘法,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徐老赢的眼中满是不屑,这才明白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阵仗,报仇是假,奕剑术让对方起了贪念才是真。 丰文栋自觉胜券在握,再次出言威胁道:“若是不从,我会打断你的手脚,慢慢的从你口中套出秘法,到了那时,你可别后悔。”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徐老赢出离的愤怒了,他都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觊觎徐氏的诸天无上剑典,是说他无知好,还是愚蠢好。 身为徐氏的天下行走,若是被这区区一个凶境武者加上十几队蜕凡武者就击杀,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通冥入虚、圣体如意!剑来!”徐老赢通冥剑体全开,身与意合,沟通万界剑墟,从虚空中扯出了金色的御虚幽凰剑! 这柄圣剑,就是徐氏真正的底蕴之一。 当年徐圣执剑踏妖山,横扫元洲三千里。最凶险的一战便是与幽凰那场,虽然最后胜出,但也中了涅槃之火。 这种永远不会熄灭的灵魂烈焰一直燃烧他的生命力,徐圣之所以英年早逝,与那一战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而那头无敌幽凰,也被抽出了神魂,镇压在了他的佩剑之中,历经几十年与他的御虚通灵剑融合,成了这把御虚幽凰剑。 这柄能够统御剑墟残剑剑意的天级宝剑,在融合幽凰神魂后,还生成了无上剑灵。 自此,御虚幽凰剑不但能统御剑墟的剑气,还能召唤出幽凰之魄以作攻伐。 金黄色的圣剑捏在徐老赢的手中,让年轻的剑客多了一股卓然于世的奥义,圣剑在手,天下谁能抗手! 丰文栋看见徐老赢从虚空中抽剑便已心声警惕,当他看见那柄金黄色还附着焰芒的圣剑后眼中贪婪更甚。 神剑一定是神剑,但捏在一个年轻剑客手中,他又有何惧哉。 “合击技!放!” 丰文栋指着持剑的徐老赢,对身后的蜕凡小队下令道,早已准备完毕的蜕凡小队将手中的杀招击出,三十九道红炎烈蟒拳冲天而起,赤炎蒸腾,它们在空中三合为一,化为了整整十三条赤炎蛟龙,将整片天空焚成红色。 蛟龙眼中闪着暴虐的凶光,朝着徐老赢飞扑而来,十三道合击技的威能,足以让徐老赢所在的位置炸成一片废墟,焚烧殆尽。 徐老赢看着这如同神话的一幕,轻轻的抬起圣剑,通冥剑体全开,沟通那虚空中的诸天剑墟! “剑墟——开!” 圣剑之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虚空,将空间都撕裂,虚空越张越大,就像是撑开的宇宙之门,通向另外一个世界。 丰文栋清清楚楚的看见,在哪张开的空间之门后,是一片漆黑的虚无,虚无中有一座废墟,上面插着,密密麻麻的断剑! 在虚空之门张大的同时,那些本是插在废墟上的断剑突然开始摇晃颤抖,发出了璀璨夺目的光芒。 它们都是传颂于世间的名剑,只是因为在一场战斗中破损,便被主人抛弃,可名剑有灵,渴望斗战,在剑墟中化为铁锈不是他们的宿命,所以每当剑墟之门打开,这些插在剑墟上的名剑,便会争先恐后的释放剑意! 根本无需徐老赢控制,他只是对着十三条赤蛟,打开了剑墟之门,那剑墟中的名剑之灵,便会为他荡平一切! 数以万道的残魂剑意从剑墟之门中倾泻而出,就像是穿梭在天地间的流光,那十三条看似威猛的蛟龙在这漫天的剑气下,就像十三条无助的小蛇面对万丈瀑布,就连一丝抵抗都没有。 瞬间淹没在空中,斩成一片虚无。 徐老赢关闭剑墟之门,横剑而立,表情中满是睥睨。 丰文栋心中大震,刚刚剑墟之门打开,那万道剑气纵横的场面即便是他也无法抵挡,也就是说,刚刚徐老赢的剑墟如果不是朝着天空,而是对着他们的话,他不禁有些后怕。 凶境强者尚且如此,又何况身后的蜕凡小队,看见十三道合击技在一招之下淹没,他们眼中除了惊恐,全无战意。 在他们的认知中,凶境便是武道的巅峰,而十三道合击技,是凶境强者都无法直面的强悍武力,可刚刚发生的一幕,无疑击溃了他们一直以来的武道认知。 而丰文栋毕竟是凶境强者,不会让恐惧的情绪左右自己太久,所以他扬声道: “不要慌!” “对方只是仗着神剑之力,没有第二击的力量。” 在他的鼓励下,身后的蜕凡武者们再次振作精神,抓紧调息恢复灵力,准备第二波合击准备。 徐老赢撇了撇嘴,舞了个剑花将神剑背在身后,十分不屑的看着唬烂的丰文栋。 剑墟之门当然可以再开,只是温养剑气不易,连续使用会让名剑之灵变得虚弱,对付眼前这些人,还用不着打开第二次罢了。 但他们以为,御虚幽凰剑只有打开剑墟之门一个作用吗?只能说,弱小限制了丰文栋的想象力。 徐老赢将手中的神剑往天空一抛,燃着金焰的黄金圣剑直冲天际,炸裂开来,一朵金色的火云在天空中燃烧,光彩夺目,比天边的骄阳还要耀眼。 “金焰焚天、幽凰涅槃!”徐老赢双目化为金色,左手通灵印,右手神凰引,将体内的灵力疯狂的注入空中的火云! 丰文栋看着徐老赢的动作,心中大惊,虽然不知道对方要干嘛,但清楚一定要阻止他。 双手捏着宝瓶印,煞气蒸腾扣在双手之中,一个血色的宝瓶慢慢的成型,将充斥天地的血煞之气尽数吸收。 血煞之力是存在于天地间的一股煞气,污秽至极专破灵力,这一式宝瓶印原本是清除血煞,提纯灵力的功法,但被丰文栋巧妙开发,最后变成了凝聚血煞的杀招。 宝瓶中的血气越来越密,无尽的煞气在宝瓶内压缩凝聚,变成了真正的血煞。 一滴、两滴、三滴! 丰文栋极力控制,两手止不住的颤抖,瓶内的血煞越来越多,汇聚了小半瓶! 接下来,他只需打出宝瓶印然后在敌人周身引爆,那真正的血煞从瓶里爆出,无论你有什么宝甲或是护身功法,都会被血煞腐蚀,极其阴狠。 原本他想夺取青年剑客的秘术不想施展,但到了现在,也怕再出什么纰漏,只得祭出杀招。 丰文栋双手一推,血煞宝瓶如一道红色流光袭向徐老赢。 一百三十三章:回家(四) 徐老赢双目金黄,体内的灵力如洪水一般朝着金色的火云倾泻,即便拥有名剑吐息这样的绝世回气法,灵力的减少也无法抑制。 而幽凰未现,丰文栋的血煞宝瓶已经近在咫尺。 “泫金龙魂铠!”徐老赢呼唤神甲之名,以意通灵。 他腰间龙佩爆发金光,那龙佩上的雕龙睁开了眼,化成了金色巨龙,盘踞缠绕,将他裹挟其中牢牢护住。 先要伤害徐老赢,便要先破了这条金色龙魂。 血色的宝瓶越来越近,轰然爆开,宝瓶的碎片沾染着血煞,变成了世间最恶毒的暗器,朝着金龙极射而去! 莫说是龙魂,哪怕是真正的巨龙,面对着天地间至污至秽的血煞,也要避其锋芒。丰文栋很是自信的想。 盘踞的金龙如同活物,高傲的看着满是血煞的宝瓶碎片,喷出了一口金炎! 那号称可腐蚀万物的血煞仅仅只是碰到,便被蒸发净化,而那灵力所化的宝瓶碎片,亦是被焚毁湮灭。 泫金龙魂铠的龙魂,若是连这点污秽邪力都抵挡不住,又怎配称作曾经元洲的第一妖王。 天空中的金色火云终于吸收了足够的灵力,炸裂开来,一声凤鸣,响彻九天! 冒着金焰的巨大幽凰出现在半空中,俯视着这群蝼蚁。 幽凰现世,丰文栋的注意力被吸引,无暇他顾。 所以被龙魂盘踞的徐老赢面色苍白,一副灵力耗尽的模样,没有任何人看见。 以他现在的修为,想要招出完全体的幽凰剑灵还是太勉强了,他耗尽全部灵力,也不过招出这头大约是凶境巅峰的幽凰,想来对付这些武者,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徐老赢与幽凰通灵,不用法诀亦可控制;泫金龙魂铠防御无双,亦是他最大的保障。 作为徐氏这一代的天下行走,莫说眼前这区区十几只蜕凡小队加上一个凶境武者,即便是身陷重围,凭着这两件底蕴圣物,他也可保下性命。 现在,攻守异位! 金焰幽凰张开火翼,凤鸣九天,金焰遮天蔽日。 凤凰低头,振动双翼,身上的金焰,一朵朵的朝下方的武者飘去。 “合击技准备!”丰文栋大喝道,别人认不得那幽凰的金焰,他却是认得。 这种金色的灵焰看着人畜无害,但只要沾染上一朵,便会燃烧不止,丰家的武者穿着的大多是精铁玄甲,无惧刀剑灵力却最怕这种火焰属性的攻击。 虽然铠甲能够承受高温,但人体可无法承受,所以这些灵焰,必须要被消灭在空中。 得到指令的武者强压心头的恐惧,再次凝聚起合击技。 这也是氏族武者和乌合之众的区别,要是换了一群流浪武者,面对这样一头传说中的妖王,哪怕有指挥也升不起攻击的念头,只能四散而逃。 十三头赤炎蛟龙再现,直扑幽凰而去! 施展完第二次合击技的蜕凡武者们,迅速离开了小队,站到了其中一名小队长的身后。 因为对于大多数小队武者来说,他们体内的灵气量只能支撑释放杀招两次,接下来的战斗,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了,所以远遁。 而另外十二个蜕凡小队的队长,又再一次结成了四个新的作战小队,作为蜕凡巅峰武者的他们,还有大半的灵力留存,还可以继续施展合击技。 这就是家族武者的作战方式,单打独斗?不,他们从来都是一个整体,以势压人。 天空中出现了仿佛神话般的场景,十三头蛟龙攻向一只凤凰,将天染成两色,一边赤红,一边金黄。 但拥有凶境巅峰威能的幽凰又怎会把这些空有龙形却无龙灵的赤蛟放在眼中,它高傲的振翅,傲立在虚空中仰头,胸前高高的隆起仿佛有什么在它胸膛酝酿。 它胸中的金光越来越亮,就像长了一轮太阳,散发着熠熠金光。 蛟龙越来越近,而幽凰的胸膛的金光,亦亮道极致。 幽凰低头,张开了鸾啄,一道凤炎极芒喷涌而出,由万道金焰汇聚在一起的光芒,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光柱,可湮灭一切。 巨大的金色光柱划过天空,那凶悍的赤色蛟龙便连抵抗之力都没有,便被毁灭。 幽凰之威,可怖如斯。 鸾啄中吐出最后一丝金焰,胸膛再次回复正常,不再鼓动,幽凰毁灭合击技后,朝丰文栋和那群武者扑去。 丰文栋强压心头的恐惧,唤出了自己的灵甲:“玄冰重甲!” 如果让幽凰冲下来,丰氏的蜕凡武者各个难逃一死,只有他上前与幽凰纠缠,才能为他们争得一线生机。 等坚持到另外三家合围,他们便可吹响反攻的号角,这头幽凰虽然威势无双,但毕竟没有超脱凶境,自己还能应付一二。 “童然小队退出五里外!其余待命。”丰文栋下了指令,迎着幽凰飞身而上。 童然小队,便是统御那群已经无法再次施展合击技的巨大武者小队,获得指令后,迅速离开战场,没有一丝留恋。 在这样的战斗中,无法再次施展合击技的他们已经是累赘,所以先离开,寻到一处安全所在吐纳恢复灵力才是当务之急。 冰甲护体的丰文栋朝着幽凰激射而去,一金一篮两道流光在天空中碰撞,炸开了一圈灵浪。 丰文栋无比庆幸自己的灵甲是这套冰属性的灵甲,虽然在防御上不甚出众,但其附着的寒冰灵力加持与对火属性灵力的防御,却让他能够无视幽凰身上的金焰,能够与之近身搏斗的倚仗。 丰文栋两手凝聚“玄冰印”凝而不发,就像是套着两只巨大冰拳,在空中与幽凰你来我往的纠缠。 幽凰鸾啄朝他当胸啄来,丰文栋不管不顾,双拳砸向幽凰羽翼! 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当然不是因为他视死如归,而是幽凰无实体,具是金焰所化,所以凶兽最大的身体优势便不存,而只要不怕它身上的金焰,便能拖住它。 丰文栋的两记冰拳砸在了幽凰的双翼根部,玄冰劲力爆发,冻住了它的翅膀; 而幽凰的鸾啄也啄向了丰文栋胸前厚厚的冰甲,只听咔嚓咔嚓的声音,那散发着璀璨光芒的寒冰重甲竟有了裂痕。 丰文栋脸色大变,一记冰拳打在了幽凰的脑袋上,想要将它再次刺向自己胸膛的鸾啄打开。 可这一拳击去,打散了幽凰的脑袋,却无法打断鸾啄的刺击,金红色的鸾啄再一次刺进了他的胸部,这一次,玄冰重甲彻底破碎,将他的胸膛暴露出来。 本应无形物质的鸾啄犹如神兵利刃,带着无双的锋锐,将丰文栋的胸口破开一个极深的伤口,若不是他退的快,这一击,便要他殒命。 “不可能的!”丰文栋目光流露不敢置信的色彩,一头由金焰构成的鸾鸟,又怎能发出这种强度的刺击,这简直颠覆了他的武道认知。 被龙魂保护着的徐老赢终于从灵力枯竭的状态中恢复,看着空中不敢置信的丰文栋,发出一声嗤笑。 剑灵无体,这是世间至理,任凭你这兽魂生前有多么凶焰滔天,神魂就是神魂,无法幻出真实有质的躯体。 可这头幽凰的魂魄却不一样,因为它融合的灵剑,是一把通灵圣剑,可自由变化形态。 所以,剑尖做喙、剑锋为爪!让这头幽凰除了具有灵力攻击外,还有强悍的物理输出。 丰文栋便是没算到这点,只是一击便吃了亏,还搭上了一套灵甲,接下来,怕是要被幽凰吊着打。 一百三十四:回家(五) 灵甲是武者最大的安全保障,因为不论你如何锻炼,肉身的强度想要赶上天才地宝的强度也太过艰难了,或许到了王境,拥有全部灵化的身体可以做到,但在王境之前,灵甲的作用对武者确实不可估量的。 像龚正这样的蜕凡巅峰武者,哪怕有着遁术秘法面对徐老赢也是一个秒杀的局面,但他穿上灵甲后,却能从徐老赢手中逃窜便可见一斑。 丰文栋的灵甲也是件高级货,只是他太过大意,被鸾啄破去,而当灵甲破碎,就意味着防护能力的缺失。 所以在空中与幽凰纠缠的凶境武者,险象环生! 他一边要躲避幽凰的鸾啄与凤爪,一边要抵挡那些无孔不入的金焰,如果说灵甲在手,他还能与幽凰打个有来有回的话,灵甲破碎,他就只剩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短短的一会儿,丰文栋的玄冰重甲就出现了十多处破损,他左支右挡,只觉得这幽凰并非器灵所化,而是真正的神兽。 不然怎会如此敏锐,他是头一次遇见一头荒兽能将战法运用的如此娴熟,避虚就实、声东击西、攻敌必救! 短短的一会儿,丰文栋便觉得心力交瘁,这价值千万金的灵甲,也马上就要完全破碎。 就在他最绝望的时候,远处传来的呼唤就像是黑夜中那抹最明亮的光。 “丰兄莫慌!我们来助你!” 冯、伍、陆三家,终于赶到。 赤红的光柱横亘天地,湮灭了幽凰的羽翼!这是冯金焕的绝技——轰天术。 巨大的黑烟鬼头一口咬住了幽凰的头颅。这是伍卓的四九鬼咒。 还有那通天彻地的一道厉芒,将幽凰与鬼头同时劈开,这是陆正和的封天刀。 丰文栋苦苦支撑,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支援,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幽凰,在三记凶境的杀招下,被打散成一团金色火云,漂浮在空中。 脱困的丰文栋长舒一口气,朝着另外三名凶境武者见礼。 “幸好诸位兄弟来的及时,不然为兄我可要亡命逃窜了。”他的玄冰重甲尽碎,精壮的身体上满是烧伤的痕迹,可以看出刚刚的战斗有多么不易。 “丰兄照顾我们几家多年,有召,吾等必定到场。”冯金焕朝丰文栋拱手道。 伍卓与陆正和亦是点头同意。 像唐氏这样的豪门有豪门的运营方式,而像他呢吧这样的中小型世家也有他们的生存方式,他们单独一家的武力资源都很有限,但当他们形成一个联盟后,便是城西一股极强的势力。 像这样的攻守同盟,当然不仅仅是依靠利益纽带,而是在冯金焕、伍卓与陆正和起于微末时,丰文栋就开始帮助他们,不论在武技还是资源上,这些恩情都在他们发迹后化为了实实在在的利益。 现在四家多有通婚,共同进退,即便是一些实力强悍的中型世家,也要给他们几分薄面。 只看现在的情况,天上整整四个凶境武者,而地上有三十多支着甲的蜕凡小队。 这是一股极强的实力,即便是幽凰这样的神兽,都不被他们放在眼中,四人悬在空中,聊起天来。 “丰大哥,这次所谓何事?”伍卓问道。 丰文栋朝着三个老兄弟道:“一场泼天的富贵!” “哦?”三人一惊,已经到了他们这种程度的武者,已经算是站在了龙州武道的巅峰,只要不去作死惹怒那些豪族,想要谋求家族的发展还是不难的。 境界高了,眼光自然也高。 丰家是四个家族中,现今发展最好的,能被丰文栋称为泼天的富贵,这可让其余三人无比好奇。 丰文栋指着地上的金龙,解释道:“金龙中有一武者,是外城来我西陵历练的,拥有一套单人融合武技的秘法,还有一把可化幽凰的圣剑!” 三人无比惊异,面面相觑。 到了他们这个程度,当然知道拥有这种底蕴的武者意味着什么,这哪是泼天的富贵,弄不好就是一场灭门之祸。 丰文栋看着三人神色不定的模样,自是清楚他们在想什么,说道:“我们在西陵,只会永远被唐弥两氏压住。难道你们想这样过一辈子么?” 三人脸色一变,默不作声。 作为一个真正想着干一番事业的武者,他们又怎么想一直居于人下。 “这儿,就有我们另起炉灶的契机!”丰文栋指着金龙说道。 丰家在西陵,也有近两百年的历史,传到他孙子这一代,已经是第十代,可是这整整十代人的努力,非但没有缩短一点和唐弥两氏的差距,反而是越来越远了。 这让丰文栋清楚的知道,再在西陵呆下去,丰氏早晚有一天会被湮灭。 不是死在唐弥两氏大战的余波中,就是被唐氏或是弥氏吞并,因为那两族的势力,早已不是小小一个西陵可以满足的了的。 如果不是互相制肘,以他们两族的实力,至少也是几城在手的一方诸侯。 去年年末,唐弥两氏更是从呈州运回几十万人口,让西陵不堪重负,以致粮价高悬。 南北又建新城,使西陵的面积扩大了近三分之一。 这种种的一切,都预示着唐弥两氏要有大动作,到了那时,他们这些西陵小族,何去何从? 不是被驱赶,就是被收编,面对那样两尊庞然大物,丰文栋想不出什么抵抗的可能。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壮士断腕! 西陵城已经无法再呆,那边另寻一处再起炉灶,哪怕是荒地建城,也好过这样毫无希望的发展下去。 “道理我都明白,可族中大部分的人,是不会愿意离开西陵的。”陆正和叹道。 像西陵这样一处繁华之地,醇酒美人已经消磨了族人的斗志,别说离开西陵去拓城,就是让他们开垦荒地都一个个心不甘情不愿,又怎肯另起炉灶,放弃西陵的一切。 “那便放弃他们!”丰文栋眼中无尽冷漠,寒声道。 他转头看向伍卓,问道“小伍,你的四九阴书中,是否有搜魂夺魄的秘法?” 伍卓点头,回道:“确有一式搜神法,但被施术者会被这一式破灭神魂,成为行尸走肉。” “无妨!”丰文栋挥挥手,指着那尊地上的金龙道:“有了这套融合秘法,焉知我等实力不能更进一步?且随我们离去的,尽是家族精锐,百年之后,谁又能说我们不会是另一个豪族!” “为兄只问一句,你们可还有登临天下的野心!?” 三人沉吟良久后,再次扬起的脸上满是决然。 就像年轻时那样,四只拳头撞在一起,大声道:“干了!” 有志不在年高,也许在他们年轻时,能够成为凶境武者成为家主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愿望,但当他们真的千辛万苦成为凶境武者时,却发现这片天地光褒的令人无法想象。 平民眼中高高在上的凶境,在豪族眼中连个屁都算不上,身为家主的他们想要谋求家族的发展,却只能一次次忍气吞声。 看着豪族先行一步大快朵颐,只留一些残羹冷炙,不过是对他们的施舍,却还要感恩戴德。 成为了凶境,变成了家主,非但没有让他们更加快意,反倒是被豪族压的喘不过气! 这样的家主,他们已经当得够够的了! 一百三十五章:回家(六) 被金色龙魂保护着的徐老赢已经度过了灵力枯竭最虚弱的部分,毕竟以他现在的修为,召唤幽凰之魄还是有些太勉强了,幸好拥有名剑吐息这样绝世的回气法,不然他真的会被召唤幽凰之魄巨大的灵力需求抽干。 缓过神来的徐老赢捏出了一道龙印,盘踞在地上的金色巨龙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 金色的龙尾闪着金光,幻化泫金铠甲,附着在徐老赢修长提拔的身躯上。 鳞片成甲闪着熠熠金光、将他护的严丝合缝,每一张龙鳞都在开合,似是呼吸一般;龙尾化盔,戴在了头顶,英武异常。 但这还不是泫金龙魂铠的全部,在铠甲的背部,金色的龙魂并未消失,只是半生化铠的金色巨龙,还有长达二三十丈的半身依旧存在,接连铠甲背部。 泫金龙魂铠,攻守兼备,还不需要自身灵力的催动,是一件世间难得的底蕴神甲。 龙魂化铠,意味着没有任何凶级以下的招式可以伤害到徐老赢,而依然存在的巨龙半身,拥有超越凶境接近王境的攻击能力。 徐老赢看着眼前出现的几个凶境,面无表情,对方竟然以为将幽凰击散就万事大吉,居然还在那漫天的金焰边上聊天,难道他们不知道,凤凰,是会涅槃的吗。 凤鸣再现,巨大的幽凰再一次从金焰中诞生,保存着记忆的它清楚的知道是谁将它毁灭,骄傲如它怎能放过那些偷袭的鼠辈。 幸好在金龙化铠时,丰文栋四人便严阵以待,而听到那一声凤鸣,他们更是飞快的散开,并下令道:“目标幽凰,合击技准备!” 蜕凡小队从善如流,一个个准备着各自的合击技,但他们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威胁,根本不是那天上的幽凰,而是地上的徐老赢。 徐老赢灵力爆发,一瞬间便是幻化出六把灵剑,奕剑术无情的爆发。 两仪剑意、大地剑意、流水剑意融合为一把阴阳重水剑! 爆炎剑意、厚土剑意、开山剑意融合为一把赤魔熔岩剑! 看着蜕凡小队们心无旁骛的准备合击技,徐老赢不屑的出声道:“你们见过,金龙持剑吗?” 两把被幻化出的巨大灵剑,被金色巨龙抄在爪中,一声龙吟,震得全场肝胆巨震,准备到一半的杀招灵力,竟被生生震散。 徐老赢灵力沉于双腿,施展出了剑影步! 金龙上身与铠甲相连,在徐老赢如同鬼魅的位移中,金色的巨龙化作一道金线穿梭在蜕凡境的武者中,还有那两柄巨大灵剑! 金色巨龙左爪挥舞着四色阴阳重水剑,右爪挥舞着红黑色的赤魔熔岩剑,口中还时不时的吐出焚灭万物的龙息,虽然龙魂无形物质,无法施展强悍的物理攻击,但配上两把足以开山断岳的灵剑后,成了最恐怖的杀戮机器。 徐老赢所过之处,蜕凡武者们仿佛割麦子般的倒下,他们身上的凡级铠甲,又如何能阻挡堪比凶境杀招的灵剑。 往往蜕凡境武者的目光,连徐老赢的身法都跟不上,大多数时候,他们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他金龙持剑斩成了两段! 天边的幽凰喙爪并用,纠缠着四名凶境武者,被杀灭一次的幽凰爆发了凶性,身上的金焰熊熊燃烧,让三个凶境武者苦不堪言! 丰文栋看到地上的蜕凡小队正被屠戮,短短的功夫,竟有二三十人死去,他知道再不想想办法,四家的损失根本无法弥补,所以他沉声道:“同时出招,再将凤凰杀灭一次。” 蓝色的玄冰印、红色的轰天术、凶残的四九鬼咒与封天刀再次爆发,只攻不守的幽凰再次奋力一击后,被炸成了漫天金焰。 而它最后一击,亦将陆正和的灵甲击碎,现在四名凶境武者,已有两人失去灵甲,再有两次涅槃,幽凰之威,将无可阻挡。 所以幽凰在被消灭前,眼神是那样的高傲睥睨——我不是被击败,而是一会儿再来;我不会输,而你们,一定要死。 这便是无敌的幽凰之魄,曾经元洲排名第二的妖王。 但对现在的四名凶境武者来说,当务之急是要救下那地上的蜕凡小队,因为徐老赢突入人群的缘故,远处的一些小队即便捏着合击技也不敢朝释放,因为灵力才不会管你是不是友军呢,合击一成,就意味着它们要炸碎眼前的敌人。 这些可都是他们四族中的精锐,哪怕是另起炉灶,这些人也不容有失。 所以四个凶境武者,几乎同时朝徐老赢飞去,虽然他的速度在蜕凡境眼中已经如同鬼魅,但在凶境高手的眼里,只是有点快罢了。 他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击碎金龙爪持的两柄灵剑,他们已经看出来了,金龙本身并没有什么攻击能力,而是那两柄巨大的灵剑,在收割着族中武者的性命。 陆正和一刀斩在了阴阳重水剑上,哪怕以他凶境强者的体魄,这样凶猛的撞击中,他只感觉一阵澎湃的巨力袭来,被掀出老远。 虽然模样丢人了些,但他这刀还是斩断了这柄灵剑,而另一柄赤魔熔岩剑,也在丰文栋和伍卓的攻击下覆灭,至于冯金焕,因为他身法最好的缘故,负责阻挡。 击碎了灵剑的三人将蜕凡小队收拢在一起,护在身后。 而负责阻拦徐老赢的冯金焕看见家族武者安全后,也一个闪身消失。 “没事吧。”丰文栋关心了句,因为冯金焕的铠甲,被熔出了好几个破洞。 他一脸心疼的将灵甲褪下,恨声道:“人没事,就是灵甲废了。” 毕竟除了阻挡徐老赢外,他还要应对金龙的吐息,可徐老赢又不是死人,虽然他修为不足,但一挥手十几道剑意也足够打得他手忙脚乱,这就让龙息有了可乘之机。 而龙王的吐息又怎是可以轻易抵挡的,那价值千万的灵甲仅仅只是被吐息剐蹭到,便被熔出了一个破洞。 四名凶境强者阻挡在蜕凡小队身前,满满的心疼。 仅仅只有一会儿的功夫,上百名蜕凡境武者只剩下了五六十人,剩下的都变成了地上的碎尸。 徐老赢身着金甲与他们对峙,心中也是暗暗发急,他以为幽凰能够多拖一阵,起码让他将这些蜕凡境的武者灭杀一空,谁知道高傲的幽凰仗着可以涅槃,丝毫没有考虑过防守。 “活该被抽魂阿,就这种不严谨的性子,天下无敌也要翻船好吗。”他暗自腹诽,并觉得这货的坏习惯一定遗传自它的真身。 那头幽凰凤王! 一百三十六章:回家(七) 徐老赢看着对方摆开阵型拉开阵势,却不敢妄动。 一来是因为幽凰还在涅槃的时间,二来则是他身后的米白以及孩子。 虽然现在对方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但也难保对方不会丧心病狂的攻击那些无辜的人。 泫金龙魂铠只能护住自己,想要保护那群无辜的孩子,就显得力有不逮了。 所以他不敢贸然出击。 但丰文栋一方,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在收拢了蜕凡小队后,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那沸腾的灵力看着都让人害怕。 “全体!合击技准备!”丰文栋面色阴寒的下令,语气中满是肃杀。 这一波合击技的攻击,足以将大地震碎,徐老赢严阵以待。 而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道满是荒古气息的兽吼,将蜕凡小队们凝聚的灵力震散,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众人仰头望去,红云载着金光,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砸在了阵地的中央! 凶悍的狮虎兽朝着丰文栋等人嘶吼一声,还有三头纯血狻猊的吼声,四头荒兽的吼声,震人心魄让人仿佛置身亿万年前,妖兽统治的大地。 战车上三名玄甲武士,目光冷峻,一点儿也没把四个凶境强者放在眼中。 “驷兽鎏金毂!”丰文栋眯着眼,心中也是一惊。 这辆西陵第一战车居然会出现在这里,他可不相信是因为这儿的动静太大而惊动了武堂首座,那么佟名口中那个可以飞行的年轻人的身份来历就呼之欲出了。 西陵天骄,唐罗。 战车的厢门打开,三名玄甲武者让出通道,一身劲装的少年走出车厢,站在了车架之上,神色轻松道:“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诸位在这儿干嘛呢?” 丰文栋已经猜出佟名说的年轻人就是唐罗,又怎会信他的鬼话,当即寒声道:“我们在剿灭一个恶徒,天骄请自行离去。” 虽然唐罗年岁不大,但名气却是要比四个凶境武者加在一起还大,更何况他还是唐氏武堂首座的长子,如果可以,丰文栋是真的不想让他牵扯进来,所以想将他赶走。 但唐罗既然出现在这儿,又怎么会走。 所以他眉毛一挑,明知故问道:“恶徒?我可没看见恶徒,我只看见了我的表兄,难道说,你们口中的恶徒,是元洲徐氏的公子吗?” 他这一番话,惊得丰文栋眼皮直跳,难怪对方实力惊人,底蕴深厚,原来是出自圣人世家。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步田地,莫说只是一个圣人世家的公子,便是圣人世家的家主,也休想走脱。 所以他冷然道:“即便是圣人世家的公子,无缘无故屠戮我数十名族人,难道还想一走了之不成?” 言下之意,就是连圣人世家的面子都不给咯。 “那你想如何?”唐罗抱着胸,似笑非笑的问道。 贼喊捉贼他见得多了,能黑心成这样的可真是少见,明明是他带人合围,到了现在居然变成了无故屠戮,只能说心不黑皮不厚还真当不了一族之长阿。 丰文栋正要回答,幽凰正好再次从金焰中涅槃重生,它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酝酿一口凤炎极芒,要将打散它两次的四名武者统统烧死。 看着幽凰正在酝酿的攻击,徐老赢忙捏一道灵印将其召回,毕竟唐罗还在与对方商谈,直接开打,也太不给地主面子了! 幽凰收到指令,心不甘情不愿的飞到徐老赢的头顶,但被抑制攻击欲望的他对这个宿主极度不满意,既然不让我打,那就别叫我! 生气的剑灵化去凤形,金焰尽敛重新变作神剑,从半空中坠下。 徐老赢伸手接过神剑,心中也一阵无语,想不到幽凰的脾气竟然这么大。 丰文栋看着天边的幽凰重新变做神剑,心中大喜。这幽凰的凶悍他深有体会,现在重新化剑,意味着对方缺失了极大的战力,而现在蜕凡小队全体准备,我方还有四名凶境强者,可谓局势大优。 在这种情况下,他识字大开口道道:“杀我那么多族人,看在你西陵天骄的面子上,只需要他交出融合秘法和那柄神剑,我们就既往不咎了!” 场面一时间变得十分安静,针落可闻。 唐罗看着丰文栋,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丰文栋发出一阵癫狂的大笑:“你不过是唐氏一小儿,初初蜕凡的境界,有什么资格与我对谈?” 他的眼中满是疯狂,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尽在他手,既然决定要抢夺徐老赢的秘法与神剑后便直接跑路,这唐家的面子,他就不打算给了。 冯金焕、伍卓、陆正和三人自是以丰文栋马首是瞻,既然决定要共同进退,就断然没有退后的道理。 唐罗揉着脑袋,朝丰文栋身后三人问道:“这也是你们的意思吗?” 他实在想不到,竟有人会疯狂到如此地步,居然觊觎圣人世家的秘法和宝物。 这些人究竟知不知道圣人世家代表着什么阿,真不知该说他们无知好,还是勇敢好。 回头看了眼差点笑出声来的徐老赢,唐罗只觉得这几个人算是把西陵武者的脸都丢光了,一个土鳖的帽子,是肯定跑不掉了。 “好吧。”唐罗无语的看着一脸得意的几人,好奇问道:“有件事我真的不太明白,神剑只有一把,你们有四个人,该怎么分阿?” 丰文栋冷笑一声道:“这种低劣的离间伎俩,由你这个黄口小儿使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冯金焕三人也配合的发出冷笑,很是看不起。 唐罗摆摆手,淡淡道:“你们别误会,我当然不是来挑拨几位的兄弟之情,只是有个很好的提议奉献给各位。” “既然已经决定要抢,何不将事情做绝,比如……”唐罗指了指徐老赢,说道:“他除了神剑,不还有个神甲嘛,你们也一并缴了。若是还不够。” 唐罗笑着踩了踩车架,微笑道:“这台驷兽鎏金毂,不也是件极好的宝具吗?” 丰文栋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身后的三人也是一脸的诧异,似是不明白唐罗为何要这样说,难道是因为他和这个表兄其实关系不好? “你们看,这样一来,秘法、神剑、神甲、战车。正好四件,你们一人一件,岂不美哉?”唐罗摊着手,提议道。 丰文栋阴沉的脸上闪过决绝,杀意凛然道:“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便成全你!” 很显然,唐罗的话中已经誓要与徐老赢共进退,既然如此,为了不让消息走露,他也只能痛下杀手了。 “合击技,准备!” 唐罗看着对方真的准备动手,只能感叹,练武果然只能强悍体魄,却无法提升智慧。 不然这些凶境武者,怎么就不想想,自己都已经回去搬战车了,为何不将四兽使一起带来,还有那头星月珊瑚犀。 自己光驾着一台战车,难道他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些人还是经验不足阿,看见一个残血在前面卖,就动了杀机,不去想想,老子这么浪,肯定是因为有人蹲嘛。 唐罗后撤一步,悄然打开战车的厢门,无辜道:“首座大人,您看见了,是他们先动的手!” 一百三十七章:回家(八) 龙州曾有瑞兽麒麟,麒麟者是岁星散开而生成,故主祥瑞。有雌雄,麒乃雄,麟为雌,麋身、龙尾、龙鳞、足为偶蹄、头上有一角,角端有肉,寿两千载。 麒麟腾风云驾雨雾,所到之处播撒灵雨,生灵祛病。灵雨福泽之处,人人康健强壮。 其时有大匠欧扬,得麒麟之讯,点齐家将围杀瑞兽。 惊天之战过后大地破碎,山川断裂。麒麟被抽神魂,欧扬以麟皮为铠、其魂为灵,打算铸造一件神甲。 名曰圣麟厚土甲,可神物有灵,麒麟魂魄充满怨恨,神甲铸成之日,本该是祥瑞的神甲之灵变得凶厉异常,反噬其主。 欧扬殒命,但临死前亦重创神甲器灵,破了神甲灵韵。 大匠身死,可神甲流传,不过这一件神甲,已无法称作圣甲,因为麒麟之魄化为凶灵,无法与主人通灵。 圣麟厚土甲变成了凶鳞厚土甲,无人可御,欧氏将其拍卖。 辗转十多位主人,最后这件凶甲,落到唐氏手中,被唐森选中。 蜕凡无敌的武者加上了一件绝世凶甲,造就了一个活着的神话。 当丰文栋看见唐森那毫无表情的脸从车厢内出现时,他的双腿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也许对大多数人来说,唐氏的武堂首座只是一个称号或是职务,可作为他们这样的家主来说,这就是个噩梦般的武者。 丰文栋很想求饶,但他知道,现在一切都晚了,所以他扬声道:“兄弟们,各自奔逃,能走一个是一个。” 这是他能给三个兄弟最后的建议,因为见过唐森战斗的模样,大地之上,他就是真正的神灵。 说罢,丰文栋第一个朝着北方逃窜,竟连身后的家族武者都没有管,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必死无疑。 飞身出了战车的唐森高高跃起,一脚踏在了大地之上,巨大的裂痕自他足下蔓延,平原开始颤抖。 仿佛一道闷雷在大地中酝酿,大地震出现了,自唐森的脚下来,往蜕凡小队去。人眩晕不能立,坐地上随地转侧。 一时间,地动山裂、瞬间灰尘满天;烨烨震电,不宁不令。大地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平原仿佛迎来了末日。 唐森抬头,看着四散而逃的丰文栋几人,决定先将在场的这群蜕凡小队抹除。 大地开始怒吼,成百上千的巨大石块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狠狠的朝他砸来。 坚硬的石块砸在了唐森身上,仿佛变成了一滩泥水,闪着金光,随着石块的越聚越多,他的身影便掩埋在了这些闪着金光的巨石中。 巨石越聚越多,金光越来越亮,就像是一座凭空生出的金山。 金光尽敛,那些巨石变成了一尊高达三十丈的金色人像,紧闭着双眼,其面庞与唐森神似。 金色巨人抬起了手,漫天飞舞的灰尘尽数聚集在了它的身后,化作战袍,飘荡在身后。 金石化身,扬尘做袍——唐森的绝学金岩战体赫然出现在了平原上,如同神灵! 金色巨人睁开双眼,石铸的眼中爆射出两道金光打在了冯金焕的后背。 作为四人中身法最好的一个,短短一会儿,冯金焕已经跑出了近一里地,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两道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洞穿了他的心脏与两肺。 以为保持着足够安全距离的他,竟然在人像的一击之下,便已身死。 正奔逃的丰文栋回身一看,目眦欲裂,看着一个老兄弟如此轻易的死去,只觉得心如刀绞,悔恨不已。 但金岩战体寄出就是要大开杀戒的,只杀一个武者怎么能够。 它一脚踏在了满是蜕凡武者的一块浮陆上,踩死了二三十名来不及躲避的蜕凡武者。 身后挥舞的漫天尘袍当头罩下,如同一张巨网,将一群飞身避过踩踏的武者赶在一起,尘袍闪灼着金光,坚逾钢铁,那群武者避无可避,被尘袍拢成了一团,高高举起! 金色巨人,双掌一合,“砰!”。 如同拍苍蝇般,金色巨人将尘袍中的剩余的蜕凡境武者,拍成了一团肉泥。 尘袍散开,一团血肉与铁甲糅合在一起的铁疙瘩就这样掉在了地上,看的唐罗眼角一抽。 处理完蜕凡小队,便是三个奔逃的凶境武者。 金色巨人用力一跺,大地再次震颤,几十丈高的巨人如同瞬移般拦在了丰文栋的身前一拳砸在过去。 金色的巨大拳头携带者足以洞穿大地的威能,朝着丰文栋撞去,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能硬抗。 丰文栋运起全身灵力,化作漫天的血影,血煞之气有如实质,他双目赤红,燃动精血,施展出了最强绝杀——修罗怒。 红色的血煞之气化做阿修罗之影,与金色的拳头撞在了一起,强悍的灵力碰撞化出一圈光晕! 光蕴散去,修罗之影与金像之拳,竟在半空中相互僵持,不分高下。 阿修罗是什么,阿修罗就是残缺的神,具有近似神的力量,却不懂得为何而战,为了寻找作战的意义,所以他们挑战一切的生灵,在寻找中永久的战斗,在痛苦和无助中永久的沉沦。所谓阿修罗,便是永恒强大却又永恒孤独的存在,只有战斗能滋养他们虚无的灵魂,直到有一天,它们被消灭,阿修罗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这一式修罗怒,便是丰文栋以阿修罗之心创造出的至强杀招,以己身勾动天地间血煞之气,化为阿修罗永恒的战意,要么就是将眼前的对手吞噬,要么便燃尽自己所以的精血死去! 他不奢望这一式能够击杀唐森,只求自己的舍命一击可以为剩下两个兄弟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当唐森出现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后悔自己的莽撞,也后悔自己的不智。 今日过后,城西将再没有丰、冯、伍、陆四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判断的失误。 他愧对了几个兄弟的信任,这错误,只能用他的生命来弥补。 阿修罗与金色石拳在空中僵持,看似个平分秋色的局面,丰文栋却清楚,自己支撑不了多久的。 石拳所附着的力量,是他生平仅见,凶境武者都有开山断岳的实力,但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扛起一座山。 而眼前的这一拳,就好像是一座砸在他身上的大山,为了抵御这巨大的力量,丰文栋的灵力在最初的碰撞中,便已经消散一空。 现在的僵持,意味着阿修罗之影已经开始吸收他的精血。 “但只要能为他俩争取时间,便是身死又何妨!”丰文栋视死如归的战意下,修罗之影再次暴涨,竟然压得金色巨人后退一步。 但这只是回光返照,等到精血耗尽之时,便是丰文栋身死之刻,可他毫不在意,只求坚持得更久一些,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兄弟之所以被称作兄弟,便是你为他们两肋插刀的同时,他们也会与你——肝!胆!相!照! “大哥!我来祝你!”陆正和拖着长达十数丈的巨大刀芒,自天南而来,朝着金色巨人当头斩下。 伍卓一身鬼气,四九鬼咒全力施展,化为飞头巨蛮,头顶鬼角朝着金色巨人的胸口撞去。 一百三十八章:回家(九)(修) 赤色的修罗之影正面硬撼,纯白的巨型刀芒来自天南,还有那凶厉的飞头巨蛮,三名强悍的凶境武者火力全开,朝着金色巨人发起了攻击。 金色拳影下的丰文栋微笑中流出血泪,他这一辈子,威风过,也屈辱过;智慧过,也愚蠢过。 但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两个好兄弟能与他并肩一战,这一世,他便没有白活。 灵力已经干涸,就连精血也被修罗之影吞噬,但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能死,因为还要为两个兄弟挡住金色巨人的正面进攻。 “以我血肉、神魂。。。。。”丰文栋眼中闪过决然,既然兄弟要战,那我便燃尽一切,为你们开出一丝胜机! “祭修罗战魂,斩杀来犯之敌!” 强悍的凶境武者之躯燃起了修罗之火,丰文栋以肉身、神魂为养料,祭修罗战魂,换来生命中最后的绚烂! 四肢、身躯、头颅燃烧殆尽,一切都已失去,唯我战魂不灭。 “大哥!”两声悲鸣中,丰文栋消散在半空中,身死,魂灭。 修罗之影在血肉神魂的滋养下越加清晰,就像一个真正的修罗战将现世,一击将金色巨的拳头震碎。 随着他的死去,伍卓与陆正和在悲愤下爆发出惊人战力。 “这一刀,是为了金焕兄弟!”陆正和眼中满是悲伤,一刀斩在了金色巨人的头顶,将那张酷似唐森的头颅,斩成了两半。 伍卓的飞头巨蛮狠狠撞在金色巨人的前胸,黑色的巨大长角没入了巨人的胸膛! 黑角炸裂,巨人的胸膛被这剧烈的灵力撕扯,整个上半身被炸开! 修罗之影战意盎然,生出三头六臂,踏在巨人胸膛的大洞中便开始了猛砸,短短一会儿,金色巨人的上半身竟被击碎,空留腰部以及双腿矗立在原地。 三人合击,只是几个呼吸间,就将如同神灵的金色巨人击碎半身。 “大哥!我们为你报仇了。”伍卓看着不可一世的金色巨人被消灭,情绪终于控制不住,流着泪朝着那还在攻击的阿修罗之影喊道。 陆正和也是满面悲伤,看着那修罗之影走了神,脑中尽是少年时、青年时丰文栋对他们照顾有加的画面。 就在这时,只剩两腿的金色巨人高高跃起,扬在半空的右腿,一鞭甩在了呆立半空的陆正和身上。 或许用甩不太合适,因为在陆正和的眼中,那就是一座挥舞过来的大山,失去灵甲的他仓促间只能运行护体功法,用手中的长刀格在胸前。 “轰!” 一声巨大的音爆响在了长刀格挡之处,陆正和整个人都在发懵:“这究竟,是何等可怖的力量?” 握住刀柄的右手手腕断裂,抵着刀身的左手手掌尽碎,金色大山砸在了他的胸前,浑身筋骨尽碎,如一颗陨落的流星,沿着巨人之鞭的轨迹,狠狠的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巨坑。 失去灵甲保护的陆正和,七窍流血仅仅只是格挡了金色巨人一击,便被震碎了内腑。 “陆兄!”伍卓目眦欲裂,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只剩半身的金色巨人,居然又杀死了他一名老兄弟! 更让人绝望的是,金色巨人的上半身,竟然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复原,那些被击散的金色石块,居然像是被什么吸引一般,朝这个只有半身的巨人汇聚。 短短几个呼吸,金色的巨人恢复如初,挥舞着巨拳朝着伍卓打来! 而沉浸在悲痛中的伍卓,竟连头都没有回,若是被这一拳击实,就算他灵甲在身,一个重伤吐血的下场肯定跑不了。 因为金色巨人身上附着的灵力虽然不强,但那可怕的力道却是可以轻易的透过灵甲,震动武者的内腑,即便是凶境强者的身体,在这种可怕的力量下,也没有什么抵抗的余地。 幸好阿修罗之影适时的出现,挡下了金色巨人充满杀意的一拳,刚刚巨人半身腾空而起之时,它被抖落到了地上,而现在,它又回来了。 敌人不灭,斗战不止,这便是阿修罗之魂。 三头六臂的阿修罗手持各种血煞兵器,朝金色巨人打去,每一击都可以将金色巨人击出一个大洞,可金色巨人又瞬间复原,好像这些攻击根本不起作用。 阿修罗不死不灭,哪怕正面硬撼金色巨人的无比伟力,也只会被击飞,不会被消灭,可它毕竟不是真正的阿修罗,只是以凶境武者神魂加持出的一道不灭战意,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它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金色巨人的眼中再现两道神光,击在了已经变得虚弱的阿修罗身上,将其覆灭。 而从始至终,伍卓就这样站在空中,只是呆呆的看着阿修罗之影,被一拳一拳的打散。 消灭了阿修罗的金色巨人将目光投向了伍卓,巨人那酷似唐森的脸上,表情很是平淡,一拳朝空中伍卓砸去。 “首座大人。”伍卓看着金色巨拳,不闪也不避,看着金色巨人开口道:“请听我一言。” 金色的巨拳没有丝毫的停顿,朝着他继续砸去。 从他们打算对唐罗出手的那一刻起,两者便没有了任何谈话的必要,在唐森的心中,家人的位置,甚至要比家族更重要。 若今天自己没有跟来,自己心爱的儿子可能会遇见危险,一想到这儿,他便有些愤怒,不光光这四名家主要死,他们的家族,也要死。 伍卓看着没有丝毫停顿的巨拳,脸色不变,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淡淡说道:“四九鬼咒中,有一式咒术,名曰魂咒,乃是燃尽精血,化作厉鬼的索命之咒。对低一个境界的武者来说,是必杀之咒。” 金色的巨拳在伍卓眼前骤然停住,那强烈的劲风将他的长发吹起! “现在,可以谈谈了吗?”伍卓对眼前的巨拳恍若未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金色巨人的面孔。 金色巨人缓缓将石拳收回,张开了嘴巴,唐森便这样从金色巨人的口中飞出,与伍卓相对站定,神情冷漠。 伍卓洒脱一笑,轻松道:“我以前一直觉得,这式咒术根本无用,燃尽精血才能咒杀低一个境界的武者,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没想到,我今日竟靠着这个咒术,能与唐首座对谈,真是荣幸。” 唐森面色沉重,一言不发。思考着速杀伍卓的可能性。 作为武堂首座,他对大部分玄级的功法都有所了解,四九鬼咒中确有一式魂咒,只是他并不了解具体的效果,以为只是一般的咒杀之法,现在听来,却是让他最为忌惮的东西。 他看着一身灵甲的伍卓,心不由得一沉,穿戴灵甲的凶境武者,想要一击必杀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便是他也做不到,而燃尽神魂的秘法,只需要一个呼吸,便可施展。 要是底牌尽出,他确实有办法震碎伍卓的肉体,但如果对方反应够快且不闪不避,直接祭练神魂发动咒杀。 那结果是他无法承受的,所以唐森不敢赌。 这也是,伍卓现在能和他谈判的,最大资本。 一百三十九章:回家(完) “想谈什么?”唐森冷漠道,既然对方掌握了这种秘术,便有了和自己平等对话的资格。 即便他是想要求得一条性命,也未尝不可,因为在他的心中,伍卓的性命就连唐罗一根小指都比不上。 伍卓摇摇头,颓然道:“我不是要为自己求饶,而是希望首座大人,不要追究我们四家族人。” 唐森眉头一皱,仔细的打量了下伍卓,好奇道:“若是心中有族人,为何要干这种蠢事?” 丰文栋和唐罗的对话,他在战车中听得清清楚楚,这分明就是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哪怕最后被他们得手,可他们在西陵的家人却是一个都走不脱,必死无疑。 可即便是这样,他们还是执意要做,现在却要以魂咒威胁他放过,这不是很矛盾吗。 伍卓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其实兄弟四人中,要说最没野心的,恐怕就是他了。 相较于其他三名兄长总想更进一步的野心,他却觉得现在这样也蛮好,天塌下来有唐弥二氏顶着,所以西陵才有这几百年的和平,这是多少城市苦求而不得的安逸。 但毕竟是歃血为盟的兄弟,哪怕丰文栋这个兄长做的决定再错误,他们也一定会支持,因为丰文栋曾经对他们有过多次的救命之恩。 只是现在,三个兄长接连身死,而他也肯定无法从唐森手上逃生,那么为四家后人谋求最后一丝活路,就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我们贪心动念,罪在不赦,只是四家族人何其无辜,望首座可以放过。”伍卓深行一礼,再次将头抬起的时候,他的眼底出现一团黑色的火焰,将眼球焚成了黑色。 “竟敢!?”行礼中,伍卓竟直接祭起了魂咒秘法,这让唐森又惊又怒! 伍卓的肉身与神魂都在燃烧,这一刻他是如此的无畏:“若是首座大人答应,我便自戮于此;若是大人不肯,那我也只能将魂咒,施展在令公子的身上了。” “时间不多,请首座大人,快做决定。” 仅仅一会儿,黑色的火焰已经从他双眼中冒出,开始焚烧他的血肉,伍卓的脸上的血肉已被燃尽只剩骷髅,但他眼中的那团火焰,却无比的明亮,炯炯得盯着唐森。 “应你!”唐森阴着脸同意下来,他是真的不敢赌这魂咒的效果,也只能让对方得逞了。 骷髅的嘴巴一开一合,似是在笑,只是发不出一丝声音,朝唐森再施一礼,化作了漫天黑灰。 高大的金色巨人,在唐森离去后便失了金光,随着伍卓的死去,现在更是轰然倒地,那些仿佛不会损坏的石块化作了一堆沙丘。 “这就完啦?”唐罗看着化成飞灰的伍卓,丝毫没有刚刚被当做威胁对象的觉悟,还有些意犹未尽。 说实话,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唐森出手,以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大食量的气管炎,这一战之后,简直颠覆了对他的全部印象。 简直厉害的没朋友阿,你说是不是? 唐罗递了个眼神,望向早已带着孩子们来到战车边的徐老赢。 后者僵着一张脸,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多复杂。 作为徐氏这一代最强的天才,却被告知十五年前元洲曾出现过一名武者,打遍蜕凡无敌手,无论单挑还是群战,未尝一败。 可以说,唐森就是他一直以来的假想敌,加上父亲的灌输,让他总觉得,当他学成来到龙州之后,和这个姑父必有一战。 因为他是代表了姑姑娘家的力量,必须要让对方明白,徐姝惠并不是孤苦无依的小女人,而是他徐氏的掌上明珠。 哪怕父母不管,也有哥哥疼。 但来了之后,发现姑姑在唐家的地位奇高无比,这就让徐老赢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唐森了,现在又发现,十五年过去,那个蜕凡武者居然变成了凶境。 作为圣人世家的行走,徐老赢年岁虽然不大,但他眼光确实极好,虽然刚刚的战斗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儿,但他已经发现,唐森的实力,即便在元洲那样的地界,都能排上号。 看了唐森的战斗,哪怕有着神剑神甲在手的他都有些没信心了。 这让他心生一丝颓废,还好没有在一开始就起冲突,不然还不被打成狗? 唐罗看着徐老赢在发呆,跳下战车用手在他失焦的眼前挥了挥,关心道:“没事吧?” 因为他看见了徐老赢神剑化凤,神甲幻龙的模样,以为对方是灵力损耗太大以致精神不振,不然怎么会不回应自己的眼神。 “表弟你放心!”回过神来的徐老赢看了眼唐罗,没头没脑的说了句:“等我到了凶境,一定可以护住你们!” 唐罗一脸莫名,但对方话语中浓浓的关心他还是能感觉到的,只是在这西陵地界,总是要他一个外人出手,也太让地主没面子了。 所以他摆摆手,朝着飞向战车的唐森努努嘴道:“没事没事,这不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扛吗。” 听到唐罗的话,徐老赢脸上的表情更垮,不知该如何回应。 唐森飞身来到两人身前,认真看了看徐老赢,称赞道:“你很不错。” 徐老赢从未想过,他跟唐森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所以他苦笑行礼道:“谢谢姑父夸奖。” 既然这个姑父没有任何对不起姑姑的地方,那便是他的长辈,他不会有丝毫不敬。只是心里这股别扭是怎么回事,真让人头疼。 唐森和徐老赢打完招呼后,便转头看向唐罗,认真道:“晚上有任务,无法赶回来陪你们吃饭,记得和你母亲说一声。” “知道了,父亲。”唐罗点点头,表示一定转达到。 唐森朝他点点头,用眼神再次嘱咐了一边,才踏上战车,腾云而去。 “他怎么把车驾走了?”徐老赢愣愣的看着驷兽鎏金毂腾云而去,不解的问。 唐罗耸耸肩,无奈的表示道:“有任务要用战车,所以我们只能走回去咯。” 当他直线飞回府邸重进灵兽园的时候,正遇见唐森要用战车。 因为武堂离府邸实在太近的缘故,所以他一直以来是不用战车代步的,但凡驾车必是因为任务。 照理说这时唐罗该另想办法,可他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提了句:“父亲大人,帮个忙呗?” 唐森点点头,就将任务放到一边,跟着唐罗到了这儿,还弄死了四个凶境。 这种感觉,颇有种双方点齐人马打群架,弱势的一方拉了一支军队的感觉。 你别说,还怪不错的~ 一百四十章:错误 战车驾战车驾着火云离去,唐罗一行人终于可以放松心情回城。 只是这片平原因为战斗的缘故,地裂山崩,所以一行人打算绕回狐仙庙,绕回西陵。 一路上,徐老赢和米白相谈甚欢,仿佛多年老友。 在这武道大昌的时代,琴棋书画,都是小道,唯武道最高,但通过武道获得极高的生活品质后,人总要追求些精神食粮的,比如徐老赢,自幼便酷爱书法,因为他觉得运笔和运剑都是差不多的道理。 可话虽这么说,徐老赢写出来的字却如同狗爬,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每一个字都用心在写,单看一个也还算工整,怎么一篇文章表下来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两人的交谈,大多都是围绕书法一道,听得唐罗和一群孩子昏昏沉沉。 行笔运劲,陈列排序,徐老赢对米白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听白兄一言,真是令人茅塞顿开!”徐老赢一双桃花眼中满是光芒,大有现在就要提笔书写的架势。 米白摆摆手,正色道:“这只是我在练字时的一些经验,只要徐兄不放弃练字,未来可期。” 谈到书法,书生的身上总流露一股宗师气度,令人折服。 “只可惜白兄便要赶去清水郡,不然我定要多向白兄请教书法之道。”徐老赢的语气中满是可惜。 跟在后边的唐罗好奇的问道:“清水郡?为何要去那儿?” 米白转头对着唐罗,说道:“听说清水郡和平安宁,我想带孩子们去那儿讨个生活。” 在他初见唐罗之时,心中满是抵触,因为唐家毕竟是覆灭米家村的元凶。 可相处下来后,他发现唐罗并无世家子盛气凌人的模样,虽然说话耿直了些,却是一个好人。 上一代的仇恨不应该延续到今天,所以米白也对唐罗的态度恢复平淡。 唐罗瞅了眼米白,将怀中的孩子颠了颠换了个舒服的位置,轻声道:“你这决定,怕是有些草率?” 此言一出,惊得米白脸色大变,慌忙问道:“何出此言?” 徐老赢也是有些不解的问:“听说清水郡也是一方和平许久的郡城,还有个女菩萨般的夫人,米白想去那儿讨生活,有什么不对吗?” 唐罗看着单纯的徐老赢和米白,淡淡道:“清水郡的和平,全赖西陵的强悍,而这座小城,最畏惧的也是西陵的武力,所以清水郡的郡主,每年都要给唐家上供,以保平安。” 作为唐氏最年轻的宗老,这不光是一个称呼和荣誉,还意味着可以出席唐氏的各种重要议会以及翻阅很多秘辛。 所以清水郡的情况,他十分了解。 “西陵作为龙州西部最出名的和平之城,每年都有络绎不绝的难民不远万里想要来西陵讨生计,但来到西陵的人,百不存一。你们以为,这些连天灾人祸都躲过的人们,就死在路上了么?” 唐罗嘴角噙着冷笑,轻声道。 徐老赢想了想,回答道:“龙州西部因为有西陵的存在,已经好久没有出现过大的征战了,可能那群难民看着其余城市也十分和平,就呆在其他城市了。” 米白初听唐罗之言也是心乱如麻,只觉得外头一片险地,但听徐老赢一言,顿觉有理,附和道:“对阿,也许那群难民就在其余城市居住下来了。” “嗯,蛮合理的。”唐罗点点头,问道:“可西陵周边城市的人口为何经年不见增长?那些流落街头的孩子获得某个氏族夫人的救助本是好事,但你们怎么不问问,那些孩子的父母去了哪儿?” 自万乘宝船出现之后,唐弥二氏便不再与平民小族争利,这才有了西陵现在的繁华。可换到其他城市,强悍的世家恨不得将一切东西都变成自己的,无论是资源、功法、还是人口。金字塔顶供奉着的人,吸食的便是塔下民众的血髓。 想要看一个城市是否具有生机,单看他的人口是逐年增长还是停滞就好,这个简单的道理,唐罗相信徐老赢能够明白,如果他真的为了米白好的话,就不应该让他去到清水郡。 “你的意思是,那些难民都被西陵周边的城镇扣押了?”徐老赢眉头紧锁,回答道。 唐罗点点头,淡淡道:“开垦荒地、筑城打铁,修习武道。人口这个东西,多少都是不够的。” “看来那这清水郡,还真不是一个好的去处。”徐老赢想通了关节,出言道。 米白听着唐罗和徐老赢的对话,心中无比慌乱,在他对西陵无比失望的时候,清水郡便是他心底那方平和的圣土,但现在听起来,哪里仿佛是一处险恶之地,巨大的反差让他不敢相信,口中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唐罗看着米白迷惘痛苦的脸,发出一声叹息。 这外城平和的传闻,大多都是酒馆的风媒散播的消息,可他们也不想想,这种风媒大多是收了钱的,散布的消息又有几句可信。 若是西陵的黑暗面是一的话,周边城市的黑暗面就是十,在那些外城的世家大族眼中,平民就和奴隶并无区别,哪家不豢养千八百个平民当做下人,任由家主生杀予夺。 米白若是真带了这群孩子去往清水郡,这群孩子会不会有事他不知道,米白这样的,肯定会出事。 “留在西陵吧。”徐老赢朝着米白开口道:“义气帮高层尽殁,那丰家也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你在城边寻个住处,开垦几亩荒地再找份活计,养活这群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米白抬头,看着徐老赢,苦笑道:“西陵有规矩,平民不可开垦荒地种粮。” 徐老赢大惊,他从未听过这样奇怪的规定,用满是询问的目光打量唐罗。 唐罗点点头,表示确实有这样一条规定。 西陵只许氏族开垦田地,且有亩数限制,平民则是不允许种粮,除非向氏族租田种粮。 “那这让百姓怎么活?”徐老赢不敢置信的问。 唐罗冷漠道:“采石、伐木、牧畜、扛包。西陵那么大,氏族那么多,总能找到活计的。” 徐老赢不敢相信,西陵竟是一处这样的地方,平民无法耕种就只能买粮度日,若是有一日不再放粮,这些百姓怎么活? “这样不对。”徐老赢看着唐罗,认真的说。 “我知道。” “不对就要改。” 唐罗沉吟良久,没有回应。 错了就要改?这道理本没有错,可如果犯错的人,强大到无法抵抗呢。 如果不愿意改,谁又能逼他。 一百四十一章:裙下之臣(求推荐~) 善良者成为强权,规则便善良些;邪恶者成为强权,规则便邪恶些; 跟强权讨论正确与否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掌握权力的,往往是强悍的胜利者。 他们制定规则时,并不会在意这个规则对弱者造成什么损害,因为他们有自身的利益需要被顾及。 想要改变规则,便意味着要成为规则制定者,或是推翻原有的规则制定者。 “我会纠正这个错误。”唐罗淡漠的开口,语气中满含力量。 “嗯,那便交给你了。”徐老赢信任的点点头。 元洲徐氏与所有圣人家族都不一样,在那个蛮荒的年代,凶境便是大陆的绝顶高手,而王境就可封圣,武道一途只是天才们竞争的舞台。 也是那个时候,百家争鸣,共同抵御人族的最大敌人——妖族。 说是抵御,其实不太客观,妖族世代生活在大路上,饿了就捕猎,渴了就喝水,人族只不过是它们食谱上的一类。 武道大昌之前,人族与其他兽类并无区别,过着被妖兽捕猎驱赶的生活。 直到人族第一个圣者,步苍生的出现。 步苍生,便是武圣山的始祖,亦是人族第一圣,自他之后,诸圣崛起,人族大昌。 那是个圣者孤独的年代,步苍生一人转战天下,旧伤未去新伤再起,猎杀各种妖王,为人族争得喘息之机。 “武者,当以苍生为念。”步家圣人,天下独行。 整整五十年,步圣独挑人族大梁,为千万人在中州打下一片平和之地。 而后,看见王境武者强悍的中州人族醉心武道,安家、韩家、徐家、李家、王家各有圣人出世,史称诸圣并起。 在那个时代,徐锋是其中最特别的一尊圣人。 在其他圣地都将绝学典籍敝履自珍的时候,他将一部《灵力分析》印在了元洲天南丰碑之上,供所有人观赏。 其余圣者大惊,不敢置信。因为这部名字简陋的经文,虽然没有一部绝学秘法,却深入浅出的将功法的本质展示在了所有武者的眼前,学会这部典籍,便意味着自创功法再也不是一件难事。 没有人敢相信徐峰竟然会如此大方,直到第一部平民自创的玄境功法问世。 而后,便是真正的武道大昌,徐圣之名,亦随着这部经典,传播四方。 可以说,今时今日武道能有这样的局面,跟徐峰的这一决定密不可分,所以但凡钻研功法者,必读徐圣经典。 而元洲徐家,亦不跟其余圣地一般,占灵山仙岛孤悬世外,而是在元洲建城,收拢无家可归的平民。 所以元洲徐氏在天下,才会有这般地位。 徐老赢回头看向米白,说道:“一会儿进城,我便给你们安排住下,至于清水郡一时,还望白兄好好考虑,我这表弟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一定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这清水郡,恐怕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米白朝他苦笑道:“徐兄所言极是,可我们已经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现在义气帮已除,我们也不好再打扰徐兄。” 语气中满满的告辞之意,徐老赢又怎么听不出来,只是这儿有个很严重的问题还没解决阿! “不行,你们不能和我分开。”徐老赢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当时就激动了起来,吓得米白怀中的小丫都把头埋进了米白的怀里。 米白拍了拍小丫的肩膀,不解问道:“为何?” 语气中满满的温和,因为他认定徐老赢是个好人。 “嗯。”徐老赢涨红了脸,想要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总不能告诉对方,义气帮帮主跑了吧,自己堂堂圣人世家的天下行走,不要面子哒。 急中生智这词语,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在如此慌乱的情况下,他突然想到:“因为我还要请教白兄关于书法的问题阿,若是住的太远,多不方便。” 这一刻,徐老赢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居然能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借口。 米白释然一笑道:“不妨事的,我今后每日便会在城西出摊卖些字画,徐兄只管来。” 既然已经离开了丰家,义气帮也不会再找上门来,他打算从事自己最喜欢的工作,一想到这儿,他满面的幸福。 但一想到米白落单就有可能遇见龚正,让自己的谎话可能被戳穿,徐老赢心中便满满的不安。 他一脸的悲愤,绝望道:“米兄,就住我边上不好吗。” 语气悲凉婉转,如同被抛球的女人向男人祈求。 唐罗听得一身鸡皮疙瘩,米白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他盯着徐老赢的双眼,认真道:“徐兄,你有何难处只管说。” 徐老赢看着一脸憋笑的唐罗和认真的米白,想要吐露真相的欲望几乎顶到嗓子眼又被他深深压下,变成一句:“没事儿。” 可那语气中的落寞,又能瞒住谁呢。 所以米白又问:“徐兄,你看着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真没事!”徐老赢几乎是咬着牙说道,真正的汉子,敢于打落牙齿和血吞! 龚正中了自己一剑,即便有着逃脱秘法,重伤也是不可避免,也就是说至少一个月内他都无法动手,只要自己在一个月内将其找到,便无后顾之忧了! 米白看着徐老赢一脸为难的神色,还以为是遇见了什么自己帮助不了的难事,只能说道:“那便祝徐兄,武运昌隆了。” “昌隆,昌隆。。。”徐老赢毫无灵魂的应和道。 唐罗跟在一旁,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来。 最后徐老赢还是带着孩子们回到了丰清胡同的荒院。 唐罗打算带着徐老赢回家,只见送走了米白的徐老赢一改脸上的颓废,勾住了唐罗的脖子,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气诱惑道:“走,表哥带你去开荤。” 一脸无语的看着徐老赢,唐罗根本无法将这张脸与那个战斗时的冷酷剑者关联到一起,无奈道:“这么轻浮吗?” “诶~哎!”徐老赢一边勾着唐罗的脖子一边往城西走,满脸都是真诚:“这是在传授给你人生的经验道理,不通人事的武者行走江湖,容易吃亏。” “你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奇奇怪怪的宗门,都想诱惑你这样的年轻高手变成他们的裙下之臣呢。” 一百四十二章:西陵动荡(求推荐~) 奇奇怪怪的宗门没见过,奇奇怪怪的表哥这儿就有一个,唐罗被勒的有些翻白眼,艰难的从他的臂弯钻出,抬头看了眼天空,无语道:“再过会儿就要晚饭了,你不回家吃,反倒是要去青楼?” 徐老赢一愣,似是刚刚想起今天是第一天到西陵,不跟亲人吃饭好像有些说不过去,他暗自思衬了下,轻快道:“那吃完饭,我们再去!” 唐罗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家伙,这样的武者,练得如此强悍,你让那些辛辛苦苦修炼的人怎么想,难道资质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徐老赢一看他失落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因为无法立即去青楼而难过,当即安慰道:“没事儿表弟,我们吃了饭就去,一定让他们把雏儿都给你留着。” 我特么的是在为这件事失落吗?唐罗觉得徐老赢能说出这种话,宛若一个智障。 “你就如此中意烟花之地?”他是真的有些不太明白,照理说圣人世家的公子,不该如此饥渴才对。 “诶~哎!”徐老赢用语气表达出自己的立场:“怎么能说我喜欢烟花之地呢!” “我离了烟花之地,根本就活不了阿!”英俊青年的桃花眼中满是迷离,柔情似水似是想起不知多少缠绵悱恻,一些路边的姑娘看着青年剑客英俊的脸庞,都羞红脸。 咂咂嘴,徐老赢想跟唐罗再聊聊欢场的妙处,就看着黑色劲装的少年走远只剩一个背影。 “表弟,别走那么快嘛,等等表哥~~~” 唐罗只当听不见身后的呼唤,闷着头往前走,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和这个家伙探讨武技的想法,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这根本就是个沉迷肉欲不可自拔的泰迪精好吗,再接触下去,容易被他气着。 …… 西陵城江南岸侯府 “小侯爷,小侯爷。不好了。”管家拍打着房门,呼唤弥候。 “什么事!?吵吵闹闹的!”弥候衣衫不整的一脚从屋内踢开房门,帷帐中还有个婀娜的少女,以轻纱遮住半身,却露出了雪白的双肩。 管家一看屋内情景便知道自己来的特别不是时候,但事情紧急,他也顾不上许多了。 “小侯爷。”看着大怒的弥候,管家低声道:“仇景龙回来了,说有要事禀报。” “嗯?”弥候一听仇景龙的名字,心中便有些着急,说道:“他在哪,立刻带我去见他。” 侯府大厅内,仇景龙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惊魂未定,满是害怕。 想到刚刚在狐仙庙前的一幕,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见到了恶鬼。 那个青年剑客身边跟着的,竟然是天骄唐罗。 这意味着,丰家的外戚带着一群地痞和唐氏碰上了。 “这叫什么事。”仇景龙痛苦的闭上眼,害怕的浑身都在抖动。 义气帮一定会被扫平,说不得就连丰家也会陨落,当他看到唐罗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必须要逃回来跟小侯爷报告。 看着一脸怒意的弥候进了宴客厅内,仇景龙立刻从椅子上滑出跪下,朝着弥候磕头不止。 弥候一看仇景龙的模样,眉头皱得更深,骂道:“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有什么急事禀报?” “小侯爷。义气帮,没了。”仇景龙不敢抬头,颤抖着答道。 弥候“轰”的一下站起身来,狰狞的表情就像择人欲噬的猛兽,他两步上前一脚踹在了仇景龙的肩上,将后者踢倒在地! “没了?这怎么会没了?龚正反了不成!?” 仇景龙不敢揉好像碎了一般的左肩,一脸痛苦翻身再次跪下,小心翼翼道:“不是的,小侯爷,是唐罗。” 弥候的脸,顿时就是一僵,而后便是勃然大怒!如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宴客厅内来回走动,咆哮着。 “又是他?又是他!?我的武斗场就是他搞垮的,现在又来毁我的帮派,他究竟要干什么!” “这个混蛋,怎么老跟我作对,我要弄死他,我要弄死他!” …… 西陵城外的大战还是没有瞒过有心人的目光,毕竟那仿若地龙翻身的威势不过在城西十几里外,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感受到那大地的震荡。 大战之后,人们纷纷聚集到那处平原去窥探究竟。 最后他们认出了那些死去的人,竟是城西丰、马、陆、冯四家的武者,而被洞穿胸膛的冯金焕和筋骨尽碎的陆正和被发现后,风媒无比震惊。 因为有这个实力,以一人之力杀尽这两位家主与几十队蜕凡武者的人,整个西陵屈指可数。 在他们在地上发现了驷兽鎏金毂的车辙后,一切的谜团都迎刃而解了。 杀灭这四家武者的,就是唐氏武堂首座——唐森! 风媒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咬着牙把这则消息通传西陵。 顿时,整个西陵风声鹤唳。 自去年末,两艘万乘宝船接连出行回航,带回了几十万的难民。西陵南北各起一座土城,用以安置难民。 唐弥两氏的人口,齐齐暴涨并且减少放粮。 那些大小氏族的家主看见这一情况,如同惊弓之鸟。 他们十分害怕唐弥两氏开战,若是这两族大战,整个西陵都会被打成一片废墟,而有着万乘宝船这样强大的战舰,两氏的战火很可能弥漫整个陵江上下游,波及十几城。 每个家族都开始筹备后路,或是选择站边。 但从来没有人想过,唐氏会那么早动手,这四家的实力,在整个西陵也算得上中游,竟然这样不堪一击。 …… 膳厅中,徐老赢吃饭中就连连给唐罗比眼色,让他提醒不要忘了一会儿的活动。 唐罗只当看不见这货的眼神,一门心思的吃饭。 “我吃完了。”徐老赢放下碗筷,朝徐姝惠招呼道。 徐姝惠看着这儿侄儿的模样就很是欢喜,关切的问道:“再多吃一点,都是蜕凡境的武者了,多吃些不妨事。” 热情的主母又将一条红烧的雷豹肋排放在了青年的碗中。 徐老赢欣然接受徐姝惠的热情,三下五除二的吃了这条肋骨并擦着嘴等待唐罗。 但看唐罗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他觉得这表弟也许是害羞了,所以朝着徐姝惠说道:“姑姑,表弟都这么大了,还未经人事未免有些不妥。” 唐罗听到这番话,吓得差点没把自己的饭给吐出来,这些话,在饭桌这么神圣的地方谈真的好吗? 对面可是你的姑姑阿,兄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阿。唐罗满脸的不敢置信。 徐姝惠看了看徐老赢,又看了看唐罗,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我没想过么,可每次给他安排通房,他都拒绝。这孩子心气高着呢,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他的眼。” 一百四十三章:定计 唐罗预感到,要是再不把谈话重点给转移,这两个人还不定能冒出什么可怕的想法。 “母亲大人。我有些事儿想请教您。”他插话道。 徐姝惠满脸期待的看着唐罗,那些话她就是说给这个孩子听的,现在唐弥两氏收罗大量人口的举动,西陵氏族人人自危。他们现下能想出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亲一途,所以整个西陵的唐氏分家主们,或多或少的得到了一些氏族的自荐,小家族的和亲选择对象便是那些西陵唐氏的分宗子弟。 就连一般的分宗子弟都能被抢破头,何况唐罗这样的西陵天骄,只不过唐森家的门槛太高,所以只有西陵有数的几家中型世家有这自信递上和亲帖子,内表画像。 虽然数量不多,但画像上个顶个都是美人胚子,我见犹怜。有几个就连她看了都动心,所以这些天来,她总想让唐罗看看这些画册,从中挑选。 但唐罗不是在秘术阁研究武技融合,就是去星辰阁检查工作,对徐姝惠手上的这些画册,没有丝毫兴趣。 她这番挤兑除了是发泄一些心中的不满,更是想提醒唐罗,心气眼光不要太高,毕竟像西陵这样的地方,能找到个人品上佳的小姐就很不错了,又不是那些大型的宗门,还可以志同道合,龙凤齐飞。 她盼望唐罗能早些成婚,因为武道一途,最适合结婚生子便是在蜕凡境,一旦武者进入凶境,怀孕的几率便会大大降低。 他们这一门,人丁单薄的令人心惊,看看其他分宗,哪怕是个普通分宗家主都有个三妻四妾,十几个孩子。虽然不至于各个出息,但总归人多不是。 而现在唐森已是凶境,她还能再次怀孕的机会便大大降低,这意味着很可能他们家到了最后也只有三个孩子,所以她迫切的希望唐罗可以早些为家族开枝散叶。 像我孩子那么优秀的天骄,起码也要娶八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吧。徐姝惠总这么想。 唐罗自然不能理解母亲的苦心,而他要问的事也跟这些没有丝毫关系。 徐老赢作为圣人世家的公子,看见不平则鸣这是件好事,但他鸣完了魂就被青楼勾走了,这让唐罗有些无语。 但既然自己说要解决禁耕令这件事,承诺已作出,就要完成。 虽然唐罗不会标榜自己言出必践,但承诺过的事,他会竭尽所能的去做。 尽最大的努力,接受最坏的结果。这便是他为人之道。 既然说了要解决西陵禁耕令,他便要开始着手准备,因为这条政令在西陵已经通行两百余年,贸然想要废除,不知道会受到多么大的阻力。 幸好唐罗现在已经是宗老的身份,若是以前,哪怕他挂着西陵天骄之名,在族内也不过是个晚辈,即便是想改也无从着手。 “想问什么?”徐姝惠用手撑着下巴,满怀期待。 唐罗双手交叉,摆在人中的位置问道:“家中还有多少存粮?” 徐姝惠心中一阵好奇,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家中产业太多,存粮之处也有些分散,但想来一百多万担还是有的,所以她回答道:“你父亲说要多存粮,所以去年买了两三个谷仓吧,都是新粮。” 原本还应该有更多,只是前段时间为了去呈州接难民,家中还支出一些新粮,导致了谷仓不满。 唐罗一听自己家中的存粮,也是暗惊。一个谷仓便可存放五十万担粮食。一担便是两百斤,自家屯了这么多粮食让他不禁怀疑自己在这时提出这样的提案会不会影响到唐志的计划,因为在他的设想中,从呈州接收大批武者一定只是族长计划的一部分,如果这就是全部,他根本没有必要准备那么久,那么大的动作,一时间他的双目微敛,千百个念头在脑中盘旋。 看着孩子一脸凝重的模样,徐姝惠问了句:“怎么了孩子?” 徐姝惠的话将他从杂乱的设想中唤醒,现在信息太少,即便穷尽脑力也无法设想族长的整个计划。 既然想不通,便不再去想,只管做自己的事,因为他暂时想不到,废除禁耕令会与唐志的计划产生什么冲突。 这样去想,唐罗就坦然了,笑笑道:“我要废除禁耕令。” 徐姝惠惊讶的张开了嘴,思索了一会儿劝道:“这事儿太难了,况且这两百年来,西陵粮价低廉,这事儿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现在虽然粮价高涨,但春收之后必定会跌,百姓能不能种田,没什么影响,你又何必要去废除呢。” 废除和添加法令,并不是一件小事。她还以为唐罗是见不得现在粮价高悬百姓吃不起粮而动了恻隐之心,想以宗老的身份提出申请,但他毕竟年轻,在议会上毫无人脉,又怎会有人同意他的议案呢。 武堂首座并不参与民政法令相关的政策决定,只配合。也就是说唐森根本帮不上他,所以这个议案通过的可能性极低,她不想看着孩子人生第一个议案就惨遭夭折,所以出言劝阻。 唐罗嘴角清扬有些嘲讽,淡淡道:“一直存在,便合理么?即便开春之后,粮价也不会有所降低,因为唐弥两氏多了几十万的人口,新粮当然要紧着这些人。可西陵那一百多万平民怎么办,他们吃不起粮,就合该饿死么?” 看着唐罗一脸坚定的模样,徐姝惠心中叹了一口气,她知道唐罗的话是对的,粮价即便下跌也十分有限。而她又何尝不同情那些买不起粮食的平民,但这件事不该由唐罗来提出,毕竟他刚成宗老,根基浅薄,即便是想做也无法做到,所以她柔声道:“可这条法令想要废除谈何容易,你可有什么对策吗?” 唐罗朝她点点头,自信道:“我已有了定计,母亲请放心。” 徐姝惠看着孩子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更加担心问道:“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唐罗摆摆手,轻松道:“多谢母亲好意,这件事我能处理。” “我吃完了,先回房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离开膳厅。 徐老赢朝徐姝惠也比了个颜色,随着唐罗离去。 一百四十四章:乐师坊 “表弟你等等我~”徐老赢一下追出了膳厅,又是一把勾住了唐罗的脖颈,看的一些巡院的护卫安安侧目。 大部分护卫都不曾接触唐罗,所以在他们的印象中,大少爷便是个冷漠高傲的人,即便是逢年过节,也不曾有过其他族兄找他玩耍。 但想不到只是一天就和冷傲的大少爷打成了一片,到底是圣人世家的公子,手段惊人阿。 唐罗对徐家这一套自来熟的体系已经有了相当的免疫力,无语的看着一脸激赏之色的徐老赢,无力的问道:“又干吗?” 徐老赢用勾着脖颈的手用力拍了拍唐罗的肩膀,赞赏道:“表弟你是这个!” 伸出的大拇指居然在黑夜中闪着七色光芒,华丽非常。 唐罗嘴角抽了抽,不知该如何回应,连番大战,还使用了那么多跨越本身境界的武技招式和宝物,这货居然一点灵力不济的意思都没有,就连在黑夜中伸个大拇指都要附着灵力的光芒。 这种挥霍的态度让他这个不能恢复灵力的人,何其难受。 这分明就是炫耀,唐罗忿忿的想着,一把拨开了徐老赢拍他肩膀的另一只手,问道:“就这事吗?” “诶~哎!”徐老赢的手被拨开,却不以为杵,很自然的摆动起来,依旧闪着莹莹的光。 “我们不是约好了,表哥带你去天香楼见见世面嘛。” 谁跟你约好了!唐罗内心咆哮着,无奈的斜了徐老赢一眼,打算一次性打消他想带着自己“见世面”的念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吗?” 徐老赢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抱着胸发出一声轻笑,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表情说:“不就是因为害羞嘛,你的欲拒还迎哥都懂,所以我这不是又来邀请你了么~来,跟哥哥走,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夜晚。” 说着说着他就像来抓唐罗的手臂,看着人一阵无语。 “天香楼,是我唐氏的产业。”唐罗看着徐老赢逐渐接近的手,淡淡的开口道。 “啊!?”徐老赢一听,心中一惊,向唐罗探去的右手停顿在半空中,尴尬的解释道:“我可不知道这事儿,不过没关系,不去天香楼我们还可以去其他地方嘛。听说城南也有不少优质的地方,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毕竟天香楼是唐家的产业,要是这个西陵天骄被认出来了,多让人不好意思,到时候少年天骄青楼**的秘闻一定会是西陵的大八卦,徐老赢理解了为何唐罗不愿意跟自己去,原来还有这一层因果在里面。 所以体贴的他提出了新的建议,去别的青楼看看。 唐罗摆了摆手,说道:“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徐老赢有些不解。 “天香楼是我唐氏产业,亦是西陵最好的烟花之地。那里的姑娘,大多都是从小培养,而培养她们的地方,便是西陵乐师坊。” “这些自小培养的女孩子,大多都是被其父母从小卖到那儿的,从小就跟着窑娘学习歌曲、舞艺、床笫之术和如何讨好男人。” “乐师坊每年都会收下几百个女娃,经受严酷的训练。虽然有的因为不听话被打死,有的偷偷逃了,但更多的人顺利的成长起来,有的成为乐师,有的成为舞娘,最多的,就是妓。” “妓者,通音律,擅歌舞,知晓床笫之术,音轻体柔各个都是不可多得尤物,还有些精通诗词歌赋更是添了几分雅趣。所以乐师坊每年会出各项考核,头十名女孩便被称作雏魁。” “意味着这十个女孩,不论去到哪座妓坊,都是花魁之选,都是卖艺不卖身的镇店之宝。” 徐老赢听着唐罗的娓娓道来,一锤自己的手掌恍然大悟,想不到天香楼的妓者竟有如此多的门道,真是长见识。 “确实,表弟天纵之资,非花魁不可配也,只是这些花魁都在哪儿呢?” 唐罗轻笑一声,没有理会徐老赢继续说道:“花魁?早就被人接走了,让我与你细说。” “乐师坊每年九月初一便是考核之日,到了那一天,不知道多少唐氏分宗家主和少爷们都会去乐师坊,为了一个雏魁打起来更是常有之事。” “但雏魁不过十名,分宗家主加上少爷何止百人,哪里够分。难道那些抢不到雏魁的就等下一年?” 在徐老赢震惊的表情中,唐罗淡淡道:“那些家主少爷,当然要从剩下的雏妓中挑选最好的姑娘带走,才不枉来这乐师坊一遭。” “在这群人挑选之后,剩下的妓者,才会送到天香楼去。就连这批被挑剩下的姑娘,都能迷得西陵骚客神魂颠倒,纷纷夸赞天香楼不愧是西陵最好的青楼。” “就连这剩下的姑娘都能博得如此美誉,你说那批雏魁,该是如何美艳动人?可如此美艳的女人,西陵人却无缘得见,她们不是当了通房,就是做了小妾。” “剩下的这群妓者,窑娘可保不准哪个可以成为花魁,所以只能优胜劣汰,让那群骚客来选,最能吸金的,自然成了新的花魁。” 徐老赢吞了吞口水,唐罗看着徐老赢震惊的表情,轻轻将手指虚拈,做了个丢到一边的手势继续道:“我们再来说说乐师坊。” “每一年,唐氏的重要人物,都会被邀请去乐师坊观礼,说是观礼,其实就是选妾。”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还有什么地方比乐师坊更能培养女色呢?” “这最好的东西,当然要先供给族人。” 徐老赢看着唐罗一脸淡定的模样,艰难道:“所以?” “小弟不才,添为唐氏宗老,刚刚婉拒了乐师坊今年的观礼邀请。”唐罗朝他拱了拱手,语气平淡。 他相信自己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我连雏魁都不要,又怎会跟你去青楼之地找姑娘。 这倒不是他这宗老真那么重要,而是乐师坊的规矩,每年都会将请柬递给重要人物,除了宗正因为要管理这份产业必到之外,还需邀请三位观礼人。 族老各个年事已高不慕少艾;接下来便是各个宗老,这也是宗所给这群为家族做出贡献者的福利之一。 唐罗身为新晋的宗老,便是今年受邀的三位观礼者之一。 成为宗老之后,唐氏很多秘闻向他开放,加上他又爱好看这类秘辛,所以他除了秘术阁,最常去的便是风媒属。 因为是武堂首座的长子,自己又是宗老之身,所以风媒属的风媒们将他列为绝对可以信任的族人,自然也愿意分享一些小八卦给他。 族长、山长、律长、首座四人,每年都会得到乐师坊的画册,相比于宗老还需要观礼选妾这种形式,身居高位的他们只需要翻阅画册便能收到心仪的雏魁。 权力和美色,总是两道并行的直线。权力越大,你所能接触的美色层次,便越高,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不需要通房,不去青楼不是因为唐罗不好色,而是这些除了美色一无所有的女子,他,根本看不上。 一百四十五章:家眷 看着徐老赢一张震惊莫名的脸,唐罗觉得很有成就感。 踮起脚老气横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所以,这烟花之地我就不去了,你自己玩的开心。” 说完,唐罗潇洒的转身离去,还没走两步,衣领便被徐老赢抓住。 “表~~弟!”满是讨好的呼唤响在身后,激得唐罗背后的汗毛全部竖起。 艰难的转身,那是一张神采莫名又满是讨好的脸。 “嘿嘿~”徐老赢搓着手,憨厚的笑着。 唐罗一把捂住脸,眼前这人,谁还能认得出是个圣人世家的公子,活脱脱就是一个精虫上脑的混蛋阿。 “我想~~~~~~~”徐老赢羞怯的开口,有些不好意思。 “想都不要想。”唐罗抱胸,冷冷的拒绝道,一米六五的高大身材朝着对方逼去摄人的气魄。 被打断的圣人公子脸当时就塌了下来,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为什么?” “你能领她们走么。”唐罗淡淡道。 徐老赢脸色一正,仔细想了想,但心里还是不甘心,满是讨好的问道:“就看一眼?” 唐罗摇摇头,表示他不应该出现。 平心而论,乐师坊的那群女子,在进入青楼和被唐氏的宗主或是少爷收入房中选择哪个比较好。相信绝大数人都会选择后者。 这些姑娘都是明码标价的,并不会因为你是唐氏族人就给你打折,一个姑娘作价几十万金到几百万金不等。哪怕对一个分宗之主也是一笔大钱,愿意出只能说明他对那个姑娘是极为喜欢的,娶进家中也不会亏待。 唐氏分宗之主除了极个别特别不争气的,至少也是蜕凡以上的武者,拥有不少产业。跟着这样一个人,对于这些自小流浪或是被父母卖入乐师坊的女子来说,在完璧的时候被纳做小妾这已经是极好的归宿了。 而剩下的那群女子就不那么好运了,她们会被送进妓坊,开始为唐氏创造价值。 就算从小接受的就是讨好男人的训练,又有几个女子自愿成为妓女呢。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人能把她们赎回去,正大光明娶回家当老婆。然而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愿意呢? 但也不乏痴情的男子,用八抬大轿去青楼门口迎亲,到了那时青楼其余的姑娘就跟过节一般,为姐妹能脱出苦海而高兴。她们会着红纱抹粉,一副喜庆的模样,把新娘子送上轿子。 每到了这时候,全城的人都会围在青楼门口看热闹,当接亲的轿子开始走,那些美丽的青楼女子就会拿着刷子,扫把,抹布,一直跟着轿子后面刷地,使上全身很的力气,手都刷出血来。 这是为了清洗新娘以前的种种往事,她们亦渴望有一天自己被人赎身,能够走出这里,光明正大的嫁人。 乐师坊的女子,大多都是因为无家可归,或是因为家人养不起卖了而更多的则是世家被灭,女眷被俘然后卖入青楼。这是一群真正可怜的人。 徐老赢明白了唐罗的意思,感慨良多。 西陵真正的尤物没看见,心中大憾;表弟又不陪自己去玩耍,又是大憾! 孤独的他打算独自一人,去高楼买醉,找上十个八个姑娘相陪,度过这遗憾的一晚。 高大修长的剑客落寞的往门外走着,长长的背影显得格外孤独。 “哒哒”“哒哒” 在安静的庭院中,两道错落的脚步声却延伸至同个方向,徐老赢惊喜的看着身边的唐罗。 “你改主意了吗?” 唐罗一片淡然道:“别误会。我住武堂里。” …… 城南侯府 相比于出色的弥申,弥候会被称作小侯爷跟他的武力是扯不上什么关系的。 所谓侯爷,只是对他尊贵身份的尊敬还有就是才艺的认可。 也许对于平民来说,西陵是一处充满和平的机会之城,但他们需要努力的工作才能获得富足的生活。 但和平几百年的西陵,造就了一大批二世祖。如果说一个普通人终生的奋斗就是获得高人一等的生活品质的话,那么这群人就生在他们奋斗的终点。 他们不再觉得武道是人生唯一的出路,而是把兴趣放在了其他的地方。比如琴棋书画、斗鸡走狗、鉴宝收藏。 在西陵最出名的两个玩主儿,是北正南候。 江北萧氏的公子萧正和江南弥氏的公子弥候,两人是真正将玩这件事研究到顶尖的人物。 高贵的出生确实对于眼光和品味有着极高的补益,长在宝物堆里的孩子总能轻易分辨宝物材质的好坏。 但玩乐的花费却是极高,即便是名下有些产业支撑也会入不敷出,所以多开进项就成了这类人最重要的事。 弥候最为信任的谋臣与武者,便是栗邵元与丁高朗。 暗中控制义气帮,就是栗邵元出给出的主意,当时弥候也是极为赞同的,因为他从未想过,把那群苦哈哈的乞丐流浪儿控制在一起,加上一些江湖手段居然可以积累那样大一笔财富。短短两年,近千万的金币入账,这才维持得了侯府奢靡的生活。 虽然从义气帮得到了那么多好处,但弥候清楚的知道,若是这层关系被爆出,这毫无疑问就是弥氏的丑闻,会影响到弥虎宗长的位置。 风媒有讯,狐仙庙外只有被割断喉管的怀成化,并未发现应该被打入深渊的龚正,本想着毁尸灭迹的弥候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找!一定要尽快找到龚正,不能让唐罗先一步找到他。”弥候红着眼,朝栗邵元说道。 栗邵元朝着急的弥候安慰道:“家主切莫担心,即便龚正被唐罗捉到,他也不会供出您来。” “何出此言?”弥候可不相信龚正能这样讲义气,他不过就是个流氓头子,又能有多少骨气扛过唐氏的刑罚。 栗邵元轻笑一声道:“景龙回来之时,我已派人去到龚正家中,将其夫人与孩子掳来。” 弥候面色一喜,问道:“当真?” “岂敢欺瞒家主,现在龚正家眷便收押在暗室中。” 弥候大笑一声道:“那我便放心了!” 一百四十六章:机会(修) 栗邵元看着弥候只是因为龚正的事情解决就喜笑颜开,心中也是有些鄙夷。 眼前这个绝好的机会,身为家主的他居然无法看到,不得不让人感叹此人的平庸。也许是弥候将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玩乐上,导致他对权谋居然会如此一无所知。 但身为侯府的第一谋臣,他有责任出言提醒:“家主,眼下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可愿意把握?” 弥候正为龚正不会揭露自己而高兴,听到栗邵元的话,眼中很是迷茫。 栗邵元一看弥候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根本毫无意识,只能再提醒道:“这一次冲突,虽然是由义气帮和唐罗引起的,最后却引出了陆、冯、伍、丰四家。” 弥候撇撇嘴,不屑道:“就这种小氏族,死了个凶境武者还死了大量蜕凡小队还能有什么作为。” 虽然风媒在那片被打碎的平原中只发现了两位族长的尸体,但以弥家的情报网又怎能不知道,这一战,整整死了四位凶境武者。唐森的威势一时无两,虽然谁都知道唐弥唐氏的首座不会是庸人,但如此凶猛,还是让其余氏族恐慌震惊。 被打死了族长和失去了大批蜕凡武者,这四个小家族等于被砍掉一半的实力,就算族中还有一些气血衰败的老人,又怎能撑起大局,若是出现断层,这四家便会彻底消失在西陵的历史中,这种事屡见不鲜。 “家主,唐森悍然出手杀戮这四家的武者,可以想见这四家对唐氏是有多么恨之入骨,只要小侯爷愿意出面主持正义,振臂一呼,四家归心,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能收了四家,侯府的声望超过公子府指日可待。”栗邵元进谏道。 也许弥候是真的没有与弥申争锋的意思,但身为侯府的谋臣,他又怎会没有一颗向上的雄心。 弥候看了栗邵元一眼,知道对方还是没有放弃要和弥申竞争的意思,叹了一口气道:“邵元阿,即便合四家全盛之力,跟唐森府邸的武力相比,也是不值一提。” 伦江武斗场被唐氏碾压时,他又何尝不想带人冲上唐森府邸要说法,只是弥虎给他展示的一则情报彻底浇灭了他的雄心。 看着请报上展示的实力,光是想想就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畏惧,所以谋臣的提议,他想也不想的就要驳回。 栗邵元看着弥候被吓破胆的样子,再次进言道:“我们当然不行,但若是由弥氏出面呢。虽然西陵划江而治,但氏族之间不可贸然出手却是铁律,唐森身为唐氏武堂的首座亦不可轻易破除,这件事我们站在理上,现在西陵动荡人心不安,各个氏族都畏惧唐森的武力而敢怒不敢言。只缺一个拥有足够分量的人出现登高一呼主持正义,这正是家主您出面的最好时机。” 弥候想了想,还是拒绝道:“还是不妥,要是与唐森冲突起来,我有几条命够死的。” 登高一呼看似风光,却也将自己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一想到要面对唐氏的武堂首座,哪怕占理也有种没由来的害怕。 栗邵元看着弥候不争气的样子,只觉一股怒气充斥胸膛,他悲愤道:“弥氏实力并不输于唐氏,现在又有大批西陵氏族站在我们这边,家主有何惧哉?只需要登高一呼,哪怕失败最后也能获得巨大的名望,为何家主不愿意。” “不不不!”弥候心意已决,连连摆手道:“太危险了。” 栗邵元被气的后退两步,他深深的看了眼弥候重重的跪下,一头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邵元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弥候不明所以,想叫他起身。 栗邵元不过凡境的身体,额头在这样用力的一磕下已见血迹,但他心中的痛苦,却比这肉体的疼痛更甚千倍,万倍! 身为家臣,与家主便是一荣俱荣的关系,但这一身的权谋统御,难道是用来暗中控制地痞流氓的么。试问哪儿谋事不想统御千里,一人之下。 可弥候却连这唾手可得的巨大声望都轻易放弃,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若是弥候一点都没有争胜之心,那么自己这个谋臣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家主!”栗邵元声音中满是祈求。 “邵元自幼服侍您,从未提过要求,只求您这一次。只需要您联合四家登高一呼,之后的事,尽数由我来办!” 弥候一看栗邵元的额前已经殷红了一片却还不肯抬头,哪里还能平静思考,只得慌忙道:“你这是做什么,应你应你,你快起来吧。” …… 唐罗在离府两街之处挥别了徐老赢,回到了战堂的宿舍,一进门小正太便满脸惊喜的走上前来。 “哥哥!” “嗯?” “我打败唐贞了!” “这么快吗?”唐罗有些惊喜。 小正太扬着脑袋,一脸骄傲的竖出右手三指,骄傲道:“因为我已经将三指练成,只一击就把她打飞了呢。” “然后呢?” “什么然后?”小正太不明所以的问。 唐罗用手摩擦着下巴,怪笑问道:“光把别人打飞,没把对方送入药堂?” “我干嘛要送!”小正太涨红了脸,一脸倔强道。 唐罗一脸好笑的坐到椅子上,说着:“也是,你又没钱,送去药堂也不会医的。” “谁说我没钱!”小正太张牙舞爪的叫道。 “哦?”唐罗一脸惊奇,随口问道:“花了多少?” “五十金!”小正太伸出五根手指,一脸骄傲道。 “啧啧啧啧。”唐罗似笑非笑的看着小正太,揶揄道:“不是说,没送她去么!” “呀!”小正太怪叫一声便转身跑到自己的房里,重重关上了门。 看着少年一脸青涩的模样,唐罗只能感叹年轻真好呀,喜欢都是那么单纯。 我的愿望就是打败你,但只是击飞我都心疼。 …… 侯府暗室牢房 女子抱着一个女娃,缩在牢房的最角落,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妈妈,我害怕。” “静儿不怕,爸爸一定会来救我们呢。” “爸爸什么时候来阿。” “他一定会来的。”女子拍了拍孩子的脑袋,轻轻摇晃着哄孩子入睡。 一百四十七章:不眠夜(求推荐阿!)(修) 龚正半身都失去了知觉,仿佛碎了几百根骨头。要不是有鬼蟒凶鳞铠这样的灵甲护体,他可能已是那名剑客的剑下之鬼。 尽管如此,这也是他这一生受过最重的伤。特别是在他施展流云遁后,身体的灵气更是消耗一空,现在他只感觉前所未有的虚弱。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休息,因为弥候一定在疯狂的搜寻自己。 义气帮能在两年内一统城西地下势力,确实是因为弥候的支持,一开始他和弥候的关系也确实是互利互惠的双赢关系。 但随着利益的越来越大,弥候已经不再满足于和他这个地痞头子分利,而是想要独吞所有,只看他将怀成化与仇景龙安插在自己身边当个副帮主就可判断对方的打算。 但龚正就像一无所知,任由怀成化与仇景龙拉帮结派,收买人心。一些帮中老人多次跟他说这两个副帮主有不臣之心,他都是一笑置之。 因为黑道这碗饭,他早就不想吃了。 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是黑道中人,也许是因为待他如亲生骨肉一般的师父被擂台上的氏族武者活活打死的时候,或是因为师父的那群亲人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就将财务搬空的时候。也可能是他被那群人赶出师父生前居所,流落街头的时候。 少年的龚正寡言木讷,是个见过都说老实的孩子,但师父死后的种种却无法让人相信好人好报和正义,所以他悟了!原来这个世界的道理,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好报。而是要比别人更强,比别人更狠。 师父很强,但却不够狠,所以才会被人打死,自己一定不能变成师父那样。少年狠狠咬了一口冷馒头后,将破庙中其他乞丐的吃食全部抢了过来,并恐吓他们成为自己的第一批手下。 少年实力越来越强,人也越来越狠,控制的手下也越来越多,变成了义气帮的帮主。 但这样的生活,在他遇见那个女人后便不想再过下去了。 龚正踉跄着走向丰清胡同深处的一座宅院,那是他真正的家。 那里有他的妻子和孩子,是他最重要的人,从孩子出生后不久,他便有了金盆洗手的念头。 他想带着妻子和孩子,去到另外一座城市重新开始,以他蜕凡巅峰的修为加上一件灵剑,到哪儿都能东山再起。 可没成想因为一个普通的书生,义气帮居然会彻底覆灭,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回到城中后,他才知道,那个剑客身边跟着的会飞的少年居然是西陵天骄,更让人坚定了遁逃的决心。 推开院门,原本该有生气的家中死寂一片,妻子和孩子不知所踪。 …… 城北天香楼 要说现在天香楼最大的新鲜事,便是那个有着桃花眼的俊俏公子。 传说他有极乐房中术,不但能夜御数女,还能让每个姑娘都获得极乐。 要知道。这群青楼女子自小便学着床笫之术长大,又接触了那么多男人,对房事兴趣已是极淡,极乐更是数年不曾有的体验。 但在桃花公子出现的那一晚,八人在中午才从床上醒来,还是瘫软如泥,只是满面殷红犹如怀春少女,她们一晚登凌极乐的消息只是半天就已满楼皆知。 当徐老赢晚上再出现的时候,天香楼的姑娘显得格外热情,眉眼间满是春色还带着几分羞意。 “再来八个!”徐老赢简单直接的切入正题,不想耽误太多时间。 龟公眉开眼笑的在他身前点头道:“好的公子,请问公子对昨晚的姑娘可还满意,是否还要她们作陪?” “换八个新的。”徐老赢表情平静,淡淡道。 龟公一怔,点头称是,招呼一群新的姑娘,任由年轻公子挑选。 …… 丰清胡同,荒院 孩子们已经沉沉的睡去,米白坐在门槛上,看着天上一轮清亮的明月,心中无限感激。 他已是自由身,虽然受了一些鞭挞,但都是些皮肉伤,修养几天便不碍事了。 “白大哥。”杨凡的声音响在米白的身后。 米白回头,笑容平静温和,问道:“怎么还不睡?” 杨凡摇摇头,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认真与踌躇。 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是他这些年想都不曾想过的。在徐老赢与对方大战之时,大多数的孩子都缩在草丛中抱着米白瑟瑟发抖,唯有他看得入神。 原来武道,竟是如此精彩。 看着徐老赢剑气纵横的模样,他恨不得以己代之,若是自己可以那么强大的话,就能保护弟弟妹妹,保护白大哥了。 但学武对他来说,太困难了。不提那些收费颇高的武馆,就是书摊上的秘籍他都买不起,更别说他还一个大字不识。 七岁的孩子,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想要追求的东西,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追求。杨凡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无法入眠。 “白大哥,我想学习识字。你能教我吗?”杨凡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米白伸出手,摸了摸杨凡的脑袋,认真道:“当然可以。” “真的吗?”杨凡的表情中满是兴奋,声音抑制不住的高昂起来:“那什么时候开始。” 米白将手指放在放在嘴前“嘘”了下,提醒杨凡要小声,然后微笑着低声道:“就从明天开始。” “明天我便要上街卖字,你跟着我一起,我写一个你认一个。像你这般聪明的孩子,最多三年便能认识所有字。” 三年么?杨凡记下了米白的话,心中暗道:那三年之后,我便能看懂秘籍了! “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米白朝杨凡轻声道,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杨凡点点头,走进屋里,找了一处角落,将自己埋在了一堆枯草中。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论对米白还是唐罗来说。 自四岁研习武道,今年已经整整十二年了,拥有成人灵魂的他自问对武道的了解,不下于任何一个武者。 只是今日的所见,真的颠覆了他对武道的概念。 先是徐老赢,从灵力量上看,他不过是个蜕凡巅峰的武者,距离突破凶境还有八千点灵力的距离。但对方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是让人瞠目结舌。 不说已经完满的灵力融合技,单说他那强大的战斗续行能力便是让人绝望。 一百四十八章:圣地(求推荐阿!) 快若鬼魅的身法、单人融合武技、强悍的体魄以及那玄奥异常的剑意。 唐罗看不到一丝自己可以战胜对方的可能,明明自己全力爆发,也是个蜕凡境巅峰的武者。 虽然他可以用对方出生自圣人世家这一点安慰自己,把自己的弱小给合理化甚至神圣化,比如我若是用出全力,也能和对方打个有来有回;或是等我到二十岁,早已是凶境武者,轻松按死对方这样的话来安慰自己,但这毫无疑问是逃避。 因为同等境界,你就是打不过徐老赢,这件事情即便你拿出再多的话术修饰,都无法改变。 他并不会嫉妒,因为这种强大,不光光是徐老赢一个人的,而是圣人世家底蕴的体现,那些展示出来的秘法、武技包括那柄神剑和神甲,都是经过一代代人的积累绽放的光华。而这种底蕴意味着,圣人世家武者与普通武者有如云泥的差别。 但这差距并非不可弥补,特别是对唐罗这样执拗的人来说。 既然圣人世家的蜕凡境巅峰可以那么强,我也可以。 徐老赢的出现,让他将自己心里那点骄傲给击成粉碎,武道之路,早有人走到了自己的前面,并将自己的设想变为了现实,这是件多么有趣的事。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在开发星子储灵的功能后,他的紧迫感便没有那么强烈了,他开始懈怠;在武技融合出现瓶颈后,他去钻研了很多蜕凡境的武技。 瞬步和仙风云体术,都是这段时间的产物。 特别是仙风云体术的出现,让他有些志得意满,毕竟御空是凶境才有的威能,而他现在就能达到,并且在速度上还略有超出,这怎能让他不骄傲。 只是今天的观战让他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若是与徐老赢冲突起来,他除了逃跑别无他法。 但武者之所以称为武者,便是因为那躲不开的斗战,若是有一天无法逃脱,必须要战的时候,自己真的能守护住自己想要的东西吗? 圣人世家在武道的研究上已经领先像唐氏这样的豪强不知道多少了,既然徐氏能够做到,相信武圣山的成就也并不会低。 如果有一天,武圣山要一统龙州,不从者杀,那个时候唐罗该何去何从。 跪下吗,他仔细思考后得出结论,根本跪不下去。 要失去尊严的活着,成为一条狗,那练武这件事还他妈的有什么意义。 武圣山是人族诞生第一位圣人的圣地,也是庇护人族度过最黑暗时期的圣者;但谁能保证他的后人会跟他一样拥有心系苍生的觉悟? 人心这种东西,谁能说的清楚。当一方势力拥有绝对武力的时候,你让他们偏安一隅?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唐罗都觉得有些强人所难。 现在这个武道时代,是合击技的时代。一个家族豢养足够多的蜕凡小队,佐以一两个强者便可横行一方。 但他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合击技时代已经持续了千年有余,各个圣地难道至今都没研究出来打破格局的新武道模式吗? 本来只是有些怀疑,但看到徐老赢的施展,他在心中已经笃定,诸方圣地早就将武道推入下一个纪元——单人融合技时代。 相较于小队合击技,单人融合技不论在施展难度或是在效果上都显得特别出类拔萃,更重要的是融合技拥有越境的威能。 蜕凡境的融合发挥出相对于凶境的威能;若是凶境呢? 作为一个圣地,拥有大量的凶境武者这几乎是不需要思考的事实,单看唐氏一族,凶境武者都有近百人,何况那些名震天下的圣地。 既然他们已经领先了整整一个武道纪元,为何还偏安一隅。 私心推测,无非基于两三个缘由:要么就是单人融合技施展要求过高,掌握困难。 或是这单人融合技现世不久,还有很多需要完善的部分。 但可以想见,在未来的不远,这些问题都会被这一代的武道研究者们解决,彻底打破现在相对和平的局面。 也许这都是他杞人忧天,可能圣地依旧会以苍生为念不会妄动干戈,但唐罗是真的不敢把希望都投注在人心向善上。 幸运的是,现在各方圣地并未露出獠牙,还是一派亲和的模样,这让他还能有时间去追赶,不说争夺天下,起码等到四方混乱之时,他能拥保护西陵的实力。 因为徐老赢的出现,不单单是让他预见了这个未来,更重要的是给他打开了融合技的新思路。 同质同源的合击技太过复杂,即便是像唐罗这样的绝对灵力掌控者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但观察狐仙庙外的一战,他从徐老赢的战法中获益良多。 融合技并非一定要同质同源的武技,天生万物,阴阳互补,世间自有平衡在,只要找出规律,便能组合出新的一套融合技。 火与地合化熔岩,阴与阳合组雷霆、水与风合凝寒冰、木与光合幻生机等等等等。 仅仅只是看过徐老赢战法的施展,便有数百种灵力组合出现在唐罗的脑海中,有一些他隐隐觉得还能再次提升,甚至突破三灵一体的融合上限。 唐罗端坐房中案前,在白纸上不断将脑海中灵光一闪的组合写下,短短一会儿,书桌大的白纸便被写的密密麻麻。 看着跃然于纸上的几百种组合,唐罗满意的放下笔,心中澎湃使他几欲仰天长啸。 停顿了许久的武技融合终于再次松动,而且这一次,他可不止要成功那么简单。 …… 一月廿七 唐府膳厅内 一家人全部齐聚,唐星这才第一次看见自己这个大表哥。 “大表哥!”一脸自来熟的小正太亲热的叫着。 徐老赢也很喜欢这个星目剑眉的小正太,点头回应着他的呼唤。 “你的眼睛好漂亮啊。”小正太盯着徐老赢的脸,痴痴道。 徐老赢的眼睛长长的,眼尾略弯。眼睛水汪汪的,四周略带红云,眼型似若桃花,睫毛长,眼尾稍向上翘,眼神似醉非醉,令人有种朦胧而奇妙的感觉。 唐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看的眼睛,总是盯着看。 一百四十九章:不去 徐老赢一时有些尴尬,毕竟被夸好看,作为一个男人还是头一遭,烟花之地的女子都极会说话,便是觉得自己的双目好看,她们大多也会用俊朗之类的词来形容,好看?这种词真是第一次听见。 所以他尴尬的回应道:“你的眼睛,也很好看。” “嗯嗯!”小正太高兴的点点头,埋头吃饭。 表达了喜爱之情后,他的谈话就正式结束了,十二岁的唐星有一种自己的聊天节奏。 唐罗就不如他那么淡定了,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十天前见到徐老赢,对方应该是9999(12856)点灵力,也就是22855点。 这种灵力量出现在一个二十岁的武者身上已经极为夸张,但才短短十天,他的灵力居然增长到9999(12962)点,整整106点的增幅意味着他每天的灵力增长达到了10.6。 要知道,即便是像唐森这样的凶境武者,一天的灵力积累也不过5.2,徐老赢居然是唐森的两倍还要多一点。 “怎么可能!”唐罗暗道。 一天10点的增幅,意味着自己这个表哥再有两年就可破入凶境,二十二岁的凶境强者,难道世上真有5.3资质的人? 就算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唐罗现在好歹也算个优秀的武道研究者,加上还能看清灵力的眼睛,他对武者的资质还是有准确的判断。 正常的人资质是1,资质达到1.1的,便可称作人才了。若是达到1.2的便可叫做天才,至于达到1.3的称作天骄也没有问题,而达到1.4的人,他至今只见过一个方韩。 资质达到2以上的人,理论上应该是不存在的,更别提达到5.3。这让他对徐老赢灵力增长如此迅速充满了好奇。 正当唐罗看着徐老赢的头顶出神的时候,当事人放下了碗筷,朝唐森说道:“姑父,侄儿这次来除了探望你们外,还有一个任务。” 唐森抬起头,问道:“何事?” 徐老赢看了唐罗一眼,说道:“表弟应该觉醒了徐家血脉,我想带他回家族一趟。” 徐姝惠一惊,筷子掉落在桌上发出“啪嗒”两声,她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唐罗,又看了眼笃定的侄儿,不敢置信。 唐森望向唐罗,问道:“想去么?” 唐罗淡定的将筷子放在桌上,沉吟一会儿道:“过几年吧。” “嗯。”唐森转向徐老赢,问道:“听到了吧。” 看着父子两个如出一撤的淡定表情,徐姝惠抱歉的看向侄儿。 徐老赢看着姑姑满含歉意的目光,洒脱一笑道:“表弟不愿意去就不去,没有关系的。” 看着侄儿这般好商量,徐姝惠有些不敢相信。 徐老赢端起碗筷,解释道:“我和族里那些老头子可不一样,我才不会觉得天下血脉应该尽归徐氏呢。” 他的语气中满是怨气,对徐氏有着极大不满。 要说天下圣地,对血脉研究最深的便是元洲徐氏,很多家族觉醒的血脉者都愿意将他送入徐氏进行学习,结下一份香火情缘。而对于徐氏自家觉醒的血脉,更是不论旁系直系都要收入囊中,为的便是再现徐圣太清神瞳的辉煌。 但这种重血脉不重武道的做法,却让徐老赢十分不爽,所以这一次,他想要帮助唐罗,若是表弟不愿意去元洲,那自己便压着不报又如何。徐氏那种除了自己,哪儿都培养不出优秀血脉者的嘴脸,他真是已经看够了。 唐罗朝徐老赢笑了笑,道了声“谢谢。” 他已经想通了徐老赢为何会如此笃定他觉醒了血脉,一定是狐仙庙外自己点出了十几位武者中四名蜕凡巅峰的身份,要知道他们当时尚未翻涌灵力,即便是感知惊人的武者也无从发觉他们的真实修为,却被自己一口道破,想必他便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怀疑的吧。 看来自己以后要注意这些小细节了,要是这次来的不是徐老赢,若是徐氏的其他使者,应该没有这么好说话。 “诶~哎!”徐老赢摆摆手,朝唐罗说道:“你都不知道表哥这些天有多么想念你,你不是有三天假吗,有件大事与你商量。” 说着还连连比出眼色,示意唐罗快些吃。 距离狐仙庙一战已经过去十天,这这些他都窝在秘术阁,只感觉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却忘了母亲曾叫自己陪陪表哥逛逛西陵,但想着这货对烟花之地的痴迷,区区十天,应该还不足以让他收心吧。 骤然间说有要事找自己,真想不明白能有啥事,唐罗从善如流的放下碗筷,说道:“我吃饱了。” “我也吃饱了~”徐老赢紧随其后,两人一同出了膳厅。 一出膳厅的门,他便勾住唐罗的脖颈,将其带到了一处没有灯火的阴暗角落,神神秘秘道:“表弟,哥有个发财大计分享给你!” 唐罗将勾着脖子的手推开,揉了揉脖颈,没好气地说道:“我不缺钱。” 对于徐家这种过度肢体亲密的行为,他一直觉得是徐姝惠的专利,现在看来应该是徐氏的特色,真是见了鬼。好不容易能躲开母亲的怀抱,又出现了一个表哥,这真是让人痛苦。 徐老赢一脸惊奇,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对唐罗发出的嘲讽:“诶~哎!你现在还小,还不知道钱的重要性,等到你成家立业,就知道男人不可一日无钱的道理。” 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解释道:“就说我们刚刚吃的一顿饭,满桌的灵食与兽肉怕不得一两百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三顿你想想要多少钱,所以,听表哥的,多挣钱肯定没错。” 唐罗想了想堆在宿舍的几大箱黄金,撇撇嘴道:“我特别有钱,不用挣。” 即便一天一千金,一年也不过三十六万金,跟他现在的财富相比,不过尔尔,即便是现在武斗场加了注码的限制,依旧无法阻止赌神赢钱的脚步,毕竟只要赌场还想暗箱操作一天,就不能瞒过这双能窥破灵力的眼。 徐老赢看着唐罗一脸坚定的表情,哭丧着脸祈求道:“弟阿,你就帮哥挣点钱吧,哥哥我快破产了呀!” 唐罗一脸惊异的看着表哥,想不通一个如此强悍的蜕凡境武者是如何缺钱的,遂问道:“怎么了?” 一百五十章:层次 一听唐罗问起,徐老赢便大吐苦水道:“这西陵的烟花之地,美则美矣,这消费也太惊人啦!” “一晚上竟要几千黄金,你说表哥我上哪弄那么多金子来。还有你们西陵的武斗场也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连个比赛都没有,你说我上哪搞钱去!” 唐罗揉了揉涨得生疼的太阳穴,根据他为数不多的经验来看,徐老赢怕是被人当猪杀了,但想着天香楼赫赫有名的招牌,应该不至于阿。所以他试探着问道:“天香楼的价格,不过几百至千多金不等,你一晚那么费钱,是叫了花魁还是多点了酒水?” 徐老赢揉着后脑憨笑道:“没没没,我就是多点了几个姑娘。” “多了几个?” “八个。” “嘶!”唐罗捂着脸,没眼看,一晚八个姑娘,可不得几千金么,自己这个表哥,可真是让人糟心阿。 “活该费钱。” 唐罗转身欲走,却被一把抓住衣袖拽了回来。 “表弟你别走嘛!”徐老赢一脸讨好的模样,小声道:“我这不是来找你想办法来了吗。” 唐罗回过头,面无表情,根本不相信一个外来的武者能有什么办法,打家劫舍吗? 看着表弟冷淡的表情,徐老赢咳嗽两声,挥舞着手讲述了自己的宏图大计! “表弟,你知不知道西陵第一武道会。” 唐罗抱着胸,点头。 这是西陵十年一度的盛会,接受所有本地与外地蜕凡境武者的报名,前三名更是有着丰厚的奖励,所以吸引着方圆千里很多流浪武者的参加。 作为一座和平许久的城市,武道会是各个家族收罗人才的手段,这西陵第一武道会便是唐氏与弥氏合办的一场盛宴,除了收罗人才外,更重要的是展示唐弥两氏新生代的实力。 徐老赢会提起这个事儿,必定是打着夺冠的主意。 可武道会六月举行,意味着他还要再西陵整整待上五个月,按照他一晚上几千金的花费,便是几十万金的消费。 “你就算是夺冠钱也不够。”唐罗淡淡地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 “诶~哎!”徐老赢摆摆手,对唐罗的天真表示不屑道:“我到时候报名,你倾尽财产买我赢,不就是一个大收入嘛,表哥的实力你还信不过?到时候我俩二一添作五!到时候便是平地一声雷,陡然而富阿。” 看着徐老赢一脸沉醉的表情,唐罗就静静的看着,那冷淡的眼神,看的徐老赢心里直发毛。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疑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四六开也行啊!” “你大概是觉得西陵的风媒都是傻子。”唐罗摇摇手提醒道,徐老赢的提议本来很不错,如果他能忍到西陵第一武道会再出手的话,起码开盘第一天他的赔率应该很不错,值得一搏,但现在,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看过徐老赢出手的人,并没有死光,还有一个武者与掌柜,而且这两人肯定早已将徐老赢的情报出卖,这样一个超越蜕凡境的武者出现,盘口能不能开成都不知道,居然妄想大赚一笔。 如同一阵寒风拂过徐老赢的面庞,他结巴道:“你。你。你的意思是。。。” “没错。”唐罗点点头,冷淡道:“你的赔率,大概要崩。” 徐老赢一脸无助的喃喃道:“看来只能把神甲卖了!” “嘶~~~~~~”唐罗仔细看了眼这个表哥,真的很想抽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那种级别的龙魂甲,也是可以卖钱的吗? “表弟,你有没有兴趣,我便宜卖给你。”徐老赢双手捧在胸口,一双桃花眼朝唐罗散发着诱惑的光芒。 “你没昏头吧!”唐罗一脸无语,不过是短了嫖资,就要把圣人世家的底蕴卖了,这种脑回路也真是清奇的让人震惊。 徐老赢哭丧着脸道:“又挣不到钱,又没有办法,只能靠卖了灵甲才能维持得了生活这样阿。神剑也行!” 要是圣人世家的神甲神剑有人敢买,那可真是要被斩草除根了,你这哪是卖钱,你这是坑人好吗。唐罗心中在咆哮! “诶~哎!?”徐老赢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来,问道:“表弟,你有多少钱?” “干嘛?” “先借表哥一点应应急,到时候还你!” 唐罗一脸无语的看着对方,问道:“不用了,你再去天香楼,便说是我表哥。” 徐老赢一脸惊喜问道:“这样也行。” “口说无凭当然不行啦。”唐罗掏出自己的宗老铭牌递给徐老赢说:“你带着这个就行了。” 徐老赢惊喜的接过,又是一把搂住唐罗的脖子,高兴道:“表弟你真棒,以后有啥解决不了的事儿,你就跟表哥说,表哥为你出头。” 从臂弯中艰难的脱出,唐罗问道:“还真有件事儿问你。” “啥事?”徐老赢把玩着铭牌,随口回道。 “你在元洲年轻一辈武者中,属于什么层次?”唐罗一脸认真的问道。 虽然已经知道对方是圣人世家的天下行走,但有些东西还是问清楚才好,光是猜测又怎么会有结果。 说到关于武道的话题,徐老赢收起了一脸轻浮,正色道:“蜕凡境无敌,不过能与我战到三百回合开外的,还有几人。” 唐罗点点头,与他的判断出入不大,即便世间对蜕凡级的武者研究极深,他也想不出还能如何加强这个表哥的实力了,毫无疑问这人已经站在了蜕凡境真正的巅峰,但居然还有几人能和他战到几百招开外,只能说明元洲真是一方不可小觑的武道圣地。 “你最后能够胜出,是因为回气法更胜一筹吧?” “咦?”徐老赢一脸惊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果然如此!唐罗看着徐老赢的表情,心中暗道。 这些天他研究单人武技融合,已经出现了不少成功的案例,且收效惊人,武技融合后爆发的威能直逼凶境杀法,但其中关键的问题还是没解决,便是灵力消耗问题。 三招五百灵力的杀招融合,最后出现的威能可以达到六千灵力的杀伤力,三招一千五百灵力损耗的,堪堪可以达到一万点灵力质变的边缘。只有达到两千点灵力损耗的招式,才能施展出产生质变的杀招。 这让唐罗的研究再次陷入瓶颈,要是这样弄,释放一次就要六千点灵力,那便是近两百天的灵力收获总量,这让他如何能够承受。 一百五十一章:书法 所谓回气法,就是蜕凡境武者修炼的一种呼吸法,丹田灵力饱和时并无作用,但在输出灵力的战斗后,却可以最大限度的回复灵力。 根据自己研究出来的融合武技看,徐老赢释放一招融合技,所需的灵力也不会低于四千五百点,但他却能连续施展,要么就是他有节省灵力输出的秘术,但更大的可能却是拥有快速恢复灵力的绝世回气法。 这才是他能发挥越境作战能力的根本,若是没有这套回气法,奕剑术施展两次就歇了,能有什么用。 但这个回答却是唐罗最不想听到的,因为哪怕是一般的蜕凡境武者,也会修炼一门还不错的回气法,这意味着那一批顶尖的蜕凡武者,各个都能发挥出雷同于徐老赢的战力,这让唐罗有些踌躇。 融合武技强则强矣,对付一般武者已经足够,但对上那些真正顶级的蜕凡境武者,便显得有些力有不逮,看来自己还得继续想办法。 唐罗皱着眉,有些烦躁。 得到铭牌的徐老赢就很开心了,他小心翼翼的将牌子揣进怀里,还幸福的拍了拍,毕竟这可关乎到他的性福。 “表弟~”徐老赢伸手拍了拍唐罗的肩膀道:“你是不是这三天都会住在府里?” 唐罗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中还是在思考自己武道出路的问题。 原本以为单人武技融合是自己的独门绝技,即便不是也能够引领一时风骚,却发现圣人世家的研究者早已走到自己前面。 就好像你想出一个绝妙的赚钱点子,刚准备踏上人生巅峰就发现已经有人靠这个发家致富了,这无疑让人有些挫败。 只能感叹这个世界还是聪明人多,而所谓的竞争,永远都是世间顶尖的那批人互相伤害,而不是与芸芸众生较量。 “那明天我们去帮老白卖字吧!”徐老赢一脸兴奋道。 “卖字?”唐罗迷糊地问,十天过去,他都有些忘记那个书生了。 徐老赢用力的点头,脸上是一种奇怪的敬意,就好像朝圣一般。 “卖字就卖字,你这是什么表情?”唐罗不解地问。 “诶~哎!”徐老赢摆摆手,一脸真挚:“这可不是一般的字,老白写的字,是这个!” 闪闪发光的大拇指竖在唐罗面前,看的他一阵光火。 “能不能把光灭了?” “这不是为了你看得清楚些嘛。”徐老赢讪笑着灭去了缠绕手指的剑气。 唐罗摇摇头,应道:“他在哪卖字?” 左右闲来无事,看看字画换换脑子也未尝不可,连续十天不眠不休研究武技融合,实在让人有些疲惫。 虽然对字画一道没有什么涉猎,但两世为人基本的审美还是有的,他也想看看徐老赢这个圣人世家的公子无比推崇的书法究竟是何等模样。 “就在丰清胡同那儿,好像叫福临大街。”徐老赢眉开眼笑的分享道。 巧了,唐罗心中暗道,那不就是星辰阁的附近么。 “行,明日我们去。” 正好有些日子不曾去阁里走动,也该去看看花吉有没有偷懒。 …… 第二日清晨 “表弟,走快点阿!”徐老赢精神奕奕的在前面带路,催促着唐罗。 呵呵,唐罗扯出个无比敷衍的微笑,依旧慢慢踱步,丝毫没有被这声催促影响。 他是真的有些佩服这个表哥,昨天聊天结束,直接往天香楼跑,天还没亮就回府,硬是把自己拖起来。 日头都还没升起来,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这么早哪有人买字画呀? 两人晃晃荡荡的走到福临大街,便看见一张简陋的书台前,书生带着一个小孩子,伏在案上写字。 “到了到了!”徐老赢一脸兴奋,转头向唐罗道,快步向前。 有啥可兴奋的?唐罗暗暗腹诽,也跟了上去。 清晨的微光并不明亮,所以黄色的纸张更显暗黄,小孩子跪在椅子上,认真书写“大、小、我、你”四字。 “杨凡,今天是学这几个字吗?”徐老赢低着头,阴影遮住了纸面,问道。 杨凡写完“小”字的最后一笔,轻轻将笔放在砚上,抬起头朝着徐老赢灿烂一笑,露出缺了几颗乳牙的嘴。 “徐大哥,你来啦!还有。。。。唐大哥?” 唐罗点点头,赞赏道:“字写得不错。” “那当然,老白这手字,写得是这个!”徐老赢一脸狗腿的竖起大拇指,夸的米白都不好意思了。 “徐兄谬赞了,我与书道大家的距离还是极远,还需要更多的练习。”米白一脸认真的朝徐老赢说道,没有一丝得意、 十天过去,米白的伤已经痊愈,一脸温和的表情,一袭白衫,有种文人隐士的风度,卖相极佳。 人如名士,字就更了不得了。 “这是你写的吗?”唐罗看了看米白挂在架上准备卖的字,惊奇问道。 米白点点头,将那副字取下,交到唐罗手中。 这是一幅黄庭先生的《陵江》,主要是描写陵江之壮阔,也是大多西陵文人练笔用的字帖,唐罗小时候便写过,但看着米白这幅字帖,他忽然有种惊奇,原来字,还能这么写。 米白的《陵江》一文陈容取势险峻,结字造型或倚或正,或重或轻,有“来如雷霆收震怒”之美。他用笔有力,发力沉重。字形正倚交错,大大小小,开开合合,线条粗细变化明显,跌宕有致。最末一行写歪了,歪得简直要倾倒,但这样的倾斜并不生硬,反倒更见自由,好似陵江自由奔腾的率性,自成格调。 单这幅《陵江》以论,誉满西陵的黄庭好像也不如米白,因为《陵江》的原本,就在唐氏,唐罗还是很熟悉的。 所以他直接道:“别的不说,就这幅,写得比黄庭强。” “还是表弟有眼光!”徐老赢听得唐罗的话,大声赞道。 他可不是因为跟米白关系好才吹捧的,而是觉得米白的字确实写得特别棒,张扬跋扈,丝毫不受束缚,甚至整行一笔而下,有如神仙般的纵逸,来去无踪。一个书生能写出这样洒脱高傲的字,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 他一直跟米白这样说,但执拗的书生总说自己还差得远。难得唐罗跟他意见一致,这让他无比兴奋。 一百五十二章:自投罗网 米白认真摇摇头,谦虚道:“我哪能与黄庭先生相提并论。” 唐罗将字帖小心的递给米白,说道:“确实是你写的好,下次我把原帖拿来你就知道了。” 徐老赢和米白同时惊喜道:“黄庭先生的真迹在你那里吗?” 淡定的点了点头,唐罗不太明白这两人为何会如此激动。 不过就是一副字帖,至于吗? “表弟!”徐老赢很是埋怨的一掌拍在唐罗肩头:“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阿!”唐罗不敢置信,这个一天到晚留恋烟花之地的男子,这么文艺嘛? 身为圣人世家的公子,他就没看徐老赢练过武,倒是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如此感兴趣,这么潇洒咋没被徐氏的长辈打死。 唐罗看了眼这福临大街的位置,又看了看米白简陋的摆设道:“这样的字,在这儿卖很辛苦吧。” 城西本就不是富余之地,福临大街跟丰清胡同更是贫瘠之所,附近居住的人每日忙着生计,特别是现在西陵粮价疯涨,哪还有人会买字,哪怕米白的字写得那么好,也很困难。 米白温和一笑道:“已经很好了,昨日卖出四张字帖,买了些粮食,只要一天能卖出四张,等开春后粮价下掉,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一张字帖卖多少?”唐罗问道。 “五个银角~”徐老赢抢答。 “这样一幅字,卖半个金币?”唐罗指着那副《陵江》不敢置信道。 米白点点头,疑惑道:“是高了吗?” “当然是太便宜了阿!”徐老赢唐罗异口同声道。 两人对视一眼,第一次在一件事上有了如此默契。 “就黄庭的那副《陵江》,卖十万金,就算你没什么名气,这幅字也得五万金吧!”徐老赢朝米白解释道:“虽然我刚来西陵,不太知道这儿的情况,但在元洲中赢城,就你这手字,一定是豪门座上的贵宾。” 唐罗揉着下巴,本以为只是个穷书生,但看了米白的字帖,他倒是觉得,这人可不简单。 世人天赋皆不同,很显然这米白的天赋就是在书法一道上,这样的字,卖五个银角,实在是太委屈了。 米白倒没有这样的想法,洒脱一笑道:“已经很好了,一幅字若是有人欣赏,送人亦可;若是没有,便是卖出万金又如何。字画本是给人看的,束之高阁非字画价值所在。” 一副随遇而安的淡然模样,看的徐老赢着急。 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朝着众人的方向走来,一头披散的乱发看着十分可怖。 唐罗无疑瞥见一眼,心中一紧,拍了拍着急的徐老赢道:“回头。” 徐老赢正要跟米白掰扯顶级的书画应该有属于顶级书画的价值,听到唐罗的话,下意识的一回头,看见了那个步伐踉跄的乞丐。 “干嘛?”他很是不解为何唐罗要他回头,若是要施舍,可他已经身无分文啦。 唐罗指着那个乞丐,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你不是要找龚正吗?那就是!” 徐老赢的神情肃然一变,就要出手,却被唐罗拉住。 “你看他的眼睛,明明已经看见我们,却还是不跑,说明他就是来找我们的,别着急出手。”唐罗淡淡道。 这真是让人奇怪,龚正明明可以逃出生天,为什么会在西陵伪装成一个乞丐,并且向两人自投罗网,出于好奇,他决定看一看这个前义气帮帮主要干嘛。 自从那天发现妻子女儿不见,龚正便已知道,这是弥候对自己下手了。 他将妻子女儿隐藏的极好,只有自己知道准确的地址,既然吃了江湖这碗饭,他便不相信自己能够囫囵回去。 祸不及妻儿不过是说书人骗骗傻子的童话,既然要动手,那么肯定要做到,斩!草!除!根! 想起自己曾经做过的事,他只能尽力隐藏自己的妻女,只有在将仇景龙与怀成化支开时才悄悄的出来探望。 丰清胡同地势复杂,就连本地人有时候都会迷路,他将妻女安排在一方隐蔽的宅中,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但想不到,还是被弥候找到了。 他知道对方的意思,便是要逼自己自投罗网,他当时真的想用自己一条烂命换来妻女的平安,但他知道,若是自己不出现,妻女还有机会生还,当自己身死的那一刻,就是妻女丧命的那一刻。 道理很简单,弥氏公子,特别是宗长之子,是不能与地痞勾结的,这传出去就是件天大的丑闻。 所以龚正必须要死,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 他可以死,但他的妻女不行,而他知道,这整个西陵,只有一个人能帮他办到这点。 蓬头垢面的乞丐走到唐罗徐老赢身前,跪下地上用力的磕头。 “砰砰砰砰!” 米白一脸莫名,掏出几个银角便想上前扶起那个乞丐,却被徐老赢拦下。 “我们去那边墙角说吧。”唐罗淡淡道。 唐罗在前,乞丐在中,徐老赢在后,三人走到了墙根处。 刚走到墙根处,唐罗便双眉紧皱,因为对方身上的气味实在是重,让他有些受不了,还有墙根的尿骚味,熏得他几步躲开又掏出白帕捂在鼻上瓮声瓮气问道:“你不怕死吗?” “小人死不足惜,求唐少爷救救我的家人,我愿意指认弥候。”龚正不顾地面的尿渍,又是跪倒在地,一头磕在了地上。 堂堂蜕凡境巅峰的武者,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脸上不知被什么抹的漆黑,头发一束一束黏在一起,身上散发着恶臭让人看了便心生厌恶。 唐罗是个轻微洁癖患者,看到这幅场景,更是难受,但龚正刚刚提到的名字却让他有些感兴趣,所以问道:“你是说,义气帮是弥候在控制?” “义气帮是小人所创,不过两年前侯府栗邵元找到小人,说是要帮主小人一统城西街面。小人便同意了,后来才知道,栗邵元是弥府的谋臣。” 徐老赢倚在墙边,打了个哈欠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不管你的背后是谁,你都死定了。” 一百五十三章:贫贱不能移 徐老赢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困倦,像个邻家大哥般无害模样说出的话却是那样冰冷无情。 这番话让跪伏在地上的龚正浑身巨震,他不敢相信对方竟然一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提议动心,难道他们根本不是因为自己和弥候勾结才来找自己麻烦的吗?一时间,他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唐罗用方帕捂着鼻子,淡淡道:“做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儿,就别装有情有义了。” 这些天为了帮助徐老赢找出龚正的踪迹,他在任武堂发布了一个任务,是关于调查义气帮与龚正的。 虽然龚正乔装乞丐并且用了一套不错的敛息法躲过了追踪,但义气帮的案卷早已摆在了唐罗的案头。 看了这些案卷,他才知道所谓的义气帮,究竟有多么“义气”! 西陵有禁耕令,所以那些不曾投靠世家的平民只能靠一些零散的工作挣钱,一些有手艺的还能过得去,但也要被这些地痞盘剥。 比如一个开了小食铺子的家庭,一日的收入不过二三十金,去掉购买材料的成本,模约还能挣上十金左右,但只要在城西的地面上,你便要给义气帮交上利钱。两百金每月。 若是不交,他们便会派人捣毁你的生意,比如派人在你铺子的椅子上一桌就是一天,你若是敢对他们出手,义气帮的金刚们就会来拆了你的铺子,对于这群无法建族的平民来说,蜕凡武者已经是他们能够接触的顶级高手了,又有什么反抗之力呢。 更让人觉得可笑的是,这个利钱义气帮收得理直气壮,因为这是城西警备司委托给义气帮的工作,你便是求告也是无门。 这还是有经商头脑的平民,虽然困苦却不至于挨饿受冻。 但剩下那群没有一技之长的普通人就很悲惨了,他们皆是要十分卖力的工作才能换取一些报仇,有的为了养活家庭直接与一些氏族签了死契,被当做牛马驱使。 就这些人,义气帮也没有忘记要榨取他们的价值,你在外工作,家中空虚吧,你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还把吗?给义气帮交点保护费,不然当你下次回来的时候,你的家人可能就会失踪。 除了这些,还有在赌档里放高利贷与一些勾栏合作提供小姐更是义气帮的基本业务。 说得直白些,所谓的帮派就是一群团结在一起的人渣,干得敲骨吸髓的勾当,而那些平民只能忍气吞声,因为唯一能为他们主持公道的警备司也和义气帮勾结在一起 警备司是一处很特别的地方,它是氏族组织起用以维护治安,处理平民纠纷的一处机构,但因为都是世家子组成的缘故,所以对氏族没有一点儿约束能力。到了后来,这警备司的存在,主要就是为了帮助平民主持公道,当这样的机构和帮派混在一起,又有谁能帮平民出头。 号称和平之都的西陵,对大小氏族来说像是天堂一般的地方,但对平民来说,却是个无比黑暗的所在。 原因就是有这些所谓帮派的存在,义气帮众,有一个算一个,见面就把他们的头砍下来,不会出现冤假错案。 看着龚正瘫软在地的卑微模样,唐罗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因为那些被义气帮害的家破人亡的平民,不知道有多少曾经声嘶力竭的祈求,那时他们也并没有停手。 所以他现在这幅模样,无非就是因果循环而已。 龚正咬着牙,抬头看向唐罗道:“小人罪该万死,但可怜我那女儿,不过三岁,我的妻子也是个良善之人,他们并无过错。我只求唐少爷能看在他们无辜的份上,可以救出她们来。” “这些年小人积累了很多财富,有几百万金,还有价值千万金的灵甲,小人愿意统统献给您,只求换我妻儿一命。” 说罢,龚正从怀中掏出一方灵玉双手举起,又一头磕在地上,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唐罗撇撇嘴,佯装不成便换成利诱,这货居然以为徐老赢会动心,简直是太小看圣人世家的公子了。 身为元洲徐氏的天下行走,要能被他这点黄金打动,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是吧,表哥? 唐罗抬起头,看了眼一脸淡漠的徐老赢。 只见后者咳嗽了一声,一脸正色道:“区区钱财便想打动我,你也太小瞧我徐某人了!” 唐罗点点头,他已料到是这情况。 龚正心中万念俱灰,在徐老赢说区区钱财几个字的时候,他知道自己这次的豪赌,输了。 唐罗和徐老赢根本不是因为发现自己和弥候勾结才来灭杀自己的,居然真是为了那个穷酸的书生。而一旦他们并不想通过义气帮和弥候的勾结做文章,也意味着自己最后的价值也已失去。 十天前的伤势并未痊愈,他也用不出遁术,注定无法从两人手中逃离。 龚正痛苦的闭上眼,想起了妻子女儿,心中生出了淡淡后悔。 “但是!念在你三岁女儿如此无辜,妻子又是良善之人的份上。我可以帮你把他们救出来。”徐老赢抱着胸,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让人心生敬意,接着说道。 你他妈的只是单纯为了钱吧!?唐罗的内心在咆哮,无语的看着对方。 龚正本以心生死志,听得徐老赢这样说,惊喜的抬起头,眼中还有泪光浮现,他一手紧紧握着灵玉,又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一股脑的塞到了徐老赢手里。慌忙道出暗库地址,好像生怕他会反悔一样。 “可还有其他遗言?”徐老赢一手接过灵玉钥匙,另一只手捏出剑诀,一道猩红的剑气出现在食指与中指之上化为剑型,冷淡道。 龚正满面微笑的站了起来,面朝徐老赢张开双臂,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洒脱道:“只要能将我妻女救出,龚正虽死无憾。” “有种!”徐老赢点点头,便要将剑气刺入对方眉心。 “先停下!”唐罗用手捂着口鼻,看着这两个人正在做的事,吐槽道。 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脑子吗? 一百五十四章:计划(修) “你知道他妻子长什么模样吗?”唐罗一脸淡漠的问道。 “额。。”徐老赢手指中上的剑气突然一阵吞吐。就连龚正也脸色大变。 刚刚他实在是太怕对方反悔,这才慌忙引颈就戮,经过唐罗的提醒才发现,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孩子模样。 徐老赢指剑一散,将双手背负身后,道:“啊~昨日没有休息好,居然忘了这事儿。” 唐罗嘴角抽了抽,根本不相信这个唬烂的借口,转头看向龚正问道:“你的妻儿现在何处?” “她们被弥候捉去了!”龚正咬牙切齿道,语气中一股藏不住的怨恨。 “诶~哎?”徐老赢一脸莫名道:“你不是那个什么候的手下吗。他抓你妻女干嘛?” “不是手下,是合作者。”龚正朝徐老赢解释道。 徐老赢大气的挥了挥手道:“无所谓,总之我会把她们救出来的,也好让你死得瞑目。” 作为一个十分擅长把天聊死的圣人公子,语言的艺术真是登峰造极,听得龚正一脸尴尬。 唐罗朝龚正说道:“既然他答应了要救你妻女,我们便不会食言。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去微雅小筑等我们。” 龚正刚要点头应是,就听见徐老赢质疑道:“干嘛要去那儿,一会儿直接让他洗好澡来米白摊位找我们不就好了吗?” 唐罗没好气的瞥了徐老赢一眼道:“你觉得合适吗?” 徐老赢刚想说有什么不合适的,骤然想起自己曾在米白面前吹过的牛逼。 义气帮主与高层尽数伏诛。作为见过龚正的人,要是米白看见这个已经死去的人出现,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摆。 “不合适,不合适!还是表弟缜密。”徐老赢朝唐罗竖了个大拇指。 唐罗没有回应,捂着鼻子往米白的摊位行去。 …… 萧氏族地 西陵城中,除去唐氏与弥氏外,公认实力最强,底蕴最深的便是萧氏。 几百年来一直拥有第三家之称的萧氏,是西陵所有小族的倚仗,因为只有萧氏可以代表西陵的大小氏族去和唐弥两氏沟通。 可以说萧家就是西陵大小氏族的代表,这次西陵城外的大战,死了四个家主,出手的还是唐氏首座,这十天中已经有大批氏族族长来到萧家,询问的事情只有一个。 “唐氏是否要对西陵各族动手了。” 从两族去呈州拉回几十万难民,并在城南与城北各起一座新城时,一些族长就隐隐有种感觉,西陵数百年的和平,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 微雅小筑 唐罗三人坐在一席,就如何营救龚正妻女的事进行商议,其实主要是徐老赢在布置,毕竟钱是这个圣人世家的公子收的。 城南的地图铺在桌面上,圣人公子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 虽然地图上没有准确标注建筑具体的位置,但一些诸如天羽营地、弥氏武堂、宗所、律所、公子府重要的地方清晰可见,而不知道是怕死还是啥,侯府的位置在南城相对中心的位置,这无疑为营救增添了不少难度。 但徐老赢是什么人,那可是手持圣人底蕴的天下行走,能在意这区区的难度吗? 食指点在侯府的位置上,徐老赢一脸骄傲道:“既然这侯府没有凶境以上的武者,我便在子夜带着龚正杀进去,以我暗影剑意的造诣,那群守卫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 “然后呢。”唐罗双手交叉在桌上,不置可否的问道。 “搜遍整座侯府大概不用多久,然后把他妻女救出来,齐活!”徐老赢一脸轻松表示就是这样简单。 唐罗面无表情的拍拍手,淡淡道:“计划很不错,有什么补充吗?” “要什么补充?计划这种东西,当然是越简单越好!”徐老赢特别有经验的解释道:“太复杂就容易出错,这样足够了。到时候随机应变就可以了。” 圣人公子双手抱胸,自信无比。 唐罗看向龚正问道:“你觉得可行么?” 龚正看了眼徐老赢,又看了眼唐罗,咬着牙道:“全凭公子吩咐。” 徐老赢可听不出龚正心中的忐忑,还一脸得意的说:“没错,听我的就行了。” 唐罗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提醒道:“你知道,为什么整个城南不需要巡城护卫和警备司吗?” “妄自尊大乃是取死之道!”徐老赢随口道。 唐罗解释道:“弥氏有御禽秘法,你看西陵上空的各种飞鸟,十只里面八只是经过弥氏训练的,虽然无法传达惊喜的情报,但用来监察重要人物的动向,是很容易的。所以弥氏的风媒属,可为龙州第一。” 徐老赢一惊,这种御兽的秘法存世极少,但每一部都是经典,想不到弥家居然有一部,难怪他们警备看着如此松懈。 唐罗知道徐老赢已经明白过来,所以提醒道:“武堂离侯府不过十里,飞禽嘶鸣报信,弥氏武堂高手转瞬即至,道那个时候,你如何脱身?” “杀出来?”徐老赢眨眨眼,试探着问。 唐罗一把捂住脸,无奈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个计划根本行不通好吧。” “那你说咋办。”徐老赢特别光棍的一摊手,表示自己已经尽力。 “让弥候自己把人交出来就好了阿。”唐罗撑着下巴,淡淡道。 徐老赢一惊,伸出手就要往唐罗额头上探。 “干嘛?”唐罗皱眉排开了徐老赢的手。 “表弟你不是发烧了吧?”徐老赢问道:“他们怎么会主动把人交出来?” “拿人跟他们换不就可以了?”唐罗淡淡道。 “你是说,要拿龚正交换他的妻女吗?”徐老赢右手一锤掌心,问道。 龚正脸色连翻变化,最后化为一抹坚定道:“只要能救出她们,龚某什么都能接受。” 唐罗有时还是蛮佩服徐老赢的脑回路的,对方捉了龚正的家眷,便是要逼他不能说出侯府和义气帮的关系,若是用龚正交换,不是让弥候自己承认和义气帮有染吗? 哪怕弥候真是个傻子,他的谋臣也不会同意这种交换的方法,反而会直接动手将他的家眷灭口,因为龚正和自己一起出现,便意味着他已经将侯府和义气帮的关系和盘托出,他们一定要尽力撇清关系。 一百五十五章:崛起之基 城北丰家 从丰文栋带着丰家精锐尽殁于狐仙庙一役,原本已经达到中型世家边缘的氏族实力一落千丈。 不但很多产业的坐馆强者死去,就连家主都死了四位,这可能是西陵百年来,为数不多的族长陨落案例。 丰、伍、冯、陆四家遭遇如此大的损失,只能由老一辈的族长重新出面,主持大局,若非如此,可能威名赫赫的城西四小家就此沦落都说不定。 但为何四家精锐会和唐氏首座起冲突,至今有些扑朔迷离,随着佟名战死平原,便只剩下冯德正一人是狐仙庙一战的见证者。 可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请义气帮追回出逃的书记员,便被唐罗和那名年轻剑客打上门来,不但全灭义气帮高层,还杀死了他带去的丰家武者,若不是佟名带自己逃回来,也是难逃一死。 四位年长的代族长不疑有他,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冯德正怎么敢主动挑衅对方,而且根据城西庆丰行坐馆回禀的消息,那个叫做米白的书记员确实是连夜出逃,冯德正并没有说谎。 起承转合都对的上,四家便以冯德正的证词为准。 这样一想,事情就通顺了,那名年轻的剑客应该是外城游历的世家子,身怀重宝且与唐森有旧,剑客多管闲事唐罗霸道高傲,两人救人不算还要杀光氏族武者,后来便是佟名带着冯德正回城求援,丰文栋带着精锐尽出。 再后面的事,不用想也知道,唐罗回家搬了救兵,首座唐森灭杀四族族长,尽显唐氏霸道。 这件事,说破大天去也是唐氏理亏,但他们知道,即便占了天大的理,也是讨不回这个公道了,所以这股怒火,他们只能憋在心底。 直到一名叫做栗邵元的文士将四人聚到一起,并亮出了弥候的铭牌。 “小候爷愿为诸位,向唐氏讨回一个公道。”栗邵元不卑不亢朝四人说道。 在场的四名代家主,哪个不是百岁以上的人精,若是今天约见他们的是弥氏宗长弥虎,他们一定会倒豆子般的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但弥候的级别显然够不到,虽然西陵尊称他一声小侯爷,却不是因为他的本事,而是因为他是弥申的弟弟,弥虎的次子,光以身份来说,便是弥虎亲自下场都稍显欠缺,他们本是满心的怒火,又怎会待见弥候的谋臣。 丰良工须发皆白,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朝栗邵元一拱手道:“感谢小侯爷好意,只是四家武者冲撞了唐首座车架,有错在先,便是被杀了,也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唐首座没有追究四家责任已是大人大量,我们又有何公道可讨。栗先生自便吧。” 丰良工是丰文栋的父亲,自己最出色的儿子被杀,他又怎会像话语中这般平静,丰家自交到儿子手中,日渐强大出色,特别是他联合四家组成联盟的战略更是让他们的风头在城西一时无两。这样一个雄才伟略的孩子被杀,他又怎能平静。 可惜势比人强,即便丰良工心中有再大的不满,也只能打落牙齿或血吞。这个栗邵元分明就是来利用四家的仇恨挑起冲突,为的便是成就弥候的声望。这种成为别人踏脚石的事,他怎么会去做。 伍奇正,冯康平、陆永年四人皆以丰良工马首是瞻,一副闭目养神的表情,连看都不曾看栗邵元一眼。 栗邵元一看众人表情,便知他们心中所想,无非便是嫌弃弥候名望不够,若是今日出现在此的是弥申,这群人一定以另一幅表情说辞应对。 心里一声冷笑,他可不相信面对族长精锐尽殁,四人会一点火气都没。 “若是诸位理亏在先,那确实没有讨公道的必要,可怜我家侯爷还说动了萧氏家主,想不到竟是无用功!”栗邵元满脸的惋惜,拱手便要告辞,却被丰良工喊停。 原本满是平静的老者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彩,颤声问道:“先生留步,弥候说动的是,哪位萧氏家主?” 已经走到门口的栗邵元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应道:“西陵还有第二个萧氏家主吗?” 一句反问,却回应了丰良工的猜测,萧氏家主,便是萧锦林老先生。 “先生请留步!”丰良工站起身来,一改老态龙钟的模样,如瞬移般闪到栗邵元身旁,拉住了他的手臂。 含而不露的凶境气魄可以让鸟儿止鸣,虫儿禁声。不过凡人境修为的栗邵元却是强压心头的恐惧,回身冷冷道:“丰家主不是让小生离去,这又是何意?” 虽然相差两个大境界,但他的态度却是那样咄咄逼人,如剑的目光直视丰良工的双眼,质问道。 丰良工拉住栗邵元的手臂,本是下意识的反应,现在却被一个小辈质问,只觉一股无名火起,当即便想捏碎书生的骨头,但一想到自己惨死的孩子与族中的精锐,老人还是强压心头的怒火,换上一张歉意的脸,朝栗邵元告罪道:“老夫刚刚一时失言,先生勿往心里去。”说罢,他放开了栗邵元的手臂。 “无妨,丰族长拉住小生可有什么事?”栗邵元背负双手,明知故问道。 丰良工满面怒容,喉间仿佛有头老兽嘶鸣,一字一顿道:“我们四族,有冤!” 栗邵元笑了,背负在身后的右手狠狠的握拳,他知道,弥候的崛起之基,来了! …… 微雅小筑 “龚正说过,是栗邵元来到义气帮与他接洽,并且给了他不少助力,才让义气帮在两年内一统城西街面,对吧。”唐罗站起身来,指着桌上的西陵地图,随手在城西的区域划拉了一圈道。 驳回徐老赢的计划后,他就放弃了思考,坐在凳子上看着唐罗,一副我什么都听你的模样。至于龚正就更加了,靠着一股狠劲和修为创造了义气帮,其实本质上还是一个武夫而已。 在来微雅小筑之前,唐罗回武堂洗了个澡换了身衣,顺便取了一份关于弥候的情报。 其中着墨最浓重的,便是这栗邵元,因为将伦江武斗场操作成为弥候的暗子,便是出自这人的手笔。 他还监管者弥候所有的产业,是个名副其实的第一家臣,且对弥候忠心耿耿。 伦江武斗馆被炒之后,栗邵元的信息就断了,但串联龚正的说法,那个谋臣可不像请报上显示的这般无害,而是暗中控制龚正一统城西街面,并且将一些血肉生意开发到极致,目的只是为了给弥候多搞些钱。 一百五十六章:不甘 仔细分析侯府的权利构成,你就会清楚的发现,身为宗长次子的弥候其实就是一个摆设或是吉祥物,府内一应大小事物,都是这栗邵元在处理。 弥候便是一年不出面,侯府所统辖的产业也能很好的运作下去,但如果栗邵元消失一段时间,侯府怕是会出大乱子,起码要手忙脚乱好一阵子才会归于平静,正常运转。 “所以这个人,就是我们的目标。”唐罗从怀中掏出栗邵元的画像,放在两人跟前。 徐老赢接过画像,还是一脸茫然,不解道:“目标?什么目标?” “把他捉住,就能让弥候放人。”唐罗淡淡道。 这让徐老赢更是不解,问道:“你不是说城南尽在灵禽监控之下,怎么抓阿?” 唐罗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放在龚正脸上。 “天骄的意思是,让我把栗邵元约出来?”龚正面露难色,倒不是做不到,可是此举一定会得罪弥候,自己身死之后,孤儿寡女怎么办,这让人有些不敢应承唐罗的计划。 “有问题吗?”唐罗无视他为难的表情,冷漠道。 龚正权衡再三,闭眼咬牙:“没问题!” …… 城西丰家 栗邵元抱着怀中事物出了丰家,丁高朗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很兴奋,因为他终于为弥候办成了一件大事。 四名家主将事情的始末写出,又把信物交给自己,随时等候弥候召唤,向唐氏发起声讨。 能让四家产生莫大勇气的,无非是因为自己拿出了萧锦林的信物,可他们不知道,这个信物,根本就不存在。 栗邵元从怀中拿出一方铭牌,冷笑间将它捏成粉末。 他知道伪造萧氏族长铭牌是多大的罪责,更知道若是萧氏不出现,四个愤怒的族长可能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但所谓权谋纵横,不就是在悬崖走索么,自己拿到了四名族长的供词,才能见到萧氏的族长,求他出面支持弥候为四家主持公道。 若是对方同意,自己伪造铭牌便不算罪责,因为萧锦林出现了;若是对方不同意,自己就会逼得四族站在唐森的对立,到那时弥候就是他们唯一的倚仗,只要自己一躲,他们还敢强行找唯一的靠山要人不成。 如此殚精竭虑,只是为了让弥候拥有大量的声望,可以让西陵那些有识之士慕名来投。至于自己的安危,栗邵元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对弥候,有种发自肺腑的忠诚和感恩。 忠诚这个品质,很少会出现在聪明人身上,因为大多数的聪明人对万事万物都充满了怀疑,有时候就连自己的判断都不相信,他们又怎么会轻付忠诚给他人呢。 但世上总有些人,运气相比一般人好上太多,比如弥候。 身为宗长次子的他,在挑选第一家臣时,放着所有资质不凡,战力惊人的武者不要,挑中了连凡人境巅峰都不到的栗邵元成为第一家臣。 接纳栗邵元后,弥候更是不顾其他堂兄弟的流言蜚语,将其当成真正心腹那样,出户建府时,将一应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他处理。 这让武道资质平庸的他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在他的运营下,一无根基二无实力的侯府居然成为了弥氏这一代建府的佼佼者,产业众多进项惊人,要不是弥候花钱如流水贪图享乐,现在的侯府声势不会低于公子府。 选中栗邵元,并不是弥候有多么的慧眼识人,只是他想借选家臣这件事告诉弥虎和弥申,他什么都不想争,至于将所有事情都交给栗邵元,更不是弥候有多么器重对方,只是因为懒。他早就想好了,要是建府失败,他就回家或是去公子府城蹭吃蹭喝,反正父亲和大哥都会养着自己。 但栗邵元可不知道弥候的想法,他只知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 他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他知道弥候并不是真的那么不上进,单看他将玩这件事做到极致就知道,弥候极为聪明,只是武道一图,资质实在是太重要了,有弥申珠玉在前,即便弥候穷尽一生追赶,也无法达到弥申的高度,既然如此,又何必去追。 “邵元,何必那么辛劳,只管享乐就好!” 好多次弥候喝的酩酊大醉,含糊不清的朝他这样说道,但他醉倒还紧紧握住的双拳,还有眼底的那抹不甘栗邵元又怎会看不到。 那时候,栗邵元才发现,原来弥候与自己那么像,自己资质一般,哪怕如此努力的修炼,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同年武者超过自己的进度将自己甩到身后,若是没有弥候的提携,可能逃离不了一个炮灰的命运。他世界中的比较对象,只是那群同在弥氏武堂的孤儿,即便这样,他也力不从心。 而弥候出身如此高贵,他的比较对象,是他的天骄哥哥还有那群弥氏的精英,所有人只记得弥申十四岁蜕凡,可又有谁记得弥候十八岁蜕凡呢。他不是没有想过追赶,可当他拼尽全力追赶,还是看不见一丝希望,放弃便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蜕凡差不多了,嗝。差不多了。”弥候早已停止修炼,有人问起他都会这样回答。 别人都以为他不思进取,可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付出过什么样的努力。 栗邵元为家主不值,他要让弥候有匹配他才情的巨大声望,他要让西陵人知道,弥氏上一代,可不止弥申一人出彩。 两人很快回到了侯府,刚进府门,仇景龙便迎了上来,一脸慌张。 “栗总管!龚正联系我们了,说在西郊一处农庄见面,让我们交出他的妻女,不然就将侯府与义气帮勾结的事传出去。” 栗邵元眉毛一挑,斥责道:“慌什么,一个地痞头子无凭无据,说的话可有人信?况且他的妻女还在我们手上,能翻出什么风浪!” 一番话说的仇景龙面红耳赤,不敢作声。 斥责完仇景龙,栗邵元眉毛一挑转身朝丁高朗道:“丁师傅,请您带些武者走一趟,将龚正就地格杀。” 一百五十七章:格杀 仇景龙听到栗邵元的话心中一惊,他以为只要抓捕,没想到尽是灭杀,脸上满是惊惶。 栗邵元看着仇景龙的表情,皱眉道:“龚正是地痞头子,不能与小侯爷有干系,明白吗?” 要说运营这侯府,真是让他心力交瘁,关键问题是,没有管事文人愿意投奔弥候,即便有也都是一些见利忘义之辈,无法交托大事。 对弥候忠心的,又大多是仇景龙和怀成化这样的鲁莽武者,冲杀还行,负责事物就显得力有不逮,不然他早就派人将龚正除去,让他们两兄弟接手义气帮的所有生意了。 仇景龙自是知道栗邵元对自己的培养之意,忙点头称是。若说丁高朗是他武技的导师,那么栗邵元便是那个叫他如何统御部下的师长。他很是尊敬。 栗邵元朝仇景龙点点头,问道:“小侯爷在何处?” “小侯爷去了万花楼,可能要晚上才能回来。”仇景龙回答道。 “我知道了。”栗邵元沉着脸点头,一甩衣袖迈步走进侯府内,只是格外快速的步伐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本想一回来就将信物和四家族长的书信交给弥候,并商议下一步的计划,现在看来也只能等小侯爷回来,正好趁着这个时间,他要将说辞写在纸上。 城西的四小家,栗邵元只要出示弥候铭牌就可见面,哪怕对方具是凶境武者也可以不卑不亢,但面对萧氏族长萧锦林,他这身份就显得不够看了,就连弥候本人,都是占了弥氏宗长之子的光,才有资格求见对方。 作为萧氏一族的族长,萧锦林在西陵就是一个神话般的人物,以一人之力在唐弥两氏的压力下,捍卫萧氏一族在西陵的利益,也是西陵为数不多敢直面唐弥两氏的猛人。 毕竟一个凶境巅峰的武者,还是一族之长,哪怕是唐弥两氏对其也是客客气气的。 小四家族长战死平原一事在西陵甚嚣尘上,弄得众多世家人心惶惶,就他得到的消息来看,近期已经有几十家氏族族长跑到萧氏探听萧锦林的口风,所得回应寥寥。 想来在他没有完整了解事情经过之前,是不会贸然选择站边的,而栗邵元要做的,就是推对方一把。 若是萧氏站边四小家,那么一定会从者如云,而弥候作为声讨的发起人,便可一举盖过弥申和唐罗的风头,成为西陵新一代中,真正搅动风云崭露头角的人物,这可比什么天赋武功有说服力多了。 栗邵元伏在案上写着关于弥候进入萧氏要对萧锦林说的话,时间便匆匆的流逝。 与此同时,丁高朗也带了两队蜕凡武者,赶往龚正约定的那座西郊农庄。 红日西沉,栗邵元的书房外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丁高朗不曾通报,推门而入。 栗邵元面露不悦的抬起头,看见是丁高朗,抹平了眉眼的褶皱问道:“丁师傅,怎么了?” “捉拿龚正的事,失败了!”丁高朗面有愧色,但还是如实说出此行结果。 遵从栗邵元的吩咐,丁高朗看见龚正后便命令手下悄悄合围,而他自己则是悍然出手,想要拖住龚正,但他从未想到,区区一个流氓头子,修为竟是如此高绝。 若不是对方顾及到自己是弥候家将,龚正能做的可不止逼退自己那么简单。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对方竟有一身强悍的灵甲,可御蜕凡灵力,当他发现自己等人攻击意图后,几招便脱开纠缠,快速离去。 “你是说,龚正有一套神异灵甲?”栗邵元眉眼间异色闪动,心中很多疑问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难怪龚正能从那么强悍的武者手中逃出性命,原来是有一身灵甲,想来对方这些年的积蓄,便用在这身灵甲之上了。 “是的,龚正有灵甲护体且身法迅捷,除非是凶境武者出手,不然我们拿他毫无办法。”丁高朗朝栗邵元说道,综合侯府现有实力,除非向家族求援,不然是肯定无法捕捉龚正的。 栗邵元摇摇头,有时候他真的觉得,练武是不是会让这些人的脑子变得简单,简单到他们思考问题的方式,永远显得那么粗暴直接。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请救兵?要知道,世间强弱的划分,永远不是修为高低那么简单。 “没事了,等下一次龚正联系我们,我跟你们一起。”栗邵元淡淡道。 他觉得应该给丁高朗好好上一课,让他明白跟龚正的这场博弈,他们早已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那套神异的灵甲,亦会落入他的手中。 因为弥候挥霍的习惯,所以侯府的账面上从来没有超过百万黄金过,一套普通的灵甲在拍卖会上都会卖出超过一千万金,这么大一笔进项,栗邵元才不会放过。 …… 微雅小筑 龚正依照唐罗的吩咐,一看对方没有带着妻女过来,与丁高朗纠缠了一会儿,又露出神甲后便飞速逃离,没有恋战。 其实他特别不理解,为何不能直接掳了丁高朗,一个蜕凡境巅峰武者的价值,一定要高过那个管家栗邵元吧。起码在他的心中是这样认定的,只是既然决定要听从唐罗指示,他便不会擅自做主,只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好几次想要询问,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只能憋了回去。 徐老赢就没那么多顾及了,从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想冲出去把人绑了,要不是被唐罗拖住,他都已经把人捆做一团了,在他心中也是有跟龚正同样的疑惑:“干嘛不掳了那个打头的蜕凡巅峰,不是一样?” “当然不一样。”唐罗耐着性子解释道:“若是掳了丁高朗,我们便准备给龚正妻女收尸吧。” 龚正脸色骤然一变,心中惶恐却又希望唐罗是危言耸听。 徐老赢只是不爱动脑,但真的思考起来可比龚正灵活,毕竟是圣人世家培养出来的武者,哪怕不善权谋,从小耳濡目染也听过一些,他听到唐罗这么说,沉吟一会儿后点头道:“还真有可能。” 一百五十八章:强者本质 “再去传信,威胁说他们要是不把你的妻女交出来,你就要来找我将弥候勾结义气帮的事抖出来。” 龚正思女心切,点点头便朝外奔去。 “干嘛这么着急?”徐老赢一脸莫名。 唐罗朝天指了指,解释道:“以弥氏的情报能力,最多两天我们曾和龚正碰头的消息就会呈在弥虎的案头。” “怎么会这么快!?”徐老赢皱眉问道,区区一个强盗头子行踪都了如指掌,弥氏的情报能力究竟有多强大。 唐罗端起桌上的一杯清茶,吹了口气:“龚正这个人无关轻重,但狐仙庙外一战,他是参与其中的,所以现在不止弥氏在找他,城西小四家和萧家,都在找他。” 徐老赢神色一紧,站起身来。 “你去哪?” “老白有危险!”徐老赢双眉紧皱,人已经走到门口。 唐罗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无奈道:“要抓米白,他们早就抓了,还等你现在去保护?” “他也是狐仙庙一战的活口,别人怎么会不动歪心思?”徐老赢脚步顿住,脸上的表情满是疑惑。 “从我俩出现开始,米白这个人的存在便无足轻重了。”唐罗表情冷淡,把这个残酷的事实摊开:“换言之,西陵各族,已经默认这个叫米白的人,是我唐家派去丰家卧底的风媒。不然你以为,凭什么他的摊位能在城西摆上那么久还如此平静?” “难道不是因为我吗?”徐老赢不服气的指着自己,强撑道。 唐罗以手扶额,满是无语道:“可能在元洲你的名声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但在西陵,谁认识你阿。” “气煞我也!”徐老赢一跺脚,怒气冲冲的打开厢门。 “你要去哪?” “找姑娘泻火!”徐老赢说的理直气壮,又回头问道:“要不要一起?” “请自便。” …… 北山之巅 唐志站在山岩突起之处,望着云海出神,目光飘向不知何方。 “族长。”唐宽来到他的身后,轻声呼唤。 “能联系上的有多少?”唐志幽幽出声道。 “四十三名。”唐宽声音格外低落,充满惋惜。 这个数字听得唐志心中一惊,眼鼻中泛起酸楚,一百一十七名宗学优秀弟子,现在只能联系到四十三人,说明有整整七十四人葬身呈州。 这些人都是唐氏的栋梁之才,每一个都有统管一城之能,只是为了唐氏的未来,他们便可义无反顾的客死异乡,这怎能让他不动容。 唐宽看着唐志的沉默,也是心有戚戚,作为山长,他深知那是一群多么优秀的孩子,如此多的人没有回来,要说最痛苦的,就是他了,可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义无反顾! 回来的四十三人,各个聚集起一批真正的死忠,在城南新城待命。哪怕最后事成,也不知道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唐宽并没有诓骗他们,这场任务的危险性在一开始就已经告诉他们,没有一丝隐瞒,并且在临行前还告诉他们,如果反悔可以马上退出。 面对这样一个几乎必死的任务,一百二十个宗学学子,只有三个退出。 …… 当龚正再次回到微雅小筑的时候,只有唐罗一个人端坐在厢房中,看着桌上的茶水发呆。 看着唐罗入神的模样,他不敢打扰,就这样站在墙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龚正。”依旧是那副呆滞看着袅袅热气的模样,唐罗开口叫道。 “小人在。”龚正轻声回应道,很是卑微。 说不上为什么,单独面对唐罗,会比面对徐老赢更加畏缩,哪怕后者要比前者强大那么多,还口口声声的要杀自己。 他只能将这种莫名的害怕归结于对唐氏强大的畏惧。 “你为什么要去施粥?”唐罗不解的问道,此人不过是个好勇斗狠的莽夫,心中更谈不上什么良善,你要说他是善心大发去做些善事,这根本说不通。 黑道想要洗白行善,通常在获得巨大的利益成功后,或是积累足够的武力准备建族获取名望,这两点义气帮都不符合。像西陵这样的城市中,义气帮这样的组织听着很威风,其实就是土鸡瓦狗,一击即溃,所以低调发展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特别是他还跟弥候勾搭在一起,就更不能招摇过市了。 但他近几年的施粥行为实在是令人费解,特别是几个月前西陵的粮价已然上升到一个平民无法承受的高度,他还会拿出钱来建粥棚,也难怪一些无知的群众居然会认为义气帮是个正气凛然的帮派。 对这件事他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打算问一问这个义气帮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次出来,他就是打算换脑子的,再继续思考融合技,他的脑袋就要炸了。 龚正面露苦笑,两手放在腿边有些局促,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气氛便这样尴尬的沉默下来。 唐罗也没有催,依旧是看着茶杯缓缓升起的热气,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奥妙蕴藏其中。 良久,龚正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想给孩子积德吧。” 本以为他思考半晌能说出什么有营养的内容,没想到就是这样。唐罗用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向龚正。 他朝唐罗尴尬的一笑,补充道:“就是这样。” “所以,你并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吧?” 龚正点点头,不知多久了,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人。 从他被赶出师父的老宅起,他就一直是一个人,陪伴他的只有武道,身边追随者都是小弟,哪怕后来遇见了那个女人,相互爱慕,他也不敢袒露自己的过去。他害怕对方真正了解自己以后,会害怕自己。 所以面对唐罗的询问时,他突然有种一吐为快的冲动,他一生行事,未曾有一丝后悔! 龚正眼神坚定,望向唐罗,说道:“我曾经也想过与人为善,但像我这样一无所有的人,我拿什么去善良?我善良的代价,就是连师父的老宅都保不住,自己缩在破庙里几乎要饿死!” “所以我悟了,在这个世道里,想要不被欺负,想要出人头地,能靠什么呢?我只能用拳头,用刀!我要比他们更狠,弱肉强食,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试问偌大的唐氏,起家之时还不是靠这一套吗?我何错之有,又为何要后悔?” “啪啪啪啪。”唐罗似笑非笑,眼中散发着莫名的光芒,鼓掌赞道:“精彩。” 一百五十九章:再起之法 毫无疑问龚正是个强者,不光光是修为上,即便是心性上也是如此,所以唐罗不吝惜的报以掌声。 如果他足够幸运,出生在一个像唐氏一样的豪门中,也许他现在的成就应该很惊人,可惜的是一些痛苦的经历塑造了这样一名武者。 面对唐罗赞赏的掌声,龚正的脸色突然一白,刚刚只是想要倾诉,却不料说得太过,自己的妻女还在弥候手中,要是自己的话激怒了唐罗,对方撒手不顾的话,她们可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龚正脸上的表情一僵,变成一副畏惧的模样,结巴道:“我。我。刚刚。刚刚。只是胡言乱语,您。。不要往心里去。” 唐罗摆摆手,轻笑道:“说得很对,我十分赞同。” 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武夫,想不到竟是一个枭雄,也怪龚正太过倒霉,若是不遇上自己,再让他苦修几十年突破凶境,建立一方家族也未尝不可。对一般的武者来说,这也就算是成功了。 建立一个家族,拥有固定产业,然后开枝散叶,如果运气够好的话,子孙有出息,说不得以后会变成一个跟唐氏一样的豪门。 其实龚正说得方式,也是大多数武者在初级积累会使用的方式,压榨与掠夺。 这种方式最大的好处是简单粗暴,并且短期就能看到收益,一些见识不够的武者都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龚正想不到,誉满西陵的唐氏天骄居然会赞同自己的说法,一时间有些惊恐,又有些欣喜,情不自禁的问道:“真的吗?” 唐罗将手撑在下巴上,语气轻松道:“这还有假。武道本就是征伐之术,弱肉强食你说的也没错。” 听到这番话,龚正竟有种遇见知己的感觉,再想到自己的境遇,顿觉十分痛苦。惨笑道:“呵,若是没错,我为何以惨败。” 若是自己的想法是对的,那又怎会沦落到今天这一步,难道只是因为运气不好? 他用不解的眼神望向唐罗,希望对方能给自己解答。 “惨败?”唐罗一声轻笑,换了左手撑住下巴,右手朝着他虚点几下道:“依我看来,你根本就没输阿。” 龚正脸色一变,不明白唐罗为何会这样说,苦心经营的义气帮付之一炬,弥候追杀,妻女被囚,自己离身死只差一步如果这样还不算败,怎样才算。 看着对方一脸不解的表情,唐罗决定和他玩一个小游戏。 “作为一个蜕凡境巅峰修为的人,你不但拥有强悍的武道功法,还有一身价值千万的护身灵甲。就算是很多比你还要强的蜕凡强者也拿你没办法。” “至于义气帮,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哪怕死绝你也一样可以另起炉灶。” “弥家威势惊人,但影响力也不过就是西陵一城,若我是你,直接沿陵江而下,水路迅捷,一日几百里,一个月后你随便找一城池进入,以你的修为加上灵甲护身,东山再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听得唐罗这般说法,龚正脸色巨变,但心中隐隐知道,对方说的很对,但妻女还在侯府,自己又怎能离去,所以他拱手道:“天骄说笑了,未救出妻女之前,我又怎能离去。” “这就是你愚蠢之处。”唐罗神情淡漠,冷冷道:“不过是个女人和孩子,既然要走王霸之道,便要灭情绝性。待你东山再起时,还怕没有女人吗?” 龚正神情巨震指着唐罗,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还没有发现么,决定要走那条比狠的路,就不能有弱点。那个女人和孩子,就是你的弱点。只要你无视她们,你便依旧是那条凶猛的独狼。” “二十年前你一个凡人境武者都可以白手起家,再看看你现在,蜕凡境巅峰的修为加上一套灵甲,只需要斩去弱点便可重新来过,而且还不用自己动手,只要你一走了之,弥候便会帮你去除弱点,这样的好事,去哪找?” 唐罗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是恶魔的诱惑。 “这还是人吗?”龚正终于知道心中那抹畏惧是从何而来,因为眼前坐着的哪是什么西陵天骄,这分明一头披着人皮的恶魔。 将妻女当做自己的弱点,如此灭情绝性的人,居然真的存在?愤怒的他全身都在颤抖。 唐罗轻轻晃头,将双手交叉在桌子上,再次蛊惑道:“仔细想想吧,我说的不对吗?” “逃出西陵,沿江而下,去一个新的城市东山再起,有什么不好吗?” “你看,为了方便你吸引栗邵元,老赢还将灵甲还给你,现在你灵甲在身,他又不在,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唐罗饶有兴致的看着龚正,口中说出的话却像恶魔的箴言,一字一字打在他的心里。 他真的动心了,灵甲在身,身前的又只是一个少年天骄,自己一心奔逃他又怎能留下自己,可是一想到妻子的温柔和孩子的笑脸,他怎么样也无法做出逃离的决定。 龚正看着一脸轻松的唐罗,没有办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世家才能孕育出这样的恶魔,此刻他突然间有了一丝明悟,这个顿悟让人整个人颓然躬下身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原来自己,根本不懂什么叫狠,就像唐罗说的,一个女人孩子都放不下,自己居然还要妄想出人头地,不被欺负。 一无所有的自己,竟然连狠都比不过世家子吗?修为不如,资源不如,竟连狠劲都不如,自己究竟拿什么和他们去比。 痛苦的龚正闭上双眼,浑身震颤,眼泪不受控制的溢出,他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地面,痛苦的哀鸣起来。 看着他软弱的模样,唐罗撇了撇嘴,端起面前已经温了的茶水,一口饮尽。 穷**计,富长良心。 很多人的恶其实并不是心中的第一选择,只是因为资源实在太过匮乏,人被逼到绝境,若是不能生出点“奸计”来,大概就得死了。很多良善人家为何会被逼到家破人亡,惨绝人寰?正是因为他们被逼到山穷水尽,也未生出“奸计”来。 年轻的龚正就是那个被逼到绝路的人,不同的是他想出了“奸计”,他决定去压榨那些比他还要弱小的人,以此来满足自己,让自己不至于饿死。 “奸计”让他的生活越来越好,变得富足,可是变得富足的他并没有去提升“奸计”。若不是栗邵元的出现,义气帮一统城西街面都够呛。 一百六十章:拜山门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生活变得富足以后便开始不思进取,所谓的出人头地,无非就是饱暖思**而已。 换做二十年前,龚正还是个朝不保夕的凶狠少年,即便那个女孩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做的可能也就是掳了卖到窑子里,又怎么会发展成情人,结婚生子。 物质基础决定情感构成。 随着生活变得富足,这些曾用“奸计”富足起来的人中有一部分良心就会回归,他们会将自己的善意有选择的释放给一小部分人,比如亲人或是爱人。 所以一个罪恶滔天的混蛋也许是孩子眼中慈祥的父亲,这两个身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并不冲突。 唐罗咂咂嘴,清茶微苦回甘的口感让他有些欢喜。将茶杯放下,看着跪伏在地上呜咽的龚正,皱眉道:“教你如何东山再起,你这是什么表情。” “东山再起,便是要抛妻弃子吗?”龚正红着眼抬起头,狠厉之色一闪而过。 “总好过赔上性命吧。”唐罗倚在凳子靠背上,一手勾着椅背,一手把玩着茶杯,轻松道。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龚正满脸的痛苦,朝唐罗发问道。 “嘿。”唐罗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 “这不是怕你没想到么,所以告诉你,要不要试试?” 唐罗的蛊惑让龚正越发痛苦,试问能活谁又想死,可如果自己东山再起的代价,是要让妻女受尽折辱甚至丧命,又有几人能够轻易的做出。 挣扎的内心映射在龚正的脸上,不甘、痛苦、狠厉、决然、慈祥。这些表情不停的在他脸上变换,让他的脸显得有些颤抖抽搐,他的眼神却是深深的迷茫。 当东山再起和家人放在同个天平上,他竟然无法跟之前那样笃定了,就像唐罗说的,只要逃离西陵,自己便可从头再来;如果继续留下,肯定是死路一条。 恍惚间龚正闪过一个念头,找到一座城市,重新开始,其实也挺好的。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变成了女儿伸出小手叫爸爸的场景,还有妻子的温柔。 刚刚的他竟然想一走了之,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畜生,而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就是眼前那个所谓的西陵天骄,唐氏的世家子。他凶狠的眼神仿佛要将唐罗撕碎,而对方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还不紧不慢的倒上了一杯茶。 龚正知道,即便自己恨极,也是不敢对唐罗出手的。无力的他一拳锤在了地上,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自己的软弱。 “哦,对了。” “老赢应该很快就要回来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唐罗轻声道,还举起茶杯遥敬了对方,一口饮尽。 龚正心中一紧,竟然有种无由来的慌乱。 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名强悍的武者要回来了,如果现在不逃,那便没有机会了。这个声音让他的心开始动摇,让他想要一走了之,可他闭上眼,满满都是妻女的样子,还有温存。 够了!都滚开! 他狠狠的一拳砸在了自己脸上,依稀还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 龚正的右脸被自己打得皮开肉绽,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鲜血横流,顺着他的右脸滑进了衣领中。 “决定好了吗?”唐罗满脸好奇的发问,表情满是期待。 龚正的半张脸满是鲜血,所以他只能睁开右眼,看向唐罗的眼中充满了愤怒,他说:“妻子女儿都保不住,东山再起有什么意义!?” 看着对方最后做出的决定,唐罗脸上兴致盎然的表情尽去,化为平静,淡淡道:“既然不逃,就去给自己买副棺材。” 说罢,他起身离去,留下满脸是血的龚正,发出一声无比压抑的嘶吼。 当唐罗迈步走出微雅小筑时,迎面碰上了回来的徐老赢。 但这一照面,却让他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你干嘛去了?”唐罗眼中散发莫名神采,满脸好奇的问道。 徐老赢一脸莫名,回答道:“不是和你说了么?” “光去青楼,没有干别的?”唐罗围着徐老赢走了一圈,啧啧称奇。 对方身上却有青楼女子的胭脂香气,想来他不会在这件事上骗自己,但这货头顶灵力值的增长是怎么回事。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早上被他拖出门时对方应该是9999(12856)点灵力,也就是22855点。 但现在,徐老赢的隐性灵力居然已经达到了9999(12857),而他仅仅只是去了青楼一趟,并没有修炼。 这说明什么,要么徐氏就有了一种可以让灵力自然增长的功法或是有一套采阴补阳的秘术。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徐老赢为什么能在二十岁就达到这样的修为程度。 要知道灵气量和战力可不一样,一门秘法一套战技就能让战力获得大幅提升,但灵气量的增长却是有数的,只能慢慢积累。 徐老赢觉得唐罗这个问话十分奇怪,便回道:“还能干吗?” 真是有趣。唐罗胭脂红散发莫名神采,心中有了定计。 这三天自己一定要搞清楚对方的灵力增长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看有没有能够借鉴的地方。 “对了表弟,龚正呢?”徐老赢问道。 唐罗摆摆手道:“不用管他,明天我们去西郊汇合便可。” “好吧。”徐老赢点点头,又拍了拍唐罗的肩膀,兴奋道:“我有一个大计划!” “你要干嘛?”唐罗眼皮一跳,能被这个圣人公子说出的大计划,光是想想都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诶~哎!”徐老赢又拍了拍唐罗的肩,宽慰道:“表弟你别怕,为兄身为徐氏天下行走,这一路下来确实有些太低调了!” 唐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试探道:“所以呢?” “我要开始拜山门了!”徐老赢两眼放光,潇洒的在虚空中挥手握拳。 “啪!”唐罗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只觉得自己闯了大祸。 就因为自己说龙州没人认识他,这个圣人世家的天下行走就打算通过“拜山门”让人好好认识下。 大表哥,你这脾气,这么爆吗? 所谓拜山门,本来是圣地天下行走的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说武圣山的弟子去到元洲游历,那便会去到徐圣世家,跟同辈武者交流。所谓交流,便是打一场。 到了后来,武道大昌,很多强横的世家都培育出惊才绝艳的年轻武者进行游历,而他们每到一处,便会找到当地强悍势力,亮明身份进行切磋。 这种切磋虽然是武道交流但也未尝没有相互攀比的意味,名利之味甚重。游历的武者希望打出名气,氏族武者需要捍卫荣誉,所以两方都会拼尽全力。 只是听徐老赢的口气,他应该不是只想拜访武圣山、御灵宗这样的圣地,而是要让西陵所有人都认识他呀。 作为西陵天骄,唐罗觉得有必要问清楚这详细的大计划究竟是何物所以问道:“你是只寻宗派,还是要?” 一百六十一章:天下行走 “深山大泽出龙蛇,我打算摆个擂台,就从西陵开始。”徐老赢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右手在唐罗的头顶挥过还带着波浪。 “不太好吧。”唐罗觉得自己闯的祸,让西陵的蜕凡武者承担不好,所以劝道:“作为圣人世家的公子,欺负一些普通世家的武者,我觉得,不太妥阿。” “诶~哎!”徐老赢挥挥手,一脸正气的说道:“武道交流的事,怎么能叫欺负,只是让他们见识下,圣人世家的武道。同时也让我见识下龙州世家的武道水平究竟如何,毕竟只是去看圣地拜山却忽略普通氏族武者,也不对吧。” 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打出名气吧!唐罗一脸异色的盯着他的眼睛,腹诽道。 “没其他事,我们快回去吃饭吧!我都饿了。”徐老赢晃晃脑袋,得意的问道。 唐罗摇摇头,觉得西陵的武者们这劫是逃不过了,带着徐老赢出了微雅小筑,往府里走去。 回到府邸,正是晚膳的时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 徐老赢是个耐不住事的性子,当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姑姑、姑父!我打算在西陵弄个擂台,挑战下全西陵的蜕凡武者,能帮我宣传下吗?” 唐森正要点头,便被徐姝惠拉住了手,她朝徐老赢问道:“老赢,徐氏行走不是只要拜访圣山即可,为什么要挑战西陵氏族呢?” 唐氏偏安一隅,所以唐森并不知道徐氏的天下行走意味着什么,但徐姝惠好歹是土生土长的徐氏小姐,大哥还是上一代的天下行走,她对拜山门一事可谓知之甚深,对徐老赢的做法,不能认同。 因为她知道徐氏行走意味着什么,这种挑战全城武者的做法,无异于是对全城的挑衅,更代表了徐氏对氏族武者的态度。她只怕徐老赢是因为想出风头就做出这般不智之事,容易给家族招致骂名。 一谈起武道,徐老赢仿佛换了一个人,脸上没有丝毫轻浮只剩绝世剑客的锋锐,他双眉如剑眼泛神光,看着徐姝惠道:“姑姑,今时不同往日。曾经武道凋零,圣地便代表了武道的顶峰,所以我们这些天下行走,只要走遍圣地便能知道当时武道的方向与时代。” “而现在,武道大昌,一些豪门经历几十代的发展,已经拥有了不弱的底蕴,加上一些圣地学者分享出的武道著作,就像唐氏这般的大族已经有了自己的研究机构,几乎就是圣地雏形。” “强大的氏族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各地冒出,直接导致现在不会再有一统天下的帝国,因为手握力量的家族太多,没有人愿意屈居人下。” “这不是件好事吗?”徐姝惠不解的问道,这武道大昌的时代,难道不正是徐圣所期待的吗,不然他怎么会将著作分享。 徐老赢笑了笑,这当然是一件好事。 武道大昌之后,让普通人只要愿意苦心钻研便能拥有跟圣地一样的起跑线,研究武技、开发秘术、探索人体奥秘甚至创造功法。人族就是这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大起来,这些当然是圣地愿意见到的。 但唐罗在微雅小筑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却深深刺伤了这名圣族行走的内心。 “可能在元洲你的名声能够达到这样的地步,但在西陵,谁认识你阿。” 这句无心之语,却对徐老赢造成了极大的影响,让他开始反思自己这样的天下行走,真的只要跟圣地交流就够了么。 可能圣地高高在上太久了,久到让一些氏族都忘记了圣地的存在,就好像一个普通的凶境武者,竟然生起了抢夺徐氏神剑神甲的念头。 所以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徐老赢朝着徐姝惠说道:“在获得力量的同时,这些氏族也失去了敬畏之心。” 徐姝惠听得呼吸一窒,她明白了侄儿的意思,但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在她心中,徐氏永远是那个心系人族的世家,而不是以霸道让人畏惧的圣地。徐老赢虽然是她的侄儿,更是徐氏的天下行走,他既然决定如此行事,徐姝惠哪怕不喜也无从干涉。 但唐罗可不管这许多,原先他以为对方只是受了刺激才要摆下这方擂台,现在看来,这徐氏的天下行走分明是有了个更大的计划。 他放下碗筷,淡淡的问道“所以,你要让他们清楚的看到,自己和圣地的差距。” 徐老赢点点头,冷漠道:“我要教会他们,尊敬两个字怎么写。” 圣人世家何以封圣,难道是靠做好人好事吗?当然不是,所谓圣地,依靠的便是绝对的实力,在那个妖兽横行的时代,人族的圣地在妖兽眼中就是恶魔的代表。 所谓天下行走,更是人族战力的巅峰。因为强大的令人窒息,所以世人才会敬畏,行走天下,为的是圣地彰显武力。 而现在和平的太久,圣地之间的交流虽然频繁,但圣地的威名竟已无法震慑宵小。提起圣地的名字,很多武者的记忆竟还停留在远古时期,所以徐老赢觉得,以往天下行走的拜山方式,也许错了。。 因为他发现,这群因为圣人著作而成长起来的氏族武者,已经失去了对圣人的敬畏,而他这趟天下之行,所以他要让天下氏族的武者们知道,徐氏何以封圣。 天下行走的霸道,在这一刻彰显无疑。 …… 第二天清早 徐老赢把唐罗从被窝中拉了起来,作为一个拥有轻微起床气的男人,这一路他都没有给徐老赢一点好脸色。 你堂堂一个天下行走,在饭桌上吹完水之后便屁颠屁颠的往青楼跑,叫我怎么对你产生尊敬,嗯? 更不提你叫了八个姑娘,然后一大清早的就把我吵醒,就更显得不可原谅了。 龚正和仇景龙约的时间是中午,你这么早叫我起来,是因为精力太好没处用了吗!? 一路上,唐罗用杀人的眼神盯着对方的后背,但厚脸皮的徐老赢浑然未觉,一直催促着唐罗加快脚步。 “快点老弟,我们一起去找老白,我想到了一个特别好的主意,能让他一夜成名!”徐老赢回过头,朝着唐罗招手。 但这番话听得唐罗直皱眉头,相处那么久了,他还不知道徐老赢这个人么,论实力是一流的,计谋嘛,啧啧啧啧。 看到他的眼神,徐老赢就知道唐罗根本不相信自己,这让他气急败坏,当场阐述了自己妙到巅峰的计划! “你别不信我和你讲!”这种万金油的起头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唐罗连眼皮都不想抬。 “我打算在我的擂台上写一幅对联,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徐老赢满脸骄傲的谦逊道。 计划实在简陋,让人提不起听下去的欲望,唐罗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所以你的计划就是,让老白来写这幅对联,让别人一看就觉得,哇!这对联写的好好阿,然后一打听,发现是米白,他就会变得顾客盈门,从此走向人生巅峰是么。” 一百六十二章:书法名家 看着自己冥思苦想出来的计策被唐罗一语道破,头脑简单的徐老赢并不觉得是坏事,反而觉得是跟唐罗想到一起去了,所以他一脸兴奋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这个计划是不是特别好!?” 唐罗的嘴角敷衍般的扯了扯,对这个思维简单的大表哥发自肺腑的无语,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这个家伙普及点简单的知识:“你觉得,米白离成为书法家,差得最多的是什么?” 徐老赢一脸迷茫,不明白唐罗为什么会这么问。因为在他心中,米白已经是最顶尖的书法家了,差什么?什么都不差阿。 看来这个表弟书画鉴赏能力极为有限。他有些心疼这个只爱打打杀杀的表弟,宽慰道:“没事儿的表弟,以后多看字画就能分出好坏,就老白的字,已经自成一派,他已经是个书法家了。” 唐罗一脑袋黑线,看着满脸心疼的徐老赢,一股浊气就顶到喉间。这货是不是在看不起自己?难道他以为自己刚才那句话,是因为分不清好坏的询问吗! 吐出胸中的浊气,不和这个蠢蛋计较,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像他这样的,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成为书法家的!” “不可能!?”徐老赢不服气道:“就老白的字,放到天下也能进前十之列,这都不是书法家,什么才是!” “哼。”唐罗一脸不屑道:“你怕是弄不清楚,书法名家和名家书法的区别。” “你不要唬我,这两个不是一样吗,有什么区别!”徐老赢一脸受辱的表情,仿佛在警告唐罗——别以为你是我表弟就可以骗我!我生气起来连表弟都揍! 揉揉脑袋,唐罗觉得这货头脑简单的令人心疼,解释道:“比如说我,你见过我的字吧。和老白相比。你觉得怎么样。” “啊哈哈哈哈~”徐老赢听到唐罗的话,捧腹大笑道:“老弟你别逗我,就你的那字。啧啧啧啧。” 我居然被一个头脑简单的蠢蛋鄙视了,唐罗真的委屈,只觉得自己就不该和这个家伙多聊天。 “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徐老赢往天上一指,做出结论,又怕伤了唐罗的心,宽慰道:“每个人天赋不同,你专心武道,书画的事,你就别掺和了。” 唐罗问道:“如果我说自己喜爱书法,写了百副字帖要卖,你觉得可以卖到多少?” “哈哈哈哈哈。”徐老赢更是乐不可支,拍着唐罗的肩膀道:“老弟你快醒醒,就你的字,根本没人买好吧。” 唐罗目光如水,不咸不淡地说:“我的字,会卖的比黄庭都贵,而且有价无市。” “凭什么?”徐老赢收敛的笑容,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唐罗说的可能是真的,但他依旧不服气。 唐罗轻笑,回答道:“就凭我是名满西陵的天骄,唐氏首座的长子,未来最有可能成为西陵最强武者的人。” “可你的字还是烂,出了西陵你的字一文不值。”徐老赢不服气的争辩道:“老白就不一样,他的书画不论到了何处都是一流。” “如果不是我,是圣地的圣主写的字帖呢?”唐罗随口道,并不介意对方的贬低。 徐老赢惊得说不出话,他想反驳却无从反起,因为他知道,就算徐氏圣主写一个屎字,亦能拍得千万金的高家,购入者还会奉若珍宝。 唐罗知道徐老赢已经反应过来,接着道:“这就是所谓的名家字画,他们并不需要真的有多么精深的书画技艺,只要他们本身足够有影响力,这些字画,就会价值连城。” 徐老赢眉头紧皱,理解了名家书法的概念,所以问道:“那老白这样的,就是字画名人呗?因为书法惊艳而成为名家!?” 他并不是笨蛋,既然明白了名家书法亦能猜出所谓的书法名家,想来后者便是米白要走的路。 “条件不够。”唐罗冷冷道,打消了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成为书法名家,难道不是看书法之道精深与否吗。这还有错!?”满是少年意气的徐老赢一脸的不服气,大声道。 他可不能接受米白连书法名家都不是,因为以他的鉴赏眼光看,米白的字已经超出一些书法名家良多。 “你这么喜欢书画之道,应该认识很多书法名家吧。”唐罗双手抱胸,满含笑意的问道。 “那可不!”徐老赢自小酷爱书画之道,这是他除练武外最大的消遣,而家族也十分照顾他的爱好,为他收集了大量的名人书画,还为他请了先生,是名满元洲的书画大家——颜思渺。 颜思渺担任徐老赢先生十余年,带着他见过元洲很多很多的书画名家,仅以元洲以论,徐老赢觉得没有自己不认识的,对每一个书画大家的事迹与擅长可谓如数家珍。 “现在你仔细回忆,这些活着的书法名家中,可有不是世家子的普通平民?可有不师从名家的后起之秀?”清晨的光辉洒在唐罗面无表情的脸上,连声的询问直刺徐老赢心底。 “肯定有的。”徐老赢极力思考,想要找出这样一个出身贫寒的书法大家,但他绞尽脑汁,也寻不出一个可以称作是平民的大家,每一个书画大家,竟然都是世!家!子! 他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仿佛有种如鲠在喉的意味,有些话想说,却被卡在胸中无法倾吐。 “是不是,一个都找不出来。”唐罗冷漠道。 “为什么?”徐老赢苦涩道,有些没有办法接受。 “因为没有世家底蕴,连成为书法名家的资格都没有。”唐罗冷冷剥开了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将徐老赢心中关于书画的美好冲击的支离破碎。 徐老赢一时间有些恍惚,产生了莫大的疑问,书画难道不应该是纯粹的吗,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就没有纯以书法之道精深而成书法家的人么? “除非你能让米白成为世家子或是帮他找到一个名家大师投拜,不然他这辈子,都无法成为黄庭那样的书法大家。”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到了城西,米白的摊位出现在不远处的街边,看着对方一脸虔诚的写着字帖,徐老赢只感觉一种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果这般惊才绝艳的书画都无法成为书法家,那简直是对书画一道最为彻底的侮辱。 一百六十三章:剑雨 “我一定要帮老白成为书法家。”徐老赢满脸的倔强。 唐罗看向远处挂在摊位的字帖,眯着眼:“这么优秀的字,确实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两人迈步来到了摊前,米白正好写完一章字帖,抬起头来,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徐兄,唐兄。”米白放下笔,认真的朝两人打了声招呼,声音无比温和。 “诶~哎!”徐老赢一改刚刚的凝重,只要看到米白的字画,他就会开心,但对于称呼,他觉得略有不妥“老白,你与我平辈,怎么能与这个小鬼兄弟相称呢。” 唐罗后脑出现一个大大的井字,要不是灵力珍贵,他真想和这个不会聊天的蠢货好好打一场,让他看看这十天自己的成果! “徐兄说笑了。”米白轻笑道:“唐兄与我有救命之恩,且又是名满西陵的绝世天骄,平辈相交都是高攀,又怎可逾越。” 听听,会说话和不会说话的差别有多大。唐罗心满意足的点点头,拱手道:“白兄客气了。” 米白笑着和唐罗回礼,又转头看向徐老赢道:“徐兄今日来的这么早,可是有何要事?” “对对对!”徐老赢不再纠结唐罗的称呼问题,一脸兴奋的朝米白道:“我打算摆个擂台,在立柱上写副联子,请米兄为我执笔。” 米白欣然笑道:“这有何难,联子可曾想好?”也许战斗他帮不上忙,但只要有关书画的,能帮的他一定义不容辞。 徐老赢点点头,谦逊道:“早有准备,就是简单介绍下自己。” 米白拿出一张白纸,问道:“先将联子写下,我再写几个样式你看看如何。” “对对对,我先把联子写给你!”徐老赢满满的欣喜,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自己想出的自我介绍。 上联是:横压龙州五百郡谁能抗手 下联是:凶境之下全无敌徐氏老赢 横批:都是弱鸡 “这特么的,就是你写出来的自我介绍!?”唐罗眼皮狂跳,要真把联子挂出去,但凡有点血性的蜕凡境武者还不都得上擂台走一遍阿。 他已经可以想见一个月后西陵哀鸿遍野的场景了,世间最能给人带去绝望与冰冷的,莫过于残酷的现实。当他们发现圣人世家的行走,同等境界一个可以打几百个的时候,这群武者的向武之心是否还能坚定。又有多少未尝一败的西陵武者,会被生生的摧垮自信。 徐老赢这幅对联,可不仅仅是自我介绍那么简单,还有逼迫西陵武者一战的意味。 米白看到这幅对练亦是满脸苦笑:“徐兄。。。这幅联子,是否。。是否张狂太过?” “诶~哎!”徐老赢摆摆手,一脸正气道:“已经很谦虚了!” 若不是因为看见唐森在平原的出手,他都想改成王境之下全无敌,来好好会会西陵的凶境武者。 …… 正午时分 栗邵元带着一群身着铠甲的武者奔向西郊的那处废弃农庄,还未蜕凡的他骑在黑色的奔云兽上,冲在队伍的最前方。 会如此急切当然不是因为爱出风头,而是他已经看见了灵甲被拔下然后献给弥候的场景,所以急切。 身为弥候的第一家臣,他觉得自己存在的目的便是要让侯府成为西陵一处人人都要尊敬的大势力,可摊上一个已经失去雄心的家主,让他很难达到自己的目标。 暗中扶植义气帮不是他的本意,只是为了侯府收敛钱财的手段,至于会害多少人家破人亡,他都不甚在意。 获取更多钱财,将钱财变成侯府实实在在的武力,再以武力掠取更多的钱财,这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循环。 龚正站在这个荒废农庄的草场内,眼睁睁的看着奔云兽越靠越近,十几名武者将自己合围。 栗邵元的左右侧各站了一名蜕凡境巅峰的武者,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 “龚帮主可真是隐藏的好深阿,佩服佩服。”栗邵元翻身下了奔云兽,于龚正面前不远处站定,朝着对方说道。 龚正满脸苦笑,朝对方说道:“栗先生你果真来了。” 昨日唐罗跟他说只要露出灵甲,下次见面这位侯府的第一家臣就会亲自出面,说实话他是不愿意相信的。 哪怕在义气帮鼎盛时,这位栗先生曾经出现过两次,不但化解了义气帮当时的巨大危机,还让义气帮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所以他觉得唐罗虽然名满西陵肯定有其不凡之处,但在谋策统御这方面,他自然还是更推崇栗邵元,你让他相信这样一个智者会被预测到每一步,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但看到对方真的出现在这里,龚正心中只剩下对唐罗深深的敬畏,因为随着他们的来到,意味着他的妻女便被拯救了一半。 将时间微微退到之前一点,荒废农庄的万丈高空上站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高的那个踩着一柄气剑,而矮的则是凌立虚空,两人低头看着地面,哪里有十几个小点正在慢慢朝着农庄靠近。 “老弟,我们现在可以冲下去了吧。”徐老赢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朝唐罗询问道。 “不急,等他们靠得近点你再去。”唐罗摸着下巴回答道。 动手这种事,当然还是要交给徐老赢这种横压龙州五百郡的人啦,难道让自己这个灵力用一点少一点的人上么。 所以他的工作,就是看准时机,放出老赢,然后坐等收货就可以了。 头一回发觉,带着一个强悍武者在身边竟然是那么快乐。 等着栗邵元带人合围了龚正,唐罗眼中寒芒一闪,低喝道:“就是现在,上吧。” 而就在这时,地上的栗邵元听得龚正答非所问,心中突然一阵惶恐,厉喝道:“有埋伏,速退!”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只是终归慢了一步,从他们出城的那一刻开始,这场败亡就是注定。 空中剑气纵横呼啸,几千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如雨般倾泻到那群武者身上。 听到栗邵元的厉喝,这群武者下意识的撑起了自己的护身功法,有铠甲护身又有劲力罩体,这样的防护在这群武者的认知中已是万无一失,除非是遇见合击技,不然他们都不至于横死当场。 但这种简单又普通的逻辑,又怎么能用到应对徐老赢的身上呢。 看着地上的人居然不是以灵力回击格挡,竟是要用护身真气硬抗,徐老赢满脸不屑。 “无知。” 一百六十四章:难度 剑雨洗地,避无可避,数千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带着凌冽的呼啸洒在众人头顶。 最先死去的是那头浑身漆黑的奔云兽,巨大的体型让他无法躲避这剑雨,先天破体无形剑气轻易撕开了它的表皮露出森森白骨,奔云兽吃痛哀鸣,扭头便想逃离这片剑雨覆盖地,但一动便有更多的剑气洞穿它的身体。 “吼~~~~~~~~哦!”一声惨烈的哀鸣后,奔云兽被斩杀。 接着是那群妄想以护身功法和铠甲阻挡这些剑气的武者们,罩在他们身上的劲力颜色不一,灵力吞吐将他们衬得如同天人,但面对这漫天的剑气,曾经无往而不利的护身功法连一秒都没有撑住,就被破去,然后剑气便击在了铠甲上。 铠甲分品,一套凡级的铠甲亦分上中下三品,上品者为精钢混灵铁铸造而成。中品者为百炼精钢铸造。下品者既是普通精钢打造。 而黄级的铠甲,便是全由灵铁打造,亦分三品。 这群侯府收拢的蜕凡境武者,大多穿着凡级中上品的铠甲,就连一件黄级铠甲都没有。 以这样的仿防护能力硬撼这般密集的剑气,真不知道说他们勇气可嘉还是愚蠢好。 剑气击在铠甲上,一击便是一个小坑或是磕飞一片鳞甲,让这群武者迅速反应过来,用出吃奶的力气朝着剑雨击出自己最强的杀招。 也幸亏有铠甲在身,才给了他们反应的机会,不然这一波的剑雨,就会让他们减员。 呼啸而出的杀招与剑气在半空中碰撞,灵力的光晕在天上炸开,一圈一圈的灵蕴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在武者们的努力之下,他们终于扛住了徐老赢的第一波攻势,但还来不及欢呼,十几道颜色不一的灵剑直扑众人,而刚刚施展过杀招的武者们,又能如何挡住这一式诸天无上剑道的灵剑! 就在徐老赢落地的同时,那群合围龚正的武者或被斩下头颅,或被割裂半身,横尸满地,好不凄惨。 就连两名蜕凡境巅峰的武者都死了一名,只剩丁高朗与栗邵元站在一起满身是血。 栗邵元能活着,纯粹是因为徐老赢的剑气一道都没有往他身上放,不然这个蜕凡境都没有的谋臣,大概会死在第一个。 至于丁高朗,只能说这货机智的一匹,居然想到举起奔云兽的尸身来阻挡剑气,将栗邵元和他都罩住。 栗邵元满脸的灰败,看着徐老赢,眼中满满的颓然。 哪怕你智计通天,遇上这样一名不讲道理的武者,除了引颈待戮,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真是厉害!”唐罗心中赞叹,从空中缓缓飘落,站在了一根完好的木桩之上,满地的鲜血,他实在没有地方下脚。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徐老赢出手,但这种凌厉到极致的剑气却是他无比欣赏的一种战法,简单粗暴又不失美感。 要不是因为自己不能恢复灵力的身体,这种战斗方式大概会是他以后常用的方式之一。 大开大合,单挑群战皆宜。 栗邵元看到唐罗,脸色又是一白,无奈道:“原来是天骄做局,栗某输的不冤。” 唐罗笑笑没有回答,看向丁高朗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带上龚正妻女明日午时还来此地交换,不然就给他这第一家臣收尸吧。” 丁高朗面色变换,身体却是十分僵硬,因为徐老赢正盯着自己,见识过对方那如雨般的剑意,他可没信心在对方的手下活命。 徐老赢迈步上前,扯着栗邵元的衣领便将其往唐罗身边走,毫不在意身后的蜕凡巅峰。 栗邵元已经想明白了唐罗的目的,原来是要用自己交换龚正的妻女,这便意味着自己并无性命之忧,所以即使他被抓着衣领,已然恢复了从容的模样。 唐罗站在木桩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栗邵元,随口问道:“还以为你会带个人质过来,用砍手砍腿之类的伎俩逼迫龚正,居然没有,也太大自大了吧。” “龚正既然心系家人,带不带都是一样的。”栗邵元从容道:“只是我很好奇,为何天骄会为一个流氓头子如此上心。” 在他的印象中,天骄唐罗那是何等高傲的一个人,即便是面对公子申携御邪鸾辇亦敢发出死战之约,被武圣山断定为先天漏体更是道心坚定,二破蜕凡。 这样的人应该像巨龙一般高傲,哪怕龚正用出何等利益交换,都不至于会为对方妻女设下此计。 唐罗自然不会回应这样的问题,朝龚正道:“把他嘴堵上,让他明白俘虏的正确谈话方式。” “是!”龚正双目赤红的应道,撕开衣服一角揉做一团,一手掐着栗邵元的后颈,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只能发出“呜呜呜”的惨叫声。 “你压着他找地方藏起来,明天午时还来这儿?”唐罗朝龚正嘱咐了句,后者点点头,抓着栗邵元的后颈便往远处蹿去。 看着两人远去,唐罗这才一屁股做到木桩上,朝徐老赢问道:“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徐老赢点点头,刚刚只是有龚正在场不太方便,现在人走了他当然要把疑问提出:“龚正的事算解决了,那老白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唐罗一脸莫名。 “你别装傻阿喂!”徐老赢一脸忿色:“当然是如何让他成为一个书法家啦!” “你不已经在帮他了么。”唐罗耸耸肩。 徐老赢摆摆手,表示到:“还不够!” 真正的书法,不该因为出身的愿意而被埋没,他想让米白以书法成名这不光光是为了对方,更是为了证明书画之道的纯粹。 只是他毕竟不善于这方便的谋划,所以想问问唐罗这个聪明人。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对这个表弟的智谋已然完全放心。 唐罗当然理解徐老赢的执念,可要让一个毫无根基的平民成为书法家,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所以他说:“有些麻烦阿!” 徐老赢一听大喜,忙道:“那就是可以做到咯?” 怎么这个时候,反应又那么快了!你该不会是在装傻子唬我吧!?唐罗看着徐老赢,一脸不敢置信的神色,心中暗道。 一百六十五章:臭毛病 “没空。”唐罗运起仙风云体术,飞上了天空,只淡淡丢下两个字。 作为堂堂圣人世家的公子,怎么能接受这种拒绝,徐老赢脚下凝出一把巨大气剑,直射天穹。 “怎么了表弟,为啥生气?”年轻剑客一脸莫名,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对方。 唐罗背负双手,稍显稚嫩的脸上却是平静如水,双手背负身后立在空中,转头看向徐老赢问道:“是不是你们这些世家子都有这个毛病。你想让米白成为书法家他就一定要按照你的心意?你有问过米白的想法么。” 他是一个性格稍显被动的人,除了习武这件事他有很强的主观能动性之外,其余的事情除非是求到他的头上且跟他的意愿不冲突他才会去做,虽然出生豪门世家且地位极高,但他从内心还是认为人人平等,虽然阶层不可避免,但基本的尊重总要有吧。 “你就不能先去问问米白的意愿再决定怎么做?如果连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都要被操控的话,那我觉得他就算真的成为一个书法家也不会高兴的。” 这番话让徐老赢心头大震,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犯了个巨大的错误,他甚至跟对方未曾商量过就擅自为他做了主,还要拉上唐罗一起。 其实心中有执念的是他,而不是米白。这些天相处下来,对方从来没说一定要成为书法家,只是因为自己为米白的书法不值而已。 唐罗可不管他心中所想,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还有,除了龚正这件事外,月末我还要废除禁耕令,哪有空再去筹谋米白的事。” 这番话让徐老赢又是一愣,先行压下了对米白的愧疚,好奇问道:“我还以为你要几年才能做到,现在就可以么?” 作为圣人世家的行走,他当然不是那种呐喊过就当做过的人,只是他更清楚,要筹谋废除一道禁令需要花费多大的心力,光是买通串联一些有资格投票的人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想到才过去这几天,唐罗居然说已经可以废除了,这让他十分惊讶。 唐罗点点头,谦虚道:“这次如果成了,也有你很大的功劳。” “诶~哎!?”徐老赢惊喜莫名:“还有我的功劳吗?” 唐罗点点头,朝他说道:“我下午回府有事,就不与你同行了。你去问问米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嗯,你说的对,是该问问。”徐老赢点点头,足下气剑一转,朝着城西极射而去。 唐罗摇摇头,往城北的方向继续行去。 这次能这么快筹谋好这件事,说实话是因为徐老赢那套融合技对他的启发,当他开始研究灵力属性的相生相融后,他有了不少成果,这些成果对他来说不算适用,因为普遍灵力消耗太大,但对那些蜕凡境巅峰的武者来说,这套融合技无异于真正的杀招,可以让他们的战斗力至少提升两三个档次。 两世为人的他清楚的知道,只有孩子的世界才分对错,大人的世界只有利弊。要想打动那些拥有投票资格的族老们,什么感情、身份、包括自己的潜力都是狗屁,只有实实在在的利益才会让他们松口,支持废除禁耕令。 而到了他们这样的层次,金银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利益。所谓的利益,一定要是那种可以实实在在传下去的东西,常见的比如一门独有的人武技,一件厉害的灵甲或是灵兵再不济也得是一头凶猛的灵兽,这些东西只要送过去,他们还会斟酌是否支持你的提案。 曾经唐存甫弹劾唐志,不知花了多少手段精力才有那般规模,而唐罗这次要做的事,相较于弹劾族长的难度,其实低了很多。因为禁耕令这个东西,本来只是为了控制西陵人的手段,同时也是为了获取财富。 因为世上最赚钱的生意,永远都是这种不起眼的东西,比如说布行、牧畜、粮商、盐油。这些看似不起眼的东西,架不住人人都要用阿,你说开青楼挣钱,可西陵三百万人,嫖客才多少,而且他们也不会天天去青楼吧,赌坊也是同样的道理。 可食物不同,就算你再厉害的武者,也得吃饭吧,三百万人,一年便要吃多少东西。 所以这禁耕令就是氏族稳定汲取钱财的一个手段,要是允许人人自由种地,那还有谁来买粮行的粮食。 虽然令行禁止,但也有一些平民壮着胆子自己在山间开了一些荒田,种些蔬果吃,这些事情警备司都知道,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并不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万乘宝船出现后,唐弥两氏发现,行商加劫掠的收获,不亚于一年卖粮的收入,所以只要平民不明目张胆的种在城外,唐弥两氏也就不计较了。 也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唐罗才觉得有废除禁耕令的可能性,若是没有万乘宝船这个进项,哪怕他再绞尽脑汁,都无法筹划这件事。 而现在新城又多了几十万居民,本来供给给粮行的售粮现在都要紧着这群刚刚加入还没有归属感的难民,如果再不废了禁耕令,可以想见随着粮价的日益高涨,西陵的百姓生活会越来越艰苦。 饿死倒不至于,但一顿饱一顿机肯定是免不了的,所以唐罗一定要在春收之前搞定这件事,因为要留出给这群民众开荒种地的时间,到了夏收他们应该可以收获第一季。 伏在府邸的书房里奋笔疾书一个下午,唐罗准备了一十四个信封,拿着这些信封,他找到常管事说道:“这些信,按照名字分别送到十三位族老府邸和宗学山长处。” 常管事接过信封后行礼离开,唐罗坐回椅上,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的夕阳,舒服的眯起了眼。 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只等回执的结果,他只希望不要全部被打回。 虽然拿出了足够诱惑的利益,但有些人总是会用一种特别顽固的思想去捍卫一套已经过时的规矩,这种事情,在任何时代都屡见不鲜。 一百六十六章:意愿 城南,侯府 丁高朗几乎是以狂奔的速度冲回府邸,因为他知道栗邵元对弥候有多么重要,可以这样说,侯府若是少了弥候,不但会更上一层楼还会多出不少进项,但若是少了栗邵元,一定会变成一方破败的势力。 更可怕的是,他知道现在栗邵元手中还操持着一件最为重要的事,就是联合城西四小家与萧家对唐森施压,就连弥候这么跳脱的性子,都被留在府里背着栗邵元准备的说辞,若是在这关键时刻栗邵元没了,他不敢想象愤怒的弥候会怎么样对自己。 冲入内廷的丁高朗没有在书房找到弥候,他红着眼抓过一个小厮问道:“小侯爷在何处!?” 小厮自然是认识这位府内第一强者的,只是他受了弥候吩咐,支支吾吾起来。 本就心急如焚的丁高朗看着这名下人居然还敢隐瞒,一爪便将他的锁骨捏碎。 “啊~~~~~~~~”下人发出凄厉的惨叫,登时将整个府邸的人全部吸引了过来。 “小侯爷在何处!?”丁高朗杀气腾腾的问道。 小厮的锁骨被捏碎,剧烈的痛苦让他忘记了一切,他现在只想从丁高朗的手中逃离,他满面痛苦的说道:“在东厢房、小侯爷在东厢房。” “哼。”丁高朗冷哼一声将小厮甩到一旁,越过众人非也似的奔向侯府东侧。 十几个呼吸间,丁高朗便来到了这个安静的屋前,正要敲门便听见里面“嗯~阿”的娇喘声,正是弥候在办事。 作为臣属现在应该规避,等弥候尽兴后再敲门,但事急从权,他可管不了这么多了。 “砰砰砰!”连续的敲门声骤然想起,激起了弥候暴虐的情绪。 “谁敢打扰老子!”厉声的喝问自厢房内响起,惊得丁高朗眼皮一跳,但他还是咬着牙高声道:“属下丁高朗,今日栗总管带府内武者捉拿龚正,不想落入唐罗圈套!” 屋内的弥候本想叱责,一听到唐罗的名字当即清醒了一半,他抱着妖艳女子的纤腰高声问道:“唐罗!?你们怎么会遇上他的。” 从小到大,因为有父亲的照应和哥哥的爱护,他从未吃过什么亏,但两次碰到唐罗都没好事!上一次是自己的伦江武斗场被毁,这次龚正竟然又和对方搅在一起,这让他心惊肉跳。 丁高朗这次回来,就是希望弥候向族里求援,因为见识过徐老赢威势的他明白,除非是凶境强者出手,不然无人可制:“这次带去的武者尽殁于敌手,就连栗总管也落入了唐罗手中。。。”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东厢房的门忽然打开,衣衫不整的弥候阴沉着脸走出来,脸上还沾染了丝丝血迹。 丁高朗从未见过弥候这般模样,登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慌忙给弥候见礼:“见过小侯爷。” 弥候眼中尽是冰冷,寒声道:“邵元怎么了?” 出去一十三名武者,死去一十二名可弥候却只关心栗邵元的存在,这让丁高朗心中有些悲凉,但还是回答道:“栗总管被掳了去,唐..唐罗说明日午时,让小侯爷带着龚正妻女去西郊一处废弃农庄交换。” 这个混蛋!为什么总和我作对,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弥候眼中满是冰冷,心底却是如猛兽咆哮,不可休止。 但他知道不论心底如何愤怒,栗邵元被掳走都是不争的事实,他现在只有想办法去把栗邵元救回来,但一想到唐罗敢逼迫弥申死战的强势,他没由来的怨恨起府中的这些武者,居然连总管都保护不好,这么多武者难道都是吃干饭的吗!居然都被杀了,难道对方是凶境不成。 “难堪大用!”弥候看着对方,冷冷道。 丁高朗听到弥候这样说,心下一片凉意,艰难的抱拳行礼,苦涩道:“属下无能......” “废物!”弥候一甩衣袖,径直离去。 丁高朗的躬身礼一直行到对方离去才艰难的直起,胸中一股郁气使其几欲疯狂,身为蜕凡巅峰的武者,他何曾受过这种屈辱! 余光一撇,他看见了大开的厢门内,一个蜂腰**的女子仰面躺在床上,呈一大字,下身赤裸。刚要收回目光,就发现从弥候开门至今,那名女子居然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就连姿势也不曾变化。 仔细一看,身材火辣的女子脸被打碎,一个血洞替代了原本五官的位置。 丁高朗心中更加苦涩,定定的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 城西 “老白,你想不想成为一个书法家?”徐老赢满脸希翼地问道。 正在书写字帖的米白放下笔,抬头温柔一笑,答道:“时候到了,自然就是了。” 看着对方一脸虔诚的模样,再想想唐罗说的话,也许以前他会同意米白的说法,但他现在想清楚了,若是等下去,便是等一辈子他都不会成为像黄庭那样的书法大师,这无疑是对书法最大的侮辱。 “我想帮你成为书法家。”徐老赢认真地朝米白说道。 米白先是一愣,转而洒脱笑道:“书画之道,本是个人造诣,又岂能帮衬?” “这你别管,反正我有办法帮你!”徐老赢倔强的挥了挥手。 看着徐老赢一脸坚决,米白有些好奇,不由问道:“为何要帮我?” 因为你自己很难成为一个书法家阿!徐老赢很想这样回答对方,但看着米白挂在摊上的字帖,这番话他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欲言又止。 米白看着徐老赢一脸难色,宽慰道:“现在生活虽然清苦,但我已经在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每一个从这买走字的人,我也能看出他们是真心喜欢我的字。这对我来说便已足够。” “可....”徐老赢看着米白安贫乐道的模样,心中却是更加不甘。 这样好看的字,理应被世人看见,而不是埋没在城西的这处陋巷中。 米白朝徐老赢温和的一笑,说道:“徐兄,你看,这是我为你对联设计的几种写法,你看看哪一种你最喜欢。” 说着,他从身后的破车中取出了六七张卷纸,在桌上缓缓摊开,每一张纸上都是一种写法的对练,各不相同。 有的锋芒毕露、有的大气滂沱、有的充满霸气每一张都像是出自名家之手,可这般惊艳的书法,却是写在一张普通白纸上,放置于一辆破车中。 一百六十七章:求助 城南公子府 “小侯爷到~~~”随着门房的唱名,弥候火急火燎的冲入公子府,径直走进策房扑到了弥申的案前。 “哥!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正在处理事务的弥申并没有抬头,而是慢条斯理的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才将头抬起,看向一脸羞愤的弥候。 “说说吧,什么事?”弥申清淡的问道,璀璨若星的眸子里闪着几缕戏谑。 “哥!”在面对弥申时,一点儿都看不出在侯府的暴虐,只有弟弟向兄长的祈求:“那唐罗把我好不容易积攒的武者杀戮一空,还将我的家臣掳走了!” 唐罗居然会掳走栗邵元,难道是怕狐仙庙外的事暴露么? 弥申眉毛一挑,语气平淡道:“你的家臣不是在煽动四小家向唐森施压么,怎么会被掳走?” 弥候一听这话,脸色突然一白,尴尬道:“你都知道啦?” 看着弟弟这幅表情,弥申就知道,着一定又是那个名叫栗邵元的家臣的谋划,所以他冷冷道:“不止我知道,动静这么大,至少有十几个世家的眼睛盯着他。” 栗邵元曾跟他说这事会办得十分隐秘,不曾想却是这样的招摇过市,这让弥候更觉尴尬,但毕竟主仆情深,现在栗邵元落入唐罗手中,他可不想纠结这些小事,所以对弥申大声说道:“这都不是重点,那唐罗跟龚正搅在一起,还掳走我的家臣,哥你可一定要帮我!” 如此大的叫喊声在策房中响起,弥申看见自己好几个正专心筹算的谋臣无意识的皱起了眉,他对弥候轻声低喝道:“还嫌不够丢脸么,跟我出去。” 说罢,弥申带着弥候走出策房,来到花园中。 “唐罗连你那群蜕凡境的武者都能杀,却只是掳了栗邵元,说明他是想要和你交换些什么,你将前因后果说于我听。”弥申背负双手,淡淡问道。 原本这件事他不想管,因为现在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新城统御之上,几十万的新民由他统筹,已是忙的焦头烂额,但因为这件事涉及到唐罗,让弥申产生了一点兴趣。 弥候一听弥申有松口的迹象,当即如同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和盘说出,从和义气帮勾结,到狐仙庙外一战后想撇清关系,再到了栗邵元带队去捉拿龚正,反被掳走,颇有一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感觉。 而弥申听着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则是越来越窝火。 “你堂堂弥氏公子,和地痞勾结,与民争利!若是事情暴露了,你让爹的脸往哪儿搁!”弥申双眉紧皱,严厉责问道。 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站到弥家的高度,他们已经和一般的小族截然不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除了追求利益外,尊荣亦格外重要。 讲得直白些,就是身为弥家族子,做的事一定要够格调,起码在明面上要堂堂正正,不能让宗族蒙羞。与地痞勾结豢养乞儿偷盗,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弥虎一门将会成为整个西陵的笑柄。 弥候自知理亏,也不多做申辩,光棍道:“做都做了,我现在就想把邵元救回来,然后把龚正弄死!” 提到龚正时,弥候咬牙切齿,虽然他真正想弄死的人是唐罗,但他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只好将目标降低到跟唐罗混在一起的龚正身上,如果不是他与唐罗搅在一起,自己的武者又怎么会死! 弥申沉吟一会儿,对弥候说道:“你与城西四小家联系到什么地步了?” “阿!?”弥候一脸茫然:“我不清楚阿,这些都是邵元在联系。” 弥申看着自己这个蠢材弟弟,心中泛起一阵无力,如此重要的事居然全部交给家臣,自己连问都不问,本来若是和四小家达到同仇敌忾的程度,那这股武力就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即战力,但现在状态不明,却是不能妄动。 所以只能是从公子府调人,明天去交换龚正妻女,于是他问道:“栗邵元带了多少武者去抓捕龚正?” “两名巅峰武者,还有十名左右蜕凡武者吧。”弥候想了一会儿答道。 “对方有多少人马?”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弥候脸色一僵,进而涨得通红,结巴道:“我...我没问。” 来的匆忙,他又只关心栗邵元的安慰,竟然忘记问丁高朗对方有多少人,这一刻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而弥申也对这个弟弟的糊涂程度有了新的认知,自己死了十几个武者,连对方有多少人马都不知道,这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没有直接的信息,但根据对方展露的威势,基本的判断还是能做出的,虽然侯府这群武者不通合击技,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唐罗能尽灭他们,说明他至少拥有一到两支蜕凡武者小队在手,加上龚正就是至少三名蜕凡境巅峰武者的规模。弥申只能这样初步判断到。 但毕竟这种猜测不算准确,所以他朝弥候说道:“你派个小厮回去问问,对方有多少人,我们再合计如何救出你的家臣。” …… 宗学 “山长,有您的一封信。” 唐宽接过小厮呈上的信封,上有山长亲启四字,落款是宗老唐罗。 这让他无比好奇,因为这个西陵天骄颇具传奇色彩,只是与自己毫无纠葛,为何会寄信给自己。 他打开信封,仔细看着这个年轻的宗老给自己写的信,越看越是心惊。 唐罗竟然要废除禁耕令,希望自己在两天后的族会上支持他的提案。 虽然他对这禁耕令也颇有微词,但现在正是到了唐志计划的关键时刻,若是贸然废除禁耕令唯恐弥家泯出点什么来。 但唐罗开出的条件,他竟然有种无从拒绝的意味。 …… 大长老府 唐思源举着眼前的书信,双手微微颤抖,兴奋的不可抑制。 废除禁耕令,他没有意见,因为就算西陵人人种地对唐氏都不会有所影响,但是唐罗心中所作出的承诺,确实让这位年迈的武者有一种拨开云雾见光明的感觉。 唐罗说已经研究出蜕凡境的单人融合武技,只要他愿意在月末的议会上同意唐罗的提案,便会将这套融合技奉上。 想要成为唐氏族老,必须要拥有凶境的修为,所以族老们大多都是年事已高的老人,他们也许不通政治,但对于武道的认知与敏锐确实谁都无法反驳的。 看到这封信的第一眼,他便知道了这套融合技的意义,所以才会激动的双手颤抖。 一百六十八章:来意 唐府膳厅 今天的晚膳略微有些尴尬,调皮的唐暖暖和活泼的小正太都在椅子上坐的笔挺,一口一口吃着碗中的食物,就连唐罗也显得有点儿拘谨。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转性了,而是因为唐森在回府时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秘术阁的阁老:唐弘涛。 “叫师公。”唐森带着唐弘涛,朝三小只说道。 这让唐罗大为惊异,在秘术阁时就感觉他格外照顾自己,但对方竟是父亲唐森的师父,这真是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老老实实的叫了声师公后,这场尴尬的饭局就开始了。 本以为毫无关系的长辈突然变得十分亲近,这让唐罗由不得检讨起自己在秘术阁的张狂,这几个月来每次秘术阁例会,都是以他跟那群秘术阁元老吵一架然后不欢而散结束的。 而这名阁老总是慈祥的看着他们吵架,跟一尊佛像般,虽然令人尊敬,但吵得入神时就当做不存在了。 唐罗默默的吃饭,只求这师公不要提起自己在秘术阁的英勇事迹,要是让徐姝惠知道自己每次去秘术阁都是在和别人吵架,一定会絮叨些和平友爱的话。 饭局就在一片沉默中进行,好笑的是徐老赢从米白处回来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食欲不振的模样。 这场饭局中唯一兴奋的,大概就只有唐森一人了。 这也是唐罗第一次看见寡言的父亲对除家人外特别的亲近,他正在尽自己所能的活跃餐桌的气氛。 唐府的餐桌上没有豢养的兽类,所有都是府邸的捕兽队每天出城猎杀的猛兽,其中还有不少灵兽,所以唐府的伙食可以说是惊人的优异。 因为徐姝惠知道,自己这个夫君食量极大,若是普通的食物,便是一百人份也不够吃的,只有这些新鲜的兽类血肉和灵食才能补充唐森每日所需的营养,不至于让他感觉虚弱和饥饿。 灵食的好处就是饱腹感极快,所以便是以唐弘涛凶境的修为,在吃了几块巨大的兽肉后,也停下了筷子。 唐罗五人更是早就吃饱了,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自行离去,而是在席上陪坐。 突然出现了一个类似师公的人物,要说对方不是有事上门,那也太侮辱众人的智商了,但唐弘涛只字未提,想来是因为席间还有外人,所以徐老赢很识趣的吃饱后先行告辞离去。 少了外人,想来唐弘涛的来意应该要和盘托出了,其实就算对方不说,唐罗也大概能猜到,所以他直接询问:“阁..师公,你来是找我的吧。” “不错。”唐弘涛的眼中,满是赞赏。 记得在两年前,唐振便跟自己提过,唐氏新一代的弟子中,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对武技和灵力的敏锐程度超乎超人,常年闭关的老者根本不知道,这个名叫唐罗的少年早已名满西陵。 可直到真正接触这个孩子,他才更觉惊艳,有时都会感叹,世上莫非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吗。 至于今日会唐突的出现在这场家宴中,亦是因为有一名与他交好的族老找上他,询问秘术阁是否已经研究出单人融合技了。 他连听都没有停过这个名字,又怎会去研究呢,所以他当时便答复道:“未曾。” 那名族老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上面写着:大长老亲启——唐罗敬上。 “孩子,你是否已经研究出,单人融合技了?”虽然已经看过信,但唐弘涛还是不敢置信,所以他要亲自上门来确认下。虽然怀着试探的心态,但他的表情却是无比期待。 他只怕这是唐罗空中套白狼之计,所以有种患得患失的表情。 “是的。”唐罗心道一声果然如此,随即平淡答道。 这件事本来就没有想过要瞒着秘术阁进行,因为他给族老们准备的确是个人融合技无疑,但都是些基础简单的,而他早已想好要拿出另外几套,送去秘术阁精研了。 “好!好阿!真是太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唐弘涛开怀大笑,满脸的兴奋。激动的连胡须都高高翘起,强烈激荡的情绪荡起了凶境的气魄,震得桌上几个孩子心跳不止。 小暖暖一副要哭出声来的表情,她觉得师公太吓人了,钻到了徐姝惠的怀里,小正太就没那么幸运了,他只觉得师公变成了一头猛兽,吓得他心头狂震。 唐罗余光看到一副难受模样的小正太,朝唐弘涛劝道,几乎同时,唐森也开口了。 “师公,冷静些。” “师父,冷静。” 唐弘涛这才意识到餐桌上还有两个修为不高的孩子,自己的气息对他们来说太过狂猛,但面对这样一个好消息又怎能让他不兴奋。 收敛气息后,他开怀道:“老夫失态了,失态了。”只是看他的表情,哪有歉意的样子,这个消息真是让他太兴奋了。 因为只要唐氏普及了这种单人融合技,制霸西陵指日可待,再以唐氏的底蕴,龙州西部陵江两岸的城市,任凭采摘。 这还不止,如果唐罗继续成长下去,等到他达到凶境,那该是怎样一番令人激动的场景! 看到了这样的愿景,唐弘涛又怎能平静。 “只要这单人融合技普及,我唐氏便是龙州一股真正强悍的势力,就连圣地之下的那些累世宗门,都不必放在眼中!”唐弘涛满面春风,看着唐罗说道。 身为唐氏的一份子,听到这样的话,理应热血沸腾才对,就像身边的小正太,已经满面的憧憬,激动的不能自已。 但唐罗可不觉得,会如此轻易,所以打算认真的跟这位师公聊一聊天下大事:“师公,告诉您一件不幸的事,即便单人融合技普及了,我唐氏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势力。”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使得席间为之一静,特别是小正太,惊讶的张大了嘴,他虽然不明白单人融合技是什么,但想来师公应该不会说大话,为何哥哥会去反驳呢。 唐弘涛的表情一僵,就连唐森的面色都是一沉,席间唯一能保持平静的,大概就只有抱着小暖暖的徐姝惠和唐罗了。 唐罗将目光投向母亲,恰好她也正看向自己;唐罗眼中果然如此,母亲却是满满的欣赏之意。 “这..这是何意?”唐弘涛毕竟是个身居高位的人,他相信既然唐罗能这样掷地有的判定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他研究武技一辈子,从未听过单人融合技的出现,他又怎能相信如此领先的武技在普及之后,唐氏不会成为一方巨擘。 一百六十九章:认清自己、认清世界 武道时代,所谓权利的更迭便是武道形态的变化。 诸圣并起之前,人族活的十分艰难,却还有一个个帝国,他们统御着可怜的人民,有的甚至跟妖兽勾结,定时为妖兽进贡孩童来保证自己统治的平安,他们一边享受着人族的爱戴与供奉,一边将领民献祭给妖王,这种事屡见不鲜。 那时候这些“帝王”们,都是武者,一些大国的武者可能是凶境,一些小国的也就是蜕凡,一人统御一国再平常不过。 因为对当时那群不通武道的人族来说,能够爆发十万斤巨力的蜕凡境便已经是不可战胜的人,而能够飞天的凶境,更是如同神邸的存在。 而诸圣并起之后,徐圣带头将自己的著作刻在天南丰碑之上,并镇守整整十年,这才迎来了武道大昌的时代。 一人可统治一国的情况,一去不复返,人人都可练武便意味着,你拥有了反抗的能力,有了超脱的资本。 而合击技的出现,更是将普通的世家和皇族拉到了同一个水平线上,原本的境界压制,再也不复存在。一个凶境碾杀数万蜕凡的事情,不复存在。 这一武道创新,使得帝制真正退出历史的舞台,因为那些骄傲而不可一世的皇族发现,当他面对几百个小型家族的联军时,居然是那样的无力。 除了拥有王境武者的帝国还能支撑,剩下的,全部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可王境武者也非长生不死,除非这样的强者不再断档,或是平民世家不出现王境高手,不然总有一天这帝国依旧会被推翻。 可以说,合击技的出现,才是真正改变了大陆所有的权利形态,让帝国这样的集权体系正式覆灭,而变成了以血脉链接的家族权利集合,且控制范围也从曾经的几百城,变成了几座城便能称作一方大势力了。 所以唐弘涛一看见这套个人融合技,就仿佛嗅到了大陆的权利再次变化的迹象,而这一次,应该是他唐氏独领风骚! 除非......唐弘涛能坐到秘术阁老的位置,就注定了他不会是一个笨人,只是如果猜测成真,那也太过惊悚了,他竟一点消息都没有。 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的表情,唐罗觉得还是将一些话摊开来比较好:“单人融合技,根本不是我的独创。” “而且我相信,研究出来的不止一家,不说各大圣地,便是那些宗门,想来也应该研究出不少,至于圣地,应该早就走到前头去了。” 最残酷的永远不是谎话,而是现实,这个消极击的唐弘涛一阵失神,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会如此?” 在世家们还为一点权利和资源绞尽脑汁的时候,却不知道各大宗派圣地已经完成了武道蜕变,却秘而不宣,这种情况不论谁看都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唐罗亦是面色凝重,沉声道:“也许是因为大陆和平了太久,有些圣地不甘心孤悬世外了吧。” 就像徐老赢讲得,掌握武力之后,又有了研究之法,很多世家在取得成就之后便会轻易的把自己和圣地相提并论,觉得所谓圣地不过就是研究的早一些。 而随着各大圣地隐于世外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有些小地方的世家甚至生出了老子天下第一的错觉,就连唐氏也是一样,如果没有弥氏虎视眈眈的在一旁互相竞争,又怎会达到现在的底蕴。 只要你往周边城市看,那些个被家族统治的城市,哪怕有着不错的资源,实力依旧增长的十分缓慢。 可圣地如龙,他们只是盘踞,并不是死去,如果那条龙觉得,在扫除妖兽后,他应该下场玩玩,该怎么办? 仅看徐老赢的威势就明白,圣地的凶境该是一副何等可怕的模样! 原本的喜悦被这样的噩耗冲淡,唐弘涛顿时满面愁容,脑中思绪万千。 唐罗看着对方大喜大悲的变化,安慰道:“情况也没有那么遭。” “就我知道的情况来看,单人融合技也并非那样无懈可击,想要将这当做常规手段,一门惊人的回气法不可少,减少灵力消耗的秘法也得有,最好还有一种强横的锻体之法可以加速灵力吸收,不然这单人融合技大抵就只能当做杀招使用。” “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圣地会出现成百上千轻易施展单人融合技的武者,只是解决这些问题,以圣地宗门的底蕴来讲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我们要抓紧了!” 既然生做世家子,他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家族因为自大而被吊打灭族,如果重活一世还要家破人亡后再窝到山沟里修炼复仇,那才是真的活到狗身上去了。 坐拥那么大的资源,自己又有研究武技的能力,就应该让自己的家族更加强横,至少要拥有自保的能力,别最后被人一脸莫名的推平。 唐罗目光直视唐弘涛,说道:“我这还有三套更优秀的单人融合技,会交到秘术阁,我希望未来几年阁中所有人都集中研究单人融合技,将其他的工作都放一放,现在我们唐氏并不缺优秀的武技,而是能够一锤定音的杀招以及翻盘的秘术。” 唐弘涛点点头,十分的同意。随着这秘术阁的大爆发,现有的优秀武技已经足够让唐氏的蜕凡武者提升一两个档次,但他们真正缺少的正是一锤定音的杀手锏,这才导致唐氏的武者小队如龙,而单人武者却不那么优秀的根本原因。 像唐森这样的武者,毕竟拥有唯一性,不可复制。只有提升全族武者的战力水平,才能让唐氏更上一层楼。 心心念念的单人融合技到手,但唐弘涛却丝毫没有兴奋的意味,听到了唐罗的一番话,他明白了当时这孩子为何一副沉静如水,没有丝毫骄傲的表情。 因为他,早已看到了更大的天空,而唐氏还沉浸在仅有的一点成就中不可自拔,想起这些日子他与秘术阁其余成员的激烈辩论,一时间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面对唐罗了。 唐罗倒没想那么多,研究者的争论对骂在他眼中根本不算冒犯,只是抛开身份的激烈探讨而已,所以他接着问道:“师公,还有其他事找我?” 唐弘涛回过神来,想起了唐思源的托福,这次来,最重要的目的当然是询问个人融合技的情况,但还有一件事。他开口道:“大长老想让我劝劝你,现在的精力应该多放在提升自己的武道和研究功法之上,不要将心思放到一些其他地方,分了心。” 一百七十章:赤子之心 说的倒是挺委婉,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劝自己不要提案,安安分分的研究武技就好。 唐罗是个什么脾气,但凡是决定要做,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哪怕面对大长老的规劝,他也依旧桀骜:“请师公回复大长老,小子性格乖张,若是想做的事被阻挠,就会发脾气,也顾不得什么研究武技了!” “这......”唐弘涛自然明白大长老的意思,也清楚唐罗的秉性,带话这个活儿他本身就不报什么希望,但听唐罗话里的意思,如果废除禁耕令的事情不成功,他就会赌气放弃研究。 他将目光投向唐森,想让自己的徒儿劝劝这孩子,但看唐森一脸镇定的表情,才突然想起,这种执拗的性格是传承自谁。 想不到唐氏百年来最天才的两个武者,却是同样的倔牛,这让他一时为之气结,只能自己开口劝道:“唐罗阿,这废除禁耕令可不是一件小事,其中牵涉甚广,若是失败亦是常理之中,但武技研究你可千万不能放弃阿。” 唐罗看了眼一脸平静的父亲和母亲,心中大为安慰,起码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他们都没有站出来阻挠,而是以无声的支持站在自己身边,这要比任何事都能给他安慰。 而眼前这个一心为了家族的老人,也是值得尊敬的,所以他宽慰道:“只要大长老不刻意阻挠我,我也不会把事情做到那步田地。” 就从他会让唐弘涛带话这件事来看,大长老便是反对这项提案的,这说明长老的十三票中,自己已经失去一票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大长老与其余长老私下沟通让他们退回自己的书信。 所以他要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说长老们心有灵犀,真觉得禁耕令要比一项传家的杀手锏更重要,那么自己会再想其他办法,如果说是因为大长老的暗中串联让议案无法通过,那唐罗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制裁他们了! 少年的倔强总是长辈最不愿意看到的东西,因为他们总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一切,无可阻挡,每个都拥有撞碎南墙的勇气。 唐弘涛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叮嘱道:“唐罗啊,你要记住。我辈武者最重要的便是超脱自身,以你的资质,将来必是唐家的擎天巨柱,又何必争一时之长短,与大长老置气呢,他也没有恶意。” 老好人的思维总是这样,以和为贵,他们希望弱小的一方可以主动的退让,息事宁人。就因为对方势大,所以不需要退?这是生活的智慧,却不是唐罗心中的道理。 若是事事退让,当顾全大局的心态成为习惯后,人就会变得窝囊,重活一世,要是过得窝囊,那还活个卵! 所以唐罗不会退,但他能听懂老人的爱护之意,正色道:“感谢师公提醒,小子心中有数,只不过既已坐到了宗老的位置,我就想尽我所能的改变一些事。看不见,做不到的也就罢了,这种能做到的事,小子还是想试一试的。” 唐弘涛无奈的点点头。他明白唐罗的态度,心中却是一声叹息,少年赤子之心谁又不曾有过,只是太多次被现实击碎,哪怕还想守护心中的那份赤诚,也显得力有不逮。 为了废除一项禁耕令却要与大长老交恶,这真让他为唐罗不值,但看着唐罗一脸坚持的模样,只希望会得到好的结果。 融合技的问题结束,大长老的托付也完成,饭局上的聊天终于变得平和起来,鉴于唐森还在不停的吃饭,唐罗主动担负起了与师公交流的责任,因为他也很好奇,唐弘涛究竟教了唐森些什么才会让他的战斗风格与一般武者如此大相径庭。 在老人的描述下,唐罗才算知道,自己这个首座父亲,究竟强悍到何种程度。 血脉能力分为天地人三级,人级血脉便是天生便存在的天赋,有的人六识敏锐、有的人天生神力、有的人慧根高绝、还有的天生便可泅火控水。这类血脉无法辅助修炼,却又能给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这类人被称作血脉者。 所谓地级血脉,便是在突破到蜕凡境时所觉醒的一种血脉能力,这种能力包罗万象,有的可以沟通异界修罗附身达到战力暴增、有的可以变化妖兽、有的会获得一身铜皮铁骨,而且地级血脉最强悍的一点,便是可以在当前境界加速修炼,比如一般蜕凡武者进化过一次的身体,每日基础的灵气吸收是2,如果觉醒了血脉,这个基础便会成为3。 而血脉者大多天赋不错,加上本身的资质加成,很容易便能达到4点以上的每日增长。 从蜕凡境到凶境,需要积累两万七千点灵力,便意味着如果这个血脉者只要苦修不缀,只需要七千天,也就是二十年左右就能达到凶境。 资质惊人加上血脉觉醒,这就是为什么唐森可以如此年轻就达到凶境的缘由。 至于天级血脉,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馈赠,通常在凶境觉醒,千万中无一,但凡觉醒天级血脉者,无有不突破王境的。 所谓诸圣并起,就是一群天级血脉者对抗妖族的欧歌! 而唐森觉醒的,便是神力血脉,这种地级血脉并不算高级,只是强化肉身力量,使之武者肉身更强而已,通过灵力不断的滋养,神力血脉者的身躯会越来越强大,哪怕不炼体,也能达到媲美妖兽的程度。 但这种普通的血脉,觉醒在唐森身上,就显得十分恐怖了,因为他是罕见的双血脉者,除了神力血脉外,他还是天生神力血脉者。 幼年的唐森十分瘦弱,不是因为府邸的伙食差或是别人苛责,而是因为他的胃就像一个无底洞,吃多少食物都不会饱,为了不让别人把自己当成怪物,他就只能尽量少吃,生生饿着。 当他突破蜕凡,又觉醒了神力血脉后,一个怪物就诞生了,真正的蜕凡境无敌,强横无比的力量让同境武者挨着一下就伤,碰着一下就死! 而达到凶境的修为后,唐森的肉身再次进化,已经比一般王境还要强横! 虽然做不到无视攻击,但那些可以将凶境杀死的绝技至多让唐森受个轻伤。 “这么,吓人吗!”唐罗白着一张脸,目光来回在父亲脸上打量。 唐森依旧还是一副平淡的模样,呼啦啦的吃着食物,片刻不停。 一百七十一章:交换人质 正月廿九 当徐老赢从天香楼回来,打算叫醒唐罗的时候,这个本该在床上一睡不醒的少年已经推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好早阿今天!”徐老赢爽朗的打了声招呼。 “我就没睡。”唐罗没好气的答道,昨天听了关于血脉者与唐森这个武堂首座的战力组成,他彻夜未眠。 “干嘛不睡?” “生时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唐罗哪能说是因为受了刺激,只能这样回了一句。 当知道了血脉觉醒对战力的提升后,他只觉得压力山大,像唐森这样的血脉武者,根本不能以普通的境界衡量嘛,以后行走天下,谁能保证自己不碰上几个像他那么变态的武者,到时候咋办。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作为一个梦想成圣做祖的好青年,他顿觉前路漫长,原先的研究计划都要被废除,既然蜕凡境的武者仅仅通过行功就能恢复精力,那以后睡觉这种事情,就不需要了吧。 在天赋上已经短了别人一节,要是还不拼命,到时被揍该有多丢人! 徐老赢可不明白表弟如此复杂的内心戏,只觉得这话莫名的有道理,点头赞道:“太对啦!大好时光,用来睡觉怎么行,我得把这话记下!” “这么早叫我,有啥事么?” “哦,这不是明天要开始设擂挑战了么,打算今天中午之前看看场馆。”徐老赢一脸讨好的看向唐罗。 揉了揉有些发胀的脑袋,唐罗回到:“这事儿丢给管事不就行了么,干嘛要自己去?” 作为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唐罗不认为他能把这件事干得比管事更好,再者说找自己也没用阿,虽然自己是西陵长大的没错,但这十几年来,也就是武堂和宗所去的比较多,要不是记住了西陵地图,其实也就是个睁眼瞎,所以对徐老赢这种打算自己寻找场馆的方式不能认同。 “这可是为兄这个天下行走摆的第一个擂台,意义重大!怎么能假以他人之手?”徐老赢一脸莫名奇妙的表情,好像在嘲讽唐罗的无知。 “就算我跟你一起去找,之后张罗还不得找府中管事么.......”唐罗有些无语,只觉得这个家伙是不是太过文艺,他就不想想虽然打擂台的是他,但接受报名的不能是他吧,安排战斗的不能是他吧,战斗结束后擂台修缮得有人吧,维护擂台秩序也需要人吧,难道他以为,站上擂台就可以开始吗? 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事的徐老赢还是倔强的表示道:“之后归之后,场馆还是得自己挑!” “你是我的表弟,难道不帮我吗?” 就这样,徐老赢带着唐罗乘着清晨,踏上了寻找场馆的路。 因为要准备十年一度的西陵第一武道会,现在所有的武斗场的头牌都处于一个休战的状态,他们要尽力准备武道会的战斗,所以只留下一些自觉无望的武者,偶尔打几场不痛不痒的比赛。 而这样的比赛毫无疑问是无法给西陵的观众带来激情的,所以现在所有的武斗场都显得死气沉沉,放眼望去,只要徐老赢能拿出钱,不论是哪个武斗场都可以轻松租借。 西陵共有十几个大型的武斗场,想要一个早晨走完便显得有些困难,在走到第六家后,唐罗抬起头看着偏东的骄阳道:“我们该去西郊农庄了。” 当两人赶到西郊农庄时,已经看到了弥申与弥候,带着数十个穿着青色铠甲的蜕凡境武者,站在了废弃农庄外的一片草场之中,龚正却不见人影。 两人走到弥申弥候面前站定,四目交接,截然不同的眼神相互碰撞,似是要擦出火焰。 “唐罗!快把我的家臣给交出来!”弥候对着唐罗大声道,眼中满是愤怒与羞愧,特别是在看到对方只有两个人出现的时候。 昨日他派小厮回府询问丁高朗对方武力部署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带着家眷和仇景龙跑了,只留下一封书信。 失去了可以询问的武者,所以弥申只能靠猜测来决定带多少手下,最后为了稳妥,带了整整十支蜕凡小队前来,谁知唐罗竟然只带了一个人出现,虽然对方器宇轩昂,但仔细感受气息,不过是个蜕凡巅峰的级别,这让弥候羞愧的同时,也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唐罗看了眼恼羞成怒的弥候,轻笑道:“你居然敢过来,不怕我打断你的腿?” 刚刚还气势很足的弥候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站在了弥申背后,指着唐罗,色厉内荏道:“唐..唐罗,你别嚣张,我哥在这!” “噗嗤!”徐老赢看着对方的模样,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这刺耳的笑声传道弥候耳中,使其羞愤之色更重,指着徐老赢狂吼道:“你是谁!居然敢嘲笑!!你们上,把他拿下!” 尴尬的是,那群站在他身后的蜕凡武者,就像没有听到一样,纹丝不动。 “够了。”弥申朝着弥候低喝一声,转头望向唐罗道:“人我们已经带来了,栗邵元在哪?” 弥候勾结义气帮的事绝不能败露,所以龚正必须死,原本以为唐罗会带几支蜕凡小队,没成想却只带了一个蜕凡巅峰的护卫。 既然上次唐罗可以用计伏杀弥候府邸的护卫,那这次弥申便想效仿,唐罗杀不得,他身旁的护卫还杀不得么,只是在动手之前,他需要先把栗邵元换回来。 唐罗眯着眼抬头看了看骄阳,随意道:“正午还差一会儿,你急个什么劲。” “还有,弥申你的胆子是有多小,上次约战驾着御邪鸾辇,这次换人又要带一群武者,你这西陵天骄的名头,该不会是靠人多得来的吧?” 弥申脸色当即就是一沉,冷冷道:“口舌之利,一年未见,没有丝毫长进。” 在他的感知下,唐罗现在的气息比之去年姜林约战时也未见增长,便如此回击道。 唐罗正要回击,便发现一旁的草场鼓起一个大包,两人人影破土而出,却正是那龚正与栗邵元。 原来对方竟然没有回城,而是躲在了这片草场之下,听到响动才出来。 一百七十二章: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嚯!”徐老赢惊了个大呆,呐呐道:“这家伙很机智阿。” 唐罗瞥了眼龚正与栗邵元,淡淡道:“自然得机智,这可是他换回家人的根本。” 一天一夜滴水未进,粒米未食的龚正嘴唇已经干裂,但他的精神却很好,因为他成功藏住了栗邵元一天,并且没有被人发现。 “唐少爷。”龚正拖着栗邵元,朝唐罗和徐老赢行礼道。 弥候看到栗邵元,心情又是一阵激荡,看着自己的第一家臣眉眼间的泥土和口中塞着的黑布,又是大喝道:“龚正你竟然敢这样对待我的家臣,你完了!我要将你全家碎尸万段,还有你,我要你生不如死!” 龚正听得这话,眼神骤然一边,杀气腾腾的转过身,直视弥候的双眼,蜕凡巅峰的气魄轰然爆发,震得手中栗邵元一个哆嗦。 自小蜜罐中长大的弥候哪经历过这样的杀气,看着对方的眼睛就是一阵哆嗦,声音越来越低。 而弥申看着龚正居然敢以气势镇压弥候,当即便是暴怒,一股不弱于对方的强悍气魄爆发,与龚正不相上下。 “你们是要换人阿,还是斗鸡阿。”唐罗掏了掏耳朵,随口问道。 弥申的眼中满是杀气,将目光转向唐罗道:“管好你的狗。” 听到龚正对唐罗的称呼,他以为龚正已经投靠了唐罗,这才能解释他为何要掳了栗邵元来换对方的家眷。 唐罗轻笑一声也不多做解释,扬声道:“人还换不换,不换我就走了。” 弥申阴着脸伸出右手一招,两名武者压出了一个牵着小女孩的女子,女子体态匀称姿色上等,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盘在头上平添几分婉约,身为俘虏却没有惶恐,牵着小女孩走到阵前,轻轻对龚正点头,眼神中满是温柔。 女人很是淡定,她牵着的小女孩却没法平静,当她看到不远处的龚正时,小嘴一撇便哭了出来,坚强消失不见,呜咽着喊道:“爸爸,快来救我阿~” 当龚正看到妻女平安出现时,眼中的杀气登时散去,只留下一片愧疚之色,看到女儿的哭喊,更是心疼,但他知道现在不由自己做主,只能轻轻安慰道:“宝宝乖,一会儿就好了,等等爸爸。” 弥申上前一步,冷冷道:“开始交换吧。”他只想快点完成交换,然后狠狠杀一杀唐罗的锐气。 “急什么。”唐罗看着弥申着急交换的模样,哪还不知道对方打得什么主意,所以调侃道:“看看你身后那么多精锐的武者,到时候你们交换结束之后合击洗地怎么办。” “堂堂西陵天骄,也会害怕么!?”弥申冷然道。 唐罗哈哈大笑道:“怕,当然不怕,但要是不小心弄死你这十队武者,你那公子府怕不是得解散了吧。” “简直狂妄!”弥申不敢相信,在人数差距如此大的情况下,对方竟然还敢说出这样挑衅的言论,原以为唐罗是个对手,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个妄自尊大的狂徒。 徐老赢眉头一皱,虽然在来前唐罗嘱咐过让他不要说话,听他指挥,但他看着眼前两人就十分不爽。 一个胆小如鼠却又呜呜喳喳,另一个看似心高气傲却一点儿也不磊落,通常这样的人,他只想一剑一个砍了,哪有废话的心情。 徐氏祖训说的很明白了,能动手,尽量别吵吵。 “要不要斩了他?”朝唐罗低声问道,既然来前答应了唐罗不擅自行动,哪怕讨厌他也压着性子询问。 唐罗看了眼满脸不耐的徐老赢低声安抚道:“还不到时候,等你擂台开了,他一定会来挑战的,到时候再砍。” 如果今天为了救龚正的妻女把弥申给砍了,可以想见弥虎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唐弥两氏现在冲突起来,死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那么简单,所以他不能让弥申有事,起码是今天。就好像对方也不会让自己有事,是同个道理。 既然表哥已经不耐烦了,唐罗决定直接进入正题,朝弥申高声道:“开始交换吧。” 说完又低声朝龚正道:“交换的时候要小心,我怀疑他们会直接动手,记得保护好你的妻女。” 说实话,他还是蛮欣赏龚正的夫人的,俗话说得好赖汉配好妻,龚正这么一个流氓头子,娶到的姑娘却是十分不错。身陷囫囵却沉稳冷静,颇有大家风范。即便毫无修为也保持镇定,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太难得了,自始至终那个女子只是温柔的看着龚正,未发一言。 他可不想这样一枚女子就这样死去,所以才对龚正嘱咐了几句。 弥申本就想快速完成交换,一听唐罗的话,沉着脸朝前一挥手,两名武者便压着龚正妻女向前,而龚正也抓着栗邵元的脖颈走向他们。 唐罗预想的黑手并没有发生,双方平静的交换了人质,各自退回阵中。 龚正抱着小姑娘,牵着夫人的手,两人久久对视,流氓头子的眼中慢慢的柔情与愧疚,他低沉道:“夫人,你受苦了。” 女子轻展笑颜,螓首摇晃,只是握着龚正的手紧了紧。 交换如此轻易的完成是唐罗没想到的,但这样也好,接下来他就要干一些该干的事了,他指着弥申道:“好了,现在我通知各位,你们被包围了,请主动交出栗邵元。” 刚将栗邵元接回来的弥候才把他口中的黑布取出,便听到唐罗在对面大放厥词,当即便是一个转身,高声道:“唐罗,你是不是疯了。” 弥申的脸色黑的要滴出水来,原本他已经想要下令让小队准备围击对方,没成想却听到唐罗如此丧心病狂的喊话,看看对方身旁不过两个蜕凡武者,再想想自己身后整整十支蜕凡小队,一种荒唐的感觉自他心里生出。 他实在想不出唐罗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态,才能说出这番话,居然敢在自己面前放出这等狂言。 身后的十支蜕凡小队是公子府真正的精锐,所修合击技更是威能强悍,拥有这样的武力在手,别说唐罗身边只有一个蜕凡巅峰的护卫,便是凶境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一百七十三章:无名火 弥申璀璨若星的眸子中满是荒唐之色,冷然道:“唐罗,你这是何意,难道还想再掳一次栗邵元不成?” 身份达到他这样的高度,师出有名就显得极为重要,哪怕是战斗,也要占据大意的名分,因为这关系到出事以后氏族会不会站在自己身后,所以哪怕他已经很想现在动手,但还是要假惺惺的问一句。 唐罗微笑着朝弥申摆摆手,扬声道:“看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再掳一次。我是要,把他杀了!” 他也许可以原谅一个因为走投无路而拦路抢劫的恶人,但绝对无法原谅一个只为了多弄点钱就控制帮派朝无辜百姓下手的混蛋。 就义气帮这两年做的一桩桩恶行,哪一件不是因为栗邵元在背后的出谋划策,就凭龚正这么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他能想出那么多阴狠的捞钱伎俩?所以,栗邵元是必须要死的,因为他已经触碰到了唐罗的底线。 而远处的栗邵元听到这番话,脸色一变,忙朝着弥申祈求道:“少族长救我!” 弥申没有回头,阴沉着脸道:“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当着我的面,取栗邵元性命!” “你想看啊?好呀!”唐罗脸上带着莫名的嘲讽,打了个响指。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正朝着弥申行礼的栗邵元身上突然焚起一道青色火焰,冲天而起,惊得弥申一个迅捷的后撤,快得几乎要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阿~~~~~~~~~~”栗邵元发出一声惨叫,只是一个呼吸间,青色的火焰便裹住了这个满是理想抱负的谋臣,疼得他满地打滚。 “邵元!”弥候目眦欲裂,想要上前扑灭对方身上的灵火,却被两名武者死死拉住,就看这青色火焰的威势便知道不好相与,他们又怎会放任弥候过去。 人群中两个武者上前一步,双掌朝栗邵元方向,释放出一股寒冰气劲,想要封住灵火的蔓延,救下对方。 寒冰劲力如同不要钱的输出,可本该迅速扑灭的火焰却像是获得什么养料般,燃烧的更为剧烈了。 一片鸡飞狗跳中,唐罗挑着指甲淡淡道:“别费劲了,一个凡人境武者中了我的无名火,死定了。” 作为他闲暇时的游戏之作,无名火委实拥有很多优点,比如隐蔽阿,难以消除阿。 这种融合咒术与灵火的融合技用作偷袭可谓无往而不利,别说区区一个凡人境,就是一般的蜕凡武者,没有一套强悍的护身功法,也得被无名火的灵焰生生焚烧殆尽。 无名火以灵力为养料,如果栗邵元在灵焰燃烧的第一时间将所有灵力收缩至丹田,灵焰燃烧一小会儿便会自行熄灭,了不起浑身重度烧伤,但对方毕竟是个武者嘛,哪怕境界低微些,所以当灵焰燃烧时他拼了命的激发灵力,灵力自毛孔喷射出来,变成了无名火的养料,这才是灵焰冲天而起的真相。 原本满地打滚的栗邵元不动了,身上的青色灵焰也消散一空,只留下了一句焦尸,口中冒着淡淡青烟。 “邵元~~~~!啊!!!”看着自己的第一家臣变做焦尸,弥候满心的悲痛,几欲流泪。 龚正也没想到唐罗居然会如此果断的击杀栗邵元,心中一慌,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妻子,忙道:“带着孩子快跑!” 女人接过小姑娘,嘱咐了句“你小心”后,便带着孩子逃离。 弥申的脸色,从未像现在这般阴沉,他没想到前脚自己刚刚说要保护栗邵元,一转眼对方就死在自己面前。 这种受辱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只想杀了唐罗以泄愤,他高高扬起了手臂命令道:“合击技准备!” 可还不等他选定释放目标,几千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就朝着他们激射而来,弥申双目一凛,青木战体爆发,一道青蓝色的虚影罩在他的体外阻挡了这漫天的剑气。 而那群本该准备合击技的武者亦是切断合击技灵力,以灵气攻击消耗这些先天破体无形剑气。 毕竟是弥氏培养出来的武者,知道面对这种剑气时该如何应对,数千道剑气就在这群武者的灵气攻击下被击散,对方竟无一人伤亡。 仅从这一点看,弥氏的武者整体素养便要高过城西的四小家不知道多少,但对徐氏的天下行走来说,这些都不够看。 因为这数千道剑气仅仅只是个起手,徐老赢目光一寒,便凝起数十道灵剑准备攻击,却又被唐罗拉住了手臂,还递来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碍于过来前答应过的事,徐老赢只能忿忿地转头道:“人家都动手了,还手也不行么?” “我是怕你出手太重,把别人弄死了....”唐罗满脸无奈的说道:“而且关键是,他们不敢动手的。” “乱讲,你看他们合击技又准备好了!”徐老赢指着远处那群再次凝聚好蜕凡武者,根本不相信对方准备合击技只是为了震慑。 唐罗一脸轻松的回答道:“你看弥申那张吃了屎的脸,他应该认出你来了。” 世家武者的战斗素养决定了弥氏的蜕凡小队在抵挡完剑气后不会傻傻的站着,他们迅速散开,各自凝聚起合击技的起手,只等最前方的弥申下令。 以弥氏小队的站位的松散程度来看,想要在打断全部人的合击技,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弥申反而举着手制止合击技的释放,只是阴沉着一张脸,眼中满满的忌惮之色。 局面忽然僵持住了,只有一股肃杀弥漫在空气中,压得人几乎传不过气。 但气势这种东西嘛,你只要不怕,就跟没有是一样一样的,所以唐罗一脸轻松的扬声道:“动手之前,容我介绍下,站在我身旁这位,就是元洲徐氏的公子,这一代的天下行走。弥申,看你这杀气腾腾的模样,是打算,弄死他吗?” 一声清脆的凤鸣响彻九天,徐老赢手持燃着金焰的御虚幽凰剑卓然而立,一股锋锐的剑意直冲天际。 弥申自看到那数千道剑气时脸色便难看道现在,以弥家风媒的敏锐,虽然平原之战在很多氏族眼中还蒙着一团迷雾,但在弥家眼里那已经是清清楚楚。 他们也从那一战,认识了一个初到西陵的绝世猛人,元洲徐氏的公子,那个骑着星月珊瑚犀入城的嚣张剑客。 但栗邵元死在自己面前,若是自己不能为他讨回一个公道,身后那群弥氏的武者会怎么看待自己,弥申眼神坚定,杀意已决:“你唐罗当众杀死栗邵元,便是对我弥氏的挑衅,若是我不为他讨回一个公道,我弥氏如何在西陵立足!” 一百七十四章:离去 “你这人,是不是有些健忘啊?”唐罗脸上挂着微笑,大声的揶揄道:“不是你让我表演怎么当着你的面取栗邵元性命么,你对我的表演可还满意?” 弥申的目光从未像现在这般阴沉,正要回答却看见弥候上前一步,指着唐罗破口大骂道:“你就这么看不得别人有家臣吗!?” 看着激动地浑身都在颤抖的弥候,唐罗一脸的黑人问号,他想过很多形式的嘴炮,这一种他还真没应对的方法,一时间竟然懵了。 弥候看着唐罗一愣,以为自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想法,不由得悲从中来。 作为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弥候有着自己一套情报系统,称作小道消息。这些小道消息里包罗万象,有氏族高层的床帏之事,也有成名高手的兴趣怪癖,更多的则是各种族母之间的闲言碎语。 两年前有一个传闻,说是唐罗的第一家臣叛逃,气的他骑着穿云兽就追了出去,手刃了那个叛徒,从那以后,就再没收过家臣。 虽然那人叛逃的原因不明,但唐罗追出西陵这件事看见的人众多,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直到去年唐罗杀了弥申的第一家臣张星河,坊间就又有传闻说,因为唐罗自己的家臣叛逃,所以他看不得别人有优秀的家臣,只要有一点矛盾,他便会下狠手。 这种不惮以最恶的心思揣测唐罗心思的小道消息相信的人很少,就连弥候听到时也就是笑笑就过。 但这一次人质交换之后他又对栗邵元痛下杀手,突然让弥候明白过来,也许那则听着荒诞的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你不就是因为自己的家臣叛逃了,家臣没了再招就好,你自己不招便不招吧!做什么要杀我的家臣!?”弥候满腹的委屈,他的侯府其实全靠栗邵元在经营谋划,虽然还有几个辅助的谋臣,但跟栗邵元相比都太过稚嫩,难堪大任。 更别说现在栗邵元手中还一件串联城西四小家的大事,虽然弥候从一开始就不热衷这件事,但真正运作起来后却被生生打断,这种感觉极其让人不舒服。 而唐罗听了弥候的喊话,就更加不舒服了,他杀栗邵元纯粹是因为对方给义气帮出了太多阴毒的伎俩,跟其他有什么关系。 方韩的事情再被提起,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两件事情都能串联到一起,不知道说他们想象力丰富还是脑洞大好。 正要回应,就看见徐老赢那充满好奇与八卦的眼神瞟向自己,唐罗真的是无语到不行。 你说解释吧,根本没有的事怎么解释,你说不解释吧,心里也怪难受的。 “回去说。”唐罗只能低声朝徐老赢说了一句,然后指着他扬声道:“废话少说,你们是不是要弄死他阿,我肯定不拦你们。毕竟弥家这么厉害,区区一个元洲徐氏,哪会放在眼里,是吧!?” 弥申阴着一张脸将还想说些什么的弥候拦下,他上前一步盯着唐罗道:“是你杀得栗邵元,不要把元洲徐氏扯进来!” 作为弥氏的少族长,博古通今是最基本的要求,元洲徐氏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那你想咋,要不试试看弄死我?”唐罗一挑眉,朝弥申勾了勾手指。 弥申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很难想象这种动不动就把自己性命拿出来博弈的唐罗居然是个名满西陵的天骄,难道他连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都不懂么。 看着唐罗一脸痞像,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读懂这个人了。虽然出生在豪门大族,行事风格却更贴近那种一无所有的流浪武者,只是他更聪明而已。 不然区区一个家臣叛逃,他又怎么会以凡人境的修为骑着穿云兽追到清水郡,莽夫! “今日有徐氏公子在此,我给圣人世家一个面子,你们可以走但龚正必须留下。”弥申冷冷道,高举右手如刀,身后的小队闪着各色合击技的光芒。 徐老赢撇了撇嘴,剑锋一弹便要开剑墟,却又被拉住了。 “走了。”唐罗看着他,轻松道。 ?????徐老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回过头质问道:“你没毛病吧!?” 就对方小子这么嚣张的模样,要是真按他说的做了,我堂堂徐氏行走的面子往哪搁? “龚正的家人我们是不是救出来了?”唐罗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开口道:“救出来以后龚正是不是该死了?那你动手和对方动手有什么区别么?” 本来目的就是救出他的妻女,难道他们还要负责保护龚正的安危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徐老赢也想通了,只是就这样离去,总感觉心里没着没落的。 唐罗却不管他想说什么,转头看向龚正,似笑非笑道:“你都听到了么?” 龚正点点头,亦是一脸平静的朝唐罗拱手道:“还望唐少爷看在妻女良善的份上,照顾她们一二。” 就像唐罗说的,本来自己的请求就是妻女平安,现在她们被救出,自己也该无憾。 将鬼蟒凶鳞佩从怀中取出,龚正双手托着朝徐老赢道:“这是灵甲,也该物归原主了。” 徐老赢撇了撇嘴,没有去接,随口道:“自己留着吧。” 死战前拔下武者的铠甲,徐氏的公子可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徐老赢一脸为难的模样,再向唐罗询问道:“真走阿?”他有些迈不开腿 “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唐罗提醒道,然后朝龚正轻声道:“若是这样你都能活下来,来翠云楼找我。” 龚正脸色突然一变,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意识到些什么。 “呵。”唐罗轻笑一声道:“走了,徐公子。”说罢,运起仙风云体术直冲天际。 徐老赢看了龚正一眼,摇摇头也踩着气剑腾空。 弥申捏着拳头,看着升空的两人,虽然心中恨不得直接向两人击出合击技,但脸上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看着它们离去。 不远处的龚正已经激发鳞甲,散发着阴厉的杀气。 “合击技,放!”弥申下令后,拉着弥候便走。 身后响起了一连串地动山摇的爆破声。 一百七十五章:微言大义 云层之上,刺骨寒风铺面而来,唐罗与徐老赢一前一后朝西陵城飞去。 “诶~~~~~等下!”徐老赢叫住了御气飞行的少年,两人立在云层之上。 “怎么?”唐罗一脸轻松的问道。 “我感觉不太对阿!”徐老赢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唐罗问道“这是不是你设计好的?” 唐罗轻笑一声,没有否认。 “你要干嘛阿?”徐老赢一脸莫名,他不明白如果要杀龚正,干嘛要借弥申之手,对方嚣张虚伪的模样令人生厌。 唐罗眯着眼,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你觉得义气帮如何?” “一群欺凌弱小的废物。”徐老赢随口答道:“怎么了?” “那你觉得,覆灭义气帮以后,会出现什么事?”唐罗抱着胸问道。 “老百姓过几天安生日子,然后又会出现一个类似帮派咯。”徐老赢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世间的恶人无法杀绝的根本原因,不是侠客的杀心不够重,而是即便将目中所及之处的恶人尽数诛杀,过不了两年你回来看,便又有一批新的恶人出现。 善恶是隐藏在人心中的一份天性,只要一日有人存在,那么善良便不会消失,而恶也不会灭绝。 所谓锄强扶弱,无非也就是换一批强而已。 作为一个已经行了三万里的武者,徐老赢见过太多的无能为力,有些恶起初并不强大,是由善人供奉着慢慢强大起来,直至将他们吞没。 善良的人造就恶,然后被恶毁灭,善良消失之后,恶就开始衰弱,这意味着——善良竟是育婴恶的摇篮。 “你能明白,就最好了。”唐罗面带微笑,觉得对方能明白这个道理可以少废自己不少口舌。 徐老赢依旧一头雾水,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等待唐罗给他解释,颇有一种不解释清楚就不走了意思。 看着对方好奇宝宝的模样,唐罗开口解释道:“义气帮被覆灭,意味着很多野心勃勃之辈会出现,而他们为了积蓄力量,手段将会比现在的义气帮更加残暴。” 平淡叙述的背后,不知会有多少条人命湮没。 世事不论如何更迭真正可怜的永远是那群活在底层的人,他们挣扎着,他们煎熬着,却毫无办法,哪怕屠刀临身之际也不过发出几声怒吼,但还是抵挡不了刀锋。 这群人真正可怜,但也着实可恨,他们总觉得命由天定,默默忍受着,却从未想过改变。 徐老赢听出那么一点意思,但也不确定,所以问道:“你待如何?” “呵。”唐罗笑道:“我要给西陵的平民,一些保障。” 徐老赢有些吃惊,问道:“你要.......” 唐罗点点头道:“我要重建义气帮,一统西陵街面。” 统御地痞就要用地痞,而毫无疑问,龚正是最出色的地痞,更加重要的是,他仅仅只是个地痞。 “那你的名声呢,不要了?”徐老赢不太能理解唐罗为何要搅和到那滩不入流的浑水中,堂堂天骄控制帮派,这会让西陵的人怎么看他。 “人这辈子,不光活个名利,也得活个对错吧。”唐罗笑着,如此回答道。 微言大义!徐老赢眼中闪过一抹激赏之意,凡人为利,强者为名。 有多少英雄豪杰活一世都看不破一个名字,被人以大义之名绑着不得抒发,不曾想这个表弟却是如此洒脱。 可转念一想,又怕这个表弟只是一时意气,要知道如果帮派不做那些阴损的勾当,钱财又从何而来,到时候那么一大摊子人,难道全凭他出资养着不成,所以问道:“一统街面之后呢,你打算如何做?” 唐罗眉毛一挑,问道:“这你也好奇?” “我就是想知道,没了那...那些事,这么多人你咋养?”徐老赢没好气的回答道。 唐罗微微一笑,随口道:“以后你就知道了,你那武斗馆还找不找了?” “当然要找!”徐老赢利落的答道:“对了,刚刚那个谁说你家臣的事儿,那是咋回事阿?” 看着大表哥一脸八卦的模样,唐罗摇摇头,径直往西陵飞去。 他还要截住龚正的妻女,要由她们乱跑,一旦跑到了南城的地界,那可真就要在微笑中打出吉吉了。 …… 唐鸣府邸 作为分家三个代表中最年长的一位,一直以来分家的大事都是由唐鸣组织,但经过去年的那一场弹劾,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不认识唐存甫与唐琦了。 而他们三人也好久没有往来,就连宗族年会也不曾见到两人,而今天是自去年起的首次会面。 三人端坐中堂,虽然唐鸣是在自己府邸坐在高位,但后背却没由来的有丝凉意,因为唐存甫竟然再次提出弹劾的议案,并且这一次的准备,更为充分。 看着唐存甫和唐琦一个鼻孔出气的模样,唐鸣只觉得一阵心力交瘁,劝道:“存甫,族长已经拿出了那么多商铺宅子,价值远远超过我们购粮所耗的钱财,你为何还要执意提案。” 唐存甫冷笑一声道:“他唐志为何会慌忙拿出那么多商铺,无非是因为我戳穿了他的谎话所以着急应对。你仔细看看,这战时条例的半年来,除了那几十万难民与新城,我唐氏可有动作,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么?” “是啊鸣哥!”唐琦附和道:“我也觉得唐志私心太重,已经不适合再坐族长之位了!” 唐鸣眼中闪过一丝悲哀,这两人连族长都不愿意叫,一口一个唐志,取而代之的迫切竟然连掩饰都不再掩饰。 事到如今,他只能颓然道:“唐存甫,唐琦。你们这次来,若是要拉我一起弹劾族长,请恕我无法认同。” 听到唐鸣如此直接的拒绝,唐存甫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愤然问道:“为何你不肯助我,他唐志许了你多少好处,才让你枉顾你我这么多年的情谊!?” 分宗三代表历来同进退,共荣辱,代表分宗家主们与宗室沟通,这些年来三人经历过的大事小事多不胜数,甚至让唐存甫隐隐有种感觉,能让唐家蒸蒸日上的其实根本不是那悬坐于高堂之上的唐志。 而是他们三个人,而他也相信,若是他上位后,他为族长,唐琦与唐鸣为幕僚,三人合力统御唐氏,当可让家族更上一个台阶。 面对唐鸣如此果断的拒绝,唐存甫心中只有痛心,为何唐鸣就明白,他不是为了争权夺利,而是要让唐氏发展的更好。 一百七十六章:全凭造诣 唐鸣又岂会不明白唐存甫一心向族的心,要说他们三个代表,又有哪个不是一心为了家族好。 代表并不是个轻松的工作,一边将分宗面临的情况向宗所汇报谋求解决之法,一边又要把宗所的信息与每个分宗宗主沟通,并保证他们领会。 工作繁重却并不意味着他们拥有什么权利,想要钱财只能自己赚取,想要武者也得自己招揽。 所谓分总代表听着唬人,其实就是个干粗活累活的,可他们依旧乐在其中,一是因为没有人愿意接过这份苦差,二是因为三人真心为了家族好,甘愿付出。 只是他自认要比唐存甫与唐琦年长两岁,不肯和他们一起弹劾唐志的原因也不是他有多么愚忠,而是他恰好与唐志共事过。 那是他俩还是宗学学子,他清楚的记得,唐志看似不起眼的外表下智计是何等惊人,所谓的十步一算,静水流深说的就是他那样的人吧。 要他相信唐志会为了一己私利做出什么有害家族的事,他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只是他又没有办法说服唐存甫与唐琦,所以只能当一个旁观者,静待水落石出。 可这些话,即便说了他们也会觉得是推诿之词,索性便不说了。 唐存甫收拾心情,一脸平淡的朝唐鸣道:“战时条例时间已过,明日我便会在宗族议会上再次弹劾唐志。” 唐鸣脸色大变,抓着扶手,心中一紧: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存甫阿存甫,何至于此,给族长一些时间不好吗。 “若是兄长愿意祝我,明日可与我一同呈情,若是不愿.......”唐存甫停顿了一会儿,抬头道:“还望兄长看在曾经的些许情义的份上,能够保持中立,唐氏交于我手,一定要比在唐志手中,更加辉煌!” …… 翠云楼作为城西最大的一座酒楼,是邬家的产业,已经有两百年历史了。 作为西陵最古老的世家之一,邬家历来以小富即安不思进取闻名于西陵,他们便死死守着自己的酒楼和配方,也不开商铺也不建商队,堂堂一个两百年的邬家时至今日也只有翠云楼一处产业,族中人人练武,却也没有出过什么了不得凶境强者。 “差不多就行了。”更是邬家从上到下的口头禅。 翠云楼的听云轩内,唐罗端坐主桌,对面是一个面露拘谨之色的妇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女娃。 许是饿极了,小姑娘在女子怀中抓着食物就往嘴里送,还含糊道:“妈妈你吃阿。” 女子只是轻轻摇头,时不时用眼睛看向唐罗,满是畏惧之色,只是吞吐的喉结和不断涌溢的口水说明了她亦是饿极了。 “吃点吧。”唐罗淡淡开口劝道:“若是龚正回来要逃,你饿着肚子也跑不远。” 提到龚正,女子心中一苦,泪水从眼中滑落。 在城外见到两名公子,却不见龚正,说明自己的夫君在为两人断后,但面对弥氏的武者,自己的夫君又怎会有命回来。 作为一个不通武技的女人,西陵弥氏对她来说就跟神灵没有区别。 “求公子救救我家夫君。”女子朝唐罗祈求道。 怀中的小姑娘一听妈妈的话,转过头一看母亲梨花带雨的脸,艰难地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哭。” 孩子的心中父亲永远是最强的,她只是以为龚正晚点过来而已,就像唐罗告诉她的那样。 小女孩一边劝妈妈别哭,一边回过头问唐罗道:“哥哥,粑粑为什么还没回来。” 可爱呆萌的小脸依稀有几分唐暖暖的影子,所以唐罗微笑着回应道:“可能是他迷路了吧。” 说实话他也不清楚龚正能不能回来,毕竟面对整整十个蜕凡小队,他又一天滴水粒米未进,虽有灵甲护体若是一旦被合围也难逃一死,只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但自己总不能跟小姑娘说,你爸爸可能要被人打死了,那多残忍阿,所以他说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小女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回头问道:“麻麻,你是要等粑粑回来一起次吗?那我也一起等~” 女人看着懂事的女儿,心中顿觉有些温暖,将她搂入怀中,只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你如果不信龚他能逃出生天,就更该吃饭,哪怕为了孩子。”唐罗其实是最看不得抱在一团哭泣的女人,所以再次开口劝道,只是他劝人的方式,说的好听些叫理智,难听些就是冷血薄凉。 女人泪水一窒,定定的看了唐罗好久,突然抓起一把食物就往嘴里送,大口大口的咀嚼。 怀中的小女孩听到母亲的咀嚼声,一抬头便看见泪流满面的母亲大口吃饭的场景,不知怎么,鼻子一酸便嚎啕大哭起来。 …… 西郊农庄 原本肥沃的草场已经变得焦黑,到处都是焚烧的痕迹。一个个巨大的深坑遍布此处,翻出了草皮下的黑土。 在躲过第一轮合击洗地后,一身黑色鳞甲的龚正如同巨蟒,窜入了人群中,与那群弥族武士短兵相接。 只是短短一会儿,他身上便挨了好几下狠得,但却无比兴奋,因为只要第一波合击技没有将他杀死,他便有了周旋的资本。 并没有贸然与这群武者拉开距离,因为身法并不是他的强项! 唯有向死而生,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每一个武者小队都是三人,除了队长是蜕凡巅峰外,两个队员大多都是普通的蜕凡武者。 即便着甲也不是龚正的对手,而突入人群最大的好处便是他不用死死提防合击技,但那群武者也不是好像与的,只是短短几个交锋,龚正便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震荡着移位。 若不是自己身上的灵甲强过对方不知道多少档次,可能现在的他已经被生擒了,可即便用出了以命搏命的打法,在对方进退有度的小队作战中,竟然连个伤者都没有出现。 拳脚交错中那一双双冷峻的眼,仿佛不是在看待对手,而是一块待宰的肥肉。 一百七十七章:考验 白色的劲气包裹着龚正的身体在人群穿梭,雄浑的劲力一次次被击散露出里头的灵甲,强烈的震荡使他的五脏六腑都隐隐错位。 不论他朝那个方向扑击,不论对方何种修为,应对的方式永远只有速退,而他如若进击就要面对更多人的同时猛攻,对方一人未伤,自己却越来越虚弱,龚正陷入死局。 高空中,一个卓然而立的身影踩在云层上,正是去而复返的徐老赢。 他低着头,看着龚正如同困兽般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无法脱身。 与唐罗接到龚正的妻女时,他便以要去寻场馆为由自行离去了,其实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会回来,毕竟他是第一个动念要杀死龚正的人,就像唐罗说的那样,现在只是换了弥申动手而已,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可他心中就是有一股不情愿,也许是出于对弥申弥候的看不惯或是因为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况且他也想看看,唐罗怎么用这区区一个龚正,一统西陵街面! 三尺青锋为剑,剑之道即为心意之道,心念所及之处,剑锋必达。 看着地上险象环生的龚正,徐老赢指剑凝聚了一股沛然剑意,双目微敛尽藏锋芒,眼底只有一抹寒霜之气。 “便助你一剑!” 徐老赢剑指朝下,剑意飞出化作一片纯白,剑气刺入云中,一阵氤氲之后,将云朵炸开。 炸开的云朵却不是化为气流归于天地,反倒像是一个雪包,在失去了云衣的覆盖后,变成了无数冰晶,洒向地面。 漫天冰晶覆向地面,从万丈空高落下,冰晶却没有融化成水,反倒是变作了雾气,练成一团,远远看去就像一团棉絮缓缓落下,罩住了正在交战的双方。 一时间整片天地只余一片白茫茫的雪雾,使人看不清方向。 冰雾蒙住了弥氏武者的眼,却好像有意识的避开了龚正一般,这突如其来的大雾让龚正发现了生机,他硬抗了两记之后,施展秘法逃窜。 白色的云气化剑,裹着他如一道流光窜出了雾中,直扑西陵,一眨眼的功夫便窜出几里地。 当弥氏的武者从雾中追出来时,哪还能看见龚正的身影。 “裴总长,怎么办!?”金开看着已经没影的远处,问道。 其余从大雾中出来的武者也汇聚在两人身边,只是把目光投向裴洪亮。 公子府自张星河死后,武功以他为尊,所以其余小队都称其总长,亦是现在弥申最信任的武者之一。 裴洪亮身材极是高大,长着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他将自己右手的指套摘下递给金开道:“立刻回府禀报公子,派出灵禽搜探,这上面有他的血迹,我就不相信他龚正还能从灵禽眼中逃出生天!” 作为人群中的最强者,他在刚才的交手中一拳打得龚正吐血,而这些血便是找到他最有用的线索! …… 翠云楼、听云轩内 当龚正踉踉跄跄跑到房内时,便看见了夫人一边流泪一边往嘴里赛食物,孩子还在她怀中嚎啕大哭。 推门的响动惊得女子回头,手中的食物滑落,喉中发出呜咽声,竟是夫君回来了! 怀中的小姑娘看到爸爸出现,抹了把眼泪便跳下女人怀中,朝来人扑去。 虚弱的龚正跪了下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粑粑~”小家伙带着哭腔的叫喊从怀中传出,龚正闭上眼,浑身都在颤抖。 只差一步,若是没有那场大雾,他便会死在西郊那座废弃的农庄里,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无惧,却没想到他竟会害怕成这幅模样。 女人终于还是哭出声来,奔向夫君,投入了他的怀中。 一时间,三个人抱做一团。 看到龚正竟然这么快回来,唐罗皱着眉头,心中想到: 不应该阿,以龚正的修为,即便是灵甲在手,至少也得突入人群,消耗对方很多灵力后才有机会逃出生天。 但他这么快就能逃回来,道理就说不通了,如果是因为一部上乘遁法那回来的应该更快,且不该带伤; 看来应该很明白了,我就说徐老赢这家伙干嘛着急分头行动,原来是折回去了。 另一边的龚正抹去了女人脸上泪痕,柔声道:“我们得赶快走,再拖下去,唯恐有变。” 能看见夫君回来已是邀天之幸,女人哪还顾得上其他,慌忙点头便站起身来,要与他离去。 唐罗看着两人自说自话的要走,淡淡道:“逃吧,看看是你们两条腿快,还是灵禽羽翼快。” 这突然的出现的声音让龚正心头一慌,循着声抬起头来才看见坐在雅间一角的唐罗。 “唐公子....”龚正刚刚进屋,精神全被妻女吸引,竟没看见唐罗,而对方说的话,更是让他心惊肉跳,慌慌忙招呼道。 唐罗摆摆手,不愿意听龚正的客套,催促道:“不是要跑么,赶紧的,让我看看你如何赛过灵禽。” 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如果龚正无法依靠自己的实力从围杀中逃脱,那这个人培养的意义便不大,毕竟要一统西陵街面,不知道会有多少场恶战,徐老赢救得了他一次,还能次次相救不成。 也许徐老赢觉得自己是在帮唐罗,可他不清楚唐罗为何要设局将龚正留在西郊,一片好心却办了坏事。 龚正听得唐罗这话,知道对方不会无的放矢,贸然遁逃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他站起身来,将怀中女儿交到妻子手中,走到正在喝茶的唐罗跟前,一头磕在地上,祈求道:“还请公子救我。” “凭什么?”唐罗面无表情地问道。 龚正咬着牙,心下一横答道:“因为公子想用小人。” 唐罗轻笑一声,放下茶杯问道:“何以见得?” 果然!龚正心中一喜,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接下来的回答便是他全家能否活命的根本。 吐出一口浊气,他说道:“微雅小筑的谈话,便是公子的第一个考验。而今天,则是第二个。若是公子不想用小人,又何须大费周章的与小人谈话。” “又怎会....在听云轩等小人。” 一百七十八章:站台 “你很聪明,当个地痞流氓,屈才了。”唐罗眉眼含笑,打趣道。 正如龚正所说,如果不是为了用他,又怎会大费周章与他聊天,设局。要知道他现在恨不得一天拆成两天用,却还在听云轩等着龚正,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只是他的表现着实让唐罗有些失望,弥申虽然带了十支蜕凡小腿,但蜕凡巅峰者唯一人耳,只要龚正避其锋芒,在人群中穿梭,以他灵甲护身和蜕凡巅峰的实力,周旋一定不成问题。 可他还是受了重伤,就连气息都有些虚弱,说明他战斗直觉很差,难堪大用。 但对方能够猜出自己要用他的目的,唐罗还是决定要给他一个机会,问道:“你觉得,我为何要用你?” 既然战斗能力不行,就请拿出些计谋之类的弥补,要是武力不行脑子也差,那这人可就真的没法用了。 而龚正听得唐罗这一问话,心中大定拱手答道:“小人一直行着腌臜之事,武力低微,计略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就是些捕风捉影的情报手段。想来公子是想让小人,重建义气帮吧。” 才能不足,却自知,唐罗点点头,虽不中,亦不远,他倒不是看上对方的情报能力,但要重建义气帮却是打算之一。 看着微微颔首的唐罗,龚正心中以为自己猜对了,咬牙道:“只要公子可以护我妻女周全,小人任凭驱策。” 听听,要是摘头去尾光这一段,自己身上一股浓浓的反派气息呼之欲出阿,唐罗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下自嘲。 但一个能自知又重家人的武者,勉强可以一用,他便不再矫情了,从怀中掏出一块铭牌道:“城西有我一处产业,名曰星辰阁,今日你拿着我的令牌去星辰阁找花掌柜,让他安顿你们。下个月你便开始重整义气帮吧。” 龚正恭敬的双手接过,心中还是放不下一些事,唐罗杀了栗邵元,弥候又怎会放过自己,还有那号称公子申的弥氏天骄,仅以一府之力便能拉出整整十队武者,这就像一把利刃悬在他的头顶,又怎能安然重振义气帮,所以他问道:“公子,那弥申......” “只要你在西陵城好好呆着,他便不敢动手,只是要小心侯府捣乱。”唐罗轻笑一声,西陵城是一座很奇妙的城市,在城外尽可打生打死,但在城内,氏族间不许死战却是规矩。 这则规矩是唐弥两氏订下的,便该由唐弥两氏维护,虽然唐罗对此不以为然,还发布过强闯公子府掳人的任务,但那毕竟事出有因,但弥申作为弥氏的少族长,绝不会触犯这条规矩。 只要龚正带着妻女前往星辰阁,便是向他们昭告龚正为自己臣属,在西陵城内,哪怕弥申恨极也不会在明面上出手,毕竟自己睚眦必报的个性,对方应该很了解了。 而龚正要防的,便是弥候一人而已,对方死了最重要的谋臣,以弥候的短视可不会忍气吞声,虽然拿自己没办法,但却一定会找义气帮的麻烦。唐罗只怕这一个月他都抗不过弥候的骚扰,别到时候义气帮没重振,还徒增手尾,那可真废了这些表情。 龚正自是不明白氏族之间的弯弯绕绕,却又不敢多问,只能点头应是。 “行了,带着你的妻女去吧。”唐罗倒了一杯水,淡淡道。 龚正去留不过小事尔,他现在的精力,都要放在明日宗族议会之上,整整一十三封长老信,收到的回执只有四封同意。这让他有些为明天的事情担忧。 虽然长老的回执不在预期,但宗学山长以及宗所宗正都愿意支持,这给了唐罗极大的安慰。 西陵政事议会拥有投票权的共有十三名宗老、三位分宗代表、山长、宗正、族长共计二十一票,其中族长个人记三票。 身为唐氏宗老,每次议会都可以选择旁听,有提案之权却无投票的权利。这也是对宗老的一种制衡。 而有史以来,宗老提出的议案无有通过的先例,倒不是议会针对,而是宗老的提案大多都是顾头不顾腚的策略,受益方寡损益者众,看似为家族谋求福利却使家族失去更多。 而会出现这种原因,主要是因为宗老大多都是基于对家族贡献所选出的荣誉,虽然地位尊荣,但大多是学者以及武者,这群人妄参政事所用考量,依旧是那套学术理论,无法实施。 说的直白些,这些投票者无一是受益方,为何要给你投票?为了家族强盛没错,可没有小家何来大家,损小家补大家之法,又怎能通过议案,所谓小家大家,不是按照人数多寡决定,而是实力强大与否。 所谓人之道,以不足奉有余!强者又怎会损害自己的利益分权给平民,即使真有这样的策略,亦不是提议,只是施舍。 而唐罗这一次的准备,除了利益交换外,更重要的是他的提案并未损害家族的利益,不但如此,他还要从法令中寻找到家族的增益点,而且后两条要比前者更为重要。 家族的精英教育所培养出来的高位者,也许会为了利益作出妥协,可一旦他们发现所获得的利益与支出不成正比,临阵变节也极有可能发生。 …… 唐氏膳厅 唐罗回到府邸的时间,正是开饭的时间,所以他直接走入膳厅,却并没有发现父亲唐森,只有母亲弟弟妹妹和一个朝他挤眉弄眼的大表哥。 “父亲呢?”唐罗问道。 徐姝惠一边拿碗给他盛汤一边抱怨道:“这几个月也不知他领了什么命令,经常要忙到很晚,都是半夜才能回家。” 唐罗点点头不再言语,坐到座位上接过母亲递来的汤碗开始吃饭。 徐老赢一看他居然不理自己,更加卖力的眨巴起自己的眼睛来,满是邀功的神情让人忍俊不禁。 “表哥你有话就说,别眨了。”唐罗叹着气放下碗筷,朝着徐老赢问道。 这话也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徐姝惠转头看向自己的侄儿,问道:“老赢,可是有事要与罗儿商议?” 徐老赢眨眨眼,咳嗽一声道:“也没啥大事,就是明日我便要开始摆擂,想让表弟为我站个台。” 所谓站台,通常是守擂之人会找要好的知交进行作战垫场,也算是为之后的比斗开幕。 自己这个表弟虽然修为不算很高,但灵活机敏且在西陵有偌大的名气,有这样一个站台的对象,也不堕了元洲徐氏的威名。 想来以他俩的关系,唐罗不会拒绝的,徐老赢便是这样计划的,现在场馆已经选好,只缺一个站台了。 “没空。”唐罗直接回应道。 徐老赢气急,追问道:“怎么就没空了,站台打不了几场的。” 这可都特么是灵力,你知道个啥!唐罗暗暗腹诽,答道:“明日我要去宗族议会提案,之后便是初一秘术阁会议,我哪有时间给你站台。” 徐姝惠听得脸色一变,慌忙问道:“这么快吗?” 她没想到,儿子说的提案竟然如此快便提上议程,不由得有些担心。 一百七十九章:宗族议会(1) 徐老赢虽然诧异于唐罗的事务繁忙,但他西陵所熟识的人只有米白与唐罗,如果唐罗不去,他上哪找站台的武者,所以不死心地问追道:“那把这些事办完不就行了吗,我的擂台还需要几日搭建,不妨事的。” 唐罗咽下口中饭食,淡淡道:“之后我便回武堂里,再见面就得下个月了,也不妨事吗?” 这次除了废除禁耕令外,最重要的就是开发单人融合技,可以想见未来的日子里他会特别忙,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如果徐老赢愿意等他一个月的话,倒是他出来站台倒是可以印证所学,耗费灵力也就耗费点吧,谁让他们是亲戚呢。 徐老赢一听唐罗的安排,连连摇头道:“哪能等你那么久,诶!算了,没有站台就没有站台吧,想不到我堂堂徐氏天下行走,竟然连个站台武者都找不出,真是令人难过!” 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模样有着浓重的表演成分,唐罗只当看不见,倒是激起了小正太的护短之情! “大表哥,我明天给你站台去!”小正太头一昂,自告奋勇道。 徐老赢一看自己的表演得到回应,当即大喜道:“好!不愧是我的小表弟。明日我们两兄弟就会一会西陵的豪杰~” 小正太豪情迸发,正要应承下来就看见身旁哥哥高高举起的手,心中一慌便捂住头顶,忙道:“哥哥你干嘛!” 但兄长的意志又怎会为区区言语阻挠,一个头皮还是甩在了小正太的后脑,发出了一声脆响。 “武罗指都没练成,上去做什么?丢人现眼吗。”唐罗收回手,不顾小正太那羞愤的眼神,淡淡开口道。 徐姝惠也是点点头,朝徐老赢说:“明日让姑姑给你安排个站台武者吧,星儿还小,当不得这么重要的位置。” 自己的侄儿是个多么胆大包天的人她是知道的,堂堂徐氏的天下行走,一走就是两年音讯全无,又要挑战天下,她可不放心唐星与他一起上擂台。 徐老赢只能点头遗憾道:“只能如此了。” …… 正月三十清晨宜:纳财开市交易会亲友忌:嫁娶祈福移徙入宅 每个月月末的宗族议会上,唐氏真正的执政者汇聚一堂,除了汇报本月工作外,最重要的便是相互通知下个月的工作以期配合。 会议的地点在宗所议事厅,共计三十一人出席分别是: 族长、战堂首座缺席(由唐斌暂代)、宗所宗正、宗学山长、秘术阁阁老、十三位族老以及三位分宗代表和十名宗老到场。 在宗族议会开始之前,便能感受到这不同寻常的氛围,虽然大家坐在候仪室中吃着茶点,但人群确实泾渭分明的坐成三批。 若不是有唐弘涛在,唐罗都不知道该坐到哪儿去。 “师公好,今日这是,怎么个意思阿?”唐罗行礼后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问道。 唐弘涛捋了捋胸前长须,亦是轻声道:“议会恐有变化。” 唐罗一愣低声问道:“您是何意?” “战时条例已过。”唐弘涛看了眼唐存甫,若有所指道。 唐罗眉头紧皱,亦是转头看了唐存甫一眼,眼中闪过莫名色彩。 随着一声钟鸣,参与议会的人们陆续走进议事厅,在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族长唐志淡淡的将这一个月来新城的建设程度,与族里的各项物资通禀,让在座的诸位明白,但今日的议会,这看似正常的议会下却像是有阵暗流涌动,那群坐在席上的长老眼神流动,似是无法安定。 族长之后是宗正,他将一个月来律所与宗室发生的要事通禀,并对唐志诉说了宗室接下来一月的工作。 而后是武堂首座、宗学山长。 待到所有人将事情通禀完毕,唐志开口道:“诸事已毕,可有议案要提。” 当他说这话时,目光投向唐存甫,引得众人的目光,也集中在了这位身着华服的分宗代表身上。 这一次,唐森不在,看看可有人能以战时条例救你!唐存甫双目盯着唐志,双手撑着议会长桌缓缓站起,一股逼人的气势缓缓升起,如同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而他的目标,便是唐氏族长,唐志! 为了这场弹劾,他付出太多,而这一次唐森不再更是让他无了后顾之忧,唐存甫带着胜利的微笑,开口道:“我有.....”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坐在末席的唐罗亦是站起,扬声道:“我有议案!”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众人一惊,将目光集中在了唐罗身上。 唐存甫脸色大变,酝酿出得气势被这一搅顿时消耗一空!心中大为不满,叱责道:“议会重地,岂容轻浮,你速速坐下,休要捣乱!” 唐罗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拱手扬声问道:“宗正大人,请问分宗代表与宗老提案冲突时,孰先孰后?” 像唐氏这样庞大的机构,亦有着庞大机构的通病,比如每个月只处理一项大型议案便是其中之一。 不论是弹劾、改政、变制或是开战,每次宗族议会上只能有一人提案,唐罗可不会把这个机会让给唐存甫,他要弹劾唐志没问题,但要今日占了这提案资格,却是想都不要想。 他会这样问宗正当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因为宗老虽然没有投票权,但在身份上要高于分宗代表。 只听宗正缓缓道:“宗老,优先。” 唐罗微笑听着宗正的仲裁,而唐存甫脸色大变,双眼满是恨意盯着唐志,他当然不会相信唐罗能有什么提案,只当是这位唐氏族长居然行事卑劣,为了阻止自己的弹劾,竟然利用了唐罗! 看着唐存甫还是站着,宗正双目扫向对方,开口道:“存甫代表,坐下!” 他的话带着不可名状的威仪,就像压在肩头的山,宗室之正,最重礼法,若是有人敢在他面前无视礼法,便是族长也得去律所走一趟,何况其他人。 唐存甫双拳紧握,脸上满是愤恨,颓然坐下,只是眼中的愤怒,任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唐罗朝宗正行了一礼,说道:“谢宗正,小子这儿有份提议,愿与诸位参详!” 一百八十章:宗族议会(2) 唐志脸上带着轻快的笑意,朝唐罗问道:“宗老请说。” 在议会之上,只有身份,没有名字所以他称唐罗为宗老。 唐罗深吸一口气,从怀中拿出自己一摞纸,扬声道:“这便是我今日提案,先请诸位过目。” 招过律所武士,由他将这些纸张分发到每一个人的桌前。 唐存甫冷哼一声接过议案,他可不相信这孩子能有什么正事,他已认定这个抢议案的行为就是唐志指使,难为西陵天骄竟是一无智之人,被人当枪使,着实令人遗憾。 定睛看向手中纸张,蝇头小楷写的密密麻麻,却是越看越心惊,终于他忍不住扬声道:“简直荒谬,你竟要废除这禁耕令!?” 他觉得唐罗是唐志推出来捣乱的,本就没对这议案抱有什么期待,只要不滑稽便可,不曾想这个西陵天骄,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阿,竟然想动一动这几百年的规矩。 唐罗背负双手,看了一眼唐存甫,淡定道:“存甫代表莫慌,待大家看完,我会慢慢解释我的提案,只是现在还请你不要吵到旁人。” 唐存甫面色霎时有些红润,被一个小辈当面指责他有些下不来台,将目光投向最重礼法的宗正,却发现对方眼观鼻鼻观心仔细看着议案一副淡然的模样。 心中有了计较的唐存甫强压怒火,仔细看着手中议案,只是看他狰狞地表情也能想到过一会儿他将如何发难。 良久之后,众人总算看清楚了纸张上所写议案,废除禁耕令改为五亩田令。 允许西陵北城百姓开垦荒地,每人以五亩为限。 “诸位都看清楚了吧,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唐罗朝着众人问道。 作为一项新政令的颁布,有两个不能跳过的步骤;一为是否可行,二是如何修改,以令领民。 而作为最关键的第一步,就是提案者要解答这群西陵当权者的疑问,最后还要通过众人投票,落实法令部门,才算完成一项政令提案。 除了十三名长老以及宗正、山长十五人外,剩下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份提案,自然疑问多多。 “请问宗老,禁耕令行于西陵几百年来,由我唐弥两氏开垦荒田以为生民计,这不但关乎西陵安定,更能为唐氏带来巨大的进项,贸然废除改为这五亩田令,请问宗老这利从何来?”长老唐高旻是第一提出质疑的,虽然他已经看过唐罗信笺,但他依旧没有像清楚这五亩田令的意义所在,掌管财库的他对金钱最是敏感,根本不容许唐氏少了如此大的一份进项。 会有这样的疑问早在唐罗的计算当中,他朝唐高旻道:“此进项由田赋补足,西陵城北共有民众近一百五十万,去掉十万氏族后,平民共计一百四十万人,将有三十万户。若是每户开田五亩,便是一百五十万亩良田,每亩每年田赋十金,便是一千五百万金。” “不妥!”唐高旻摇头道:“以现在西陵粮价,我唐氏每年进项当为数亿金,宗老妄以区区一千五百万金补足,实乃不智之举。” 作为司掌财政的长老之一,他又怎会不将赋税算在内,且不说田赋过低,单说以现在西陵粮价以论,唐氏每年少的便是几亿金,这一来一去的巨大差距,让他怎能接受。 众人听得唐高旻的话,也是大点其头,纷纷觉得将稳定进项换为天赋是一件不划算的生意。 唐罗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笑着望向唐存甫,问道:“请问代表,现在对唐氏分家来说,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 突然的顾左右而言他让唐高旻有种不被尊重的感觉,他双眉一皱便要发难,却被身旁的一名长老拉住了手臂,给了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 唐存甫没想到唐罗居然会问自己,但他的气海没消,哪能给对方好脸色,于是生硬道:“自然是武力不足,武堂培养的武者,根本不够分的。” 这也是唐家开枝散叶后最大的弊病,武者难以招揽,基本上能在西陵街面上走得蜕凡武者已经尽是家族武者,偶有一个落单的无主流浪武士被发现,都让分宗宗主像捡到宝一样高兴。 唐罗轻笑一声道:“诸位听到了么,现在唐氏的分宗已经超过两百之数,而每年战堂培养出来的武者不过四百余人,还有很多当了炮灰,只是因为分宗无人可用。” “这又与你这五亩田令有什么关系?”唐高旻高声道。 唐罗双目定定的环视长桌一周,一字一顿道:“饭都不给平民吃饱,他们怎么练武!?” “西陵粮价低廉,他们完全可以做工挣钱,存下钱去武馆学武,我唐氏设立的几十处武馆难道是假的不成?”唐高旻不喜欢唐罗的锋锐,沉着脸答道。 唐罗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一个普通人,他做工一天哪还有心思习武,更别说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个不要钱,也许对你们来说,不过就是脱产练武几年罢了,而对于那群平民来说,脱产练武一家老小何以生活,你堂堂一个氏族长老说出这样的话,不嫌太过幼稚吗!” 唐高旻双目一瞪,刚要回嘴便听见唐志淡淡开口道:“可这与你这新政令又有何干?” 众人纷纷点头,就算平民需要赚钱无法练武,可颁布了新政令后他也要种地呀,不还是无法练武么。 “此项法令一颁,为了多开耕地百姓一定勤而生育,一代之后,我西陵便会有千万人口。”唐罗淡淡道。 百姓有了田产生活便会富余,他们自然会将自己其中一个孩子送去习武,而学成文武艺不就是为了卖与帝王家么,到时候这群武者,还是要归唐氏所用。 民富、则国强。唐氏雄踞西陵,治下人口超过百万,其实已经达到一些小国的规模,可世家的模式还是死死桎梏着这群当权者的思维,他们将自家与其他人分得很开,这种想法本没错,但现在的问题是,随着唐氏近三十代的发展,已经分出如此多的分宗宗主,这些宗族哪个没有统御一方只能,却受限于武力,只能蜷缩在小小一处西陵。 而开了禁耕令后,西陵才能出现足够庞大的人口基数与武者,任凭这些宗主挑选,而其中最关键的就是——低赋税! 一百八十一章:宗族议会(3) 所谓强国,最基础的标准便是要民富,民若不富国何以强盛。 西陵唐氏如此强悍,为何只能蜷缩在小小西陵一地,无非是因为武者不够,或是说,以现在唐氏的高层武者数量来讲,武堂每年几百名凡境巅峰几十名蜕凡境的武者根本就不够分的。 所以分宗宗主们苦于手底无人,没法施展抱负,毕竟家主有时都要当武者用,还谈何发展。 而这一则五亩田令,便是让西陵强盛的根本。 宗族议会上坐的都是唐氏真正的首脑人物,只是他们的思维被受限,总觉得只有东西姓唐才是唐家的,万乘宝船的出现更是滋长了唐氏这种不好的风气,觉得抢来的,没有后顾之忧的才是最好的。 强大的武力让他们忽略了百姓的作用,或是说在这群人眼中,区区平民不过是攀爬在大树上的藤蔓上而已,不值一提。 “若是照你这令法执政,几代之后西陵确有千万人口,到了那时我唐氏如何自处?”二长老唐弘骏看过唐罗的信件,也知道这是个利万民的政令,只是这得利的万民中,唐氏却没有获得一点甜头! 低廉的赋税意味着唐氏进项的衰减,这让唐氏平白每年少了几亿金的进项,若是以一代二十年记,那么唐氏将会少了近百亿,一进一出损失高达两百亿!便是不那么算,只是这近百亿用作采购灵兽,所得结果也不会弱于庞大人口带来的战力提升。 而更可怕的是当西陵人口真的膨胀到千万之后,短时间内唐氏依旧可以轻松统管,因为以现在唐氏的分宗宗主数量,莫说是一千万人,便是两千万人也能轻松消化。 可三代之后呢?庞大的人口基础下总会脱颖而出一些天才,若是西陵出现百余个凶境强者,唐氏还能否轻易拿捏,就不好说了。 所以他觉得唐罗的五亩田令,不妥。 二长老的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这五亩田令和西陵千万的人口美则美矣,只是他们却一时看不见这条政令所带来的好处,更别提几代之后留下的隐患。 唐罗洒脱一笑,答道:“若是照此令执政,三代之后我唐氏当高枕无忧矣!” “荒谬!”唐高旻高声道:“保暖思**,力强育贪嗔,若是给了这群平民优渥的条件,便如在卧榻之侧豢养豺狼,当主势弱之时,它便会一口咬断你的喉咙,你这令法又怎是令我唐氏安然无恙之法!?” “穷**计,富长良心!”唐罗眼光一凝,沉着应对道:“请诸君仔细想想,区区一人五亩田产,究竟能优渥到何种程度,无非饱暖而已!至于豢养豺狼,若是我唐氏已经能虚弱到被一群练武不足百年的平民赶超,那这样的家族,便是不被推翻,被灭也是理所应当!” 这番话让唐高旻心中一震,不再做声,就像他说的,若是连一群刚开始练武的平民都无法统御,这种家族,活该被灭。 要知道氏族武者的战斗力,便是同等境界也是以流浪武者几倍以记,天才毕竟是极少数,保持大面积领先才是家族应有之义。 “可这法令见效太慢,整整一代人的时间阿!”唐琦拿着这份议案,有些动心,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份法令执行下去,未来收益最大的便是分宗宗主们,他们应该全力支持,因为这相当于慷宗族之慨来为储备武者,但这政令耗时未免有些些太久。 因为在他看来,西陵人口未曾暴增之前,这份法令只有付出,却没有收获。 “废除禁耕令,以五亩田令代之,最大的好处并不是这西陵的人口暴涨。”唐罗微笑答道:“而是,民!心!” “虽然我们唐氏友好各个氏族,但一直以来收效甚微,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以家族为核心构建的世家其根本便是为了家族争利,虽然定居于西陵表面上看却是为我西陵壮大声势,但目的并不会改变。若是要说卧榻之侧的豺狼,这些氏族才是。” “可那些平民有了田产之后,培育自己的孩子成为武者,不正是一个家族的雏形么?”唐琦对民心的说辞很不感冒,因为他并不认为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能对家族有什么用,可唐罗的氏族威胁论却对他很是受用,但联想到他要颁布的五亩田令,这不正是培育家族的手段么。 “氏族与这些将要获得田产的平民,是不一样的。”唐罗淡淡道:“即便是这群平民成长为世家,他们也是遵从着我唐氏政令成长起来的世家,先天便对唐氏的命令有遵从的概念,若是有一日我唐氏需要对外征战,征调武者之时,只需一纸政令足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是良善人家的训诫却不是氏族的家风,为何强横武力,为何钻研武技,难道仅仅是为了自保而已?以现在的武道发展来看,未来不光像唐氏这样的豪门要征战,就连那群圣地都要征战。 所以他给领民以温饱,领民回以报效,很公平。 可即便这样,唐高旻还是摇头道:“这一纸调令之说是否可行先放一边,我只问唐氏利从何来?” 他可不管西陵会有多少人口武者,他只知道这纸政令一出,唐氏便少了大比进项,若是无法补齐,那便是亏空族金,他断断不能支持这项政令。 唐罗环视长桌一周,淡淡道:“其实钱这东西,唐氏根本不缺。” “唯有将钱财化为真实的武力,才是强族之道。君不见曾经富甲天下的云氏,是何等意气风发,仅仅一个月,便被覆灭。” 龙州朝昌曾有云氏,富甲天下云氏易容更是独步天下,云氏世代经商,龙州的传奇商人十个有七个出于云氏,相传云氏最富有的时候,可以黄金建城一座。 便是这样一个传奇商人世家,一个月内便被彻底拔除,让人不胜唏嘘,究其根源便是——空有钱财却没有与之对应的武力,实为取死之道! 交好的武者?无用,因为别人要覆灭你的家族,可不会先行通知你进行准备,等到那群与云氏有旧的武者赶到朝昌之时,这座商人之城已经化作一片火海,云氏的所有男丁,都躺在血泊之中。 一百八十二章:宗族议会(4)(修) 别人不知道,唐罗还能不知道么,所谓的宝乘宝船行商不就是一群强悍海盗的劫掠之旅,沿海洗掠,烧杀抢夺。 每次宝船回航,那堆积如山的珠宝后是多少堆积如山的骸骨,区区每年几亿金,或许对一般氏族来说都是个了不起的大钱,但对唐氏来说,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不伤筋骨。 以这点钱换西陵真正强横之基业,唐罗觉得其中取舍,很多人应该清清楚楚,比如山长、比如宗正。 这两位最应该反对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发声,无疑是对这份政令最大的支持,至于唐高旻的说法,他无能为力,世间万物,有舍有得,又想未来宏图大展,又想立马眼前获利的好事不是没有,只是在这份法令上,难以实现。 在座的都是对唐氏知根知底的人,也都知道这每年少点进项并不算什么,只有唐高旻对这些钱耿耿于怀,正要说什么,便听见族长唐志开口问道:“你可想过,此政令一出,弥氏会以何种举措应对?” 对于唐氏来说,西陵平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累赘,世家大族不过是些粉饰繁华的点缀,只有南城弥氏才是他们唯一的对手,所以不论何种政令发布,判断弥氏的动作都显得尤为重要。 唐罗自然也不例外,自信满满地答道:“弥氏族长绝非不智之人,面对北城新政令,他们应对只有一种。” “仿效之,随着我们放开禁耕令,弥氏也必须跟从我们的脚步开放,若是不开,城南平民便会向城北汇聚,成为我城北领民。所以弥氏必不会容许此事发生,所以推行类似禁令必是他们必行之举。” 以弥氏掌权者的聪慧,只要看见这纸政令便能想通关节,所谓应对不过是无奈之举,因为这张政令并非为了短期获利,反而是惠及民众的善举,他们的效仿,也无法跳脱这个框架。 而这才是唐罗真正的目的,只要两族愿意推行五亩田令,百姓可得温饱,至于二十年后,以唐罗的精进速度,只要稳妥发展,不过一弥氏尔,只手可破! 唐志点点头,他有这一问只是为了看看唐罗思虑是否周全,得到答案便不再言语。 他并不介意开放田令与否,对唐罗的计划也不甚上心,因为要暴增人口有的是办法,一直没有操办不过是因为横在唐氏眼前的弥氏。 在未与弥氏分出胜负,真正奠定霸主地位以前,对西陵的内政规划,只有胜过弥氏一条。 随着唐志的不再发言,诸位长老你看我我看你,除了唐高旻还是一脸愤愤外,其余都有了计较,准备投票,就在这时,大长老唐思源开口道:“此政令,损唐氏以利百姓,取微名却埋祸根,老夫第一个不同意!” 众人一片哗然,将目光投向大长老,他们没想到在这场宗族议会上,山长宗正未曾开口,大长老却第一个站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这无疑表明了他的态度,这让原本想要通过政令的几名长老心中产生了摇摆。 而唐罗更是眉头一皱,他早就知道这名大长老不同意自己的议案,却没想到对方反抗的方式如此激烈,要知道他作为十三位长老中最年长的一位,在座的很多都是他的晚辈,听着他的谆谆教诲长大,他的表态在很多人的心中有着决定性的作用,这突如其来的反对无疑是在妨碍唐罗的议案。 “大长老!”唐罗毫不避讳的直视对方双眼,问道:“你这是何意?” 年迈的唐思源双目微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道:“几百年的政令,说废就废,却又无法给唐氏带来利益,老朽以为,留待来日更为妥帖。” 这个需要时间发酵的政令对他来说不过小事一桩,至于原先的禁耕令也绝非神圣不可侵犯,他如此旗帜鲜明的提出反对,并不是因为这个议案是否可行,而是要敲打唐罗的锋芒锐气! 唐弘涛虽然将唐罗的话再三润色,但其中的不屈之意又如何更该,只是这世间之事,极刚易折,就说这一项可有可无的政令,只要出现一名极有身份的人表态,便能左右局势,他就是想让唐罗明白,撞破南墙的勇气固然可嘉,但面对现实的无能为力才是人间常态。 可唐罗是个什么脾气的人,他尊敬的是能力,而不是年纪! 若是大长老能说出个所以然,指出五亩田令的不足,他定会欣然接受着手修改,但一句礼法就想让他赞同,简直天真。 唐罗皱着眉道:“这是宗族议事之处,不是你倚老卖老之所在!若是你已昏聩到连一项政令是好是坏都分不清,那么大长老的位置,我看还是别做了!尸位素餐不是我唐氏风格!” 静...... 谁都没有想到,唐罗竟然敢在宗族议会上如此嘲讽大长老,这让众人的脸色大变。 “呼!!”强烈的灵力气浪自唐思源的身上炸开,从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揶揄的他轰的一下站了起来,凶境的气魄朝唐罗压去,满满的杀意让议事厅的温度都低了下来,所有人噤若寒蝉,看着眼前这一幕。 大长老,发怒了! 唐罗依旧不改本色,哪怕面对凶境威压,他亦振起自己锋锐的气魄以抗,睥睨的望着对方。 “你..竟敢..如此..放肆!”唐思源的眼中满满的杀气,直视少年的双目,几乎是一字一顿道,话语中的寒气令人发颤,却不能影响唐罗分毫。 撇撇嘴,唐罗回道:“若是投票开启,您不同意便投反对就好,说些狗屁不通的话来旗帜鲜明的反对,不就是为了给我上眼药么?这政令哪好哪不好,您有仔细想过么?上嘴皮下嘴皮一动就反对?就您这样的还当不得昏聩两字,谁还能当得!?” “好...好阿!唐森教出的好儿子!”唐思源怒极反笑道:“你可能不知道罢,长老有剥夺宗老身份之权,你如此不敬族老,我现在便去了你的宗老身份!” 众人脸色一变,唐弘涛亦是站起身来朝着唐思源道:“大长老,不可啊!” 一百八十三章:宗族议会(5) 唐弘涛从未想到,只是一场普通的宗族议会竟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唐罗竟与大长老正面冲撞还出言讥讽,这可是要捅破天的大事。 而他更清楚,以唐罗的个性以宗老身份威胁根本不会让他皱下眉头,一个初入秘术阁就敢指着所有宗老骂沽名钓誉的人又怎会因为身份而做出退让。 但如果任由事态发展下去,唐思源一定不会退步,而唐罗的宗老身份一定会被剥夺,到时候他还会不会将研究交给秘术阁就不好说了,毕竟少年冲动,谁都不能预料他会做什么事。可这样一来唐氏就会蒙受巨大的损失,因为单人融合技现在只有唐罗知道技巧,更别提他这宗老之位是用多少战技换来的。 现在唐氏所有凡人境修得功法,全是经过唐罗修改的,仅仅因为一句顶撞,就要夺了他宗老的身份实在太过! 唐弘涛正要再劝,就听得唐罗一声嗤笑,指着唐弘涛张狂道:“族老拥有剥夺宗老身份的权利,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至少需要五位族老联名,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就在这儿,请你找出其他四名族老一起,去了我的宗老身份!” 又是一阵哗然,唐弘涛的脸色大变,他不敢相信唐罗竟然会如此直接的回击大长老,而他更清楚唐思源的能量,也许五位族老的联名对其他长老来说是件难事,可这么多年身居族老之位,他不知有过多少人情交换,那些人情在这种时刻,便会成为实实在在的力量。 也许唐罗未来会是唐家的擎天巨柱,但现在胳膊拧不过大腿,宗老之位一被摘下,再想任命便难上加难,他不希望这位年轻的唐氏天骄就因为一点意气之争而失去许多,正要开口劝说唐罗,便被大长老唐思源的怒喝打断了!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以为有了西陵天骄之名和一点修改武技的天赋便如此猖狂,今日就让你看看,我凭什么能担这族老之首!”唐思源双目含怒,对唐罗的态度恨极,当即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喝道:“今日夺了唐罗宗老之位,谁赞成,谁反对!” 作为一个在位过百年的族老,他见过太多所谓的天骄,打从心里便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可能一个十三岁的蜕凡境在外人听起来十分唬人,但对他这样的强者来说,不过就是早一点晚一点的区别,要知道有多少所谓的天骄年少惊艳然后慢慢泯然众人,他不认为一边研究武技功法一边练武的唐罗能有什么巨大的成就。 毕竟唐罗并没有觉醒血脉,蜕凡期的积累便不会如凡人境惊艳!十三岁的蜕凡和十七岁的蜕凡确实相差很多,但四十岁的凶境和四十四岁的凶境,本质上便并无什么差别了。 随着唐思源的含怒出声,几名欠着巨大人情的族老咬咬牙便想举手赞成,毕竟对他们来说,人情总是要还的,而唐罗只是一个晚辈,即便是有些亏欠,也有办法弥补。 到底是精英教育出现的高位者,一瞬间便能想清楚利弊选择沉默,知道只要让唐思源将怒火发出来就好,至于对唐罗的补偿,通过他的议案不就可以了么,打一棒给个甜枣,众人几个眼神交换便有了默契。 唐罗看着几名长老缓缓举起的手,心下一片冷笑! 其实他明白的,这些族老倒不是对他有意见,也清楚他们的想法,不过就是一个晚辈了,哪怕受了些委屈又能如何,还能翻天不成,看着山长、宗正与族长缄默的模样,他只觉得可笑。 所有人都觉得,得罪他要比得罪唐思源划算,因为就算他会成长为唐氏的擎天巨柱,那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在不在位都不确定了,即便他得势又能如何。 可看着一室中只有师公唐弘涛一人为自己说话,唐罗还是涌起了一股无名怒火,得罪他要好过得罪唐思源?这种想法,真他妈的大错特错! “让我仔细瞧瞧,是哪几位族老,要摘了我宗老身份!”唐罗嘴角噙着冷笑,这话几乎是从牙缝中一字一字地挤出! 将星子中存着的灵力释放,蜕凡境巅峰的气势爆发出来,锋锐的气势如刀,打在了众人脸上! “灵意合一,蜕凡巅峰!!”唐斌满面震惊的看着唐罗的气势,脱口而出道。 他对这股气势是感受的最深的,因为他现在依旧处在蜕凡境巅峰的积累过程,而他更加清楚,蜕凡境巅峰不光是灵力的积累,还有武道真意的树立,这是为了凝练神魂最重要的一步,到了凶境便可显现神魂,有些人神魂如剑,有些人神魂如山,这都是武道意志凝实到极致的表现,而在凶境之前,武道意志最大的体现便是气势! 能达到灵意合一的如刀气势,说明唐罗的武道真意无比霸道,而他更是清楚的知道唐罗对灵力的掌控能力,也就是说,如果他与唐罗一战,他已经不是对手了。 当这如刀般锋利的气势剐在众人脸上之时,那些将手举到一半的族老愣住了,就这样僵在了半空,因为在他们漫长的人生中,年仅十五岁的蜕凡巅峰根本就听也没听过,这样的积累速度,达到凶境要多久!? 六年还是八年?即便是八年好了,一名二十三岁的凶境强者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王境的未来,一名世家的王境强者会有多恐怖,他们简直想都不敢想,心下登时一片火热! 撸了他的宗老之位?别逗了,现在的众人恨不得将唐罗供起来! 仅仅只是一瞬间,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大长老!这是宗族议事之地,不是你抖威风的地方!”宗正站起身来就朝唐思源指责道。 山长也开口了:“是啊大长老,罗宗老的五亩田令巧思异常,是条不可多得的优秀政令,应该大力推广!” 随着山长与宗正开口,几名本来要举手的族老一下将手收回,口中劝道:“大长老,罗宗老一心为了我唐氏发展殚精竭虑,少年毕竟火气大,因为一点儿口角就要惩罚,也太过了!” “是啊是啊,大长老消消气,罗宗老也消消气,这都是误会一场,我们又怎会同意去了唐罗宗老的身份,毕竟你们都是我唐氏的擎天巨柱,缺了谁也不行啊!”唐高旻带着一丝讨好的说道。 作为司掌钱财的族老,他是最接近商人气质的一位,一看到唐罗爆发出的气势,那感觉就像路上捡到了无价之宝一般的欣喜,现在的唐罗就算放个屁都是香的。 一百八十四章:宗族议会(6) 局势在展露气势后完全逆转,原先保持缄默的族老纷纷改旗易帜的站到了唐罗一边,规劝着大长老息事宁人。 唐罗当然清楚这些人为何会发生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的缄默是因为利弊,现在的行为依旧是因为利弊,因为当他展露境界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个晚辈,而是唐氏梦寐以求的未来——一名属于唐家的王境武者。 “大长老,您怎么说?”唐罗直视唐思源,淡淡道。 现在整个议事厅所有人都站在自己一边,就连当时赞同摘下宗老身份的几名族老亦纷纷改口,他就想看看,这种时候大长老是否还要一意孤行。 唐思源只是怔怔看着唐罗,眼中有震惊、欢喜、不可思议种种神色不一而足,唯独没有愤恨。 在仔细感受了唐罗的气势后,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慈祥,朝唐罗和颜悦色道:“是老夫鲁莽了!罗宗老说的极是,老朽年纪大了,反应有些迟钝,刚刚细想这份提案,只觉得百利而无一害,理当通过,老夫第一个支持!” 言罢便神色自如的坐下,毫无扭捏之感,好像他就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陆陆陆阿我的大长老!唐罗看着唐思源的这波操作,瞠目结舌。 作为唐氏众长老之首,对于审时度势进退之道可谓深入骨髓,更不提这脸皮之厚更是让人诧异,话锋转折之生硬,言语之陈恳,姿态之低跟刚刚霸气外露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面对这样的大长老,让唐罗有种一拳打到棉花堆的感觉,对方已经如此放低姿态,难道还要怼到别人脸上吗。 他只能拱手朝唐思源道:“大长老,佩服!” 这并不是讥讽,而是发自内心的赞叹,身居高位者哪个没有脾气,特别是面对一个小辈挑衅的时候。 但发脾气不过是本能,而将脾气压下去才是本领,看着自己展露的气势,唐思源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调整好心态,这是件极为不容易的事。 氏族的精英教育决定了,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没有一个庸人,他的这波操作给唐罗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随着唐思源的服软,五亩田令的投票顺利的进行,一圈投票决议之后。 族长唐志满脸喜色的宣布道:“诸位,罗宗老的五亩田令正式通过,交由宗学造册执行宗所配合,三日后颁令!” “遵族长令!”众人异口同声应道。 唐志点点头,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道:“还有一事!今日唐罗所展露之境界,诸君必须严令封口,在场所有律所武士,议会后直接去宗所后山闭关十年!” “遵族长令!”众人再次开口道。 但这番话让唐罗一惊,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境界暴露一定会让众人惊异,他也想过一会儿要提出让众人保守秘密,却没想到族长唐志非但已经想到前面,手段还如此激烈。 在场的都是唐氏的核心人物,身居高位者自然能管好自己的口舌,但这群律所武士便不一样,他们只是恰好轮到今日值岗而已,这群人都是对唐氏忠心耿耿的武者,只因为看见了一个不该看见的秘密就要被罚闭关十年实在让唐罗无法接受,要知道这种闭关便意味着与世隔绝离群索居,不能见至亲无法见族人更别提外出了,跟监禁有什么区别。 “族长,律所武士对我唐氏忠心耿耿,我相信他们一定会保守这个秘密,又何必罚禁闭十年如此残忍!”唐罗开口劝道,他实在不忍心这些不过二三十岁的武者今后十年与绝壁相伴。 几位族老听得唐罗的话纷纷摇头,心中叹道:少年人毕竟是少年人,心还是太软!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若是唐志不提出将他们关禁闭十年,宗正在结束议会后便会让他们自裁! 而族长唐志听了唐罗的话,微笑着宽慰道:“罗宗老不必介意,这群武者正是需要勤修突破的时候,十年一晃而过,这不是惩罚,而是恩典。要知道后山闭关由来便是只有分宗宗主以上身份者才可享受的待遇。” 或许对这群上位者来说,他们只是不相信这些武者能守住秘密,或许是在一场酒后的吹嘘;或许是因为骄傲而跟亲人的炫耀;亦或者某一次的口不择言! 不将这群武者杀死,都是看在他们对唐氏几代尽忠其中还有不少唐氏子弟的份上了,但放任自流是绝无可能的。 唐罗还想为他们争取些什么,只听见站在身后的那群律所武士异口同声朝唐志道:“谢族长恩典!” 回过头看看这群武者,唐罗心中满是不忍,他们一个个怀着无比崇敬的目光看着唐志和自己,他们面对这十年的闭关惩罚欣然接受,他们骄傲于自己的成就,将所有的忠诚托福于在座的人们。 可讽刺的是,这种信任并不对等,因为这些人们根本不相信他们能够保守秘密,不然又何必有这场十年闭关。 唐罗心情十分沉重,他突然有些后悔,如果自己能忍让一步,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发展到一定要展露境界的程度,那这样的话,不但他境界的秘密得以保全,这些武者也不用失去自由。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人才,皆以一傲字致败。古人诚不欺我。 因为自己骄傲的寸步不让,五亩田令得以通过使西陵数百万平民得以饱食,可亦是因为骄傲,几十名武者失去十年自由。这是一群真正无辜的人,可自己却没有办法拯救,让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阴影。 还是不够强大。唐罗的脸上一片阴沉,若是自己现在拥有王境修为,又怎会牵累这群武者。 时间万物万事,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剩下的,以力破之! 议案正式通过,众人脸上洋溢着一片喜乐,唯有唐罗阴沉着一张脸,众人只以为他是因为与大长老的交锋激烈还没解开心结,没人知道他是因为这群紧闭十年的武者。 也许在这些上位者的眼中,这群资质普通的律所武士,连性命都不值一提,又何况自由。 唐罗的神情被唐志看在眼里,他开口道:“议会结束,诸君请回,罗宗老稍留一下,参详下五亩田令的细节。” 一百八十五章:宗族议会(完) 众人依序退去,只是每人经过唐罗时的眼神都无比复杂,这样年轻的蜕凡巅峰,简直令人无法想象,在联想到自己,怎会不自惭形秽。 唐罗恭敬的与众人点头告别,表现的就像一个守礼的晚辈。刚刚的桀骜仿佛只是错觉,现在才是他本来的模样。 而后唐志又将那群律所武士也支离了议会厅,偌大的空间中只留下唐罗与他两人。 唐志走到唐罗身边开口道:“罗宗老请坐。” 唐罗恭敬的对他说:“族长请坐,直呼小子名讳就好。” 单单留下自己却没有留下宗正与山长,要说是商量新政令的事谁能相信,肯定是族长有事要与自己交代,既然如此便不必以身份相称了,毕竟自己是唐志的晚辈。 唐志微笑点头坐下,说道:“那好..想必以你的聪慧应该知道留你下来是何意。” “族长是要嘱咐我,尽量少与别人动手对么。”唐罗答道。 唐志眼中忽的一亮,惊喜之色一闪而逝。 他没想到唐罗竟然如此聪慧,一点就透。对于这样的少天天才来说,好不容易修到蜕凡境巅峰,心中又怎会没有表现之意,一身绝艺不与人争斗,便如锦衣夜行。 族内的风评都是说唐罗此人孤高异常,不将所有族兄族弟放在眼中。本来以为想要劝说他需要费一番口舌,这才驱走众人,没成想唐罗竟然自行提出了。 “那么,你意下如何?” 唐罗点点头,答道:“遵族长令,不过小子心中亦有疑惑,族长可否为小子解惑?” 看着他如此恭敬的模样,唐志很是欣慰,笑着问道:“你是想问,为何唐氏没有大肆开垦荒田地,控制粮价对么?”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单看唐罗费尽心力布置的这份五亩田令,不难看出这哪是为唐氏谋福利,明明就是瘦唐氏以利万民的政法。 而会让他殚精竭虑的原因,无非就是因为西陵粮价居高不下,百姓已经很难以购粮得饱食,光光去年一个冬天,饿死街头的平民便已超过一百之数。而今年冬天,无粮过冬的人只会更多。 因为唐氏收罗了几十万呈州难民却着力新城建设,明明有余力开垦良田却无动于衷,两氏的粮食都要先紧着新城居民,哪有剩余的卖给平民。这才是唐罗提出五亩田令的根由,唐志一眼就能看破。 但他也清楚,唐罗心中一定有着很大的疑问,为何有了足够的人手可以再开耕地,他却迟迟没有下达开垦的政令,哪怕不为了西陵平民,就说唐氏突然多了几十万的领民存粮压力亦会上升。而且唐氏跟弥氏因为渡人手段的不同,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十分悬殊。 弥氏去呈州渡人用了一些伎俩,大半的武者上船后,只能吃些陈化粮,甚至有人要吃麸糠以度日,这种近乎欺骗的方式又怎能不让人诟病,所以那群呈州的武者被接到西陵后,弥氏的新城已经发生了多起逃窜事件,只不过那群奔逃的武者都被灵禽发现,就地击杀了。 而唐氏的宝船开往呈州时,用的都是陈粮与新粮,收取的是自愿迁徙的武者难民,他们内心安定,拖家带口投了西陵,十分好管理,即便如此,唐志还是没有下令。 唐罗本就对唐志有几分猜测,听到对方一语道破自己的疑惑,心中便更是笃定了,一名洞悉一切的智者没有去做一件应该做的事,不会是因为疏漏,而是因为他有着更大的筹谋。他很想知道,对方究竟意欲何为,拱手问道:“请问族长,为何?” “为我唐氏,不世之霸业!”唐志背负双手,目光透过虚空仿佛照进万古长河,一股气吞山河的霸气自他体内喷薄而出! 明明不过蜕凡巅峰的修为,这股强悍的气势给人的震慑甚至不弱于凶境强者。 这让唐罗亦是暗暗心惊,却不是因为逼人的气势,而是他想不到这两者能有何联系,所以问道:“何解?” 何解?唐志失笑,气势散去,这才想到站在自己跟前的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即便聪慧也无法瞬间明白,所以他决定坦诚一部分计划。 并不是因为他有倾诉的欲望,而是他认可了唐罗的身份,以他的天资与勤奋程度,在不远的未来便是唐家真正的擎天巨柱,若是自己开下了这不世之基,真正能将家族推向顶峰的,就是这名十五岁的少年! “若无弥氏,以我唐氏之能为,可否一统陵江两岸?”唐志问道。 唐罗一听便反应过来,所谓的霸业,目标就是弥家,跟自己猜测的一样!可是他实在想不出,是否开垦田地又与弥氏有什么关系? 而且若是两族真的一战,即便万乘宝船无损,家中战力还能剩下多少,到时别说一统三千里长的陵江两岸了,就说能不能维持西陵霸主的地位都不清楚。 所以他问道:“两族何时一战?” “等。” “等什么?”唐罗皱着眉,还是不解。 “天时、地利、人和。” …… 作为西陵最风靡的娱乐项目,武斗场自然是唐氏不会放弃的一块利润。 西陵北城的几座武斗馆,多多少少都有唐氏的参股,说是参股,其实就是收保护费,武斗馆每年会上缴一部分利润给唐氏,以保平安。甚至西陵四大之一的修罗武斗馆更是唐家的产业,就坐落在北城正中,靠着黄金大道。 而徐老赢的剑挑天下,就是从这座场馆开始,他还是没能自己订下场馆,原因也是很简单,因为囊中羞涩,他觉得几百万金已经不少了,却发现要长期包下一个武斗馆还是捉襟见肘,而且他每天还要去青楼,哪能把钱花在这种地方。 所以徐老赢很没出息的找到了徐姝惠,一脸娇羞的朝她道:“请姑姑给侄儿做主。” 其实哪用他提,徐姝惠早就开始张罗了,地点就是修罗武斗馆,而为徐老赢安排的站台武者就是元准。 元准本就是徐老赢之父徐长风的家臣,小时候还抱过他也算有旧,由他来为徐老赢站台,不但可以挡下大批水准较差的武者,也不算争去了徐氏风头。 “少爷!”元准一见到徐老赢,便行了个大礼,心中不胜激动。 虽然他已经来到西陵十几年了,但他的心中一直还将自己当做徐氏的武者,因为徐长风派他来时叮嘱过:若是唐森辜负小姐,便让元准星月兼程赶回徐氏报信。 一百八十六章:何为尊敬 元洲徐氏有三军——神剑、落星与骁骑。 其中落星军全是由弓手组成,强弓十里落箭如雨,军队所过之处灭城屠兽,万夷臣服。 而落星军的中坚力量,便是徐氏的附庸家族——元氏,这个与元洲同名的古老氏族。 徐老赢认不得元准却认得他背上的落星弓,一下让他想起了父亲徐长风的交代:到了西陵唐氏,先找到元准,向他询问姑姑的情况,因为只有他会真实的禀报徐姝惠在西陵的遭遇。 但他到了西陵便把这事儿忘了,一是因为他来的实在太慢;二是他没想到姑姑在唐家的地位简直高的没谱,就好像唐森入赘似得。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想不起还有元准这么一号人。 不过见到这把落星弓,徐老赢才算是把失去的记忆都捡起,忙上前将元准扶起道:“准叔何必行此大礼,能有准叔为小侄站台,不胜荣幸!” 元准一听徐老赢能记得自己,更是激动的浑身都在震颤,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能被主家记着便是无上的光荣,何况还是徐氏这一代的天下行走。 “属下当不得少爷如此称呼,能为徐氏行走站台,是属下一生的荣耀!”元准很是激动,一拳锤在自己右胸,坚定道。 徐老赢摆摆手道:“准叔小时候还抱过我,怎么当不起这个称呼了,况且姑姑远嫁,举目无亲这些年来多亏准叔照顾,便是父亲在此也定会让小侄行晚辈礼。” 圣人世家的出色公子,哪个不是统御一方,天下行走更是其中佼佼者,也许徐老赢不善谋略,但御下者只要能知人善用,学会收买人心就足够。 听完这番话的元准更是双目含泪激动地浑身颤抖,就是现在徐老赢让他去刺杀凶境,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便是圣人世家的王道御下之法。 “准叔,一会儿站台您也莫太使力,能接下落星一箭的,便算其通过吧。我这一次主要是想让西陵的武者见识下圣人世家的功法武技,若是挑战者都被您挡了,小侄的算盘可就落空咯。”徐老赢笑着朝元准打趣道 本来他想要的站台是唐罗,虽然这个表弟年岁不大,修为却十分精深,由他站台可以帮徐老赢剔除一大批蜕凡境的武者,但现在换成元准,以他蜕凡境巅峰的修为,便是西陵的一些蜕凡境巅峰的强者被拉开距离也要活活被射爆,就是在擂台这样的地方,以他的能为一瞬射出十几箭也不成问题,西陵又有几人挡得住。 这番话不单是陈述,也是他对元准的吹捧,这无疑让这名军人更为受用。 元准朝徐老赢抱拳道:“遵命!” 两人迈步走出后台,来到了武斗场的正中央。 此刻的修罗武斗场早已人满为患,几万人的观众席人满为患,黑压压的一片怕不是得有几万人,每一个都义愤填膺的朝巨大的擂台骂骂咧咧。 接受报名的管事对群情激奋的蜕凡境武者来者不拒,只要你想报名他们便记下你的名字并给你一张号牌,叫号直接上场,短短一会儿管事便接受了五百多个蜕凡武者的报名。 这种挑战全城的擂台本就是最受非议的武斗方式,更别提那副挂在梁柱上极尽嚣张的对联: 横压龙州五百郡谁能抗手;凶境之下全无敌徐氏老赢! 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汉子看到这样一副满是挑衅的联子都恨不得自己撸着袖子上,更别提那些蜕凡境的武者了,就像徐老赢设想的那样,哪怕徐氏是一个入世圣地,对现今的这群武者威慑也不大。 因为武道毕竟是门发展的道路,古早的人族,成为王境便能封圣,而现在一名王境强者不过就是一方诸侯掌控几城了不起了,现今的大型宗门,哪家没有一两个王境底蕴。 对这群武者来说,圣地的传说,真的是太久远太久远了,甚至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圣地都是老古董的错觉,错误的以为如果打起来胜负还犹未可知呢,徐老赢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匆忙的改变天下行走的方式。 所以当他和元准一出场,便迎来了满场的嘘声! 年轻剑客一袭白衣,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好像迎接他的不是嘘声与叫骂,而是喝彩。 但元准却是被这山呼海啸的嘘声气的浑身发抖,他不敢相信眼前这群愚民竟敢如此对待圣人世家的天下行走,主辱臣死,元准杀意暴涨! 他将弓摘下,正要上弦便听徐老赢劝道:“准叔何必动气,若是今日他们不像这般愚蠢,我这举措不显得无智又招摇么。” “可是他们......”元准愤愤不平的还想说些什么,便被徐老赢摆手拦下。 “死一批,他们便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我元洲徐氏了。”徐老赢满眼的笑意,淡淡道。 圣人世家从来不是依靠靠道理让人尊敬,便是在人族最为黑暗的时期凭的也是可以轻易毁灭一切的绝对实力。 而眼前的这群愚昧无知的武者,只有在死亡的威胁下,才会明白,何为尊敬! 元准憋着满肚子怒火,重重地点了点头,飞身上了擂台。 “元洲徐氏落星军元准,哪位赐教!”灵力震荡着声带,杀意满满的喊话盖过了全场几万人的叫骂,震得一些毫无修为的平民耳膜生疼,元准持弓站在擂台中央,如一尊冰冷的杀神散发着寒意。 人群的呐喊和嘘声因为元准的喊话而被压下,整个武斗场静了一瞬,转眼又是更猛烈的一阵山呼海啸。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区区一个垫场站台武者,气焰居然如此嚣张。 拿着第一号牌的武者荡起护身功法,飞身上台,双目含怒。 “吾乃百流神掌公冶彦!阁下如此行径,欺我西陵无人乎!”公冶彦穿着一身锦缎无袖麻衣身材极是壮硕,开合衣襟隐隐能看见两块硕大的腹肌,还有那如一般人腿粗的两条健壮的胳膊,盘踞着粗大的青筋,一看便知道此人一身的武艺尽极于双手之上。 公冶彦亦是以灵力震荡声带,这声怒喝虽然不如元准响亮却同样响彻全场,这让围观的众人有了情绪的宣泄,叫好声,呐喊声连成一片! 而认出公冶彦的人更是满满的兴奋尖叫不断,因为此人是白岩武斗馆的金牌斗士,一手百流飞掌出神入化,加之天生神力,便是在蜕凡境中也是出了名的强悍! 有此人出手,定能杀杀对方的锐气,让他们知道西陵武者究竟是何等强大。 一百八十七章:立威 公冶彦听着众人的欢呼与叫好,心中激动的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作为白岩武斗场的金牌斗士,他求得不就是闻达于诸侯么,不然又怎会忍着枯燥习武,游走在身死的边缘磨练战技。 本来精心准备西陵第一武道会的他过来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摆下这样一个挑战擂台,但看到那副满含挑衅意味的对联,他还是没忍住,第一个报了名,但这名一报他就后悔了。 敢摆下这样一方擂台,至少也是个蜕凡巅峰且极度自信的武者,自己这样贸然出手,若是伤了还如何参加半年之后的第一武道会。 但看着众人的群情激奋,他突然意识到了,如果自己能将这名嚣张的弓手击败,自己将会成为西陵的英雄,便是没有击败,他公冶彦的大名也会被众人熟知! 若是被在场贵人公子赏识得一家臣身份,总好过在武斗场打生打死! 就在公冶彦互相乱想的时候,元准已经抽弓搭箭,将弦拉成满月! 看着元准拉弓,公冶彦这才压下心中肖想,运起了百流飞掌,浑身缠绕着银色护身劲力,朝对方冲去! 元准脸上无悲无喜,箭尖对着对方咽喉,目如鹰隼。 看着冲过来的公冶彦,元准两指轻放,箭,消失了,只留下弓弦的鸣震。 落星诀中最为迅捷的一箭“流光穿影”,以元准的弓道修为施展开来,快得恍若流光。 一箭射出,元准放下落星弓,扬声道:“下一个!” 就在观众不明所以时,还在往前冲的公冶彦一头栽倒,血流满地。 全场哗然!根本没有人看清公冶彦是怎么倒下的,还有元准的那支箭呢!?那支箭到哪儿去了。 而那群等待上场义愤填膺的武者毕竟都是蜕凡境的修为,眼界比一般的观众要高,在元准松弦之后,他们隐约看到有一道流光穿过了公冶彦的咽喉。 本以为是错觉,但现在看来,那便是元准的箭,快到巅峰的箭。 这群拿着号牌的武者突然产生了莫大的恐惧,面对这样的一箭,他们有办法躲过么? 答案竟然是不知道,毕竟你要如何防御一支连看都看不见的箭,而且这支箭好像还能无视护身功法! 所以哪怕看见元准如此嚣张的模样,拿着二号牌的武者,亦是迟迟没有出现。 但观众可不管那么多,他们大声催促着第二名武者快上! “第二个人呢,赶紧上啊,难道还留时间给他恢复灵力吗!” “穿铠甲阿笨蛋,人家都用弓了,你还用血肉之躯扛,活该你被射死阿!” 叫骂、呼唤混成一片,让那群拿着号牌的武者脸色极为难看。 但其中也不乏有聪明人,他们走向负责登记号牌的管事问道:“是否能着甲?” 管事斜了他们一眼,淡淡道:“自然可以!” 观众的催促声越来越大,一阵慌乱的筹备后,一名身着重铠的武者上台了,他不是第二号挑战者,因为第二号挑战者早已不知所踪,只有丢在地上的号牌被发现,他是第三号挑战者。 元准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武者上台,连介绍都懒得听便搭箭拉弓,又是一个满月,眼中满是不屑。 身着重铠便高枕无忧么?你们究竟把圣人世家当成什么了!? 怒火点燃了灵力,红色的灵焰附着在箭支之上,此箭名曰:焚天 两指松开,弓弦爆响,灵箭化为一条火龙,朝那名身着重铠的武者扑去。 一道红芒转瞬即至,砸在了那名武者身上,炸开的火焰冲天而起,火龙缠绕着重铠,伴随着那名武者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阿.....啊!!烫死我了.....救命!....救命!”极致的高温将重铠烧成了红色,又何况重铠里的武者,即便他在地上不停的打滚求救,这火焰也丝毫没有熄灭的意思。 呼救声渐渐微弱,不停翻滚的火团也停住不动,只是一箭,一名身着重铠的武者便死在元准的箭下。 这一刻,几万人的场馆噤若寒蝉,只有那团被火灼烧的重铠在猎猎作响,而火焰之后的人,如一尊杀神。 “下一个!”持弓的元准面无表情,声音再度响彻整个武斗场。 那群拿着号牌的武者看着擂台上的那具焦尸,面面相觑,很多人把号牌一丢就疯也似的逃走。 西陵武者的尊严重要吗?当然重要,但跟自己的性命比起来,算个球阿! 可总有不信邪的头铁武者,拿着号牌反冲上擂台想要乘元准回气的当口袭击,可他们无一例外的被盛怒的元准射杀,一人一箭,不多不少。 那些武斗场的工作人员,将这些武者的尸体码放在擂台一边的席子上,只是短短一会儿,便有十几具尸首排成一行,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而持弓的元准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口中催促着: “下一个!” …… 二月初一 一大清早,花吉来到武堂,说是有事求见。 “少爷,出大事了!” 唐罗看着焦急的花吉,以为是龚正出了什么问题,便问道:“龚正怎么了?” “不是龚帮主。”花吉吞了一口唾沫道:“是徐少爷!” 唐罗一头雾水:“他不是弄擂台么,出什么事了?” 花吉想起大清早便被愤怒的西陵民众围得水泄不通的修罗武斗馆,便把听来的消息一一转述...... 只是一天时间,修罗武斗场便死了整整七十九位蜕凡武者,到目前为止,光是元准一人在只出一箭的情况下压得西陵武者喘不过气。 箭魔之名,一日之内传遍西陵,也激起了西陵氏族的愤怒,修罗武斗馆有个足以容纳六万人的巨型武斗场,可即便如此依旧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果说昨日的擂台只吸引了一些无所事事的平民少爷与平民武者的话,今日的武斗场内,西陵的大部分氏族都会出现。 而这些人当然不是去看热闹的,可以说从氏族出现开始,这个擂台挑战,才真的开始启动,而死去的那些蜕凡境武者,只是为了散播这则消息而已。 “好重的杀气!”唐罗皱着眉,不敢置信地低语。 他自然能够明白徐老赢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立威,但如此重的杀性还是让他有些心惊,也让他更加明白圣地的霸道。 就像徐老赢表现的那样,他对平民的仁爱与对仁义的追求,并不影响他在战斗时的无情狠辣。 仅仅是为了让大地再次传颂圣地之名,他选择的就是一条由鲜血和尸骨铸就的霸者之路。 西陵武者必须要战,若是不战就只能在圣地的脚下臣服。 它们不需要统治你,只需要让你害怕和恐惧,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 “如果我想,你随时会死!”这就是徐老赢这次行走要传达给天下的信息! 一百八十八章:无法阻止(新年快乐~~~) 世上不会有比恐惧散播得更快的东西,因为惧怕所以人们会传颂它的大名。 比如说一个杀人盈野的恶徒和一个积累行善的圣僧,前者的名气往往会大过后者,危险的东西总会令人印象深刻。 而徐老赢现在做的,便是散播恐惧,他也相信这种杀戮会慢慢的减弱,因为当这份恐惧变成尊敬后,圣地便会展露自己和蔼的一面,到了那时才算是恩威并施的王道之举。 可在那之前,西陵不知道要死多少名挑战者。 “少爷,您去劝劝徐少爷吧。”花吉恳求道,他从未看过西陵如此群情激奋的模样,上一次百姓围着星辰阁已经让他胆战心惊,而这一次围着修罗武斗馆的,可全部都是氏族。他不敢想象人群中间的徐老赢究竟承受多大的压力,这才跑到武堂来找唐罗禀报。 花吉的情真意切唐罗当然明白,只是这一场擂台挑战赛已经根本停不下来了,这是徐氏这代行走选择的道路,无人能够阻止。 元准他见过,知道是母亲陪嫁过府的家臣,只是一直游离在编制之外,只负责母亲的安全问题,曾经听母亲提过,说他是落星军中的一员。 本来并不在意,但看这一次元准的表现,只让人细思恐极。 看这位“箭魔”的威势,再想想这样的弓手徐氏有一军之众,唐罗的心头便蒙着一层阴霾。 虽是管中窥豹却可见微知著,仅仅是看见徐老赢和元准的能为便能想象圣地的滔天威势,这不由的让唐罗开始想着与徐氏齐名的武圣山又会是怎样的强大,一时间,竟想得出神。 而花吉看唐罗没有回应,小心翼翼的呼唤道:“少爷?”他是真的为徐老赢担心,生怕对方犯了众怒。 唐罗听到花吉的呼喊,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这事儿你别管了,一会儿帮我办点事。” 阻止不了的事就别硬上,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若是西陵蜕凡武者被镇压也是因为技不如人,今日是秘术阁议事的日子,他还要将三部单人融合技递交,之后便是要联合众人开发强化融合技的秘术,忙得要死。 …… 大长老府 昨日的宗族议会其实可以算作不欢而散,虽然唐罗展露的威势让人心惊与憧憬,但他那锐利的性子还是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就像是埋了一根刺在众人心中,虽然因为年少而夸张的境界逼得唐思源退让,但这位大长老心中究竟怎么想又有谁知道呢。 所以今日一早,其余十二位长老几乎来了个遍,每一个都是来赞叹唐思源的宽宏大量,极尽溜须拍马之能事。 但以唐思源的阅历,又哪能不清楚他们上门的目的,无非就是探探自己的口风,想知道自己是否对昨日的退让耿耿于怀,这些人生怕自己因为折了面子而记恨唐罗,给这个唐氏天骄使绊子。 在唐罗展露境界后,每一位长老都将他当做了真正的瑰宝,容不得有失,这才有了这些举动。 特别是唐高旻,硬是从上午留到了现在,美其名曰商谈要务,话里话外却都是想要窥探唐思源心意的套话。 “罗宗老还是太年轻,锋芒太甚!昨日竟然如此顶撞大长老,幸得大长老宽宏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实乃我辈楷模,气量恢弘真是令人目眩神迷。”唐高旻满脸讨好地说道。 唐思源看着唐高旻谄媚的模样,失笑道:“高旻莫要试探了,老夫对昨日的事并未放在心上,倒是那唐氏天骄若是对老夫耿耿于怀,还望高旻到时不要落井下石为好。” 心思被人窥破的唐高旻有些尴尬,又听得唐思源之言,感触甚深,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宗老的打磨之意在罗宗老看来却是打压,只求天骄早日开智醒悟,方不辜负大长老的退让。” 唐思源一脸淡然不置可否,他旗帜鲜明的反对确有打压之意,但不是为了针对唐罗,而是对他那以秘法交换利益的举动不悦。 一名武技研究者,研究出单人融合技这样的秘法不想着强化族力却想着利益交换,这种将自己摆在家族利益之前的举动让他很是不喜。 虽然唐弘涛跟他解释了唐罗还有更好的秘法要交到秘术阁,但第一印象种下便很难更改,这就是为什么唐思源要在议会上旗帜鲜明反对的原因——一名武技研究者既然领了宗老之位,享受宗族供奉和极高的地位。 便要为家族的强大贡献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用研究成果交换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仅仅因为几句挑衅便要撸了唐罗宗老的身份,而在唐罗展露境界后,他所展示的潜力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天骄或是武技研究者,而是唐氏真正的未来! 在与未来冲突时,退让便显得理所应当,更重要是,这件事中未来并未做错什么,所以唐思源的退让显得那么自如,他亦不会有记恨,但就像他说的那样,虽然他不记恨,但他可不能保证唐罗不记恨。 年轻人的爱憎总是那么纯粹,喜欢一个人便觉得他一切都是好的,而厌恶一个人亦是如此,巴不得事事与其作对。 如果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绝非唐氏之幸,在唐思源和唐高旻这样的长老眼中,自己的爱憎尊严,永远不会凌驾在家族之上,但对一个少年来说,要他抛弃自己的爱憎一心为公,还需要给予很多的时间成长。 唐高旻得知了大长老的态度,也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开始商谈修罗武斗馆之事,这件事经过一天的发酵,早已在西陵沸沸扬扬,而唐氏的处境要更尴尬一些。 唐森娶了徐氏小姐是众所周知的事,只是十几年来她都不曾回元洲省亲,徐氏也未派人来西陵探亲这让众人几乎都忘了她的身份。 可这一次徐老赢入西陵确实闹得人尽皆知,刚一入西陵就惹上了城西小四家,唐森还悍然出手灭杀了四位家主,这件事还没消停,他又去摆了一个擂台挑战赛。 那一副极尽嚣张的对联分明就是指着唐弥两氏的鼻子叫骂,作为西陵氏族的代表,现在两氏都没派人去修罗武斗馆,因为一旦两族进入斗场,便代表着西陵尊严的一战,如果两氏派出的武者输了,西陵武者便真正输了。 一百八十九章:送信 唐氏属于徐氏的外戚,虽然相隔几万里,但有了这一层亲眷的关系在,唐氏要不要出手,怎么出手就显得很为难。 可毕竟关乎西陵武者的颜面,作为西陵最具代表的世家之一,唐氏如果置之不理便会产生极大的后患,徐老赢当然可以挑衅完拍拍屁股走了,但唐氏还要再西陵呆下去,到时氏族仇视这件事变得尤为难处理。 唐高旻为难道:“大长老你看我们是不是派些武者去武斗馆探探情况?” 唐思源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更在意唐森的态度,答道:“不急,等唐森首座回来了问问他的意见,毕竟是他的侄儿。” “如此也好。”唐高旻点点头亦想通了其中关节,唐氏各府都有武者,蜕凡境巅峰的武者更是不少,但若是真要派人打擂,还是由武堂派人最合适,毕竟那是唐氏精锐武者汇集之地。 就在两人就修罗武斗馆之事商谈时,大长老府的管家走到厅中,和唐高旻见礼朝唐思源禀道:“太祖爷,门外有一名花姓掌柜求见。” 唐思源实在是太年长,所以大长老府现在已是六世同堂,这么多代人生活在一起,再叫他老爷便不合适,所以府邸下人称呼其为太祖,然后一辈一辈往下倒。 听得管事禀报,唐思源眼皮微抬问道:“是何人的属下?” 身为唐氏十三位长老之首,每天都有很多人求见,但大多都被管家挡了,最后能来到堂上通禀的至少也是贡献卓著的分宗宗主,所以他要问清楚是谁的使臣,以作判断。 “是唐天骄的属臣,星辰阁的掌柜。”管家回答道。 “哦?”唐思源眼中精光闪过,本显混沌的眼内划过一丝厉色。 他昨日已经在议会上如此退让,但今日唐罗还要派人来自己府邸拜见,究竟意欲何为? 唐高旻一听管家禀报,眼皮便是一跳,唐罗昨日与唐思源针尖对麦芒的碰撞还历历在目,虽然最后唐思源选择退让,提案还以长老全数通过告终,却并不意味着唐罗的地位已经高过唐思源了。 少年人总是义气用事,如果昨**退唐思源的情况让唐罗产生了错误的判断,派属臣上门冷嘲热讽的话,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这花掌柜是何来意阿,管家可曾询问。”唐高旻问道,在大长老的府邸他实在不该直接朝管事问话,但为了将更大的风暴扼杀在摇篮中,他还是僭越了。 管事一听唐高旻的问话也是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将目光投向唐思源。 唐思源看了唐高旻一眼,淡淡道:“让他进来,不就知道了么。童华,将来人带进来!” “遵太祖爷令。”童华朝唐思源一拱手,转身往厅外走去。 唐高旻一看唐思源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大长老生气了。 虽然他语气平淡,但着重音量的“带”字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唐高旻心中暗自着急腹诽道:少年人最大的特点便是得势不知进退高低,为了彰显自己尊严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但这天资实数千年难得一见,是唐氏真正的未来,所以唐高旻还是得违心劝道:“大长老莫要动怒,唐罗毕竟年少,又是个孤高的性子,若是有所冒犯也不是诚心与长老作对......” 唐思源举起的手拦住了唐高旻的开脱,不咸不淡道:“若是唐氏未来是一个不知进退,妄自尊大的狂徒,那位置越高便给唐氏伤害越大,高旻难道不知?” 唐高旻一时无言以对,只能讪笑应是。 童华带着花吉来到正厅,一声正装华服的花掌柜神情肃穆,恭敬的朝唐思源与唐高旻见礼。 “小人花吉,是罗宗老属臣,给大长老请安,给六长老请安!”花吉一躬到底,等待着两名长老回应。 可唐思源没有做声,只是淡淡的看着躬身行礼的掌柜,没有言语,让这简单的见礼显得格外沉重。 花吉从看到两位长老的第一眼时心肝就在狂震,哪怕对方没有丝毫气势外泄,给人的感觉都像是两头凶兽坐在眼前,一名没有修为在身的掌柜,却能在两名凶境强者的身前将话利索的说完便很了不起了,而在这样的重压下还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颤抖这点更是让人诧异。 唐高旻暗自点头,自己府邸管事也不少,哪个看见自己不是吓得结巴,连话都说不出,唐罗这个臣属,胆量不错。 因为凡人看见凶境这种恐惧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亦是生命阶层的威压,寻常人早就吓得不敢动弹。 其实花吉能够完整的说话,这固然有他胆大的一面,但其中更多的是为了不让唐罗丢脸的强撑。 对他来说,有着知遇之恩的唐罗不仅仅是一个家主那么简单,是神明甚至信仰,如果因为自己的胆怯给心中神圣丢脸,还不如死了! 所以他强撑着请安和行礼,所谓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去做,因为心中有着更重要的东西,它可以战胜恐惧。 良久 唐思源终于开口道:“免礼。” 身体都已被屏息地僵硬,花吉终于等来了这一句,长舒一口气:“谢大长老、谢六长老!” 抬起头,他双目直视唐思源,不卑不亢。 “罗宗老派你来,所为何事阿?”唐思源端起茶杯,淡淡问道。 为难一个管事毕竟不是他的目的,刚刚他只是为了调整心态,用以应对唐罗这突然的拜访。 “小人不知。”花吉陈恳道:“少爷只是差小人将信件带给每位长老。” 想起唐罗的嘱托,他亦是一头雾水,因为唐罗只是将十三个信封交给他,并嘱咐送到各个长老府亲自叫到长老手中,至于信中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唐思源与唐高旻对视一眼,问道:“信在何处?” 花吉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件,双手拿着恭敬地呈给大长老。 “本长老的呢?”唐高旻适时地问道。 花吉朝他一礼答道:“其余的信件都放在战车中由,小人这就去给六长老取。” 唐高旻看了一眼正在拆信的唐思源,朝花吉道:“那你取了直接送到我府上去。” 花吉一愣,执拗道:“少爷说,让我亲手将信件交给每位长老。” 一百九十章:进退 唐高旻听着花吉执拗的话,气的咬牙,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都跟倔驴一样。 若是唐罗的信件惹怒大长老,这个管事就死定了,而以唐罗死了一个护卫就敢发任务冲公子府的尿性来看,他就更不可能跟大长老善罢甘休了。 自己让他出去将信送到府邸是为了救他一命,可这家伙居然不识好歹。 这种小伎俩花吉不知,唐思源却一眼看穿。 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唐高旻一眼,朝花吉道:“去为六长老取信。” “遵大长老令。”花吉不疑有他,快步离去。 唐高旻眯着眼看着花吉背影,暗道一声:朽木不可雕也! “高旻长老,你猜罗宗老信中写了什么?”唐思源举着拆开的信封,笑问道。 唐高旻面色一沉,看了一眼信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唐思源平淡地将信封打开,看了信封里头厚厚一叠纸张,他将第一张抽出想看看这昨日刚刚得势的少年天骄,究竟要跟自己这个昏聩的大长老说些什么。 将信纸在眼前抖开,只是看了两眼双眉便是一挑,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唐高旻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脸上,一看这表情便心道糟糕,忙劝道:“唐罗毕竟少年心性,哪怕早慧说出的话也做不得真,万望大长老海涵!” 唐思源将目光从手中信纸移开,看着他问道:“哦,六长老以为罗宗老写得什么?” 看着大长老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唐高旻更确定信纸上没句好话,咬牙道:“不论写得什么,都只是一时意气,做不得真!” 他今日泡在大长老府的目的便是要安抚唐思源的情绪,正巧赶上唐罗送信,他要成为了一名救火队员,心中满满的使命感。 唐思源看着对方决然的开脱之词,将手中的信纸朝他一递,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高旻长老还是看看,也好想想怎么为罗宗老开脱。” “不论写得什么,都是少年的狂言乱语,做不得数,有何看头。”唐高旻果断道,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出接过那张信纸,展在眼前一看。 信纸虽大,字确不多,但这短短百来个字,却让他来回看了两遍,双眼瞪得溜溜圆,不敢置信道:“这...这......” 他惊喜的抬头,却看见唐思源不咸不淡道:“高旻长老说的是,这些都是少年狂言,做不得数。” “大长老谬矣!罗宗老此举定是发自真心,如此麒麟之才,是我唐氏之福阿!”一听唐思源的话,唐高旻着急回道。 原以为唐罗送件是为挑衅,但信纸上明明是他对昨日顶撞大长老的歉意,还有一套单人融合技详解以供参详,这分明是修好之意。 只看一个天骄之姿的少年,得势之后还能承认错误,这便是很多天才都做不到的,他们觉得这是一件丢面子的事,可唐罗不但做了,还附上一套秘技,可谓诚意满满。 本来还在担心唐罗性格太过孤高刚愎,便是资质惊人也不为众人所喜,但现在看来,他的年岁不大,做事却张弛有度十分周到。 看到唐高旻前后强烈的反差,唐思源似笑非笑的揶揄道:“高旻长老刚刚不是还说这些都是少年之言,当不得真么,怎么现在又费尽气力为唐罗说话?” “大长老就不要挖苦我了!”唐高旻将信纸递回,兴奋道:“罗宗老年纪轻轻便能有这般心气与手段,实乃我唐氏之福阿,大长老以为如何?” 唐思源接过信纸,小心收回信封中,叹道:“老了,老了!” 英雄迟暮最怕后继无人,而现在的唐氏文有唐志、唐宽;武有唐森、唐左。 还有如星辰般耀眼的绝世天骄唐罗,老人这一刻只觉得心中无比充实,仿佛能看到几十年后,这些唐氏的后起之秀联手一统西陵的模样。 这感叹并不哀伤,而是对未来可期的深深满足! 花吉取了六长老的信件回到中厅,看到的便是大长老与六长老的畅笑,他硬着头皮走进厅内,将信呈给唐高旻。 …… 秘术阁 唐罗将送信任务交给花吉后便一头钻进阁里,将准备好的三套单人融合技送到阁中,先让众人熟悉起来。 而初次见到这种融合秘技的众人,便被它展示的威能震撼了! 因为这些蜕凡秘技的威力,已经无限接近于三人合力施展的蜕凡级合击技,若是这一套印法得以普及,意味着唐氏的武者拥有了可以媲美合击技的杀招,意味着在群战中,唐氏的瞬间爆发力增强了整整三倍。 如果说本来只有一百支蜕凡小队能施展合击技的话,那么普及了这套融合技后,唐氏的战力将会一瞬间暴涨三倍。 仅仅是看到第一眼,秘术阁的研究员们便发现了它那巨大的战争潜力,换言之只要唐氏有千名蜕凡境能掌握这套融合技,击败弥氏成为西陵最强便不再是梦想,而是他们这一代就能达成的野望! 想到唐氏几百年来的目标将会在他们这一代得以实现,每个人的眼神中都焕发出巨大的光彩。 而更让他们觉得震撼的,便是这门融合技的研究者——唐罗。 这门秘技的出世,整个秘术阁没有帮上一点忙,还在这几个月中对其冷嘲热讽,希望他可以回归合击技研究的正道,可摆在案前的这三套融合技,却像是无声的嘲笑,讥讽着他们的短视。 “我不如你!”唐光誉走到唐罗跟前,陈恳地行了个礼,眼中满是敬重。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秘术阁其他所有的研究员,每一位都心悦诚服的朝唐罗行了个大礼,因为这套融合技,不光光是他天纵奇才的表现,更是奠定了唐氏未来的霸业,唐罗受得起这一礼。 这样的研究,不正是众人毕生的追求么?所以当这一切真的出现的时候,他们由衷的为唐罗高兴。 因为同是研究者,他们知道研究这样一套秘技需要多么复杂的测试,那一次次的失败有多么的熬人,所以成功时,他理应获得众人的赞美与尊敬。 唐罗看着眼前一片弓腰行礼的研究员,摸摸鼻子道:“行了,都起来吧,你们不怼我,还怪让人不习惯的。” 一百九十一章:何以制霸天下 唐罗指着桌上秘技道:“相信以各位的眼力,应该能看出这门秘技的潜力,但就现在来说,这只不过是一套华而不实的理论而已。” “是因为巨大的灵力消耗么?”唐光誉一眼就看出这套融合秘技的最大问题。 唐罗点点头,朝众人道:“不光是这样,想要完善这部秘技,除了需要契合的回气法、减耗的秘术、可以快速施展的简化印法、秘技传授的安全性还有全新的作战方式。” 光光研究出一套秘法就能称霸天下了么?那不过是三流故事里的幻想,要想将秘术化为实实在在的战力,那么这些筹备工作一件都不能少,有的甚至需要一两代人的浸淫与实验。 特别是这种可以更迭时代的秘技,需要做的准备就更多了。 研究出这样一套划时代的武技只是开始,远远谈不上结束。就好像点子人人都有,一些人觉得想出了一个新点子就可以领先一时富甲一方,最后都化成一种浅薄的以为。 创造力谁没有,一闪而逝的灵光也不会只眷顾你,为何那群有着独门秘术的武者最后都泯然众人了,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将这一闪而逝的灵光精研升华! 比如说唐罗创造的这三套秘技其实都是共用一种印法,这种复杂的印法普通蜕凡武者能不能学会都两说,所以要进行简化。 再说调动印法需要的庞大灵力,按照一个普通蜕凡武者的灵力储备来看,至少也得是个浸淫蜕凡十五年以上的武者,才有足够的灵力可以施展,但这也就是一击之力,之后便要回气调息,所以要想将这当做常规手段,契合的回气法与减耗秘术也很重要。 创造一门标新立异的功法并不算困难,但真正决定它能不能制霸天下的,是之后研究者对这份巧思的精研程度,比如现在唐氏的藏经阁中就有几门孤零零的地级功法,但这些功法却没有被唐氏任何一名嫡系弟子修习,为何? 因为这门功法没有任何的杀法,亦没有秘术,空有境界却无战力。就像一套三层楼房,看着高大但里头尽是毛坯,粗糙不堪难以住人。 而通天诀虽然只是一门玄级的功法,但其本身配有杀法,还在唐氏这群研究者不断的精研下创造了身法登天步,甚至找到了几门与通天诀想对契合的锻体功法正在修改,更别提那些可以让各个武道阶段应用的爆发、遁逃、拼命的秘术。 正是这些精研让唐氏奠定了西陵霸主的地位,哪怕本脉功法不是通天诀、而是彻地功什么的,也不会改变这个结果。 唐罗研究出的秘术亦是如此,这秘术可以算作万丈高楼的地基,许你一个美好的未来,但没有一大群的研究者为他添砖加瓦,也不过就是门曲高和寡的杀手锏而已。 而且眼前这套以印法组合武技的融合方式还是参照徐老赢战斗时所展露的技巧开发的,等于是一门山寨版的融合术,若是遇上圣地,哪怕唐氏人人都有修习秘法,又拿什么赢。 唐罗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因为心中没有敬畏,他便不会被圣人典籍束缚;更因为两世为人脑洞够大,他的创造力要远远超过秘术阁的其他人,但他不会因为自己的长处就无视自己短处。 拥有创造力并不代表能将精研推到什么惊人的高度,了不得就是早发现一步,面对围绕这套印法的周边,才是决定这门秘技成就的决定因素。 这才是他要将印法贡献到秘术阁的最大原因,因为他相信,只要有了研究的目标,这群唐氏供奉下精修圣人典籍的研究者可以带给他无比大的惊喜! 这一门划时代的秘技,让秘术阁上下斗志昂扬,就连阁老唐弘涛亦是有些激动,众人商议将现下所有的工作停了,用以开发这门秘技到极致。 唐弘涛将阁中众人分成了三个小组,分别研究回气法与秘术、印法的开发与简化、传授的加密方式。 唐罗被分在了开发与简化的组内,担任这一组的组长,这也是他自己的要求,因为印法是他开发的,由他来参与这一部分工作,更加得心应手,手下更带着唐光誉、唐博康、唐向文这三位秘术阁名列前茅的武技改良研究者。 分组结束后唐罗就想带着组员一猛子扎进研究中,却被唐弘涛神秘兮兮地拉倒了一边。 唐罗正是激情澎湃的时候,却被拉到秘术阁的角落,若不是拉他的人是唐弘涛,他都要发飙了,因为几个组员还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呢,所以他焦急问道:“师公,啥事儿阿,还要来这边说?” 唐弘涛慈眉善目的,但眼中一缕忧色却挥之不去,他朝唐罗道:“孩子,昨日你冲撞长老,可曾想过后果?” 仅这一句,唐罗便已尽数了然,知道唐弘涛是为了昨日的顶撞担心,怕自己年轻气盛因为一时得势就无视族老威仪所来提醒。 “因为这事儿阿,师公放心,我今日已经派人送信致歉,还将承诺的融合技秘术送往各个长老府邸,应该足以弥补昨日的过失。” 只有真正将他当做子侄辈,唐弘涛才会这么上心的将自己拉倒一边规劝,所以唐罗回答的很陈恳。 要知道昨日宗族议会坐的都是唐氏真正权利的核心,麾下控制的武者以万记,而自己昨日的表现,很显然会给所有人留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感觉,如果自己选择无视就让这件事这么过去,那自己的风评在族里也就彻底毁了。 这可比那些族兄族弟的风言风语严重得多,因为照目前的情况发展,待到唐罗上位时,唐氏权利中心大概还是这群人,而自己还要与他们公事很久,所以让这件事平润的了结,是他现在必须要做的事。 更不提他还想造福西陵百姓,政令刚出,任何一名长老对他的行为不喜都会给政令的发布带来极大的麻烦,比如要将西陵的荒地划区造册,需要人吧,若是统管此事的长老一拖,便是到了秋天这册也造不好。 还有新政部门的钱粮,若是统管钱粮的长老批复的慢些,这事儿还有谁愿意去做。 种种掣肘不一而足,所以唐罗送信给秘技的举动不是示弱或是虚以为蛇,而是他清楚,要更好的做自己的事,就要和这群人处好关系。 如果没有他们的协助,唐罗想在西陵做事,步履维艰。 一百九十二章:冲动(求张月票好不好~) 唐弘涛的笑意根本隐藏不住,眉眼眯成了一道缝,连声道:“好、好、好!” “师公,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去研究室了。”唐罗眼角余光看到几名焦急等待的研究者,朝唐弘涛道。 唐弘涛拍拍唐罗的肩,欣慰道:“去吧,去吧!” 这名天纵奇才的徒孙没有被一时的得势蒙住双眼,能做到进退有度有礼有节,这让他看得无比兴奋,仅从这一点来看,唐罗做得要比他的父亲唐森还好,虽然两人具是天纵奇才,但唐森更偏向一个纯粹的武者,而唐罗更像是一个学者,这是唐氏之幸。 与唐弘涛叙话结束,唐罗搓着双手走向远处三人,狞笑道:“三位,漫长的研究马上就要开始,期待吗!?” 他可忘不了当初研究武罗指时,自己因为只有凡人境的体魄,每日都被秘术阁的这群人折磨成怎么一副鬼样子,现在自己蜕凡境的身体,亦是可以熬夜通宵靠修炼养神,这一次他要好好让众人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加班狂人! 唐光誉淡然道:“请吧,罗组长。” …… 修罗武斗馆 擂台挑战赛的第一日,抬出了整整七十九名蜕凡境武者,这些平民眼中的大人物就这样成为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这些尸体也教会了平民安静。 就像徐老赢预想的那样,只有杀戮与鲜血才能形成足够有力的冲击,而这份冲击,能让无知的人学会敬畏。 所以到了第二日,偌大的武斗场已经听不到嘘声与叫骂。 这一日的武斗场,气氛只有凝重沉闷,因为来的全是蜕凡境以上的武者,各个世家的武者满满当当的坐在了观众席之上,但却没有任何一名武者报名,所有人都在等待其他人的出手,想要看破元准的虚实。 因为仅仅一日,箭魔元准的大名已经响彻西陵,成为了蜕凡境中绕不过的一个名字,更因为七十九场挑战赛过去,他只出了七十九箭,这样强势的蜕凡境巅峰武者,令人侧目。 而想要找出一名可以战胜他的武者,除非是凶境武者上场才能稳胜,可是以境界压人就失去了比武的初衷,所以到了现在,众人都很有默契的坐在席位上,一言不发。 擂台挑战已经开始整整两个小时,却无一名挑战者,这让元准很是烦躁,所以他大声道:“偌大的西陵,竟连接我一箭的武者都没有吗?就这样还敢对圣人世家大放厥词,真是愚昧无知!” 这声音响彻整个武斗场,极尽嚣张,因为元准的怒火根本不是区区几十条蜕凡境武者的性命就能抚平的,对于这些不尊徐氏的西陵人,他只想放纵自己的杀意。 这番话成功激怒了看台上的武者,一片哗然之中几名年轻人不顾身边人的阻拦,飞身跃下看台,往报名处冲去! 年轻的血总是那么炽热,他们更在意尊严、荣耀和气节,所以在面对元准的挑衅时,又怎会退缩。 只是枉顾实力差距的勇敢,大多都是愚蠢,而这种愚蠢的代价,往往是自己的性命! 依旧还是那快若流光的箭,第一位冲上擂台的年轻武者连姓名都来不及通报,便被一箭贯穿了咽喉。 “下一个!”元准面无表情,已经说了不知多少次的话再次响彻武斗场,管事们熟练的将尸体从擂台搬下。 而因为一时激愤冲到报名处的司家豪,看见那位死得如此干净利落的武者,就像当头一盆凉水冲下,拿着二号牌的他看着何台上的元准,只觉得口中没了水分,干涩的吞了口口水。 他将目光投向观众席,希望可以趁人不备溜走,却发现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无法动弹,紧接着听到一片“上阿!”“加油!”“别怂!”的叫好声。 司家豪突然有些眩晕,因为他本想逃跑,就像昨天那四百二十一个逃兵一样,但在这些目光和叫好声下,他竟然鬼使神差的一步一步向擂台走去。 呼和叫好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年轻武者的脚步也越来越踉跄颤抖,像是被众人的呼喊逼着上台一般。 “够了!”一声厉喝响彻武斗场,喝止了众人的叫好声,只看见一名中年武者飞身而下,落在了司家豪的身旁拉住了他的手臂。 六神无主的司家豪一回头,便看见自己父亲温和的眼神,泪水迷蒙了双眼,他哽咽道:“爸爸,我害怕,救我!” 司擎宇看着孩子一脸悔恨惧怕的模样,心底叹息道:傻孩子阿,你可知道。冲上台来容易,但想要下去,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今日到场的具是氏族武者,蜕凡巅峰至少有上千位,为何至今没有人出手,因为他们要多看几场元准的战斗,因为昨日的七十九场比斗众人没有亲眼见到,而昨日武者水平的参差不齐亦不足以作为参照。 他们都是来观察元准战斗模式的,好不容易有几个年轻人接受挑衅上了台去,围观者又怎会让他们轻易下来,所以这呼和叫好的声音,才会响彻云霄! 刚刚被呼停的欢呼再次响起,还夹杂着谩骂,这一次是对着冲到场内的司擎宇。 “混蛋快滚开,别拦着勇士上擂台!” “居然阻止如此神圣的决斗,你这家伙真是该千刀万剐!” “勇者别理他,上去给箭魔一个教训!” “武斗场管事何在!有人冲击擂台没人管吗?” 这一刻,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司家豪仿佛成为了他们心中真正的勇者,最有机会战胜元准的人,他们催促着他上台。 司家豪听着众人的话,眼中更是绝望,无助的眼神不知该放在哪。 而中间人冲上擂台拦住挑战者的举动确实破坏了规矩,所以两名管事走上来警告道:“请不要阻止挑战者上台!” 司擎宇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理,将手放在儿子的头上,轻笑道:“傻儿子,以后遇事多想想,别在冲动时做任何决定。”这是为父能给你最后的忠告,他在心底补了一句。 深深看了眼儿子,一把抢过他手中的号牌,司擎宇朝两名管事道:“我儿学艺不精,所以由我来战。” 司家豪看着被父亲夺去的令牌还有他说得话,哪还能不知道这是父亲要替自己顶死,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嚎啕道:“父亲不要阿,我们跑吧,我们不打了,我们跑吧!昨天不是有很多人跑了吗?我们不打了,我们不打了!” 这一刻的司家豪心底哪还有一战成名的愿望和愤怒,只有恐惧和害怕。 一百九十三章:误解 两名管事看着司擎宇的举动,心中又是叹息又是敬佩,看了眼一边哭嚎一边拉着中年人手臂的司家豪摇了摇头道:“自此一次,先生保重。” 司擎宇抖开儿子的手,朝两名管事道:“谢两位。” 他当然知道自己上去凶多吉少,他连蜕凡境的灵意合一都没达到,何况面对那快若流光的一箭,他根本想不到破解之法,这一战可算是必死一战。 但是,他宠溺的摸了摸司家豪的头,又拍了拍他的肩。 总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眼前吧,所以这一仗,只能老子给他趟了,司擎宇朝擂台走去,面色沉重,但步伐却很是潇洒。 “父亲!别去!!”司擎宇哀嚎着想要上前拉住司擎宇,却被两个管事给架住。 “你们干什么!你们放开我,滚阿,滚啊!”司家豪暴起灵力想要将两人震开,却被其中一名管事一指点在脊椎大龙之上,灵力与气力登时散去,如一滩烂泥瘫软下来。 四肢无力的司家豪被两名管事架住,点他脊椎大龙的管事面无表情道:“小子,你要记住你父亲登台的样子,他是个真正的勇者。” 何为勇者,便是明知不敌依旧悍然挥刀的弱者,只为了保护心中的那份坚守,虽死,亦无憾。 对于走上擂台的司擎宇来说,司家豪就是他要守护的,所以步伐才能如此从容。 司家豪被两人架着,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眼泪不争气的蒙住了双眼,他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往原本该是自己坟墓的地方走去。 这一刻,他痛恨自己的冲动,痛恨自己的愚蠢,因为他知道,是自己害死的父亲! 元准站在擂台,一双如鹰如隼的眼睛将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司擎宇一步一步的走上擂台。 “你很有种,就是孩子不怎么样。”元准破例说了句废话。 司擎宇荡起护身功法,苦笑摇头不语。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探究对错,而是如何面对眼前这位仅用了一天就创下赫赫威名的强悍武者,可到目前为止他只看了对方那快若流光的一箭,即便是那一箭,亦让人有种无法应对的无力感。 第二场挑战,终于打响。 司擎宇没有停在原地,而是左闪右避地朝元准突去,拉出的一个个残影留在台上,就像有好几个他同时存在。 元准如鹰隼的双眼只有无尽的淡漠,他将箭从箭筒抽出搭在弓上,落星弓又是一个满月,冒着寒光的箭尖直对司擎宇的咽喉,那些残影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判断,两指一松,弦上长箭消失,落星弓前蕴开一声音爆。 依旧是那式“流光穿影”,依旧是那支快得没影的箭! 正在快速闪避的司擎宇在这一刻觉得世间一切都慢了下来,只有真正面对这一箭,他才知道原本的计划有多么幼稚,如果说坐在观战台上还能看见一丝流光,站在擂台上就什么都看不见了,那支箭就跟真正消失了一样。 而原本想着闪避或是用一记杀招阻断箭支的想法自然也无法实施,因为他想不出自己能有任何一门功法可以阻止一支快到看不见的箭。 只能独,他的喉咙亦有一种发痒的感觉,他确信,元准这一箭,依旧是瞄着自己的咽喉。 司擎宇将灵力灌注双臂,交叉在了脖颈之前,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速度亦称得上迅捷。 能够直接作出这般如壮士断腕举措的人,实在是不多,但依旧无用。 就在他完成格挡动作的瞬间,流光穿影破入了他的双臂,而后他的喉头受到了重击,极致的速度带来强大的力量,那股力量将他重重的掀翻在地,登时失去了知觉! “我要死了吗?”司擎宇在落地的一刹那,脑中突然划过这样的念头,仰面倒在地上。 大概数秒后,他才感到了双臂的剧痛与喉间的腥味,“噗”得一声,司擎宇朝天喷出一口血。 他想用手去擦,却看见自己的双臂被贯穿了,两个瘆人的空洞出现在自己的小臂处,那儿骨头和血肉都不见,。 “嗬~~~嗬~~~~~嗬!!!”他想哀嚎,却只能发出这如同哑兽的嘶鸣。 同样是一箭,司擎宇便失去了战力,濒临死亡。 司家豪看着父亲凄惨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呆住了,巨大的恐惧仿佛将他全身冻结,竟连呼吸都没有办法。 就在全场都以为司擎宇会在下一箭死去之时,元准收弓搭在前襟,朝着地上的中年人道:“你已接我一箭,是否要继续挑战徐氏本代行走!?” 武斗场突然一静,就连司擎宇也睁开了眼,他翻坐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元准。 原来......只需要抗住一箭吗!? 全场哗然,众人都以为是要击败这个箭魔才如此踌躇,如果仅仅是挡住一箭,那擂台上坐着的大有人在! 而司擎宇却没想那么多,他现在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愣住了。 元准看着他,皱着眉再次问道:“是否要挑战徐氏本代行走!?” 这第二遍的呼唤终于让司擎宇回过神来,他拼命地摇头,抬下的司家豪也从四肢无力的冻结状态中恢复,高呼道:“我们不继续挑战了!我们不继续挑战了,我们要离开!” 一边说,一边连滚带爬的冲上擂台,撕开自己的衣服将司擎宇的双手裹住,一把抱了起来。 元准看着司家豪的举动,连理都没理,朝着众人道:“下一个!” 而这一次,几十个武者从观众席上飞下,走向报名处! 原先他们以为,要战胜元准才能见到那名白衣公子本尊,他们已经恶意得想着其实这场擂台赛,这个箭魔才是主力,那个年轻有着桃花眼的白衣公子只是来收获名望的。 因为他们实在不能相信,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有什么能为,哪怕是打从娘胎里开始修炼,又能修到什么程度,所以他们只想挡住元准的一箭,然后暴揍那个白衣剑客,戳破这场挑战赛的谎言。 毕竟现在跳下观众席的,全是蜕凡巅峰灵意合一的强者,对于自己的能为还是十分自信的。 一百九十四章:西陵曹家 既然只需要挡住一箭就能见到正主,曹毅也不介意当次好人,他走到刚刚跳下来的一名年轻武者跟前,取走了号牌,冷冷道:“这场由大爷来打,你滚蛋吧。” 年轻人如蒙大赦的将号牌交给曹毅,一低头弓着身子就跑出了武斗场。 两名管事刚想上前阻止,却被台上的元准喝止:“让他们换。” 站台武者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守擂人删选合适的挑战者,阻挡一批没有资格的挑战者,虐杀普通蜕凡境武者不是乐趣,而是警告。 一群连蜕凡巅峰都没有达到的武者做着一战成名的美梦,领了号牌就想上台与徐氏的本代行走过招,哪有那么容易! 今天出现的这几个,还算有些样子,起码都是灵意合一的蜕凡境巅峰,那股迫人的气势才像值得一战的对手。 而曹毅也丝毫不觉得意外,拿着号牌就走上了台,亦没有介绍自己,因为他相信绝大多数西陵氏族武者,都认识他! 西陵有很多中型世家,每个世家的关系都错综复杂多有联姻之好,只有曹家的公子小姐无人问津,盖因他们的本脉功法——尸煞功,修炼尸煞功到精深处,浑身硬逾铁石,灵气亦带有毒性,是门相当强悍的玄级功法 可修炼此功就必须用到尸气煞气,所以曹家为了方便练功就把宗府建在西陵的乱葬岗边,而修炼尸煞功的武者,大多生育艰难,而不论是嫁入曹家的女子还是娶了曹家小姐的男子身体也会渐弱早逝。 久而久之,曹家便游离在西陵那些中型世家的联盟之外,好在他们战力强悍,虽然人数不多,但依旧是西陵赫赫有名的家族。 而曹毅就是曹家的公子,三十六岁,蜕凡巅峰的修为,尸煞功极为精深,浑身都泛着青黑色,刀枪不入,力大无穷。 别人都害怕元准,他可不怕,只是不想跟元准消耗太多的体力,到时候还怎么面对那位口出狂言的徐氏公子。 但现在只需要挡一箭就能挑战徐氏公子,所以他第一个便冲向了擂台。 青黑色的护身劲力缠绕在曹毅周身,他站定不动,静等元准出箭。 这是两天来第一名蜕凡巅峰的挑战者,元准自会认真对待,但看着对方如此托大的举动心中也是怒极,若不是因为答应了徐老赢只出一箭,碰上如此大喇喇站在落星军阵前的武者,一定会让对方品尝道如雨箭袭的滋味。 但只出一箭限制了元准的发挥,所以他只能挑出一式箭技以作功法。 愤怒的时候,没有比焚天一箭更能宣泄情绪的箭法了,元准任由心底怒火焚烧,灵力翻腾在丹田,如海啸般的注入手中的落星弓,一股红芒覆盖了原本紫色的长弓。 他抽箭撘弓,心意与箭意完美契合,两指松弦,一条火龙张牙舞爪的朝曹毅扑去,灵力之火剧烈的焚烧中,隐隐带着悠长的龙吟。 “来得好!”曹毅面无表情的赞道,丹田中的灵煞汇聚在右臂,“嘶啦”一声,他的衣袖从袖口撕裂至肩膀处,右臂膨胀的如同一根青黑色的铁柱,能跑马的粗臂上肌肉盘虬纠缠,暴突的青筋中滚滚青黑色的尸煞看着很是吓人。 曹毅奋起粗壮右臂,一式“凶煞鬼拳”就朝着龙头捣去,青黑色的劲力化作一张鬼脸,与火龙撞在了一起! “轰”得一声巨响,龙头与鬼脸同时炸开,一道带着青黑色的灵环氤氲开来,曹毅本以为自己轻松挡下了这一击,正要收拳就看见那道赤红中夹着尸气的灵环居然还未消散,带着惊人的热量朝自己荡过来。 正常武者面对这道火环都会想着逼退,但曹毅没有,凶悍的他不退反进,化拳为掌,要拍散这道火环! 元准看着曹毅的举动,撇了撇嘴,如鹰如隼的眼中满是不屑,讥笑对方的不自量力。 焚天与一般的箭式最不一样的便是,它并不依靠锁灵形态凝聚的灵力造成直接杀伤,而是锁灵形态炸开后那无比的高温和龙身中锁着的灵力之火。 这些火焰除了温度极高与不易熄灭外,还有将灵力作为养料的特性。 除了水属性与冰属性的灵力可以覆灭它,这种灵力之火可以借助其余任何的灵力再次提高温度。 对方荡起的灵力越雄厚,与火环接触后爆发的温度就越惊人,元准倒是想看看,一个不穿铠甲的武者要怎么抵御可以融金锻铁的高温。 不明所以的曹毅挥舞着如铁柱般粗壮的右臂,一掌挥在了火环之上,刚一接触,那如铁柱般粗壮的手臂便焚烧了起来,青黑色的尸煞成为了灵力之火最好的养料。 铁柱变成了火柱,曹毅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眼中却闪着凶光! 灵火刚刚附着在他手臂之时,他就将煞气汇聚,想要一股脑的将火焰爆开,但从右臂千万毛孔爆发的尸气不但没有熄灭灵火,反倒是让它燃烧的更加剧烈。 只是这一下,曹毅便知道了这些火焰因何而燃,如果他一开始只是用手挥舞,不附灵力,这火焰根本不会到现在这样猛烈的程度。 如果放任不管,自己的右臂便会被烧成灰烬,不得已,他只能亮出自己原本为西陵第一武道会准备的底牌了! 原本粗壮的右臂瞬间缩小,而那些燃烧的灵焰随着缩小的手臂传到了曹毅的身上,只是一瞬,他整个人便被包裹在灵火中煅烧吗,熊熊燃烧的灵焰中,只有个淡淡的影子屹立不倒。 一名武者被加温了两次的灵焰覆盖,除非他修过什么惊天动地的锻体功法,不然死定了,因为这样的灵焰,温度高得足以融化金石! 而这股灵焰消失之时,就是曹毅丧命的时刻,元准很有信心。 灵力之火熊熊燃烧,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因为这种以灵力为养料的火焰,在没了后续灵力供给后便会消散,只剩下可以燃木焚布的凡火,不足以对肉身强横的武者造成什么威胁。 元准看着覆盖曹毅的灵火慢慢熄灭,将落星弓垂在身侧,扬声道:“下一个!” 因为灵焰熄灭,意味着它已没有足够的燃料,大部分时候也意味着,火焰包裹的武者,已死。 火焰减弱,曹毅的衣裤已被焚烧殆尽,露出了他裸露的身躯,青黑色如钨钢的身体浑身都是硬朗的线条,如擎天玉柱般矗立在原地。 一百九十五章:和颜悦色 “将臣煞体!”观战台上,一位年长的武者看见一声钨钢之色的曹毅,神色大变,不敢置信道。 百余年前曹氏举族迁徙到西陵来,可不是为了占领一个坟地的,他们当时的家主直接找上了唐弥两氏,要夺得西陵霸主之位! 而曹家凭借的,就是三大功体——旱魃之躯、后卿怨身还有将臣煞体! 三种以尸气锤炼的功体非但刀枪不入,还带有种种神异,当时的曹家三大功体齐备,自诩无敌,直接找上了唐氏,要他们让出城北。 而后就是两族约战,那一战旱魃曹狂被灭、后卿曹鹭残废,只剩下将臣曹炎彬独立支撑,曹家惨败。 之后曹炎彬乞降求和,赔了一笔巨款才让曹氏在西陵扎根。 虽然曹家是以这样的失败作为西陵首秀的,但没有任何一个氏族敢小瞧他们,因为曹氏三大功体实在惊人,旱魃之火焚天灭地,后卿化地成沼,三大功体之首的将臣,防御高绝不说,更可化尸气为精血,恢复能力极强,几近不死。 就连当时唐氏的武堂首座都承认,曹炎彬可算是西陵排名前五的武者。 而后曹氏在西陵繁衍生息,所有人都以为曹家安稳发展之后会有一群将臣煞体出现,可整整百年过去,拥有将臣煞体的曹家子弟,连十指之数都凑不齐,没想到今日却在一名蜕凡境的曹家子弟身上看见,这如何不让人惊讶。 众人只看见那具矗立不倒的尸体突然动了,都落了身上的焦灰,睁开双目,眼中有神光爆射而出,而后声如洪钟道:“烫死老子啦!” 将臣煞体恢复能力是强,但不意味着不会疼,刚刚灵焰的温度可以融化铁石,而高温中的曹毅只觉得有千万把小刀同时刺向自己的身体,哪怕以他的凶悍坚韧,亦忍不住暴喝出声。 可火熄灭了,他又感觉自己头顶和裆下都凉飕飕的,所以他用左手捂住下体,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先是一愣,而后暴怒道:“你这混蛋,我要杀了你!” 刚刚的灵焰不止烧光了他的衣裤,就连他的毛发也不存,难怪左手的触感蛮奇怪的! 元准看着曹毅仿佛没事人一样的中气十足,哪还能不知道对方修有强悍功体,淡淡道:“你已接下一箭,是否要挑战徐氏本代行走。” 曹毅左手捂着前档,右手捂着屁股,大怒道:“打个屁!” 他这一辈子就没有这么尴尬过,竟然赤身裸体的暴露在几万人的武斗场内,他连死的心都有了,真后悔不听叔伯的话,没将自己的灵甲带上,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出门在外的武者从来都是甲不离身了,因为这些华服长衫实在是太脆弱,一运功就崩开,一打架就撕裂,不穿铠甲作战的唯一结果就是变成一个裸男。 幸运的是曹毅不是一个人来的武斗馆,还有不少族中武士,几个身影从看台上飞下,快速来到擂台,七手八脚的将手中的衣服裹在了曹毅的身上。 元准看着羞愤的曹毅,继续问道:“是否要挑战徐氏本代行走!?” 曹毅穿好了衣服,将几名宗族武士扒开,指着元准喝骂道:“你们徐氏就靠这种卑劣的伎俩挑战西陵么!?” 一听到这话,元准脸色就是一沉,从后背箭囊中抽出一件,弓拉满弦,箭尖直指曹毅咽喉。 辱徐氏者,死!这就是他心中最简单的规矩。 “准叔且慢!”徐老赢淡淡出声,这是他两天以来说得第一句话,一袭白衣的年轻剑客第一次登上擂台,元准恭敬的收弓退到一旁。 看着曹毅桀骜不驯的模样,徐老赢淡淡道:“说出道理,可活。污蔑徐氏,全家都要死。” 王者行王道、霸者行霸道、而圣人世家的公子,奉行的就是圣人之道。 何为王道?不听话的,杀掉。 何为霸道?听话的,也杀掉。 何为圣人之道?装逼又讲不出道理,我连你全家一起杀掉! 徐老赢身为徐氏天下行走,所要做的就是传播徐氏的威名,对于这种挑战者的质问,必须由他来应对,因为只有他可以代表徐氏。 但曹毅可不吃这一套,啐了一口扬声道:“先弄一个灵意合一的蜕凡弓手,接他一箭才可以挑战你。他用得又是一式能够燃尽灵力的箭式,你徐氏倒是打得好算盘,先燃尽对手灵力,然后与你一战,成就你的横压龙州五百郡,这么打,说不得你还真是凶境之下全无敌呢!” 刚刚的灵力之火虽然没有烧死他,却燃爆了他大半灵力,以这样的状态去和一名准备充分的武者作战,即便是输了他也不服,他觉得他已经看穿了徐氏的诡计,所以才要戳穿徐氏的卑鄙伎俩。 而徐老赢一听曹毅的话,便明白了他的语言逻辑。 他转头望向观战席上的武者们,看着观战台上一张张若有所思的脸,便知道这群人已然接受了曹毅的观点,以为安排元准站台,是为了消耗挑战者的灵力。 这可真是...啼笑皆非的徐老赢扭过头,看到了一脸怪异之色的元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面对莫名的污蔑,徐氏的公子会愤怒;但面对愚昧和无知,世家的教养让他包容。 所以徐老赢看着曹毅,解释道:“你可能,不太明白一箭之约的意义。” “如果你接一箭,都要耗费大半灵力的话,那么这个擂台,还是不要踏上来了。” “不过我忽然想到,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没有见过海的人,又怎么去理解无边无际呢。” “这样吧!所有接下一箭的武者,全部回去修养好身体,养好了再一起来挑战。” 徐老赢和颜悦色的模样在曹毅眼中却是那样可恨,虽然他一脸的平和,但语音中的轻蔑又有谁听不出来。 曹毅怒道:“不用修养,只要让我恢复灵力,我便可与你一战!” 曹家最难修炼的将臣煞体他都练成了,隐忍不露就是想在西陵第一武道会上一战成名,可在那之前以圣人世家的狂徒奠基自己的威名也未尝不可。 因为不论对手是徐氏公子还是武圣山门徒,他都不觉得会比自己强,更别提眼前的公子看着还要小自己十几岁。 面对徐老赢如此轻蔑的语言,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这场比斗了! 一百九十六章:体贴 徐老赢看曹毅一脸倔强的模样,摆摆手,和颜悦色道:“你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等你们这些通过一箭之约的人养好了伤,恢复了灵力,所有人一起,挑战我,你一个人,不行的。” 徐老赢的脸上一副我全是为你考虑,你不用感谢我的模样,但这番话却让全场哗然,曹毅听得全身都在发抖。 此人竟自大到如此程度,究竟把西陵当成什么穷乡僻壤! 坐在观战太的武者大片大片的站起,满面的羞愤与怒火,徐老赢又感受了一次昨日的氛围。 “即便你是徐氏公子,安敢如此辱我西陵武者!” “连我西陵天骄面都没见着就想着称霸羞辱,想不到元洲徐氏也不过就是妄自尊大的氏族!” “来来来,让某家看看你究竟有多么了不起的能为,竟然口出狂言!” 本来安静沉闷的武斗场沸腾起来,大批大批的武者飞身下了观战太,一步步朝擂台靠近,眼中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投向台上的徐老赢。 原本安静站在一旁的元准听到众人喊话就受不了,更别提居然有人不守规矩直接逼向擂台,当即就想抽箭撘弓,却被徐老赢挥手拦住。 让蜕凡境武者齐上是对西陵武者的体贴,就像唐罗所说,圣人世家的天下行走与普通氏族的武者对方实在是太过欺负人,所以他才提出让这群武者组团群战。 但看现在众人脸上的愤怒和口中的话,他知道自己的行走方式选对了,为什么这群氏族武者在面临徐老赢给出的选项时会如此愤怒,因为他们相信自己就算和圣人世家的天下行走有差距,也没有到人数抹不平的地步。 他们觉得徐老赢是在羞辱西陵武者,这并不怪他们,因为各大圣地,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将自己的能为展示在天下面前了,这才让这群武者有了错误的以为。 所以徐老赢并不打算屠戮或接嘴炮,因为他们如果不接受自己的建议,那么就会感受到最深层次的绝望。 这一次死的,就不是那些普普通通的蜕凡武者,而是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境! 事实才是最有力的回击,徐老赢深谙此道。 而站在徐老赢身前不远处的曹毅,已经气的浑身发抖了,这个年轻的武者居然如此嚣张,他指着徐老赢的鼻子喝骂道:“何用以后,等我调息半晌就与你一战,你可敢应战!?” 有若洪钟的叫战响彻武斗场的上空,让坐在观战台的武者们发出一阵欢呼叫好之声,见识过将臣煞体的他们可不相信这个青年人有什么能为击败曹毅,如果最后闹个平局就看这圣人公子如何下台! 元准看着眼前的场景,又是一股火气直冲天灵,就连握着落星弓的手都微微颤抖,只见徐老赢朝他摆了摆手,又安抚了将要暴怒的元准,对曹毅淡淡道:“随你。” 曹毅冷哼一声,被武者簇拥着下了擂台,不知从哪变出一个蒲团,当即盘膝坐下,行功回气。 而擂台上的徐老赢转头对元准说:“准叔何必动怒,继续选人便是。”说罢他也走下了擂台。 元准阴沉着一张脸,朝着众人道:“下一个!” 接下来,有很多武者轮番上台,每一名都或狼狈、或轻伤的抗下了元准的一箭,因为他们全是蜕凡巅峰的武者,即便跟元准实力有些差距,也不是能被一箭就被击败的水准。 每一个通过一箭之约的武者,都朝端坐擂台下的徐老赢抱拳道:“容我调息回气,一会儿再战!” 短短几刻钟,武斗场的外围盘坐了一批回气的武者,每一个都在抓紧回气。 元准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众人,正要喊号,就看见最早调息的曹毅站起身来,几步跳上了擂台。 他指着元准道:“你下去,让你主子上来,我想看看能在西陵口出狂言的公子,究竟有什么能为!” 而暴脾气的元准听到这话,只是冷笑一声便将弓收好转身朝擂台下走去。 台下一袭白衣的徐老赢扶着座椅把手站了起来,用力伸了个懒腰,一双深邃深情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他优哉游哉的走上擂台,笑着对曹毅道:“你先准备准备,要不要再让你几招?” “大言不惭!”曹毅看到对方一副轻佻的模样,大喝道,运起了将臣煞体就朝徐老赢扑去。 而一袭白衣的年轻剑客只是背负双手,看着曹毅越来越近。 青黑色的劲力化作了一头长角恶鬼,如图腾般蒸腾在曹毅后背,这是他现阶段能使出的最强杀招——鬼图腾! 以煞气沟通九幽恶鬼投影,不但增强力量、速度、招式威力,更能为宿主附灵,只要肉身足够强大,甚至能加持百鬼之力。 鬼图腾配合将臣煞体让曹毅举手投足间拥有了开山断岳的能为,以他现在的强悍肉体,哪怕施展普通的招式,也是威能惊人,这种野蛮的,极致的力量,往往是最让人难以应付的。 唯有天下之至拙,能破天下至巧,管你什么招式身法,我就一拳砸过去。这种简单粗方式永远不会让人失望,因为它笨,所以它无解! 徐老赢看着鬼气森森的曹毅,依旧是那副轻佻的模样,只是他的身前,凝聚了一把碧蓝色的灵剑,幽幽的蓝光蕴着极强的寒意,灵剑仅是出现就让擂台凭空低了几度! 曹毅当然看见了那柄突然出现的灵剑,但他选择无视,因为他根本不相信,一柄纤细的灵剑能把他怎么样,这是将臣煞体带给他极度的自信,因为凭借曹家这最强战体,就连蜕凡小队的合击技也只能让他受伤,却无法致死! 而他一拳头下去,一般的蜕凡境,很可能就死了! 所以哪怕看到了灵剑,他也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笔直朝徐老赢冲去,右臂筋肉暴涨,像一张弓拉到后背,紧握的五指就像抓住了空间,曹毅朝着徐老赢的胸前砸去! 徐老赢就像没看到一样,还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一百九十七章:人人如龙 徐老赢懈怠的模样,让曹毅更加愤怒,拳势更烈几分,至于眼前的灵剑,哪会被他看在眼里,练剑带人砸碎,才是将臣煞体的正确打开方式。 右臂的筋肉盘虬纠缠,如一条青黑色的蛟龙撞上了碧蓝色的灵剑,可开山断岳的重拳轻易的将灵剑砸碎。 “圣人世家,不过如此!”曹毅眼中闪过一抹快意,心中暗道。 而徐老赢看着灵剑被一拳砸碎,眼中亦是满满的惊奇,叹道:“真是.....勇敢阿。” 砸碎的灵剑化作漫天冰屑,勇敢的曹毅就这样一头扎了进去。 漫天飞舞的冰屑沾染在他身上,只是一瞬便凝在一起,聚成一块巨大的冰晶将曹毅的脖颈以下,全部封住。 冰坨中的曹毅还保持着挥拳的姿势,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而这时曹毅也反应过来,自己砸碎的那把碧蓝色的灵剑,就是一个圈套,心中更是羞愤和暴怒。 他大喝道:“区区冰块,焉能困住我!?” 凭借将臣煞体配合鬼图腾的力量,莫说是冰封,就是封在地底,以他强横的力量也能撕裂大地。 雄浑的力量自脊柱大龙爆发,传达到雄武的四肢,曹毅想震碎这些冰晶! 徐老赢笑了笑,手中现出一把纯白的灵剑,舞了个剑花,看着冰晶中的曹毅奋力挣扎,并未阻止。 而曹毅越挣扎越绝望,一直以来无往而不利的强横力量竟然拿这些冰晶没有一丝办法,他越用力,越觉得虚弱,利刃在前,他竟有种昏昏欲睡的困倦。 “怎么会这样!”曹毅大惊失色,心中更是焦急。 徐老赢看着曹毅,用手中灵剑拍了拍冰坨问道:“是不是,越挣扎,越困倦阿?” 仅仅只是一招交锋,拥有将臣煞体的曹毅便落了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下场,全场哗然! 而曹毅看着对方的模样,心中羞愤欲狂,恨声道:“别以为封住了我,你就赢了,便是让你砍杀,你又能破了我的煞体么!” 将臣煞体为何被称作曹家第一战体,凭借的就是强悍的防御以及超人的恢复能力,哪怕曹毅现在被封在冰里,他也依旧不承认自己失败,有能耐你就干死我,这就是他现在的想法。 徐老赢对面这番挑衅,笑道:“你这功法,以尸气蕴灵,想要走以力证道的路子,立意算是极好!” “但以尸煞锻体,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你将永远不能生育、肉身也会失去活性,无法再次进化,所以凶境就是这门功法的巅峰,再想突破,几乎不可能!” 曹毅面色阴沉,他知道徐老赢说的都是对的,但这样严重的后果换来的就是夸张的防御能力,世间万物,有舍有得,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错。 一看曹毅表情,徐老赢就懂他心中所想,可他这次挑战西陵,要做的不光是展示徐氏的武技,还要让这些骄傲的氏族武者明白,他们跟徐氏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所谓杀人易,诛心难,即便自己一剑杀了曹毅,他也不会觉得徐氏有什么了不起,只会说自己学艺不精,这就没意思了。 所以徐老赢要破他道心:“用尸煞修出的锻体功法,还有个最大的弊病。” 他将手中灵剑举起,散着熠熠白光的纯白灵剑横在了曹毅颈上,淡淡道:“看似坚不可摧的煞体,只要遇上驱邪之力,就如白雪遇水,要不要试试?” 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虽然是轻声说的话,却让全场都听见了,再次全场哗然。 如果一门功法有了如此严重的后果却还有那么大的弊病,那这么功法就算是废了。 曹毅满脸的惊恐,没想到对方竟然在大庭广众下爆出了煞体的最大弱点,他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种无助和绝望才是徐老赢挑战西陵最大的目的:“曹氏,可服?” 圣人世家,要的是尊敬和臣服,杀不杀不是重点。 曹毅双目赤红,看着徐老赢,心中只有滔天恨意,曹氏一族的本脉功法被点出弱点,可以想象日后要是有人针对曹氏,只要修炼一门驱邪功法就能尽破三大功体,这无疑是断他一族生路。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何况是被阻断的武道之路,你让曹毅如何能服。 “我不服!!!”撕裂的呐喊中满是决绝,他怒视着徐老赢。 不服? 就死。 徐老赢微微一笑,持剑的手一挥,白芒闪过曹毅的脖颈,名震西陵的将臣煞体,授首,而那群站在擂台下的家将,奋起劲力朝擂台上的人扑来。 表情狰狞的人头滚落在地,徐老赢散去手中灵剑,背负双手站在原地,对眼前扑来的武者,视若罔闻。 因为他知道,落星军的武者,绝不会让他失望。 利箭撕裂空间,一道道流光穿过曹氏家将的身体,连环音爆声连成一片。 不过刹那,曹家那群朝擂台冲击的武者,都被洞穿心脏、咽喉,无力倒地。 鲜血洒满了台阶,将原本的青石染成血色。 徐老赢站在擂台中央,朝着众人道:“还要单独挑战吗?” 在西陵拥有赫赫威名的将臣煞体只是一招就授首,面对徐氏公子的滔天威势,全场噤若寒蝉。 而坐在擂台下调息的武者更觉沉重,他们上台搏杀,身死是小,如果被对方点出功法破绽,那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家族。 所以他们脸色阴晴不定,开始思考自己家族的功法中是否存在这样的破绽。 站在擂台上的徐老赢看着那群盘坐调息武者的神色变化,轻笑出声。 为何要将曹家的功法破绽点出,就是为了让其余的武者产生思考——可能你们家族的功法,亦是有着极大的破绽。 只有正视这些破绽,武道才会进步,徐氏的家训就是要让天下武者人人如龙。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武道是在进步,世家也像雨后春笋一般接连冒出,却没有人人如龙。 君不见这群武者有了成就,变成了猛兽之后,他们就停止变化了,他们开始骄傲、开始征伐、开始故步自封,有的甚至对功法的缺陷视而不见。 一百九十八章:梦 这次行走天下,徐老赢总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龙州这些世家会变成这样一副张狂的模样,而元洲的世家却不会。 而且从这两日的观察来看,元洲的武者水准平均要高出龙州的武者一个层次,会形成这种差距的,当然不是人们禀赋的问题,最关键的就是圣地的选择。 武圣山是一个出世圣地,虽然他们身处龙州,但不管龙州变成何等模样,他们都不会有丝毫动容,哪怕战乱四起,民不聊生,以武圣山那群武痴的个性,只要不去招惹,他们就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而徐家则是一个入世圣地,管理着十几座城池,这些城池并不是攻伐而来,而是徐氏从无到有,建起来的。但统管十几城,总会遇见匪寇凶徒,资源争夺,所以为了效率徐氏成立了三支圣军。 徐氏的存在,让元洲的世家们有一种恐惧和敬畏,因为圣地就以如此强势的姿态横在眼前,所以他们总会想,如果有一天圣地要兴攻伐,我该如何自保? 人只有在面对威胁和恐惧的时候,才会有前进的动力,所以元洲的豪门大族,每一个都以徐氏作为目标追赶,三不五时上门印证所学。 也正是因为这种追赶和上进,在日积月累的沉淀后,元洲世家才会如此强横。 但龙州这些人不一样,武圣山高悬世外,所有豪门就是地方上最强大的武力,他们一没有目标,二没有畏惧,在他们的眼中,能击败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这种自大不算错。但它会阻止你进步,也会让你失去敬畏之心。 武圣山这样的出世圣地,自然不需要人间的敬畏,但也无形中让龙州的武道无法大昌。 所以徐老赢这次天下行走,不光光要打出徐氏的威名,还要让这群武者有危机感,让他们看到现实的差距,这是对徐氏圣道的贯彻。 当有人停步不前,自鸣得意之时,怎样让他再有上进之心? 无非是让他恐惧或树立一个目标,这两件事,徐老赢都要做。 …… 北山之巅 自从上次议会上的弹劾之后,只要一有时间唐志就会来到这里眺望云海。 记得曾经有人说过,曲高则合寡。 唐志自小便有倾天之志,他要完成唐氏二十几代家主从未完成过的伟业,在所有族兄族弟玩乐的时候,他就开始学识字,认经络。 世人都说唐左资质惊人,但没有人知道,唐志七岁就完成筑基,但当他衡量了自己进入内视的时间后发现,原来他拥有的不过是最平凡的天赋,他毅然决然放弃了武道,转投宗学。 从小他便清楚一个道理,人之所以能赢,比的就是独到与远见。人不但需要自知之明,更需要有独到的才能与先见之明! 既然武道之路走不通,以权谋统御壮大唐氏的路子,一样不差。 唐志很感激自己出生在豪门,因为宽松的环境与溢出的资源让他有了很多选择。 既然武道走不通,他就以自己的智慧回报唐氏,担任族长的这些年族力增长,分宗主们应该历历在目,所以他不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人同意弹劾。 唐志也清楚这不过是自己的执念,因为利益在前又有多少人不会动摇,这只是唐存甫手段高超而已。 可他还是无法释怀,所以时常来眺望云海,希望自己能够看淡。 但这次宗族议会,如果不是唐罗横插一杠,武堂首座不在无法再次提出战时条例维护,他这族长之位都丢了,又谈何翻云覆雨。 只谈无人懂我,高处不胜寒。 “族长。”唐宽低沉厚重的嗓音响起。 唐志没有回头,依旧看着万里云海舒卷,幽幽道:“山长寻我何事?” 宗学这几日要将陵江以北的荒地划区建册,应该很忙才是,他不知道唐宽为何会来找自己。 “为新政之事。田令之策如何和执行?” 唐志眉头一挑转过身,笑问道:“山长何意?” “倾耗人力却是无用之功。”唐宽答道。 既然心知肚明西陵会遭逢巨变,之后势力划分都会改写,现在投入人力造册,在这关键时刻不但徒耗人力,还会引起不必要的变动,虽然十三位长老全都附议,但唐宽还是想将政令押后。 唐志当然明白唐宽用意,但他却不同意唐宽所谓无用之功,所以问道:“知道大长老为何先是出言反对,之后又同意了么?” 作为了解计划的五人之一,唐思源的反复是最让唐宽摸不着头脑的一件事,现在被唐志问起,唐宽只好猜测道:“是因为不想和我唐氏未来的擎天玉柱弄僵关系?” “这是我们要担心的事。”唐志笑道:“大长老也到了该退的年纪,即便唐罗只需要八年时间便能成长,大长老又何必折了自己的面子。” “那是为何?”唐宽问道。 “因为我们不确定,西陵冲突若是巨化,我唐氏还能保留多少战力。”唐志叹息道,他当然想天时地利人和具在,因为但凡少一项,以弥家的强悍程度,哪怕失败也会重创唐氏。 唐宽能坐上山长之位,自然也不是庸人,他已经清楚了唐思源的前后变化。 “所以哪怕是无用之功也要做?” 唐志笑道:“怎会是无用之功,让弥家忙着讨论新政应对,自然也就没工夫发现我们的布置了。” 听着如此天真之言,怎会不知道族长是在说笑,唐宽只得苦笑拱手告退。 …… 一号修炼场 回到武堂的第一天,唐星便显得心不在焉,从早上的对练到下午的配合,他都魂不守舍,时不时把眼神投向修炼场的另一角,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战胜了唐贞之后,那个小丫头就再也没有找自己比斗,而失去了这个对手后,小正太连修炼的精力都提不起,更别说精研武罗指了。 所以这几个月,他的武罗指没有丝毫进步。 而且他最近时常会梦到唐贞和他打斗,激烈的扭打着两个人就抱在一起。 他觉得梦很舒服,只是第二日醒来裆下总是黏糊糊的。 一百九十九章:少年 从回到武堂,小正太就再没见过唐罗,心里憋了好多话想问,每日训练都在想他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心不在焉。 而看出小正太心事的唐政乘着休息的时候,将唐星拉到一边,关心道:“你怎么了?” 唐星颓然坐在地上,瞥了眼唐政道:“没事儿,还有,叫我队长!” 虽然大家约定的是谁先突破蜕凡谁当队长,但有星子在手的小正太可不认为自己会输,凡境巅峰后一直以队长自居。 “什么队长!你只是占了天骄的光先一步练了武罗指,若是再不精进,到时候看你怎么办!”唐政怒道,自从这货练了武罗指,便一跃成为了一号训练场的第一凡境高手,本来大家也只是殷羡,谁让对方有个好哥哥呢,但唐斌说了大家都可以修炼后,这就不算什么优势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号修炼场的唐鹏、唐信、唐弘、唐凤然陆续练成了三指合一,就连他也慢慢摸到了三指合一的窍门,可唐星这个最早接触的非但没有精进,最近还特别颓废,本以为他是想家了,但从家回来后还是如此,这才让他担心,拉他一叙,没想到一开口就气自己。 这小子真不可爱!唐政心中腹诽道。 唐星撇撇嘴,有气无力道:“不精进就不精进吧,哥哥说等我到了蜕凡有秘法给我,我用秘法就好了。” 有个天骄哥哥其实体验极差,因为不论你多努力,身前都好像有个遥不可及的身影,在他还为武罗指的威能震撼不已的时候,唐罗已经跟他说,等他到了蜕凡,教他一套新东西,武罗指就可以淘汰了。 加上拿到星子后,唐星很快突破到了凡人境巅峰,总感觉没多久自己就要突破了,所以自然也提不起精进武罗指的兴趣。 而唐政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被噎住了,陡然生出一股无力,凡人与天才差距竟然如此大么。 他可是看着唐罗三级跳似的和众人拉开差距的,记得他最早进入一号修炼场,连站到第一排都会引起非议,这他们的两年过去,称呼都从唐罗变成唐教习,现在都尊称唐宗老了,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你上哪说理去。 但有这样一个好哥哥,你就更不该颓废了呀,看到唐星有气无力的样子,唐政气不打一处来,责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天天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你让别人怎么看你。” 唐星颓然低头,唐政还以为自己的鞭策有效了,心中就是一喜,只见小正太叹了口气,怂怂地说:“谁看不惯我,我就揍谁,多揍几次就能看惯了,还会梦见呢。” 想着和唐贞的相遇和变化,小正太有感而发且自觉逻辑缜密,毫无破绽。 作为陪着小正太一路成长的队友,唐政一听这话就知道了小正太颓废的原因,他懵了下,然后带着满脸笑意的坐到小正太身边,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嘿嘿嘿!”唐政笑嘻嘻的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唐贞了?” “嘭!” 小正太双手拍地,一蹦三尺高,将毫无防备的唐政掀翻在地,红着一张脸指着唐政大声道:“谁会喜欢她,你再说我就打你了啊!” 唐政毫不在意的翻身坐起,一看小正太秀红的脸,岂能不知自己正中红心,所以他请咳一声道:“别害羞嘛,不喜欢就不喜欢,来~坐下。哎呀!不聊唐贞了,你来你来~坐下坐下。” 小正太戒备的看着唐政,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另一边,隔了两米远。 唐政看着小正太的模样,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梦到唐贞了?” 话一出口,小正太站起身来勃然大怒,指着唐政道:“不是说好不聊吗?你这个骗子!” “梦到有什么嘛,我还梦到唐凤然了呢!”唐政毫不介意唐星的态度,摆摆手道。 小正太一听,就愣住了,仿佛一下找到了同盟,又扭捏的坐了下来,轻声问道:“你..你梦到什么了?” 唐政看着唐星,没有回答,只是嘿嘿地笑。 看着他的表情,小正太小脸又是一红,羞愤道:“不说就不说,笑什么!” 唐政也不起身,就跟条大虫似得,几屁股挪到小正太身边,又是勾住他的脖子,嘿嘿笑道:“还能梦到什么,光屁股打架呗!” “嗡”!小正太羞红了脸,一把推开唐政道:“下流,肮脏!” 唐政丝毫不以为杵,说道:“这有什么,我都好久没有梦到她了!” 小正太惊喜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唐政神秘兮兮的一笑,靠近小正太的耳边私语,唐星强忍着不适定住脑袋,听着唐政的悄悄话,眼睛瞪得溜溜圆。 …… 傍晚 修罗武斗馆变成了真正的修罗场。 总有些头铁的武者,以为曹毅只是被看穿了破绽,才会被瞬间击杀。 所以他们很自信,因为他们想不出自家的功法有什么破绽,带着无比自信登上擂台。 而真正面对徐老赢那纵横的剑气他们才知道——原来,弱小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们引以为豪的蜕凡杀招,在面对那漫天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时,竟是那么薄弱,而自诩强悍的功体遇上灵剑,就像木板遇见刀子,一扎就是一个洞。 只是一天,二十三具蜕凡境的尸体整整齐齐的码在擂台的一边。 整个擂台被鲜血浸染成了暗红,而徐老赢一身的白衣,纤尘不染。 他背负双手,朝着全场又问了一遍:“可还要,单打独斗?” 无人回应,全场几万人,只有沉默。 “若是无人挑战,今日便散了。明日清晨,我依旧在此设擂,等候诸位的大驾光临。”徐老赢朝着噤若寒蝉的观战台拱了拱手,宣布第二日的挑战结束。 看着白衣剑客飘然远走,议论声才再次响起。 他们当然知道圣地传人一定非同凡响,但他们从未想过,差距竟然会如此之大,大到明明就是同个境界的武者,战力却被跨境碾压。 就像徐老赢说的,谁不知道组团与他作战才是平衡战力的做法,可一旦选择了这种挑战方式,西陵的武者就是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只能以人数取胜,但如果,群战依旧败了呢? 所以众人不敢赌,因为他们不光光代表自己,还代表西陵的颜面,今日在场的,已经是西陵大半的世家,可他们都对徐氏公子毫无办法,为今之计,他们只能寻求更强的氏族出手了。 “去萧家!”丰良工沉着脸,对着身边围坐的几位家主说道。 自从栗邵元那次取了他们信物,之后便了无音信,所以这次借着擂台的事,他不光要去萧家请他们为西陵出手,更要当面询问萧氏说要为他们讨公道的话,是否还作数。 两百章:地位 萧家族地 若说这世间最难坐的,大概就是这第二把交椅。 因为人们总会记得第一名的故事,而第二名虽然也优秀,但总不被人记住。 而比第二把交椅更难坐的位置,就是它的头顶,有并列两个第一。 这种情况,艰难都不足以说明情况,应该算是艰巨了。 君不见时常有两个庞然大物交锋的不可开交,最后他俩握手言和,但无辜的第二名消失了。 萧家不想成为那个消失的第二名,所以他就要格外的努力,如果说西陵的其他氏族对唐弥二氏都没什么用处的话,萧家则是唐弥两家一直拉拢的对象。 可机智的萧家就是一直保持中立,在西陵以东扎根,每一代都有俊杰。 而上一个萧家最响亮的名字,就是现任族长——萧锦林。 中小型世家其实相比于豪门,最大的区别就是,中小型世家的高层,全部都是战士,他们依靠战斗争夺资源,权谋统御对他们来说,不如一个强悍的武者重要。简单来说,他们的族长只能由最强者担任。 就连强横的萧家也没有跳脱这个范畴,所以哪怕萧锦林年近八十,他依旧担任着萧氏族长一职,因为迄今为止,萧氏没有人比他更强。 呈州来人、西城四位家主尽殁、徐氏挑战龙州的擂台,好像所有事情都汇聚在今年爆发出来,萧家的门槛从未如此热闹过,一直在接待各个家主,但至今萧锦林没有任何表态。 不论是对两座新城、还是城西之战或是现在的擂台,萧锦林都未发一言,所有上门拜访的家主全都无功而返。 萧锦林有两子,长子萧正,次子萧奇,取自兵法中以正合以奇胜之意。 堂堂萧氏族长只有两子,自然将精力都投注在兄弟俩身上,可能是管得太严了,长子萧正厌武恶道,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琴棋书画,斗鸡走狗的旁门左道。 好在萧奇醉心武道,自然变成了萧氏的少族长,备受萧氏器重。 而这一次在议事厅接待城西四小家的,就是这位萧氏少族长。 议事厅内,萧奇端坐正席。 他有着一双深不可测凤眼,身材挺秀,穿一件赭色缎衣,腰间绑着一条龙魂白佩,一头流水的长发,被玉冠束在脑后,一派文质彬彬的模样,却没有任何一个家主敢小看他,因为这位看似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手底下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条强者的性命。 而丰良工本想见萧锦林,却只见到萧奇,就只能谈论这修罗武斗场的事了:“少族长,徐氏来势汹汹,仅仅两日便有百余位蜕凡武者身死道消,现在只求萧氏能派武者出战,为我西陵挽回一些颜面!” “丰族长客气了,西陵有唐弥两氏,又何用我萧家出手,传闻这徐氏公子乃唐氏武堂首座的内侄,虽然言语嚣张了写,想来也不过是为了见识我西陵武者能为,再过些时日便会离去,诸位请回吧。”萧奇伸手朝门口一挥,逐客道。 丰良工与其余三位家主,听这明显敷衍之言,只能拱拱手告退了。 就在四位家主离开萧氏族地,萧奇背后的屏风中闪出一个身材健硕的老人,正是萧锦林。 “父亲。”萧奇站起身来,恭敬的将位置让出,朝老人行礼道。 老人朝萧奇点点头,坐在了萧奇的位置上,一脸郁色。 萧奇心中很是,问道:“为何您对城西四小家的家主避而不见,还让我尽快逐客。” 老人看了萧奇一眼,知道他心中疑问甚巨,回答道:“这四家身份敏感,若是一朝不甚便是个族灭身死的局面,切莫靠近。” “唐氏行事如此霸道,四个凶境家主,几百个蜕凡境武者说杀就杀,难道我萧氏便坐视不管吗父亲!?若是一直无视唐家的霸道,等到他将屠刀对准我萧氏时,谁来为我们发声?” 这是萧奇最不理解的地方,唇寒齿亡的道理父亲不会不明白,但这一次非但没有为四小家出头,还要主动退避,这跟萧氏以前中立公正的立场相悖。 老人摇头叹道:“唐氏霸道?若是要将西陵武者排序,以霸道论,唐森排名该在百名之外。” “那他为何击杀四小家的家主,却连一句交代都没有。”萧奇不是不愿意相信父亲的判断,只是他想知道,若是真如萧锦林所说唐森不霸道,那西陵的传闻和这次的事件又作何解释。 “丰良工他们觉得自己是受害者,你亦这样觉得,可谁来告诉我,若是唐森要动城西四小家,为何只有他一个人出手,而事后却对他们四家不闻不问?”老人眼中闪着睿智的光,反问道。 这件事他其实最为关注,所以收集了很多信息,在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中,终于让他拼凑出一个相对还原的真相,就是西陵城外的那一战,唐森无错。 在这位武堂首座出现之前,四小家才是真正霸道的一方。 这些信息他并没有避讳萧奇,只是自己这个甚是倚重的孩子没有得出与自己一样的结论,若是长子萧正,以他缜密的心思,定能抽丝剥茧看出真相,只可惜萧正武力低微,难堪大任。老人心中暗暗叹道。 萧奇被老人一点,后知后觉反应道:“父亲是说,唐森出手,只是代表个人,而且不是过错方?” 老人点点头,忽然问道:“修罗武道馆的徐氏公子,你觉得如何?” 对于萧锦林的跳脱思维萧奇这么多年还是无法适应,明明上一秒还在说一件事,下一秒便会跳到另一件,这让性格专注的萧奇有些难以招架,好在这次他问起的也是他近来最关注的事。 萧奇凤目一睁,神光四射,战意雄浑,喉间满是兴奋的低吟道:“绝世蜕凡,圣人世家名不虚传!” 若不是已经突破凶境,萧奇是真的很想上台与徐老赢交手。 因为对方展露出来的武学境界与武道技法,让身为武痴的萧奇见猎心喜,无比渴望一战。 和所有世家子不同,萧奇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梦想,并且从未改变,那就是遇见一个惊才绝艳的对手,战胜,或是,战死! 两百零一章:深意 “你可知,这挑战擂台何意?”老者无视了幼子眼中的战意,心中却有些失望。 若是以武者的角度,能够遇强不惧,正式对方的长处还能保持熊熊战意,这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但作为一个家族的族长,光是一个战士还不够,必须要有更高的格局,更大的心胸还有先见之明。 因为武者只能看到徐氏公子的修为和一身绝艺,而一名合格的世家族长,要能看到他所作的一切,背后的意义。 突然的询问让萧奇一愣,因为在他看来,这不应该是明摆的事么,但听老者的问话,好像除了威名外,这位年轻的剑客还有其他的深意,所以萧奇沉吟了一会儿答道:“我想不出除了名气外,这个擂台还有什么目的。” 见微知著是一种能力,可这种能力却不是所有人都有,所以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老者深知次子并非智慧之人,也不打算卖关子,解释道:“这个擂台,代表了徐氏公子对我龙州不满,而一个蜕凡境武者的不满,便能在两日内屠戮我西陵百余名同境武者。你可有想过,不满的圣人公子,如果是凶境或王境呢?” 武道境界就像是一个圆圈。 圆圈之内,就是你拥有的功法、武技、秘术。而圆圈之外,就是未知的武道世界。 你对武道的认识越少,你的圆圈就越小,你便会认为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很少。 相反,你懂得越多,你的圆圈就越大,你便会认为自己很无知。 这也就是说,越是修为高深的人,越会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在性格上,也就会越保持谦卑。而越是无知的人,越会自信满满,很喜欢把别人都当作蠢笨的傻瓜。 得了一部秘法,突破一个境界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人比比皆是,他们的世界很小,所以产生的自信很大。 感知恐惧,是一种能力,而大多数时候,人们无法感知危险,大多是因为无知。 所有人都觉得徐氏公子是在挑衅西陵,可很少人想过,西陵不过龙州一郡,有什么资格被圣人世家记挂,这挑战,只是因为不满。 世家统治的模式,就是圣地不满帝制的大陆,推翻一个个王朝,将伟力归于万民的结果,若是他们现在,不满世家呢? 不需要举族如此,就从徐老赢表现的能为看,只要有几个圣人世家的强者这么想,便会掀起一州的风云动荡。 …… 天香楼 每天晚上,徐老赢都要在天香楼找八个小姐作陪,翻天覆地到天亮才结束,要说现在天香楼最受欢迎的客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可当徐老赢再次踏入这里的时候,发现所有人看自己的表情都很奇怪,就连欢快的歌舞都停了下来,而一些本是寻欢作乐的酒客,看到自己后,面色铁青的将酒杯放下,怒目而视。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挑战西陵的恶名算是传到了这里。 徐老赢心中很无奈阿,擂台是擂台,娱乐是娱乐,这些人为何如此想不开呢。 窑娘谄媚的来到徐老赢身边,只是谄媚的笑脸显得格外僵硬,要说一城最多小道消息的地方,青楼肯定是其中之一。 这两日关于元洲那位嚣张挑战者的消息,可谓是传遍了西陵所有的风月场所,一些爱吹牛的酒客总是搂着姑娘说些消息。 听多了之后,关于那位公子的相貌也有了概念,只是姑娘们越听越觉得,那人好像就是天香楼里每晚要八个姑娘作陪的公子。 毕竟那双桃花眼无双无对,只是姑娘们想到那公子每晚都来天香楼,清晨才走,又不愿意相信了,但现在看大厅里酒客的态度,哪能不明白,挑战者和公子,是同一个人。 面对这样一个杀蜕凡如草芥的凶人,窑娘笑容如何不僵硬。 人心大多如此,传闻总会给人披上一层外衣,哪怕是一个你相熟的好友,他的大名被人传颂后你也会觉得他与众不同,又何况是这样的凶名。 “你别怕嘛。”徐老赢耸耸肩安慰道:“又不是第一天见我。” 窑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答道:“妾身不怕。” 这样还不怕,要怎么才算怕。徐老赢好气又好笑道:“安排八个新姑娘,送到我房里来。” 吩咐完窑娘,徐老赢径直走朝楼上走去,穿过大厅时,一个个酒客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或是投向花台,或是低入酒菜,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在徐老赢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这些酒客表情才恢复如常,有些还朝徐老赢消失的地方啐了一口,以示不屑。 “明天还要打擂,今晚还来嫖妓,看你明日腿软腰酸,如何应对!”有人恶意地想着。 …… 丰清胡同荒院 杨凡如谨慎的小鼠,一步三回头,确定没有人跟着,一闪身进了荒院。 便看见坐在院中写字的米白,温和的朝自己笑道:“回来啦。” “嗯。”杨凡摸摸后脑应道,脸上很不好意思。 米白朝他招招手,让他来到案前,说道:“乘天还有亮色,你来看看这几个字。” “好的,白大哥。”杨凡低着头,看着被拆成一笔一划的字,心中满是羞愧。 这两日他都没有跟着米白出摊,一消失就是一天,米白非但没有追问,反而每日都在院中等自己,乘着日落之前教自己识字。 他想将自己这两日的行踪告诉米白,刚一抬头就看见那双温和而坚定的眼。 米白指着案台道:“晚些再说不迟,先认字。” …… 世上什么人胆子最大,一无所有的人胆子最大。 因为他们什么都没有,所以做事可以不计后果,简单来说,光脚不怕穿鞋的。 在义气帮高层尽殁后,一些野心勃勃的流浪武者,还有一些义气帮的小头目就开始动念,他们收拢手下,成立一个个帮派,摩拳擦掌想要取代义气帮完成制霸城西街头的伟业。 但谁都没有想到,传说身死道消的义气帮帮主竟然回归了,轻易收拾义气帮残部后率部将街头的小帮派镇压。 也许对世家来说,龚正不过是个仗着灵甲强悍的蜕凡巅峰,但对这些街头武者来讲,他就跟神灵没有分别。 就如虎入羊群,短短几天他不仅全灭了其余帮派,还收服了三名拥有蜕凡境的流浪武者。 义气帮再次制霸街头,威势一时无两。 而预想中来自弥候的打压,并没有出现。 两百零二章:唐罗归家(新的一周,求月票,求推荐~~~) 一个月能做多少事,对普通人来说,不过就是三十个重复的日夜,早晨出工,想办法偷懒,吃饭,若是有暇就和工友聊天吹牛,将这一天耗尽,回到家中,与妻子诉说自己的辛苦。 所谓蹉跎,不外如是。 人生的悔恨,多是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叫追悔,一部分叫憎恨。 所谓追悔,都是事后才产生的情绪,而学会追悔,就是成长,年轻时的花心辜负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潇洒,只有成长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个女人。 年长后一无所有的回头,人才会憎恨自己,为何在该努力的时候闷头大睡,为何在该拼搏的时候浑浑噩噩。 可世间大多都是凡人,所以在产生追悔的情绪后,多是破罐破摔,想着既然都已经错过这么多了,人生就这样吧。 上一世的唐罗,就是这样一个平凡人。 在学校时,他既不算学霸也称不上学渣,成绩平平,想逃课叛逆又心存顾虑,言行举止也不敢逾越道德规矩。 毕业之后为现状焦虑,又没有毅力践行决心改变自己。 三分钟热度,虽然时常痛恨自己的不争气,做过最多的事就是放弃坚持。 本想在有限的生命中体验很多种生活,却只能把同样的日子机械的重复。 有着各种社交软件,可以说几句话的朋友却寥寥无几。 不曾经历沧桑,却失去了最后一点少年意气。 当那颗炽热的流星洞穿他胸腹,残存的最后一个念头,并不是恐惧和歉意。 而是遗憾,遗憾自己,竟从来都没有优秀过。 如果问重活一世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唐罗觉得,星子和记忆相比,不值一提。 正因为有了那份沉重而悔恨的记忆,他才明白这一世该如何经营自己的人生。 君子因志而宏,世界上所有竞争的根源,不是聪明与否或是能力高低,而是为达目的,你能牺牲到什么程度。 人人都练武,而以大部分人的努力程度之低,远远谈不上比拼天赋。 没有人知道,这个月里,秘术阁的一间研究室中,唐氏对武道的理解,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整二十七日的不眠不休,全心沉醉在印法的简化演变中,四人巧思碰撞,这套印法终于简化成功,只要按步骤修习,所有武者都能学会。 而对唐罗来说,这套印法在他手中已经能做到弹指成印,若不是顾及到灵力积累不易,他是真的想和徐老赢一战,印证下自己研究出的这套印法是否能和圣人世家的武道争锋。 意气风发的从秘术阁走出,阳光洒在脸上让他不由自主的眯眼,但他没有低头,朝着骄阳展颜而笑。 又到了回家的日子 当他带着小正太回到家中,才发现,这一个月天翻地覆的,可不只是他自己。 整个西陵,正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动荡,而震源,就是一脸憨厚笑容的徐老赢。 短短一个月,西陵死了四百余名蜕凡境武者,其中三百多名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目前为止,擂台最好的成绩是九剑强者。 意思是徐老赢用出第九把灵剑才将对方击杀,西陵的民众从最开始的厌恶,到了后来的震惊,然后是崇拜,这一个月徐老赢在西陵掀起了真正的风暴。 “你可真行!”唐罗朝徐老赢竖了个大拇指,赞道。 “是吧,啊哈,啊哈哈哈。”徐老赢摸着后脑勺讪笑道,会这样尴尬当然不是因为谦虚,而是因为他正在被徐姝惠教训。 这些天,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主母过来求情,说是他们家族的公子想要上台讨教,可又怕徐氏公子出手太重,他们家族可就这一个出息的嫡子,若是上台死了家族可怎么办云云。 看着大自己好几轮的主母声泪俱下的哀求,徐姝惠自然动了恻隐之心,因为她也觉得这种不留活口的守擂方式有悖于徐氏祖训,所以在唐罗回来前,正和徐老赢商量能不能手下留情,谁知道徐老赢不仅坚决还一嘴歪理。 女人嘛,得不到自己诉求的时候就会迁怒,徐姝惠见擂台之事无法劝说徐老赢,就开始攻击他乐不思蜀,夜夜宿于青楼。 这才有了徐老赢一脸尴尬的表情,毕竟跟自己的长辈讨论作风问题,就算是以他的资历,也觉得有些尴尬。 幸好唐罗回来了,不然这场数落几乎不会休止。 因为唐森有任务不能回家吃饭,所以众人提前入席,直到进入膳厅之前,徐姝惠还在念叨徐老赢,让这位名震西陵的公子苦不堪言。 还是唐罗适时的问话将徐老赢从姑姑的数落中救了出来:“说说吧,你是不是要把我西陵蜕凡武者杀个遍才算横压阿。” 一听这话,徐老赢满腹委屈道:“你们都说我杀心重,可我明明每个人都有问,是否服气。要说西陵武者也真是倔,这一个月下来,一个服的都没有!” “他们不服,就要杀吗?”徐姝惠气道。 徐老赢转头一脸讨好的说道:“姑姑,这也没办法,我给了他们选择,除了认服还有群战,但他们都不选,想要上擂一战成名,若是不杀,我圣地威严何以体现。” 杀人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他并不是杀人狂,但为了圣地现世威名,他也不介意当一个杀人狂。 这个月,擂台的空气都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经久不散,就连擂台上空的天都蒙上了一层暗红。 唐罗倒是没太大感触,像这种擂台,你上去就是为了战斗,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没道理要求强者留手,如果西陵武者得势,也不见得他们会放过徐老赢。 但既然母亲不喜欢这种屠杀的方式,唐罗觉得身为优秀的长子,应该帮忙想想办法,所以他问道:“也就是说,你只需要氏族认服,只要认服了,就可以不杀是吧。” “对对对!”徐老赢拼命点头,觉得只有唐罗懂他,大吐苦水道:“我也不喜欢血腥味,可这些武者就是宁可要面子也不要命阿!” 世间庸人总有些很奇怪的毛病,比如面子大过真理,上了擂台失败,却不愿承认别人的强大,白白丢了性命。 两百零三章:解法 唐罗朝徐姝惠问道:“母亲是想让表哥少造杀戮?” 徐姝惠点点头。 又转转头向徐老赢道:“你是想要散播徐氏威名,还有让人心悦诚服?” “对对对!” 其实两人的诉求并没有什么冲突,唐罗觉得只要换一种方式就能达到统一的目的。 “那很简单,上台之前,签份挑战书就行了。”唐罗目光炯炯看着徐老赢道:“既然你要西陵的世家服气,你便明文写上,接受氏族武者挑战具有唯一性,一家只选一人,若是胜了,便由世家代表认服。” “可若是败了,你便要代表徐家,对战胜你的世家,心悦诚服!” 你不能把别人打在地上,然后踩着别人的脑袋问服不服,武者都有血性,就算这人真的畏惧于你,也不能说服吧。 既然徐老赢的要是压服龙州五百郡,以他现在的做法就算杀个尸海涛涛也是达不到目的的。 龙州有多少蜕凡境的武者,一千万还是两千万,每个不服都杀那他这辈子也不用离开龙州了。 而既然要威压龙州,那么如果失败,他也必须承担后果,代表圣地徐氏,向一个平民世家认服。 所谓公正,就是在天秤两端放上等重的物件。既然你要别人的尊严,那么请把自己的尊严压上。 这才能算公平,你可愿意?唐罗双目直视徐老赢双眼,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很明确。 不等徐老赢答复,徐姝惠就急了,忙说:“不可!” 素来知道自己儿子胆大的她这一次还是被惊着了,让圣地给世家认服,这无异于让帝王向庶民下跪。 敢提出这样想法的人便是对圣地最大的不幸,若是传到徐氏耳里,她不敢想象家族一些顽固的长老会怎么看待这孩子。 面对徐姝惠的制止,唐罗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转向徐老赢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既然你圣地行事如此,败了便要认服,那你败了,也得认服,这是公道。只有你这样做了,每一个败者才会认服,而你现在的做法,只会让人觉得你们霸道。而霸道可以压人,却不可服人。” 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圣地不圣地的概念,历史是用来借鉴的,不是用来跪拜的,他当然感谢诸圣时代那群搏杀妖兽为人族争得一线生机的圣者,但所有的圣地,本质不就是诞生强大武者的世家么,若是连这点也认不清,觉得别人就该臣服自己,而自己生来便高贵。 那圣地的这种强大也不过就是海市蜃楼,只是是些妄自尊大的人而已,而就像徐老赢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妄自尊大乃取死之道。 如果真的有一名世家武者胜过了徐氏本代天下行走,那么这声服,就是你徐氏应该说的。 对唐罗来说,这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听到他这番话的徐老赢眼睛却瞪得溜溜圆,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为何西陵武者不愿认服,一直毫无头绪,直到这一刻,茅塞顿开! 在徐姝惠满脸的震惊中,徐氏本代的天下行走做出了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决定。 “该当如此,若是真有氏族武者能战胜我,我不光代表徐氏心悦诚服,还会奉其为师,执弟子礼!”徐老赢一双桃花眼中流转万种异彩,不但接受了唐罗的观点,还将自己压上了赌台。 而唐罗则是面无表情的继续道:“你就不怕出现一个身负血脉的武者,击败了你?” 徐老赢洒脱一笑:“若我徐氏研究千年的武道和血脉,却被一个血脉武者击败,那这圣地之名,也太过空洞了。” 所有世家中对血脉研究最深的便是徐氏,在徐氏的最顶级战力中,确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血脉者,而更多的则是那些没有血脉的武者,而徐氏不光光研究血脉,他们也研究如何应对血脉,要说和血脉者的作战经验,诸大圣地中,当属徐氏第一,这也是徐老赢自信的由来。 而唐罗看着他这幅潇洒的模样,其实谈不上开心。 出于一个亲戚的角度,他为徐老赢和徐氏圣地的优秀而赞叹,自信却不自傲,盛气却不凌人。 但从一个假象对手角度,以成圣做祖为目标的唐罗来说,这种对手就很让人头疼了。 天下古今之庸人,皆以一惰字致败;天下古今之人才,皆以一傲字致败! 他宁愿徐老赢能表现出骄傲自大,目空一切的模样,只要想到徐氏圣地这么多代传承,培养了不知多少个和眼前差不多的武者,就会有种无力感。 一想到今后的对手是这样一批优秀的人,唐罗只感觉自己压力山大。 完善印法的得意感瞬间消失,因为他透过徐老赢一人,便能看见整个徐氏不知是多么的欣欣向荣,节节高升。 “了不起!”唐罗由衷的赞叹道。 不光是对他,还有对整个徐氏的赞叹。 “啊哈哈哈,一般,一般~都是基本的。”徐老赢摸着后脑笑道,脸上的表情很是欢喜。 在家时,父亲和长辈都不苟言笑,即便夸奖也是在自己背后,这让他失去了很多快乐,而唐罗一直是他心中颇有智计的人,受到自己认可之人的夸奖,徐老赢很是欣喜。 大人们愉快的聊天,孩子因为听不懂,自然显得分外无聊,唐罗余光已经瞥见了小暖暖噘着嘴拿着筷子好久,还有旁边这个知道要回家吃饭,中午就不曾吃过的傻弟弟,为了两个小的考虑,他朝徐姝惠询问道“母亲,我们先用饭吧?” 而还沉浸在徐老赢接受唐罗提议震撼中的徐姝惠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对,先吃饭吧,吃了再聊。” 两个小家伙听到可以开饭的信息,一把就抄起了眼前的碗碟,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一家其乐融融的模样,徐姝惠却提不起兴致,因为刚刚徐老赢给她的震撼,实在太大,她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对是错,所以很是担忧。 而唐罗与徐老赢毕竟年长些,能看出徐姝惠满面的担忧和心不在焉。 “姑姑切莫觉得侄儿在胡闹。”徐老赢朝徐姝惠安慰道:“既然家族选侄儿成为本代徐氏的天下行走,还赐下御虚幽凰剑,便是将这行走天下彰显威仪之事统统交到侄儿手中,而我徐氏虽是入世圣地,毕竟偏居元洲一隅,也许这能人辈出的天下真有已经超越我徐氏的世家,若是侄儿真的遇上了,不正是印证交流的好机会么。” “每代圣地行走都要拜访其余诸大圣地,所为不就是印证所学么,如果有一个世家已经走到了徐氏前面,那侄儿又何须舍近求远。” 徐姝惠自然知道他说的在理,可女人都是多愁善感的动物,当他看到徐老赢的第一眼,就把他当成了侄儿,忘记了他还是徐氏最优秀的蜕凡境武者,本代的天下行走。 只是出于一个亲人的爱护,她不希望自己的侄儿做一些很有风险的事,因为徐氏亦有长老,且都是一些老古董,若是徐老赢在横压龙州的过程中,真的败了,回到族中受的,可不是一般的惩罚。 两百零四章:房中术 但就像徐老赢所说的那样,他是徐氏本代最优秀的蜕凡境武者,家族甚至期许到将徐圣的佩剑赐给他,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所做的决定绝不会是意气之举。 不论徐姝惠心中还有多少不放心,她也只能顺从于这个决定。 徐姝惠勉强笑了笑:“姑姑没事,吃饭吧。” “好的姑姑。”徐老赢安慰完长辈,又转头看向唐罗道:“对了,老白要请你吃饭!我跟他说你月底回来。” 唐罗眉毛一挑,问道:“为何?” 虽然徐老赢与米白交好甚至交心,但跟自己可不一定了。 狐仙庙中的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米白看自己的眼神很复杂。既然自己不认识他,那这种复杂就应该是对唐氏的复杂。 所以唐罗特意去翻了风媒属的卷宗,按照米白的年纪和姓氏,结合案卷的信息,他多少了解了一些米白的过往,对方能不对自己横眉冷对都算是为人大度了,还要请自己吃饭,这事儿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徐老赢可不清楚唐罗心中的踌躇,他仔细想了想米白的嘱托,回答道:“嗨,不就是因为你的五亩田令嘛,他想当面感谢你。” 唐罗眉毛一挑,好奇道:“他是怎么知道这五亩田令是我搞出来么?” “全城都知道了啊。”徐老赢理所当然的答道。 徐姝惠亦附和道:“政令贴的满城都是,上面说了,是你为西陵现在粮价高悬,力排众议提出的政令。” 因为武堂离家实在太近,所以他根本没见过政令的模样,但照着他们说的,这政令发的疑点重重。 “不应该阿。”唐罗皱眉低喃,对唐氏宗所这个举措很不理解。 因为自己境界的问题,家族绝不会想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下,却在政令中为自己养望。这种矛盾的做法让他一时间理不出头绪。 “什么不应该。”徐姝惠可不管那么多,笑得极是灿烂,骄傲道:“现在族中正在造册,西陵百姓都说你是万家生佛,这些日子不少百姓来送礼,库房都堆满了呢。” 想不通的事,便不要去想,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但听着母亲的话,唐罗只是笑着点头,却没往心里去,因为她所说的,不过就是些溢美之词 要把府里的库房堆满,得装多少东西,要是百姓富余成这样,又何用自己绞尽脑汁推行政令。 而清楚米白请客原由的唐罗,也决定去赴这一约,毕竟人总是需要朋友的。 徐老赢一听唐罗应承下来,便满脸兴奋:“明早我们去找老白,然后约时间!” 一顿饭就把你拐跑了,你那横压龙州的计划呢? 唐罗有些无语:“那你的擂台呢!” “没事儿,有准叔在那招呼着,把过了一箭之约的人放一天也没问题。”徐老赢潇洒道,仿佛将元准一个人丢在擂台面对数万西陵武者毫无问题。 这一刻,唐罗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应承站台这个差事,要不然就变成自己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西陵武者了。 当时这货还骗自己说打不了几场,是,确实打不了几场,这特么得是打几百场! 哪怕每场只出一招,想想这灵力消耗就让他几欲晕眩,一个月打四百场?真打完自己的武道之路也走到尽头了。 “幸好我机智的一匹!”唐罗由衷地这样想。 他这次回家,除了见见家人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做,正好明天去见米白顺路办了。 少了唐森的饭局,最大的好处就是大家都吃得很快,除了母亲继续呆在膳厅里等待不知何时回来的男人,其余人都散去了。 而原本一回到家就要粘着自己的小正太,一吃完饭就跑了个没影,也是让唐罗有些纳闷。 至于徐老赢,还是发挥的特别稳定,吃完饭后就往天香楼跑。 第二天清晨,天都还没透亮,这货又稳定的敲响了唐罗的房门 “叩叩叩”急促而清脆的敲门声表达了主人的兴奋与急迫。 自从唐罗放弃睡眠后,终于能应付住这种早到令人发指的相见。 “来了来了!”他打开了房门,上下打量着徐老赢,啧啧称奇。 徐老赢不明所以,低头看看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我就想知道,你夜御八女还起的那么早,累不累?” “诶~哎!”一提起女人,徐老赢就眉飞色舞道:“我辈武人,锤炼身体不就是为了应付长久的战斗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一脸的得意,哪像不值一提的模样。唐罗笑骂道:“行行行,你最了不起,走吧。” “好好好,走~” 两人走出府邸,走着走着,徐老赢越来越靠近,最后一把勾住唐罗的脖颈,嘿嘿笑道:“我手头有一部房中术,习成之后夜御百女不在话下,看在你是我亲表弟的份上,便宜卖给你怎么样?” 逻辑感人,什么叫看在亲表弟的份上,堂弟也许不是亲的,表弟还能不是亲的么? 唐罗一脸无语的将徐老赢的手臂推开:“你又要钱干嘛?天香楼的姑娘还满足不了你吗?” “诶~哎!看你这话说的,徐某人睡姑娘有个习惯!”徐老赢义正辞严道:“同一个姑娘,决不睡第二次!” “所以?” “我快把天香楼的姑娘睡完了,到其他地方,不还得用钱吗?” 看着徐老赢一脸正气的表情,唐罗吐槽道:“你就不怕得病?” “小瞧表哥不是!”徐老赢一脸骄傲,拍着胸脯道:“我这通冥剑体,最大的特点就是六识通幽,百毒不侵!怎么可能得病!” 要是徐氏先祖知道,徐氏的顶级剑体在这代天下行走眼中,最大的好处是不让他得病,不知道会不会气得诈尸。 虽然知道他去青楼亦是为了修炼,但准备得如此周全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起码在对待青楼的问题上,唐罗对徐老赢是由衷赞叹:“你真是我见过的,最顶配的嫖客,佩服佩服!” “所以表弟,你看,我这房中术卖你如何!?” “我用不着。” “怎么会用不着!”徐老赢当场就急眼了,高声道:“不学房中术,你如何驰骋情场?” “你小点声!” 这货根本没有一点已经走到马路上的自觉,要不是清晨街面上人少,就凭他刚刚这高声的一句,唐罗就会掩面奔逃,当做不认识!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徐老赢尴尬的一笑,但还是又凑到唐罗身边,低声推荐自己的房中术。 “我这房中术是绝版的。” “我用不上这个。” “怎么会用不上,所有男人都用得上!” “我真用不上。” “听表哥一句话,等你试过女人就知道,房中术对一个男人有多么重要了。” 哪怕变得小声,徐老赢依旧一门心思的要将房中术塞给唐罗,决不罢休。 一看这个情况,唐罗就知道不说服这货是逃不了这个房中术推销了,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徐老赢道: “第一,像我这么复杂的人,已经很难爱上别人了。” “第二,若是因为欲望掠回来的美色女子,我会让她上来自己动。” “所以你说,我要房中术,有屁用!” 两百零五章:一月成果 “你去和老白约时间,我要去办点事。” “要帮忙吗?”房中术推销不出去,徐老赢的心情很是低落,有气无力的应和道。 “不用,我就去找龚正。” “那行,我去老白那看字画,你一会儿记得过来阿!” 唐罗点点头朝他挥手,在临福大街分道。 星辰阁就在临福大街靠近丰清胡同的位置,离米白的摊位不远。 虽然还没到星辰阁开阁的时间,但已经有不少汉子等在星辰阁的平台前,粗粗一看,模约有百来人。 这些人可都是给自己提供灵力的好青年,唐罗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他现在体内的灵力达到12619点。 若不是因为用了几次仙风云体术和一次无名火,这个数字应该再多500点,但现在的成绩也不错,并且每天都以34.2的速度增长着,唐罗未曾有一日懈怠。 虽然星辰阁现在还只是一个没有办法进项的亏钱产业,但他知道,未来在他的布置下星辰阁一定会成为一方极强的势力。 绕过阁前平台,唐罗来到了星辰阁的后方,看着四下无人,掀起了一块石板,这是他为自己留的暗门,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 暗道直通勾陈密室,所以当唐罗从勾陈暗室中走出来时,花吉、应宏远、龚正三人已经躬身等候在门口。 这不是因为他们和唐罗心有灵犀,而是因为暗道石板一动,阁内就会响起铃声,提醒阁内的人有人走密道。 “不必多礼。”唐罗摆摆手让三人起身,又朝花吉和应宏远道:“龚正留下,你们俩忙自己的事儿去吧。” 将龚正领进暗室,唐罗走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歪着脑袋上下打量着龚正,不发一语,因为他很惊讶龚正居然全须全尾的,亏自己还怕这货因为武力问题挂了,着急的寻出一门功法让他提升战力呢。 现在看来,雪中送炭的剧本是没咯。 “说说吧,这个月的成果?”唐罗笑着问道。 终于听到唐罗发言让龚正长舒一口气,回答道:“这个月我已重整义气帮,夺回城西街面的控制权,现在帮里控制着乞儿千余名,偷儿五百余,妓女三百余,打手四百多人,另有收服蜕凡境武者三名,只要公子再给小人一些时间,定能让义气帮重回鼎盛之时。” “可以阿你。”唐罗眉毛一挑:“这才过去多久,你就拉扯起这么大的摊子了,你真是混社会的天才阿。” 龚正苦笑拱手道:“公子谬赞,小人但凭公子驱策。” “所以现在义气帮,还是干得以前那些活计?”唐罗手指轻点桌面,随口问道。 龚正咬牙答道:“还是以前那些活计。” 什么是帮派的传统活计,无非就是控制乞丐,拐卖人口,逼良为娼,开设赌档,放高利贷。 这些事也是龚正最擅长的,所以不用问,这个月来维持那么多人的开销,他一定又是重操旧业了。 “那好,从今日起,以前义气帮所有的活计,都别干了。”唐罗一脸平静道。 龚正面色突然大变,艰难地问:“小人,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若是这些生意都不做了,那义气帮的进项从何而来,如果没有进项,这庞大的摊子如何控制。毕竟这些打手愿意跟着义气帮混,不就是因为钱么。 “这么简单的命令,你听不懂么。”唐罗皱着眉,有些不悦。 龚正苦笑道:“小人当然能听懂,只是没了这些生意,帮派如何维持。” 人要吃饭,这是最现实的问题,想吃饭就需要钱,作为一个帮派,不控制乞儿地痞,不控制妓女赌坊,如何养活数以百计的打手。 龚正一直以为唐罗要控制义气帮是为了消息灵通,如果真按照他说的做了,情报来源便彻底断了。 但他不清楚,唐罗要义气帮,可不是为了收钱或是 “不仅如此,从现在起,我还要给城西的街面一个规矩。”唐罗双肘撑在桌上,十指交叉在身前,淡淡道。 “街头可以有乞儿,但不能是因为帮派的迫害。” “胡同可以有妓女,但不可以是被逼为妓。” “至于你们那种设局再放贷,逼得人,卖儿卖女的赌坊,有一个算一个,都关了。” “最后,城西街面再出现一例拐带孩子女人的案子,我便唯你是问。” 唐罗这么辛苦修习武道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改变这个世界,准确的说,是要改变这个世界上自己看不惯的事。 但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让西陵随着自己心意改变还力有不逮,可控制其中的一小部分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这不涉及利益之争,操作也相对简单。 不过这些在唐罗看来简单轻易的要求,听在龚正耳中就像是美丽的童话,他苦涩道:“少爷,小人做不到!” “哦?有何难处。” 龚正长出一口气,觉得唐罗只是将事情想得太理想化,才会提出这些要求,他毕竟是豪门大族的少爷,不知道帮派运转的真实情况,所以他告诉唐罗:“若是真按照少爷您说的做了,义气帮只会走向衰弱然后被人取而代之,您说的这些生意就算我不干,自然有别的帮派干。而他们用这些钱财武装自己,此消彼长,到时候这些产生挣的钱就是一把把砍向义气帮的刀,少爷三思阿!” “为何会衰弱?”唐罗饶有兴致的问道。 龚正答:“因为帮派的核心就是靠这些生意维持,那些街面的流浪武者,各个都只认钱,不认人,若是少了这些进项,如何豢养他们?” “那我们就先解决义气帮的进项问题。”唐罗淡淡道,既然要义气帮改头换面,就不能让义气帮的人饿死,拿走他们的一项活计,便意味着要还他们一项。 要还给义气帮的进项,便在这新政令中, 唐罗问:“看到西陵的新政令没?” “公子韬略经天纬地,谈笑间废除西陵几百年来禁耕令,让小人无比钦佩!”龚正躬身一礼到底,心悦诚服。 “不是让你拍马屁的,我是问,你从新政令中看到什么机会没有。”唐罗无视了龚正粗糙的赞美,什么经天纬地,自己一说要废除义气帮原来的生意这货都推三阻四的,经天纬地个屁哟。 二百零六章:唐罗的野望 马屁被点出让龚正有些尴尬,以往便是对着弥候他也不会去拍马屁,可见到唐罗不知怎么的就会产生卑微的心态。 可能是上次微雅小筑的聊天,唐罗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吧。 既然被问道能从政令中看出什么,龚正便认真的琢磨,唐罗也不催,就坐在椅子上,撑着右脸等他回话。 半晌,龚正抬起头,哼哧哼哧地憋出一句话:“我们可以统一造册,把乞丐偷儿妓女的地都拿了!” 这已经是他能从政令中看见的唯一商机,按照现在他控制的乞儿偷儿妓女零零总总加一起,模约能占个万亩的荒地,开垦完毕,也算是个小地主了。 可这种自鸣得意的计策却引得唐罗不喜,他皱眉道:“你就只能想到这个?” “还有!”能听出唐罗语气中的不满,龚正很快补充道:“既然少爷不想让他们继续当乞儿,我们还可以把偷儿变成农民,帮我们耕地......” 看着唐罗越来越阴沉的脸,龚正的声音越来越低,只剩下尴尬的讪笑。 指望一个流氓头子能从政令中看到机会,确实是自己强人所难了。唐罗艰难地调整了心态,若是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么会选择这样一条路呢,还是自己来解释吧,“新政令一开,便意味着西陵会出现一种新的职业——农民。这能理解吧?” 以往西陵人不种粮,粮食都是世家在种,西陵人只负责买,所以对一些几代居住在西陵的人来说,种田就是项新的技巧。 龚正呆呆点点头,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看他这幅傻样,唐罗继续道:“新的职业出现,便意味着新的商机。你看看西陵大街小巷中,可有一件关于农具的铁匠铺?可有一间卖蔬果粮食种子的铺子?可有一间卖耕种驮兽的铺子?可有一间卖肥料的铺子?所以,你明白了吗?” 要是这样提醒这货还反应不过来,那可就真是脑子问题了。 唐罗的话仿佛给龚正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他长大了嘴,仿佛看到无数金钱飞向自己口袋,一时间竟呆住了。 “叩叩叩。”唐罗敲了敲桌子,将龚正从无尽的臆想中拉了出来。 “发什么愣,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龚正看着唐罗兴奋道:“公子的意思,是让我去经商?” “没错,以你的能力没什么问题的,选一批忠心的,成立一个商会。然后就开始吧。”唐罗点头道。 “可是。”龚正踌躇道:“我若是带人行商,这城西的地盘怎么办?” 街头的汉子最是现实不过,记忆力也最差,不管有多么畏惧一个人,只要一眼看不见,胆气就会变壮,什么事都做得出。 外界只是传出义气帮高层尽殁的消息,他们连龚正的尸体都没看到,就能暴起争夺地盘。不光是一群不三不四的流浪武者拉起团伙成立帮派,就连原本义气帮的小头目都反了,有过前车之鉴的龚正认为他一走就会重蹈覆辙。 “所以,要先立规矩。”唐罗淡淡道:“这些天你便将我的这个规矩通传下去。” 既然解决了新的进项,龚正自然不会抱着以前的活计不放,只是他只能做到自己不碰这些生意,又怎能束缚他人,更别提他还要带着商队远走,所以他要问清楚:“少爷,若是有人不愿遵守这个规矩,怎么办?” 每一个出来混的都想当大哥,什么叫大哥,手底下有马仔,开着几个赌坊,勾栏。这就是他们想象中人上人的日子,若是义气帮新的规矩是禁止做这些,他不知道会遭遇多大的反弹,而且很多会来自于义气帮内部。 这么大的一批反对势力,龚正一筹莫展,只好求助于唐罗。 “很简单。”唐罗笑道:“统统杀了!” 勾陈暗室中一静,空气仿佛凝固。 龚正咽了口唾沫,结巴道:“小..小人..没听清..少.少爷您.说什么?” “我说,不守规矩的。都杀了!”唐罗伸出一根手指摇晃着,轻松说道。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规矩发下会有多大的反弹,也清楚这无疑是断了很多人的财路,更明白这个决定之后会死多少人,但这件事他必须要做。 就冲着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弱小,不应该成为被欺凌的理由。我也许没有办法帮助他们变得强大,但至少应该保护他们。 五亩田令之后,百姓会生活的更好一些,可这些街头的恶棍不除,百姓的生活不会有一丝起色。 看看龚正的思维就知道,他看到五亩田令想到的第一个生意就是侵占他人的田产,那些恶棍还能比他高级多少? 帮派也好,混混也罢,归根结底就是一群欺善怕恶的混球而已,他们通过欺压比自己还要弱小的人获取财富,崇尚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既然如此,当一头强如唐罗的猛兽颁布了他的丛林法则后,若是这群市井之徒不能遵从,那么就别怪他心狠了,毕竟路,是自己选的不是么。 龚正一直知道眼前的公子比自己心狠,但他真正见到心狠的程度还是震惊了,苦笑道:“少爷,可这样做的话,义气帮,不知还能剩下几人,小人害怕力有不逮。” “慌什么。”唐罗知道他害怕了,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放在了桌上朝龚正道:“拿去。” 不明所以的龚正上前几步,恭敬的将桌上的书拿起,《浩然正气诀》硕大五个字映入眼帘。 龚正捧着书,心乱如麻的看着唐罗,他还没从刚刚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不理解这本书是什么意思。 “打开看。”唐罗淡淡道。 龚正依言打开,刚看两眼,双手就忍不住的颤抖。 眼前竟然是一本,功法密策,凡境到蜕凡境的杀法齐全,每个境界竟然还有秘法! 这样一本秘籍,拿到拍卖场上至少也是几千万金的价值,居然就这样轻易的交到自己手上,龚正惶恐的立刻将秘籍合上放到桌上,因为他不明白唐罗的意思。 “这就是你义气帮今后的本脉功法,我既然要让你诛杀不守规矩的人,便会赋予你匹配的武力,有了这套完整的功法,想来以你的能为,收拢一些手下应该不难。”唐罗看着龚正惶恐的模样,淡淡道。 龚正一脸苦笑,看着秘籍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滩毒药,这哪是一本秘籍,这是一把滴着鲜血的砍刀,目标就是自己熟识的那些街头汉子。 他哪怕再愚笨也知道,能以这样的功法武装一个帮会,眼前这名少爷的图谋可不是什么一街一巷:“少爷,您究竟想干嘛?” “我要干嘛?”唐罗扶着座椅把手站了起来,如绷直的钢枪,直视着龚正的双眼,一字一顿:“我要义气帮,当得起义气二字!” 两百零七章:取代 世间的人,单以好坏区分,实在太过片面与武断。 人性本就复杂,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能用来衡量人的好与坏,一个偷鸡摸狗的混混也会为了保护母亲奋不顾身,慈眉善目的长者没准就是个伪君子,这是人的本来面目,有好的一面,亦有恶的一面。 洞悉人性的智者不会简单的用好坏去评价一个人,因为人大部分应该是好坏混杂的灰色,无非是好多一些,或是坏多一些。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偶尔干点好事,有时也干点坏事。 所以要评价一个社会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其实要换一个视角,去观察是守规矩的人多,还是不守规矩的人多。 秩序要比简单的善恶更适用于评价一个城市或是群体的现状。 总的来说,西陵是一个有秩序的城市,各个世家能够安稳的生活,不再动荡,匪患与恶徒大多被挡在城外。 因为是商业城市,供很多工作,所以绝大部分的西陵平民能通过自食其力换取饱暖。 但总有这样一批人,他们不甘心过这样平凡的生活,他们崇尚力量,渴望成为一个主宰别人命运的人,但可悲的是,他们又受不了练武的枯燥和烦闷,倒在了武道境界里最小的一个门槛——凡人境巅峰。 他们觉得自己可能是天赋所限,无法再进一步,所以就离开武馆,去建功立业了。 而建功立业的方式,就是无所事事的混迹街头,敲诈勒索,浑噩度日。 他们三五成群,横行街头,平时跟人说话就跟自己孙子说话似得,可见到宗族武者与武馆师父,自己又变成了孙子的模样,想方设法套近乎,套上点近乎就跟人吹牛逼:我和那谁谁谁多少年的情义,什么麻烦他都能帮我摆平。 碰见一个弱者就使劲欺负,完事还要说:其实以我的江湖地位,犯不着和你这样的小人物计较,只要你如何如何,我这次就放过你。 这样一群人,唐罗实在看不出什么存在的价值,所以他要给这群人立个规矩:现在西陵已经有了五亩田令,要么你就种地去;要么你就找份工作;或者也可以加入义气帮,跟着龚正一起经商。就算什么都不想干,呆在家里我也不拦你。 但要还跟以前一样,靠欺压良善生活,我就送你重新投胎,让你下辈子大富大贵不用那么累!这就是这个规矩的核心逻辑。 因为西陵的警备司在他看来就是个摆设,这是世家们为了应付百姓琐事成立的部门,但警备司的人其实根本不管平民的死活,真正在管理平民的,居然是这些帮派,而警备司,只是在管理帮派加上收钱就完成工作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还要警备司有何用? 所以义气帮这股势力,就是他培养用来取代警备司的部门,因为按照警备司现在的逻辑,我直接统领帮派不就可以了么,少了中间商赚差价,干点什么不行! 这个念头在唐罗脑中已经盘旋许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本想着到了凶境后用星子催化一个忠心的蜕凡高手出来办这事儿,没成想却遇见了龚正。 虽然这人身上有一万个毛病,但只要他的妻女在手,应该翻不出太大的风浪。 所以从星辰阁中离去的唐罗,心情大好,朝着米白摊位的方向走去。 不过一条街之隔,唐罗就看见米白奋笔疾书的身影和徐老赢拉着杨凡不知在说些什么。 米白将帖子上最后一个字写完,抬起头正好看见唐罗走到案前,他闪身出了案台,对唐罗行了个大礼。 “米兄这是何意?”唐罗将米白扶起。 米白神色激动,不肯起身:“若不是唐兄的五亩田令,今年西陵不知又有多少人会挨饿受冻。请受小生一礼!” “嘘,轻点说。我要是被认出来了,以后可来不了你铺子了。” 幸好清晨人少,不然就冲着米白这一嗓子,唐罗就会被包围,但他对米白的这个大礼,真是受之有愧,所以要将他提溜起来。 凡人境的力气哪比得上蜕凡境,唐罗托着他的双臂就把他捋直了,满脸轻松道:“本来以西陵的粮价,有田无田都不太影响生计,但就现在这粮价,要再不给百姓开放耕令,这个冬天都过不下去。这些事大家都能看见,所以这五亩田令你无需谢我。” 伟力归于自身?天底下就没有什么一个人能办成的大事,唐罗不过就是一个政令的发起者,造册者不是他,量地者不是他,管理者不是他,甚至种地的都不是他,所以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 除了修为高些、样貌英俊些、智计超卓些、家世惊人些、胸怀宽广些他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唐罗笑眯眯的站在米白身边,指着摊上的一幅水墨问道:“你还会作画?” “不值一提。”米白正要谦虚几句,就被人打断了。 “老白是真正的天才!你看看这画,你再看看这字!”徐老赢不知从哪听到唐罗的话,一下冲了出来,满脸骄傲:“我给你说,老白要是不能成为你们西陵的书画第一人,肯定是你们的损失!” 这话唐罗听了都脸红,何况谦逊内敛的米白,他只能苦笑道:“徐兄谬赞,我可当不起。” “当得起当得起!”徐老赢连连摆手:“我弟也到了,你说要请我们吃饭,啥时候阿?” 米白朝两人道:“正值春日,阳光正好,明日可以踏青赤霞山,我来备些薄酒小菜,徐兄唐兄以为如何?” 春游阿?我喜欢,唐罗眯着眼道:“甚好!那我再带些甜品点心!” 整整一个月的精研不辍,正需要山水春光来换换脑子。 而三人中最兴奋的就是徐老赢了,在元洲他只有对手,没有朋友。族兄族弟更是只将他当做榜样,而从他风流放荡的名声传开后,族中姐妹也不愿跟他接近,堂堂圣人世家的公子身边尽是手下,没有朋友,分外孤独。 何况通冥剑体六识通幽,所谓六识便是眼、耳、鼻、舌、身、意! 所以意能通幽的徐老赢能够仅仅凭着感觉判定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不论你如何隐藏都没用,大多数接近他的人都带着功利的目的,所以自然也提不起他结交的兴趣。 但来到西陵以后先是遇见了一个心性纯良的米白,又有了个不把自己当圣地公子看的表弟,这让他就好像有了两个兄弟一样开心。 踏青对他来说,更是个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高兴地眉毛都要扬到额头了:“踏青好,踏青好!我再带些笔墨纸砚,到时候老白你乘兴挥毫,将我兄弟三人寄情于山水的模样画下,岂不美哉!” 两百零八:生气 既然三人已经约好明日去到赤霞山踏青,唐罗就拖着徐老赢走了,让圣人公子大为不满。 “干嘛阿,今天不是说了来找老白玩吗,你拉我做啥!?” “老兄,就依你现在西陵的恶名,在老白的摊位前待久了,你大概是想他摊位被人掀翻?” 就刚刚呆了不多久,已经有好些路人向这边投来疑惑惊恐的目光,现在的西陵,认识自己的人少,认识这位圣人世家公子的可满大街都是。 毕竟这样神骏的风采还有一双迷离桃花眼,两条特征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好辨认。 “他们敢!”徐老赢怒道“我这就回去,看看谁敢动手。” 唐罗又是一把拽住他,无语道:“别给他添乱了,你能护住一时,还能在摊位呆一辈子不成?” “怎么不行!我派个武者守着!”徐老赢倔强道。 “那他还做不做生意了?”唐罗看着这货:“君子之交淡如水没听过么?” “没听过!”徐老赢一脸的理所当然。 “拉倒拉倒,你跟我去修罗武斗馆。”唐罗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了。 徐老赢不明所以,问道:“去那干嘛?今天不是休息吗?” “闲来无事,我不得帮你把挑战书写好吗?” 徐老赢鄙夷,转身欲走:“老弟阿,就你那字还是不用献丑了,我去找老白写吧!” 嘿!竖子不足以谋!我这暴脾气。 唐罗挑着眉毛:“挑战书最重要的是内容,内容你懂吗?既然你不需要,那就另请高明吧!” 对啊! 反应过来的徐老赢一脸讨好的拉住要走的唐罗“别生气嘛,人不高脾气倒大~” 为了缓和紧张气氛的圣人公子运用了自己的幽默,朝唐罗打趣道,忘记哪个长辈说过,幽默是调节气氛最好的良药。 只是那个长辈忘记告诉他,幽默是要让别人开心,而不是自己开心。 就好像现在这货并不清楚自己,在不经意间又戳中了唐罗的心,十五岁的少年一年才长了一公分的个头,一米六六的个子其实不算矮,但架不住身边的人各个都是一米八往上的大个子。 就连母亲徐姝惠也高出他一个头,被当面嘲讽人矮,如果不是因为看在亲戚的份上,唐罗都要跟这货打一场了。 面色铁青的唐罗冷冷道:“告辞!” 转过身,理都不理身后的傻缺,径直朝唐府走去。 “老弟你怎么了?咋还生气了?”徐老赢一头雾水的跟着唐罗,沿路询问道。 生气的唐罗未发一语,就这样沉默的走在前头,连头都不回。 将要走到唐府正门,他的气才算消了一些,步伐明显放缓。 “别生气嘛,是我思虑不周,这挑战书的事儿,还得靠你呀表弟!”徐老赢看着放缓步伐的唐罗,很机智的再次凑上前去讨好道。 既然已经消气,唐罗也没打算在这事儿上为难他,转头道:“一会儿回府我会写张样稿,然后给你。还有,我一点儿也不矮,我只是没发育完。我还会长高的!” “哦~~~~”徐老赢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在哪惹怒了这个表弟:“对对对,你看我,总是忘了你的年纪,你当然还能再长,最少长到姑...不,我这么高!对,我这么高!” “知道就好!”唐罗骄傲的一甩双手背负身后,走进唐府大门。 两名守卫看到两人,恭敬行礼道:“恭迎大少爷!表少爷!” “辛苦两位了。”唐招呼了一声就往府里走去。 这一进府唐罗眉头就是一皱,感觉气氛不同往常。 “人都哪儿去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前庭,唐罗疑惑道。 虽然府中公子少爷少,但使唤丫鬟和仆人可不少,以往前庭至少会有几个小厮婢女,今天也一个也没,真的很奇怪。 “都在偏厅呢~”徐老赢适时的说道,因为他敏锐的听觉能听到偏厅有动静,而这动静,就来自姑姑徐姝惠,还有很多其他人的呼吸声,另一个表弟唐星也在。 唐罗眉头一皱,隐隐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走,我们看看去。” 偏厅中 仆人跪了一地,有男有女。正中是个模约十二三岁的姑娘,跪伏在地,仰面看着主母与几位管事,死咬着下唇,脸色一片灰败。 而统管女仆的刘娘亦是跪在这个小姑娘的身边,瑟瑟发抖。 徐姝惠一脸冷厉端坐于高堂,常管事与许管事一左一右地站在两侧,目光冷然。 而小正太唐星则是坐在母亲身边,垂着脑袋,双手搭在膝上,不发一言,他从未见过慈爱的母亲露出这样一副冷厉的表情,这让他惊惶地不知所措。 徐姝惠当然有理由生气,因为自己的心肝宝贝竟然被一个小贱人勾引破去了童贞,这对她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对于一个凡人境的武者来说,有两项绝对不能碰的禁忌。 第一禁忌就是不得使用精血类的秘法,因为那会极大伤害武者的根基,特别是在凡人境这样一个重要的基础阶段,用一次秘法三年都养不回来。 第二就是过早行房事,少年的凡人境的武者正处于炼精化气的重要时刻,除了从天地间吸收灵气外,很大一部分是自身所带的先天之气,这才是少年时筑基如此容易的关键。 而这两条禁忌,在豪门中后者要比前者更加重视,因为使用秘法大多是因为逼不得已,若是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哪怕明知道使用秘法会损耗精血,也得使用。 但过早行房事不一样,这纯粹是为了享乐,为何豪门的公子沉迷美色时有发生,不光是因为豪门公子开智较早,更重要的是每个府里都有大批的丫鬟婢女,这些从小在深宅大院长大的姑娘,其中绝大多数的梦想都是嫁给一个公子作妾,哪怕是一个庶出的公子。 因为嫁人,是她们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为了抓住这个机会,她们会不择手段。 很多深宅大院的婢女丫鬟练就了一套在不经意间魅惑主子的本领,通常以服侍丫鬟居多,她们会在清晨为你擦脸时胸襟大开露出一片雪白。或是清理房屋时高高翘起臀部,勾勒出神秘地带销魂的轮廓。 这种勾人的小手段,就没几个服侍丫鬟不会的,不然也不会有贴身丫鬟这个词,可坏就坏在唐府跟别的豪门不一样。 两百零九章:豪门禁忌 大多数能够开府的宗主,差不多都是蜕凡境巅峰的修为,年纪在三十五到四十五不等,除了个别世袭的,大多无异。 这种年纪的一家之主,基本都有不少孩子,嫡出庶出的加一起,一府有个十几二十名公子算是常态。 可唐罗家不一样,首先是唐森突破凶境太早,直接导致徐姝惠基本没有可能再怀孕,这让徐姝惠把膝下的两儿一女当做真正的宝贝心头肉,不容一点有失。 要知道不知多少前途远大的公子,就因为太早接触性事,满脑袋**被酒色掏空身体,就连圣地徐氏都不能免俗,何况唐氏。 好在长子唐罗虽然早慧异常,却没有做出什么让人失望的事,对情欲女色更是不假颜色,就如同唐森一样。 本以为次子唐星有了哥哥这么好的榜样,也会在武道之路上攀登,有一个天骄哥哥陪着,徐姝惠从来没想过他会在武堂中出什么问题,毕竟自己的夫君还是武堂首座。 过了年正好十一岁的小正太,武道又是进入了凡人境巅峰的积累期,眼瞅着家里可能出现一门两天骄的盛况,徐姝惠正沉浸在骄傲中不可自拔,谁成想只是一次例常回家,竟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一名叫妙竹的婢子竟然夜宿在唐星房中,若不是徐姝惠有叫小儿子陪自己一起早膳的习惯,还不能发现这唐府竟然还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婢子! 动了雷霆之怒的主母无疑是可怕的,她将小正太从床上提溜起来,在偏厅设下家法处,与府内几位管事商量,该如何处置这个大胆的婢子。 而这第一个要惩治的,就是婢女丫鬟的总管——刘娘。 刘娘原本是她的侍女,正是因为信任才将府里丫鬟婢子的分配选拔交给她,可自己视若珍宝的次子便被一个卑贱的婢女坏了童贞,这是徐姝惠怎样也无法容忍的! “我将府内掌管婢女丫鬟的重任交托给你,你便是这样回报我的吗!”她冷厉的眼中满是失望之情,气得声音都在颤抖。 刘娘是名年近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女子,虽然保持了不错的身材却因为没有练武,脸上有了些皱纹,但依稀可见年轻时秀丽的模样。此刻她流着泪忏悔道:“奴婢辜负夫人厚意,可妙竹向来是个内向胆小的丫头,婢子特意给她安排了书房扫榻的活计,她怎么有胆子勾引小少爷啊!” 不肯承担罪责还要为这个小贱人狡辩,徐姝惠气得捂住了胸口,只觉得这些年错爱了这个侍女! “主母息怒。”常乐站在一旁看见徐姝惠气急攻心的模样,忙出言安慰道:“刘娘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何不招来妙竹同房的婢子问问,也免得冤枉了这个小婢。” 常乐是常福的长子,因为常福要帮着唐森处理武堂的事物,没有办法兼顾府邸的琐事,他就讲管家的职权分成几个部分,交由唐府的几位管事,而常乐就是其中一个。 袭承自常福的宽厚,让常乐没有直接作出一边倒的判断,但他这样的做法,却不被另一边的许管事认同! “常管事所言差矣!且不说小公子淳厚质朴不可能向往淫邪之事,单说这婢子居然敢进了小公子内房就是死路一条,不论有什么天大的理由,这便是越矩,这名婢子,该杀!”许管事眼神锐利,看向堂中跪着的妙竹满含杀意。 徐姝惠满意地点点头,更赞同许管事的说法,今天不是哪个婢子或是丫鬟勾引武士的小事,而是坏了唐星童贞的大事! 她待下不可谓不宽厚,其他深宅大院的婢子丫鬟,哪个不是家主主母的禁脔,用来赏赐麾下,犒赏门客。 唯有她愿意让她们自寻归宿,不论她们看上的是家族护卫还是府邸的武者只要对方肯上门提亲,她不介意还这些姑娘自由,一些年长的她还会补一份嫁妆。 平日御下更是宽厚有加,从不妄加责罚。 府中规矩也是宽松,最严的要求无非就是两名公子醉心武道,不许引诱,免得他们分心。 可竟连如此低的要求,还要被逾越践踏,可想而知徐姝惠心中的怒火有多甚。 “许管事言之有理!我的星儿怎么可能看上这样的女子,想知道真相又何须传唤下人作证?”徐姝惠倒数着柳眉气呼呼的拉过身边小正太的手臂。 原本垂着脑子的小正太被徐姝惠一扯手臂,身体止不住的一阵哆嗦,抬起头就看见徐姝惠含怒的面庞,脸上又闪过一丝惧色。 徐姝惠看着孩子惊恐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酸,将脸上的怒气散去,抚摸着他的后背轻声道:“星儿别怕,娘在这儿,告诉娘,是你将这婢子带去房里的吗?” 小正太的眼中满是惶恐,看了眼母亲,又转头看了眼跪在堂下死咬下唇未发一言的婢子,喏喏道:“不..不是我带的。”说完,他又低下了头。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发言的小公子身上,又有谁会看见跪在堂下的婢子,眼神有多么绝望。 那是一种怎样的心如死灰和痛苦,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只是这样惊心动魄的眼神,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 因为听到小正太话的常管事只能苦笑摇头,而许管事眼中杀意更甚。 至于徐姝惠就不用说了,看着儿子这般惶恐的模样,将所有的罪都归咎到了妙竹的身上。 “拖出去!乱棍打死...让所有婢子和丫鬟都看见,什么是勾引少爷的下场!”这是徐姝惠第一次在府邸下达处死丫鬟的命令,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又被恨意代替。 若是自己的次子因为这次的事武道根基被削,流连于女色之中,她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唐森。 而唐星听到对妙竹的处罚,浑身又是一颤。 “主母,妙竹这孩子是婢子看着长大的,断然不可能做出勾引小少爷的举动,夫人明察阿。”刘娘一听对妙竹的惩罚,又是大声朝着徐姝惠祈求道,流着泪朝妙竹道:“你这孩子说话啊!快跟夫人说,昨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百一十章:暴怒 妙竹的双眼失神而空洞,从小公子应答主母问话之后,她就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只是冷然淡漠的看着偏厅中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个旁观者,听到自己会被处死时都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有一种解脱。 愿这卑微的人生快些结束吧,有什么好辩解? 辩解又有什么用呢,她只是一个卑微的侍女阿,没有人会听她的,也没有人在乎她。 但听到这个时常骂自己蠢笨木讷的侍女统领竟会为自己求情,在刘娘朝自己声嘶力竭的一刻,妙竹的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情感,泪水迷蒙了眼。 刘娘平时对手下婢子极为严厉,犯了一点小错便是严惩,很多姑娘都在暗地里咒骂她,可现在竟只有这样一个人愿意为侍女发声,不惜顶撞正在气头上的夫人。 妙竹转头看向刘娘,咬着下唇未发一言,可泪水却不自主的流了出来。 在夫人冲进小公子房间时她没有哭; 在宗府武士夹着她按在堂下她没有哭; 在小公子否认将她带回房中时她没有哭; 就连主母说要将她乱棍打死,她还是没有哭; 但在她都放弃自己的时候,还有人为自己争取,泪水还是没忍住。 原来被人珍惜的感觉,是这样的。 她脸上满是泪水,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这古怪的表情看在徐姝惠眼中,更是不敬和挑衅的体现! “荒唐,荒唐!做出这等下贱之事竟然还有脸笑,拖出去,把她拖出去!”徐姝惠真是恨极了这样恬不知耻的女人,出生在圣地徐氏的她不知见过多少前途不错的公子被这样的贱人勾去了魂魄,留恋于美色之中消磨了斗志,泯然众人。 她不论如何也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变成这个样子! 妙竹此人,必死无疑!愤怒的徐姝惠体内的灵力忍不住的激荡,威压爆发,让人呼吸困难,而坐在她身边的小正太对这凛冽的杀气感受最深,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抬头。 就在两个武者架着妙竹双臂要将她拖出去的时候,一个黑衣的俊朗少年挑着眉毛步入偏厅。 “大少爷!” “大少爷!” 几名管事一看来人,纷纷行礼道。 而徐姝惠看到自己的大儿子,心情更是激动,急切道:“罗儿快到为娘身边,星儿破了童贞,你快来看看会不会影响他的武道根基!” 她这样问,自然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因为唐罗现在,已经是唐氏有名的武道研究者,更是最年轻的宗老。 什么叫做武道研究者?便是钻研武道至理的那群人,也是对武道理解最深的一群武者,所谓世家底蕴,大多数时候说的是这种人,唐氏历经千年,统御武者十几万,这样的武道研究者只有十几人,足以可见武技研究者的稀有。 而最优秀的武道研究者,更是被称作武道大宗师,被世人尊崇。便是一般的武道研究者,也称得上武道达人,只要他们愿意,肯投入麾下的武者不知凡几,更是会被家族奉为武道圭臬。 这样一位武道研究者就是自己的长子,徐姝惠又怎能不将次子的情况向他询问,因为只有儿子的判定,才能让她放心。 小正太一听哥哥到了,急忙抬头,无助的眼神投向哥哥,却看见唐罗挑着眉毛,一脸怒色,心中又是一颤,再次把头低下,放在膝上的双手抓紧了裤子,身体轻颤。 唐罗一脸怒色的经过驾着女子的两名武者,斥道:“将人放下。” “这....”两名武者不知所措,回头看向徐姝惠,不知道怎么办。 徐姝惠一看两名武者,急声道:“还愣着干嘛,听大少爷的,把人放下!” 从姜林约战之后,她就主动减少了跟唐罗亲密的肢体接触,因为在他回来的那场谈话中,她已经明白了唐罗已经长大了,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不再是个孩子。 两名武者如蒙大赦的松手,被驾着的小婢女双腿刚一触地,就颤抖着倒在地上,唐罗看了眼站不起身的婢女,皱着眉头走上了偏厅高堂。 徐姝惠一看唐罗来到身边,仿佛有了主心骨,带着哭腔道:“快看看你弟弟,看看他怎么样了。” 武者最怕什么,最怕武道根基被削,特别是像这种拥有天骄之姿的武者,家族更是要保护的周全,少和人动手是最基本的,更不提酒色。 唐罗看着一脸凄色的母亲,又看了眼低头一语不发弟弟,朝母亲道:“这小子应该没什么事,母亲尽管宽心。” “怎么会没事!”徐姝惠泪珠滚落,心疼的将小正太搂进怀里:“你都不知道今晨我一见你弟弟,他的脸色有多苍白,若是我的宝贝星儿出了什么事,娘可怎么活呀!” 伤心的主母抱着可怜的孩子,洋溢的母爱溢于言表,看着依旧不发一言装鹌鹑的小正太,唐罗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道:“母亲说得对,你且让开,容我仔细看看他究竟怎么回事。” “对对,你仔细看看弟弟。”徐姝惠抹了抹泪,站起身来,将空间留给了兄弟二人。 现在只有小正太一人垂头坐在椅上,依旧是一言不发,一副颓然的模样。 徐姝惠一走,唐罗便冷下了脸,寒声道:“把头抬起来。” 唐星挣扎着把头抬起,满是惶恐疲倦,看着一脸冷色的哥哥,他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害怕,眼神中闪烁着畏惧。 “知道错了吗?” 看着一脸严肃的唐罗,唐星颤声道:“知..知道了。” “错哪儿了?” 小正太脸色煞白,看了眼母亲,又看了眼哥哥,低声道:“我..我...我不该被人诱惑。” 话刚出口,他的领口就被一手攥住,五指在他胸前聚拢,低头看着胸口青筋暴跳的手背,便能感到了它主人的暴怒。 唐罗一把将唐星从椅子上高高举起,眼中满是怒意,而小正太双手下意识抓着胸前哥哥的手,慌乱的不知所措。 看着询问变成这样,徐姝惠心中一惊,以为小儿子的武道根基真的被毁,抓着大儿子的手臂,哀声道“罗儿别这样,他只是一时糊涂,你快放下星儿,好好说。” 而许管事和常管事一看大少爷将小少爷提起,也是被吓到了,忙说:“大少爷冷静,大少爷冷静阿,先把小少爷放下来吧!” 两百一十一章:长兄如父 唐罗看了眼众人纷纷相劝,转头朝母亲徐姝惠说道:“兄长要教训弟弟,请母亲退避一阵。” 被抓着衣领提到半空的唐星一听,顿时面色霎白。 而徐姝惠听得唐罗的话,心中亦是一颤,就连抓着他手臂的双手都松开了,男外女内是氏族的天罡伦常,而长兄如父的道理更是宗系氏族所认可的规矩。 从很大程度来上来讲,一个宗府的兄长优秀与否,直接决定他能否带出一批优秀的弟妹,唐罗无疑是唐氏这一代的最优秀者,更是唐星的兄长,要教训一个犯错的弟弟,不容他人置喙,就连她也不好阻拦。 可徐姝惠还是不放心,因为在她心里唐星还只是个孩子,所以她紧张地对唐罗嘱咐道:“星儿还小,你别吓着他。” 说完,徐姝惠艰难的放开双手走到一边,但一双美目还是死死挂在幼子身上。 主母都退避了,又何况那些管事,他们只能是退后一步,双手交在前襟,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模样。 唐罗盯着一脸苍白的唐星,寒声向众人道:“你们是不是记忆力有问题!?” “在我手里的,可不仅仅是个十一岁的孩子,他还是一名凡人境巅峰的武者,若是发起狠来可以轻易屠杀几百个普通人,你们居然以为这样一个杀星,仅仅是因为被我提着就会受到伤害?” 唐罗右臂发力,一个转身将唐星甩飞出去,巨大的力量让年幼的少年在天空中打旋,仿佛风中翻滚的枯叶。 正在众人脸色大变想要上前营救时,仿佛是为了要印证唐罗口中的话,身在半空的唐星很快找到了重心,灵巧的一个翻身落地站定。 看着少年干净利落的身法众人才想起,眼前的这位可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而是九岁就完成筑基,并在武堂修炼了两年的武者,虽然年岁小,但一身修为可做不得假。 众人只是看着他一副鹌鹑的模样,加上徐姝惠仿佛对待幼儿般的态度,才忘记了这回事。 “自己走过来!”挑着眉毛的唐罗朝站定的唐星冷然道。 低头站着的唐星一听,又是一颤,低着头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高台,走到唐罗身前。 唐罗冷冽的眼光与几位管事一一向对后,再次开口道:“你们所有人都觉得,受害的是小公子,是堂下的婢女主动勾引,罪在不赦。” “那么谁能告诉我,这个婢女若是真要选一个少爷勾引,为何不来我的房里,要去小公子的屋子?” 来自灵魂的拷问让几名管事面面相觑。 唐罗又对走到身边的唐星厉声道:“把头抬起来,告诉我,你知不知道蜕凡境前武者不宜近女色!” 十一岁的孩子害怕的不敢抬头,只能呐呐道:“知..知道。” “我让你把头,抬起来!”唐罗提高一个音量,朝唐星喝道。 在唐罗问出第一句的时候,徐姝惠就流下了泪,但她捂住了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而看着长子对小儿子的厉喝,她只能痛苦的闭上眼,因为她并不愚蠢,已经明白唐罗为何会如此生气地要教训唐星。 从未受过哥哥严厉对待的唐星还是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吓得浑身在颤,他艰难的把头抬起,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母亲,却发现母亲虽然在流泪,却双眼紧闭。 他只能重新面对一脸怒色的哥哥,吓得双腿都在打颤,眼中闪烁着畏惧,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严厉起来竟会如此吓人。 唐罗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问道:“那你来告诉我,一个小丫头,是怎么不通过你的允许,进入你的房间的?” 唯一能劝住哥哥的母亲双眼紧闭,唐星感受着眼前兄长的严厉,颤声答道:“是..是我..让她进来的。” “呜~~~”妙竹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响在偏厅,她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 听到妙竹哭声的小正太,脸色又是一暗。 这件事到这一刻已算水落石出,但几名管事显然有不同的看法。 “大少爷~”许管事朝唐罗恭敬道:“即便是小少爷让妙竹进房,错亦不在小少爷,身为婢女应该熟知府邸规矩,没有提醒小少爷自律不说,还偷摸进入小少爷房中苟且,枉顾禁令,知法犯法亦是罪在不赦!” 作为府邸的家臣,第一要务便是忠心,简单来讲,在他们心中,主子都是不会犯错的,即便犯错了,也是因为当属下的没有做好。 不光是他,常管事也开口道:“大少爷,为了一名婢女过失让小少爷受罚,实在太过严格,望大少爷三思阿。” 就连一直为妙竹说话的刘娘也流着泪朝唐罗道:“大少爷明察秋毫,可妙竹确是戴罪之身,只求大少爷能饶了她一命。” 唐罗看着几位管事祈求的模样,寒声道:“你们以为我是为了一个婢子而惩罚唐星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全都闭嘴!” 众生平等?这确实是个美好的愿望,可世间又曾几何时没有阶层。 今天唐星只是睡了一个婢女,说破大天去,也只是睡了一个婢女而已。 唐罗瞪着小正太,怒道:“武者立于天地间,杀得人头滚滚又算得什么?乱世之中,又有谁称得上无辜!莫说一个婢女,便是你劫掠天下,我也不会罚你!你要记住,大丈夫行事,只要能过得了心里那关,便百无禁忌!所以今日这一拳,是要罚你没有担当!” 脊柱大龙啪啪作响,蜕凡境的肉身力量无情的爆发,唐罗一拳打在少年的胸膛,巨力将其掀飞。 “啪!”听着唐星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徐姝惠心中就是一颤,但不敢睁眼,她只是个女人,能给孩子的只有爱,却没有杀伐果断的凌厉,这个部分只有父亲能教,但唐森又太过寡言,所以唐星的个性一直以来有些软弱和依赖,虽然她很享受孩子的依赖,但她知道,这对一个男孩子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被一拳打飞的唐星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 蜕凡境巨大的力量击伤了他的内腑,胸腔疼痛欲裂,胸骨好像要碎成几块。 “自己走过来!” 冷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唐星艰难抬头,看见中堂上站着依旧面无表情的哥哥。 两百一十二章:教训 唐星抹了抹嘴边鲜血,双手撑地站起来,捂着胸膛走上了高堂。 少年受了伤,眼神却不再躲闪,他走到唐罗身前,直视着自己的哥哥。 这才有点武者的模样。唐罗冷哼一声道:“再教你另一件事,大丈夫行走于世,苦修武道,最起码要能护住身边的人。” “不论你是真喜欢这个婢子,或只是因为一时**。你睡了她,她便是你的女人。她的生死去留,只能由你来定,除了你以外,你不该让任何人决定她的生死,哪怕是父亲母亲!若连你的女人都护不住,你还能干点啥?废了武功回家当米虫吧!” “这一脚,便是罚你的无能!” 唐罗飞起一脚,正蹬在唐星的小腹,将捂着胸膛的少年踢飞,在半空中翻腾。 好一阵,唐星翻身落地,半跪在地上。 现在他不只是胸口疼痛欲裂,感觉腹内五脏都要移位了。 “噗~~”又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唐星抹了抹嘴角鲜血,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而徐姝惠听到吐血的声音,还是没忍住睁开看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让她的流水止不住的流,只有死死咬着下唇。 看着小公子被一拳一脚打得重伤呕血,几名管事皱着眉头分外不忍,但看着依旧冷着一张脸的大公子,不敢做声。 “还能站起来么?”唐罗冷着脸,淡淡问道。 “咳...可...咳.可以!”唐星又咳出一口血,倔强地站直了身体,踉跄着朝高台走去。 捂着腹部的少年再次来到唐罗眼前,深吸一口气,将捂着腹部的手放下。 唐罗依旧面无表情,他能看到几名管事眼中的不忍,更能看见徐姝惠眼中的心痛。 但这教训,是眼前这个小子应该受的! 他是一名武者,受个一拳一脚吐点血有什么关系? 堂下的少女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被他带进房中折腾一夜,连用双腿站立都不能。 又有谁为她叫过一句屈? 唐罗皱着眉,再次抓住了唐星的衣领,将他提起,与自己四目相对。 用两人都能听见的声音道:“最后,我要教你勇敢。不论面对一个艰难地选择,或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即便再害怕,也要去面对它,想办法解决!逃避躲闪除了让你成为一个懦夫外并没有其他卵用。我们家只有三个男丁,留不出一个懦夫的位置。听懂了吗?” 被抓着衣领的唐星看着唐罗认真严肃的眼,心头闪过一丝黯然,低声应道:“听..听懂了。” 当看见暴怒的母亲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装鸵鸟,将无辜的婢女一个人丢在偏厅中。 而婢女之所以一个字都不肯说,是因为昨晚自己嘱咐她,若是有人问起一个字都不许提。 现在想想,虽然是一个婢子,却能遵守承诺,而自己却只敢当个鸵鸟,唐星痛恨自己的懦弱,眼中流下泪来。 唐罗看着哭出来的唐星,提高了音量,恨声道:“我问你!听懂了吗?” 唐星泪流满面,看着唐罗大声应道:“听懂了!” “听懂,就好。”唐罗手一松,小正太落到地上,双腿一软,又迅速的撑直。 唐罗转过身,从怀中掏出方巾双手递给徐姝惠,躬身一礼道:“感谢母亲允儿子和弟弟说些道理。” 徐姝惠泪流满面看着恭敬的长子,接过他手中的方巾,满是心疼和欣慰:“罗儿做得对,是为娘不好,是为娘不好。” “母亲是世上最好的母亲,只是弟弟还未长大,让母亲操心了。”唐罗继续躬身道:“还望母亲将这名婢女的处置交给弟弟,我相信他能处理好这件事。” “依你。”徐姝惠拿着方巾拭去泪水,应承道。 “另外母亲也不必担心弟弟的武道根基,他已是凡境巅峰的修为,内腑正被灵力滋养充盈,单以肉身条件来看,比之一些成年凡境武者亦毫不逊色,脸色惨白只是因为昨晚纵欲过度,休息休息也就没事了。”唐罗又将徐姝惠最关心的武道根基问题点出。 作为一个武道研究者加上一双能看清灵力的双眼,唐罗在这件事上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且不说先天灵气的事本就是世人的误解。单说这凡境武者的第二条禁忌本就是大家族用来唬人的,为何那么多公子会在沉迷女色之后一蹶不振,因为大多数人都是选择睡前行功修炼,而行功修炼才是灵力增长的唯一途径。 修炼武技只会让你如火纯情,提升战力,而耗尽灵力后的恢复也不牵涉增长;锤炼肉身只会让你更加强壮,筋肉澎湃也跟灵力增长没有半点关系。 至于书中所说蜕凡境前不能近女色,只是因为幼年的武者意志薄弱而已,因为尝过女人滋味的男人,又哪能回到过去,所以他们大多会安排个女人在身侧,将晚上灵力增长的时间用来睡女人,这样修炼要能突破境界才真是见了鬼了。 所以只要保持行功锻炼,唐星的武道之路根本不会有影响,徐姝惠的担心纯属是被传言吓到了。 “最后。”唐罗回头看了眼一直跪伏在堂下一侧的刘娘,淡淡道:“我觉得母亲这个侍女统领选的不错,就连教出来的姑娘德行也令人激赏。” 明明是唐星将她喊去房中,却矢口否认。跪在堂下的小姑娘有一万个理由将这事披露,却死咬着不说,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答应了小正太。 要说这个姑娘重然诺大过自己的性命,唐罗是不相信的,但她的做法无疑说明了刘娘训诫调教的成果。 对一个婢女来说,最大的德行不就是温驯忠诚么,所以他欣赏妙竹。 而能培养出这样婢女的统领本身德行也不会差,更别说她顶着巨大的压力为婢女冲撞母亲。 其实她完全可以将罪责推脱给妙竹,以徐姝惠对她的恩宠并不会多加怪罪,但她在唐星否认后还不松口,这是对自己调教出来的姑娘有多大的自信。 忠心自不用说,调教又如此有一套,只能说明母亲徐姝惠的知人善任。 徐姝惠笑着点了点唐罗的额头道:“娘知道你的意思,不会因为刘娘地顶撞而怪罪她的,说起来还是为娘错怪了她呢。” “奴婢谢过夫人仁慈,奴婢谢过大少爷!”刘娘呜咽着朝徐姝惠和唐罗谢恩。 “快起来吧。”徐姝惠和颜悦色的朝刘娘挥手道。 两百一十三章:以己度人 诸事毕,唐罗转过身看着一脸愧色眼角还有泪痕的弟弟,伸出了手,吓的小正太一哆嗦。 蜕凡境的拳脚对凡境武者来说太重,更别说还是一个没开始发育的少年。 唐罗并没有想再动手,只是拍了拍少年腹部的灰尘,问道:“疼么?” “不..不疼!”小正太一脸倔强答道,头一仰,又咳出一丝血来。 唐罗摇摇头,又从怀中又掏出一块方巾递给他:“不光你疼,小姑娘也疼。” 这一拳一腿他没有留手,但一般的凡境武者硬受哪能只吐两口血。 十二三岁的小女孩根本没有长开,眼前这小子又壮得跟小牛犊子一样,可想而知昨夜对小姑娘来说过得有多么艰难。 众人只能看到少爷吐的血,又有谁会在意少女被撕裂的痛苦和站不起来的脆弱。 在这一方世界宣扬人人平等是没有市场的,唐罗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即便有一天他能够建一座要求人人平等的城市,也不过是个虚妄的理想乡而已。 因为那人人平等的美好场景,是在一个绝对权力压迫下的虚幻社会,这样的社会,连真实都没有,还谈什么平等。 可他的记忆,和人格早在来到这一方世界之前就已定型,而这与这方世界中人截然不同的三观就成了他和那片伟大之地唯一的联系,他不想要放弃。 一个自私的人是不会因为伤害别人而感到痛心的,因为他根本不在意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但唐罗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变成那样的人,所以他最后要教弟弟的,是一种换位思考的方式。 学会换位思考的人,才会发现真实的世界。 唐星听着哥哥的话,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一个回头,只见妙竹望向自己,满是担心的眼神。 他心中一紧,下意识的想要逃避那个关切的眼神,因为他实在想不通,这个因为自己被如此伤害的婢女,为何还要关心自己。 懵懂的少年第一次尝试去理解爱,结论是: 爱情大概就是,她还关心你,即便因为你伤痕累累。 唐罗看了眼愣神的唐星,微微摇了摇头,转身朝徐姝惠道:“母亲,儿子先告退了。” 徐姝惠颔首会意,唐罗又转身拍了拍唐星的肩膀道:“哥先走了。” 不等答复,他迈步走出了偏厅,刚一出门,便看见抱胸倚在门边梁柱的徐老赢。 “站这干嘛?” 徐老赢抓了抓头发,尴尬道:“这种事儿,我出现不太合适。” “你不是最擅长,这种事儿么?”唐罗似笑非笑打趣道。 “哪里哪里,还是你擅长,你擅长。”徐老赢打着哈哈。 唐罗摇摇头道:“走啦,先吃饭,然后再给你弄挑战书。” “好嘞~老弟你真靠谱!”徐老赢朝唐罗竖起大拇指。 “知道就好。”唐罗骄傲得带着他朝膳厅走去。 大公子离开偏厅后,徐姝惠朝几名管事和武者道:“你们也跟我一起走吧。” 说完这些,她又心疼的摸了摸小正太的脸,怜惜道:“疼不疼?”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唐星感受着徐姝惠的关心和抚摸,哽咽道。 幼子哽咽的模样看在徐姝惠眼中,让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崩溃,她哭着说:“不要怪你哥哥,他只是太想你成材了。” “不会的母亲,我知道哥哥是对我好。” “乖,星儿真乖。”徐姝惠看着小正太懂事的模样,亲了亲他的脸颊。 没了童贞,幼子便成了大人,以后就再也不能亲他的脸蛋了,这是母亲给孩子最后一个吻,徐姝惠一想到这儿,泪水便又止不住了。 可不管多爱,这吻也无法永久,徐姝惠不舍的抬起头,再次捧了捧孩子的脸道:“母亲走了,这里....”她越过幼子看了眼谈瘫坐在地的婢女,朝唐星道:“就由你自己处置。” 说罢,徐姝惠带着几位管事和武者离开了偏厅。 唐星恭送母亲离去后,偏厅中只剩下那个瘫坐在地上的小婢女妙竹。 “咳。”唐星用方巾捂住了嘴,刚刚母亲在身旁,他强忍着内腑的不适,现在终于可以把血吐出来,手中的方巾被染红。 他擦了擦嘴,将方巾塞入胸口,捂着腹部转身来到妙竹身旁,一屁股坐下。 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但刚刚被教育但当的他,还是决定先开口。 “妙竹。” “少爷。” 两人同时开口,小姑娘眼中满是担心,小正太眼里满是歉意。 妙竹看着唐星的眼,嘤的一声哭了出来。 昨夜她大半时间都在哭,可他没有一丝感觉,可为什么今天一哭就让他心颤,慌乱的唐星从怀中将方巾掏出,着急的递了出去,连声道:“你别哭,是我不好,你不要哭。” 妙竹没回答,只是抽泣着,用手胡乱抹着脸。 唐星看着对方委屈哭泣的模样,莫名涌起一股冲动抱住对方,这是徐姝惠在他害怕时经常对他做的事,在他的记忆中,这应该是战胜恐惧和哭泣最好的方式,可一抱上却感觉怀中少女浑身都在颤抖。 唐星低声呢喃:“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害怕,没事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怕,但他能做得只有道歉。 “婢..婢子,不怕。”少女颤声应道。 她当然害怕,哪怕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身体却还是忍不住的颤抖,这都是昨晚的后遗症,现在还撕裂般疼痛, 唐星抓着妙竹的双肩,将她的身子板正,红着双眼承诺道:“对不起,今后我一定会保护你!” 妙竹看着唐星认真的眼,一时间竟有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就好像是个梦一样,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摸上了对方的脸。 孤苦伶仃的小女孩,人生第一次听见承诺,有个人说,会保护她。 这是种从未有过的奇妙体验。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妙竹笑了出来,脸上的满足让人看得心酸。 唐星还想说什么,喉头又涌上一丝腥气,又吐出一口血,喷了妙竹一身。 而看到唐星吐血,小姑娘的笑容变成了惊慌,忙用手指裹着袖口擦拭唐星的嘴边的血迹。 少女的手是软软的,抹过少年的脸时格外温柔,看着妙竹眼中的关心,唐星涌起一阵温暖,就连内腑和胸口的难受,都好了大半。 可内腑震伤,可不是擦了血迹就没事的,需要更专业的医治,还有少女的苦痛。 经过唐罗的提醒,他才知道为什么少女至始至终无法直立站起,双腿为何颤抖得这般厉害。 “我们去药房疗伤。” 愧疚的少年将少女一把抱起,横在两臂之间,少女如一只懦弱的小兽,蜷缩在他的怀里。 妙竹抬起头,看着少年的侧脸,虽然面庞依旧稚嫩,却给了她一种安定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即便现在死了,也不会觉得孤独。 她将头再埋到唐星的胸膛里,听着少年武者胸膛猛烈而炙热的跳动。 “噗通、噗通、噗通” 两百一十四章:羁绊 次日清晨 “我觉得你这样不好!”徐老赢皱着眉,对唐罗认真道。 “哪儿不好?”唐罗低着头,将一个巨大的食盒拎在手上,随口问道。 徐老赢指着地上另外一个巨大的食盒,认真道:“就算你吃不惯老白做得菜,你可以少吃点,你都是蜕凡境武者了,少吃一顿有什么关系。但你带那么大的食盒不是在羞辱他么。” 米白是他认可的朋友,唐罗是他认可的弟弟,他可不想因为吃饭的一点小事让两人的关系变僵。 唐罗拎着两个半人高的食盒,仔细打量着徐老赢,仿佛是要把他看个通透。 “你干嘛这样看我?” “你把他当兄弟了。”唐罗叹道,顿觉头大。 一听这话,徐老赢还以为唐罗是在感叹门户之别,摆摆手道:“人生在世,很多东西没得选。如果老白出生在豪门世家,相信他现在的成就不会低于我。即便是现在,他的淡泊坚韧也是令人钦佩,能与这样的人相交,就是一件幸事,而且我相信,老白总有一天会成为名满龙州的书画大家!” 交朋友是看家世能力的么?大多数人是这样的,但揪其本质还是因为自己不够强。 牛羊才成群结队,而猛兽只会独行。 大多数人想要和结交权贵,无非就是有所求,而这有目的的结交,对拥有通冥剑体的徐老赢来说,只是感受到就会让他不舒服。 对徐老赢来说,他根本不在意交到的朋友对他有没有帮助亦或是有没有很好的出身,因为他清楚,对方再强也不会比自己更强,对方家世再好也不会比自己家世更好。 他行走三万里,从流寇恶徒手中救下的平民不知凡几。 这些人在被救的当下心中只有感激和死里逃生的狂喜,而这种情绪也是徐老赢最乐意感受的情绪,可之后他便能从自己救下的人身上感受到贪婪、欲望。即便一些只有感情情绪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要接近他,祈求一份长久的保护。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徐氏一位先辈曾经说过的话:一些平民之所以会被欺凌一辈子,其根本的原因并非世间恶人横行,而是他们不懂,何为自强不息。 曾经,他不能理解这句话,明明徐圣已将著作刻在天南丰碑之上,更别提之后很多圣人世家的效法让世间武禁大开,一个人若是真的有心,花几年练到凡人境巅峰,再修一门粗浅的武技,真是没有什么难度。 所以他根本不懂,一个人为何会被街面上一群连凡境巅峰都不是的壮汉欺负,但现在他明白了——那些看着很可怜的人什么苦都能吃,就是吃不了练武的苦。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见得多了,他也开始麻木起来。 直到在西陵城外见到了米白,通冥剑体的特点,便是六识通幽,被这种无上剑体强化过的六识究竟有多么惊人,简单来说,就是在那种静寂无人的夜里,他可以清晰的听到十里以外的动静。 所以米白一行人和义气帮地痞的对话,他早早就听见了,急忙出手很大程度上不光是为了徐老赢,还为了那个在手中藏着木刺的小男孩。 若是让这样优秀的孩子死在一些地痞手中,徐老赢可不会答应。 但驱赶完义气帮众人后,自己非要装逼,其中一道剑气击伤了一个孩子,这让他无比懊恼,本以为会被那个书生和孩子怪罪。 没想到能感受到的情绪里,竟只有感激和担心,人人如此。 他们感激自己救了他们,亦为受伤的小伙伴担心,不光孩子们如此,竟然连那个书生都这样。 这才是他不惜给出灵药,还要帮主他们离开西陵的真相。 而米白则是更让他觉得惊艳的一名书生,得知义气帮是为了他的字而动了邪念,他便提出要看看他的字,其实一开始他是存了提点之心的,因为他觉得,一个平民青年又能有多少时间钻研书道,自己提点几句就能让对方受用非常。 可看了米白的字后,徐老赢知道眼前的人是一名书法上的不世奇才,顿起结交之心。 之后便是米白再次被俘,他们和四小家冲突。 可至始至终,米白对他表现出的情绪,都是感激和善意,还有一份平和,就好像亲人那般的如沐春风。 后来米白带着孩子回了西陵,徐老赢和他的接触频繁起来。 要抚养很多孩子的米他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住在一处荒院。 好几次他都隐晦的提出自己出身不凡,可以帮助他很多很多。 这其中固然有真的想要帮助米白的心意,但又何尝不是想看看,米白是否真的像他表现出的那样淡泊平和。 结果很明显,米白拒绝了徐老赢的所有帮助,明明他是真的那么需要帮助的一个人。 至此徐老赢确定,这真是一位谦谦君子,表里如一,这才真正认下了这个朋友,称呼也从米兄白兄,变成了老白。 人生在世,亲戚是没得选的,从你出生开始,他们便存在了,并且会一直存在下去。正是因为这样的规则,所以你难保自己的亲戚中不出几个傻逼,或是你很看不惯的人。 但朋友就不一样了,对于徐老赢这样的人来说,他的择友标准纯粹而严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认可的朋友,便是他所选择的后天亲人,所以他很愿意站在对方的位置上考虑,听到唐罗这样的疑问,他一脸认真的回答道:“老白当然是我的朋友,所以你就当给表哥面子,别带那么大两食盒的甜品点心了。”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要跟你聊聊老白的事儿了。”唐罗没有接食盒的茬,将话题岔到了一边。 徐老赢一愣,问道:“啥事儿?” “你知道米白的出生么?” 徐老赢仔细回忆了一下:“这还真没有,但我知道他是个孤儿,所以他只要看到街头流落的乞儿,就带回荒院。” “你知道米白是怎么变成孤儿的么?” 徐老赢摇摇头,一脸茫然。 “十年前,一个小型幻境的入口开在了米家村的边上,唐弥两家赶去查看,却发现幻境被那个村子里的武者围住,对来到的入口前的两大世家敲诈,要分一半幻境所得。”唐罗看着徐老赢的眼睛,问道:“你觉得,面对这群连凶境都没有的武者的勒索,两大世家会怎么做?” 两百一十五章:踏青 幻境入口被把持,一个村子对两大世家进行狮子大开口般的勒索,圣地徐氏会怎么处理唐罗不清楚,但是唐弥两家处理的方式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弱小不应该成为被杀戮的理由,但无知和愚蠢足矣,哪怕米家村有一个凶境强者,亦或是他们只要收益的两成,唐弥两氏又怎会直接下手。 徐老赢面色沉重,他感受着唐罗的心意,那是深不见底的平静,这说明他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做欺瞒。 “所以你知道了吧,老白变成孤儿,就是因为我唐氏。”唐罗淡淡道,他并不想为这件事做任何辩解,都把别人村子都夷平了,又有什么好否认的。 只是现在既然跟米白有了纠葛,有些事还是要跟徐老赢说清楚。 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毁灭村子的唐弥两氏就是米白的仇人。 一个背负如此深仇的孩子能长成这样淡泊平和的模样,唐罗也觉得不可思议,却为他高兴。 如果米白能放下仇恨好好生活,那么唐罗能保证上一代的仇恨不会延续到下一代,如果他的淡泊平和只是因为压抑心底的仇恨而伪装出来的模样,唐罗也能理解,毕竟这是他应有的权利。 只不过上升到报复的层面,就是个比拼实力的过程,而不管从哪个角度判断,唐罗都不认为米白有成功的可能性,哪怕他的报复对象,只是那个毁灭米家村的唐氏分宗。 但机缘巧合之下米白结识了徐老赢,这下可就真的不一样了,如果说两人相识之前,米白报仇的机会是零,现在就已经达到了五成可能性。 所以唐罗愿意在徐老赢产生倾向之前,把事情讲清楚,可别到时候米白请求徐老赢帮他报仇,这货一口答应下来。 徐老赢并不蠢笨,他明白唐罗的意思,更清楚自己不论怎么给米白解释,说他是真的淡泊这个表弟也不会相信,只能叹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会插手老白的仇恨。这样你总可以把食盒丢下了吧。” 听到徐老赢的许诺,唐罗点点头,但还是没有把手中的食盒放下。 虽然这个表哥懂得什么叫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但还不够缜密,唐罗拎着两个半人高的食盒淡淡道:“你觉得,这种踏青的活动,米白会不带着他那一群宝贝疙瘩吗?” 宝贝疙瘩?徐老赢一愣,疑惑道:“那是啥?” “就是那一群孩子阿,米白把他们当成心肉头,势要抚养他们长大不是么。”唐罗看着依旧堵在门口的徐老赢,驱赶道:“还走不走了?” “哦哦哦,走走走!”反应过来的徐老赢一下闪开身形,又讨好道:“让我来拿吧。” 唐罗看了他一眼,正要将右手的食盒递了过去,就听见徐老赢道:“这么大的食盒,你拿着很不方便。” !!! 额头青筋暴起,唐罗一把将食盒扯回来,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叫都叫不住。 什么叫自己拿的不方便? 老子这么高大,拿两个食盒有什么不方便的?方便的一匹! “表弟你等等我呀,你别走呀~~”徐老赢一脸莫名的跟在唐罗身后,背上是为米白准备的纸张和画笔墨汁。 当两人来到赤霞山脚下时,米白和一个年轻人带着一群孩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虽然孩子们衣衫破旧,但都洗的干干净净,一张张带着兴奋和期待的小脸让人看着格外舒服。 看到两人到来,米白满带笑意的介绍道:“徐兄、唐兄。我来介绍下,这位是赤霞村的杜兄,今天由他带我们上山。” 西陵周围有不少高山,其中最特别的就是这座赤霞山,因为它有一个全是晶石构成的赤红色山峰,在落日的余晖中会闪着赤霞,又被称作赤霞峰。 而有人世代居住在赤霞山脚下,自称为守山人,以保护赤霞山为己任。 所以每到踏青的时候,想要登上赤霞山游玩必须要有赤霞村的引路人,不然就会禁止上山。 而这位年轻的领路人,在看到唐罗出现的那一瞬间,脸色就来回变换,很是精彩。 徐老赢一下子就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羞愧和眼神的躲闪,而这对象就是自己身旁的唐罗,他用余光注意了表弟,却发现他面色如常。 跟米白打完招呼后,唐罗就朝那群孩子道:“我给你们带了很多好吃的糕点哟~”引来孩子们的一阵欢呼,几个大一点的小孩子扑棱扑棱地跑到他的身边。 唐罗笑眯眯地蹲了下来,将硕大的食盒打开,将里面一盒一盒的小糕点分到了孩子们的手上。 待分完食盒内的糕点,唐罗才站起身来,朝杜子腾道:“正义之士,幸会幸会。” 杜子腾脸色通红,几步来到唐罗身边,行礼道:“见过唐天骄。” 唐罗笑了笑,眼前的年轻人曾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驷兽鎏金毂当面还有勇气扑上来的人,确实不多了,特别是为了心中的正义而舍生取义。只是今天看见,却发现这人眉眼中带着郁气,不复当时的意气风发。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当他发现自己的正气被人利用,目标是算计他整个家族的时候,他自然会怀疑心中正义的正确性。 “现在还敢朝恶毒的天骄扑杀吗?”唐罗打趣道。 杜子腾被臊得不行,却还是梗着脖子道:“若天骄不仁,有何不敢。” 唐罗看着一脸倔强的杜子腾点了点头,笑道:“听说赤霞山风景秀美壮丽,是西陵第二高山,还有一座赤晶奇峰,杜公子可否带我们一观阿。” 杜子腾脸色一肃,摊手朝山道一引,对众人说道:“有何不可,诸位,请。” 孩子们最是天真,更何况手中拿着的糕点盒还散发着香气,他们只想快点儿上山可以开餐,在听到引路人的指令后,闹腾腾地跑上了山道。 倒把四个大人撇在了身后,米白一看这情况,忙朝杨凡喊道:“小凡,照顾好他们。” 而杜子腾一看孩子闹哄哄的上山,也着急的跟了上去,赤霞山多岔道,若是孩子们走错,平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百一十六章:赤霞山巅的秘密 “你还真是声名显赫阿,连赤霞山的引路人都认识你?”徐老赢上下打量着唐罗,不可思议道。 通常豪门公子的事迹传颂世间,多是因为家族造势,为子嗣养望。 一个人的声望德行是要通过人口的传颂不断累积起来变成实质的重量,这样等到公子成年后,不论担任什么职务都会显得理所应当,而不会出现德不配位的情况。 但声望是一回事,认识本人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好像中赢城人人都知道长风公子,但真的认识徐老赢本人的,却没有几个。 而唐罗听到徐老赢的打趣,只是笑道:“哪是什么声名显赫,只是因为这人与我有旧而已,我们上山吧。” 孩子们已经欢腾的上山了,三人也不好在落后太多,便点点头一起走上山道。 有说有笑的向上攀登,其中多是徐老赢和米白在聊书画之道和沿途风景,唐罗便安静的当个听众。 没多时,三人便追上了孩子的队伍,毕竟孩子都小,体力有限,一开始冲的猛,便容易疲倦。 一张张小脸热的红扑扑的,却还是紧紧抱着小食盒不撒手,个个如此。 原本站在队前的杜子腾突然驻足开始等候三人,并建议道:“山道开始陡峭了,要不要先让带孩子们歇一阵再走?” 米白看了眼高耸入云的主峰,又看了看逐渐变陡的山道,忙道:“如此甚好,谢杜兄体恤。”又面带歉意的朝唐罗和徐老赢抱歉道:“都怪我思虑不周,带着孩子们一同踏青,坏了唐兄和徐兄的雅兴。” 本以为赤霞山道亦如北山之道一般,是由石头搭建而成的石级,可以供孩子穿行,但没想到赤霞山的山道并未造全,到了这里已是泥石混杂,高低错落处有半个成人那么高,想要带着一群孩子登上山巅实在困难,一想到这儿米白就有些自责。 唐罗倒是很能体谅,忙道:“没关系,便是不登山巅,寻一处风景秀美,有山有水的地方,亦可饮酒吃菜。” “那离这不远处就是一方竹林可供歇脚,还有山泉凉亭,诸位以为如何?”杜子腾一听众人要寻地歇脚,便急忙推荐道。 在得到唐罗的肯定后,杜子腾带着众人走到一片半山竹林之中,一条清澈的山泉流淌其间,还有一方凉亭。 仿佛一处准备好的世外桃源,孩子们欢呼一阵就朝竹林间那条清泉奔去,米白忙跟上前去,连声道:“小心点,别掉下去。” 看着孩子们欢乐地玩闹起来,杜子腾长舒一口气,指着这片竹林道:“几位便在此地歇息吧。” “孩子登山不便,我们就呆在这儿吧,引路人你看如何?”徐老赢靠着一根竹子,抱胸询问道。 杜子腾欢喜地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儿风景秀丽,实是踏青不可多得之地......”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徐老赢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一把灵剑凭空出现架在了杜子腾的脖颈,锋锐的剑意让杜子腾汗毛直立,他恐惧地看着唐罗。 “你果然是不想让我们上山!”徐老赢双目满是寒意,刚刚他就觉得这个引路人的规劝特别奇怪,包括引的路也是,一座万仞高山为何山道只建到不足四分之一处便没有再建,别说这群孩子,就算是带着女眷,又如何登高踏青。 这已经是件奇怪的事,偏偏引路人还在山道尽头提议就近歇脚,将众人引来这片竹林。 不说这山间满是各种松、各种杨、各种槐这单独出现的一大片竹林有多么突兀,就说那方凉亭的出现就让人很是不解。 有造凉亭的力气,多造些山道不好么。 徐老赢虽然不是依靠智谋见长,但架不住通冥剑体意能通幽,人的情绪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杜子腾在建议众人休息时很是紧张,却强装镇定关心,而在自己说了要呆在竹林后却欣喜松弛,这无疑说明了对方想要阻拦他上山的意图。 所以徐老赢祭出灵剑,想要问个明白,因他现在已是西陵公敌,虽然徐氏的名声足够大,但也难保没有如同城西四小家那样的蠢货。 这种将他滞留原地的做法,像极了伏杀,所以他要问清楚,看看如何破局。 徐老赢挑着眉道:“你们埋伏了多少人?” 带着寒意的灵剑耿在杜子腾脖子上,吓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又听到徐老赢的质问,满是疑惑的回答道:“徐公子何意?小人听不明白阿!”又将眼神射向唐罗祈求道:“唐天骄,您快跟徐公子说说,我们杜家世代守护赤霞山,又怎么会埋伏访客呢。” 徐老赢感受到杜子腾委屈的情绪,也是一愣。 因为他根本感受不到对方身上计划被拆穿的恐惧和害怕,这就奇怪了,他皱眉问道:“那你为何要阻我等上山,难道山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杜子腾被这突然的质问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期待的惶恐终于出现,心绪中的惊讶被捕捉,这一下让徐老赢兴奋了起来,他正要继续质问,就听到一旁的唐罗开口道:“把灵剑撤了吧,赤霞村哪有胆子伏击你阿。” 面对唐罗的规劝,徐老赢根本不当一会儿事。 “诶~哎!就算不是伏击我,他们在山上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待我问出来,让你好好看看表哥的手段!”徐老赢特别骄傲,这是他第一次通过蛛丝马迹窥破别人隐藏的秘密,他将这归功于自己的智计,想要在唐罗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唐罗嗨了一声道:“哪有什么秘密,不就是杜氏传家的一门功法要用到赤霞晶髓修炼,而赤霞山上有一座完全是赤霞晶构成的山峰,所以他们把赤霞山当做自己的禁脔,不想让外人踏入而已。” 听到赤霞村最大的秘密便被唐罗这样轻易的揭露,杜子腾霎时头晕目眩,赤霞村世代以守山人自居便是为了要保守这个秘密,今日却被轻易窥破,若是唐氏以此要挟,今后他们便会受唐氏控制,赤霞村便再也无法自主独立。 徐老赢感受到了杜子腾的惊恐,知道唐罗所言不差,顿觉索然无味,散去了灵剑,忿声道:“这种借助资源修炼的功法走不远的,干嘛跟个宝贝似得。” 两百一十七章:嫁衣功法 对于自己的智谋没有办法展现这件事,徐老赢十分介意,所以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而杜子腾听到赤霞村最大的秘密被揭露,自己的家传功法又被诋毁,羞愤欲狂,盯着徐老赢道:“你可以杀了我,但不能诋毁我杜家功法,你不过就是欺我境界低微,若是我杜家高手在此,焉能容你如此猖狂!” 徐老赢撇撇嘴,一转身就朝米白那走去,这种愚昧的狠话,他连回应都懒得回应。 夏虫不可言冰,蟪蛄不知春秋,圣人世家的教育告诉他,碰到这种事,理也不要理,多说一个字都是掉价。 而杜子腾看到徐老赢的态度,更是气急,就想冲上去理论,却被唐罗一把抓住拽了回来。 被抓着衣领的杜子腾艰难的转过头,一脸忿色道:“唐天骄,感谢您的救命之恩,但家传功法被辱,我辈武人又怎能坐视,今日便是血洒赤霞山,也要向他讨个说法!” “你是不是,很久没去过西陵城了?”唐罗提溜着杜子腾的衣领,没好气的问道。 杜子腾羞愤的神色忽地一暗,倔强道:“那又如何?” “那你怕是不知道刚刚说你家功法不行的人,是徐圣世家的公子。”唐罗放开了杜子腾的衣领,淡淡道。 被放开的羞愤少年好像被这句话吓得僵住,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转过身问道:“徐..徐圣世家?哪..哪个徐圣?” 唐罗似笑非笑道:“你还听过第二个徐圣?” 杜子腾神色一片黯然,却还是抬头道:“圣人世家便可侮辱别人的传家功法么,他又知道我杜氏修炼的赤霞功有多么艰难,就因为他出生高贵,便要羞辱我吗。” 年轻人,总是敏感而多疑的,有时候站在别人角度正常的一个评价,就会让他们很是受伤,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可大多数时候,这种自以为的侮辱只是因为无知。 “功法并不分高低,再强的功法也是从吐纳术开始创造的,这你应该了解。”唐罗看着杜子腾解释道。 杜子腾点点头,只是脸上还有对徐老赢评价的耿耿于怀。 唐罗笑了笑,继续道:“但世间功法中,有一些下级功法你可知道?” 下级功法?杜子腾满脸的惊疑不定,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功法不是只分天地玄黄人五品么。 一看杜子腾的表情,就知道这又是一个不通武道的武者,唐罗解释道:“天地玄黄人,不过是武道大昌之后,人们对功法的品级判定,根据这门功法能修到的极限做出的定级。” “而这种定级并非是不变的,比如一门黄级功法,若是出现一个惊才绝艳的修炼者,他修炼到凶境,并根据这门功法的行气法门创造几门武技,那这部功法,便是玄级的功法,你可明白?” 杜子腾一脸惊色,他一直以为,功法的品级是固定不变的,而市井传说中,大多数主角也是捡了一本高品级的功法一路修炼直至巅峰,根本没有提及功法还能提升这件事。 这便是武者和武道研究者的差别,唐罗淡淡一笑,继续道:“可在武道大昌之前,有很多宗派做过不少生僻的尝试,比如引天地中各种属性灵气修炼,或是借助一些天材地宝修炼,还有的干脆吞噬或者吸取别人的灵力来加速修炼。” “你杜氏的赤霞功,便是借助天材地宝修炼的一门功法,没错吧。” 赤霞村极力隐藏的秘密便在闲聊中端上台面,让杜子腾有一种赤身裸体站在唐罗身前的羞耻感,他只能死守最后的尊严,梗着脖子道:“那又如何,按照现在的分品制,我赤霞功配有凶境杀法,是标准的玄品功法,与你唐氏通天诀同品,又怎能被人羞辱!” 将赤霞功跟通天诀相提并论?唐罗笑了笑,果然无知才会给人带来最大的自信,他才不会在品级的问题上纠缠,而是和颜悦色道:“同品便同品罢,可你知道以天材地宝修炼,它的弊病在哪么?” 杜子腾神色一暗,作为杜氏传人,他又怎能不清楚赤霞功的弊病,这种需要辅以赤霞晶髓修炼的功法,虽然练成之后身体坚若晶石,可以对灵气攻击具有极大的抗性,还能提升一些物理防御,但庞大的资源需求便是困扰修炼这门功法人数暴涨的关键。 在他眼中,除非天下满是赤霞晶,不然赤霞功必定无法大昌,这也许就是天道吧,得到一些的同时,也失去一些。 想通这一切,他的眼中明亮起来,回应道:“资源虽然不足,但修炼赤霞功的武者一个个战力惊人,无非是受资源所限,又有何妨?” “你还真是,幼稚的可爱。”唐罗咧开嘴笑着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说的弊病只有这个吧?” “以天材地宝淬灵,会让人体沾染一些灵宝特性,比如你赤霞功会有赤霞晶的特性,对灵气防御能力很强这种,但这种好处,跟它的弊病相比,不值一提。” “像这样借助天材地宝修炼,生育艰难,别说凶境了,这种功法修炼之后,蜕凡境武者都难有子嗣。便是有了,胎儿也极易早夭!” 而杜子腾听到这番话,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说,我杜氏一脉人口稀少,是因为修炼赤霞功的缘故?不!不可能的,你在骗我!” 唐罗撇撇嘴,直接道:“我犯得着在这件事上骗你么,而且你们这个赤霞功,来历还有问题,它不仅是一门依靠天材地宝修炼的功法,还是一部嫁衣功法。” 还沉浸在功法影响生育后果中不可自拔的杜子腾,现在不论听到什么话,都不会惊讶了,只是麻木的看向唐罗。 “所谓嫁衣功法,便是以前宗派用来给仆人修炼,练成之后直接让核心弟子吸收的功法。不但打起来处处掣肘,还特别容易被上级功法克制,所以简单来说,这套功法创立之初,就是为了给上级功法做养料的。只是你们先祖果断智慧,拿到秘籍后就跑到西陵来,还正巧遇上这座赤霞山,不然这门功法,也无法修炼。” 两百一十八章:挑战书 断子绝孙,受制于人。 杜氏当做宝贝的赤霞功竟然是这样一部拥有诸多缺陷的功法,杜子腾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他瞳孔大震却还是强装镇定道:“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吗?” 仅凭唐罗一面之词就要人将一辈子的信仰推翻,这未免也有些太残忍了。 唐罗摇头轻笑道:“随便聊聊嘛,不信就算了。” 说罢,他拍了拍杜子腾的肩膀,朝凉亭走去,徐老赢和米白已经坐在亭中,米白正在将酒菜从米白带来的食盒中取出。 看到唐罗步入凉亭,徐老赢上前一拳怼在了他胸口赞道:“老弟,你可以阿!” 对于徐氏过度亲密的肢体接触唐罗早已麻木,低头看了胸前一眼回道:“什么可以?” “诶~哎!我都听见了,你居然连嫁衣功法都知道,武技研究颇深啊!”徐老赢一脸“我也是研究过武道”的表情,朝他打趣道。 西陵唐氏在徐氏眼中,一直就是个乡村霸主的地位,从徐老赢懂事起,叔叔徐长歌就跟他说姑姑被一个乡下小子给拐走了,而徐氏中的流言也大多如此。 而这三万里的游历也让徐老赢大致了解了龙州的武道水平大概是在什么程度,初到西陵甚至敢放下一剑荡平唐氏的狠话。 可在唐森展示挥手斩杀四名凶境武者的强悍,还有唐罗展现出对武道的了解之后,徐老赢觉得这西陵唐氏,也没有那么不堪,至少算得上一个豪门。 而唐罗听到徐老赢的夸奖,只是撇了撇嘴淡淡道:“看出根脚算什么本事,能解决才叫能耐。” 知道赤霞村情况的世家,西陵不会少于五指之数,众人不点破只是因为赤霞杜氏不会对西陵产生什么影响而已。 秘密这种东西,当然是我知道,但你又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杀伤力最大,若是真有一天对上杜氏这就是张绝杀的底牌。 杜沙曾经用一方龙魂佩提醒他注意个人安危,那么他也愿意用这个秘密报偿,提醒赤霞村,不论你把功法的秘密隐藏的多么深,现在西陵已经有不少世家知道了。 这便是他要借由杜子腾的口传达给杜沙的消息。 接受了别人的好意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符合唐罗做人的原则,所以他要回馈一条消息,偿还人情。 而在两人谈话时,米白已将食物从食盒中拿出,摆满凉亭中的石台,邀请道:“徐兄,唐兄。请入席。” 唐罗与徐老赢默契的对视一眼,不再谈论武道,坐到石凳上。 石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八个小菜,有荤有素,可算丰盛,对米白现在的收入来说,准备这一桌,可算是盛宴了。 而唐罗看着米白准备的食物,亦是惊喜道:“很不错啊!” 作为一个拥有轻微洁癖的人来讲,他对事物最大的要求便是干净美观,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他觉得卖相要比口味更重要。 而米白准备的这些小菜,虽然只是一般的食材,却个个处理的十分干净整洁,让他觉得很舒心。 米白一听唐罗夸奖,不好意思道:“都是些简单的食材,不值一提,还望唐兄不要嫌弃。” “开始吃吧,别再客套了~”徐老赢可不想再寒暄下去,拿起酒壶就朝两人身前的杯子里倒去。 倒完酒的徐老赢放下酒壶,举起了自己眼球的酒杯,朝两人道:“来,干杯!” 唐罗面色如常的端起酒杯,虽然这是他第一次喝酒,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问题,毕竟蜕凡境武者的解酒能力十分值得信赖。 “啪!” 三人的酒杯碰到一起,齐刷刷地仰头,一饮而尽。 咂咂嘴,唐罗看了眼手中酒杯,挑了挑眉。 这酒甜丝丝的,没有一点酒气,入喉柔顺,只有到了胃中有一些暖气,喝着很是舒服。 “这是什么酒阿?” “这是微雅小筑的竹叶青,唐兄觉得如何?”米白亦是回味在甜酒的口感中,这种柔顺的果酒亦是极对他的胃口。 可不等唐罗回答,徐老赢就砸吧嘴道:“淡出个鸟来了,这酒不行阿老白。” 他还是更喜欢烈性醇酒,如一团火吞入腹中,回甘凛冽才是他心中好酒的模样。 唐罗斜了徐老赢一眼,拿过酒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口道:“我觉得这酒很不错,哪儿不行了。” 徐老赢看了唐罗再次倒酒,嘿嘿一乐道:“这酒不烈,像是给女人喝的。” 米白苦笑摇头,他已习惯了徐老赢突如其来的幽默,不以为杵。 可唐罗就不开心了,怼道:“那你别喝,来米兄,我给你满上!” “诶~哎!”徐老赢一听立刻讨好的将自己的酒杯超前一推道:“开个玩笑嘛,你怎么这么不禁逗,来来来,我们一起喝,给表哥满上~~” 欢笑中,三人推杯换盏,却不知道,修罗武斗馆内已经炸了锅。 徐老赢已经两天没有出现,通过一箭之约的西陵武者已经超过五十人,他们错落地站在武斗场内,面色冷峻的盯着擂台上的元准。 而观战席上不时有叫骂声传来,大多是嘲讽徐老赢不来是因为怯战。 若不是因为徐老赢千般交代,元准光是听到这些嘲讽就会忍不住扬弓拉箭,但想起自己的责任,还是硬生生忍着杀戮的冲动。 他走上擂台,从怀中掏出那份制式的挑战书,以灵力激荡喉头,大声地宣读起来...... 随着元准的声音传遍整个武斗场,很多原本作壁上观的家主都神色大变,一些还露出了贪婪与欲望。 几百字的挑战书,他们只听到了其中的一句:现拜城西陵,接受所有同境武者挑战,若有人能战而胜之,元洲徐氏对其心悦敬福,尊为败圣世家,徐氏本代行走尊师礼,奉孝三年! 只要有人能打赢徐老赢,便会被徐氏尊为败圣世家,而那个嚣张无比的徐老赢,更是会被收为圣徒。 若是有一天他成为徐氏家主,岂不是说整个元洲徐氏要对自己的家族执师礼? 简单的一封挑战书,却引得全场哗然,交头接耳之声不断。 而元准看着突然变得闹哄哄的武斗场,面无表情的再次重复阅读了这份挑战书。 还不等他读完,就有几十名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境的高手飞身下了擂台,看年纪,各个都超过四十岁。 两百一十九章:初醉 当观战台的众人看见这些飞身而下的武者时,全场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张霸山!” “夏侯勇!” “彭乐!” “裴天路!” 一个个成名十数年的西陵武者,甚至还有上一届西陵武道会的排名强者,他们竟然在听完这封挑战书的内容后,飞身而下,准备迎战。 他们中最年轻的,也超过四十岁,在蜕凡境的雕琢超过十五年,现在一拥而上的扑到擂台前,口中还振振有词。 “徐氏公子实在是太过分,竟然欺我西陵无人,老夫张霸山本不愿以大欺小,但实在不忍我西陵武者再死于此人手中,这挑战书,张某签了!”一脸大胡子的张霸山豪气的夺过一张挑战书,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 其余跃下台来的武者亦是纷纷效仿,喊着大义的口号,抢过一张挑战书就签上自己的姓名和家族。 原本这个擂台对他们来说,只是来自元洲徐氏的挑衅,他们看不到一丝好处,但在这挑战书之后,他们已经切实看到了巨大的名利。 这让那些原本想让别人先探徐老赢徐氏的世家统统坐不住了,他们绝不能让这个机会被别人抢了去。 对这些年长的武者来说,徐老赢展现出来的武道,远远称不上惊叹,他们也不认为自己十几年的苦修,会输给一个二十出头的公子! 元准看着突然的群情踊跃,只是冷冷一笑,没有做声。 …… 赤霞山中 “咦~~~”唐罗端着酒杯的手在摇晃,眼前的米白出现了幻影,他狠狠甩了甩自己的头。 这入口绵甜的美酒,后劲如此大么?唐罗晃着晕乎乎脑袋,嘿嘿笑着:“这酒,好,好,美滋滋!” 陪唐罗喝得最多的是米白,他也红着一张脸道:“好酒,好酒!” 徐老赢看看两人的模样,再看看还剩下半壶的竹叶青,一阵无语。 这样的淡酒,米白饮了五杯,唐罗不过六杯,就变成了这幅欲醉的模样,让他看得直皱眉。 酒量这么差的武者,一次出现两个,还真是让他开了眼。 更不提两个本来没什么话聊的武者,这个瞬间好像成了最好的朋友,将他冷落一边。 “唐兄,怪我没有准备周全,不知这山道如此难行,坏了雅兴,为兄自罚一杯,自罚一杯!”米白红着脸,朝唐罗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浇湿了石台。 唐罗连连摆手道:“有什么扫兴的,我开心!我,很开心。来来来!让我来倒,我来倒,你看你倒得,酒都洒出来了。” 嗤笑着将米白手中的酒壶夺下,唐罗想要将酒倒入米白杯中,石台,更湿了。 徐老赢实在看不下去了,将酒壶夺下,愤愤道:“两个醉鬼,我来给你们倒!” 大清早就多出两个醉鬼,一会儿下山怎么办,徐公子很烦阿,在他人生中根本没有照顾醉鬼的经验。 唐罗虽然喝多了,但脑子还是清楚的,看着有人倒酒,开心的拍着徐老赢的肩膀道:“好,你来倒,你来倒!” 又对米白说:“米兄我给你讲,嗝~~~~这赤霞山没什么看头,除了一座如通天晶柱般赤霞峰,其他的,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米白一听,眼中满满的神往与迷离:“竟有如此神异山峰,竟无缘得见,太可惜了!下次一定要来见见。” “嗝~~~~~”唐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何用下次,我这就带着你飞上去看看,这赤霞峰的壮美!” “不了不了!”米白连连摆手:“孩子们无人看管,下次再看,下次再看。” 虽然米白晕晕乎乎的,但还是把孩子看做最重要的人,让他贸然离去,根本做不到。 可喝了酒的唐罗格外热情执拗,他指着徐老赢:“没关系的,这不还有他吗,让他照看孩子,我带你去看看赤霞峰有什么关系!” 不等徐老赢回复,唐罗拽着米白的手腕几步跨出了凉亭,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徐老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慌忙放下酒壶,跟了出去,一抬头,就看见唐罗抓着米白的手臂,忽高忽低地飞着。 “哇!飞起来咯,飞起来咯!”孩子们一看唐罗牵着米白飞了起来,顿时兴奋的不行。 而高空的唐罗听到了孩子们的欢呼,玩心大起,就在空中几个大盘旋,迎来孩子们更大的欢呼。 徐老赢捂着脸,喝了酒的唐罗,和他印象中的表弟,根本就是两个人。 虽然他知道有些人喝了酒以后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在他的人生经验中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酒量奇差,变化又贼大的人。 “真是见了鬼了!”徐老赢看着空中做着各种飞翔姿态的两人,不敢置信,忙朝着远处的杜子腾招手道:“那个谁,你过来!” 从跟唐罗谈话之后,杜子腾就一像失了魂一般,六神无主的站在竹林边,满面的恐惧,忽然看到徐老赢的招手,又想起唐罗披露的身份,他咬着牙走上前来。 徐老赢双目盯着天边,随口安排道:“你在这儿看好这群孩子,知道了吗?” 他可不放心一个醉鬼带着另一个醉鬼翱翔天际,特别是这种使用功法的飞翔,若是一个不慎,两人就会坠落或是撞向山壁,他得过去照看着,但孩子在这又很让人不放心,必须要有人看管,他就想起了杜子腾。 可现在对方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刻,虽然人过来了,但魂不知在哪儿,根本听不见徐老赢的话。 就在这时,杨凡快步走到徐老赢身边,急切道:“徐大哥!这儿我会照看,你快去找米大哥和唐大哥吧。” 关键时刻,引路人还不如一个孩子靠得住。 “好孩子!”徐老赢点头应道,又看了眼一旁六神无主的杜子腾,摇了摇头凝出一把灵剑踩在脚底,一飞冲天! 仅仅只是一会儿,唐罗和米白的身影就消失在天边,幸好徐老赢六识敏锐,能听到远处高空的破空声。 “飞得这么快吗!”徐老赢心急如焚,唐罗蜕凡境皮糙肉厚的,就算从高空坠下也不会有啥大事,但米白只是个凡人境武者,要是从山上滚落,伤到了手,那对他的伤害来说就太大了。 寻着破空声而去,徐老赢越飞越高,视野变得极为辽阔。 远处,一根冲天而起的赤晶横亘天地,插入云霄,那应该就是唐罗口中的赤霞峰。 他目光一凝,速度再次暴涨,如一条白线,直射晶峰。 两百二十章:梦想(1) 御剑云端,这座全是赤晶构成的峰柱在光照下散印着霞光,将大片天空染成赤红,美得惊心动魄。 峰柱顶端有一光秃秃的平台,五石无木,是为峰顶。 刚刚破云而出的徐老赢,就看见两个并排趴在崖边,朝着云海不断呕吐的人。 “呕~~~” “呕~~~~” “呕~~~~~~” 两人的呕吐声此起彼伏,抑扬顿挫,徐老赢捂着脸御剑落到了台上,他实在很难理解,一个蜕凡境武者只是喝了六杯酒怎么会吐成这样。 又过了好一阵,唐罗艰难的抬起头,神色恢复了清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方巾,一下子捂在了脸上。 “别盖了,又没外人!”徐老赢贱嗖嗖的跑到他身边蹲下,笑道:“看来以后要多找你喝酒,不然你以后怎么办哟!” 这时,米白也缓了回来,一个翻身就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胃中依旧翻江倒海。 其实以两人的酒量虽差,但也不至如此,只是刚刚听到孩子的欢呼,唐罗在空中的几个高难度动作,转的两人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更别提那极致的御空,唐罗将他一放上平台,他就没忍住吐了出来。 而唐罗一听到他呕吐,也跟着吐,这才有了徐老赢看到的场景。 缓过劲来的唐罗仔细擦了擦脸,又从怀中拿出另一块方巾丢到大口喘气的米白身上,颓然道:“酒这玩意,可真要命。” “诶~哎!”徐老赢笑眯眯道:“酒量这个事儿,都是练出来的,多喝些就好了。” “算了,我还是少喝些吧。”唐罗摇了摇头,盘膝坐下。 他不想再醉了,那种性情大变的状态,他也不想再体验。 与此同时,米白也起了身,拿起怀中的方巾抹了抹脸,靠在一块晶岩上喘着粗气。 两个呕吐过的人就像被人锤了脑袋一样,浑浑噩噩的坐在峰顶。 “嘿~”徐老赢笑了一声,干脆也盘膝坐下,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两人暂时没有聊天的兴致,那便观景吧。 眼前的整片云海都被染成赤色,远处的天空又是湛蓝,这种奇景他行走天下三万里,还是第一次见,正该好好的欣赏一番。 终于平稳了呼吸的米白扶着晶岩站起,来到徐老赢身边坐下,看着崖外云海,震撼非常。 三人便坐在赤霞峰之巅,呆望着赤色云海和万里澄空,人在放空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起一些什么。 只看见三人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好像每个人都有数不清的心事。 望着望着,徐老赢幽幽道:“我有个梦想。” 唐罗用手撑着下巴,呆看着云海随口道:“能被圣人公子称作梦想的目标,一定很了不起吧。” “呵。”徐老赢苦笑了一声,满是苦涩的自嘲道:“了不起吗?确实了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苦涩让米白和唐罗一惊,两人对看了一眼,他们从未想过,这种无力自嘲的表情会出现在圣人世家的公子身上,因为在他们的印象里,他从未露出一丝软弱。 “说说看,什么梦想这么困难。”唐罗皱着眉问道。 徐老赢回头看了唐罗一眼,双手撑在膝上,腰背撑得笔直,认真道:“我要向徐氏证明,血脉并无高下之分,即便是最低级的人级九品血脉,只要开发到极致,一样能不输给那些强悍的血脉!” 作为一个以剑道与血脉研究著称的圣人世家,现在天下的三级九品血脉标准就是徐氏定下的,用来度量世间血脉之强度。 而在徐氏内部,更是出现了一种以血脉等级分配资源的风气,即便是一个蠢笨的武者,只要觉醒了高品的血脉,家族也会将其当成宝贝。 这样的风气越来越盛,现在的徐氏很多年轻武者已经不再看重武道修为,而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觉醒一个高品血脉,长此以往,还有谁会专心练武。 米白不太懂武道,但他能听出徐老赢话语中的万般豪气,心生敬佩道:“祝徐兄马到成功!” 而唐罗就没那么好糊弄了,他觉得徐老赢根本就是在走一条死路。 古往今来,真正能在青史留名的圣者,哪个不是强悍的血脉武者,不然以人族的孱弱之躯,又怎能抵御拥有天赋神通的妖兽。 徐老赢的梦想,无异于逆天而行,竟想用低级血脉以下克上。 可梦想之所以被称为梦想,而不是目标,就是因为梦想的成功率,低的令人发指。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身为武道研究者的唐罗没法简单的祝愿,因为他知道血脉武者究竟有多么强悍,所以徐老赢能不能完成梦想的关键,在于他能不能找到方法。 徐老赢站起身走到崖边,背负着双手,方法?强悍的天级血脉各个拥有莫测的威能,眼下他就连唐森那无匹神力看着都头大,又遑论其他。 但越是这样,他越是要向证明:“我要以人级九品的血脉,盖压当世,成为徐氏下一代圣主!”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野望,即便是跟亲族也从未提起,却在这赤霞峰上,却朝着唐罗和米白袒露。 世人只能看到长风公子成为徐氏本代行走的结果,但没有人知道他的付出有多少。 觉醒了最低级采补天赋的少年,一度被家族放弃,因为他的天赋,实在是太过鸡肋。 通过和女性**摄取灵力,可是每个女性只能摄取一次,还必须要让女子达到极乐泄出元阴。 当徐氏的血脉研究者了解了徐老赢觉醒的血脉后,立即放弃了他,因为他们不认为这种触发条件严苛又没有对战力增幅的血脉能有什么前途。 堂堂长风剑圣之子,觉醒的是最低级的血脉,所有人都觉得徐老赢最多只能成为一个普通的剑者。 直到徐老赢十五岁突破蜕凡境后,又开始了一段糜烂的生活,更让徐氏觉得他无药可救。 从身边的丫鬟婢女开始,徐老赢一个个将她们拖上了自己的床,睡完了婢女睡丫鬟,就连厨娘女佣都不放过。 整个徐府成为了他宣淫之地,不论何时见到他,都抱着女人翻滚在床上。 到了后来,不论是小姐名媛或是妓子丫鬟,长风公子统统来者不拒,就连勾栏中无人问津的老妓,他也毫不嫌弃。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徐老赢的名声彻底臭了,中赢城人人皆道长风公子视色如命又薄情寡性,提了裤子便翻脸不认人。 族中女眷更是对他畏如蛇蝎,生怕与其有了瓜葛,而他的堂兄弟们,更是将他视为徐氏的耻辱。 可没有人想到,十八岁的徐老赢带着小成的通冥剑体,以近乎无限的灵力碾压了徐氏所有蜕凡境的武者,一举夺下了徐氏本代的天下行走之位。 以下克上,不外如是! 两百二十一章:梦想(2) 说出来会被嘲笑的梦想,才有实现的价值,即使跌倒了,姿势也会很豪迈。 徐老赢看着万里苍穹笑了笑,原来可以将梦想分享给朋友是这样快意,特别是能感受到朋友祝福的时候。 若是这番话在徐氏说出,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嘲笑他的妄自尊大。 在中赢城,哪怕他已经力压徐氏所有蜕凡境武者,无能抗手,别人也只会说他不过是仗着透支肾元的风险,若是长此以往,肾元枯竭,他还如何突破境界。 流言传得久了,也就成了事实,在与族中兄弟相处时,他总能感受到别人若有似无的轻蔑。 可在米白和唐罗身上,感受不到丝毫,这真的很好。 长风公子兴奋的转过身,看向两人道:“你们呢,可有梦想?” 人总要有梦想,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米白看了徐老赢一眼,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看着万里云海笑道:“我想把孩子们好好抚养长大。” 现在的生活,已经是他梦想中的全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能换得钱财。 生意一天天的变好,让他可以收容更多的孤儿,能够不挨饿受冻。 幼年流落西陵的他深深的明白,那种孤苦无依的感觉,他不像徐老赢,梦想远大的让人敬畏,他只想尽己所能,帮助那些跟他一样,失去一切的孩子。 对于他来讲,这就是他最大的梦想,要比成为书画大家,更重要。 徐老赢点点头,又朝唐罗道:“你呢?” “我?”唐罗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两人身边,淡淡道:“我的梦想,是一首诗。” 三人中最没文化的人梦想居然是首诗,这番发言成功引起两人的主意。 徐老赢咦了一声,好奇问道:“是哪位的著作?” 诗书自古不分家,作为酷爱书画之道的两人对诗词也是喜爱,只是诗词中多是儿女情长,能被唐罗称作梦想的究竟是哪位名家的大作,让徐老赢十分好奇。 “你们应该没听过这位大家。” “不可能!”徐老赢摆手决然道:“天下诗词尽出元洲,还能有我不知道的大家?” 诗书之道本就式微,大家更是屈指可数,自幼酷爱此道的徐老赢根本不相信还有自己不认识的著名诗人,只要唐罗报的出名字,他便能知道,在这一点上,他无比自信。 除非唐罗口中的大家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流浪诗人,可那样的诗人又能写出什么惊世大作,可以让自己这个睿智表弟奉为梦想。 所以徐老赢关切的提醒道:“表弟切莫被一些流浪诗人唬住,有些流浪诗人品德极差,总是东拼西凑一些名家大作当成自己作品行骗,你可不要上当!” 这种骗吃骗喝的流浪诗人在元洲没有市场,但在其他各洲却屡见不鲜。 徐老赢很担心自己的表弟被这样的人给唬住。 “不会的,这位可是诗圣。”唐罗认真地回答。 “诗圣!?”徐老赢倒吸一口凉气,急道:“表弟你肯定被骗了,诗词之道无比艰深,古往今来大家不少,但能称为圣者根本没有一人,他竟然敢自称诗圣,若是在元洲地界,光凭这句狂言他就会被文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是啊唐兄,愚兄只是粗通诗词之道,却也从未听过有人被尊为诗圣,你......”米白很想告诉唐罗他被骗了,又怕冤枉了那个传诗给他的人,也许那位真是不出世的诗中圣者呢。 “行行行,不谈来历,诗你们还听不听了?”唐罗不想跟两人争论,因为这件事根本没有争论的必要,若知道这两人对作者这么较真,他连提都不会提。 毕竟对比这方世界粗陋的诗词来看,这位诗圣若是真的降临,说他可以以诗证道都不为过。 “听,当然要听!”徐老赢执拗道,他已经认定了唐罗肯定是受了吟游诗人的骗,那首诗一定是拼凑自其他大家的诗句。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戳破那个“流浪诗人”的谎言,将真正的诗词大家介绍给表弟。 都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徐老赢看向唐罗的眼神充满了疼惜。 你那是什么破眼神。唐罗对徐老赢的眼神很是无奈,自顾自吟诵道: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好!”徐老赢眼中精芒大盛,赞叹道:“好一个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辈武者,便该登临绝巅,俯瞰世间,这首诗,真乃奇诗!” 这番赞美却并没有引得回应,因为唐罗在把诗念完后,对着云海一阵失神。 刚刚这首诗脱口而出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孤独,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独。 哪怕你身处闹市,哪怕你周围都是爱你的人,你还是孤独。 因为在这个世界,你只有你自己。 在望岳最后一个字结束的时候,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已经成了一个世界的流浪者。 古人以诗寄情,诚不欺我阿。 “呵,还不如忘了呢。”唐罗低声自语道。 “忘了?干嘛忘了!”六识敏锐的徐老赢立刻捕捉到了这句低语,兴奋道:“这首诗的作者是位真正的大家,老弟你现在还能找到他吗?我要将这位大家的诗词都刊印成册,传遍元洲!” 长风公子在听到这样的一首诗后,浑然忘记了刚才他是多么义正言辞的抨击作者,变成了诗圣的拥趸,甚至要传颂诗圣的大名。 看了眼满脸兴奋的徐老赢,唐罗幽幽道:“找不到了。” 感受到他情绪中的落寞,徐老赢一愣:“怎么会找不到?” 唐罗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翻腾的云海,叹了一口气。 难道这位大家已经故去?徐老赢心中一紧:“这般人物,竟无缘再见,甚憾!” 而另一位沉浸在诗中的人就务实多了。 “唐兄,这位大家,只有这一首诗么?”米白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一首?”唐罗幽幽叹道:“这位一生作诗一千五百余首,不然何以被尊为诗圣。” 这庞大的数目惊得两人倒吸一口凉气,特别是徐老赢,将他知道的名家大作合在一起,也没有一千之数,而唐罗竟然说,这位大家一个人所著便超过他读过的总和,怎能让人不惊叹。 若是每一首都跟这首一般惊艳,徐老赢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直跳。 两百二十二章:收服 徐老赢看向米白,发现对方眼中闪耀着与自己一致的光芒! 虽然名家故去,但他的著作一定会留存下来,而流芳百世。 既然唐罗能对那位大家如此了如指掌,想来对方一定将衣钵交给了唐氏。 一想到上千首闻所未闻的诗词,徐老赢兴奋地问道:“那些原稿都在家吗,快拿出来看看!” 唐罗歪着脑袋,很疑惑:“原稿?什么原稿?” “就是其他诗词的原稿啊!?” “没有原稿。” “那你有抄录这位大家的诗集么?” “没有诗集。” “那你还记得多少这位大家的诗词?” “就这一首。”唐罗淡淡道。 一千五百余首崭新的诗词,就这样消失不见,这感觉就像一觉醒来破了产。 徐老赢指着唐罗,愤怒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你....” 在听到这位大家在人间唯一留下的诗词就是这首《望岳》,米白的神情也很落寞,但他知道这不能怪唐罗。 诗词之道本就式微,也多在青楼妓馆中流行,作为一个天骄般的武者,又如何能看得上呢。 米白拍了拍徐老赢的肩膀劝道:“能得奇诗一手,已是幸甚,徐兄又何用惋惜。” 唐罗倒是一脸平静,他对诗词本就没什么兴趣,能记得这首望岳都是因为诗中气魄太过难忘。 更别提到这世界已经整整十五个年头,那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唉。”徐老赢叹了口气,脸上满满的寂寞:“我想大醉一场。” 最好能醉到自己忘记了曾有这样一位大家,做出过一千五白首词作。 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这样心痛。 看着两位“文人”的满脸寂寞,唐罗摸摸下巴提醒道:“云也看了,志也咏了,我们该是时候下山了吧?” “哼!”徐老赢愤愤地朝唐罗哼了声道:“有杜子腾和杨凡在,你还怕孩子丢了啊。” 他还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连带着对唐罗亦无法好声好气的说话,但米白听到唐罗的提醒,忙附议道:“对对对,我们该尽快下去。” 当三人回到竹林时,就看见一群围上来的孩子,他们簇拥着米白,满脸的兴奋,眼中有止不住的渴望。 飞翔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一件浪漫的事。 而天空更是一处充满吸引力的神秘居所,孩子们不停地问询米白天上有什么。 徐老赢还没从遗憾中缓过神来,径直走向凉亭,将还剩半壶的竹叶青一把抓起便往嘴里灌。 有道是举杯消愁愁更愁,吨吨吨吨吨吨吨。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失去一个亿。 而刚刚吐完的唐罗正觉腹中匮乏,想进凉亭中补充些能量,就看到杜子腾朝自己迎面走来。 年轻的武者脸上满满的黯然与脆弱,但他还是坚持着走到唐罗面前:“您为何要对我说这些?” “咦,变聪明了啊。”唐罗失笑,这么耿直的少年居然会深思自己的目的,知道上来询问了,看来他已经不再是一个愣头青了。 听着唐罗的揶揄,杜子腾只能苦笑着,聪明了吗?他并不觉得。 只是父亲在星辰阁事件之后告诉他,天下可能有莫名其妙的恶意,但绝不会有毫无理由的善意,让他凡是多问为什么。 哪怕以他的智慧也能明白,唐罗直接点出赤霞功的缺陷,不是随便聊聊那么简单,只是脑袋都快想破了,他也想不出对方的目的所在。 所以一时间愁容满面,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可唐罗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从腰间摘下龙魂佩递给杜子腾道:“来,把我说的转达给你家族长。这就当你的幸苦费了。” 杜子腾看着龙魂佩,眼中一喜。 这本来是父亲为他寻觅的护身灵器,却用作赔罪送给唐罗当寿礼,他本就因为这事儿念念不忘,看到龙魂佩失而复得,一时间竟忘了探寻究竟。 他吞着口水问道:“真..真给我?” 唐罗眯着眼笑着,又将玉佩朝前一递道:“让你拿你就拿着,这儿没你事儿了,自己回去吧。” 杜子腾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白玉龙佩,双手接过,然后迅速离去,头也不回,生怕唐罗反悔。 看着他急切的背影,唐罗又笑了笑,走到了凉亭中坐下,美滋滋的夹起一粒花生放入口中。 “嗯~酥脆可口。”唐罗赞道。 “嗝~~”徐老赢打了个酒嗝,将空酒壶放下,朝唐罗问道:“你是要收服这赤霞村么?” 刚刚两人的对话都被他听在耳里,原本他并不知道唐罗的目的,但看最后交付龙魂佩的一幕,若是再看不出端倪他也妄为世家子了。 只有杜子腾那个傻小子会以为,这龙魂佩只是一个跑腿的费用。 一脸郁色的徐老赢居然会主动搭话自己,稀奇阿。 唐罗转过头,挑着眉笑问:“不生气啦?” “生气!”徐老赢回答的十分果决:“但我决定不跟你个不懂欣赏的计较了。” 懒得理你,唐罗无视了对方的怨气,又夹了一颗花生米,美滋滋。 作为一个能感受到他人情绪的圣人公子,唐罗的淡定模样又激起了徐老赢的好奇:“你就这么有把握解决那部下级功法的弊病?” 收人无非两条,施恩或威服。 以唐罗现在的境界,想要压迫一个村子投效肯定力有不逮,但联想到他武技研究者的身份,想来应该是能解决赤霞村的功法危机,以此来收服这座村子,但这种下级功法的根基本就极为复杂,除了立论艰深外,还要找到功法设计者的暗门所在,而有些设计中留下的暗门,还不止一个。 所以改变这样的功法,无疑是件很困难的事。 “试试呗,不成功又没什么损失。”唐罗笑眯眯的,随口答道。 因为境界所限,他现在改良的功法武技都是黄级的,但他突破的速度那么惊人,哪怕现在解决不了赤霞功的问题,未来也一定可以,所以他毫不慌张。 徐老赢看着唐罗胸有成竹的模样,揶揄道:“八字还没一撇呢,那你高兴个什么劲,你不确定能解决功法问题就想收服这个村子,我看没戏。你没见那个少年对自家功法有多骄傲么。” 唐罗放下筷子,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晃:“刚刚还不太确定,但现在,我很确定。” 两百二十三章:手段 “为何?”徐老赢很是不解,从刚刚到现在他都跟唐罗在一起,实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刚刚不确定现在却又确定的变化。 唐罗的那番话对杜子腾来说可谓振聋发聩,但对于杜氏真正的掌舵人来说,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仅凭那一番话就想收服一个拥有凶境武者的村子,未免有些痴心妄想。但看唐罗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像是在糊弄自己,所以徐老赢很好奇。 而唐罗也并不打算隐瞒什么,笑着说道:“刚刚我们不是上了赤霞峰么。” “对啊。” “那你就没发现,那座赤霞峰,只有赤霞晶,不见赤霞晶髓么?” 赤霞功既然是依靠赤霞晶髓修炼的功法,必然要大量的赤霞晶髓,即便以赤霞山的产量,经年累月的损耗也会殆尽。 徐老赢恍然大悟,却又有新的疑问:“就算赤霞晶髓告罄,你就确定他们一定会投靠你吗?” “除了我,谁会要一个废了功法的氏族?”唐罗笑眯眯反问道,他一直觉得奇怪,这么一个赤霞村就在西陵的边上,为何西陵的各大氏族都对这一方势力视而不见。 今天赤霞峰一游他终于了解,这个看似强盛的势力势必会走向衰弱期,因为龙州境内,再难找到赤霞山这样得天独厚的修炼之地,即便是豪门大族,也无法供给更多的赤霞精髓给杜氏修炼。 可收服杜氏,本就是冲着他们那神异的赤霞功,若是这门功法都无以为继,杜氏只是一个人口贫瘠的村子罢了,哪还有什么被收服的价值。 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改一门玄级的下级功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哪有氏族会帮着别人修改一门玄级功法,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对自己的本脉功法进行钻研,添砖加瓦呢。 可即便如此,徐老赢还是很疑惑:“杜氏会心甘情愿投入你麾下么?” “不心甘情愿又如何。” “不甘愿你怎么御下?”徐老赢皱着眉,这种收服而来的武者跟家族武者有着本质的不同,特别是收服的家族本身还比主家强悍的情况。反噬其主的案例比比皆是,上次去救龚正妻女那弥家少爷就说唐罗曾经遭到一次背叛。徐老赢担心这次收服赤霞村,唐罗又会重复这个错误。 看着徐老赢眼中的担心,唐罗笑着道:“你别忘了,我可是个武道研究者。” 御下之道,无非恩威并施,这两年他也偶尔会想起方韩。 人总要从一个失败中得到些什么,他自问对方韩仁至义尽,无比包容。 也许正是这种有恩无威,让方韩少了一些发自内心的敬畏,最后因为星子的诱惑,竟然选择了叛逃。 这场叛逃,让唐罗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恩无威,失之懦弱,有威无恩,使人疏远。 改善赤霞功,使其保持威能的同时去掉对精髓的依赖和关闭创建者留下的暗门,这是唐罗要对杜氏施的恩。 如果杜氏心怀感激,能够驯服听命,那么他们不光可以得到一部改良的功法,未来还会有很多好处。 若是功法修改之后,杜氏觉得反叛逃离的成本特别低,唐罗也不介意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受制于人。 强大的宗门凭什么控制百万里的幅员,凭得不就是对下级功法的压制么,这种拿来就能用的手段,唐罗根本没有心理负担。 虽然唐罗只是点到即止的一句,徐老赢却内听出他的缜密,他会将赤霞功改良后去掉所有暗门,但也会留下新的暗门,这种手段别说控制一个村子,就是控制一个世家也绰绰有余。 毕竟没有专门的武道研究者,这种暗门对一个武者来说,就是个死穴。 对此徐老赢只能攒叹道:“看来这赤霞村,是逃不出你的掌心了。” 唐罗笑着又将一块素包放入口中,对他的赞叹不置可否。 …… 唐氏风媒属 作为唐氏最隐秘的机构,没人知道风媒属究竟建在哪里。 若不是唐志命人传唤,唐森怎么也想不到这最重要的情报基地,就建在天香楼的地下,西陵最喧闹的不夜街。 在一间亮如白昼的大厅中,唐志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之前,上面详细标注了陵江两岸各个城镇与势力分布,就连一些小村子的武力情况也无比清晰。 仅仅一张地图,就能显示出风媒属的情报是何等强大。 听到唐森脚步声的唐志回过头,朝他认真的恳求道:“这件事,只有首座你能办。” …… 萧氏族地 慌张的萧奇快步来到中堂偏厅,看见了正在泡茶的萧锦林,焦急道:“父亲您看!” 他将怀中的挑战书掏出,双手捧着置于身前。 萧奇慌忙失措的模样让萧锦林有些不喜,所以他没有理会眼前恭敬的儿子,依旧慢条斯理的将茶叶洗了三遍后泡好,饮了一口之后才把茶具放下。 这才伸手接过了萧奇手中的事物,短短几百个字,却让老者看了整整半个时辰。 最后,他将挑战书放到一边,再次端起茶具,却发现茶水已经凉透。 萧锦林只是淡淡将茶杯放下,把目光放在了似有千言万语的萧奇脸上。 萧奇今日本是去修罗武斗场观战的,却不想等到了这张挑战书,上有圣地公子的署名做不得假。 但跟一般世家把目光放在击败这位圣地公子的条款上不同,他只看到了,若是签了这份挑战书,便意味着武者代表家族出战,战败世家要当众认服。 这种将圣地和普通世家放在同一个水平的对赌,让他看了就心惊肉跳,这才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跟那些信心满满的西陵名宿不同,萧奇清楚明白的知道地方势力和圣地的差距。 而天下行走的意思,更是说明这个二十二岁的年轻公子已经败尽圣地,他虽然有一战之心,但根本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 连他都是这样,又遑论西陵其余的世家。 “父亲,这突然出现的挑战书,是否代表徐氏要让西陵臣服的意思?”萧奇皱着眉,现在的天下,是世家的天下,徐氏作为一个入世圣地,出现这样的举动,不由得他不怀疑。 可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看问题还是太过表面,萧锦林解释道:“远交近攻,即便徐氏真有此意,也不会在龙州。” 老人指了指天道:“即便他们看不起我们这些普通氏族,也要顾及武圣山的态度。” 一语点醒梦中人,萧奇恍然大悟,便是徐氏真要攻伐天下,也该从元洲开始,而不是来这几万里之遥的龙州境地。 但不为攻伐,那这不惜压上圣地声誉的挑战擂台就让人看不懂了。 两百二十四章:机智的徐老赢 “老弟,你真的一点存稿都没有吗!?” 踏青完满结束,唐罗已经记不清这是徐老赢第几次发问,这一路回来他就一直围着自己,询问关于诗圣手稿的事。 唐罗能怎么回答,只能是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道:“滚蛋!” 脾气再好的人,面对一个重复的问题,也会爆炸,何况唐罗脾气本来就不好。 可被恶声呵斥的徐老赢却没有一点儿反应,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道:“唉!看来是真没有阿!” 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的通冥剑体是假的,这样他还可以怀疑唐罗只是把存稿藏着不愿意示人,但这第六识—通幽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唐罗根本没有隐藏,这就让人很颓败了。 但失去了存稿不要紧,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便是把握当下的幸福,做些有意义的事。 徐老赢振作起颓废的精神,右手一挥豪气干云道:“我们帮帮老白吧!” 唐罗扶着脑袋,对这个思维活跃而跳脱的表哥有些无语。 刚刚还在问书稿,一转眼就跳到了帮助老白身上,只是这件事唐罗的看法不同:“别人的梦想,你怎么帮。老白的梦想是要把孩子抚养长大,你是想去认几个儿子女儿,还是打算长留西陵跟着一起奶孩子?” “诶~哎!你这话说的。”徐老赢摆摆手:“我哪会带孩子,我看到小孩就头疼。” “那你咋帮。” “我想送他一个栖身之所。”徐老赢抓着下巴机智道,买下那个荒院十万金左右,有了一处栖身之所,孩子们也算有了第一个家,他是这样打算的。 但唐罗确是笃定道“他不会接受的。” 虽然和米白认识时间不久,但唐罗十分确定,对方根本不会接受这种嗟来之食,哪怕是朋友的赠予。 “我当然知道老白不会接受,所以想了一个巧妙的办法,你想不想听听呀!”徐老赢的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 看着圣人公子得意的模样,唐罗有种不祥的预感,直接道:“不想,告辞!” 还没走两步,就被徐老赢抓住了衣领。 无奈的唐罗转过头:“你都如此睿智了,干嘛还抓着我?” “因为我的主意还需要你的帮助阿!”徐老赢理直气壮道。 毕竟他在西陵只是一个光杆司令,想做事就离不开手下,这手下只能是唐罗出,这个逻辑,一点儿毛病都没有。 感情不就是在相互麻烦中升华的吗! 唐罗一脸认命道:“你想我怎么帮?” “来来来,我先跟你讲讲我巧妙的法子你就知道,我的这个主意有多么睿智了!”徐老赢放开了唐罗的衣领,一脸沾沾自喜。 “首先,我们去找到这个房主,然后把院子买下来!然后再出一笔钱,让这主家找到老白,演一场戏。让他把房子低价租给他,再翻修下屋子,这样老白再不用漂泊了,你看怎么样。”将计划阐述完的徐老赢一脸“你快来夸夸我”的得意模样。 “机智机智,不愧是圣人公子。”唐罗很给面子的鼓鼓掌,但内心一片平静。 如此表里不一的模样引起了徐老赢的不满,他好不容易想出这样一个完美又缜密的计划,居然没有得到表弟发自内心的称赞,这让他怎么受得了:“你难道不觉得这是唯一能让老白接受的方法吗?别看现在那群孩子荒院住的好好的,可毕竟不知道主人什么时候回来,若是主人突然回来,老白不又得漂泊么,我这计策可谓天衣无缝,你就不能走心的夸夸我吗!?” 面对徐老赢突然的傲娇,唐罗措手不及,只能称赞道:“厉害厉害,天衣无缝,只是这荒院的主人你怕是找不到了。” “为啥?”徐老赢一愣。 “这屋子本来是属于一个姓张的手艺人。两年前这手艺人先是死了妻子和护院,后来自杀了。”唐罗娓娓道来。 “咦!?”徐老赢懵懵的:“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莫非.....” “打住!我才没有和你想到一块。”唐罗撇撇嘴:“只是因为两年前我的家臣叛逃,这人帮着造假。警备司带人去抄了院子。” “所以你的意思是?” 唐罗点点头:“理论上讲,这个荒院现在是我的财产。” 警备司查抄了假货张的房子,发现了上吊自杀的手艺人,搜出了很多未加印鉴的字画与玉器。 当时因为害怕唐氏追究,他们一股脑将这些东西都送到唐氏,其中就有这个荒院的地契。 原来自己要寻找的主人一直在身边,徐老赢兴奋的拍着唐罗的肩膀。 有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这个荒院属于唐罗,对徐老赢来说,可真是太好了,一世人两兄弟,提钱多俗呀! 徐老赢兴奋地拍了拍唐罗的肩膀,乐呵呵:“老弟,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找个机灵的管事,去那儿演场戏呗。” 我终于知道那不祥的预感是哪儿来的了,和这半天我出院子不算,还得找人自导自演一出戏阿! 唐罗捂着脸,十分痛苦。 “嘿嘿嘿~”了却一桩心事的徐老赢看着唐罗格外顺眼,欢快道:“今天是我颁布挑战书的大日子,说不得已经有很多优秀的武者在那等我了呢。我得去看看。” 对啊,还把这事儿忘了。 唐罗眉毛一挑道:“这事儿不急,我跟你一起去武斗场看看,我也想了解下西陵的顶级蜕凡是哪般模样。” 武道发展至今,能被称作氏族的哪个没有独到之处,唐氏的秘术阁虽然收集了成千上万的功法武技,但里面很多都是几代之前的古董。 他很想亲眼看一看,西陵的顶级蜕凡在碰上徐老赢之后,究竟能坚持多久。 而徐老赢一听唐罗要跟他一起去武斗馆,更加高兴了:“好~你跟着一起,让你见见我如何碾压西陵武者。” 对于这货不会聊天的程度,唐罗有了新的认知,嘴角抽了抽,跟着他迈步走向修罗武斗馆。 而在另外一边的场馆呢,在这份挑战书出现之后,有不少过了一箭之约的武者退出了挑战序列,因为他们没有权利代表家族出战,这么重要的事需要跟家族商量。 但更多的,确实对自己极有自信的蜕凡高手,他们大方的在挑战书上签上了家族和自己的署名。 幻想着在徐老赢出现之后,能够击败这位徐氏公子,名动天下。 两百二十五章:难忘 龙州历1780年二月廿九,这注定是个西陵武者无法忘记的日子。 暌违两天的徐氏公子再次出现,而这一次,他没有杀人。 一个月连斩四百蜕凡的圣人公子好像改了性子,他会和签了挑战书的挑战者一一行礼,然后让对方尽施能为。 起先看客们以为他是害怕了,他们兴奋地给上台的名宿加油,希望这些西陵名宿们能一血西陵这一个月来连败的耻辱。 可当名宿们最强的杀招被徐老赢轻易避过,回手就是漫天剑气的时候,众人才知道,这位圣地的天下行走究竟有多强。 哪怕这些名宿已经用出了搏命的秘法,在漫天剑雨下依旧是狼狈不堪然后落败,而徐老赢的灵力仿佛永不枯竭,一个下午连战一百三十三场,将两天积压的挑战者,尽数碾压。 众人恍然间发现,那些被人所推崇的西陵名宿们,竟然跟一般的蜕凡武者,并没有什么不同。 起码在徐氏公子的面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有着桃花眼的徐氏公子依旧是纤尘不染的模样,好像连战百余场没有给他带来一点儿麻烦“还有要挑战的吗?没有我就回去吃饭了。” 在全场的噤若寒蝉中,徐老赢又结束了一天的挑战,而这一次的西陵武者们,真慌了。 他们原以为这些名宿上台不说必胜,起码也该有来有回,但结果却是被当成小孩子吊打。 连这些名宿都败了,还有谁能抵挡徐氏公子。 但对于认真观战一下午的唐罗来说,这些所谓的西陵名宿,战斗力真的是不堪入目。 “我跟你讲,这些人绝对不代表西陵武者的水平。” 回程路上,唐罗忿忿的朝徐老赢解释道,因为他觉得实在太丢人了。 可徐老赢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打了个哈哈道:“我觉得完全可以代表。” 作为一个已经解除了五百多名西陵武者的挑战者,他觉得就西陵武道水平这个事儿,他可比闭门造车的唐罗更有发言权。 今天出现的这批武者,已经明显要比前段时间的挑战者强上不止一个档次。 前段时间的很多挑战者,连挡住他数千道先天无形破体剑气都困难,但今天出现的挑战者不光能挡下,还有余力反击,虽然最后还是败在诸天万道剑意之下,但这强度可不止提升了一两倍。 但是对于一个攻击一万点的武者来说,你能抗住两千点攻击和能抗住六千点攻击本质并没有什么差别。 也怪这些西陵名宿倒霉,若是他们今天碰上的是其他圣地的天下行走,战上几个回合不成问题。 可诸天无上剑典本就是各大圣地中第一杀伐之术,而徐氏剑修更是各大圣地公认的杀伤力至强,这样的战果徐老赢觉得合情合理。 “算了,等我唐氏武者上了擂你就知道了。”唐罗懒得跟徐老赢掰扯,因为西陵武者的脸已经被今天上台的名宿丢光了。 “咦!?”徐老赢大惊失色道:“你们也要派人上擂和我打吗?我们不是亲戚吗?” 没好气的看了徐老赢一眼,唐罗觉得这货的智商真的有问题:“你挑战完拍拍屁股走了,可唐氏还得在西陵呆着呢。别人都上台挑战,就我唐氏不去,等你走了我家的脊梁骨还不得被人戳个洞?” “你别忘了西陵还有个弥家呢,到时候人家派个武者上台,打得煽情些,最后若是战死,弥氏就是西陵英雄,唐氏就是卑鄙小人,到时候所有人站弥氏一边,我唐氏怎么办。” “所以唐氏一定会派人上擂台的。”唐罗十分确定这是家族必须要走的一步,徐老赢这场意在压服龙州的挑战赛一旦开始就不会停,可在这挑战中,要是一个座城里九十九个家族都签了挑战书被打服,只有一家不打,这种明哲保身无疑是愚蠢的。 徐老赢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那我知道了。”忽然,他的眼睛一亮道:“欸!我要不要给你们家的武者放点水,让你们输得体面些?” “呵呵。”唐罗嘴角抽了抽,知道今天那些西陵名宿的表现已经彻底让徐老赢失去了对西陵武道水平的期待,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对于这些西陵成名已久的名宿居然会这么弱小,他也是很心累,关键是这些所谓名宿弱小也就罢了,上台后那股嚣张的气焰和要指点徐老赢的姿态真的是唬人,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了不得的绝艺,谁知道连徐老赢的单人融合技都没看到,三两下就被打得满地找牙。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能成为西陵名宿,简单来讲,就是全凭同行衬托。 西陵是个和平数百年的城市,这种和平蚕食了大多世家武者的斗志,他们不再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不用再和人厮杀拼斗,因为西陵禁令的缘故,他们甚至不用担心城中族地被人偷袭。 这固然是件好事,可危机感的丧失也让这些武者没有了上进之心,为什么西陵的武斗场那么多,是因为这些无所事事的武者多。 换了其他城市,每天都在战斗,今天出现一股势力,明天来了一股流寇,饭能不能吃上不知道,架反正天天有得打。 一个久经战阵,一个只有些擂台的经验,战斗力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所以这些所谓的名宿,大多都是擂台武者出生,他们闯下的名气,也都是擂台的名气,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平民哪能分辨蜕凡境武者的强弱,只要有些人说他厉害,他就是真的厉害呗。 所谓名气,大多在被传之后夸大不实,一分的实力也能吹成八分,就今天上台的武者名宿,恐怕连应宏远都打不过,但谁又知道应宏远是谁呢。 就在两人回到府邸的时候,常福早已候在府门口等候。 唐罗一看到他眼睛便是一亮,上前欢喜道:“福伯,好久不见!” 常福笑眯眯的躬身一礼:“老仆见过大少爷,见过表少爷。” 两百二十六章:急召 常福等在门口可不仅仅是为了打招呼,他是来向唐罗传达秘术阁命令的:“大少爷,阁老让您马上赶回武堂一趟,有要事相商。” 还在唐森的府邸离武堂只有两街之隔,所以唐罗在接到命令后很快就赶到了武堂,被守卫带到了钢骨楼中。 “秘术阁的传唤怎么会带我来到钢骨楼二层?”正在唐罗疑惑的时候,守卫推开了作战室的门,让他又是一惊。 族长唐志、大长老唐思源、父亲唐森、暗雷堂唐左、秘术阁唐弘涛悉数在座。 唐罗满脸疑惑,这阵仗可不像是秘术阁在找他,好像是唐氏所有的武力机构都在找他,而且看作战室众人的模样,就是在等他一个。 “见过族长、大长老、师公、父亲、堂主。”唐罗依次和在座的众人打招呼道,众人颔首回应。 自从那次宗族议会上唐罗展现了自己的境界后,族长和大长老看他就像看亲儿子般宠溺,还不等唐森开口,族长就笑眯眯对他说:“别在门口站着了,找位置坐下吧。” 在唐罗入座之后,这场议会才算正式开始。 在座的人,除了唐左唐志外全都是凶境武者,手上更掌控者唐氏超过五成的武者,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便是为了选出一个人,代表唐氏去迎战徐老赢。 唐志环视一周,开口道:“诸君都是我唐氏武力的代表,我想知道若是现在应了徐氏公子的挑战,我们胜算几何?” 在这个问题之后,唐罗终于明白这紧急的召集是为了什么,虽然早就知道族长一定会派人迎战,只是没想到这个场景会来得这么快。 虽然族长的话是问向所有人,但最后大家的目光却都集中在了唐罗脸上,一来是因为他和徐老赢接触最久,对徐老赢的战力最是了解; 二来是因为唐罗还是个武道研究者,对功法层次有自己明确的判断,他能准确的定位徐老赢的战力层次。 看着众人的眼神,唐罗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场议会一定要等到自己才开始了。 只是徐老赢毕竟是自己的亲戚,这么直接把别人老底兜出来真的好吗?唐罗用疑惑的目光望向父亲唐森,在得到一个肯定的颔首后,他也只能无奈的站起来。 “族长,以我唐氏现在的蜕凡境武者来看,不论是谁上都是一样的。”唐罗摊摊手,表示族长根本不用为胜率担心。 “此言何意?” “因为不管派谁上去,都是毫无胜算嘛。” 唐罗十分陈恳的将真实的情况转达给在座的所有人。 今天要面对的,可不是随便一个圣人世家出来游历的公子,而是圣人世家选出来的天下行走。 除非唐氏还有第二个双血脉可以称作蜕凡无敌的武者,不然想战胜徐老赢根本就毫无可能性。 族长听了唐罗的话,看向唐森问道:“首座以为呢?” 唐森沉吟了一会儿:“确实如此。” 在武堂首座和秘术阁宗老两重确认下,唐志也明白了唐氏武者和圣地天下行走的实力差距,准备放弃战而胜之的想法,却听到了一个反对的声音。 “我有其他看法。”唐左皱着眉道:“战胜徐氏公子确实困难,但不计代价的击伤他也很困难吗?” “族长请将迎战徐氏公子的任务交给我暗雷堂,我定会办得妥妥当当,不堕我唐氏的威风。” 这突然的请战让原本氛围和谐的议事厅气氛一肃。 相比于唐森唐罗的消极,唐左表现出的却是一股昂扬不屈的战意。 让他这样一表现,好像真显得唐罗父子俩是因为有着姻亲的关系才没有上心一般,这种闷亏唐罗可不愿意吃。 “左堂主。”唐罗挑着眉道:“要是你以为找个灵意合一的武者出来,用爆发秘法加上燃烧精血发出至强一击就能伤到对方,我劝你还是算了,成功率太低。” 要是不计一切代价,积累深厚的唐氏蜕凡巅峰武者确实可以爆发出足以媲美凶境强者的一击,但这种孤注一掷的计划实在太过冒险,性价比还低,唐罗不屑为之。 面对直接被戳穿的计划,唐左却是胸有成竹道:“听闻罗宗老创造了一门印法,不知道一名蜕凡境巅峰要是燃尽精血施展这门印法,是否有机会伤到徐氏公子呢?” 在唐左的提醒下,在座的众人除唐森外,眼睛具是一亮,将视线集中在了唐罗的脸上。 而此时的唐罗面色铁青,他想不通为何唐左为何如此质疑要将击伤徐老赢作为战斗的目的,他寒声问道:“这印法还未开发完成,消耗本就极大,你还要别人燃尽精血,这样一击之后这个武者必死无疑,就为了一个击伤圣地公子的可能,值得么?” “徐氏走来的一个年轻武者便要威压我西陵全城武者,若是让他安然退去,今后龙州会怎么看我西陵唐氏?”唐左亦是寒声回应道。 这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却要族里一位强悍的蜕凡武者豁出性命,这副嘴脸可真让人讨厌。 唐罗一下站起身来,大声道:“来来来,我把印法教给你,请左堂主上擂燃尽精血捍卫我唐氏的尊荣,最好还能战而胜之,你看怎么样。” 这种满嘴把尊荣挂在嘴边,却让别人牺牲的高位者,唐罗见过太多了,既然按这么想捍卫,你自己上阿朋友。 眼看着两人要争执起来,族长唐志适时的打断道:“罗宗老先请坐下,左堂主也别说了,此事我已有决议。” 对于唐志来说,他并不想让唐氏参与这种无聊的擂台游戏,因为不论战胜或战败,他都没有看到任何好处。 人人都觉得战胜之后获得徐氏天下行走的认败是一件特别光荣的事,殊不知名声能造就一个家族,也能毁灭一个家族。 他的心里跟明镜似得,哪怕唐森没有突破凶境,还是那个号称蜕凡境无敌的双血脉武者,他也不会同意去打赢这场擂台,因为败圣家族这种威名,根本不是现在的唐氏能够承受起的。 两百二十七章:策略先行 “首座,将这擂台人选交由左堂主安排,你认为可行否?”族长唐志朝唐森问道。 相比于唐罗消极的态度,唐志更喜欢唐左的锐意,虽然知道家族武者和圣地公子的差距真是天地之差,但他也希望不要溃败的那么理所当然。 这不光光是因为收益,还是做给西陵各个世家的表率,败也得与众不同,这是他的底线要求。 而武堂首座唐森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回答道:“没意见。” 天骄的世界只有天骄能懂,虽然他没有见过徐老赢动手,但十几年前在元洲见过徐长风的手段。 所有人都说他蜕凡境全无敌,可他心里清楚,自己当年虽然败尽元洲蜕凡,但对上徐姝惠哥哥的那一战,两人却是以平局收场。 而徐长风,还不是上一代徐氏的天下行走,仅从这一点来看,徐老赢现在的战力,就要比当年的徐长风更强。 这样一个武者,根本不是什么燃尽精血的全力一击就可以战胜的,但既然唐左坚持,唐森也不介意让他去试。 迎战徐老赢的任务正式指派给暗雷堂,族长转过头来朝唐弘涛道:“阁老请与左堂主配合,这些天研究下对徐氏公子的作战方案,制定计策。切莫输得太难看。” 对于世家来说,这种众目睽睽下的擂台挑战是需要定计和预演的,简单来说就是准备。 世间大多数功法都是存在克制关系的,有些是因为属性克制,有些是因为类型克制,而出战前的制定策略,就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甲乙丙三个武者,甲精通拳法却会败给精通腿法的乙,而精通腿法的乙又会败给精通柔术的丙,而丙又不是甲的对手,武技本身的克制关系让排兵布阵显得尤为重要。 而制定出战计划的,就是秘术阁里的武道研究者们,对成百上千种功法了然于胸的他们,可以轻易的在脑中模拟出最优的应战人选,制定出最优的作战方案。 秘术阁会拉出一个研究小组,观察徐老赢的战斗习惯、武技强度、招式偏爱,制定出一套最为合理的战斗方式,然后将这套战术的核心理念贯彻给将要上擂台的武者。 让上台迎战的武者做到应对有度,见招拆招。 因为胜利永远是属于准备得最充分的一方,外行人只看到的只有擂台上的战斗的胜负,却不知真正的战斗,在擂台之前就已开始,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擂台上武者的对决,不过是武道研究者策略的碰撞而已。 策略先行本就是氏族最常见作战方式,但唐罗却一点儿也不看好。 战术这个东西,只有在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才有用,可家族要从哪儿找到一个实力差距不大的武者出来? 议会散去,唐罗跟着父亲唐森回去了府邸,远远便看见膳厅的灯火依旧明亮。 正是徐姝惠在等着两人,一桌丰盛的食物还冒着袅袅热气。 …… 次日清晨 “笃笃笃~” 徐老赢手拿着一张被油纸包裹的饼,优雅的敲响了唐罗的房门,力道十分轻柔。 房门打开,出现的是一张惊疑不定的脸,唐罗上下打量着徐老赢,心中一万个警惕。 “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徐老赢将手中吃食一举,连连摆手道:“诶~哎!你把哥当成什么人了,这不是回来路上闻见这饼香气扑鼻,带回来给你尝尝么。” 信你我就是个蠢驴。唐罗拒绝道:“我不吃饼,谢谢!” “哎呀~吃嘛吃嘛,很好吃的!”徐老赢倔强的将饼往唐罗怀里塞。 无奈的唐罗只好将饼接过,拿在手里。 徐老赢一看唐罗接了饼,当即咳嗽了一声道:“咳..其实,哥是有事要和你商量~” “呵~”唐罗抽了抽嘴角,看了眼手中的饼,无语道:“直接说什么事。” “表弟你看看现在能有什么挣钱的法子不?表哥很缺钱阿。”徐老赢可怜巴巴的诉苦道。 唐罗一手拿着饼,一手扶着额头道:“天香楼不是不收你钱了吗,你咋还会缺钱?” “嗨~天香楼已经没有新姑娘了,我现在不去那儿了,到了其他地方你那铭牌没有用!”徐老赢忿忿道,似乎对唐罗的铭牌无法通行于西陵各大青楼这件事很不满。 好嘛,就凭你拿着铭牌想在其他地方免嫖资这件事,我的人设肯定塌了呀。对这个家伙,唐罗是真的服气,他伸出手道:“铭牌还我,我去给你取箱金条来。” “诶~哎!”徐老赢一脸的不满道:“你把哥当什么人了,怎么能白要你的钱。” 这时候你骄傲个屁阿,唐罗很是无语:“算我借你的,你有钱了还。” “不行。”徐老赢无比骄傲:“徐氏有训,无佘无欠。” “徐氏祖训就没一条禁止夜宿青楼的么?”唐罗冷冷问道。 徐老赢展颜一笑,伸出大拇指:“还真没有!” 塞点钱咋这么麻烦呢,唐罗挑着眉问道:“那你身上有啥能卖的,我买了。” 徐老赢大喜:“房中术要不要?” “滚!” 最终,徐老赢还是从唐罗这儿领了一箱金条走,以资助未来徐氏圣主修炼的名义。 虽然吃了一张饼,但唐罗还是要陪着母亲用早膳的,只要不出府,他都会这样做。 而号称已经吃过的徐老赢亦赫然在列,唐罗判断,他应该用了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张饼用来讨好自己,不然堂堂徐氏公子,一顿早饭哪用吃的那么狼吞虎咽。 嫁给唐森以后,徐姝惠早就习惯了男人狼吞虎咽的吃法,即便这个人换成自己的侄儿,她也不觉奇怪,反而眉开眼笑的。 她这样高兴当然不是因为看侄儿吃的香,而是因为萧家的商队要回来了。 自从唐弥两氏有了万乘宝船之后,商队的发展就开始停滞,因为跟劫掠相比,行商的收益显然不再被两大豪门放在眼中。 但萧氏的大部分进项,却还是来自萧家的商队,跟唐弥两氏多以沿江城市的贸易不同,萧家的商队主要是通向龙州腹地,将一些奇珍异宝带回西陵。 所以每当萧氏商队回城的时候,就是西陵最大的拍卖会启动的时候。 两百二十八章:拍卖会(1) 喜欢购物是女人的天性,准确的说,将大笔的金钱变成她们眼中实用的东西就是女人快乐的源泉。 对于掌控着大量金钱资源的徐姝惠来说,萧家的拍卖会就是她购物的天堂,但跟其他主母不一样的是,她对珠宝之类的死物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对灵兽充满了热爱。 萧家每次的拍卖会上,都会有着各种灵兽拍卖,唐府里好多灵兽都是从拍卖会上买的。 而且自从萧正开始担任萧氏商队首领以来,每次的拍卖会都有各种惊喜,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始了。 之所以会如此期待,不光光是因为已经压抑不住的购物欲望,还有几欲喷薄而出的亲情。 侄儿来到西陵,她当然要送一些礼物表达长辈的心意,可府中多是些俗物,正好借由这次拍卖会,给他淘件有心意的礼品,顺带让他见识下西陵的繁华:“老赢,你今晚不要乱跑,跟姑姑去参加一个拍卖会。” 正在闷头饕餮的徐老赢一愣,晚上可是他修为暴涨的时间,可感受到徐姝惠情绪中满满的爱意和期待,他实在无法拒绝,只能顺从道:“好的姑姑。” 得到侄儿顺从的徐姝惠又将目光转向唐罗,希望晚上全家能一起去。 世间唯有母亲的期待不可辜负,所以唐罗回应道:“好的母亲,今晚我跟您一起去。” 反正一个拍卖会也耽搁不了多久,他特别光棍的想。 是夜,徐姝惠带着徐老赢、唐罗、唐星、唐暖暖,乘坐着驷兽鎏金毂驶向城东的萧氏拍卖行。 作为西陵最受瞩目的一场盛会,每一次萧家商队的回航都会有一场持续十日之久的拍卖大会。 而这场盛会对西陵各个氏族的主母们来说,不仅仅是购物的狂欢,更是攀比的盛宴。 在这一天,各大氏族的主母们都会盛装打扮参加这场拍卖,对这些主母来说,每一次在拍卖会上的喊价都是成为主角的瞬间,若是能力压其他世家将心意的宝物收入囊中,那种爽快就像一名武者盖压群雄。 但萧氏的拍卖会,有着极高的门槛,身家不足一亿金的氏族,连接到请柬的资格都没有。 对很多主母来说,能够接到萧氏拍卖会的请柬,就已经是莫大的光荣了,但这这些苦求请柬不得的主母里,肯定不包括徐姝惠。 在西陵主母的圈子,徐姝惠无疑是最闪耀的一颗明珠,不光光因为她是唐森的正妻,更因为她元洲徐氏小姐的身份。 西陵有句老话——三代才能出一个贵族。 意思是一个世家起码要强盛三代,才能积累足够的底蕴,让人认可它的存在。 而元洲徐氏,在人族还在与妖争食的时候,就已经是个圣人世家了。 几千年的底蕴,数百代的传承,若是说这方大陆真的要选出所谓贵族,徐氏肯定是贵族中的贵族。 所以徐姝惠有张独属自己的请帖,还有一个单独的厢房,这就是徐氏小姐,应有的待遇。 当驷兽鎏金毂停在萧氏拍卖场外,参加拍卖会的众多主母自觉地站到了路的两旁,空处了一条供人通行的大道。 夫人们望着凶焰滔天的金色战车,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三名身着黑甲的武士将战车的厢门打开,唐罗和徐老赢先行一步跳下战车,将徐姝惠和唐星唐暖暖扶了下来。 今晚徐姝惠穿了一件莲青色滚边丝绸长衣,一条轻紫色牡丹裙,身披撒花祥云纹蝉翼纱。云鬓里插着蝶花吊穗玛瑙步摇,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万宝晶镯,腰系闪绿双环四合如意腰封,足下更是踏着是一双烟白攒珠靴,一身极尽奢华的装扮加上精致的面庞,仅一亮相就吸引住了全场的目光。 更别说一左一右两名公子,唐罗的声望在西陵这一代中无人能望其项背,五亩田令之后,更是被西陵的百姓誉为万家生佛。 而身材修长的徐老赢更是一人一剑挑战西陵的绝世武者,这样两位集天地俊秀的青年俊杰,一左一右扶着徐姝惠的手臂,让这位本来就被瞩目的女人,更添几分光彩。 在众人的目光下,唐罗和徐老赢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好像周遭站得都是西瓜萝卜,但从未经历过这阵仗的小暖暖却惊得扑到了唐罗的怀里,将头埋在了哥哥的肩上,而小正太则是强装镇定,手却抓着唐罗的衣袖,亦步亦趋的跟着。 一条不过几十米的道路,徐姝惠一家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进入了金碧辉煌的萧氏拍卖场,就在五人进场之时,便听到了拍卖场内的高声唱名。 “唐氏首座夫人——徐姝惠主母驾到。” “西陵天骄——唐罗驾到。” “元洲徐氏公子——徐老赢驾到。” “唐府小公子,小小姐驾到。” 小厮们的高声唱名显然惊动了会场内的所有人,他们纷纷将头转向入口处,看着徐姝惠一行人,其中大部分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唐罗和徐老赢身上。 徐姝惠从不缺席拍卖会,对这些人来说根本没什么稀奇的,但唐罗鲜少露面,他们都想看看这位天骄的模样,还有徐老赢更是现在西陵风暴的最中心,又怎能不引人好奇。 好在这些好奇的目光并没有持续太久,几名管事在听到唱名后,连忙跑到徐姝惠身边,将他们迎到了二楼的贵宾席中。 离开了那些目光,小正太和小暖暖终于放松了下来,乖巧的坐在了徐姝惠的身边,静等拍卖会开始。 唐罗却皱着眉,走到了二楼的平台处,低头朝拍卖会的一角看去 在拍卖会的西南角,有五位中年人与一位年轻的公子,这种组合在拍卖会上本就不常见,整整五名凶境武者簇拥着一位年轻公子,就更不常见了。 招过一个管事,唐罗问道:“请问,那西南角坐着的是什么人?” 顺着唐罗的目光,管事看向了西南角答道:“那是姬少爷。” “那是谁?”唐罗从未在西陵听过这个世家,要知道能一口气拿出五名凶境的武者,这样的家族实力已经超过很多小型世家的水准了,他不可能没听过的。 两百二十九章:拍卖会(2) 管事听到唐罗询问姬复的情况,知道唐罗正对这些新面孔产生疑惑,忙解释道:“姬复公子是大公子在北邙结识的好友,这次是慕西陵繁华之名,来西陵游玩的。” 正当管事和唐罗解释的时候,西南角的席位上,一个凶境武者猛地回头,鹰视狼顾的眼神正对上了唐罗打量的目光,满是寒意。 仅仅是打量几眼就能准确找到自己吗,这是何等敏锐的神识。唐罗望着对方的眼神,心中暗道。 唐罗的眼神并没有闪躲,依旧是带着审视打量着他们那一桌,那名凶境的武者看清了唐罗的模样后,向身旁公子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位名叫姬复的公子亦回头看了唐罗一眼,微笑颔首后就将脸转了回去。 看着姬复如此和善的模样,唐罗转头对管事说:“没事了,你退下吧。” 虽然了解了姬复的来历,但他还是没有放下心中的戒备。 道理很简单,如果仅是因为安全问题,他根本没有必要带五个凶境武者来参加拍卖会。 这些跟姬复坐在一起的武者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戒备和机警,不停地打量拍卖场内的所有人,特别是对站在内场四个方位的萧氏强者,仿佛随时准备战斗。 他们根本就不是来玩乐的,唐罗可以判定,只是他一时拿捏不准这些人的目的。 而已经坐在席间的徐老赢看着唐罗一上楼就跑到了围栏边,现在又感受到唐罗复杂的情绪,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唐罗身边问:“老弟,你怎么了?” 唐罗转头看了眼徐老赢,又看了看驻守在一层的六名萧氏凶境强者,回应道:“没事儿,希望是我多心了吧。” 虽然心中有些猜测,但总不好因为一些猜测就破坏母亲购物的兴致,即便真有变故,徐老赢也应该能护住徐姝惠和弟弟妹妹。 想通着一些的唐罗跟着徐老赢坐回席间的时候,等候这西陵第一盛会的开启。 从舞台的幕布后走出了一位英俊的中年人,他身穿一件金纹蓝袍,腰间绑着一根栗色虎纹腰带,一头墨黑如云长发被整齐束在脑后,潇洒又不失优雅。 此人正是唐罗在白岩武斗馆有过一面之缘的萧正。 当他走到舞台中央时,场馆内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萧正朝众人鞠了一躬,笑道:“感谢诸位抬爱,吾名萧正,添为本场拍卖会的落槌人,今日拍卖的每一件奇珍异宝,都是吾从各个部州的稀有神物,包罗万象。愿诸位都能购得自己心仪之物。” 短短一番话却引来台下如潮般的掌声,因为对大多数人来说,能来参加萧氏的拍卖会就是一种光荣,每次拍卖行中拍出的宝物,都是来极其稀有之物,即便买不到,听听神异之处,便不失为一件最大的谈资。 感受着众人的热情,萧正笑着宣布道:“下面请出今晚的第一件拍品,来自北邙玄机宗的灵物——玄机玉!” 身材婀娜的女子袅袅的走上台前,双手端着翠玉托盘,里面是一块黑中透着微红的玄玉。 龚正看着台下坐着的大多数主母一脸茫然的表情,便知道她们对着玄机玉一无所知,反而是一些强横的武者和渊博的公子,看向翠玉托盘的眼神有些动心与好奇。 但这些明白玄机玉为何物的人,根本不是萧正的目标客户。 对一名优秀的拍卖会主持人来说,要怎么将一件拍品拍出高价,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技巧,就是要让不懂行的人参透这项拍品的价值。 萧正笑容满面指着玄机玉介绍道:“相信很多人对这灵物不太了解,下面就由我来为大家介绍下,这灵物的神异之处。” “北邙有天宗,名为玄机,虽然不是圣地,但在北邙境内,确是最顶尖的势力。” “而玄机玉就是玄机宗的成名灵物,只要将灵力注入玄玉中便可启动玄玉中的挪移阵法,霎时将人挪移十里之外,是天下间第一等的保命灵物。” 萧正的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了阵阵惊呼声,对大多数中型世家的主母来说,她们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丈夫在外征战一去不回,但只要有了这方玄机玉,无异于就是对这些在外拼杀的家主们有了最好的保障。 这一刻,不少主母的杀意已决,就算今天什么也买不到,这方玄机玉也一定要拿下! 萧正看着一些原本迷茫的主母眼神变化,笑眯眯的喊道:“玄机玉——一百万金起拍,每次加价不少于五万金,开拍!” “两百万金!” “两百五十万金!” “两百七十万金!” …… 短短一会儿,玄机玉的价格就飙升到了五百万金,并且一楼的众人还在接连不断的哄抢中。 “这货不去做诈骗可真是屈才了!”唐罗看着台上笑得像只老狐狸的萧正,恨声道。 本来唐罗对这块玄机玉还是挺感兴趣的,但随着萧正的不实推销,他就知道,这方玄机玉大概跟自己无缘了。 而徐老赢一看西陵众人正在哄抢一块十里玉,眼中满满的震惊,他转头看向唐罗问道:“西陵人,这么有钱吗?” 唐罗捂着脸,哼哼道:“一般,一般。” 玄机宗作价一百万金的十里玄机玉刚起拍就被叫到了五百万金的价格还不断往上涨,也难怪徐老赢会感叹西陵人傻钱多。 转瞬挪移十里听着唬人,但对凶境级别的武者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遁术的距离,若是对上一些精通遁术的对手,或是重伤后再挪移十里,根本逃不脱败亡的局面。 十里玄机玉对蜕凡境武者来说可能是件不错的保命灵物,但对凶境武者来讲,便有些鸡肋了。 可楼下坐着的主母们哪能想到这些,一听说这是世间一等的保命灵物,各个都红了眼,非拼出个血价不可。 只怪北邙偏远,西陵各族对玄机宗更是一无所知,这才有了这样的笑话。 而很多真正懂行的人,看到被疯狂抬价的玄机玉,大多都是一脸异色。 因为就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枚十里玄机玉的价格怕是要攀升到一千万金。 两百三十章:拍卖会(3) 玄机玉的价格最后来到了一千三百万终于开始放缓,但一楼的人们依旧锲而不舍的五万金五万金的往上加价,看的人心惊肉跳。 “要是真有人花一千多万买块玄机玉回去,怕是真的要被打死吧。”唐罗看着那些红着眼竞价的主母,满满的心疼。 而徐老赢看着一块十里玄机玉居然能在西陵卖到一千多万金,悔的一拳砸在自己的膝盖上。 若是当初从徐氏出来,带上几块十里玄机玉,自己哪里还用为钱发愁。圣人公子心中暗道。 徐姝惠看着侄儿一脸懊悔还有儿子一脸震惊的表情,还以为他们是震惊于玄机玉的高价,蕙质兰心的问了句:“老赢,你想要这块玄机玉么?” 抬头看了眼姑姑,听着已被哄抬到一千三百七十万的玄机玉,徐老赢嘴角抽了抽,连声道:“要不起,要不起。” 大傻子才会花一千多万去买一块十里玄机玉呢! 可这话听在徐姝惠耳中就是另一重意思,要不起,不是不想要。 若是能把这块玄机玉送给老赢,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徐姝惠笑盈盈的想着,对着站在一旁的管事,伸出了两根修长的手指。 “二楼贵宾,出价两千万金!” 刚刚还你争我夺的一楼瞬间变得死寂。 草莓从唐罗手中滑落,他目瞪口呆地看向母亲。 而徐老赢一张脸也突然僵住,无比震惊。 两兄弟满面惊恐的对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刚两人还自鸣得意的用智商压制的眼神看着台下众人,怎么一转眼自己这边就成了最大的愣头青。 而雍容华贵的徐姝惠只是朝着徐老赢宠溺的一笑,好像刚刚的报价对他来讲微不足道。 拍卖会在短暂的死寂后,全场齐刷刷的响起了激烈的讨论。 两千万金对大多数中小型世家来说,已经是他们能拿出的全部身家,但看二楼包间中这加价的气势,就算他们倾力一搏也毫无胜算,一时间,闹哄哄的拍卖会上竟无人再敢喊价。 “还有比两千万金更高的出价吗?” “两千万金一次!” “两千万金两次!” “砰,两千万金成交,恭喜二楼贵宾收获玄机玉。” 一块玄机玉拍出这等天价,萧正无比满足 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下,台上那位妖娆的小姐被两名凶境强者的护送着,聘聘袅袅的迈步走向二楼的通道。 价值两千万的十里玄机玉就放在翠玉托盘中,被小姐姐捧上了二楼,端在了唐罗等人的眼前。 徐姝惠笑盈盈地将托盘中的玄玉拿起,赞道:“好漂亮阿。” 看着母亲花了两千万没有一丝心疼的表情,唐罗对自己家的有钱程度有了新的评估,但这种溢价十倍竞标成功,真的是让他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阿。 所以他只能没有灵魂的附和道:“是漂亮,是漂亮。”母亲有一块玄机玉傍身也不错,唐罗这样安慰自己。 可转徐姝惠就将玄机玉放在了一脸呆滞的徐老赢手中:“拿着,这是姑姑送你的礼物。” “嘶~~~~~~”这突如其来的礼物实在是太刺激了,徐老赢倒吸一口,手中的玄机玉仿佛一块烙铁,左手换到右手,右手又换到左手,一脸的纠结。 看着侄儿对玄机玉“爱不释手”,徐姝惠笑了笑又将目光投向了台上,等待第二件拍品。 看着徐老赢拿着玄机玉诡异的模样,唐罗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坐下,低声道:“你要这有用吗?” “没用阿。”徐老赢哭丧着脸回应,且不说有没有人能逼得他要使用玄机玉,单说他掌握的几种遁法就远超十里玄机玉的程度,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手中这块价值两千万的玄机玉。 这么烫手的礼物圣人公子还是第一次收到。 “留个纪念吧。毕竟两千万的玄机玉可真不常见。”唐罗苦笑着拍了拍徐老赢的肩膀,毕竟这也算是长辈的心意嘛。 抛开两个纠结的年轻人,意气风发的萧正继续拍卖。 第一件拍品就卖出两千万的天价这无疑让他信心爆棚,相信第二件拍品一定能引起众人更大的热情,因为那是一块重达千斤的南斗岩。 原以为这第二件拍品能再次激起众人激烈的争夺,却不想这一次所有人都哑了火,在几次不痛不痒的提价后,便被一个中型世家收入囊中。 而贵宾厅中的徐老赢看着南斗岩成交,又是不敢置信的望向唐罗问道:“一块玄机玉愿意花一千多万,能打两幅灵甲的南斗岩五百万就能买吗?” 唐罗耸耸肩,解释道:“西陵和平几百年了,很多家族都没有冶炼部了,这种原材料卖不起价格很正常。” “西陵真是个奇妙的地方。”徐老赢看看手中的玄机玉,又看看台上那块巨大的南斗岩,感叹道。 一块千斤重的南斗岩只卖了五百万金,远远达不到萧正的心理预期,他判断众人可能还没从玄机玉的争夺中恢复过来。 对一名优秀的拍卖会落槌人来说,当他发现拍客热情消止的时候,就是他出来控制节奏的时候。 用几件实用价值不大的拍品累计客人的饥渴,再拿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拍品激起客人的购物欲望,这就是拍卖场控制节奏的技巧。 萧正用眼神示意管事拿出备用拍品,用来调整节奏。身材婀娜的女子从幕布后走出,手捧着紫檀木盒,将它置于龚正面前的台上。 “诸位,今晚的第三件拍品——是一块萧某也不知来历的玉石。”萧正将眼前的紫檀木盒摆放端正,着朝众人说道。 “萧某自问对世间奇物了解颇深,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玉石,还请诸位掌眼。” 这番话成功勾起了众人心中的好奇,因为萧氏底蕴深厚,萧正更是萧家商队的领袖,连他都没见过的玉石,该是什么模样。 萧正将木盒打开,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从盒中激射而出,这团光芒让众人对盒中事物更加好奇,就连高台之上的唐罗徐老赢都扭过头仔细打量。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萧正伸出双手,郑重地将盒中事物取出,高高举起,仿佛托举着一轮乳白色的明月。 众人这才看清,乳白色的光芒正中是一块圆形的白玉,依稀可见云纹和蝙蝠,当中一个硕大的韩字苍劲有力,被云纹与蝙蝠环抱。 两百三十一章:拍卖会(4) “这东西怎么在这!?” 唐罗本就对拍卖会没有什么兴趣,来这只是为了陪伴徐姝惠,但看到这第三件拍品,他整个人都方了。 因为萧正手中举着的发光玉佩,正是唐罗丢到方韩身体上的那一块。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唐罗皱着眉头,心中大为不解。 而看到玉佩后,神色大变的不止唐罗一个,他身边的徐老赢一脸惊色的站起,几步走出贵宾厅,来到围栏边上,死死盯着萧正手中的宝玉。 通冥剑体带给圣人公子超越鹰隼的目力,那方宝玉就跟举在他眼前没有两样,经他反复的确认,萧正手中的白玉,正是韩家的破界石! “想不到传闻竟然是真的....”徐老赢心中暗道,惊喜交加。 他回到厅内,朝徐姝惠一脸严肃道:“姑姑,这件拍品一定要拿下!” 而唐罗看着突然变化的表哥,眉头一皱,虽然不清楚为何徐老赢对方韩的玉佩那么感兴趣。 但他知道能让圣人公子如此郑重其事的物件,来头一定很惊人,所以唐罗问道:“这是什么?” 徐老赢盯着萧正手中白玉,随口答道:“韩家的破界石。” 而徐姝惠听到破界石三个字后,脸色就是一变,郑重得点了点头:“知道了。” 看着母亲和表哥打哑谜似的对话,唐罗大为好奇,转头问道:“母亲,破界石是什么东西?韩家又是哪一家?” 面对唐罗简单的询问,徐姝惠却十分为难,不知该如何回答,作为圣人世家的后人,徐氏的族规对女眷的管束极严,怕的就是女儿嫁出去后还将徐氏的底给泄了。 所以这种禁忌级别的秘辛,她即便知道,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而徐老赢看着姑姑为难的模样,反倒是十分洒脱地朝唐罗道:“韩家就是韩圣建立的世家,而破界石就是韩氏小灵界宝库的钥匙!” “哦??”唐罗眉毛跳了跳,心中惊疑不定。 作为通读大陆史的人,徐老赢说的东西可和他书上看到的东西可不是一回事。 在诸圣并起的时代,有几个最耀眼的圣者——步圣、徐圣、韩圣。 这三位都是以一己之力,灭杀一洲的强横存在,是圣中之圣。 而其中韩圣因为一句妖兽不灭,何以为家的名言更是被天下尊为战圣。 根据史书记载,韩圣既没有成家,也没有子嗣,将一生都奉献给覆灭妖兽的大业上,穷尽半生将妖兽全部赶出中州,最后在征无尽之海时和龙族相遇,圣陨。 可听表哥话,显然不是这么回事,所以唐罗问道:“韩圣不是没有子嗣怎么会有家族?” “史书是这样记载的么?”徐老赢皱着眉,脸上似有愤怒,还有惋惜,反问道。 点点头,唐罗继续道:“史书还说韩圣是和龙族战死的,看来这也不对咯?” “哼,安家。”徐老赢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看着徐老赢的表情,唐罗就知道历史已被改的面目全非,只是他很奇怪,要有多大的能为才能掩盖一个圣人世家的存在。 正当两天讨论大陆秘辛的时候,萧正满脸笑意的将闪着乳白色光华的玉佩重新放进盒子里宣布道:“今晚的第三件拍品,就是这一方宝玉,因为萧某也不识得此物,那这方宝玉就以十万金起价!请诸位踊跃开价。” 神秘的事物往往最能引起众人的好奇,一方连萧正这样的大玩家都不认识的宝玉,只需要十万就能捧回家这无疑激起了众人的兴趣,五千金,一万金的加价此起彼伏,价格转眼攀升至二十万金。 而看到那么多人对破界石感兴趣,徐老赢急忙想要报价,却被唐罗将他的手按下。 “干嘛阿?”心不甘情不愿的徐老赢将唐罗的手一把扒开,特别费解。 唐罗倒是一脸轻松:“你慌什么,先让其他人争一会儿,你还怕在场有人能比我们有钱阿。” 照理说一个圣人世家的公子不该如此患得患失,但面对这一方韩氏的破界石居然表现的如此迫切,只能说这块名为破界石的宝玉牵涉极大。 虽然唐罗面上一副淡定的表情,其实心中已是波涛翻涌,因为这方玉佩和他有着莫大的关联。 如果韩圣世家是个惊人的遁世家族,自己又将他们流落在外的公子弄死,那这事儿可真就要往他最不愿意看见的方向发展了,好在他确定当时杀方韩的见证者只有元准一人。 所以现在只需要知道萧正是从哪儿得来的这本应埋在陵江畔的玉佩就可以了。 徐老赢虽然被唐罗按下了举价的手,但心还是紧系着台上的拍卖,一双眼还是直勾勾的盯着,每听到一个报价眼皮就跳一跳,可见他对这块破界石有多么在意。 唐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放松些,别慌,报价还得持续好一会儿呢,你先跟我说说韩圣世家呗。” “你干嘛对韩家那么好奇?”虽然唐罗一脸轻松的表情,但徐老赢还是能感受到他心绪中的那份凝重,不解的问道。 “也没啥。”唐罗摊摊手:“就因为韩家流落在西陵的后人被我弄死了。” “你说什么?”徐老赢大惊失色,连破界石的竞价都顾不得了,死死盯着唐罗的脸。 而徐姝惠也被唐罗这番话吓花容失色,问道:“怎么会,罗儿你别开玩笑。” 看着两人莫名紧张的表情,唐罗笑着打趣道:“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那玉佩以前还不会发光,我还将它和尸体埋一起,不知怎么就到了萧正手上。” “那就没错了。”徐老赢表情凝重道:“韩氏的破界石需要韩家直系血脉的献血开启,开启之后就会光芒大作,持续十年。” 唐罗淡笑道:“所以你快说说这韩家现在是个什么水平,我需不需要提前跑路?” 看着表弟一脸轻松的模样,徐老赢叹了口气道:“你杀了圣人世家的后裔,就一点儿也不紧张吗?” “嗨~~”唐罗摆摆手:“我当时不是不知道那货来头那么大么,要是知道的话。” “怎样?” “那他也得死。” 两百三十二章:拍卖会(5) 面对唐罗如此直白的态度,徐老赢也是有些佩服。 如果换在一千年前,就凭韩家嫡子死在西陵,这龙州都会被戮仙军杀个变天。但现在,除了各大圣地与宗门外,谁还能记得韩氏曾经的辉煌。 自千年之前韩氏被世家联合推翻,这曾经赫赫威名的圣人世家就消失在了天地间,直到有传闻说,一个名叫韩擒虎的武者出现在亲中州,功体特别像韩氏的不灭兵锋,徐氏才知道韩家还有后人留存于世。 徐氏曾派神剑军赶去中州想要保护这位韩氏后裔,但赶到的时候就听到韩擒虎全家被人追杀,他带着她们自东向西突围。 神剑军一路向西,最终还是没有寻到韩擒虎与追杀者的踪迹,只能不了了之。 虽然神剑军没有找到韩擒虎,却带回来很多关于他的消息。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条,就是韩擒虎的妻子与幼子不知所踪,神剑军统领判断韩擒虎是在逃亡的路上将她们藏起来了。 但韩擒虎一路转战两万里,有山地有水路,谁知道他把孩子女人藏到哪儿了,所以只能写了个疑似流落龙州的判定。 而今天这方玉佩出现,无疑对应了这则传闻,当时韩擒虎突围的路线自西向东,就是把幼子丢在了西陵。 “你杀韩家子的事有几人知道?”徐老赢沉声问道,他虽然不清楚韩氏经过千年的休养生息壮大道什么地步,但想来实力应该远超西陵唐氏。 毕竟有着圣人底蕴的家族,恢复速度是很恐怖的。 但因为太多人在探查韩氏的下落,所以他们一定不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大陆上,所以可以想见,韩氏的情报网一定十分简陋,而韩擒虎应该没有生还,不然韩氏怎么会允许破界石还有嫡子流落在外身死。 所以只要把相关的人都控制起来,唐罗击杀韩家子的事儿就不会被人知道,就怕自己的表弟是在大庭广众下杀人,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而唐罗一听就知道徐老赢要干什么,摆摆手道:“除了我就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人是韩家子,他被西陵一个乞丐收养后名叫方韩,玉佩也是经过当铺几手交易辗转到了我的手上,你担心的手尾根本不存在。我就想知道现在韩氏是个什么情况。” “方韩?”徐姝惠惊讶道:“你是说,那个叛逃的家臣就是韩氏的嫡子?” 她根本想不到,让人谈之色变的韩氏嫡子就是那个武堂的叛逆,这可真是让人有种奇妙的感觉,韩家的嫡子以方姓死在陵江之畔,两年过去了,这可真正算是死无对证,这登时让她松了一口气。 徐老赢惊讶道:“姓方?这韩家子难道不是姓韩,被一个寡妇抚养长大的么?” 因为传闻中,韩擒虎是将妻儿一起藏了起来,但听姑姑和表弟的说法,这家伙竟然成了一个孤儿?这可真是......太好了! “那表弟你不用担心了,韩家是查不到你头上的。”徐老赢长舒一口气。 一个正常的世家与一个遁世隐居的世家最大的差距不一定是在武力上,但情报的掌控一定是天差地别。 除非韩氏有一套可以渗透西陵各个城市的情报组织,不然他们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嫡系子孙变成了一个孤儿,又改了姓。 但这样的情报组织在韩氏全盛时期都做不到,又何况是现在。 徐姝惠一听徐老赢这样说,亦是笑逐颜开:“那真是太好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怕韩氏已经覆灭,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跟对方碰上。 因为元洲徐氏记载着真实的史料,所以上面清晰记录着中元韩氏曾经有多么辉煌,韩氏的武者又有多么难缠。 唐罗看着徐姝惠和徐老赢骤然放松的表情,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两人竟然都没有回答他关于韩氏的疑问。 说句实话,他并不认为一个被抹去历史的世家究竟还能保有多么强大的武力,哪怕韩家再出一尊王境,经过千年积累的那些曾经推翻他的世家就止步不前了么? 世间大多仇恨都是关于利益,换言之,只要利益到位,很多仇恨是可以忘记的。 只有灭族之仇例外,一个强盛的家族被推翻,族人珍贵的妻女沦为玩物,幼童被虐杀,历史被抹去,残部借着家族曾经留下的后手苟延残喘,支撑他们生存下去的,只有屈辱和仇恨。 但现实是,这样的家族真的很难翻身,因为一旦他们有复兴的趋势并被发现踪迹,那些曾经联合推翻他们的家族将会再一次联合起来。 因为他们知道,双方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有你死我活。 其实唐罗早就做好方韩身后有个大家族的准备了,只是他并没有很当一回事,因为强弱这种事,永远是相对的,只要将仇恨作为翘板,在方韩身后的势力现身时,自己有太多的力量可以借助。 虽然方韩背后的势力来头更加吓人,但不改变他们已经沦为丧家之犬的事实。 而唐氏的实力,只有身为宗老的他最清楚,不说蜕凡小队,光是唐氏嫡系凶境的小队就有三十支左右,还不算闭死关的底蕴武者,除非韩家能组织起一波王境的攻势,不然想要快速推平唐氏简直在痴人说梦。 若是再给唐家十年时间,将单人融合技的研究完善,即便是世间一品的宗门,唐氏也敢碰一碰,一个哪怕曾是圣人世家的家族,若是真的很强大,又怎会不敢在大陆展露一点儿名声。 唐罗从未小看任何一个对手,但也不会对自己拥有的实力低估,所以他可以对一切事都处之淡然,最坏不过就是举家遁世,待他神功大成回来复仇,有什么关系。 在将方韩的事情捋顺后,三人又将目光集中在了拍卖会上。 关于这块来历不明的宝玉,一楼的众人你来我往的叫了好一会儿价格才攀升到两百万金,现在叫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和固定。 毕竟哪怕对这些世家来说,一块只会发光的白玉也不值那么多钱,毕竟一颗头颅大小的夜明珠也不过十万金,而这块白玉除了光芒灿烂些,所谓用途不就是照明么。 说到底,要人顶着刺眼的光芒赏玉,本来就是件傻傻的事,更何况这种闪着光芒的玉佩,也无法佩戴阿。 在价格攀升到两百万金后,众人开始仔细思考性价比,发现这个东西,根本没有什么用嘛。 正在这时,西南角的年轻公子喊价了。 “三百万金!” 两百三十三章:拍卖会(6) 突然拔高到三百万金的保价让拍卖场一静,人们下意识的将头转向西南角那位初到西陵的公子。 姬复身穿一件黑色短衫,大马金刀的坐在席位上,神色淡然的看着拍卖台上的那方紫檀木盒,仿佛是在催促萧正落锤。 而站在台上的萧正看着自己好友突然的报价,心中也是一惊,他意识到自己手中的宝玉可能是一件宝贝。 对萧正来讲,这次行商最大的收获并不是从各部各洲收罗的那些奇珍异宝,而是因缘际会下在北邙结识了姬复。 姬氏已族的强横在北邙那一处战乱之地凸显的淋漓尽致,但北邙那样的穷山恶水,即便是强横如姬氏也依旧面临衣食短缺,无粮过冬的窘境。 所以萧正就动了心思,他说动姬复,带他来到了西陵这样繁华的地方,他想让姬复能够说服自己的家族,举族搬迁到西陵来。 萧氏和姬氏若能够联起手来,未尝没有和唐弥两氏争锋的可能,届时他萧家,再也不用战战兢兢的谋求发展,有了博弈的资格。 姬复在萧正心中,一直是个对一切事物都能客观冷静的存在,哪怕骤然从穷山恶水的北邙来到西陵这样的繁华之地,他也依旧能够做到心境清明,淡泊坚韧。 但在他报出三百万金的价格后,萧正知道,虽然姬复面上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但他心中的迫切已经昭然欲揭了。 这说明紫檀木盒中的器物,一定是一件无价之宝,不然又怎会让一向清冷的姬复变成这样。 “眼力不够阿!”萧正心底只能这样自嘲,不舍的看了眼手中的紫檀木盒,高声道:“姬公子出价三百万金,还有比三百万金更高的出价吗?若是没有....” “五百万!” 二楼的贵宾间中传出嗓音低沉的报价,打断了萧正的话,也引得众人一片哗然。 姬复原本淡定的面容在听到这声喊价后也是一边,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已经站在二楼围栏处的两个年轻公子。 身材修长挺拔的那位有着一双迷离的桃花眼,而他身边站着的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矮了对方一个头,却有种让人不敢小觑的稳重。 想到刚刚贵宾厅一掷千金购买十里玄机玉的场景,姬复的心中就是一沉,竞价碰上这种土有钱的人,真是最让人绝望的一件事。 但想到对方连十里玄机玉都不认识,那这破界石就更不会认识了,想想自己来到西陵的资源,应该能够艰难的将破界石拿下,所以姬复再次报价道:“一千万。” 这一下,拍卖场的众人是真的惊了,一块发光的宝玉,在两人两次喊价后,竟然攀升到了一千万的价格,虽然竞价的北邙公子他们不认识,但二楼的唐罗和徐老赢他们还是知道的。 一个是西陵最顶级的天骄,一位是圣人世家天下行走,在场的人哪怕再笨,也意识到了宝玉是个稀有的神物,只是众人不认识。 而二楼围栏上的徐老赢和唐罗对视一眼,对着突如其来的竞价者也是满满的好奇。 “破界石的事儿很多人知道吗?”唐罗低声问道。 徐老赢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道:“只有一些古老的宗派和圣人世家知道。” “那可就..有意思了。”唐罗嘴角噙笑看着西南角,接着报价道:“一千零一万。” 一万的扬价当然不是因为要调戏姬复,而是要趁这个时间,把一些事情问清楚。 “这韩氏宝库里面有什么东西阿?可别到时候花大钱买下来亏成马。”唐罗朝徐老赢打趣道。 花点钱倒没事儿,但最后花一亿开宝库,最后得九千万物资可就真的炸裂了。 徐老赢一颗心都挂在破界石的买卖上,哪能领会唐罗语言中的幽默,忙道:“你就放心,圣地的小灵界宝库放的都是底蕴之物。本脉功法就不说了,还有各种秘法孤本,神兵神甲神药,都是用来翻盘的好东西,绝对不会亏的!” “嘶!”唐罗倒抽一口凉气:“圣地这么富的吗?” 大的氏族都会留存一些后手,但这些后手大多都是功法或是钱财,但神兵神甲神药这种拿到就能提升战力的东西难道不该先放到族里吗。 在唐罗震惊的时候,姬复已经将拍价喊道了两千万! “两千零一万。”唐罗几乎是在姬复喊完的下一秒就往上加了一万,然后转头继续问道:“那我们这个宝库怎么分?” “这么直接的吗?”徐老赢一愣,惊到了。 “不然呢?”唐罗撇撇嘴,特别自然的进入一种谈生意的状态:“功法秘术自然不用说,给我们拓一份就好,那些钱财灵宝啥的,总得有个分成比例吧。” “哪有这么容易阿!!!”徐老赢看着唐罗模样,好像对方已经将宝库纳入囊中了,委屈道:“这个分配的权利,不在你我手上的阿!!” “嗯?何解?”唐罗皱眉问道。 “你以为光有破界石就得到宝库了阿,我们连韩氏的小灵界入口在哪都不知道,你上哪开宝库去?”徐老赢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唐罗惊了,不敢置信道:“那我们买这破界石有什么用,放家里当灯泡吗?” “不是不是。”徐老赢急忙解释道:“徐氏有灵界研究者,只要把破界石给他们就可以按着破界石独有的光芒律动感知到对应灵界的大概位置,然后一点点的排查,总能找到小灵界的!” 在他解释的当口,姬复将拍价再提高了四百九十九万:“两千五百万!” “两千五百零一万。” 又是一秒回应。 喊完价的唐罗皱着眉问道:“找到小灵界要多久?” “大概两三年吧。”徐老赢有些颓然道。 这种小灵界就跟奇遇没有分别,却因为一些限制条件而无法直接获取,只能交给家族。 虽然他能分得一部分,但大头还是要交给徐氏的,这就是借助家族力量获取资源的代价。 哪怕他是本代的天下行走,也不例外。。 两百三十四章:拍卖会(7) 世间万物,根据看待角度的不同,总会看到不同的模样。 这件事在唐罗看来,根本不像徐老赢表现出的那样狭窄,只有求助徐氏一条路。 只能说因为圣人世家的出身让徐老赢在很多情况下放弃了思考,下意识的就想要去借助家族的力量完成目标。 就好像你有一把锤子之后,任何东西在你眼里都像钉子。 徐氏对徐老赢来讲就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神锤,任何事情只要回到家族就有解决的办法。 但这种简单粗暴一定是有代价的,它帮你完成大部分工作的同时,也意味着它要拿走你大部分的利润。 这就是人之道,捷径一定会让你失去些什么,哪怕你没有意识到,它也一定失去了。 所以取巧的人总会遇到绕不过去的困难,然后颓然到一蹶不振。 所以唐罗要给圣人公子打开一些眼界:“只要破界石在我们手上,不要徐氏也可以的!” “两年前,破界石浴血开光,就意味着还有八年的时间想办法!” “以你现在的修炼进度来看,最多两三年也就凶境了,到时候天下之大哪儿不可去得?” “找到韩家宝库的关键是灵界研究者,而不是徐氏的灵界研究者,除开三年寻找灵界具体位置,我们还有五年的时间去找到有能力的研究者。” “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走投无路,五年后的你将破界石拿回徐氏,得到的也会比现在多。” 唐罗每讲一句,徐老赢的眼睛就亮了一分,到了最后一句,徐老赢没有一丝颓然,变成了神采奕奕的模样,经过这番抽丝剥茧的分析,一片无比光明的未来就铺陈在他的眼前。 不光是因为看到了韩氏宝库的巨大利润,更重要的是徐老赢忽然明白了徐氏族规的深意,为什么不管族人在外取得什么样的资源奇遇家族就算知道了也分毫不取,而借助家族力量取得的任何成果都要锱铢必较。 原先他认为这是家族贪婪,但在听完唐罗的一番话后,徐老赢突然悟了——徐氏推崇的,是那些能将问题解决的能者,而不是借助家族力量的强者。 如果他要成为圣主,完成自己的梦想,那就要靠自己打下一份伟业,让家族认可并将他推到圣主的位置上,因为他要做的梦,是改变徐氏,领导徐氏,不是依靠徐氏! 剑心通明如镜,才能目有神光!在他明悟了这番关于自强的道理后,停滞许久的剑道境界竟然开始松动。 徐老赢眼中银光爆射,就像骄阳那般璀璨闪烁,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他朝唐罗感激道:“老弟,谢谢你!” “三千零一万。”唐罗再次提价后,转头看向徐老赢淡淡道:“不用客气。” 而唐罗面对姬复三千万的报价再次秒提一万,毫无疑问已经让这位北邙来的公子出离暴怒,自他有记忆以来,还未受过这样的气。 每次都是一秒提价,每次都是只加一万。如果是在北邙,敢这样挑衅他的下场就是横尸当场,但在西陵,他必须压住自己的脾气。 姬复转头朝身边最年长的武者问道:“我们带了多少钱!?” “少爷,还有七千万金。”姬清低声答道。 “那就好!”姬复听着资金充裕,心中大定,他可不相信对方真的认识破界石,无非是想给自己这个外乡人一个下马威。 他就想看看,一个少爷能不能拿出七千万金来买一个发光的玉佩! 而在二楼的围栏边,徐老赢已经恢复了淡定,就破界石都能用平常心看待了,只是他不明白,唐罗的拍卖方式为何跟他想的不一样:“你干嘛现在都还只加一万?” 如果刚刚是为了谈清楚其他的事,那现在为何不一鼓作气的拿下。 唐罗瞥了徐老赢一眼,对这个圣人公子很是无语,没好气道:“我的钱不是钱阿?你看那个公子都快没钱了,用最小的代价拿下来不好吗?” “嗯?你连他快没钱了都看得出来?”徐老赢惊叹道,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个表弟聪明,但连一个陌生人的资金都清楚,这也太聪明了吧。 只能说他还是高看唐罗了,除非拥有他心通这样的神通,不然谁能知道一个陌生人带了多少钱。 唐罗判断对方没钱,只是基于两个简单的条件:“第一,这姬公子都这么生气了,也就是五百万,五百万的提价,他能有多少预算。” “这第二嘛,北邙那儿的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穷。”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西南角的姬复红着眼喊道:“五千万!” 这个瞬间,二楼观景台,有一股奇妙的尴尬气氛弥漫。 徐老赢带着一种格外好奇的眼神望向唐罗的侧脸,好像再问“你不是说他没钱了么,这是怎么回事?” 我特么怎么知道!?唐罗脸一黑,对姬复这种不给面子的行为很是愤慨。 “五千零一万!” 生气归生气,加价还是得正常加,唐罗还是很笃定自己的判断的,当一个人极力要表现自己强势的时候,应该就是他快到极限的时候。 因为游刃有余的人,总是更喜欢扮猪吃虎。 姬复看着唐罗依旧是秒加的注码,心中更是恨极,孤注一掷道:“七千万。” 他不相信一个世家的公子,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财来,只为了和自己赌气。 “七千零一万~”唐罗的一张脸已经全黑了,因为身旁的徐老赢眼中笑意越来越浓,好像是在嘲讽自己。 这特么的,难道自己判断失误了?不可能阿。唐罗内心也是苦闷,要是这位姬公子再多来几次报价,自己机智的标签还要不要了,今后还怎么在徐老赢面前吹逼? 可能是满天神佛听到了他的祷告,在这声“七千零一万”之后,姬复猛地回过头,用一种择人欲噬的目光盯着二楼的唐罗,眼神凶厉异常。 抢破界石还要挑衅?徐老赢不喜欢这个眼神,愤愤道:“这货是什么意思?” 唐罗倒是喜笑颜开,拍拍徐老赢的肩道:“钱不够还不许别人生气呀,我就说他没什么钱了吧,你要相信我的判断! “话说回来,你这么有钱吗?”徐老赢特别费解,原先他是想让姑姑出资买下这块破界石的,但表弟说要让他来。 虽然从唐罗那儿拿走了一箱黄金,但他对自己这个表弟的有钱程度还是充满了疑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方法,能让一个十五岁的男人拿出七千万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两百三十五章:拍卖会(8) 什么样的人比较出彩,这个问题没有标准的答案,却有一些相同的特征。 出彩的人总能在自己的年龄段做出超过自己年龄段的事,就好像二十岁的蜕凡是个普通人,但十五岁的蜕凡就是天才这样简单明了。 唐罗有很多钱,但也没有富余到可以轻松拿出七千万眼睛都不眨一眨的地步。 自从西陵武斗馆联合抵制他的时候,他资产暴增的可能性就被断了,之后进入秘术阁,更是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现在更是连睡眠的时间都丢了,哪有时间挣钱。 他能够轻易拿出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巨款,只是因为他手上有大量的家族贡献而已。 作为一个积极向上的家族,贡献点是衡量一个族人是否优秀的重要标准,你一定要为家族付出过什么,才会得到这种珍贵的东西。 这些贡献点你可以用来兑换功法灵药,或是强者的指导,或是颁布任务。 而不论在哪个家族,武道研究者的贡献点一定是最多最轻松的,因为他们具有不可替代的稀缺性。 没有人会嫌家族的武道研究者多,不论任何家族,对武道研究者只有一个态度,求才若渴。 不然唐氏也不会对每一位能入选秘术阁的人直接授予宗老的位置。 唐罗作为唐氏最年轻的宗老,不但拥有对灵力异乎常人的控制力和敏感,还有极强的功法创造性,最重要的是——他高产。 自从他进入蜕凡境以后,每月初的秘术阁计算贡献的时候,他的数量总是让其他人绝望。 这些贡献点如果换成钱财的话,唐罗大概可以把唐氏的金库搬空,这就是他可以如此轻松说要拿下破界石的底气。 别说姬复只是个外来的公子,就算是在场的人统统加一起,单纯比现金,他并没有针对谁,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垃圾~~~ “现在已经叫到了七千零一万,还有没有人加价!?”萧正满脸兴奋的朝众人道,只是眼底的一抹苦涩怎么也伪装不了。 能让姬复拿出七千万购买的宝贝蕴藏着多大的价值他甚至不敢想,但他知道这宝物一定与自己无缘了。 因为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够资格与唐氏竞争。 眼看拍卖锤就要落下,姬复红着眼站起来朝萧正问道:“只能用现金交易吗?” 一楼的主母少爷们发出几声嗤笑,转头朝姬复看去,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乡巴佬。 而拍卖台上的萧正则是一脸为难,他当然知道姬复问话的意思,无非是以一些宝物作价合议。 但萧氏的拍卖行有拍卖行的规矩,一定要以现金为准,不允许接受除现金以外的付款方式,虽然他很想帮助姬复拿下这方宝玉,但改变规矩实在不是他能做到的事。 “只收现金是萧氏拍卖行几百年的规矩,除非是贵宾厅的竞价者同意,不然无法更改。”萧正看着姬复的眼睛,为难道。 姬复看着萧正为难又坚决的表情,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二楼的唐罗和徐老赢,抱拳扬声道:“两位,姬某初来西陵,所带黄金不多,不知可否用灵药充抵黄金竞价?” “你说什么傻话呐~~”唐罗双手摊了摊,笑道:“你没钱了,那这方发光的玉佩我就收下啦,正好带回去挂在我那穿云兽的脖子上,闪闪发光,一定漂亮。拍卖官,你还不宣布吗?” 这北邙少爷拿出七千万已经大大超出唐罗预算了,这货居然还想以灵药作价再来一轮,真当少爷是凯子吗。 萧正看着催促自己落锤的唐罗,只能一脸苦笑的举起拍卖锤。 “慢来!”拍卖锤再次被呵停。 姬复盯着唐罗的双眼,嘲讽道:“若是以全价灵药参与竞拍公子不敢,那再退一步,我将灵药作半价参与竞价总可以了吧?堂堂西陵豪族的公子,不会连我这一个外来者的挑战都不敢接受吧?” 北邙公子的话音未落,全场哗然,惊怒一片。 只觉得这人太过五中无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何等样人,居然妄想斗富,很多人将木管投向唐罗所在的位置,希望西陵天骄可以狠狠教训一下外来者,让他知道西陵繁华之地的富余。 姬复用几句话将自己摆到了西陵的对立面,为的就是让唐罗接受这种以物作价的比斗,他觉得以唐罗的性格,只要被众人一拱就会愤然接受自己的提议。 北邙多是深山大泽,虽然金矿极少,但灵药遍地,姬复这次来,带了极多的灵药准备行商,只要唐罗答应可以灵药竞价,他就有信心拿下破界石! 但谁都没想到,唐罗无视了拍卖场所有人的目光,只是看着姬复,不屑地笑骂道:“这么蠢的提议,我怎么可能接受?你又是嘲讽,又是激将法,就不能直接一点吗?” 计谋被戳穿的北邙公子脸色一片铁青,望着二楼阴沉不语。 唐罗笑着指了指姬复身边的几个中年人道:“钱没带够有什么关系,你可是带了五个凶境护卫的北邙公子,直接动手抢嘛。” 凶境?护卫!? 两个关键词让拍卖会的众人大惊失色,来到拍卖会的多是家族的女眷和少爷,修为都不算高,突然听到有五个凶境护卫就在会场里,慌乱的一匹。 而姬复身边五个中年人在听被唐罗点破修为后,便放开了自己隐藏的凶境威压,缓缓的站起身来。 他的席位边上本来坐着十几个座位上的主母和少爷,在看到姬复身边的五位中年人爆发气势后瞬间逃散,整个西南角登时空了一片。 而原本站在拍卖场四角的萧族强者围了过去,凶境的气势爆发开来,让整个会场蒙上了一层几欲交战的紧张感。 萧正看到拍卖场的情形突然变成这样,心里叫苦不迭,忙对姬复道:“姬兄莫要动怒,快让几位收了气势。” 又转过身朝着二楼的唐罗道:“唐天骄,北邙乃混乱之地,出行若是不带几名强悍的护卫无疑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姬兄初初来到我们西陵这样的和平净土,但这二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又怎么可能立即更改,还望天骄谅解!” 毕竟是萧氏的嫡长公子,萧正的一番话成功缓和住了拍卖会的紧张气氛,起码拍卖会上一些主母少爷已经能够收起戒备敌意的神情。 姬复听到萧正的话,虽然神色依旧阴沉,但还是深深吸了口气,比了个手势,身边五位几乎同时收回了气势,坐回椅子上,就连坐姿也一模一样。 看到姬复带来的几名凶境武者如此听话的收回气势,萧氏的凶境武者们也收了气势,满满退回到了各自原本的站位上,只是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西南角。 而唐罗看着姬复身边令行禁止的五名凶境,心中暗道。“这底蕴不一般阿!” 两百三十六章:拍卖会(9) 凶境武者是个什么概念,不说曾经那个凶境可称帝的黑暗时代,就是放到武道大昌的现今,凶境武者也被称作大高手。 每一个修为达到凶境的武者,都是有资格建立一方世家的存在,哪怕身处混乱之地,也有自保能力。 能够修到凶境的武者,大多拥有坚韧不拔的意志,因为按照最普通的资质计算,筑基完毕后需要八年时间才能积累足够达到蜕凡境的灵力,达到蜕凡后每日苦修不辍大约九年后会达到蜕凡境巅峰,最后还要继续修炼二十七年,才能积累足够的灵力突破凶境。 将近五十年的苦修不缀,才能造就一个凶境武者,所以每一个凶境武者,都是家族最为倚仗的战士。 所以判断家族实力,就是要看凶境强者的多寡。 正因为每个凶境武者都是这样来之不易,所以他们大多都是家族的座上宾,哪怕是宗族武者突破到凶境后,地位也会陡然而生。 但看看姬复对身旁五个凶境武者的态度,完全就是高人一等的命令,仅仅一个手势就让五人令行禁止。 唐罗在五名凶境武者的身上,依稀能看见后世军人的模样,所以他皱着眉朝徐老赢问道:“你知道北邙姬氏么?” 一个公子出行就能派出五名凶境强者护卫,还能认出破界石,这样的家族理应赫赫有名,唐氏不知道无所谓,徐氏这样的圣人世家,应该对大陆的强悍势力如数家珍。 可徐老赢的眉头却皱得比唐罗更深,因为也看出了姬复身边五个凶境的强悍,这样实力的家族不该一点风声都没有,但他仔细检索北邙,实在想不出那里有什么强悍势力,就连北邙唯一一个一品宗门无相禅寺也是遁世不出。 这姬氏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吗?徐老赢不禁皱眉道:“我并没有听过这个家族,但我知道,现在姬复心中杀意凛然。” 在萧正的调停下,姬复虽然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坐回了位置,但他心中的杀意哪怕隔得那么老远徐老赢也能感受到,所以他要提醒唐罗,哪怕拿下破界石,也可能发生其他变故。 “啧啧啧,真莽阿。”唐罗看了强自镇定坐下的姬复,评价道。 经过短暂的小插曲,拍卖会重新归于平静,只是原本坐在姬复周围的那圈主母少爷,宁愿跟相熟的世家挤在一起,也不愿坐回原位,这就导致西南角空了一片,好像把他孤立一般。 萧正看到这种情形也很是无奈,因为这次姬复也是带着商队前来,想在西陵做做灵药生意,但就凭今天这第一印象,可以想象未来的日子里,他想在西陵做事会受到多少刁难。 “不智阿,姬兄!”萧正心中暗道,手中的拍卖锤落下。 “我宣布,第三件拍品无名宝玉,以七千零一万金被天骄唐罗拍下,恭喜唐天骄!” 萧正话音一落,拍卖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因为唐罗狠狠给了外乡人一个下马威,所有人都觉得提气。 毕竟地域荣耀这种情感,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有市场。 几名萧氏强者将紫檀木盒护送到二楼的贵宾厅中,放在了徐姝惠身前的矮桌上。 徐老赢一见到紫檀木盒,就迫不及待的接过打开,乳白色的光华霎时将厅内印照的一片雪白,晃得人睁不开眼。 “快把它合上,晃眼。”唐罗当然能理解徐老赢想看宝贝的心情,但这种强光就近爆发,两个孩子怎么受得了。 小暖暖已经将头埋在了母亲的怀里,小正太紧闭双眼不算,还把两只手盖在眼睛上。 徐老赢正对着盒内破界石看的津津有味,听到唐罗的话,也只能恋恋不舍的将紫檀木盒盖上。 “小表弟居然没有修炼瞳术,以后会吃亏的!”徐老赢将紫檀木盒抱在怀里,看着艰难睁开眼睛的小表弟,朝唐罗进言道。 唐罗看了看正在揉眼的小正太,朝徐老赢道:“站着说话不腰疼,练瞳秘法哪有这么好搞。” 饱汉不知饿汉饥,以圣人世家的底蕴,一个蜕凡境的武者不光要修炼本脉功法,战体、秘术更是一项都不会少,单看徐老赢就知道,他这一身的绝艺,可都是圣人世家底蕴的体现,无意间的展露都是一门稀有秘法。 就连母亲徐姝惠面对破界石绽放的强光,都是毫不避讳,说明她也修有一门不错的练瞳之术。 “你把你练得瞳术交给他不就好了?”徐老赢特别困惑,他和姑姑的瞳术因为是徐氏所有的,不能外传,但唐罗也不畏强光,又是唐星的亲哥哥,难道也不能传授吗。 听到徐老赢的这番话,就连小正太也一脸期待的看向了唐罗。 “我这不是瞳术啊....”唐罗解释道:“只是单纯的不畏强光。” 这就....很令人失望了,小正太颓然的一低头。 拍卖会继续进行,但很显然,唐罗和徐老赢的心思已经不在拍卖会上了,因为两人已经得了最重要的东西,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制定关于破界石的计划。 这一边是路遇横财的意气风发,而另一边,就是被横刀夺爱的愤怒,姬复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墨来。 “少爷,刚刚为何不动手?”姬清看着少爷铁青的面孔,探过头来低声问道。 我又何尝不想动手!姬复眼中寒光流转,胸中一股浊气几欲喷薄而出,但他还是死死压抑着自己,几乎是用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拍卖会上争抢一方无名宝玉并不算大事,可一旦冲突起来,这个消息就再也包不住了。 西陵各族没有一个被姬复放在眼里,可他怕龙州的一品宗门知道,更怕武圣山知道。 一旦这些圣地宗门看出了他们的根脚,即便抢到了破界石,也只能永远跟宝库说再见了。 现在虽然破界石不在自己手上,但知道了归属,凭他带来的强者,难道连一个西陵的公子都拿捏不住么。 不管西陵人将唐罗吹嘘的如何天下少有,在姬复眼中,这不过就是个初初蜕凡的世家武者,又有什么资格于他争锋! 两百三十七章:拍卖会(完) “这破界石就先放在唐氏,你就努力修炼,我这边会发动势力去寻找灵界研究者,你挑战龙州的时候也别忘了看看有没有这方面的线索,一般来讲青楼的消息是最灵通的,不耽误你。” 两个已经没有心思关注拍卖会的少爷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破界石的后续手尾订好,而徐姝惠听这两人的话,有一搭没一塔的拍卖,又买了好几件拍品。 “好了,正事也聊完了,你来给我讲讲韩氏呗。”唐罗靠在椅背上,面色从容的向徐老赢问道。 他是真的很好奇,一个强悍的圣人世家是怎么被抹去痕迹的,要知道这种有过圣号的武者,每一个都是惊才绝艳的天骄,配合上当世领先的境界,他们也许会被击败,但要说击杀这就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了。 而本来还面容轻松的徐老赢一听到唐罗说道韩氏,脸色就变得十分沉重,因为那是一段极为厚重的历史。 “你知道吗,诸圣并起将妖族赶出大陆后,世间并不只有一个入世圣地。” “元洲徐氏你知道的,但中州韩氏你应该没听过吧。” 唐罗皱着眉,点点头,哪怕以他对史料的热爱,也从未见过关于韩氏的只言片语。 “那时候,几位圣人将武道著作分享出来,可这个想法最开始并不是老祖提出的。”徐老赢淡淡地将一个惊天大秘密告诉唐罗:“当时是韩圣联合四大宗门,联手促成的武道大昌计划,而老祖是第一个响应的。” “老祖之所以获得偌大的名声,只因为这些说要武道大昌计划的发起人,公开的都是些低级功法,而对自家独到之处秘而不宣。只有我家老祖将一生武道精华著于天南丰碑之上!” “徐圣确实了不起。”唐罗由衷的赞叹道,为人师是很不容易的,特别是将自己最得意的成果公布给天下的时候。 在那个人人敝履自珍的时代,武道秘密就是一个世家最大的价值,而徐圣所做的,就是将自己领悟的武道秘密完全公开给天下。 先有徐圣后有剑,现在世间所有的剑修,最开始的功法都来自天南丰碑上的徐圣剑道。 不光如此,徐圣还分享了《灵力分析》一卷,更是给了天下人一个创造功法的工具。仅凭这一点,徐圣被称作圣师便当之无愧。 徐老赢替自家老祖欣然接受了唐罗的赞美,话锋一转继续道:“其实韩圣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当时妖兽被赶走之后,人族依旧混沌,很多武者便滋生了权利的欲望,他们控制一城一地,自封为王,奴役普通人,一些部州的人族生活非但没有因为妖兽走了而变好,反倒是更黑暗了。” “当时的韩圣看到这些就下定决心,他要推翻世间所有的王朝帝王,授普通人以反抗之力!不光这样,他还希望建一个人人平等的大同之世。” 徐老赢不光是个武者,骨子里也是个浪漫的人,每当他读到这一段历史的时候,他都激动的浑身发紧,仿佛置身于那个人族懵懂黑暗的时代,自己变成了韩圣,手持利剑展开那笼罩在人族头顶的阴云! 但唐罗看着徐老赢激动的模样,却没有一丝激动,反而有些惋惜,因为他觉得,这了不起的韩圣,根本就是在走一条死路阿! 果不其然,徐老赢的激动没持续多久,脸色就慢慢变得黯然道:“韩圣带领世家宗门推翻了帝国皇朝之后,情况就变了。他提出了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大治人间的法条!这本是有利天下的大好事,但跟随他的宗门和世家却强烈反对。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陷入了僵局。” “你读的史料记载韩圣是跟应龙敖同归于尽于无尽之海对么,其实不是的。征伐无尽之海是那些宗门世家跟韩圣打的赌,如果韩圣能够以一人之力剿灭龙岛,斩杀应龙敖。他们就承认韩圣可以大治天下,并支持韩圣。” “可是真当韩圣手持戮仙苍龙戟冲进无尽之海的龙岛后,那些世家宗门却联起手来将攻伐韩氏祖地。真的是太卑鄙了!”哪怕这只是一段史料,徐老赢每每提起也是一脸的愤怒,因为那些宗门和世家,实在是阴险! “还好吧....”唐罗摸了摸下巴淡淡道:“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怎么可能因为你剿灭个龙岛就同意了,这些世家宗门又不是傻子,一法蔽之这种事,他们得吃多少亏啊。这龙岛之约,怎么看怎么像是用来调虎离山的阿。” “是阿,要是当年的韩圣能想通这一点该有多好!”徐老赢满脸的黯然:“可他太信任安圣了,也许他也想过这可能是宗门圣地想让他跟应龙敖两败俱伤的计谋,但他对自己的武道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加上安氏这个兄弟世家,这才让韩圣下定决心赴约。” “唉。”唐罗叹了一口气,世间的故事,总是那样老套。 徐老赢满脸的悲伤:“最后,韩圣真的一人一戟,屠尽龙岛,当他扛着应龙敖的角踏上中州大陆的时候。迎接他的,却是七位杀气腾腾的王境强者。” “韩圣之陨,是因为那些追随他上百年的老伙计!” 什么猛兽恶徒都伤害不了的大英雄,往往都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然后落得个悲惨的下场。 肝胆相照上百年的兄弟情义,最后也会因为利益分道扬镳,也许从韩圣宣扬人人平等的那一刻开始,那些跟随他的宗门以及世家就已经和他离心离德了吧。只能说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唐罗当然明白徐老赢因何而悲伤,但他却知道,韩氏一定没有被灭,不然方韩是哪儿来的,生出方韩的人又是谁,虽然韩家的历史可歌可泣,但还是要弄清楚对方实力的阿! 果然,讲述完韩圣之陨后,徐老赢眼中散发着莫名的光彩道:“所幸苍天有眼,韩氏的兵锋战阵天下无双无对,戮仙军保护着韩氏的一些嫡子逃出了中州,隐藏了起来!” 他都不敢想象,韩氏的先祖究竟要有多么英勇,才能在那么多强大世家的围攻下,保住韩氏的火种。 两人谈话间,本场拍卖会最后一件拍品续命金斗参也被萧正卖了出去,这第一日的拍卖会,结束了。 两百三十八章:姬复(求推荐票咯~~) “那韩氏遗族休养生息一千年,你们就一点风声都没有吗?”唐罗敏锐的抓住了徐老赢话中最重要的信息点。 只能说有了方韩这个前车之鉴,唐罗先天对韩家没有什么好感。 历史总归是可歌可泣的,但总不能因为对方祖上的英雄盖世就无视现在的利益吧,如果徐氏能有韩氏遗族的信息,那么刚刚两人商议的东西很多就要修改了。 如果有韩家的信息,那么只要破界石在自己手上,两人开启韩氏宝库的时间就能再次延长。 徐老赢一听唐罗的问题,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自从韩氏被宗门世家背叛之后,他们就彻底隐藏了起来,不再和其他圣地有任何联系,可能我族中长辈会有些蛛丝马迹的传闻,但我真不知道。” “我觉得蛮有问题的。”唐罗皱着眉道:“你想阿,韩氏破族是在千年之前,你口中的戮仙军既然能护着他们离开,便一定有火种残留,经过千年的发展,不论韩氏在大陆哪个角落,都不可能籍籍无名的,可现在没有一丝消息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虽然奇怪,但韩氏本就以军阵闻名天下,也许他们有独特的隐藏技巧,或是他们的藏身之处是一方小千世界呢,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武人自强不息,世家治理各地,若是韩氏卷土重来,一定会向当年背叛他们的宗门世家动手,大陆不知要动荡成何种模样。” 每当想到韩氏,徐老赢就有一种强烈的纠结感,他一方面希望韩氏能够王者归来,重回圣地世家的尊荣,另一方面又希望韩氏能够隐遁于世间,起码能维持这世间来之不易的和平。 “下人都把东西搬上车了,我们该回去了。”徐姝惠笑盈盈的朝唐罗和徐老赢道。 随着最后一件拍品的落锤,这场西陵名媛购物盛宴的第一天就结束了,今天最让她开心的就是看到侄儿和大儿子和乐融融的相处,徐氏公子是多么骄傲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如此年轻的天下行走更是其中佼佼者,而自己的孩子在两人交往中还能处于一个主导的地位,作为母亲来说,她很是骄傲,这要比什么破界石和奇珍异宝更让她开心。 而听到徐姝惠召唤的唐罗和徐老赢对视一眼顺从地站起身来,跟着她走下了贵宾厅,刚一下楼,就又被众人的目光洗礼。 这本不是件奇怪的事,谁让徐姝惠在拍卖的第一天就豪掷亿金,只是几道自西南角的杀意,却让徐老赢的脸色一变,他转头看去,正是姬复看向自己等人复杂的眼神,而杀意就是从他身边的五名护卫心底传出的! 看情况,刚刚他们没有在拍卖会上动手,目的就是要在拍卖会之后。 徐老赢的气势不受控制的流露,刚想拔出御虚幽凰剑先下手为强就被唐罗用肘怼了怼手臂。 “你别动,这个事儿交给我。” “你也感受到杀意了?”徐老赢惊奇道。 “我又不傻。”唐罗没好气道:“对方既然能认出破界石来,还能让给我们不成。我已有了安排。” “我们就不能先动手吗!”徐老赢执拗道,既然已经确定对方的杀意,不先下手为强难道还要防守反击嘛。 唐罗对这个耿直的表哥也是服气的:“世家嘛,做事总得师出有名,毕竟姬复是萧正的好友,我们直接冲上去砍杀,于情于理都站不住脚的。再说了,你一个蜕凡境主动朝五个凶境发起攻击,能不能不要这么过分!” 徐老赢愤愤的哼唧两声,不再言语了。 而坐在西南角的姬复看着唐罗一行人从贵宾厅走出,又扬长而去,眼中流转着千万种思绪,极是复杂。 “天南徐氏......”姬复看着徐老赢的背影,低语道。 “不是天南徐氏,是元洲徐氏,就是徐圣世家。”萧正一结束拍卖就来到了姬复身边,为的就是将唐氏在西陵的强悍告诉他。 北邙那样的混乱之地,造就了北邙世家直接的思维方式,所有争端都喜欢用战斗解决。 作为北邙巨擘姬氏的少爷,丢了这么大一个面子,以萧正对姬复的认知,真的怕他在拍卖会结束后,直接动念截杀徐姝惠等人,到时候就无法收场了。 所以身为好友的自己要以最快的速度提醒姬复,不要做傻事,因为惹了徐姝惠不光光是在挑衅唐氏,更是在挑衅元洲徐氏,这个后果,不光萧氏承受不起,就连北邙的姬氏,也无法承受。 毕竟那是一个闪耀了几千年的圣人世家,徐圣更是被称作圣师的绝世圣人。 而听到这些的姬复心情很是复杂,他怎么也想不到,在龙州这样的偏远之地,居然能见到徐氏的公子,还是这一代的行走。 这让他不禁有些懊恼,也许真的太大意,对西陵世家太过看轻,导致他来之前都不曾了解过这西陵氏族的根脚,居然遗漏了这样重要的信息。 虽然现在人都将徐氏被称作元洲徐氏,但在千年之前,所有人都称徐氏为天南徐氏。 因为这个世家最大的功绩,便是镇守天南丰碑! “感谢萧兄提醒,我不会截杀他们的,既然是徐氏行走当面,我便去拜访一番。”姬复带着复杂的表情,朝萧正道。 既然有徐氏的人,破界石的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了,他需要去和那位圣人公子,谈一谈。 “甚好甚好!”萧正并没有领会姬复话中精髓,忙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后若是姬兄想在西陵落地生根,与唐氏搞好关系实在太有必要了。” “嗯。”姬复点了点头,便站起身很来,带着护卫朝拍卖行外走去。 夜晚的西陵格外安详,大部分人已经沉眠入睡,只有那几条不夜的花街还在绽放着光华。 当驷兽鎏金毂行至陵江大桥的时候,姬复早已带着五名护卫站在了桥中央,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极长。 可驾驭战车的三名玄甲武士就像没有看到一样,战车连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哒哒、哒哒、哒哒。” 驷兽鎏金毂朝几人碾去,而对方丝毫没有退避的意思。 打头的鳞甲狮虎兽喷了个响鼻,四蹄灵焰燃爆,眼神变得凶厉。 两百三十九章:消失千年的秘术 驷兽鎏金毂不停,桥上的武者不让,所以两者必然相撞。 五名凶境武者一字排开站在姬复身前,就这样看着鎏金战车越来越近,近到鳞甲狮虎兽炙热的鼻息已经喷在了他们脸上,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有着神兽血脉的荒兽看到眼前几个拦路的小人儿,高高扬起了前爪,对着姬清的脑袋就拍了下去。 缠绕着烈焰的兽爪,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姬清的脑袋袭来,而他只是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虚托在半空,像是要架住这个比他腰还粗的巨爪。 “自不量力!”车架上的玄甲武者眼中流露出这样的光芒。 世界上醉愚蠢的事,莫过于跟凶兽比力气,哪怕是上古时期的那些体修,他们终极的目标也就是练出与凶兽接近的肉体。 而他们目标中的凶兽,绝对不包括带有神兽血脉的那一批,比如鳞甲狮虎兽。 这种圣兽麒麟和焰云虎结合诞下的荒兽,不但拥有控火操灵之能,更是身负巨龙之力,开山断岳只是等闲。 也许有惊艳的武者可以击败鳞甲狮虎兽,但是比力量的话,玄甲武士噙着冷笑,期待着姬清被狮虎兽一爪拍死。 “砰”! 兽爪和姬清的左臂碰撞,如金石开裂般的巨响炸裂在西陵夜空,气浪自手臂与兽爪处荡开,在三名玄甲武者不可思议的目光下。 面无表情的中年人竟真用手臂挡下了狮虎兽的巨爪。 “吼呜~~~~~”狮虎兽的身上燃起了凶焰,它彻底被激怒了,龙力血脉沸腾,高达五丈的身形再次暴涨,密密麻麻的鳞甲被撑开,前爪用力的压下。 身后的纯血狻猊感受到了狮虎兽的愤怒,狂吼中高高立起,一对前爪朝着姬清袭去。 巨龙之力加身,姬清将右手抵在了兽爪之下,艰难的抵住,但面对另外三头灵兽的攻击,就无能为力了。 好在,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姬风、姬满、姬地闪身到了姬清身边,一人一头,架住了三头灵兽。 一时间,这西陵第一的战车,竟被四个武者生生逼停,场面僵持不下。 从姬清架住狮虎兽的前爪开始,三名玄甲武士就已在准备合击技,就在四人与战车僵持的时候,三人合掌,澎湃的灵力化作青色苍龙扑向了正苦苦抵挡巨龙之力的姬清。 而原本背负双手的姬满看见这一记合击技,亦是出手了,他运转功法,一柄全由灵力凝成的巨锤呼啸着砸向苍龙的头颅。 轰鸣中,龙兽与银色巨锤相撞,强横的灵力炸在战车与武者接壤的半空,灵力纠缠爆发,掀起的灵浪将四个正在力抗凶兽的姬家武者掀飞了出去,就连三头纯血狻猊都被灵力掀翻在地,只有鳞甲狮虎兽未受灵爆的影响,依旧扛着车架。 而在这时,战车的厢门突然打开,手持御虚幽凰剑的徐老赢如一道流光,来到了姬清的身前。 无坚不摧的御虚幽凰剑直戳姬清胸口,正对心房。 眼看姬清就要死在徐老赢的剑下,站在桥上的姬复出手了,十余把银色的灵兵浮现在他身后半空,发出一道道破空声朝着徐老赢射去。 “韩氏御器术!”徐老赢不敢置信的低语道,震惊于这门消失年前的秘术重现,但眼下最需要做的,就是抵挡着些灵兵。 徐老赢收回刺出的黄金圣剑,朝着十几柄已近身前的灵兵用力一挥,诸天万道剑意轰然爆发纵横,每一道都准确击中灵兵,徐老赢全力施为下,这漫天的灵兵才消于无形,在黑夜中留下一片片碰撞后的灵韵,而四名姬家的护卫,也抗过了灵爆的震荡,翻身站在了姬复身后,神色冷峻。 抵挡完银色灵兵的徐老赢从空中飘然而下,立于战车之前,与姬复遥遥相望,一时竟有些语塞。 姬复倒是神色平和,朝徐老赢施了一个古礼道:“徐世弟,有礼了!” “姬...韩世兄,好。”徐老赢亦收剑朝姬复行了个相同的古礼,有些踌躇的称呼道。 如果刚刚都是猜测,随着姬复这一声世弟,姬复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对于世家来说,世兄世弟这样的称呼,只有在两家世交的情况下才能用,而徐氏作为圣人世家,只有出过圣人的世家,才能与徐氏以世交相称,即便是徐圣七十二王境弟子的后人,也不能称呼徐氏公子为世兄世弟。 可世间又从未出过姬姓圣人,但姬复又能使出韩氏独有的御器术,若是徐老赢还猜不到眼前这位就是韩氏后人,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只是自己这边刚刚得了韩氏的破界石,后脚便被韩氏后人找上门来,着实有些尴尬。 面对徐老赢的见礼,姬复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真难得,堂堂天南徐氏的行走,还能记得破败的韩氏。” “唉!世兄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徐老赢听出了姬复口中的怨气,解释道:“十几年前中州有位疑似韩家后裔的武者出现,我徐氏不惜风险,派遣神剑军去中州,只可惜晚到一步,不然那位世兄也不会落得生死不知的下场。” 徐圣一生,最尊敬的前辈便是韩圣,两人是真正的忘年交,就连所做的事都如出一撤,韩圣求个天下大同,徐圣想要人人如龙,当个入世圣地,就是两位圣人相约后的决定。 只可惜徐圣一生征伐太过,圣陨太早,不然韩圣又怎会陷入被围攻却无人相助的死局。 “哼。”面对徐老赢的解释,姬复只是冷哼一声道:“世弟觉得这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么?” 刚刚的灵力碰撞,已经惊动了西陵不少的人,若是两人再呆一会儿,便会被团团围住,徐老赢自然没有问题,但姬复来到西陵还是有更多的筹谋,他可不想消息走漏。 “世兄所言正是,容我跟姑姑打个招呼便随世兄寻个清净地方。” “不用了!”姬复指着驷兽鎏金毂道:“让他跟我们一起。” “这......”面对姬复的强势,徐老赢有些为难,因为车中的徐姝惠是他长辈,唐罗更是唐氏嫡子,他觉得自己无法决定他们的去留。 就在踌躇间,厢门再次打开,姬复看清了车厢中人,一个贵妇抱着正在熟睡的小姑娘,那个与自己竞价的豪族公子坐在她身边道:“没事儿,一起去吧。让我也见见韩圣后人的风采。” 看着战车内放在贵妇脚边的紫檀木盒,姬复哼了一声,朝城外飞去。 两百四十章:不灭兵锋VS诸天万道剑意(1) 夜晚的姜林,只有风吹着枝叶的沙沙声,僻静的山谷正是谈话的好去处。 六道穿梭在天际的身影落在谷中,身后还跟着一台鎏金战车,焰蹄踏在虚空中,留下一朵朵转瞬即灭的花火。 “世弟是徐氏本代的行走没错吧?”姬复上下打量了徐老赢几眼,不咸不淡的问道。 徐老赢已将圣剑收归剑墟中,听到姬复问题,便拱手答道:“正是。” 得到确定回答的姬复神色一肃,拱手朝徐老赢道:“姬复,向徐氏行走讨教!” “世兄何故如此?”徐老赢苦笑回道。 姬复冷冷道:“世弟应该明白的。” 徐老赢当然明白,姬复这般迫不及待,就是要拿回韩氏一族的尊荣。 现今天下,所有人都说徐氏的诸天万道剑意乃当世第一杀伐之道,可徐氏的老人都清楚,这项殊荣原本是属于韩氏的。 徐圣创造的这套诸天万道剑意,就是借鉴了韩氏的兵锋战法与御器术,可以说如果没有韩圣的倾囊相授,就没有现在威震天下的徐氏剑修。 但世间万物,唯一不变的也许只有改变,一千年前韩氏兵锋天下无双,这是毫无疑问的史实。 可韩氏确实没落了,祖地被灭,圣人殇陨,为了掩护韩氏嫡子突围,就连武道大宗师都死了三位,要知道韩家这每一位武道大宗师都是凶境巅峰的修为,更是参透武道至理的绝世强者。 这样三位足以开宗立派的武者,就为了掩护嫡子遁逃,战死中州,是件多么让人惋惜的事,而少了这样的武道大宗师,哪怕韩氏后人逃离了中州,这武道研究也会变缓甚至停滞。 但徐氏在这千年中从未中断完善诸天万道剑意,不断研究出提升剑意威能的辅助秘法。 时至今日,虽然徐老赢依旧认可韩氏的底蕴与身份,但现在的韩家,确实已经跌出天下至强的序列。 所以这场挑战,徐老赢不愿意接受,因为他能理解姬复想要拿回尊荣的心情,却不想用冰冷的现实伤害姬复。 “世兄,小弟不能接受你的挑战。”徐老赢回绝道。 这样冰冷的拒绝,听在姬复耳中就是赤裸裸的蔑视,他暴怒道:“怎么?难道我韩氏子弟已经没有资格挑战徐氏行走了吗?” “小弟怎会这样想!”徐老赢苦着脸道:“只是...只是....只是我们双方都没有长辈在场见证,若是收招不及,伤了便不好了。” 作为一个剑者,徐老赢实在不知道怎么去找借口,最后就随便寻了一个,可姬复听到这番推脱之词,更觉得徐老赢在小看自己,冷笑道:“韩氏的不灭战体,就这样不被你看在眼中吗?天南徐氏现在是真威风了,面对五品龙象体,你竟然怕伤了我!?” “世兄误会了!”徐老赢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既然世兄执意要战,那小弟便接受了。” 避战永远要比约战困难,因为不战需要两个有商有量的人,而决战只需要一个愣头青就够了。 曾经的韩氏是世间当之无愧的第一圣地,不灭兵锋诀更是各大圣地宗门公认的最强功法,攻守平衡的绝学让韩氏的武者破绽极少,不但在攻击端有兵锋战法和御器术,在防御端更是有着不灭战体这样的玄奥锻体功法。 这门巧夺天工的锻体秘术,即便拿到今时今日的天下,也能排到前三之列,面对这种已经在世间不显的绝学,即便是徐老赢也忍不住见猎心喜。 虽然徐氏的诸天无上剑意是借鉴了韩氏的功法,但经过一千年的发展两者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韩氏的不灭兵锋追求的是攻守兼备,而徐氏则是往极限的杀伤之道越走越远,就连功体也不是为了防御,而是为了增强剑道的杀伤。 徐老赢也是想看看,攻防一体和专注攻击,究竟是孰强孰弱! 以意通冥,徐老赢从剑墟中抽出一把精铁长剑,身体如青松般挺拔,银白的长剑垂于身侧,战意爆发开来,直视姬复,一双迷离的桃花眼满是肃穆。 “好!我也想看看徐氏的诸天无上剑意,是不是真的已经超过了我韩氏的兵锋战法!”姬复指着徐老赢爆喝道,一片银光自他体内爆发开来,将他身后印照的光芒万丈。 银色的灵气化成一柄柄凶兵,漂浮在姬复身后的半空中。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钯整整十八件银色灵兵代表着姬复已经领悟了十八般兵器的真谛,观想出真形。 面对姬复强势的兵锋战法,徐老赢亦是运起了诸天无上剑意,一柄柄灵剑自他体内窜出! 雷霆剑气、赤炎剑气、玄月剑气、猩红剑气、青木剑气、流水剑气、炎阳剑气、寒冰剑气、两仪剑气、大地剑气、纯阳剑气...... 整整三十柄颜色不一的灵剑漂浮在徐老赢的身侧,这是徐老赢现在领悟的所有剑意,既然决定和姬复一战,他就会穷尽自己的能为,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韩氏的尊重,更是对两位圣者创造的功法尊重。 看到徐老赢一次性唤出如此多的灵剑,姬复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喝道:“华而不实,看我灵兵破尽你的剑意!” 十八道银色的流光破空而去,朝着徐老赢攻伐而来,而徐老赢也统御者剑气迎上银色灵兵。 一边是银色的十八道流光,一边是三十道颜色不一的灵剑,轰然相撞。 两者初初碰撞,韩氏兵锋战法的独到之处显示了出来,那些灵力所化的灵兵,竟然跟真正的武器一样,无坚不摧,特别是银锏、银锤、银槊,仿佛是专为克制长剑准备,灵剑磕着就碎,兵锋战法与诸天无上剑道的碰撞,竟是以数量不优的一方占据了上风。 姬复看着银色灵兵如摧枯拉朽的破坏了徐老赢的灵剑,眼中闪着莫名笑意,可还不等他展露笑颜,半空中的局势便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那些被砸碎的灵剑非但没有消散在天地,反而爆发出了令人咋舌的威能。 雷霆轰鸣、流水化刃、赤炎焚天、光芒万丈...... 被击碎的灵剑反常识的爆发出莫测威能,竟将灵兵击的节节败退,那些被姬复观想的无比凝实的兵道真意,竟被炸碎,银色的光芒飘散在天地间。 两百四十一章:不灭兵锋VS诸天无上剑意(2) 灵兵与灵剑相撞的结果,让姬复大失所望的同时,也不由得佩服徐氏先祖的巧思。 将灵气化成剑型,不论将灵力挤压得何等凝实,也不可能在碰撞的过程中胜过同等灵力凝成的锤型。 但徐氏竟能另辟蹊径,干脆放下了凝固灵形的执念,反而追求灵形碎裂后的杀伤,这就真让人叹为观止了。 要知道世间灵技,都以灵形存在时最强,而灵形一破,被缩在灵形内的灵力就会大量流失,威力骤减。 可徐老赢射出的灵剑,在灵形破碎之后,爆发出了蜕凡巅峰等级的杀招,姬复观想出的十八般兵器是强悍,但面对三十套属性不同,威能各异的杀招,也只有饮恨一条路。 不灭兵锋与诸天无上剑意的第一次碰撞,却是徐家更胜一筹。甚至在最后一柄银色巨锤被炸成碎片后,还有两道富余的灵剑朝着姬复飞去。 面对爆射而来的两柄灵剑,姬复的脸色铁青,澎湃的灵力爆发开来,身体隐隐浮现一道道银色铭纹,他不闪不避,任由两柄灵剑刺向他的胸膛,轰然爆裂。 预想中的透体而出并没有发生,两柄灵剑就像撞到了钢板,足以裂石分金的灵剑竟在和姬复胸膛接触后炸开,剑意轰然爆发,正面击在姬复身上。 这沛不可当的巨力,毁了姬复的上衣,推着他往后犁了一步,在地上留下两道辙痕。 硬抗两柄灵剑的姬复露出了布满铭纹的伟岸身材,而那些复杂玄妙的铭纹好像给他穿了件贴身的银甲,这便是韩氏的不灭战体。 “果然厉害!”徐老赢看着姬复上身的铭纹,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注意到姬复胸膛上被灵剑攻击的地方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由衷的赞叹道。 作为徐氏本代最强的剑修,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灵剑拥有什么样的杀伤力,而对方仅以肉身便扛住了两剑,又怎能不让他动容。 可听到赞赏的姬复却不能感受到一丝荣耀,因为徐老赢夸得是不灭战体,而不是兵锋战法,这种犹如胜利者的姿态,让他勃然大怒:“刚刚不过是开胃小菜,灵技之道不过是杀伤的一个方面,可敢与我近身搏杀?” 武道争锋中最残酷的便是近战厮杀,一寸短便一寸险,哪怕以蜕凡境巅峰武者的反应速度论述,当两人近到贴面的程度,搏杀也变成了最基础的本能,你已来不及思考如何破招应对,所有的一切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生,而韩氏武者,亦是最善近身搏杀。 “有何不敢?”徐老赢微微一笑,舞了个剑花,虽然史料一直记载着韩家武者近战无敌,但那都是千年前的资料,他是真想看看,经过千年锤炼提升的诸天万道剑意,在近战端能不能击溃韩氏兵锋! “有种!”姬复赞道:“我们便以近身搏杀谁先得手一击为算。” 徐老赢点点头表示接受,其实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韩家世兄,根本不是来挑战他的,而是为了证明,韩氏兵锋战法和御器术,依旧是天下间最强的杀法,徐氏的诸天无上剑意,不过是沽名钓誉。 韩氏破族之后,支撑他们隐姓埋名千年,并且不惜改名换姓发展的,不就是那刻在骨子里的骄傲么,他们相信自己的功法是最好的,他们相信自己能够重回大陆之巅。 姬复身后再次浮现十八件银色凶兵,他将银光熠熠的方天画戟握在手中,灵力所化的凶兵竟有了金属的质感,恍若是一杆真正的灵兵。 “世兄本命是戟?”徐老赢眉毛一挑,问道。 韩氏武者,自年少时就要熟练十八般兵器武艺,只有将十八般兵器练得如火纯青,才能进行观想,凝聚灵兵真意。而晋入蜕凡后,更要选一件兵器当做本命兵器观想,达到一器通,万器明的御器之境。 世人都说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却不知练戟还要比练枪难上三分,除非是极有天资的韩氏子弟,不然戟和枪都是他们最该避过的两个选项,因为耗时太长。 虽然世间少有练戟之人,可一旦出现便是战力惊人,早年韩圣就使得一杆戮仙苍龙戟,杀得万方臣服,群兽避退。 今日竟能从韩家后人身上再见戟法,徐老赢兴奋莫名! 持戟的姬复仿佛变了一个人,浑身散发着不可一世的霸气,原本身后十七柄漂浮不定的凶兵,亦安静了下来,肃杀异常。 哪怕隔了老远,徐老赢也能感受到凶兵临体的寒意,不用回应,他也看出来了,姬复的本命不但选了戟,还是戟中最难的方天戟,这雄浑的气势激得圣人公子战意沸腾。 等不及对方上前,手持精铁长剑的徐老赢化为一道白芒,朝着姬复刺去。 “来得好!”姬复看着徐老赢大喝一声,脊柱大龙与手中画戟仿佛融为一体,力自地生,长戟如灵蛇吐信,朝着徐氏行走刺去。 枪尖与剑尖相撞,爆发出一圈又一圈的灵韵,灵韵带着狂风,将周遭一切都掀飞。 徐老赢用尽全身劲力化作的这一剑,竟被姬复单手持戟挡下,这让圣人公子有了不好的预感,六识无比敏锐的他听见了姬复体内的劲力爆响,一道震劲带着虎豹雷音爆响在姬复的脊柱大龙,传到持戟右臂! “糟糕!”徐老赢心中一惊,撒手撤剑。 看到徐老赢当机立断的撤剑,姬复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有些佩服对方的机敏。 若是长剑能与画戟针锋相对,那他还练个蛋! 龙象巨力爆发在姬复持戟右臂,他只是轻微的抖动了一下,那原本与画戟针尖对麦芒的精钢长剑,就被震成铁粉,可想而知要是徐老赢不撒手的话,现在他的右臂会有何种下场。 只是一击,姬复的方天戟便震碎了徐老赢手中的长剑。 “这么野蛮嘛!”徐老赢看着精铁长剑化作一堆粉末,惊叹道,本来还想对拼一记,谁能想到会如此丢丑。 震碎长剑的姬复面无表情,双手持戟朝着他,再度刺来,拥有龙象巨力的武者手握方天画戟,有种无可抵挡的霸气。 两百四十二章:不灭兵锋VS诸天无上剑意(3) 面对姬复双手执戟霸道无边的一刺,好像除了退避就没有任何办法。 可徐老赢知道,如果面对这一刺他退了,就会被姬复的戟法压着打,而对方的画戟,就会一记重过一记,到时拿什么赢! “所以说,我怎么能退!?”徐老赢再次以意通冥,从剑墟中抽出一把大非寻常的乾玄重剑! 每一名剑者修炼剑道的第一个坎,就是将一把剑使得举重若轻但面对像姬复这样凶蛮的武者,就要用到剑术的另一重境界,举轻若重。 徐老赢试过了,可没有用,长剑都被人震碎了,因为举轻若重终归只能做到若重,它不是真重。 天下最强的剑术是哪一部?这个问题也许没有人能够回答,但要问世间最刚猛的剑术,那一定就是重剑之法,剑术本求机巧,而重剑确实反其道而行,以一力破百巧,追求一个无坚不摧。 面对一力破百巧的霸蛮戟法,徐老赢只能选一门重剑之法以敌。 蓝黑色的乾玄重剑被他双手持握,双臂的筋肉将衣袖撑得鼓起,无锋的重剑划过一道弧线,带着呜呜的风声,轰然撞向了姬复手中的方天戟。 “咚~~~~~~” 乾玄重剑与方天戟相撞,竟发出荒古巨钟的响动,震得人耳膜生疼,而双手持剑的徐老赢,只感觉一股凶猛巨力袭来,还伴有禅震劲力,乾玄重剑打着旋儿被磕飞出去。而姬复对这股力量仿佛浑然未觉,方天戟画了一个圆,又朝徐老赢的头顶斩下。 “这特么的!”徐老赢被姬复震得双手颤抖,难以握剑,心中叹道:以重剑御画戟的想法本没错,只是力量相较姬复实在差得太多,自己今日算是碰上牲口了,这韩氏的武者,力气可以这么大吗?简直不为人子。 姬复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要握上方天戟,他便会进入这种绝对冷静清明的战斗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不但反应速度是平常的好几倍,而且六识也更加敏锐,他不觉得双手承受了自己龙象禅震的徐老赢还有什么反击的能力,韩氏兵锋与诸天万道剑意之争,也该分出胜负了。 方天戟带着无边的霸气,朝着徐老赢的肩膀斩去,若是击实,以姬复霸道的力量,会将对方的半边身子都斩下来。 双手颤抖的徐老赢就像被吓傻了一样,面对越来越近的方天戟纹丝不动,直到他的眼中爆发出夺目的银光。 “咚~~~~~~” 又是重剑和重戟相撞的声音,那柄被磕飞的乾玄重剑,竟然自己飞了回来,斩在了方天戟上,姬复化劈为挑,将乾玄重剑再次挑飞,可这一次,无人握着的重剑仿佛根本不受力,刚一飞旋出去,就再斩了回来。 “咚~咚~咚~咚~咚~咚~” 姬复手持方天戟与乾玄重剑碰撞了六次,连退六步,波澜不惊的脸变得极为愤怒,厉喝道:“御器术!” 这双目变为银色的姿态,还有御剑的效果,不是韩家御器术又是什么?对方竟以韩氏绝学对抗韩氏后裔,让姬复感到无比荒唐! “咳...这是奕剑术。”徐老赢感受到姬复心中的愤怒,有些无力的辩解道,因为徐氏这门奕剑术,确实是根据韩家的御器术修改得来的。 只是经过那么多年的改进,奕剑术早已跟韩氏御器术有了极大的不同,但这些话姬复显然不会认可。 “哼!”姬复冷哼一声:“那我便要看看,这奕剑术有何独到之处!” 不屑多做争辩,他的双眼一样爆出银光,原本漂浮在姬复身后的另外十七柄凶兵,朝着徐老赢袭去。 而此时徐老赢,只有一柄孤零零的乾玄重剑,和一张复杂的脸。 韩氏武者近战无敌的原因,便是兵锋战法与御器术相合,每一件凶兵,都是韩氏子弟观想得来,能够凝成实质,并以御器术如臂使指。 所以和韩氏武者作战,不但要对抗手持本命的强悍武者,同时还要抵挡十几种凶兵四面八方的攻袭。 上古韩氏曾有惊才绝艳的武道大宗师,观想三十二件兵器真义,可同时化出三十二件灵兵,同境无敌! 当时的韩氏子弟,将这当做至强的通天大道,每名韩氏武者,都想着尽量多多的观想出兵器的真意,经过几代,韩氏最强者被称作百器使。 但人生最痛苦的,莫过于捧着过去的辉煌不放,如果你拥有过巅峰时期,便意味着你现在做得不够好。 曾经的韩氏,是徐氏需要养望的存在,若不是出了徐圣,可能徐氏几代也难望其项背。 但世间哪有那么多曾经,只有真实的现在。 现今天下,徐氏的诸天无上剑意被尊为第一的杀法,便意味着在杀伤一道上,对其他功法碾压,哪怕这个其他,是曾经的韩氏。 而徐老赢,是本代徐氏蜕凡中的至强,以御器术对抗徐氏的奕剑术? 这种对抗只是姬复自己的臆想而已,奕剑术和御器术,早就不在一个层次了。 徐氏的子弟,每人都要开辟丹田剑域,而剑域中都是他们用奕剑术温养的名剑之魂,一名蜕凡巅峰的徐氏武者,要是剑域中没有一百把名剑之魂,你都不敢跟同辈打招呼。 如果说观想真意的多寡决定了韩氏御器术强度,那么剑域大小和神魂强弱就决定了徐氏奕剑术的强度。 但不同的是,兵器观想有穷尽,因为天下兵器就那么多的种类,百器使也许就是御器术的极限。 可奕剑术不同,丹田剑域会越来越大,经过灵力滋养的神念亦会越来越强,一名普通的徐氏蜕凡巅峰,施展奕剑术可控的名剑之魂不低于五十柄,这还是没有锻炼过神念之法的普通徐氏子弟。 虽然剑魂都是一次性产物,从剑域中放出就无法收回,要回剑池重新摄魂,但作为一次性的杀招来讲,天下不会再有比奕剑术更强的攻伐秘术。 看着眼前十七柄银色凶兵,和杀气腾腾的执戟武者,徐老赢打开了自己的剑域。 两百四十三章:不灭兵锋VS诸天无上剑意(完) 徐老赢的眼中爆发出幽银的神光,束在脑后的长发无风自动,强横的神念连通幽界,在他的背后撕开了一道连接两界的空间之门。 近千柄长剑破虚而出,朝着来势汹汹的姬复倾泻而去。 “不可能!”姬复失声大叫道,徐氏的奕剑术本就袭承自韩家的御器术,但眼前长剑的数量,甚至要比韩氏历史中的百器使犹有过之,这让心高气傲的他受得了。 “假的!都是假的!”凶性大发的姬复眼中闪过狠厉,单手持戟,朝着倾泻而来的长剑掷出。 他根本不相信韩家御器术的界限会被眼前这个年轻的武者轻易的破去,他要用这一式鬼神烈戟证明,对方御使的近千柄长剑,不过是虚有其表的唬烂。 不管是御器术也好,奕剑术也罢,玄奥之处就在每一件灵器都犹如一名武者,可以施展出招式。 就好像刚刚那柄乾玄重剑可以施展重剑之法将他逼退一般,如果说这近千柄长剑都能灵活得施展出一套剑法,便意味着韩氏的御器术已经被奕剑术远远甩在身后,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飞旋而出的方天戟在半空中越转越大,赤银两色的光辉化成一方巨轮,轰然撞向了如流瀑般的长剑银河。 姬复最不愿意看见的一幕出现了,那近千柄长剑如流光般四散八方,只留下了四柄重剑,架住了已经变成巨轮的方天戟。 “咚~咚~咚~咚!” “轰!” 受到撞击的鬼神烈戟爆裂开来,顿时明光大作,四射的灵器碎片如同流星射向四周,每一粒都有穿金洞石的威能,将周遭的大地崩裂。 可如此凶猛的一击,却只毁了架在戟上的四柄重剑,四散天外的近千柄长剑,各自沿着玄妙的轨迹,朝着姬复射去。 姬复的脸,从未像现在这般阴沉,韩氏子弟擅长兵器,虽然他的本命不是剑,但对剑法也有涉猎。 看着长剑划过天空的痕迹,他能看出太多剑法的影子:玄雷剑法、梨花剑法、金乌剑法、吹雪剑法、乾元剑法...... 上千柄长剑,上千种剑法,这一刻的徐老赢仿佛化身千万,施展剑招朝姬复刺去。 姬复眼中凶光一闪,将两根银色凶锏持在手中,双足一登震碎了大地,带着十六件凶兵朝着空中千柄灵剑迎去。 就像朝着千军万马冲杀的孤胆英雄。 然而,并不是所有英雄都能获得好的结果,哪怕姬复在一瞬间就能击碎三柄长剑,可面对浩瀚的剑海,亦只有饮恨一途。 双眼、胸膛、四肢! 那些游荡在天空中的长剑仿佛一个个训练有素的无情剑客,杀得姬复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闪着银光的孤胆英雄浑身扎着长剑,从高空坠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轰轰轰轰轰~” 附着了剑魂的长剑在命中目标之后,便绽放出最后的光华,释放全部威能。 几百声爆破连在一起,让大地都在震颤,疯狂的震动令远处山巅巨石滚落,僻静的山谷仿佛迎来了末日,就连三头纯血狻猊也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烦躁起来。 许久,剑魂的轰鸣终于停止,一片狼藉的山谷中,只见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底下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前胸小腹的血肉都不翼而飞露出森森白骨和残破的脏腑,就连眼睛都缺了一只。 徐老赢面露不忍,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即便是韩氏武者,也没有生还的可能。 有时比试就是这样,最后总会变成生死相搏,刚刚才见的韩家世兄,仅仅是因为一场挑战就死了,这让他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徐老赢朝着随姬复而来的几名凶境武者拱手一礼道:“将世兄的遗体带回去吧,韩氏不灭战体,名不虚传。” 近千次的剑魂爆发,换做一般凶境只用功体硬抗也是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可姬复只是被炸毁半身血肉,足以可见韩家不灭战体的威能,单韧性以论,他还没有见过更优秀的。 会败,只是因为徐氏的杀伐之道更强悍罢了,千年和平发展,理应如此。 他并不担心姬复带来的武士会群起而攻,哪怕韩氏已经没落,它也曾是立于大陆之巅的圣人世家,同辈武者斗战,生死由命,姬复在挑战徐氏行走的战斗中丧命,亦是一种荣耀! 而姬复身前的剑痕与剑气,会告诉韩氏,他有拼尽全力,鏖战不退,这些缺失的血肉会提醒韩氏,一千年过去,武道的天,已经变了。 可是以姬清为首的五名护卫听到徐老赢的话,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冷着一张脸,看徐老赢的眼神中还有几分嘲弄。 这让圣人公子格外的不舒服,他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对战死的姬复是这个态度,他有些愤怒,想要质问几人! 可还不等他发作,听见深坑中那本该死去的姬复,竟然嘶吼出声。 “这不可能!”徐老赢转过头,望向深坑,发现前半身只剩骨架内脏的武者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处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的血肉,就连空洞的右眼中,都长出了一颗新的眼球。 地级一品——不死血脉! “这可真特么的见鬼了....”徐老赢看着已经恢复如初的姬复,不敢置信道。 坑底的姬复在恢复之后,一跃而出,赤身裸体的站在了徐老赢的身前,表情阴沉。 自从他觉醒血脉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得那么惨,而更让他难过的是,徐氏的诸天万道剑意加弈剑术,仅杀伐以论,竟已远远超越了韩氏兵锋战法和御器术。 这个事实让姬复无比失落,不想言语。 但他不想说话,可不代表徐老赢会保持安静,圣人公子将心底的震惊收敛,朝着姬复问道:“世兄便是韩家本代行走吧?” 从刚刚徐老赢就在好奇,仅能御使十八件凶兵的姬复有何底气挑战徐氏本代行走,原本以为他的倚仗是五品的不灭战体,现在看来,还要加上不死血脉。 韩氏的不灭战体加上可以快速恢复伤势的不死血脉,即便以徐老赢的能为,也是大感头疼。 两百四十四章:归属 面对徐老赢的问题,姬复脸上浮现几分嘲弄,淡然道:“破败之家,哪来什么行走。” 天下行走是世家用来彰显武力的牌面,一个连祖姓都不能再用的家族,还谈什么行走。 “世兄此言差矣,世间圣地哪个不是起于微末,世兄有如此锻体天资,又有不死血脉在身,未来韩氏定能在世兄带领下卷土归来,重回天下圣地之列。”徐老赢一脸正色赞道。 作为将血脉研究极深的世家,没有人比徐家更明白不死血脉的可怕,这种能够强壮生命力,快速恢复伤势的血脉,是每一个武者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便是一般的乡野武者觉醒了这样的血脉之力,只要不太过作死,也能获得一个王境可期,何况韩氏这样的圣地武者。 要知道单以契合度来讲,不死血脉觉醒在韩氏武者的身上,甚至要比一般的天级血脉更具优势,等到姬复达到王境修为,不灭战体修到四品,加上不死血脉的恢复力。 只要再给姬复一百年时间,妥妥一名圣主级强者,还是一名打不死的圣主。 面对徐老赢的赞美,姬复只是淡然的拱了拱手道:“世弟客气了,只不过我韩氏想要回归,还需要世弟的帮忙。” “这..不知有何事小弟能帮?”徐老赢疑惑道。 姬复微微一笑:“无他,只是我韩家破界石在世弟手中,还请归还。” 千年前韩氏破族,虽然在几名大宗师和戮仙军的拼死突围下保留了火种,却遗失了很多宝贵的典籍,这种缺失和断层,会让一个强横世家一朝回到贫瘠的状态,而世间哪个家族又能保证自己常胜不败。 所以只有真正智慧的氏族,才懂得在全盛时期藏锋,将一些底蕴后手之物藏到灵界宝库中,以待来日。 毫无疑问,当年的韩氏先祖不但是这个大陆最强的一批人,也是最智慧的,他们不但在全盛时占领了一个个小灵界将其改成宝库,更是把破界石做成了传家白玉的形式,发放给很多重要的子嗣以作传家之物。 当韩氏遭遇危难的时候,只要有一个韩氏子弟逃出,就可以心脉之血灌注白玉,归还破界石本来的面目,开启对应的小灵界。 那些散落在大陆各地的小灵界宝库,就是有朝一日韩氏破败后,卷土重来的资本。 而韩氏的无数密库中,又以龙州、中州、元洲三大密库底蕴最多,因为这三块白玉的持有者,是韩圣的嫡子。 所以这一千年来,韩氏后裔改名换姓,散布在大陆各处找寻带有韩字的白玉,前后开启了十几处小灵界,每开一个小灵界,都会让韩氏提升百载积累,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三大宝库的具是下落不明。 十几年前韩擒虎曾在中州得到一块韩家宝玉,疑似中州宝库的破界石,可还不等开启宝库,便被追杀。 若不是几年前姬复在北邙发现韩擒虎身边的近卫,这则消息只怕也会随着韩擒虎的身死而被埋葬,最后经过多方探查,众人判断韩擒虎只会将妻儿藏在陵江这一条的河道上。 因为只有潜入水中,才能隔绝灵兽的追踪,而陵江之后韩擒虎便朝南方逃窜,更是让他们确定了韩擒虎的想法。 姬复这次带着人来西陵,便是打着行商之名,仔细摸排陵江上下游的每一座城市,势要找到韩擒虎的妻儿,拿到那方疑似中州宝库的破界石! 可能天佑韩氏,刚一入城参加的拍卖会上,赫然就是一方已经被开启的破界石,当时姬复就震惊了。 但这方宝玉竟被徐老赢横刀夺下,若不是看在韩徐两氏千年前的情谊,对方又是以礼相待,他可不会那么客气。 而徐老赢一听姬复提起破界石的归属,顿时面露难色,有些不知如何启齿。 姬复一看徐老赢的模样,眉头一挑怒道:“世弟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将韩氏破界石据为己有不成?” “不不不.只是....”徐老赢连连摆手,还不等他解释,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只是你没弄明白,这破界石现在是我唐氏之物,你这世弟可做不了主。”唐罗单手举着紫檀木盒,走进两人身前扬声道。 看看紫檀木盒,又看看似笑非笑的唐罗,姬复的一张脸变得铁青:“世弟,这是你的意思吗?” 在他眼中,唐家不过徐氏的附庸,唐罗不过附庸世家的公子,又怎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对方如此强硬,一定是身后有人撑腰,而这个人,就是身旁的徐老赢。 此刻的姬复心中只有无边的愤怒还有伤感,对一个曾经被兄弟之族背叛过的圣地,他本不该对这种世交情义有什么期待,只是当这种两面三刀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毫无疑问拨动了他脑中那根敏感的神经。 “真不是我的意思!”徐老赢看着姬复愤怒的双眼,诚恳道。 虽然在遇见姬复之前,他确实存着占了韩家宝库的心思,因为他毕竟是要成为徐氏圣主的人,需要底蕴之物建立势力,待他一朝功成,日后遇上韩氏后裔便会悉数奉还还会助他重建韩氏。 这层因果徐老赢早就计划好了,也是发自心底那么认为的,可刚刚遇见姬复将他所有计划都打乱了。 跟车来到山谷时,他就动了归还破界石的心思,可唐罗是这样嘱咐他的。 “从现在开始,这块破界石就是我的私产,不论一会儿姬复对你有什么要求,你就说这东西你做不了主。” “可这块破界石本就属于韩氏的呀。”徐老赢弱弱道。 “曾经可能是,但它现在是我的。”唐罗淡淡道:“是我花了七千零一万金币,从拍卖会上拍得的。” “我不管你对韩氏有多么认可,但你记住,现在这破界石既然在我手上,我就绝对不会因为历史而将它归还的。” “若你实在过意不去,你就把自己那份分给姬复,这是我的底线态度。至于我那一份,天王老子来了也拿不走。” 徐老赢满脸的为难:“不太好吧。” “你不必管,照我说的做!只要姬复向你讨要破界石,你就一个字都别说,让我来。”唐罗懒得和徐老赢再说下去,一个圣人公子又哪懂世家发育的艰难。 一个可以跟圣地拉到只剩千年差距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将其放过的。 两百四十五章:传奇 唐罗一脸轻松,举着紫檀木盒大喇喇地来到两人身边,朝姬复说道:“自我介绍下,我就是破界石的拥有者,唐罗,很高兴见到你。” 姬复出现对徐老赢来说是个极为纠结的事,但对唐罗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因为他可以提前好几年享受到宝库中的功法与底蕴。 在这大争之世,增强家族实力是争分夺秒的任务,能够早一步拿到宝库内的秘术功法,就能早一步变强,唐罗觉得姬复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 不过这只代表唐罗的态度,姬复看见唐罗的轻挑招呼,只感觉被人用一个巴掌甩到脸上。 曾几何时,徐氏的附庸家族氏子都敢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了,姬复被气的发抖,寒声问道:“小子,你可知道你面对的是谁?” 唐罗微笑点头:“当然知道。” “那你还敢这样说话?”怒极反笑的姬复手中银光大作,一柄方天戟凭空出现,枪尖正对唐罗喉管。 面对如此不友好的态度,唐罗微笑道:“看你的模样,是想动手?” 音爆声炸响在枪尖,方天戟脱手而出,直指唐罗的咽喉,姬复面无表情,以绝杀回应唐罗的问题。 “铛~~~~”四柄重剑同时出现,不分先后的斩在破空而出的方天戟上,将它击飞。 “世兄别动手,这是我表弟,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原谅则个!”挑飞方天戟的徐老赢将眼中银光散去,满面歉意拱手朝姬复说道。 看着灵化的方天戟被挑飞天外,姬复转头不满道:“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做兄长的也不管!?这般口无遮拦,往后怎么死都不知道,你还能一直护着不成?” 原本以为是个附庸,却不想是个亲族,那就解释通了。大多圣地亲族都是这样,以为背靠圣地,任谁都会给几分面子,便养成了一副老子天下第二的张狂模样。没有圣地的实力,却染上了圣地的毛病。 现在姬复就把唐罗当做这样的圣地亲族公子,所以连看都懒得再看一眼,直接朝徐老赢道。 听到这话徐老赢双眉一皱,他很不喜欢姬复居高临下的态度,因为唐罗是他的兄弟,不容别人教训,但不善言辞的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击,将脸色沉了下来。 “还真是被小看了呢!”唐罗瞥了眼徐老赢,淡淡散去了手中的朱雀印,心中好气又好笑道。 像姬复这样人,已经习惯了先讲理再动手,所以他会先行攻击早就在唐罗的预料中,袖中暗捏的这发朱雀印,就是用来教姬复做人的。 先给姬复一个教训,再展露境界,这一套康波下来,足以打得姬复学会心平气和的说话。可谁能想到徐老赢竟对自己如此不放心,直接插手保护,让自己的连招无法施展,所谓好心办坏事,不外如是。 “嘛,这样也不错,省我不少灵力。”唐罗无奈摇摇头,看看两个斗鸡般的公子,全开了自己的气势。 一股独属蜕凡巅峰的霸道气势从唐罗的体内升腾而出,让姬复和徐老赢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唐罗。 “不可能!”姬复脱口而出道,看唐罗的模样不过十四五岁,展现出的却是灵意合一蜕凡巅峰的境界,而那股如风般锋利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眼前这位少年的霸道修为。 如果现在圣地亲族随便一个公子便能十四五岁蜕凡巅峰,那韩家还谈什么复辟! 更震惊的就属徐老赢了,他自认对唐罗了解很深,两人偶尔也谈论武道。 对自己这个表弟在武道的造诣上徐老赢是很认可的,更佩服他在武道上的创造力。 仅以施展过的仙风云体术和无名火,就让他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只是境界低了些。 但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也无法要求更多,所以从内心中,他认可唐罗是个可以平等对话武道的天骄。 但这股如刀锋般霸道的气势出现,徐老赢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儿也不了解唐罗。 或是说,原先以为的了解,在这股气势出现之后,轰然崩塌。 因为在徐氏的记录中,武道万年最年轻的蜕凡巅峰,是安家的小公子——十六岁! 自己这个表弟,不但刷新了这个年纪,单看这股气势,便能想象他的神魂是何等凝练,只要灵气量到位,突破凶境毫无阻碍! 这时的他突然想起了唐罗的梦想,一阵失神。 原本他以为,唐罗的梦想是指构建一个庞大的势力,然后身居高位,这也暗合凌绝顶的意境。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唐罗是个善用计谋胜过武道的人,可现在看起来,好像自己误会了什么。 仅以蜕凡巅峰的成绩来看,自己这个表弟,已经做到了前无古人,后人想要超越,也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那个在赤霞峰顶喊出的梦想,在他展露境界后,显得意味深长。 看着两人震惊到失神的表情,唐罗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模样,淡淡道:“现在我们来谈一谈,这破界石分配的问题。” 这时的年轻公子平淡中有股不容置疑的霸气,十五岁的灵意合一意味着他有跟两位圣人公子平等对话的资格。 因为站在两人面前的,是武道历史上,最年轻的蜕凡巅峰。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你以为本少爷是在吹嘘? 紫檀木匣打开,唐罗将破界石握在手中,乳白色的光芒透过指缝打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印照得如同天人。 姬复的表情从未像现在这般凝重,韩氏的记录要比徐氏落后千年,在他的认知中,世间最年轻的蜕凡巅峰是十八岁,骤然看到一个远超认知的存在,让他有种直面传奇的感觉。 越是强大的武道世家越能明白境界的重要性,所以他们清楚,要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提升晋入蜕凡巅峰的时间有多困难,这一刻,他不但将唐罗拉到了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心中更是深深的忌惮。 可破界石的归属,是韩氏卷土重来之基,容不得一丝含糊,即便感受到唐罗这样传奇修为的威胁,他也丝毫不能示弱。 “修为是修为,战力是战力,我承认你有跟我对话的资格,但破界石是属于我韩氏之物,还请归还。” “开启小灵界后,我会取出一成底蕴之物,赠予两位世弟!” 两百四十六章:强弱之分(求推荐,求月票,么么哒~~) 在唐罗展露境界之后,不但称呼从小子变成了世弟,就连姬复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甚至愿意拿出一成底蕴分给两人。 这不是因为姬复惧怕,而是尊重和欣赏。 所谓圣地行走,是指替圣地行走世间彰显武力的人,他们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当前境界里极致的强横。 天下行走多选蜕凡巅峰的年轻武者,因为这是天下武者最中坚的力量,若是派凶境武者,难免有曲高和寡之嫌,而且天级血脉对战力影响太大,会失了武道的精髓。 圣地的武者,资质最好又觉醒血脉的那批,在蜕凡巅峰的积累要十六七年,其余大多都要二十年的以上的积累。 而世间圣地宗门,每十年选一名行走,也就是说,晋入蜕凡之后,一名圣地武者至少有两次成为行走的机会,一次是初入蜕凡巅峰,一次是在蜕凡巅峰磨练十年之后。 一些圣地武者甚至因为想要获得天下行走的名头,延缓破境时间,进行第三次挑战。 徐老赢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毫无疑问这是他的第一次挑战,而他面对的,大多都是徐氏圣地中,在蜕凡巅峰积累十年以上的族兄。 大家修炼一样的功法秘术,哪怕境界相同,人家也比你多了十年时间磨练武技,能够第一次就挑战成功,成为圣地行走的,说明徐老赢是天骄中的天骄,行走中的行走。 这样的人,极有可能会蝉联下去,成为二世行走,甚至三世行走,圣地中但凡出现这样行走,除非身死,不然都会成为宗师级的强者。 在姬复眼中,徐老赢就是这样一个未来的大宗师,稳稳的二世行走起步,因为在他剑域打开的时候,姬复看见了里面漂浮着一座剑山!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刚刚的徐老赢,可能未尽全力。 至于唐罗,绝对是武道历史中最年轻的蜕凡巅峰,这种资质是他无法想象的,只要他不夭折,哪怕没有什么武道天赋,百年之后光以境界,就能横压一世。 这样两名天骄站在他身前,让姬复有种恍惚的宿命感,仿佛百年后的天下,就是三人的天下,这才是他愿意退步的原因。 这一成的底蕴,对韩家很重要,但韩家更需要这样两名未来可期的盟友,等到百年后,姬复带着韩家卷土重来之时,这两位便是真正的一方巨擘。 所以他要拿出疑似中州宝库的一成底蕴,交好两人。 可姬复自以为得体的条件,却让唐罗的眉头紧皱,他看向姬复,冷冷道:“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 “这破界石是我的东西,怎么分,是由我来定,不是你!” “即便是按照强弱划分,你也该是分最少的那个,自己心里没点逼数么?” “不过看在你刚才想着分润一成底蕴的份上,我便双倍回报,分你两成!” 这番话从唐罗口中说出,是那么的自然,但徐老赢听着都有些尴尬,拿别人家的灵界宝库,分别人两成,还是大气回报。这么过分的话说的那么理所应当,这让要面子的圣人公子眼神闪躲,不敢看姬复的表情。 而原本抱着结交两人,甚至不惜分出一成巨额底蕴的姬复听到唐罗的话,只觉一股逆血涌上天灵,几欲狂吼。 怒气在胸膛翻涌,灵力沸腾震荡,如虎般霸道的气势升腾而起,双目赤红的姬复眼中满是杀意,厉声道:“得寸进尺,蹬鼻上脸。即便你是天地间最年轻的蜕凡巅峰,今日也要教你知道,圣地不可轻辱!” 看着两人要打起来的模样,徐老赢心中暗道糟糕,亦是将气势爆发出来,口中劝道:“世兄消气!世兄消气!” 又朝唐罗道:“老弟你别这么过分,韩家曾是世间第一圣地,韩圣更是将妖兽剿灭的最大功臣,哪怕是看在韩圣对人族的贡献上,你也不该提出两成去侮辱。” 徐老赢以为唐罗还在为刚刚的出手而生气,这番话纯粹是为了报复,但又能感受到唐罗心绪中的平静和笃定。 这让他十分为难,因为在他看来,如果按照实力,不管是唐氏还是唐罗都是在场最弱小的一方。 韩氏武者善于群战,戮仙军更是被称作天下第一军,即便是以徐氏现在的眼光来看,面对千年前的戮仙军除了神剑军可以一战外,骁骑军和落星军都还稍逊一筹。 韩家经过千年休养生息,戮仙军肯定已经重建,这样算起来他们掌握的力量已经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势力了,这样的实力又岂是一个唐氏能够媲美,只能说这个表弟,见识还是太少了。 姬复听着徐老赢之言,心气稍顺,但余怒未消,双眼死死盯着唐罗,几欲择人而噬,若不是看在破界石被唐罗捏在手中,刚刚就要出手了。 而唐罗看着徐老赢如此围护姬复,不屑嗤笑道:“你以为我这番话,是大言不惭?别逗了!” “韩氏圣地?现在哪还有什么韩氏圣地,只有一群无家可归,连祖姓都不敢用的丧家之犬,谈什么实力?” “呀!”姬复几欲癫狂,怒火涌上了双瞳,一柄银色方天戟出现在手中,带着呼啸风声朝着唐罗当头斩去,誓要将那口出狂言的公子斩成两半。 “世兄不要!”徐老赢刚刚震惊于唐罗的话,一个愣神间已经错过了施展奕剑术的时间,面对着霸道无边的含怒一辟,只得出声劝阻道。 姬复拥有龙象之力,这一戟就连大山也能斩开,又可况一个连护身功法都没激活的蜕凡武者,徐老赢急切无边,抽出一柄重剑便想阻拦上去,可不等他将重剑挥舞,那无人可挡的一戟便已停下。 “咔嚓咔嚓!”姬复手中的方天戟碎成漫天银屑,双手从小臂处断裂挂落,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姬复变得那么惨,当然不是唐罗施展了什么绝世武道,而是年轻的唐公子,将破界石从右手换到左手,然后举到了方天戟斩落的轨迹下。 若是姬复要斩唐罗,那么破界石就会被方天戟先行斩碎,这让从小将复辟韩氏当做人生目标的姬复如何能接受。 全力的一戟想要停下几乎不可能,但姬复还是想到了办法,生生将力道承受,所以变成了这般凄惨的模样。 而那霸道的一戟,变成了带着银屑的清风,吹起了唐罗的黑发。 两百四十七章:找死 “现在知道强弱了吧,都不用我出手,你双臂就断了。”唐罗将手放下,淡淡道。 “卑鄙!”姬复咬着牙吐出两个字,眼中几欲冒出火来:“若是破界石有一丝损毁,我就要你全家陪葬!” 听到这句话,唐罗脸色沉了下来,眼神淡漠到极致,因为姬复,触碰到了他心中的逆鳞。 一个孤独的穿越者,心中不知道有多少烦躁的情绪,特别是在出生的头几年,他感受一切新鲜的事物,心中却不断涌现毁灭世界的冲动和暴虐。 是母亲徐姝惠用爱抚平了他的孤独,让他的心宁静了下来,让他淡定从容的面对这个世界。 成圣做祖也好,登临巅峰也罢,都是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现在姬复说,要毁灭它? “咔嚓,咔嚓,咔嚓。” 右手用力紧握,绽放着乳白色光华的破界石表面出现道道裂缝,唐罗用行为回答了他的态度。 “你敢!”姬复惶恐的不知所以,他不敢相信唐罗竟真的想要毁灭破界石。 难道他不知道一个圣人宝库里会有多么巨大的财富吗,他怎么敢? 相较于姬复的困惑,徐老赢的脸色无比凝重,因为他从未在唐罗身上感受过这样的情绪。 在他心中,唐罗是个淡定又自信的年轻人,哪怕面对姬复一开始的咄咄逼人,他也是一副从容平和的模样,但现在他的情绪中,只有一种来自灵魂最深处的蔑视和冰寒,好像姬复在他眼中只是蝼蚁。 “一群丧家之犬还敢口出狂言,也许再灭族一次才能教会你们审时度势。”唐罗看着姬复冷冷道:“只是不知现在还有几位大宗师可以为你们战死。” 不论是姬复还是徐老赢,都以为唐罗说三人中韩家最弱姬复最弱是句戏言,却不知道唐罗说话的凭据。 世间的强弱,本无绝对,但有一点绝对就是,一个随时游走在灭族边缘的世家,哪怕实力不错,也根本谈不上强。 “韩家以为改名换姓,化整为零的计划有多么高妙,其实取死之道。既然如此愚蠢,我就送你一程!” 一个圣人世家想要闷头发展一千年不被人发现,用的无非两种方法,一种是遁逃到世外,还有一种就是隐于世间。 对千年前落败的韩氏来说,他们只有后者可选,而采用的方法,不过就是让核心后裔散落各地,改名换姓建立世家,化整为零,当时机成熟之时,再化零为整,卷土重来。 在当世这个豪族并起,武道大昌的时代,一些新族的崛起根本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只要韩氏不要愚蠢到展露功法,四处吹嘘,他们的秘密可以一直隐藏下去。 但从徐老赢认出姬复的那一刻开始,韩氏可以隐于世间的奥秘就像白纸一样铺在唐罗眼前,而姬复自己还没意识到他的出现,会让家族置于一个何等危险的境地。 姬复听到韩氏的秘密竟被轻易点出,心中杀意腾腾,寒声道:“你以为知道北邙姬氏就可以威胁我了?简直天真!” 经过千年发展,韩氏有了十个豪族数百大族,哪怕北邙姬氏被发现,只需各自遁逃,走了核心子弟与武者就行,地方的基业丢了并不可惜,因为灵界宝库所得远远超出他们失去的。 而逃出生天的族人只要改名换姓,再并入他氏就可以了,姬复已做好了取舍,心中恨极了唐罗的卑鄙。 他不认为唐罗有办法找到韩氏其他隐姓埋名的族群,就连他这个韩家圣子,都无法认个遍,又何况一个外人。 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愚蠢要比智慧更容易产生自信,因为愚蠢总是自信满满,而智慧却充满疑问。 姬复是个好武者,以后也许会成为一个圣主级的强者,但他没有脑子! “姬公子,你感受过绝望么?”唐罗带着冰冷的笑意,都说反派死于话多,但他就是想让姬复听一听这个灭族计划,毕竟刚刚这货说要灭唐氏满门,不让他感受下自己被灭族的过程怎么可以。 “北邙荒凉之地,姬氏既然能在那发展到现今规模,便需要大量物资支持,只要查一查你姬氏一族这些年在北邙有多少固定往来的氏族商队,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出韩氏其他氏族,只要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决心。将这过程重复两三次,韩氏千年来隐藏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千年前灭你韩氏祖地的就是现在中州安家,你说如果将你这拥有地级一品血脉的韩氏行走绑了,连同这条计策一起送去安氏,够不够有说服力?嗯?” 静,如死寂般的静。 姬复的身体从未像现在这般冰寒,那是一股发自心底的凉意。 北邙荒凉,多是荒漠戈壁,物资稀缺,商贾罕至。 能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多亏其余世家的商队支持,里面不但有隐姓埋名的韩氏后裔,还有一些千年来的亲族。 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仅仅见了一面的人,竟能想出这般毒计。 就像唐罗说的那样,他们韩氏现在的确很强,不光重建了戮仙军,就连王境武者也有三位,但他们更清楚,千年前灭他韩氏的各大宗门和安氏,实力更强。 而且这些年来,他们从未放弃过寻找韩氏的踪迹,韩擒虎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只是展露了不灭战体,就被追杀致死,要知道那可是一位凶境巅峰的武者,从出现到身死,不过两个月。 当年参与剿灭韩氏祖地的人,绝对不会允许韩氏卷土重来,这就是为什么韩氏现在无比渴望一位圣主级的强者。 如果唐罗将这条计策献给安氏,可以想象那群经过千年发展的氏族宗门在得到韩家的消息后,会是何等疯狂。 将这个过程重复两三次,宁杀错,不放过?他们可以做到杀无可杀,鸡犬不留的程度! 刚从北邙带着商队出来的姬复是何等意气风发,但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是见上一面的普通公子,就能把他的家族推到生死存亡的边缘。 这一刻的姬复心中只有恐惧和后悔,两条已经愈合的手臂竟止不住的颤抖。 感到震撼的又何止姬复一个,就连徐老赢听到唐罗的话,心中也是狂震。 他从未想过,历经千年发展的韩氏竟然依旧如此脆弱,更想不到,为何仅仅见了姬复一面的唐罗就能看穿一切。 特别是唐罗在提到安家的时候,好像那不是一个强悍到令人色变的中州圣地,只不过是他随手取过的一把刀。 用来斩杀韩氏对他不敬的一把刀。 两百四十八章:愚蠢 徐老赢表情复杂的看着唐罗劝道:“表弟,别这样。世兄刚刚讲的,不过是气话,你又何必当真。” 一边是他的亲族兄弟,一边是他无比欣赏的和韩氏世兄,看着两人冲突到这种地步,他很是为难,因为他知道唐罗并不是在空口白话,这样的计策就是要置韩氏于死地。因为几句口角,便要牵涉一个家族的生灭,他实在无法坐视。 “气话?我怎么听不出来。”唐罗冷着一张脸,根本不相信徐老赢这套说辞,事关自己的家人,他不容许一丝可能的危险存在。 徐老赢知道唐罗的愤怒是源自姬复的挑衅和威胁,又劝道:“我通冥剑体小成,意能通幽,还能骗你不成?刚刚世兄只是被你气糊涂,一时口不择言,你又何必动怒。” 毕竟在唐罗说话之前,就连他都觉得韩氏的实力不可小觑,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圣地底蕴,远远超过唐氏,但现在看起来,强弱好像不是由这些决定的。 叹了一口气,徐老赢接着道:“老弟,别气了。我们还是谈谈宝库归属吧,我相信世兄现在能够接受这破界石是属于你的说法了,你又何必一定置人于死地,那可是几十万条人命阿!” 徐老赢朝姬复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能说句话安抚下唐罗的情绪。 但姬复是个武者,还是个从小便被吹捧成韩氏中兴之主的绝世天才,他什么都学过了,就是没学过如何低头。 现在的局面是,唐罗一方有一辆战车和一个徐氏行走,而自己这方,有五名凶境强者! “只要把唐罗杀了,这个秘密就能守住!”因为太过恐惧,所以姬复下意识的这样想。 银色的方天戟出现在他手上,他要用自己的办法,破了这韩氏必死之局,哪怕毁了破界石也无所谓! 感受到姬复心中杀意的徐老赢脸色一变,拦在了两人中间,用后背挡住了唐罗的视线,朝着姬复诚恳道:“世兄,不要!” 只要劝住姬复,这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看着徐老赢诚挚的双眼,姬复的表情很是复杂,无奈道:“事关韩氏的生死存亡,你这表弟太过危险,我只能出此下策!” 因为害怕而要杀死对方,这无疑是种懦弱的表现,可事关他的家族,他别无选择。 就跟唐罗一样,姬复不会容许灭族的风险存在于这个世上,怪只怪唐罗武力不足,又展露了太过危险的东西吧。 徐老赢面色铁青,因为他能感受到姬复心中无比坚决的杀机,那是一种不惜同归于尽,也要杀死一个人的决心。 “通冥入虚,圣体如意!剑来!” “泫金龙魂铠!” 不论唐罗想法有多危险,都是他的兄弟,徐老赢又怎能容得姬复斩杀,他通冥剑体全开,金色的御虚幽凰剑持在手中,腰间龙佩爆发金光,化成了金色巨龙,扬天咆哮。 “表弟你快走!”徐老赢催促道,既然知道了姬复来历,那么他身后的五名护卫就大有来头了。 韩家戮仙军是以五人为一队,称作一伍,以兵锋战阵作伐,攻守兼备,千年前号称第一合击战阵。 对上五名凶境强者的兵锋战阵,徐老赢可没有信心将他们拦下太久。 看着徐老赢的动作,手持方天戟的姬复面无表情,大声喝道:“阵来!” 不论徐老赢如何天资纵横,蜕凡境巅峰的境界就是他最大的限制,这决定了他不论手持何等神物,能发挥的实力也极为有限。 面对一伍凶境的戮仙军战士,毫无胜算! 五名原本四散在山谷角落的凶境强者,在听到姬复的呼叫,便朝他飞来,如五道银光。 看着五名凶境就要集合,徐老赢心中暗暗着急,因为唐罗没有离去,反倒站在自己身侧,看着对面姬复和那五名凶境护卫。 “蠢货就是蠢货,我既然敢当面说这些话,还能被你们弄死不成。”唐罗的脸上满是嘲讽,看着狗急跳墙的姬复冷笑道:“你就不奇怪,从拍卖场出来的五个人,怎么变成四个人了吗?” 唐罗话音刚落,手持圣剑的徐老赢就愣住了,因为他想到在拍卖场他要动手之时,唐罗阻拦了他,又将唐星拉到一边嘱咐了几句,之后那小表弟就自行离去了。 “难道....”徐老赢猛地一抬头,六识敏锐的他感受到了万丈高空上那疯狂汇聚的庞大灵力。 突然出现的金光将云层拨开,把山谷上空的黑夜变为白昼,他这才看到,有整整三十名凶境强者凌立虚空之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山谷下方,飞身而下。 当这些凶境强者毫无顾忌爆发出气势的时候,整片空间都凝固了,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爆发出金色的灵力,那强横的神魂如有实质,压在了山谷众人的心上。 而唐思源,唐弘涛和唐振更是朝着五名凶境强者聚合之地,施展了合击技。 一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掌横亘天地,朝着姬清等人碾压过去。 这犹如神话的一击,便是唐氏最顶级的合击技——如来! 由三位灵力超过六万点的凶境武者施展出来,这一式就是佛陀对人间的审判,巨掌之下,湮灭一切生灵。 五个聚在一起的戮仙军战士,看着毁天灭地的金色巨掌,亦是全力爆发,银色光芒集成一片,幻做一面银色擎天巨盾,朝着天边巨掌迎去。 同质同源的兵锋劲力化成的巨盾,便是戮仙之御,亦是战阵中最强的防御,帮助戮仙军躲过不知多少次必死之局。 银色巨盾和金色巨掌相撞于半空中,金银色的灵力剧烈的碰撞,灵韵带着风压变成了冲击波,金银色的光蕴荡开,天地震荡。 可如来的金色巨掌,又岂是一面银盾可以阻挡的,在爆破过后,金色巨掌便带着无边的霸气,压着巨盾朝山谷中姬清等人压去。 合五人之力凝出的擎天巨盾,竟无法阻挡这股伟力! “轰!” 毁天灭地的金色巨掌终于落地,化作一道金色冲击波,炸开了银色巨盾,砸在了姬清等人的身上,冲天而起的金色巨柱洞穿苍穹。 看到金色巨掌爆开,唐罗机智的躲在了徐老赢的身后,因为如来炸裂后,会有一圈灵震余波,威能不下于蜕凡境巅峰的杀招。 作为一个珍惜灵力的好青年,有肉盾不用,难道自己扛吗? 两百四十九章:差距 金色的冲击波自光柱向外扩散,抹平了沿途的一切,将砂石土木掀飞,整个山谷就像被切开的岩石,光滑平整。 如来的余波虽只有蜕凡境杀招的威能,但这倾天的威势,根本不是一个蜕凡境武者可以用灵技抵挡的,只能以护身功法硬抗。 自从天边出现那么多凶境武者的时候,姬复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他还是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了代价,原本以为只要挟持战车一起,到了偏远之地就无后顾之忧,最差也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可没想到能想到警戒在山谷周边的戮仙军,竟连对方已经来到头顶都不知道。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普通的地方氏族,竟有如此高妙的敛息法,在他们爆发气势以前,竟连一丝灵力都没有露出来。 因为一部敛息法,姬复和姬清他们陷入了绝地。 五名凶境战士在金色的光柱中生死不知,而另一边,有超过二十名凶境武者将神魂锁定在姬复身上,只要姬复想要施展遁法,就会有二十道以上的凶境灵技轰过来,那有如实质的威压,将姬复身边的空间都凝固住了。 “难道我要死在此地?”姬复心中不由的这样想到,他并不是怕死,他只怕唐罗口中的灭族计谋成为事实。 僵持间,金色的冲击波覆盖过来,他的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为强烈的金光把整片山谷都覆盖住了,那些用神魂锁着自己的凶境武者,一时间失去了目标。 姬复身上的压力顿时一松,周身的空间又恢复了灵动,他燃起浑身精血,准备施展秘法遁术。 不死血脉为何被称作地级一品,除了它强大的自愈外,最让所有者受益的一点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施展燃烧精血的遁术。 那些一般武者用了后就会元气大伤的精血秘法,在姬复这儿可以当做常规手段使用,特别是一些速度惊人的血遁,在燃烧足够多的精血后,会让他的速度达到凶境遁术都不可企及的地步。 当金色的冲击波盖住姬复身影的时候,只有徐老赢看见他的周身燃起赤红的灵气。 那是精血伴着灵力疯狂燃烧的标志,姬复壮硕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来,这是血遁之法。 “快逃吧,世兄!” 包裹在金色龙魂中的徐老赢看见了姬复献祭精血,却一言不发。 他实在无法看着韩氏圣地好不容易出现的一位地级一品血脉就丧生于此,他由衷希望姬复能够逃出生天,然后将消息带回去,再次隐藏。待百年后卷土重来。 原先他以为经过千年的修养,韩氏已能王者归来,但唐罗的一席话将他心中的以为全部击碎,谁能想到被灭一次的韩圣世家,竟然已经衰弱到此种境地。 看着燃烧精血的姬复,徐老赢有些内疚和自责,如果今晚没有跟姑姑来这场拍卖会该有多好,自己不见到这块破界石,便不会发生这一系列的事,姬复可以买了破界石离去,唐罗不与他相见也不会想要灭了韩家。 在徐老赢黯然神伤之时,献祭了半身精血的姬复瘦的仿佛一个骷髅,拥有五品龙象不灭体的他无视冲击波,直接施展了血遁。 一道红芒在金色中划过,朝着西南方飞射,转瞬数里,迅若瞬移。 “逃出来了!”姬复心中大喜。 血遁拥有极致速度,虽然只能朝着一个方向行进,不太灵活,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它,只因为拥有不死血脉的他可以将这门遁术持续十万里,不论面对何种追击,都不畏惧。 一旦血遁启动,只要施展的方位上没有人提前阻拦,无人可以追上他,哪怕是凶境武者,也不敢献祭超过三分之一的精血,仅仅是用来追击。 借着冲击波的金光献祭精血,朝着西南施展遁术,眼看便要飞出十里外。 不得不说这位韩氏的中兴之主不愧为最优秀的武者,在这样的死局下也找到了逃遁的办法。 如果不是那道从大地中升起的金色高墙,也许他真能逃出升天,也不一定。 问:当一个人带着极速,撞向一堵金岩高墙,会发生什么? 如果没有不灭战体,姬复大概会撞成一团肉末,即便有了不灭战体,他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儿去。 “轰” 能够硬抗凶级灵技的金岩高墙被撞出一个大凹陷,凹陷中依稀能看出一个完全变形的人体,那便是姬复现在的模样。 唐森面无表情的从金岩中走出,抓着那坨肉块,往山谷飞去,短短一会儿,手中的肉块便已恢复人形。 姬复满脸的衰败,他不是不想逃脱,只是唐森抓着他的脊柱大龙,而那只手,拥有远超龙象之力的霸道,让他无法动弹。 …… 当金色光柱散去,山谷中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但这大坑的中央,竟还有一根孤零零的石柱遗留。 石柱之上,赫然是五个重伤呕血的战士。 在银色巨盾破碎后,姬清他们又各自凝起了兵锋战盾,层层叠加,竟扛住了如来一击,只是重伤,无人身死。 五名戮仙军战士抹了抹嘴边血迹,背靠背站在石柱上,面色冷峻,如临大敌。 只因他们身旁的虚空中站着二十几名唐氏凶境武者,面无表情。 “真是厉害阿!” 看着山谷中那孤零零的石柱上依旧战意昂扬的五人,唐罗发自内心的赞叹,单看他们身陷死地而不熄的战意,就可以想象千年前的戮仙军是何等强悍。 施展完合击技的唐思源、唐弘涛、唐振三人落到唐罗身边,看着那石柱上站着的五人,眼神亦是无比复杂。 “想不到以我们三人合力一式如来,竟连五个初入凶境的武者都杀不死,这韩氏秘法,如此可怖么?”唐思源眼中满是忧色,一想到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哪怕以他的心境修为也有点儿心惊肉跳。 “唐氏自诩豪门,最强的合击技竟不如千年前的圣地武学。”唐振心中暗道。 三人中只有唐弘涛还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因为这对另外两人来讲不可思议的事,对他来讲不过是件寻常的事。 正因为氏族和圣地差距如此之大,秘术阁才会如此拼命的钻研武道,为的就是不让差距越来越大! 两百五十章:不甘寂寞 当唐森飞到山谷上方的时候,五名戮仙军的战士看见了唐森手中的姬复还是没有忍住冲动,悍然出手了。 结局当然是惨不忍睹,迎接它们的,是二十几枚金色的巨型掌印,将他们拍飞到山谷各处,而后便是一场以一敌五的蹂躏,最后被活捉。 不得不说韩氏的功法比通天诀强出不止一个档次,在灵力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姬清等人的肉身力量却还大出唐氏武者不少,几乎要三个人才能将他们压住,再由另一个施展封灵的手段,这才艰难制服。 随着五名凶境武者被活着,也意味着姬复在山谷中再也没有翻盘的能力。 唐森将姬复带到唐罗等人面前,将人朝唐弘涛一递,就往驷兽鎏金毂走去。 他要亲自确认下徐姝惠的安全,不然根本不能放心。 看到父亲唐森一句话都不跟自己说,唐罗只能讪讪一笑,他知道父亲生气了,因为自己将母亲置于一个可能会有危险的境地。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不还有表哥嘛。”唐罗暗暗为自己开脱一阵,整理了表情,朝着姬复笑道:“所以说,姬公子,你现在知道强弱了吧。” 心有死志的姬复反倒是恢复了平静,看着唐罗道:“杀了我,你能放过韩氏么?” “这么快就认输了?”唐罗轻笑问道。 “不是认输。是认错。” “哦?”唐罗眉毛一挑,有些好奇。 “我错在,没有直接杀了你!”姬复红着眼,恨声道。 不论是在拍卖行,或是初到山谷之时,他都有大把的机会可以杀掉唐罗! 最近的一次,他离唐罗只有半戟的距离,当时若是不收力一戟劈下,哪怕毁了破界石又何妨。 只因为自己一时的犹豫,竟陷入这种境地,那种后悔和不甘,就像一万只蚂蚁钻进胸膛,啃噬他的心脏。 但现在说这一切又有什么用呢,成者王侯败者贼,难道真是天要亡我韩氏!姬复的心中,越发的悲凉。 徐老赢感受到姬复的绝望,心中亦是难过。 而唐罗听到姬复的话,只是笑了笑道:“你还不明白吗?会让韩氏陷入这等境地的,是你阿!” “我!?” “我相信你的长辈一定告诉过你,一百年后你会成为韩氏的中兴之主,带着韩家杀回中州!但那是一百年以后,这一百年,你要谨小慎微,你要潜心修炼,你要积蓄力量等待一飞冲天。可你,并没有阿!”唐罗带着轻松的笑意,将这事件中最悲哀的现实点出。 “你再往下走,韩氏横竖都会被灭,晚灭不如早灭,索性我就帮帮你咯。” 未来无比光明没错,但未来一定会出现吗?那可不一定,每一个当下的决定,都会让未来变成另外一幅模样。 世间的事无时无刻不在改变,人也在变。 有些改变可以让你走得更远,有些改变会让你止步不前,有些改变,会让你今后都不用再变。 韩氏有功法,有战士,只是缺少一位圣主级的强者,因为姬复的出现,他们已经有了一个最光明的未来。 但姬复还是没有抵住世间繁华的诱惑,带着商队来到西陵了,这当然有完成任务的目的,又何尝不是耐不住寂寞的体现呢。 毕竟破入凶境的灵力积累,是那么漫长而煎熬,出来看看世界也好。 所以他会跟萧正结交,所以他会去萧氏拍卖会,所以他会见到徐老赢就想比试一番,只因为不甘寂寞!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姬复红着眼,颤声道。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会有这般危险,虽然在他出来的时候,他的父亲再三嘱咐要低调,不许露出根脚,不许自报家门。 但在看到徐老赢的时候,他将这一切都抛在了脑后,而现在,年轻的中兴之主尝到了苦果。 这感觉要比刚刚的万蚁噬心,还要酸涩百倍。 “意思是,姬公子,请你唐府一叙。”唐罗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答道:“商讨关于小灵界宝库的事宜。” “哈哈哈哈哈!”姬复怒极反笑,红着眼道:“你害我韩氏覆灭,还想占我韩氏宝库?我便是神魂俱灭,也不会将宝库所在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呵呵呵~”唐罗真是无力吐槽,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千年以前的韩氏这么强大,都会被灭族了。 看他们这位年轻的中兴之主就知道,也许是为了培养他向武之心的纯粹,韩氏好像根本没给他关于智慧方面的教导阿。 好在圣地出来的人不都像姬复这样愚蠢,比如徐老赢就已经听懂了唐罗的话中之音。 “世兄,你冷静些!表弟的意思是他不会杀你,也不会将韩氏的信息透露给安家!”徐老赢满脸的惊喜,他是真不愿意姬复死在这里,因为人族的英雄后裔,不应该这般不光誉的死去。 他从唐罗的心中感受不到一点杀意,再联合唐氏武者对姬清他们只是活捉封灵,没有将他们杀死的情况看来,自己这个表弟竟已打消了覆灭韩氏的念头。 惊喜来的太突然,让徐老赢有些不知所措,再次转过头确认道:“是吧,老弟!?” “我可没说。”唐罗撇撇嘴,有个能感受别人情绪的亲戚,真的是太拖后腿了。 转身朝着驷兽鎏金毂走去,他要赶紧回去表扬一下小正太,这事儿办得特别漂亮。 而姬复听到徐老赢的话,一时竟然愣住了:“他..他是什么意思?” “姬公子,请你与老朽一道,前往唐府可好?”唐思源笑道。 姬复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般大起大落,刚刚还是阶下囚,现在却要请自己去府邸一叙,他有些不明白,一时竟然呆住了。 徐老赢看着他的模样有些难过。 初见时,他是何等意气风发,不死血脉加上五品的龙象不灭体,手持方天戟的他有种蔑视天下的豪情。 可短短半个时辰,就让这蔑视天下的霸道武者变成这样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老弟,你可真行!” 徐老赢心中叹息,拍了拍姬复的肩膀道:“世兄,我与你一起。” 两百五十一章:疯子 要拿到韩家小灵界宝库是件很不容易的事,特别是宝库所有者当面的时候。 如果今天的韩氏是一千年前的韩氏,就算唐罗拿着破界石,他也不敢威胁。 世间第一圣地和西陵唐氏的差距,就像神龙和豺狗的对比,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但一千年后的今天,神龙被斩断龙角,扒去龙鳞就连四肢都被扯下没有了飞天遁地的本领,那么这条龙也就是尾巨蟒。 虽然巨蟒依旧可以吞下豺狗,但豺狗的叫声亦可以引来猎蟒人,而猎蟒人会将巨蟒杀死。 能同归于尽,也是实力平等的一种,哪怕体量相差悬殊,都可以放到桌面上对谈了。 对姬复来说,唐氏不过一偏远氏族,不值一提,别说要占宝库资源,哪怕多看一眼都是亵渎,遑论分享宝库中的韩氏秘法。 但对唐罗来讲,那些底蕴之物,神甲神药他可以一件都不要,但功法秘术,必须全部得到。 唐氏对功法的钻研不可谓不用心,资源也是尽其所能的倾斜,可唐氏与圣地的差距还是不断变大。 世上最绝望的落后,不是你整日懈怠停滞不前被人赶超,而是你拼尽全力追赶,却看着别人越来越远。 有时候,落后的原因不是不进步,而是你进步的不够快。 唐氏的通天霸卷,最近的一次修改提升是一年前唐罗贡献的武罗指,你要是再往前看,就是八年前唐光誉对排风的改良。 作为一门玄品的功法,通天诀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而如此艰难的原因,是唐氏已经没有什么参照资料了。 拥有强悍玄级功法的宗门唐氏无法劫掠,更别说拥有地级功法的了,虽然宝船每次都收获甚巨,但带回的优秀功法跟通天诀相比也远远不如,到了今时今日,万乘宝船带回来的功法,早已不被秘术阁的研究者看在眼中,所以他们只能绞尽脑汁的自行开发提升,无处借鉴。 就唐罗看来,以这样的速度增长下去,哪怕再过五十年,一百年,一旦天下混乱,唐氏想自保也太过艰难了。 在他的人生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出去游历,带回足够的秘法用以强大家族。 所以当他不经意问出韩氏宝库中有大量功法秘术的时候,心情才会那么激动。 秘法的根本,是上古时期拥有大智慧的先贤在人类肉身不可敌的情况下,根据妖兽们的天赋神通创造的秘法,每一门秘法都对应着上古时期一头妖兽的天赋神通。 而圣地拥有了无数秘术后,哪怕没有妖兽。他们依旧可以从中找到规律,进行研发,不断创造秘术。 世家苦求一部而不得的秘术,对徐氏来讲,不过是密库中堆叠如山的素材而已。 出生圣地的徐老赢是不会明白唐罗的,因为自他出生起,就有浩瀚如海的秘法等他挑选。徐氏子弟纠结的,从来不是秘法多寡的问题,而是那么多强悍又玄奥的秘法,即便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全部修成,他们只能忍痛放弃一些,选择其中几部。 在单人融合技出现之前,圣地就是靠着无数种强大的秘法牢牢的踩在世家和宗门的头顶。 即便是到了现在武道大昌的今天,秘法对氏族来讲依旧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宝物。 想要超越什么,就要去了解什么,如果连差距都不知道,还谈什么超过。 所以韩氏宝库中的秘术,就是唐氏能否崛起的根本。 已经换上金纹宗袍的唐罗站在府邸门口,看着姬复与徐老赢并肩走来。 韩氏圣子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一路上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尝试遁逃,都生生忍住了。 现在的关键根本不是他能不能逃出升天,而是唐罗要怎么样才能放弃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 人在安静下来后,便会开始思考,能够被称作中兴之主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蛋。 “商讨关于小灵界宝库的事宜。” 原先唐罗这句话在姬复听来,分明是对方人心不足的佐证,但现在细细想,更像是一个交换条件,一个换取韩氏信息不被暴露的条件。 一瞬间,姬复想明白了很多事。 为何唐罗不杀自己,为何占尽优势又来商讨宝库问题。 对方根本就是吃定了自己! 屈辱,姬复感到十分屈辱,这种被拿捏的感觉让他有种几欲癫狂的愤怒。 感受到姬复心情的徐老赢安慰道:“世兄,我代表弟向你赔不是了。” “有这样一个亲族,你可要小心了!区区一个灵界宝库,可填不满你那个表弟的胃口。”姬复冷冷道,他有些埋怨自己,为何要一时兴起挑战徐老赢,更埋怨对方带来的人,让自己陷入这般境地。 徐老赢苦笑摇头,不知如何回应,刚刚发生的事,让他已经无法正视唐罗这个表弟了。 也许真像姬复说的,若有一天,自己这个表弟会向当世圣地发起冲击,到了那时,自己该怎么办。 “姬公子,你这样挑拨让我很不开心阿。”唐罗挑着眉,揶揄道:“我一个进退有度的好青年,怎么到你嘴里就像个野心家了。” 姬复沉着脸道:“好一个进退有度,你就不怕我拼个鱼死网破么?即便我韩氏灭族,你唐氏也讨不了好!” “哇!你要因为一个宝库将韩氏千年的积累赔尽我也是没有意见的。”唐罗笑眯眯的摆手道:“毕竟能和曾经的第一圣地同归于尽是我唐氏的荣幸。” “你有何资格代表家族说这样的话!”姬复红着眼,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居然如此轻佻,这可是几十万条族人性命,难道在他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资格嘛....你等等。”唐罗抓了抓下巴在宽大的宗袍里翻找一阵,抽出了几张铭牌介绍道。 “这是阁老铭牌、这是首座铭牌、这是宗正铭牌。对了还有这一张,是族长铭牌。然后站在你身旁的是我唐氏大长老,他们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我,你看我资格如何?” “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就同归于尽吧~~~”唐罗将手中的铭牌晃了晃,笑眯眯的吐出几个字。 姬复眼中一阵失神,气急败坏道:“疯子!你们唐家,都是疯子!” 两百五十二章:姬复的反击 “疯子吗?”唐罗笑了笑,也许吧。 他先姬复一步赶回来,就是为了跟家族的上位者通气,因为接下来他要做的事,牵涉的不知是一两个人,而是整个唐家的存亡。 可还不等他找,站在门口的常福就告诉他,族长、宗正、山长、还有全权代表长老团的二长老早已等候多时了。 他们将代表整个唐氏最高权力的证明交到了唐罗手中,接过铭牌他都懵了。 没人知道要将一族的存亡交到一个少年手中需要多大的心里建设,但唐氏的上位者做到了。 有了这份厚重的信任,唐罗便有了无比的信心,一个人有玉石俱焚的信念唬不了人,但一族都有,这就很惊人了。 楚虽百户,亡秦必楚就是这个道理。 唐罗欣然接受了姬复的“疯子”的称谓,将两人迎到了正厅内,三人和气的坐下。 正中放着那个紫檀木盒,就是这场谈话的中心。 姬复冷着一张脸问道:“是不是我将宝库位置告诉你,你就不会将消息透露给安氏。” “当然~”唐罗就喜欢这种单刀直入的谈判方式,看来这货也不算太笨阿。 姬复心道果然如此,冷冷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若是取出宝库后你再将消息透露给安家,我韩氏一脉不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看,这就需要这位徐氏行走作保了嘛。”唐罗点点头,十分赞同姬复的话。 “我?”徐老赢大感惊讶,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用途,他真的以为是来分宝库的。 唐罗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 徐老赢虽然只是一个圣人世家的公子,但他代表的毕竟是现在如日中天的徐氏,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唐罗想独吞韩家宝库,徐老赢御剑而去,十日便可从元洲拉来一只强军,到时候还谈什么发展。 讲得现实些,如果不是唐森一家和徐老赢有着亲眷的关系,徐姝惠还是他亲姑姑,在场最强大的势力,就是这位徐氏公子。 可事关韩氏一门的生灭,一个徐氏行走当保人在姬复心中还是不够分量,他沉声道:“这还不够!” “那你觉得,怎样才够?”唐罗摊了摊手,表示意见你提。 姬复眼中寒光一闪,冷冷道:“我要你唐氏所有嫡子,修炼不灭兵锋!然后再寻灵界。” “呵,真是,好算计阿。”唐罗仔细看了看姬复的脸,也许这个人,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愚蠢阿。 原先唐罗的计划是,取出韩氏宝库中的功法与秘术,进行修改,他已经发现了,这种圣地武学,独特性太强。 独特到了只要一展露就必死无疑的地步,所以韩氏本脉的不灭兵锋,在他看来仅仅是用来提升通天诀的素材,那些秘术才是重中之重。 但现在姬复提出要让所有唐氏子弟修炼不灭兵锋,就不一样了。 如果先取宝库,不用想也知道韩家的不灭兵锋一定在列,也就是说横竖唐家都会得到这部本脉功法。 既然都会失去,便不存在泄露与否的问题,姬复直接想到了关键的一点。 如果取出宝库后唐氏背信弃义怎么办,透露信息有千万种方式,每一种都可以置韩氏与死地。 唯一让唐氏不敢背信弃义的方式,就是让他们也修行不灭兵锋! 说到底,在隐姓埋名之后,安氏寻人依靠的就是功法特征,如果唐家的所有嫡子都有了韩氏的功法特征,那么唐氏就会拼尽全力守住韩氏的秘密。 因为一旦消息走漏,修炼了不灭兵锋的唐家,面对安氏集团的碾压,根本没法解释自己不是韩氏后人。本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思,安家会将西陵唐氏,当做韩氏后裔一支。 当唐氏也被认为是韩氏一支的时候,他又怎么敢泄露消息呢。 只有这样,韩氏才不会完全的受制于人,不会因为被唐氏捏住了一脉,就变成了一头待宰的羔羊。 这是他,能看到的唯一的生机,姬复目光炯炯道:“如果这一条做不到,我们也没有必要谈下去了!” 要嘛同归于尽,要嘛同生共死,豁出去的韩氏圣子将这个艰难的决定抛回给唐罗。 唐罗面色凝重,皱着眉思索这其中的得失利弊。 虽然他一直表现出一副光棍的模样,好像将自己家族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但他特别清楚。 什么耀世宗门、千年世家、人间圣地,在他心里连家中的仆人都比不上,表现得那么光棍,只是要让姬复害怕。 因为对方曾经失去了全部,好不容易喘息回来,决不会允许灭族之祸重演。 但现在姬复的要求,等于是将唐氏绑上了韩氏的战车,如果韩氏被发现,唐氏是肯定无法走脱的,这就等于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了别人是否严谨上。 真特么难受阿,这种弱小的感觉。唐罗感受到了刚刚姬复的痛苦,一脸便秘的表情。 看着唐罗的模样,姬复快意的笑了笑,为自己终于弥补了错误而高兴。 要嘛就同归于尽,要宝库可以,练不灭兵锋嘛,大家都一样了,我就不怕你告密了。 在场三人中,只有徐老赢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修炼不灭兵锋是件那么困难的事,他弱弱地提了句:“这很难吗?” 唐氏想要宝库,不就是贪图韩家功法吗,如果拿了不练那开宝库干嘛? 姬复没有理他,就连唐罗也没有说话,依旧沉着脸凝思,讨了个没趣的徐老赢安静的闭上嘴。 良久,唐罗抬起头来,沉声道:“可以!” “那好!”姬复笑道:“将你唐氏一脉所有嫡子聚集起来,我将不灭战体交给他们,只要所有人修到九品境界,我便和你去开小灵界!” “需要多久?”唐罗挑着眉问道。 “仅仅是九品境界的话,短则三月,长则半年!” 唐罗点点头,半年时间还是可以接受的:“那就这样定了!” 姬复沉声道:“这半年,我便留在你唐氏教导你们如何修炼不灭战体,就从你先开始,没问题吧。” “没问题。”唐罗面色平静,淡淡道。 两百五十三章:不灭战体(上) 在徐老赢云山雾罩的时候,唐罗和姬复三言两语已经将事情谈妥,这会儿正堂的气氛,才真正缓和下来。 既然是要举族修炼不灭兵锋,对唐罗来讲就是个越快越好的过程,所以他托着下巴问道:“来说说吧,要怎么开始不灭战体的修炼。” 姬复双眉一皱,对他轻佻的态度很不满意:“你这样就想开始吗?” “不然呢,练个功而已,我还得沐浴更衣?” “呵!?”姬复被气笑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不灭战体代表什么?” 作为上古时期最惊人的秘术,哪怕仅仅作为锻体功法不灭战体也可以排进前三之列,也是韩氏最为骄傲的秘术,非嫡子不传。每个韩家子在修炼不灭战体之前,哪个不是焚香沐浴,无比虔诚! 这不仅仅是对先贤的尊重,更是对这部至强秘法的尊重,唐罗这样平淡的态度,让这位以不灭兵锋为傲的韩家圣子如何受得了。 虽然现在徐氏的奕剑术和诸天无上剑意都已超越了韩氏,但在锻体一项上,不灭战体可以达到的成就至今没有人能超越曾经的韩圣,毕竟至圣琉璃体所谓的见神不坏只是一种设想而已。 看着姬复一脸认真的模样,唐罗无奈的将手从下巴上离开,交叉摆在桌上,问道:“那你说说呗,不灭战体代表什么。” 姬复看着唐罗强做正经的模样,心气稍顺,哼了一声道:“也好让你这无知之辈知晓,韩氏不灭战体的由来!” “上古中州有无数妖兽,有通臂神猿一支占据中州神山,以灵物灵草为食,以飞禽走兽做宠,其族强者金刚不坏,力大无穷可搬山覆海,摘星拿月比之神龙一族毫不逊色!” “哦?”唐罗有些认真起来了,因为这种上古秘闻只有像韩徐这样的上古世家才有收录,能听到就是服气。 不光是唐罗,就连徐老赢都是第一次听见神猿的传说,目不转睛的盯着姬复。 两人的表情让姬复很是受用,继续道:“通臂神猿一族与其余神兽不同,他们初生时无比孱弱,跟我人族婴儿一般,但他们懂得修炼。所有通臂神猿的强弱,都是由后天修炼决定的,其中最强者,可以龙凤为食,可称做妖中大圣!” “所以我韩氏祖先就想研究下神猿是如何变强的,有幸先祖默觉醒神隐血脉之力!” “神隐血脉!?”徐老赢不由得惊呼出声,打断了姬复的话。。 唐罗看着他大惊小怪的模样,不由问道:“这是个什么血脉?” 作为一个要超越徐氏所有血脉者,登上圣主之位的人来讲,能被徐老赢这般重视的血脉一定非同小可。 徐老赢面色凝重道:“这是个至今无法被破解的天级血脉。” “什么意思?” “意思是,不论何种神圣与神隐血脉者交手,不论相差多少级别,神隐血脉者都立于不败之地!” “为什么?”唐罗分外不解,立于不败之地的概念实在模糊,简直让人费解。 “因为神隐血脉者,可以遁入隐界之中,不论你用何种手段攻击,都无效。神隐血脉者虽然不能直接从隐界朝现世发出攻击,但他一旦隐入,依旧可以观察现世的一切,用以斗战刺杀,无往而不利!”徐老赢皱眉道,在他的武道设想中,跟任何血脉者的争斗都有预案,唯独神隐血脉者,他没有丝毫办法。 遁入隐界的血脉者无视一切攻击,不论是灵、意、魂、念、法都拿对方没有丝毫办法,而且别人在神隐空间中可调息可回气,哪怕对上高自己两个大境界的武者,只要不被瞬杀,便立于不败之地。 姬复听着徐老赢的陈述,点点头道:“没有错!先祖若是只顾自己,那么神隐血脉无疑可保得他直入王境!但他没有,先祖韩默自凶境起,就遁入隐界,来到中州神山观察神猿修炼。整整两百年,他整理出不灭战体一部,强我人族。面对这般大作,唐家小儿,你安敢如此轻佻!?” 在当初那个黑暗如雾的年代,不知出了多少像韩默这样的先辈,他没有固守自己的几分实力,而是将毕生都奉献在创造一部可以抵抗妖族的功法上,正是那么多先贤用命,才有今日人族大昌,镇杀万方! “好吧,是我轻佻。”唐罗坦率的承认了错误,不是对姬复,而是对韩氏的先祖默,因为他明白要做这个决定需要多么大的爱:“请问这不灭战体要如何修炼?” “哼,知道轻佻就好!”姬复看着唐罗尊敬的模样得意道:“这不灭战体,就是仿照神猿修炼,按照神纹图,在身上镌刻灵纹,十纹为一品,所谓九品不灭体,就是在身体上镌刻十道银纹!” “我大概明白了。”唐罗点点头道:“那不灭战体有何利弊呢?” “利弊?”姬复似对唐罗的说法特别不屑:“不灭战体是世间最强的锻体功法,唯一限制你的,便是你的灵力操控能力!” “你以灵力每纹一道神纹,这道神纹就能牵引你体内百分之一的灵力以深奥的轨迹循环游走周身,假设你能达到八品不灭体,便意味着你有二十道神纹护体,这护体的神纹不但可以强化你的身体,还能抵御灵力攻击,面对不超过你两成灵力的攻击,都可以无视,即便灵力攻击超过你的两成灵力,依旧可以抵挡掉相当于你两成灵力的攻击,剩下的才会起作用。” “不灭战体是世间唯一一种根据你灵力强弱,不断成长的锻体功法,没有极限。且灵、体双防,是世间最强的锻体功法!”姬复重重的重复了一遍不灭战体的地位,作为结尾。 作为真正体会过不灭战体优势的徐老赢大点其头,因为他的诸天无上剑意打在姬复的五品不灭体上,连个伤痕都不会留,要知道一般蜕凡巅峰使用绝杀灵技,不过是四五千点的灵力杀伤。按照姬复蜕凡巅峰的修为,能抵御9999点灵力中的五成,这意味着与你同等境界的对手如果没有什么超凡秘法,连防都破不了。 当然你可以选择和他近战,但以不灭战体的锻体效果,拥有龙象巨力的姬复除非碰见像唐森那样的双血脉者,不然也鲜有匹敌。 这不灭战体,便是恐怖如斯!听得唐罗一脸呆滞,重重吞了口唾沫。 两百五十四章:不灭战体(下) 唐罗满脸呆滞,当然不是被不灭战体的效果吓到了,而是他被姬复的话吓到,有些踌躇。 毕竟一个手黑惯了的家伙,突然被这样一股欧气糊脸,总会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说,修炼不灭战体,主要是看灵气的掌控程度,是怎么个说法?”唐罗有些怯怯地问道。 姬复看着对方为难的样子,骄傲道:“每道灵纹刻画都是无比艰难,特别是在运起不灭战体后,神纹显现你体内的灵力不自觉的运转,想要控制更是难上加难,以曾经韩圣天灵体的惊才绝艳,也就是刻画了二品不灭体,天地间罕有敌手。” “我现在是五品三纹不灭体,这意味着我身上镌刻了整整五十三道神纹,当我运起灵体时,丹田内便会有超过五成的灵力随着神纹流转,我再想镌刻神纹便十分艰难,可能突破凶境后,我还能再多控制一成的灵力,到时应该可以突破到四品不灭体!”姬复很骄傲道。 “呵,厉害,厉害。”唐罗口不对心的赞叹了两声道:“那你说说,要是有了九十九道神纹,是不是意味着体内百分之九十九的灵力都随神纹流转,那不是无法释放灵技了吗?” 按照姬复的理论,所谓神纹就是灵力的体现,每一纹对应百分之一的灵力,那么镌刻道后面几纹的时候,丹田内根本没有灵力了,这最后的百分之一够不够镌刻神纹不知道,但想要用来攻击,肯定是不够的。 “做什么白日梦呢!”姬复怒道:“曾经天灵体的韩圣,不过两品不灭体的境界,你一个不知何种血脉的地灵体,怎敢口出狂言!?” “啊哈哈。就好奇,就好奇,问问嘛。”唐罗出人意料的好讲话,因为他根本没法跟姬复说,自己能完美掌控灵力,毕竟要跟对方扯这种皮,实在太过艰难了,韩圣在姬复心里就跟神一样。 姬复看着唐罗冷冷道:“做人不要好高骛远,我先将九品神纹图画给你,然后你按照镌刻神纹的秘法控制灵力先镌刻,若遇到什么艰难的地方不要莽撞,沉着心多镌刻几次也就无碍了,即便是资质最差的人,这九品的神纹图,也用不了半年!” “是是是,你说的对。”唐罗特别心虚,他很怕自己的灵力掌控对神纹图无效,但心中又有个小小的野望,如果自己真能完美刻画出百纹,那该有多可怕。 他的身体跟一般人不一样,一般人的蜕凡巅峰在积累到9999点灵力后,剩下的灵力都会被吸入脏腑血髓开始积累破境的能量,而自己所有灵力都被星核锁在丹田,也许对别人来讲五品的不灭体可以防御的灵力是5000点,但对唐罗来讲,这神纹能够防御的,远远不止5000点。 如果不灭战体真如他所预料的一半,也许他今后的战斗方式,会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简而言之,拥有高品不灭体的唐罗就一种战术——A上去! “真是太野蛮了~~但是我喜欢~嘿嘿嘿。”想到这儿,唐罗情不自禁的发出几声憨笑,一脸痴呆的模样。 这呆像看的姬复暗暗皱眉,就连徐老赢都有些不好意思道:“老弟,老弟,你醒醒~” “哦哦哦~啥事啥事儿!?”唐罗擦了擦口中不存在的口水,强打精神问道。 徐老赢无语道:“尽谈不灭体了,你不是要说说关于小灵界宝库分配的么?” 对他来讲,不灭兵锋都没什么吸引力,就算是宝库中的那些秘法也只是千年前的陈货,他在徐氏见过的秘法浩瀚如星,根本看不上着一些。 只是他毕竟要建立自己的势力,徐氏的秘法是不允许外传的,这些秘法刚好可以用来收买人心,仅此而已。 “对对对,正茬都忘了。”唐罗正色道:“关于小灵界宝库的分润,我是这样想的。功法秘术不用说,我们一人拓印一份,至于灵宝底蕴和神药这些物资,就按照我们最开始说的。” “既然说了要给姬公子两成,我就不会反悔,剩下的我们一人四成,你看如何?” “嗯?”姬复挑着眉,不敢置信道。 他一直以为,唐罗是以灭族之祸作为要挟,独占宝库,但没想到即便在这种优势占尽的情况下,他也依旧肯分自己两成底蕴,这真让人有些意想不到。 反倒是另一边的徐老赢一听这个分配方式,连声道:“不妥不妥!” “我觉得四四二的分成方式,不太好!”徐老赢看着姬复和唐罗两人,直白道。 姬复沉着一张脸,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暗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从开始到现在,徐老赢都是协调双方关系的那一个,当姬复要杀唐罗时,是他出来维护。而唐氏武者包围上来时,又是徐老赢纵容自己施展秘法,原以为徐圣后人是个忠厚之人,现在看来,心机最深便是此人。 白得功法秘术,四成宝库物资还嫌不够!姬复眼中燃起怒火,心中恨极:真是看错你了。 唐罗一愣,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以为最稳妥的一环居然出了岔子,这让他有种满心无奈的感觉,但架不住三方势力中,最强的就是徐氏,唐罗已经准备好了徐老赢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毕竟人家也是要发展自身势力的圣人公子,多为自己谋划一些也没什么,唐罗心底苦笑道:“那表哥以为,怎样分配才算稳妥,你只管提,我都接受。” 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唐罗的底线就是功法和秘术,哪怕徐老赢提出要独占物资他都没有意见,因为现在唐氏最需要的就是功法秘术,还有发展的时间。 而之所以会这样让步,最大的原因就是一天韩氏败露,唐罗还可以带着家人往元洲徐氏躲藏。 因为能够抵挡安氏的人,只有元洲徐氏,从姬复捆绑着唐氏嫡子修炼不灭兵锋开始,徐氏就成了唐罗最后的退路。 徐老赢知道姬复情绪中的愤怒,也能感受唐罗心中的无奈,但他真的有些冤枉:“我的意思是,我什么都不干,占四成物资太多了,我并不用。我愿把三成宝库物资分给姬兄,还有一成给表弟。这样你俩五五分成,韩氏的本脉功法我也不要,就要一份秘法拓印就够了。” 两百五十五章:退让 把话说完,徐老赢长舒了口气,脸色轻松道:“就这样分吧,我觉得挺好。” 姬复心下震动莫名,盯着徐老赢的脸似要把他看个通透。 世家子行走天下的同时,也要建立自己的势力,不会因为徐老赢是徐氏行走,徐家就帮他操办这些事。衡量一个世家子是否成功,除了本身修为以外,更重要的就是他能建立多大的势力。 前者是强弱,后者是能力与手腕,对圣地族子来讲,缺一不可。 他可以接受徐老赢是个心机如海的野心家,只看他这表弟就可见一斑,但他无法接受徐老赢居然会退让。 而唐罗就更不解了,他皱眉问道:“你忘了你自己的梦想吗?” 秘术确实可以收买人心,但收买了之后依旧要用财富去武装,灵药兵器铠甲哪个不是巨款,单看唐罗要给七号修炼场全体配副铠甲就要几百万金。 就以徐老赢这种好面子的性格,他哪能挣起一份家业,没有这宝库的底蕴打底,他到哪拉出一支强军。 面对唐罗的质问,徐老赢爽朗的笑了笑:“嗨,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你能个锤子。”唐罗冷冷地揭穿了徐老赢的牛皮:“我劝你想清楚,这宝库所得可以让你省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财富积累,你现在放弃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唐罗既然说出徐老赢提出的条件都会接受,就不会去更改自己的话,但对方分文不取的策略,在他看来就是一时冲动而已,今天要讨论的,不是一顿饭我买单还是你买单,而是一个可以省下几十年财富积累的机会。 更亏的是,韩氏是不会念着徐老赢的好的,在他们心里,这宝库百分之百都是归属韩氏的,别人拿了一分都是侵占,现在的予取予求不过是因为韩氏现在还没有破土而出的信心和灭族之祸的威胁,但宝库被分走一半,秘术和本脉功法的流失,一定是他们心里的一根刺。 韩氏会记恨唐罗,也会记恨徐老赢,所以他这种做法,连收买人心都做不到! “咳”被硬怼回来的徐老赢有些尴尬,但他这样的决定自有他的考量。 他幽幽道:“老弟啊,你不知道。韩氏于龙州,是有大恩情的。上古时期妖兽横行,是韩氏先祖和步家先祖死死抵御妖族,才有我人族喘息的机会,现在大家只传颂步圣的事迹,却没有人知道,上古时期,韩氏是人族最前沿的一道防线,所有最凶恶最强大的妖族,都是由韩氏出战,在那个最艰难的时代,韩氏战死了好几位先贤,他们每一位都有资格封圣!” “当时最凶恶的四头妖兽,有三头是韩氏击杀放逐的。每一次,韩氏都被打得支离破碎,要经过几百年才能缓过气来。” “曾有凶兽相柳,盘踞龙江,它的身体伴有剧毒,光是闻到就能让凶境武者丧命,而它流出的血,即便是王境强者的身体也能腐蚀。这头凶兽坐于江心,从源头污染水域,导致当时龙江主脉及支流的河水都无法饮用,若是放任不管,当它的毒素浸染龙江之后,会有数以亿记的生灵丧命。” “当时步圣联合韩圣与安圣联合讨伐相柳三次,最接近的一次斩下它五颗头颅,却还是被它逃走,而相柳洒出的血,滴在大地上,便会让大地枯萎,五谷不生。若是放任,龙州将不复存在。” “就在诸圣束手无策的时候,是韩氏那位拥有神隐血脉的先祖出手,拼死将它拖入隐界,自此世间再无相柳,而龙州才得以留存。这便是世间神隐血脉,唯一的实例。” 叹了口气,徐老赢看着唐罗认真道:“若是没有韩氏,那么龙州便会成为一方生命禁地,所以你明白了吗,对待韩氏的后人,不管怎样礼遇,都不为过。” 历史是有力量的,也许对唐罗来讲,那只是一段过去,这段过去在他眼里只是一些信息,并不会对他的行为造成什么影响。但这些历史对真正从上古时期走到今日的圣地来讲,是一段光辉而峥嵘的过去,那是人族在最弱小的时候,用那些惊才绝艳人物的性命,从妖兽口中夺食,抢下一块繁衍之地的过程。 是什么构成了圣地传人超然物外的心态,不光光是强悍得令人窒息的武力,还有那些不可磨灭的荣光。徐老赢的退步,不是为了一个姬复,也不是为了几十万韩氏族人,而是那些用命拼死妖兽的先贤,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后人,不是败给堕落,不是败给妖兽,而是败给自己用命维护的人族,那该有多难过。 “唉。”唐罗也跟着徐老赢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那么浓重的历史荣誉感,但他也能理解徐老赢的说法。 所谓福泽后人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因为曾经出过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所以对待大英雄的后裔,人总会礼让三分,一些人把这种事做在表面,而一些人把这件事放在心里。 徐老赢很显然是后者,所以他的让步显得特别理所当然,哪怕这个决定会让他的梦想变得曲折,也在所不惜。 “那你还把一成分给我,是个什么意思?”唐罗有些无奈的明知故问道,其实他知道,徐老赢是为走一个平衡,因为将他那份全部分给姬复,他怕自己有意见,再摆姬复一道。 “啊哈哈哈。”徐老赢尴尬的笑笑道:“表哥不是向你借了箱金条嘛,这就当还账了~~” “世弟!”姬复双目泛红,还是没忍住冲动,朝着徐老赢行了一个古礼,万般感谢的话卡在喉头,竟不知如何开口。 在韩氏破族后的头几年,也有不少亲族打着庇护韩氏的名头来寻找他们,而每一次,他们都只是想要韩氏的功法秘术,一些过分的,还想控制韩氏后人。 在破族的头一两百年,韩氏的后裔见过太多太多丑陋的人心,改名易姓是第一选择吗?当然不是,若不是对韩氏曾经的亲族太过失望,又有谁愿意将如此荣光的姓氏隐起不用,消失在历史中。 可谁又能想到,元洲徐氏这个和韩氏鲜有瓜葛的圣地,竟将韩氏的历史记得一清二楚,这对姬复来讲,无疑是最大的尊重。 两百五十六章:兄弟 徐老赢能感受到姬复心中的震荡,洒脱一笑认真道:“世兄切莫挂怀,世家起落总有定时,曾经韩氏连妖王都不惧,几次三番祖地被破依旧杀回氏族之巅,我相信这次依旧可以。” 世界上,只有真心的话最能打动人,对姬复来说,他听过很多奉承的话语,也明白很多人说的不过是客套话,但这一句,他相信了。 “百年!”姬复抱拳激动道:“予兄百年,吾必定成韩氏圣主,携戮仙军阵杀回中州!不知世弟愿与韩氏未来圣主,结为异姓兄弟否?” “真是巧了!”徐老赢爽朗道:“也是百年!小弟必会力压徐氏无数血脉者,成为下代圣主,想来应该够格成为下代韩氏圣主的兄弟!” “二弟!”姬复伸出右手,神色激动。 “大哥!”徐老赢神情更是震荡,伸手反握住姬复右手不放,情深意长。 唐罗眼睛瞪得老大,他就不明白,好好一个商业谈判,怎么就让两个人互吹之后就结为兄弟的,这么草率的吗? 看着两人满满的基情,唐罗知道挡是肯定挡不住了,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两个一米九几的大高个握着手,神色激动的说话,那画面,还怪好看的。 良久,两人收拾心情坐下来,徐老赢的眼神突然定在了唐罗的脸上。 “干嘛?这种事情我不参与的,你想都不要想。”唐罗冷淡而直接的回应道。 “哼!”姬复冷哼一声道:“吾焉能和汝这种逐利奸诈之辈结为兄弟,二弟莫要起念!” “对对对~”唐罗连连点头道:“高攀不起高攀不起,你俩当兄弟就可以了,千万别带上我。” “诶~哎!”徐老赢很显然有不同看法:“老弟,哪怕不结成异性兄弟,你也是我的弟弟,见到大哥依旧要尊敬!” “呵~”唐罗嘴角武力得抽了抽:“咱们各论各的不行么?都是江湖儿女,不要太在意礼节嘛。” 机智如唐罗哪能上了徐老赢的当,什么叫尊敬,非得把自己多的一成宝库底蕴拿出去才叫尊敬吗?别逗了,靠自己头脑挣回来的宝库,凭什么分回去!略略略! “二弟休要再提,这样的弟弟为兄可承受不起。”姬复再次拒绝了徐老赢的好意,拿起桌上的纸笔便开始写九品不灭体的修炼方法。 徐老赢看着拒绝自己的两人,叹了一口气,便不再提了。 其实他真想让唐罗和姬复结为异性兄弟,不是因为什么恶趣味,而是他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百年之后,真能帮助到姬复的,只有唐罗,他如果真成为徐氏圣主,有太多的决定都是身不由己的。 通冥剑体只有百毒不侵和强化六识的能力,可这第六识也叫第六感,它能让徐老赢感应到冥冥中的未来,从见到唐罗的第一眼,第六识就告诉他要跟这个表弟搞好关系,以前一直不明白是为何。但从今晚他展露境界来看,若说世间还会再出一尊圣人,那么很可能就是这位表弟。 在没有秘法辅助,没有灵草神药的滋养下,超越安家那位神子整整一年达到蜕凡巅峰,这样的一位武者,还拥有如此智计,百年后会达到什么高度,就连他都无法想象。 可看着两人的态度,好像对冰释前嫌这件事很不感冒,这真让徐老赢操碎了心。 在徐老赢暗暗操心的时候,姬复已经写好了镌灵秘法,还有神纹图,推到唐罗面前道:“这便是不灭战体的修炼方法,其中关键就是神纹图,我只能准确背下这双臂十纹,你就先按照这个练。” “武者双臂使用最多,灵力控制也最为精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以你的资质,最多一个月便可修成这九品不灭体,之后只要你运转不灭体,便会有一成灵力流转于你体内,开始强化你的肉身,大概可得九牛二虎之力,然.......” 姬复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唐罗拿着神纹图的双手,竟隐隐透着光,而且有越来越亮的趋势。 每一道神纹其实就是一座镌刻在体内的灵阵,呼应着经络暗合天地之道自由的运转,而镌刻每一道灵阵需要同时呼应几百个灵点,为何神纹图那么难背,仅仅是九品的不灭体神纹图,就要背下超过三千个分布在不同经络的灵点,而且每一个灵点都不能出错,一旦灵点绘错,神纹非但不会显现,还会重创经脉,需要调养恢复,才能再次绘灵。 但他从没有想过,世界上会有一人,拿到九品神纹图仅仅只是看一遍,就开始绘灵,而且第一条神纹已经出现! “我一定是在做梦!”姬复看着唐罗双臂的光芒越来越亮,不敢置信的低语道。 而另一边的唐罗在拿到神纹图后就没有再听姬复说话,他一门心思都用在了这神纹图上,因为他特别害怕自己的设想只是一个亭台楼阁,要是不灭战体跟其他武技不一样,他就真的抓瞎了。 在他看到神纹图的第一秒,便被韩氏先祖的惊人智慧惊呆了,这多如繁星的灵点就像是在体内描绘的法阵,而且他在脑海中隐隐成像后,竟然发现这灵阵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其中有一些灵点连在一起,组成的图案特别像他星核体表的铭文,自唐罗能内视开始,观察和研究最多的就是自己丹田里的星核,他总觉得星核表面那些玄奥的纹理,不会是无用的东西,只是他一直没有发现。 在看到这神纹图时,他脑中灵光一闪,隐约觉得,这些神纹也许就是控制灵力的关键。 不然星核是怎么违反修炼常识,将本该溢出就吸入脏腑和骨骼的灵力扣在丹田,还依照固有的韵律围着它进行流转的呢。 思索中的唐罗也没有停下绘灵的步伐,因为这份莫名的熟悉感,他绘灵的速度远超自己的想象。 一道神纹有三百多个灵点,他不但能够准确的找到位置,心中还隐隐能感觉到下一个点应该在哪儿,这种玄妙的感觉不能言说却真实存在。 而且他每每对照手中的神纹图,发现下一个点居然就是出现在感觉到的位置,这可就....有意思了! 绘灵变成了验证猜想,唐罗的双臂以惊人的速度开始变得明亮,原本只是隐隐透出的亮光,最后化作一片银色。 两百五十七章:江湖儿女 唐罗一边观图一边绘灵,三千多个灵点近在短短的一刻钟全部绘完,双臂的银光黑衫无法遮尽,透体而出。 而随着神纹的运转,唐罗只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一涨一涨,几欲崩开衣裤,那种从骨头里发出的酸养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要遭!”他心中暗道,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别人构造不一样,但他从未想过,就连这种锻体法诀的强化之力也来的如此迅猛。 灵力在体内灵阵中以上千倍速运转,吸引着天地之力强化肉身,所谓九牛二虎,竟然在短短一会儿就要达到,这对唐罗来讲可不是件好事。 骤然拥有巨力只会让大脑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先不说要把衣服撑破有多丢人,就连身体的秘密也被会被姬复看破,这就亏大了。 唐罗定下心来操控丹田星核斗转!将原本被神纹抽走的一成灵力硬生生吸收回来丹田,这才让双臂银光散去。 看着灵气被控制住,唐罗长舒一口气从内视中退了出来,一睁眼就看见两颗离自己只有一掌距离的人头。 一个板桥下腰,唐罗就想要脱离这两张人脸,却被抓住双手,徐老赢跟姬复就像瘾君子一样,拉着衣袖就往上缕。 “你们要干嘛,疯了吗!?”唐罗怒喝,疯狂扭动身体,但两条被捏着的手臂却纹丝不动,因为刚刚的肌肉酸胀,让他浑身使不出力。 面对唐罗愤怒的质问,姬复和徐老赢就好像同时失聪,自顾自将唐罗的衣袖掀到肩膀,一张脸就差没有贴到他白嫩的手臂上了。 看着不差丝毫的五条银色神纹,姬复用手用力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吞了口唾沫道:“真是....不可思议!” “是阿!”另一旁的徐老赢也附和道:“大哥,韩氏历史上有这种半刻钟就绘成神纹的人么?” “没有!”姬复斩钉截铁道:“韩氏有记载最快绘灵十纹的,便是韩圣,用了一夜。” “也就是说。”徐老赢也吞了口唾沫道:“我这表弟在不灭战体上的造诣,很可能超过韩圣咯?” “不一定!”姬复倔强道:“韩圣毕竟拥有天灵体,对灵力的掌控无人能出其右,虽然你这表弟天赋惊人,但我看最多修到三品不灭体已是极限,练得快不一定走得远!” 唐罗看着两个壮汉扯着自己手臂旁若无人的交谈,好像当自己不存在一般,羞愤交加,怒道:“你们再不放开,我喊人了阿!” 浑身酸软无力,两只手被拿住,连灵印都结不出,除了叫人唐罗已经想不出任何可以挣脱的法子了...... 而研究完神纹的两人对唐罗的双臂,弃如敝履。 “小气!”徐老赢撇撇嘴放开了唐罗的左手。 姬复冷冷一笑丢开了唐罗的右手,两人正襟危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做一唐。 但被捋到肩膀的衣袖还是提醒着唐罗,刚刚两个狗贼做了些什么。 “你们等着!”唐罗撂了句狠话,等老子拿到宝库不灭战体的全本,把你们按在地上打啊! 从武圣山那次之后,他一直有个很深的怨念,就是自己不能跟一般武者一样在战斗中提升自己的斗战技艺,因为每发出一道灵技,就是一笔灵力的损失,随着境界越来越高,灵技的消耗也越来越大。 在凡境时因为自己创造了武罗指,一百五十点的灵耗就能实现秒杀,这还勉强能接受,但来到蜕凡境之后,哪怕自己创出了印法,一套印诀就由三印组成,一道印灵力消耗最低都是一千点,这还怎么打架。 虽然自己可以做到三印相乘联合爆发秘术一次性打出超过五万点的灵力杀伤,但整整九千点的施展费用,让唐罗光是想想就一阵眩晕,如何打架这件事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 但现在有了不灭战体,一切都不同了,他要走出一条另类的武者道路,纯近战流。 从他观察徐老赢和姬复一战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兵锋战法加上高品的不灭战体,在近战端是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的,坏就坏在姬复身法委实一般,没有办法黏住徐老赢,还让他将奕剑术施展开来。 但拥有瞬步的自己可不一样,这种只需要百来点灵力消耗的身法在十丈内有着近乎瞬移的效果,关键是还可以连续施展,今后作战自己只要以不灭战体逼近对方十丈后,哟后后后后~~ 是死是活就不是别人说的算了,五品不灭体就能达到龙象之力的锻体效果,他都不敢想高品的不灭体会有多么吓人。 那本好久不见的变强笔记又要出现了,唐罗要开始重新规划自己的武道之路。 徐老赢看着唐罗信誓旦旦的威胁,忙宽慰道:“诶~哎!都是兄弟嘛。” “哼~”唐罗不屑的哼了声,意气风发道:“懒得和你计较,这宝库分配就定下了,韩氏的本脉功法与秘术原本加上宝库物资的一半归姬复,本脉功法拓本与秘术拓本加上另一半物资归唐氏,还有一份秘术拓本归你,现在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徐老赢笑眯眯答道,很是满意。 “咳,我有问题...”姬复清咳一声开口道。 “嗯?你别以为和他结成异姓兄弟我就会让步阿,我给你讲。”唐罗挑着眉毛道:“这个分配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若是贪心不足,我那两成都要收回来了!” “不.不是的!”姬复脸色有些燥红:“我是想问,你是否婚配?” “嗯???”唐罗一头雾水。 “咳...是这样的。”姬复咬着牙,心道死就就死吧,加快语速道:“你已练了不灭战体,和我韩氏的关系已撇不清,何不亲上加亲。我有个堂妹,生得花容月貌......” “打住打住!”唐罗眼睛瞪得老大,心情跌宕得不行,若是没有听错的话,这货是不是想联姻阿? “你没事吧姬公子,我俩刚刚还要打生打死,以身家性命相挟才有这坐下来的闲散时光,这一转眼你就要把妹妹许配给我,不太好吧。” 姬复脸一红,生硬道:“都..都是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恩怨!” “就是就是!”徐老赢在一旁笑着附和道:“韩圣后裔,还生得花容月貌,表弟你赶快答应了吧,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艳福阿!” 两百五十八章:落差 姬复会忍着羞臊提出这样的要求不是没有原因的,虽然他嘴巴很硬,不承认唐罗在不灭战体的成就上可能会超越韩圣,但他心里清楚,哪怕唐罗只是追平韩圣的成就,达到二品的不灭战体,再加上唐罗震古烁今的修炼速度,这个武者的前途也不可估量了。 作为一个将复兴韩氏当做毕生追求的人来讲,如果一个韩氏宝库就能许得未来一名圣主级的强者,这买卖,着实不亏! 若是能结成亲族,那就再好不过了,姬复不禁有些后悔,刚刚要是三人能结成异姓兄弟该有多好。 至于徐老赢,对唐罗和姬复能够亲上加亲的可能更是乐见其成,不住地在一旁附和。 只能说,这两位对唐罗的了解,还是太浅薄了。 “来,两位,和你们聊聊我为何要练武!”唐罗看着已经结成联盟的两位圣人公子,清了清嗓子道。 “哦?”姬复与徐老赢对视一眼,大感兴趣。 毕竟眼前这位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蜕凡巅峰阿,谁能不对他练武的因由感兴趣呢。 两名圣人公子做洗耳恭听状。 唐罗看着两人笑了笑,认真道:“我从四岁开始习武,十一年来苦修不辍,求的就是一个自在!” “自在?”徐老赢大为不解,因为他一直觉得,唐罗练武是为了登临绝顶,俯瞰众山。 如果只是求个自在,有何用那么高远,现今天下,凶境武者便可求个自在安生不是吗? “不是你想的那种自在!”唐罗笑了笑,大声道:“我要的自在,是无人可以强迫我做不愿意的事。” “我要的自在,是能当面驳斥我不认的理!” “我要的自在,是不管面对何种霸强,都有拒绝的底气!” “若是同意联姻,那我的自在怎么办!?” 上一世如此普通,不就是因为他年少轻佻,贪玩懒惰所以在最该奋斗的年纪荒唐,然后选择越来越少,每一天过得都像煎熬么。也只有长大后才知道,少年时的奋斗不是愚蠢,而是最有价值的拼搏。 所以苦修不辍不是因为喜爱武道,而是因为武道可以让他通向自由! 实力越强,选择越多;而选择越多,就意味着无能为力的事越少。 重活一世,若还不能求个逍遥自在,那真是白瞎了这好运,至于称王尊霸这种最终会孤零零的项目,还是留给其他诸如姬复和徐老赢这样的人去办吧,我所求者,便是无人可以主宰我命。 目光所及之处,人可敌国! 唐罗眼中有光,亮得让人不敢直视,徐老赢感受到他心中的决心,沉默了。 姬复看了他几眼,也不再提联姻之事,淡淡道:“那宝库的事便这样定了,这些天我便留在你家中教导唐氏嫡子修炼不灭战体。” “甚好。”唐罗笑着点头。 “对了,你派个小厮带我密语去萧家传话,就说我那商队暂且托管给萧兄,我在你这儿盘桓些时日。” “没问题。” 龙州历1780年二月的最后一天,姬复、徐老赢、唐罗三人就灵界宝库的事宜完成了协商。 这不仅让唐氏有了和圣地拉近到只剩千年差距的机会,还让唐罗看见了自己的成道之基,兴奋的少年来到府邸后堂,恭顺地将唐氏几位关键人物的铭牌返还,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屋子,将那本没有人看得懂的计划书取出。 唐罗翻开几页,用笔写上:bianqiangjihua——zhandoufenggequedingyubingqixuanze 唰唰唰唰,房间的灯一夜未熄,而一夜未眠的,又何止他一人。 这一夜,萧家、唐家、姬复还有那些看到姜林山谷金光大作的西陵氏族,又有哪一个能够安眠。 …… 三月初一 族长的紧急召集又将唐氏的所有分宗宗主召集到一起。 所谓唐氏嫡子,就是那些已经出户建府的蜕凡境巅峰以上的武者和武道第一修炼场的少年们,至于宗学的族子和府中无所事事的少爷们,连知道这则秘闻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姬复也不想因为几个不成器的世家子,将不灭战体的信息泄露出去,因为他也知道,如果唐氏的消息走漏,以唐罗的尿性,为了分散安家的注意力,他是绝对会把北邙姬氏卖个干干净净。 所以他打消了要让所有唐氏族人修炼不灭战体的初衷,因为当他发现唐氏居然有那么多不学无术的世家子时,他都惊了。 “你们就由得他们自甘堕落?”姬复不可思议的质问唐罗道。 唐罗一脸莫名其妙:“这事儿你问我有用吗?我自己练武时间都不够,哪有时间管他们?” “将破界石拿出来!”姬复失望道。 “干嘛?” “寻小灵界!” “你不是说要等我唐家嫡子都修完不灭战体么?”唐罗很好奇这突然的变化来自何处。 “哼!”姬复冷哼一声:“你唐氏除你无一人拿得出手,还有什么价值?” 原以为能培养出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是个什么样的豪门,现在看来不过就是个腐朽的世家罢了,凶境武者四十余名也许在地方上算是一股强横的势力,但在姬复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提。 且看唐氏的人员构成就知道,控制着几十万人口的豪族,核心人员竟只有几百余名,这种枝叶大过主干的家族,很难崛起,所以他只想快些取了宝库,将韩氏现在面临风险的消息带回去。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唐罗对姬复的话极是愤怒:“我唐氏最少有两个惊才绝艳的武者,你不懂不要乱讲!” “两个就两个罢。”姬复冷淡道:“希望有了宝库的秘术与底蕴后,你们能真正成长起来,不然安氏一个冲击,你们便有覆巢之祸,连遁逃的能力都没有。” 在他看来,以唐氏现有的实力,只需两支凶境巅峰带领的小队就能杀得他们节节败退,而除了唐氏几名强者后,尽是些蝇营狗苟之辈,不值一提。 唐罗当然不会跟姬复解释现在唐氏展露的底蕴不过三分之一,也不会告诉他这场嫡子的见面会中有多少闭死关的唐氏先人没有参加,毕竟能早些取出宝库是件天大的好事:“这就不牢姬公子费心了!既然姬公子如此心急,便随我走一趟密库拿了破界石吧。” 两百五十九章:以春猎之名 唐氏的密库就在武堂的地下,唐罗将那方紫檀木盒取出,回到钢骨楼二层的作战室中,不但姬复和徐老赢在座,唐志、唐森、大长老唐思源赫然在位,都在等着他。 毕竟取宝库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做的事,如果宝库离得远,如何运输宝库就是件很麻烦的事,唐罗只能祈祷这宝库最好在龙江附近,因为拥有万乘宝船的唐氏对海战还是拥有绝对自信的。 抱着紫檀木盒的唐罗分别朝族长、父亲和大长老点头示意后,就将木盒推到姬复面前道:“来吧,姬公子,快看看这是哪方小灵界的破界石~” 姬复点点头,面无表情的打开紫檀木盒,乳白色的光芒瞬间将整个作战室填满。 他敞开衣物露出胸膛,一指戳向了自己的心口,将食指抽出,胸口的血洞中喷出一道心脉之血溅在了破界石上。 破界石被心脉之血浸染后光芒更甚,姬复将白玉覆在胸口,闭目感应了一阵后,将破界石放回紫檀木盒内,而短短一会儿,他胸口的血洞竟已愈合。 “真的厉害阿。”哪怕不是第一次看见,唐罗还是对这不死血脉深深感叹,到底是地级一品的血脉,就这种强大的再生和自愈能力,除非是实力碾压,同境之间想要战胜几乎无望。 姬复感应到破界石中的信息后,就将破界石放回盒中盖上,一脸阴沉的将衣服穿好。 徐老赢感受到他心中烦躁的情绪,问道:“大哥,这破界石有什么问题?” “没事!”姬复看了徐老赢一眼,回答道。 他烦躁只是因为这破界石,竟是龙州宝库的破界石,韩氏灵界宝库,以中州为最,龙州次之。一想到要将第二大宝库存放的底蕴之物交出去一半,心中便隐隐作痛。但答应出去的事,就断无反悔的道理。 “将龙州全图取来!”姬复看了唐罗一眼,寒声道。 唐罗一看姬复的模样便乐了,忙从作战室的案架上取出龙州全境图,笑盈盈地放在姬复面前:“姬公子请~” 姬复横了唐罗一眼,用手在龙州正中的神山坐标,朝着西方推移。 这小灵界密库是千年前于韩氏全盛时构建的,因为不知何时取用,便用了标座法加密。 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江河可能变道不会长久,城市起落更不值得信任,所以这宝库以龙州神山做标,往西南一万五千六百三十里,当姬复用手量完距离后,一脸惊异之色。 “这宝库,竟在西陵附近!?”姬复不可思议道。 “哦??”就连三位长者听到这个消息,都不由得惊呼然后大喜。 如果这小灵界离西陵不远,那可就太好了,这是唐氏最能掌控的区域,也是最不可能出差错的地方。 姬复指着西陵以西的一处问道:“这儿可有一座妖仙庙?” 唐森抬眼看了看,沉声道:“确有一座狐仙庙。” “那就没错了!”姬复深深得看了眼唐森答道:“龙州小灵界本是一九尾狐王的洞府,我韩氏先祖剿灭妖王后,以妖王之魂祭练了一头护界之灵守护这一方小灵界,若是没有破境秘术,就算拿着破界石也开不了这灵界之门。” 姬复对唐森印象很深,作为拥有龙象之力的武者,他的力量比之一般凶境毫不逊色,但被唐森抓着脊柱时,却连动都动弹不得。 而唐志一看到宝库的位置就在城西十五里处,沉吟后道:“那今年的春猎便扎营城西,以围猎之名圈起狐仙庙周围之地。” 春猎是每年氏族举行的大型春游活动,意在让少年武者们展现自己的实力风采,西陵西面有重山连绵,内有不少猛兽毒虫,正好当做氏子展现能为之地。 而有了春猎的名义,唐氏就能随意进出小灵界,将宝库内的物资神不知鬼不觉的搬回族内。 “我没意见。”姬复淡淡道。 他现在就想快点儿取出宝库物资和秘法带回北邙,然后潜心修炼,等待百年后领着戮仙军卷土重来,杀回中州。 随着作战室其他几人的附议,这开宝库的事宜便定下来。 …… 三月十三日清晨,万里无云。 城西十五里,唐氏春猎。 作为唐氏在春季最大的娱乐活动,这一天几乎所有宗家的主母都会带着孩子们出现,还有大批的唐氏小姐出现。 因为一场春猎,会有不知多少少男少女会暗生情愫后结合,特别是一些分宗庶出的小姐,她们没有机会参加宗族大会,就更想在春猎上找个如意郎君改变命运了。 所以在这一天,每个少女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其中一些特别大胆的,还会将带来的一些吃食送到心仪的男孩面前,以作暗示。 通常来讲,这种春猎一号修炼场的学员是不参加的,因为他们并不需要这种春猎的排名来证明自己,但因为这一次的特殊情况,唐斌特意将所有一号修炼场的学员都带了出来,他们都修炼了不灭战体,像唐鹏、唐凤然、唐弘已经在手臂上画出一道神纹了,这灵界宝库的事没什么必要隐瞒。 所以带学员来这次春猎,亦存了让他们见见世面的心情,毕竟幻境常见,这小灵界就连唐斌也是第一次听说。 当一群穿着黑色金纹练功服的武堂学员出现在春猎现场,彻底燃爆了少女们的热情,她们有意无意的在学员们面前晃荡,轻薄的纱裙难掩青春曼妙的肉体,摇曳生姿的倩影让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怎么受得了,一些人不得已弓着身体,怕暴露自己的丑态。 “都给我凝神静气!看你们一个个像什么样子!”唐斌大怒道:“都向唐鹏、唐星学学,怎么他们就能心如止水?” 武者血气方刚,好色更是人之本性,只是贪恋色欲之徒一定无法攀登更高的武道境界,一号修炼场一共就这十几位男性学员,若是出了几个沉迷色欲之辈,唐斌觉得自己一世英名都要丧尽。 “晚饭后在狐仙庙外集合,若是让我知道有人行了苟且,便不要怪本教习心狠!现在,各自解散!” 两百六十章:小灵界宝库(1) 也许对大部分唐氏子弟来讲,这就是一场平凡的春猎,只有最核心的那一批知道,这场春猎事关唐氏今后的发展。 狐仙庙内,唐氏族长、宗长、阁老、首座、十三位长老还有三名分宗代表齐聚还有唐罗与徐老赢、姬复就连那五位戮仙军的凶级战士也在。 原本的狐仙像已被搬开,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这便是原本进入狐仙庙的洞口。 姬复举着破界石在前开道,徐老赢唐罗紧随其后,剩下的人鱼贯而入。 这条入口不大的洞***部却是盘根节错,若不是姬复拿着破界石能够感应到目的地,众人险些迷失在这错综复杂的密道中。 在不知过了多少个曲折的地道后,姬复领着众人来到一处宽阔的地底溶洞,洞壁上还有各色发光的晶石,绚丽异常。 “到了。”姬复在溶洞中央停下,朝着身后的众人道:“这便是小灵界的入口处。” “真是隐蔽阿。”徐老赢赞道,拥有无比敏锐的通幽意让他隐隐能感受到这方溶洞好像连通着另一个世界,一般的小灵界都是山间的洞府,像这样隐藏在地底的小灵界真是万中无一,也难怪会被当年的韩氏作为龙州的宝库之地。 这种时候,也只有徐老赢可以插得上话,因为唐氏的众人根本就是第一次见到这小灵界,哪怕被姬复领到这儿,对如何打开这灵界之门,依旧是一无所知,所以唐罗他们特别安静的呆在一旁,乖巧的看着拿着破界石的姬复。 手握着破界石的姬复冲天而起,一拳砸向了悬在岩壁上的一根晶柱,将其击成粉末。 晶柱的根部出现一方倒扣的石台,石台中央正是一块跟白玉契合的形状,姬复将破界石嵌入石台,转身落地朝众人道:“都让开,小灵界之门要开了。” 众人依言让开,散着乳白色光芒的破界石被嵌入石台后,那四散的光芒竟然汇成一束,照在了溶洞中央的地上,凝而不散。 白光越聚越多,竟融化了地面,开启了一道散着白光的门,只是门中朦朦胧胧,升腾着袅袅白雾,让人看不清状况。 在门打开后,姬复手握法印,一道银色的光芒击入朦胧的门中,将白雾驱散,露出了门后的那一方世界。 透过地上的门看去,是一片草原,一望无际。 正当姬复收回法印,要带着众人进入小灵界时,一道苍老的嗓音自门内传出:“韩氏小儿,你是来放本王出去的么?” 随着这声质问,整座空间之门竟在颤抖,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姬复心中也是一惊,喝问道:“你是何人?” “桀桀桀桀!”瘆人的笑声让整座灵界之门都在颤抖,苍老的声音满是恨意:“卑鄙的韩武封镇本王一千两百年,你竟然不知道本王是谁?” 众人大惊失色,因为韩武就是韩圣的名讳,而这苍老的声音,毫无疑问就是封镇在小灵界中的妖王——九尾妖狐。 骤然听见韩圣的名讳,姬复大怒道:“区区狐妖安敢直呼圣人名讳,你不过残魂一缕,怎敢如此放肆!?” 韩氏的记载是肯定不会错的,九尾妖狐有九条命,韩圣用伏龙阵困住妖狐连断它九尾,抽出神魂封镇在小灵界中,只是不知道这妖狐为何能挣脱魂咒的控制,恢复了意识,但一个没有肉身的妖王又有什么可怕的。 只要达到灵意合一的武者,心中无惧妖狐便没有可伤人的手段,没有灵力支撑的神魂诱惑,最多只能影响一些没有心智的虫兽而已。 “桀桀桀桀桀!小子你说得对,本王不过是缕残魂!”苍老的声音大方承认了自己的处境,转而凶狠道:“但你别忘了这本来就是本王的洞府,若是没有本王允许,你们可进不来这方小灵界。” 说话间,灵界之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窄,眼看就要闭合。 姬复大惊失色,连捏几个法印,几道银光连续射入门中,稳住了灵界之门的闭合之势。 九尾妖狐凄厉的哀鸣,从门中传出! 韩氏先祖留下的缚灵阵就是预防这种情况,若是护界之灵暴走,便可加缚灵阵以限制。 被灵阵压制的妖狐被激起了凶性,恶声道:“韩氏小儿竟敢如此欺辱本王,那便一起死吧!” 轰隆隆的震荡从门中传来,只看见门后整片平原都在颤抖,天地变色。 作为护界之灵,九尾妖狐的神魂与灵界相连,而这妖王竟自爆了一部分神魂,而护界之灵的重伤,也让整座小灵界开始震荡。 “糟糕了!”姬复从未想过妖王一缕残魂竟也如此刚烈,如果妖王神魂完全自爆那小灵界便会跟着一起覆灭,变成一块块幻境碎片,到时候要想找到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姬复双手画出一道道残影,连续几百道银光不断射入门中,缚灵阵全力启动,将虚弱的妖王死死压在阵中,不让它继续自爆。 口中还劝道:“九尾狐王,你也是一代上古妖王,就如此不惜命吗!?” “桀桀桀桀桀~”瘆人的笑声再次响起,苍老的声音变得虚弱却满带恨意:“命?当年韩武说公平一战,若本王战胜就放过我这一脉,和平共处。却用伏龙阵设下陷阱,又与另一个长着翅膀的鸟人围攻本王。你还敢与本王谈命?” 生前因为伏龙阵败亡,死后只剩残魂又被缚灵阵拘禁,也难怪九尾狐王如此愤恨。 骤然听见圣人不光彩的八卦,唐氏众人纷纷将目光从姬复脸上移开,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姬复却不能无视。 因为他知道九尾狐王说得很有可能是事实,因为安圣斗战之姿可不是一个妖狐可以瞎编出来的。 “兵不厌诈,人族妖族本就是死敌,你会败亡只是因为自己愚蠢,又谈什么卑鄙不卑鄙!”姬复强硬的回道,上古妖族以人为食,若不是诸圣并起,哪有今日人族大昌的局面。 而人族之所以能够战胜强大的妖族,靠得就是团结与谋略,这在姬复看来,根本不算卑鄙。 两百六十一章:小灵界宝库(2) 有时候唐罗真的很赞叹,这些圣人公子是不是在敌对的情况下都喜欢把天聊个不死不休,这种话术难道是圣人遗传吗? 这个九尾狐妖情绪已经那么不稳定了,还要激怒它,真的是陆陆陆阿,姬公子! 果不其然,在听到姬复如此挑衅的话语后,九尾妖狐暴怒了。 “桀桀桀桀桀!”带着无尽的恨意,苍老而虚弱的声音决绝道:“你说得对,是本王愚蠢!一起死吧!” 悲愤交加的狐王选择了自爆,想要跟这方小灵界一起湮灭在空间的缝隙中,但韩氏圣子既然敢以如此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狐王,又怎会没有反制的手段。 姬复察觉到九尾妖狐的举动,大喝道:“凭你也配!?”眼中神光涌动,双手连连结印快得只剩残影,一道又一道的缚灵阵法诀送入门内,依靠缚灵阵的强大威能,莫说这九尾妖狐只有残缺的神魂,便是神魂完好也无法翻出浪花。 几百道阵印之后,妖王再无声息,只是姬复一张脸,前所未有的阴沉。 “大哥,怎么了?”徐老赢感受到姬复心中的沉重,问道。 姬复看了眼灵界之门,寒声道:“这妖王虽被缚灵阵压制住,但他刚刚企图自爆让这灵界之门很不稳定。” “不稳定会如何?”唐罗皱眉问道,既然事已发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现在主要是想解决的办法。 徐老赢毕竟见多识广,姬复一说他就明白了,答道:“不稳定便意味着不能有灵力太强的个体和太多的数量通过这道门。” “什么意思?”唐罗根本接受不了这种含糊的说法,什么叫太强的个体和太多的数量,总得有个标准吧。 “怎么说呢....”徐老赢抓着下巴想了想,解释道:“假设小灵界是一个湖,你想要跳进这个湖就得通过一个特定的口子,这个口子就是门。而不论什么级别的人跳进这个门里,都会溅起涟漪,正常情况下这个门是很稳定的,就算是凶境的强者往里跳,最多也就荡起一些波浪,但在这道门不稳定的时候,就算是个蜕凡境跳进去,溅起的涟漪也能毁了这扇门。简单来讲,就是我们现在都不能进去这道门!是吧,大哥?” “没错!”姬复铁青着一张脸,走到门边蹲下用手细细感应后,站起身来道:“这道门现在只能通过凡境的武者,而且数量不能超过八人,还得一个一个慢慢的进。” “那九尾妖狐还能在小灵界现形么?”唐罗直接问道。 “它已被缚灵阵镇压,灵阵效果可以持续半年,这半年它都无法兴风作浪。”姬复答道。 “那慌什么?让凡境小队进去取就是了!”唐罗很不理解,仅仅是取个宝库而已,只要妖王不能捣乱,凶境取和凡境取还能有什么差别不成? 姬复看了唐罗一眼,冷哼道:“哪有这么容易,这妖王既已恢复记忆,那守护宝库的机关傀儡定是被它控制了去,哪怕无法注灵,那些傀儡也有不逊于蜕凡境的强悍力量,八个凡境武者,怎么在小灵界中撑过这些傀儡的追杀。” 这些机关傀儡本来便是用以搬运物资,注灵之后还可以自爆,发出不下凶境威能的一击,哪怕仅仅是被控制,材质特殊的傀儡人依旧可以发挥不俗的战力,是欧家的得意之作。 “那这个门什么时候恢复稳定?”唐罗皱着眉问道。 “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年五年,且要保证妖王不再自爆。”姬复冷冷答道。 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是他从未想到的,已经变成护界之灵的妖王神魂竟然恢复神智,这种事情就连在古籍中都没有记载,而这小灵界中放得又是韩氏最重要的功法与物资,若是因为妖王自爆就流落,这损失就太大了。 而原本在一旁静静听着的族长唐志突然开口问道:“姬公子,请问只能通过八名凡境武者,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每天都能通过八名的话,几百具傀儡也无足惧哉。 唐氏凡境巅峰的武者超过万人,所谓傀儡不过就是些死物,哪怕用人堆也可以将其堆死,万余名凡境武者和圣地宝库之间,他能轻松做出取舍。 姬复一听便知唐志打得什么主意,微微摇头道:“每一个凡境武者进去都会荡起涟漪,这涟漪并非随着武者进入小灵界便会消散,而是代表武者本身灵力对小灵界的影响,现在这不稳定的灵界之门大概还可以承受十道左右的凡境涟漪,保守估计,八个凡境武者已是进入人员的极限了。” “如果进入的武者死了呢?”唐志继续问道。 “那涟漪便会慢慢消散,大概一两天。” 族长唐志点点头,心中有了计较,因为照他的想法来做,人海战术依旧可以,只是形式有所改变罢了。 “诶我就奇怪了。”唐罗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你们韩氏安排了那么多傀儡在密库中,就没有什么控制的手段吗,还能被妖王控制了去?” 现在最困难的部分就是如何让凡境武者面对小灵界中的机关傀儡,可击败傀儡又不是只有击毁一条路,夺回控制权不行么,一定要硬打么? “傀儡的控制法印优先级自然是最高的,可施展法印的修为最低也要蜕凡境,进不去又能怎么样?”姬复无奈答道。 妖狐自爆神魂又收缩异界之门,看似刚烈莽撞,实则是无比机智的举措,因为凡境武者拿傀儡没有办法,它才有机会苟活,甚至以宝库相挟换条活路,因为妖狐是护界之灵,缚灵阵只能镇压,不能灭杀,不然就是个同归于尽的局面。也怪自己经验不足,若是听到九尾妖狐声音便直接进行镇压,就没有后来的事了。 “那还站这干嘛,上去罢。”唐罗摊摊手,既然自己等人进不去小灵界,便只能上去选拔一些优秀的凡境武者小队进去小灵界探探强度。 众人恋恋不舍的看了眼灵界之门,便朝原路返回,少了破界石的姬复举着一柄银色方天戟走在最前照亮,身后跟着唐罗与徐老赢。 至于唐氏的长老们,正沿途做着记号,他们已经想到如何开发这条盘根节错的暗道了。 两百六十二章:小灵界宝库(3)求推荐、求月票~~么么哒! 在往原路返回的途中,在队伍前头的姬复和唐罗发生了争执。 起因是姬复的一句:“幸好这次随着商队来了一伍凡境戮仙军战士,不然这宝库是取不得了。” “你究竟是哪来的自信,难道没有你这一伍战士我就拿不到宝库了吗?”唐罗当时就不服了,虽然他承认圣地武者一个个都身怀绝艺,但要说在凡人境这个级别上,他不相信唐氏的武者会输给任何人。 姬复看着唐罗如此不服气的模样,冷冷道:“八名凡境武者要战胜几百具机关傀儡,除了戮仙军不做第二人想。唯有戮仙军能面对数以十倍记的傀儡能攻能守,一伍凡境戮仙军能顶过普通小队五支,你信是不信?” 姬清五人之所以会败在唐氏的一掌如来之下,不是戮仙军阵的问题,而是姬清三人都是突破凶境不足十年的武者,灵力积累不到三万五千点,而唐思源、唐弘涛和唐振都是灵力六万点往上的凶境武者。 唐氏一掌如来爆发的威能甚至超过五名戮仙军战士的灵力总和,即便如此姬清五人还是只伤不死,这当中固然有不灭战体的效果,但也足以说明戮仙军阵的优越。 虽然凡境的武者很难刻画十纹的不灭战体,但兵锋战法却已开始观想,而盾与矛是必须要掌握的两种武器,一攻一守,是为军阵之魂。 但唐公子可不吃姬复这一套,直接怼道:“信个锤子!” 唐罗看着姬复满脸不屑:“我唐氏就出一支凡境小队,就可以锤爆你的戮仙军阵信不信?” 别说姬复,就连徐老赢都以为他只是在说气话,忙劝道:“表弟别瞎说,韩氏的戮仙军阵群战第一,攻守结合,与一般的武者小队天差地别,不可混做一谈。” 而姬复更是冷笑道:“你是不出世的天纵奇才,这可不代表你家族其他也是,如此妄自尊大,真是令人失望!” “呵呵~”唐罗报以嗤笑:“你又知道是我自大而不是你没有见识了?可能这一千年过去,武道的世界已经变了哟!” 每次提到一千年的梗,姬复就会愤怒,因为他总能隐约感受到唐罗话语背后的恶意,好像在提醒自己,韩氏已经不是千年前那个世间第一圣地,而是一个落伍千年的老古董。 徐老赢能感受到唐罗说话时心中的平静,姬复可感受不到,他怒道:“既然你如此自信,不如试试?” 现实总是最能打脸的一件事,姬复对戮仙军阵拥有无比的信心。 “空口白话的,谁要跟你试!”唐罗不屑地回绝道。 争执突然一静,姬复看着唐罗的脸,冷冷道:“原来你的目的是这个!” “看你这话说的,八名凡境武者要和几百傀儡厮杀搏命,冲这份辛苦难道不该多劳多得么?”唐罗平静的笑道,既然目的被看穿了,他也就不用装出一副要激怒姬复的轻蔑样,因为他确定姬复会上钩。毕竟他是个多么有自信的韩氏圣子呀! 果然,姬复自信笑道:“那你觉得,拿出多少当做彩头来“奖励”辛苦的战士比较合适呢?” 从姬复知道这个破界石是属于龙州宝库时,他心中便极为不舍,因为他清楚这宝库中放了多少灵甲神药,但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可不反悔不代表心甘情愿,当他听出唐罗要以宝库物资博彩的时候,他就动了心思,有时信息差就是这样,姬复相信如果唐罗知道小灵界的宝库中有多少物资,一定不会以此做注,因为他根本承受不起这么巨大的损失。 而在一旁的徐老赢听这两人越来越争锋相对,也是苦笑不止。 因为他能感受到两人心中无比的自信,好像这场赌赛一定能赢似得,可赌赛赌赛,总有一人会输得惨不忍睹,也会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的平衡。 “大哥,表弟!你们不要这样,宝库分成既已定下,就不容更改,你们要是真想赌斗,就自己拿彩头出来!”徐老赢打算强硬一次,因为他知道这个宝库可能非同小可,而他相信唐罗应该也看出来了,不然拿地图时又岂会那般恭顺。 虽然跟这个表弟相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这个表弟智计过人,从不打无把握之仗,虽然很相信戮仙军阵的实力,但他总怕这个表弟有什么圈套等着大哥,他可不愿自己的义兄再次跌入唐罗的陷阱中,这样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僵。 唐罗忿忿的看了徐老赢一眼,眼看鱼儿就要上钩,这种被亲戚阻拦的进项你说恼人不恼人,但看在徐老赢的面子上,他也不打算纠结下去。 其实不用想,从小灵界只能让八个凡境武者进入开始,这个任务就只能落到唐氏那些修炼了武罗指的唐氏嫡子上,因为只有武罗指可以在近战端爆发出相当于蜕凡境杀招的威能,即便只有三指合一,也约等于一项蜕凡级灵技。 只要八名一号修炼场学员配合默契,消灭几百具不能远程攻击的傀儡应该没有问题。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放心都让姬复的手下进去,虽然已经说好要秘术共享,资源均分,但谁知道他心里的盘算。 唐罗并不在意那些物资的多寡,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韩氏的那些秘术,若是都让姬复的人进去小灵界,悄悄藏起一些密卷,自己可就抓瞎了。 就当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这灵界宝库,只能由唐氏的武者开启,因为他只能做到自己不隐瞒设计,却不敢将信任赌在对方是否公正上。 可唐罗这边不打算赌了,却不代表姬复会放弃,他觉得徐老赢出来只是要维护他这贪心的表弟,可韩氏现在急需灵甲神药,因为灵兽日渐凋零的今天,强悍的灵甲已经很难再被打造出来,而可生机再造的神药更是万金难求。 但看在徐老赢的面子上,姬复也不愿将事做狠,他沉声道:“二弟你莫回护,既然唐公子对自家武者如此自信,试试也无妨,也许唐氏仅用两支凡境小队就能达到我戮仙军一伍的效果呢。” “这多劳多得的说法亦深得我心,这样吧,若是唐公子能用两支蜕凡小队战胜我这一伍戮仙军战士,那么说明这击杀傀儡的重任就只能交给唐氏,多劳多得嘛,我愿拿出五成物资中的一成,分给这些战士,以作犒赏!” “唐公子以为如何阿?” 两百六十三章:小灵界宝库(4) 哟!?唐罗心中大喜,脸上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道:“试试就试试呗,也就一成物资,算不得什么。” 说完这话,他又朝徐老赢嘿嘿一笑,用社会主义乖巧的表情告诉他“这是你大哥自己提出来的,可不是我要坑他!” 而跟在队伍后面的唐氏长老们都有凶境的修为,听到唐罗与姬复的争论落定,亦是默契地会心一笑。 至于徐老赢,只能摇头苦笑,有时候看清一件事根本没有用,虽然他不知道唐氏凡境武者小队可以战胜戮仙军的契机在哪,但他相信唐罗不会无的放矢,毕竟他是亲眼见过那日山谷中戮仙军阵的强悍的。 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劝姬复,因为他能感受到义兄心中的自信满满,姬复只提出一成物资,都已是看在兄弟情义上的让步了,对他来讲,这场赌斗是必胜之局。通常这种情况下,就算是至亲都无法劝阻,何况是异姓兄弟。 也罢也罢,徐老赢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再作声。 众人钻出密道来到狐仙庙,姬复命令姬清去商队将那伍凡级戮仙军带来,而唐森也去找唐斌,让他召集一号修炼场的凡境学员。 剩下的人都来到狐仙庙外的一处空地,等候比试。 姬复与唐罗相对,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因为他这次来西陵行商,不光带了姬清、姬风、姬满、姬地、姬难这五名凶境护卫,还有一队即将突破蜕凡的少年武士姬明、姬月、姬何、姬再与姬照。 不说姬清五人,单说这五名少年,具是姬氏少年中最优秀的一伍,这才能追随在姬复左右,哪怕唐氏的凡境小队有些不凡,已经完美观想出盾与矛的姬明五人,也毫不畏惧,因为他们就算对上初入蜕凡的小队亦有一战之力。 在他看来,姬明五人战胜两支腐朽世家的凡境小队,就像是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更何况姬清等人御空而去,没一会儿就将姬明等人带到了狐仙庙,看着他们身上还隐隐蒸腾的热气,看来这五个少年在来之前还在训练。 再看唐氏子弟明明离狐仙庙更近,到现在却还未出现,这导致姬复看唐罗的眼神格外轻蔑,好像在说“如此懈怠,还配称为武者?” 长老们倒还能老神在在,唐罗却是有些受不了,看来那些孩子真把春猎当成春游了,一个个不知道去哪儿野了。 随着这两年唐弘、唐信、唐筠影接连突破,以唐政、唐满、唐星三人就成了唐氏最强的凡境小队,能与他们竞争的只有唐凤然、唐雅和唐贞的小队。 别看一号训练场这些孩子在武堂老是被唐斌呼呼喝喝的,他们却是同辈中最闪耀的新星,这场春猎中毋庸置疑的主角,他们的身边无时无刻不围着一大群倾慕者,犹如众星拱月一般。 少年人又爱出风头,被吹捧两句就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徒增唐斌寻找的难度。 当唐凤然被护卫们带到场地,便看到了族长和长老团都在,小姑娘们哪见过这阵仗,匆忙朝众人行礼。 唐思源看了眼打头的唐凤然,皱眉问道:“为何来得那么晚?” “回禀大长老。”碧玉年华的少女脸色一黯,低声答道:“曾孙女不知春猎还要召集小队,所以并未准备练功服,是在听到召唤后从家中取了衣物,这才来晚。” 哪怕是武者,可唐凤然三人毕竟还是女生,她们当然不会跟唐星他们一样骑着灵兽踏马深山,而是会换上女装乖巧的和那些主母在一起,准备食物点心,骤然听到召唤,难免慌乱。 唐罗对这个族妹有些印象,但也是刚才知道,她居然是唐思源的曾孙女,而且看大长老的态度,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丫头,想来也许是因为唐凤然是庶出又是个女儿身的缘故吧。 一看唐思源还要训斥,唐罗便开口打趣道:“大长老别说小凤然她们咯,几个女娃从家中换完衣服都到了,您看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要是这样您都训斥,一会儿另一队来了我就只能求二伯揍他们了。” 对三个小姑娘来说,族中大长老就是绝对的权威,她们从未想过顶撞,族训教给她们的只有顺从,所以三人一见到长老团们,只有唐凤然敢开口讲话,剩下两人只有低垂头颅被长老团们的威仪震慑。 特别是唐思源质问唐凤然的时候,两个小姑娘心头狂震,几乎都要哭出来了,骤然听到被人解救,还是族中恃才傲物的传奇天骄,这不禁让两个小姑娘悄悄抬头打量。 而听到唐罗称呼的唐凤然更是脸色一红,娇羞得将头低下。 唐思源听到唐罗的打趣,眼中神色变幻非常,最后化为一抹微笑,朝唐凤然道:“既是罗宗老开口,老夫又怎会不同意,小凤然,还不快谢过罗宗老求情。”他在小凤然三字上加了重音,意有所指。 羞红脸的唐凤然抬起头,霞飞双颊却强自镇定,朝着唐罗道:“谢...谢过..罗宗老。” “无事,你们就先在一旁,等等那几个不成器的族弟。”唐罗和颜悦色道,心中却隐隐有些奇怪,他不知道大长老的表情为何变得那么奇怪,也不知道另外几名长老团为何用炙热的目光打量自己后背。 刚刚对答有什么问题么?唐罗扪心自问,一脸茫然。 姬复看着唐氏要对阵的其中三人居然是女娃,也是不耐烦的开口道:“唐氏一族是怎么了,男人都不够用了吗,居然要拉女子出来凑数!?” 对姬复来讲,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品而已,哪怕可以练武,软弱的女人也会因为天葵、腹痛、生育、哺乳各种原因中途放弃武道。 男尊女卑不是一种蔑视,而是女子从来不如男子坚强,唐氏居然会让一队女子出战,这让姬复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不光他这样想,就连唐贞与唐雅都有些怯怯的,只有唐凤然暗中握紧了拳头,柳眉倒竖,但长老团当面,她又不敢出言驳斥。 倒是唐罗听到姬复的话,横了一眼过去,淡淡道:“武者只看强弱,不分男女!” 哪怕是凡境的强,也是强。难道就因为她们是女孩就不承认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唐凤然几人听到唐罗再次出言维护,眼中闪过莫名的光彩,好像突然有股力量涌来,顶着她们的后背,要她们站得笔直。 两百六十四章:小灵界宝库(5) 姬复冷冷一笑,不屑争辩。 男尊女卑不是哪个自大狂定下的规矩,而是有武道那么多年以来,女人自己营造的局面,几千年来莫说一个女圣,就连王境的女武者也是罕有。 是因为男性比女性数量少而显得地位高么?并非如此,而是大多女人要仰赖男人的力量生存,这才是男尊女卑的关键,所以他根本没有把唐凤然三人看在眼里。 就好像姬明几人在听到唐罗的话后,亦对唐凤然三人发出不屑的冷哼,激得唐凤然三人柳眉倒竖。 又过了一会儿,唐斌带着三个衣冠不整的少年来到了这儿,一看就知道他们刚刚玩得有多欢脱。 虽然说拼命练功,拼命狂欢也算是劳逸结合的一种,但对比姬复身旁站着的五个神采奕奕的少年,再看看自己这边,这种强烈的对比让长老团们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真是见了鬼了!?”唐罗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但实力这种东西,总不会因为精神不好就打太多折扣的吧,所以他面无表情的朝三人道:“终于来了....还不赶紧准备。” 另一边的姬复看了看三名衣冠不整的少年,暗暗冷笑,在他看来,那一成的底蕴之物,就跟白送的一样。 而看到唐星三人的徐老赢脸色也不是太好,因为嗅觉敏锐的他还能闻到三人身上那股没有散去的胭脂味。 打头的唐政被唐斌提溜着衣领,修炼场的总教官满脸怒容,他从未想过,现在一号修炼场凡境武者的巅峰,竟是眼前这三个家伙。 唐政是族长唐志之子、唐满是山长唐宽之子、唐星更是首座唐森之子,家风不可谓不严,只是这三人怎么就会把秋猎当成是猎艳野合的所在。 唐政今年十六还情有可原,但十三岁的唐满可就真不应该了,而呆在营帐中的唐星看似听话乖巧,但唐斌去找他时分明听到营帐内另外一个纤柔的呼吸声,应该是属于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 若不是首座急召,他都想把这三个不拿规矩当回事的小子压进律所惩治一番! 而三个少年也显然被这阵仗吓坏了,他们知道自己犯错了,但从未想过自己犯的错严重到这个地步,特别是唐罗的两句话听在他们耳中,分明是要惩罚他们的信号。 准备?准备什么,要挨鞭子吗?唐政几欲晕眩,他自然知道蜕凡级以下不能近女色的规矩,但他从另一本武道宗师的著作中看过一个理论,上面说只要张弛有度,亲近女色并不会耽误修炼,还举了很多例证,这才让他放着胆子测试。 但当着长老团的面,他可不敢说是从一本杂书上看来的,又想到戒律所对蜕凡前亲近女色的惩罚,他便知道自己闯祸了。 若是只有他一人,该领多少鞭子领多少,该关几天禁闭关几天,都没关系。但现在被逮的不止他一个,还有唐星和唐满,一个十三一个十一,虽然都是凡境巅峰的武者,毕竟身体没有长开,哪能受得了戒律所的鞭子。 想到这儿让唐政咬了咬牙,单膝跪地朝唐志道:“族长大人,唐满和唐星之所以犯错,都是因为我的唆使,若是今日要罚,请重罚我一人,唐满唐星毕竟年幼,还请诸位长老看在他们只是盲从的份上,莫要重责!” 跟在他身后的唐满唐星一听唐政包揽罪责,心中激涌,头脑一热也是单膝跪下,朝着长老团请罪道:“请族长责罚。” 本来唐志看着唐政三人来晚就已不悦,再听到这不分场合的请罪,心中更是来气,冷冷道:“此处是罗宗老统管,若是要请罪向罗宗老请。” 连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拦下罪责开始请罪,抛开有但当这一点不表,一个鲁莽的评价肯定跑不了了,唐志有些失望。 “好嘛,这下算是把人丢完了。”唐罗越过跪着的三人再看着对面众人不屑的眼神,心中也是好气又好笑。 本来他对这个教唆自己弟弟开女禁的唐政就一点好感都没有,只是一直腾不出手来指导教训,现在看到唐政出事的第一时间就要为两个少年开脱,心中也是感叹。 谁年少不认识几个损友,而感情之所以能够长久,就是损友不光带你犯蠢,亦在出事的时候挺身而出,所谓兄弟义气,不外如是。 “都起来吧!”唐罗朝着三人挥了挥手,无奈道:“惩罚的事放一放,你们转头。” 三个茫然的少年转过身,看到了满脸不屑的姬明等人。 “看到了么,一会儿你们就跟唐凤然小队一起,和那支小队打一场。”唐罗指了指对面的姬明五人,淡淡道。 唐政大喜,一听道急召的原因不是要惩罚而是要作战,这让他长舒了一口气,毕竟能不挨鞭子,谁愿意挨鞭子。 “哥...罗宗老,只要战胜他们就可以了是吗?”唐星本想叫哥哥,却想起了族中规矩,这样问道。 唐罗瞪了这货一眼,嗯了一声道:“若是输了,我就把你们丢进戒律所,让宗所的武士好好管束一番,听懂了吗?” 三人听到唐罗的话,浑身一个激灵,忙应道:“听懂了!” 一时间,三个少年眼神中杀气腾腾,望向对面,气势狂涌,毕竟练了武罗指的他们早已不将普通的凡境放在眼中,别说两队打五个,就是一人打五个,也丝毫不怵。 姬复看着唐罗一方终于准备好,对身旁的几名少年道:“一会儿别下手太重,点到即止,都是细皮嫩肉的世家公子,可禁不住你们的拳头。” “是!”姬明五人齐声应道,气势如虹。 戮仙军阵对上唐氏小队两支,正式开始。 相较于女子还需要换衣服,参加春猎的男孩子就只需要将身上的褶皱抚平就可以战斗,唐政带着唐满唐星上前一步,而唐凤然亦是带着唐雅唐贞走上前去。 五名姬姓少年面无表情,以前二后三的方位站定,战意凛然。 三支队伍以品字形的站位对峙,灵气于手中流转,姬明五人并不打算先攻,而是静待唐氏两支小队出手,在他们看来,只要挡住最初唐氏两支小队火力最猛的时间,剩下的就看他们表演了。 除开合击技这个因素,姬明觉得他一个人可以打五个唐氏凡境武者。 两百六十五章:小灵界宝库(6) 面对姬复五人的不动如山,唐政与唐凤然交换了一个眼神,便有了默契。 作为共同在一号修炼场习武的伙伴,唐政小队与唐凤然小队算是碰撞次数最多的,对彼此也最了解。 之所以这两个小队成为凡境最强,无非就是小队中六个人都已掌握了合击技与武罗指,虽然只是三指的简化版,也和一般凡境有了天差地别。 在交换眼神之后,两支小队的战术已然确定,就是锤过去。 六人熟练运气通天霸卷——袭风一式,六道纯白的劈空掌力三三相合,两道螺旋劲力带着呼啸之声朝着姬明五人轰去。 徐老赢看着唐氏的袭风三叠,眼睛一亮,赞叹道:“唐氏的凡级合击技,着实不凡!” 他突然有些明白唐罗的底气了,原来唐氏的凡级合击技竟然如此优越,就算和圣地的合击技也能一较高下。 因为一般的凡级合击技,灵伤不超过两千点,单纯的融合相乘并不能让凡级的灵技产生更强的质变,特别是这种带劈空性质的掌力。 可唐氏的这套合击技行功路线诡异,离体而出时竟然自带螺旋劲力,这股螺旋劲力单独存在时只是稍加威能,但和另外两股同质同源的灵技纠缠在一起,竟然生出奇异的变化。 三股想要融合的灵技因为螺旋劲力的缘故相互碰撞无法相融,通常这样的碰撞会让三股灵力都有损耗,但袭风三叠神奇的就是将这股损耗锁在螺旋中心,形成了一股更精纯的灵力气劲,带着其余三道劲力加速向前。 这就像给螺旋劲力加了个钻头,让这凡级合击技生生达到了蜕凡级杀招的标准,灵伤超过四千点,还带有穿透属性。单纯以灵伤而言,圣地的凡级合击技也无法做到更好。 在徐老赢看来,唐罗的倚仗便是这套强悍至极的凡级合击技,说这并没有错。因为拥有这套凡级合击技的唐氏武者,确实称得上极强,可惜的是表弟对戮仙军阵还是了解太少,徐老赢心中惋惜。 因为有时候你会败,不是因为你不够强,而是胜者,更强! 面对一左一右几乎同时袭来的合击技,五名姬姓少年几乎在眨眼间变阵,从前二后三变为了一前四后的站位,后四人将手抵在姬明后背,掌与背衔接处散着微弱银光。 而站在最前的姬明就像得到了神力灌注一般,周身竟爆发出亮眼夺目的银芒,特别是他的双臂,五道神纹更是银光熠熠,让人不能直视,他将双手撑直张开,掌心正对着两道席卷而来的合击技。 极亮的银色光团在他掌心出现,幻化出两面银色盾牌,袭风三叠就像被吸引似得轰然撞向了两面银色圆盾,那可以贯穿山岩的螺旋劲力,竟无法击溃着由灵力构成的银盾。 而被四人抵着后背的姬明也没有被袭风三叠的巨力击飞,就这样生生抵住了拥有蜕凡级杀伤的合击技。 看着姬明五人的优秀表现,姬复脸上挂着得意的微笑,因为他知道,只要抵住这两道合击技,这场战斗就不会有悬念了。 因为凡境武者本身灵力量的关系,回气时间很长,在发出这一道合击技后,至少要十几个呼吸才能再次爆发灵技,不然脆弱的经脉根本支撑不住连续灵力的灌注。 而就算唐氏的凡境武者可以优秀到再用左手发出一记合击技,对姬明等人来讲,也不过就是换一个格挡而已,之后便是戮仙军少年的表演时间。 不但姬复这样想,就连徐老赢也这样想,他觉得在姬明五人挡住这两道合击技时,比试就已经结束了,而自己的表弟应该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但他没想到,唐罗的情绪竟然平静如水,就好像这一幕在他意料中一般。 “难道还有什么后招?”徐老赢心中暗道,定睛朝场中看去。 释放完合击技的两支唐氏小队,四散开来,六人朝着姬明五人包去,一副想要围攻的模样。 而抵挡完两股袭风三叠的姬明看着他们的举措,只是不屑的笑了笑,朝后退了一步,而原本最右的姬月和最左的姬照几乎同时两步向前,戮仙军阵又变成了前二后三的站位,就在站位形成的同时,十根泛着银光的短矛凭空出现在五人手中,朝着围攻过来的唐政等人射去,这便是戮仙军的拒鹿矛阵! 唐星、唐满、唐雅、唐贞每人一根短矛,而年纪最大的唐政与唐凤然,身前赫然是三根银色短矛,带着尖啸,扑面而来。 着急想要围攻,却迎面撞上飞矛,这种体验对唐政等人来讲还是第一次体验,但他们六人心中都不慌乱。 因为他们的左手,赫然握着简版武罗指,他们拉近距离,只是为了让武罗指的杀伤最强,至于这几根瘦小的短矛,真没被他们看在眼中! 六人几乎同时将左手往前一送,缠绕在三指上的袭风劲力激射而去,白色的螺旋再次出现,惊爆了姬复的眼球。 “不可能!”姬复惊惶失色道,他不敢相信这些孩子竟然能够单人施放合击技! 虽然眼前的这股螺旋劲力灵伤还不到两千点,但也是实实在在超过凡级灵技的巅峰,达到了蜕凡级灵技的标准。 白色的小型龙卷毫不客气的将银色短矛折断,带着呜呜风声朝着姬明五人袭去,而同时面对六道蜕凡级别的灵技,五名姬姓少年只有败亡一途。 可戮仙军的战士,不论落入何种境地都不会放弃战斗的信念,不过六道灵技,或许可以碾压他们的身体,却无法击溃他们的战意! 姬何、姬再悄然后撤一步手中银芒蓄力,而姬明、姬月、姬照三人不退反进,手中凝出两面迷你小盾,悍然撞向了三指武罗。 银色的小盾面对狂暴的龙卷,连一秒钟都没有撑下就被击碎,而武罗指余势不减,依旧朝他们贯去。 姬明、姬月、姬照三人手臂亮起不灭战体特有的银色灵纹,却没能护住他们丝毫,狂暴的劲力将他们的双臂卷得如同麻花。 连在一起的咔嚓声代表着他们的双臂每一块骨头都碎成了渣,击碎银盾卷断双臂的武罗指带着最后的螺旋劲力,将三人打着旋儿击飞出去。 两百六十六章:小灵界宝库(7)求月票、求推荐、求评价咯~~~ “赢了!”看着三名姬姓少年打着旋儿飞出去,唐政停下身来,想要和队员们欢呼庆祝。 因为对他来讲,比试进行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结束,对方小队五人中已去三人,己方六人全在,这还需要打么。 在一号修炼场的学员心里,这时候对方就该认输,而己方六人只要体面的接受就可以了。 看到几人懈怠的站姿,唐罗眉毛一挑,骂出声来:“愚蠢!” 这些傻小子也不想想,如果战斗已经结束,姬明三人何用悍然撞向龙卷,直接认输就好,在场那么多凶境武者,难道还保不下他们么。 对方既然决定以三人战损拼掉六道灵技,就意味着他们哪怕减员三人,也要一战的决心! 当唐氏的六名武者准备接受投降的时候,姬何与姬再的手中已经握着一条银色长枪,他们看都没看被龙卷掀飞的姬明三人一眼,朝着最近的唐满扑去! 还打算回身庆祝的唐满看着杀气腾腾的持枪少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刚刚释放完武罗指的他没有办法释放任何灵技,只能以拳脚应对两人。 可还不等他动手,姬何的枪尖就已划过他的胸膛,将他挑起,而姬再的长枪朝他的腹部抽来,仅一息时间,唐满就被击溃,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姬何与姬再的凶悍让唐政大惊失色,大声喊道:“小心!他们还没有放弃!” 可戒备了又怎么样呢,用了合击技与武罗指的六人尽在回气时间,面对姬何与姬再的精妙枪法,毫无抵抗力。 击溃了唐满的姬何姬再并没有追向唐星,而是一个转身折返杀向了呆立的唐雅。 因为场中局势变化太快,她还没反应回来,唐凤然柳眉一竖便想驰援过去,还是晚了。 仅仅只是一瞬,唐雅被刺中右胸小腹,挑飞半空,鲜血洒了一地。 “姐姐!”唐贞看着亲姐唐雅身死不知,竟朝着姬何与姬再扑去,双掌直对姬何胸膛,眼中满是赤色。 “唐贞不要!”唐凤然看着唐贞的举动,厉喝道,但红了眼的唐贞又岂是她喊得住的。 姬何与姬再看着杀上前来的唐贞,将长枪从唐雅身体抽出,臂上银光乍现,两条枪影带着沛不可当的巨力,一左一右狠狠抡在了唐贞的身上。 “啪!啪!”银枪交错,骨裂声炸响,唐贞单薄的身体被抽得凌空打旋,一头撞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已经跑到唐政身边的唐星看着唐贞的惨状,双眼一红,竟又朝着两个持枪少年攻去! “你给我回来阿!”唐政看着冲动的唐星大吼道,却没有让他一丝犹豫。 他已经看出来了,姬何与姬再的肉体力量是唐氏武者不能抗衡的,好像他们在凡境就已开始了锻体一样,那银色的长枪碰着就死,磕着就伤。 而他们唯一的胜机就是四散分开,拖过回气的时候,以武罗指攻击,以绝对的灵力杀伤才可战胜两人。 可看到唐贞重伤的小正太哪管那么多,在看到唐贞被抽得凌空飞旋的那个瞬间,他的脑海被杀意填满,只想弄死两个伤害唐贞的人。 这当然是姬何与姬再最愿意看到的局面,看着冲上来的小正太,他俩一步跨过倒在地上的唐贞,抡起长枪就朝唐星刺去。 满脑子杀意的小正太就像一头小兽,虽然失去了理智却也获得了超越境界的反应能力,这快若闪电的两记突刺,竟被他一个滑铲避了过去。 完成近身的唐星飞身跃起,带着森然杀机,朝着姬何伸出了左手无名指,虽然右手正经与左手三指的经络都已疲惫无法凝聚灵气,但已练到左手无名指的关冲穴悍然爆发,袭风指力朝着姬何的双眼贯去。 哪怕身受重伤,他也要让击伤唐贞的姬何付出代价,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他不认为姬何有什么翻盘的能力,至于姬再就交给唐凤然和唐政吧,小正太心中这样想道。 可现实是残酷的,姬何在唐星逼近身前时就将银枪弃下,要以双拳御敌,而面对唐星自以为迅捷的指力,他只是将闪着银光的双臂交叉眼前,袭风劲力撞上了他的双臂,只是将他击退。 “不可能!”唐星看着集合迅捷如电的应对,竟失神叫道,可他忘了这还是在厮杀场中,那由得他失神。 “呜呜”得风声越来越近。 姬再右腿带着雄浑大力,一鞭腿抽在了唐星的左肋,“啪”得一声将他抽到了半空中。 唐星只感觉左肋的骨头尽断,脑中一片空白,而姬再的连击并没有结束,一个腾身旋转,一脚蹬在他的小腹。 “咚”得一声闷响,唐星像一颗佝偻的虾米,划过一道长长的抛物线,砸在了远处的地上,失去了意识。 就在他遭受重击的当口,徐老赢能感受到唐罗自心底生出的一股暴虐与杀意! 这是一种最本能的反应,哪怕这武道争锋本来便是如此残酷,唐罗也看不得有人这样伤害小正太。 徐老赢真担心唐罗就这样冲出去屠戮姬何姬在,虽然这股杀意转瞬便被压下,可唐罗无比阴沉的脸让他明白,刚刚不是错觉。 因为唐星的突进,让姬何两人的银枪撒手,而全靠灵力维持的银色长枪在离开了两人手后,也快速消散在了空气中,想要再凝出灵兵,就要再次聚灵。 但已经赶到的唐凤然与唐政哪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这短短的时间里,真让他们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唐满、唐雅、唐贞、唐星接连被击溃,生死不知,而他们的付出不是全无意义的,唐凤然与唐政终于拖过了回气时间,他们右手握着武罗指,朝着姬何两人奔来,杀气腾腾。 若说刚刚他们还将这个当做比试的话,现在的两人只想杀死姬何姬再! “死吧!”唐政红着眼朝姬再击出三指武罗,白色龙卷带着狂暴的杀意,席卷而去! 而唐凤然的攻击更是让人侧目,她竟爆发出完整的武罗指,五道白色袭风指力的聚合让她的龙卷比唐政生生粗壮一倍。 最终戮仙军还是没能在回气时间内彻底击溃唐氏的六名武者,面对狂暴的龙卷,姬何与姬再迅速的朝后翻腾,想要避开。 可灵技的速度又怎是凡级武者的速度可以避过的,眼看两人就要被武罗指击中,两面银色的大盾横在了他们身前,扛住了白色龙卷。 “我们认输!”姬复阴沉着脸,咬着牙吐出这四个字。 两百六十七章:小灵界宝库(8) 要让心高气傲的姬复喊出认输两字,该有多么困难,特别是这个认输对象还是一个普通世家而不是一个古老圣地或宗门的时候,这种屈辱感就更加严重。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喊,因为姬何与姬再根本无法躲避武罗指的追击,特别是特别粗壮的那一股,拥有了蜕凡级杀招的威能,可以洞穿姬再的身体,无法施救。 既然损失一伍马上蜕凡的戮仙军战士,也不会取得胜利,认输就变成了唯一的选择。 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姬清、姬满、姬地已经飞身而出,将三个挡下六道简版武罗指的姬姓少年抱起,他们的双手已经扭得跟麻花一样,打着几十个圈儿搭耸在两边,骨头的茬子透出皮肤,格外惊悚,若不是神纹有强身的效果,他们的臂膀早就被扯碎,但即便有神纹,他们的两条手臂也是废了。 通常来讲,这样的伤势已经可以宣布这名武者前路尽毁,可韩氏毕竟是古老的圣人世家,这种放在一般人身上已经断绝武道的伤势,对他们来讲并不算难办。 姬清三人将姬明他们抱起,银芒覆在少年们的手臂正位,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丹药喂服到他们口中。 三人以灵力激发丹中药力,代表着生计的绿色光芒绽放在三个少年的身上,修复着他们的双手。 而唐氏这一边,在姬复话音落下的同时,亦出现了六只金色的巨掌,其中四只抄起地上的重伤的孩子,还有两只捉住了哪怕比赛结束还想朝姬何姬在发起进攻的唐政与唐凤然。 唐罗看到被拉进身前的唐星,心中又是一紧,因为小正太的左肋已经完全凹陷,肋骨全部断裂扎进内腑,而腹部的那一脚,更是让他腹部中心的肌肉变得软塌塌,像是坏死一般。 还有唐满、唐雅、唐贞每人都身受重伤,气若游丝,像是马上要死去。 可他们总归还活着,这给了长老们施救的时间,毕竟灵药这种东西,唐氏也不缺,何况这几个的伤势,其实要比姬明三人更好处理。 长老们纷纷从怀中掏出灵丹,喂服到四人口中,青芒绽起。 看到施救顺利,唐罗朝姬复拱了拱手,感谢道:“多谢姬公子,手下留情。” 弟弟被打成这样,还要跟对手道谢,说实话真的憋屈,但他知道这句话自己必须得说。 因为这场斗战的根本目的,是两个世家为了资源进行争抢,而唐星六人和姬明五人则是代表世家的战士。 在这场比试中,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残酷竞争,而自己还犯了两个最致命的错误。 第一就是高估了一号修炼场学员的战斗素养,以至于没有进行太多的嘱咐,让他们错误的以为这只是场切磋比试,所以才会在第一波武罗六连得手后变成那副懈怠的模样,给了姬何二人可乘之机。 第二便是误判了武罗指实战中的效果,完整版的武罗指在凡境的比试中确有一锤定音的强悍实力,但简版武罗指表现的就差强人意一些,而自己最开始的判断里,只需要一支小队就能和韩氏的戮仙军对战,若是当时姬复没有提出一伍戮仙军对两支唐氏小队,那么可以想见这些孩子会输得多惨。 学员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判断的失误与自大,而这种错误,通常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姬何与姬再两人就在短短的回气时间里,连续击溃四人,长枪既然能捅进胸口,就能洞穿心脏。 长枪既能做棍,自然也能化刀,若不是因为姬复叮嘱,可以想象现在的局面就不是七个重伤少年,而是三个重伤和四具尸体。 唐罗这声感谢发自内心,因为他知道此战过后,这六个孩子也算经过血与火的试炼了,前途不可限量。 而姬复听着唐罗的道谢,心中不是滋味,哼了一声道:“唐氏也不算一无是处,这凡境的招数倒是惊人的很。” “姬公子过奖了!”唐罗朝姬复拱了拱手,直接道:“那这进入小灵界的人选就这样订下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呵,你居然还有不情之请?”姬复被气笑了,都已多占一成底蕴之物,还要蹬鼻上脸么?他真想知道唐罗的胃口到底有多大。 “小灵界宝库共有八人的名额,我希望姬公子指派两个戮仙军的战士带领唐氏小队。” “嗯!?”姬复眉毛一挑,他没想到唐罗的请求居然是这个。 “当然,我不会让他们白做苦工,我愿意拿出我们说好一成底蕴之物的一半,当做他们带队的报酬。”唐罗朝着姬复拱手,将自己的要求称述清楚。 姬复深深看了唐罗一眼,问道:“你知道,这半成底蕴之物有多少么?” “看姬公子在乎的模样,应该很是不少。”唐罗淡淡道,虽然他没有徐老赢能感受别人心绪的能力,但基本的判断还是有的。 如果只是个小宝库,何用九尾妖狐那么强的妖王神魂化作护界之灵,而像姬复这么骄傲的人何以锱铢必较,想方设法的多拿多得,这些种种无疑说明龙州宝库的不凡。 姬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既然你知道龙州宝库的不凡,还愿意拿出半成来?” 龙州宝库作为韩氏第二重要的宝库,里面存放着各种底蕴之物,就说灵甲吧,这种作价千万金的护身灵物,宝库中至少存放了一万件! 哪怕只是半成,也是超过五百件的规模,价值超过伍拾亿金,这还单只是灵甲的价值。 若是将一些不可以估价的神药、灵兵、晶石、物资、钱币都算上,半成的价值至少是几百亿,要知道很多城市所有的财富加在一起,都还达不到百亿的标准,这便是这半成底蕴的意义! “我也舍不得阿!”唐罗难得说了句大实话:“可进去小灵界的,都是唐氏的未来,我家比不得韩氏家大业大,若是这六人有什么闪失,就算多了一成灵物,我还是觉得血亏。”关键是小正太也在其中,若是这货有什么闪失,唐罗是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毕竟战斗素养这个东西,虽然可以经过死战提升,但这一次的进步速度,也达不到什么脱胎换骨的程度,虽然很不愿意承认,可光放唐氏这六个娃娃进去,团灭的概率很大很大,虽然妖王无法影响灵界,可那数百个傀儡全是由他控制的,随便中个埋伏就是死光光的节奏。 两百六十八章:小灵界宝库(9) 唐罗对家族的理解很简单,不是势力强弱也不是地盘大小,而是很简单的东西——血亲族人。 唐政六人是唐氏凡境的最强,是这一代唐氏最优秀的族人代表,如果这些人死了,便意味着唐氏断代。 对一个健康的氏族来讲,断代就意味着发展停滞,而更重要的理由是,唐氏不需要那么多底蕴之物。 就算宝库中有十万具灵甲,可唐氏有资格穿上灵甲的血亲就那么多,龙舟宝库中庞大的资源根本就不是唐氏现在可以消化的,唐氏就算放开生育,不断选拔人才,也要五代以后,才能消化完这些底蕴之物。 换言之,因为有了五成底蕴之物的保底,所以现在唐氏优秀族人的价值,要远远大过溢出资源的价值。 所谓取舍之道,就是看清楚自己需要什么,什么更重要,然后做出选择。 唐罗愿意舍弃半成宝库底蕴,换取六人小灵界之行的安全,也是为了偿还姬复手下留情的恩义。 对族长唐志和长老团来讲,既然将小灵界宝库的事宜全权交给唐罗,就不会再置喙,他们的出现,只不过为了唐罗站台和保驾护航。 但看着他如此成熟的处理方式,长老团的成员还是纷纷点头,就连最在意金钱的六长老唐高旻,虽然眼中带着遗憾,也依旧认可唐罗的行为。 姬复看着唐罗的洒脱,大声赞道:“好!我收回先前对唐氏的评价,现在看来,不管有再多的砸碎,就凭唐氏核心人员的素质,你唐氏也会成为世间一等的豪门。” “客气了!”唐罗拱了拱手,不想多聊,因为唐星等人身上的青光已经散去,恢复了清醒,他得去看看小正太。 已经恢复如初的唐星一脸茫然的站直身体,摸摸自己的左肋,又看看远处的唐贞,只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看着这货蠢蠢的模样,唐罗眉毛跳了跳,没好气道:“小蠢蛋,感觉怎么样?” “哥哥,我刚刚是在做梦么?”唐星看着唐罗过来,着急的问出自己最疑惑的问题。 因为他明明记得刚刚他们和对方五人作战,先是击败了三人,然后被另外两个打的落花流水,最后自己想要攻击其中一个,被踢断了肋骨昏了过去。 怎么现在所有人都恢复如初了?唐满、唐雅、唐贞三人的目光也顺着唐星投向唐罗的脸。 “不是梦!”唐罗叹了口气,伸出手在小正太的头上揉了揉。 “长老们用了造化丹,才让你们身体恢复如初,还不赶紧谢谢长老。” 为何氏族的武者最后总能顺利的成长起来,而平民武者大多半路夭折,便是因为氏族将这些资源都变成了实力,若是唐星等人只是为家族而战的平民武者,哪怕他们为了争夺物资而战至重伤,护卫也只会将他们送到战堂药房进行医治,就像刚刚那样的重伤,很可能断送他们的武道前程, 而因为他们是唐氏嫡系,长老们就会拿出价值几百万的造化灵丹帮他们恢复伤势,这种需要大量灵药才能炼制的丹药不但让他们身体恢复如初,更重要的是这场死战的经验会让他们变得更强。 氏族武者和平民武者一样,想要变成强者就要经历无数次苦战,可因为氏族拥有的庞大资源,能让氏族武者不论胜败,只要不死就能成长起来,而平民武者输不起,他们只要输一次,很可能武道之路就断了,这便是世家与平民最大的不同。 姬复带着姬明和姬再走到唐罗身边道:“既然伤势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就让这八人进去小灵界宝库吧。” 唐罗看着姬明和姬再点了点头,将远处的唐凤然与唐政招到身边,对他们六人道:“我给你们两队找了队长,进入小灵界之后,你们要对两个队长的命令言听计从,明白了吗?” 几个刚刚恢复神智的学员一脸莫名,而小正太看见姬再,眼睛一下就红了,转头朝唐政问道:“我们输了吗?” “额....没输。”作为一个从头到尾都清醒着的人,唐政知道唐罗对自己等人的表现有多不满意,这两个队长是他用整整半成底蕴之物换来的,虽然他也觉得尴尬,却又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武罗指的话,自己等人在对方眼中可能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但小正太可不知道这一切,他的记忆还留在姬何姬在伤害了唐贞的那个截点,不服气道:“既然是我们赢了干嘛要让他们带队!一群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当我们队长!?” 面对唐星的羞辱,姬明两人平静的站在原地,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动摇,因为他们知道作为一个战士,只需要遵从命令就可以。 “啪!” 狠狠地一个爆栗,唐罗拳头上的青筋暴起,而小正太捂着头蹲了下去。 “好疼啊哥!”唐星眼中的杀气被这个爆栗砸碎,只剩下痛苦,连眼泪都要溢出来了,小正太觉得自己好委屈,这个爆栗吃得好没道理。 没有再看蹲到地上的小正太,唐罗冷冷得看着眼前几人问道:“还有不服气的么?” 唐贞、唐雅、唐满三人面面相觑,看着抱头蹲在地上的唐星,连连摇头。 而唐凤然和唐政是从头到尾的见证者,更不会有什么意见,因为知道家族为此付出了多少。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那有意见的就只有小正太一个,唐罗冷着脸蹲下身,直视他的双眼道:“所以只有你一个不服对吧。” 捂着脑袋的小正太泪汪汪看着唐罗凶巴巴的样子,倔强道:“对,我就是不服!” “刚刚那一腿如果抽到你脖子上,你已经死了!”唐罗冷冷道:“远程有合击技,中程有武罗指,依旧被打成这幅模样,你有什么资格不服?” “我..我们只是大意了!要再来一次,肯定不会这样!”小正太哼哧哼哧的不服气道。 看着小正太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唐罗叹了一口气,认真道:“在这里,别说再来一次,就是再来十次也可以,可进去了小灵界,面对那几百具拥有蜕凡级力量的傀儡,他们可不会容你再来一次。” “面对一群陌生的敌人,给你当队长能做得比他们更好么?” 做得更好?小正太涨红了脸,呐呐得不知如何言语。 两百六十九章:小灵界宝库(完) 唐星并不是个笨蛋,他只是生长在一个太过顺遂的家庭。 古语有云,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就是家庭带给他有利的一面,他不用为生计担心,所有的功法都已准备就绪,吃着最好的灵食,接受最好的教导,用最好的灵药,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变得很强。 可万事万物总是福祸相依的,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反面,就是大树底下不长草。 因为家世太过顺遂的缘故,让他的眼中有了更高的标准,也产生了更大的依赖。 武堂首座的父亲、绝代天骄的哥哥、无比宠溺的母亲让唐星幸福的同时,也失去了野蛮生长的欲望,甚至会生出当棵草也挺好的念头。 表现在具体行为上就是,因为家世让他无比骄傲,所以他下意识的不愿意认输,可因为家世太好,他又不够努力,所以哪怕是最早接触武罗指的人,依旧只练成了简版的武罗指。 唐罗当然能看见这些事,只是很多东西,用说是没用的,他只能等小正太慢慢成长,眼下便是很好的机会。 看着唐星愿意接受姬明和姬再后,他站起身来朝一旁的姬复道:“姬公子见笑了。” 姬复显然等急了,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如果没别的事了,就安排他们赶紧进入小灵界吧,这龙州宝库底蕴之物极多,等他们清完傀儡光是搬运就要好久,缚灵阵无法连续使用,到时他们恐怕有危险。” “行。”唐罗点点头,将垂头蹲在地上的小正太拉起来,对姬明、姬再说道:“这六个孩子就交给你们了,请务必照顾周全。”说罢他便退到一边,将空间留给这些孩子们。 姬明和姬再朝唐罗行了一礼,便带着六个孩子走到一边,交流关于战术和指令。 而随着唐星的点头,关于小灵界宝库的事宜再无争议,接下来就是帮他们准备物资进入小灵界,一个长达几个月的征程,有太多的物资要为他们准备。 而最为西陵顶级豪门的唐氏又怎么会亏待自家嫡子,造化丹、龙魂玉这种护身救命灵物一定是必备的,还为八人准备了几件特殊的宝贝,尽显豪门底蕴。 寒冰凝露石、可凝气成冰,只要有灵气的地方,便会有取之不竭的露水,有了它就再也不用担心水源问题。 极品太岁、九霄有繁星无数,其中之一名岁,当每年岁星与太阴星重合,天地便会生出一块太岁,即为天地馈赠。太岁形似灵芝,味似鸡肉,食之可延年益寿,太岁神异之处就在于它食一片复一片。中品太岁百日复,上品太岁十日复,而极品太岁,每日复。有了这几个极品太岁,意味着几人不用再为食物担心。 微光避尘帐、天机宗招牌法器,是每个流浪武者心中排名前几的神器,当你露宿野外,只需要以灵力激活避尘帐后裹住自己的身体,和光同尘的法阵就会让你隐遁于原处,寂灭一切灵力波动与声息,达到隐身的效果。有了它就意味着你再不会有夜里被猛兽或是强人偷袭的危险。 獬豸角,拥有神龙血脉的凶兽独角,可用以解毒、灭瘴气、平凶沼。 所以在两天后,姬复看着唐氏准备的东西,惊叹道:“实力不强,宝贝倒是不少!” 这每一件宝物单独拿出来,都可当做普通氏族的传家之宝,而唐氏一股脑拿出八套,本以为唐氏只是个控制西陵半城的普通世家,现在看来,其祖上一定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不然哪来这些底蕴,姬复只能这样推测道。 而徐老赢就没那么多顾及了,他勾着唐罗的脖子,惊呼道:“嚯~~老弟,可以阿,这么多宝贝都是哪儿淘换来的?” “抢来的。”唐罗将徐老赢的手臂推开,没好气道,他还是不能习惯徐公子这突然热情的肢体接触。 万乘宝船“行商”百年,强悍的功法没找到几部,这种杂七杂八的宝贝密库都快堆不下了,别说只是准备八套,再准备八套都没问题。 不得不说凡人境真是个尴尬的境界,唐氏库房里有很多灵甲,但都无法给这些孩子们装备上,因为以凡人境的灵力根本无法激活灵甲,如果穿上普通的战甲,又会大大降低他们的速度,对上数以十倍记的傀儡如果没有速度优势就是在找死,傀儡就算击不穿战甲,也能活生生震死甲里面的人,所以到了最后,只能给每人准备了一块龙魂玉以作护身之用。 只是龙魂玉这种东西,灵力防御能力是很强,物理防御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这不由的让唐罗有些担心。 三月十五 众人再次进入狐仙庙密道,姬复闪着银光走在最前,八个孩子跟在身后,而徐老赢和唐罗赘在队尾。 当回到那个熟悉的溶洞时,姬复回过头对姬明姬再嘱咐道:“这方小灵界极是广褒,入口草原是最不易设伏的地方,我断定妖王会将重兵放在密库周围,若是你们接近密库还未发现傀儡,切勿进入,先寻得傀儡逐个击毁。明白吗?” “诺!”姬明两人朝姬复行礼应道。 姬复点点头,朝八人道:“去吧!” 看着八人接连跳入白色的灵界之门后,姬复又对五名凶境护卫道:“你们就继续驻守此处,不允许除了我们三人外任意一人进入。” 虽然唐氏有人驻守在密道入口,但姬复总感觉不太保险,因为现在的灵界之门脆弱的能让任何一个蜕凡境损毁,只有让姬清五人驻守他才能放心。 交代完所有,三人回到了狐仙庙内,徐老赢兴致盎然的朝姬复邀请道:“大哥,我在西陵摆了一方擂台挑战全城,你要来看看吗?” 姬复眉头一皱,疑惑道:“二弟是徐氏的天下行走,为何要与普通氏族武者争斗?” “古早的圣地,宗门是人族的前沿,世家能看见自己和圣地宗门的差距,才有敬畏,可现在各大圣地宗门,要么隐世不出,要么敝帚自珍,我徐氏若还不出来让世人看看,他们又怎么知道差距?”徐老赢认真道。 两百七十章:版本升级 随着灵力的增强,身体的灵化,人身体中感性的那部分会越来越少,只剩下无比的理性。所以一些本就有些偏激又修到王境的强者,就会自诩神灵,这便是两位圣者最不愿意看见的事。 不论是韩圣的人人平等亦或是徐圣的人人如龙,出发点虽然各不相同,但根本上就是要告诉那些已经掌握了强悍武力的人,你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韩圣和徐圣做事的方法大相径庭,才导致了结果如此不同,徐老赢这番话听在姬复耳中,别有一番滋味。 “看吧,我也想看看,现今的圣地是如何行事的。”姬复眼神复杂,幽幽道。 徐老赢大喜,又转头看向唐罗,打算乘势追击,让两人见见自己的英姿。 “我看过了。”唐罗冷淡的拒绝道。 “诶~哎!别那么扫兴嘛。”徐老赢连连摆手,希望继续说服唐罗。 可已经看过一次擂台赛的唐罗哪会再去浪费时间,更别提在这个武道之路关键的节点上。 “西陵没人是你的对手,看老乡被虐,我心里不好受阿。”为了打消徐老赢邀约的念头,唐罗这样恭维道。 “哎呀~~~”徐老赢摸着后脑大笑道:“别那么客气嘛,等你练成不灭战体,一定能和我一战的。” 一番商业互吹后,唐罗与两人分道扬镳,朝着武堂走去。 经过这些天对自己武道风格的雕塑,他发现了一个让自己很沮丧的事实,就是他费尽心力研究出来的印法,不能作为他战斗的功法,或是说因为不灭战体的特殊性,让他今后在灵技这个方面,已经无法再走原来那条路了。 他的变强计划1.0的版本中,实力构建是这样的。 利用星辰阁完成灵力的快速增长,积蓄足够庞大的灵力以作突破,简单点来说,就是在敛息法研究成功后,他要做的就是猥琐发育加研究灵技。 在这套武道体系中,攻击的手段主要就是组合灵技与高人一等的境界,摒弃所有花里胡哨的试探和酝酿,以绝对的攻击一招制敌。 可是不灭战体这套功法的特殊性,让他必须要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如果他想练习不灭战体,这个1.0版本的武道计划就等于废了。 因为不灭战体运转时会自动抽取百分比灵力的缘故,就算唐罗只能修炼到二品的不灭体,也要抽取百分之八十的灵力。以他现在14166.6的灵力计算,在抽掉11333.3的灵力之后,2833.3的灵力能造成什么级别的杀伤? 讲得直白些,这点灵力连一套完整的三连印都打不出来,若是遇见徐老赢、姬复这种级别的对手,单印的威能就跟挠痒差不多。 二品都是如此,如果唐罗将不灭战体练到一品,剩下的灵力就更加无用了。 所以唐罗要放弃以前所有定制的计划,为自己重塑一套新的变强计划,也就是现在的2.0版本。 在这个版本中,唐罗会摒弃所有的灵技,但会开始修习大量的体术功法,而那种爆发、附灵、燃魂的秘术也统统没用了,今后他的秘术选择只有强化力量的、加快速度的、柔韧身体的还有恢复伤势的。 所有和灵力相关的秘术,都要废除。因为很简单的道理,既然不灭体是按照本身灵力量的多寡去抵御伤害的,那么唐罗今后就不用灵力了,全存起来,相信以星子的加速能力,今后能不能成为天下第一不好说,但世间最强铁壁的称号应该是没跑了。 唐罗一直信奉一个简单的道理,要嘛就强化攻击端,要嘛就强化防御端,两者都要的结果,只会出现一个半三不四的武者。 这种平衡的武者跟比自己弱一级的武者打,会被夸做毫无破绽,但跟同级别的武者对垒,表现就差强人意了。 而原来唐罗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回气的体质特别适合攻击端,但看了不灭战体才知道,防御端才是他最适合的道路。 因为别人丹田的灵力只能累积到固定的数值,比如蜕凡境就只有9999点,哪怕是二品的不灭战体,他的灵伤防御也就是七千点,可七千点的灵力杀伤,别说徐老赢,就说一些普通宗门也有办法破防,虽然无法伤害到被不灭体强化后的肉身,但这无疑说明了普通人修炼不灭战体的掣肘。 可唐罗不一样,他的灵力被星核死死的锁在丹田,也就是说他在蜕凡境的灵力量就可以达到29998点。 徐老赢现在最强的攻击招式,是融剑术,三柄灵剑相合凝成一把巨型灵剑。这种巨型灵剑的灵伤大概在两万点,也就是说,即使是二品的不灭战体,唐罗只需要将灵力积累到两万五千点,中州徐氏这套蜕凡级的单人融合技,自己就可以无视了。 这种极度的适性,才是唐罗愿意放弃变强计划1.0,哪怕以后只能变成一个近战武者的原因。 可对唐罗来说,这变强计划2.0最开始的几年,实在是难熬。 因为他以前根本没把拳脚功夫放在眼里,沉迷输出不可自拔,尽研究怎么用灵力轰炸别人了,对那些体术功法近乎一无所知。 唐氏的通天霸卷虽然是一套大开大阖,刚猛无俦的掌法,但唐罗会显得如此突出,是因为他着重修炼了其中的劈空掌力,而对于近战的掌法不屑一顾。 什么禅震、暗劲、明劲在他以前看来都是没用的,所以一个都没有修炼。 现在不但全部要补上,还要再修炼一个兵器,一下子将他的日程排得超满,如果说修炼灵技这是个不出世的天才,那么在体术修炼上,唐罗也就算个资质上佳吧。 即便他不眠不休练习这几种纯靠肉体的劲力,可还是有种进步缓慢的感觉,毕竟跟那种一眼就能了解灵技的天赋比起来,这练武速度就跟龟爬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为了让自己进步的更快,唐罗这次去武堂,就是交接工作的。 他要把印法研究的所有工作都交给唐光誉,他以后就专攻体术功法的研究了! 两百七十一章:卸任(修) 唐氏武堂、秘术阁 唐罗一回到秘术阁,就跑到研究室将所有组员召集起来,但这个行为无疑让唐光誉很不爽。 “组长可真是大忙人,多日不见,刚见面就要把所有人召集起来抖威风吗?”三月初一的秘术阁议会没有参加,之后更是鲜少来到研究室,虽然知道是因为姬复和小灵界宝库的关系,但这种事无法作为偷懒的借口,所以唐光誉开口面讥讽道。 看唐博康、唐向文两人默不作声的态度,显然也是支持唐光誉的说法。 虽然唐罗已经在研究进度上赶超他们一大截,但这种懒散的态度还是为研究者们不喜。 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唐罗只是笑了笑,因为不灭战体的缘故,这些天都在梳理自己的武道计划,研究小组的事被他完全抛到了脑后,除了姬复传授印法的时候四人见了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也难怪这几个家伙怨气那么大。 “召集你们来是有要事要通知。”唐罗没有铺垫,直接道:“从今日起,印法开发与简化组的组长责任,移交给唐光誉,今后有关印法的研究,我不再参与。” 几人大惊,唐光誉更是愤怒的站了起来,指着唐罗道:“说你两句就要推卸所有事物?耍什么小孩子脾气!印法的研究关乎整个唐氏的发展与未来,唐罗!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了吗?” “是啊组长,作为这套印法的创始人,你可不能就这样离去了。”唐博康的脸色很是难看,虽然唐罗今年才十五岁,但在公事的过程中大家总会忘记他的年龄,所以大多时候组员都将他当同龄人看,这突然冲动的决定让他无法接受。 唐向文亦附和道:“组长你可不能走哇,关于印法的开发很多思路都是你给的,你走了我可搞不定阿。” 虽然他们三人都要年长于唐罗,但这个小组的灵魂无疑是唐罗,这不单单是因为他是这套印法的创始人,更是因为无与伦比的才华,武技研究最困难的部分,就是检验的过程。 研究出一套新的行功路线,但因为灵气随意流动的特性,想要精准控制和测验哪怕是像他们这样对经络无比熟识的研究者,有时也会控制不好灵气导致测验失败,若是灵气在经络冲撞起来还会伤到自己,武道研究者为何会那么受人尊敬,就是因为他们不惜用自己的武道前途做赌,进行新的武道开发和灵气的应用。 而唐罗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当众人把想法告诉他,他能准确无误的给出测试结果,甚至连灵力输送大小所产生的结果不同也能得出,这种惊人的效率才是这套印法能够开发到现在程度的关键。 如果唐罗不在,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研究速度会放缓到什么程度,就像驾驭灵兽奔腾过再让人用双腿赶路,总有些落差感。 而对唐罗来讲,他不是来跟几人商量的,也不是要跟他们闹脾气,召集他们是来通知这个决定的,自然不会有所动摇,所以平静道:“我不会因为几句讥讽而放弃我该做的事,只是这套印法已经与我无益,所以我不会再将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交给你不是我一时意气用事,而是这段时间共事下来,你是对这套印法感悟最深的人,交给你也是希望你能继续精研下去。” 唐博康与唐向文面面相觑,而唐光誉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要是唐罗气急败坏的解释或是反击,那么说明所谓移交任务只是气话,但对方如此平静的阐述,这份坚决让三人明白,他是一定要离开研究室了。 结合最近让族内震动的小灵界宝库,唐光誉认为唐罗现在卸任这组长之位,是要改练那个千年前圣地的本脉功法,这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舍本逐末。所以他语气生硬规劝道:“这套印法虽然起点较低,但与我本脉通天诀与通天霸卷完美契合,只要继续开发下去,让基础印的数量上来,我唐氏通天霸卷一定是世间一等一的杀法,而那韩氏的兵锋战法,不过是千年的古董,对融合技更是毫无涉猎,你改修他脉功法,殊为不智!” 唐罗点点头,对唐光誉的话表示赞同,却丝毫不改变他的态度:“我并不是要改练韩氏本脉功法,而是要精研体术之道,这灵技的研究,我就不再参与了,将印法的后续研究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如果今天的不灭战体是和兵锋战法一体的功法,那要不要放弃变强计划1.0还真是让人踌躇的一件事,毕竟他不光是要自己变强,还要让家族强盛,如果换了功法,以后他再研究出的灵技就很难对唐氏有参考作用。 而兵锋战法本身在唐罗看来,起码在凡人境和蜕凡境这个级别上,也不见得比唐氏的通天霸卷优越多少,只是因为他们还有御器术所以显得攻击端很强而已,这种被秘术加持后的强大并不被他看在眼里。 就像唐氏的通天霸卷如果能够有一套完美契合的锻体功法,也会让威能上升好几个台阶,因为通天霸卷的掌法里,有很多气与力合的招数,是力量越强杀伤越大的。 不灭战体从理论上来讲和唐氏的通天霸卷很契合,但也跟唐罗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所谓大开大合、刚猛无俦的掌法,其实就是灵力输出极大的灵技,很多通天霸卷的掌法经过秘法增幅,一次性输出的灵力将会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这意味着唐氏的武者修炼不灭战体,如果不想降低自己攻击端的实力,最多修到六品左右就不能再高了。 可百分之四十的神纹防御放在一个普通的武者身上,真的不算强横,就像唐罗设想的那样,和第一个境界的武者打,那当然是稳稳的,可放到同境作战,也就是耐打一些而已。 但可以确定的是,不灭战体是比现在唐氏所有锻体功法都要优秀的选择,哪怕它只能练到六品,而不灭战体的气力增幅也会让唐氏武者的攻击能力进入另一个水准。 两百七十二章:改变 唐罗的一番话却让唐光誉听得直皱眉:“你要去研究体术,便是要放弃自己最大的优势!” 拥有灵力绝对的掌控能力,这种神一般的天赋不论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他们都会朝着灵技的研究不断的深入,直至巅峰,唐罗的行为在唐光誉看来,根本就是浪费自己的天资。 “虽然你研究灵力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体术的研究根本没有取巧的路子,就是一种苦功夫,资质好坏悟性高低都敌不过浸淫一辈子的执着,你若是真想研究体术,阁老便是权威,你只消请教就好,又何必舍本逐末。若是你将精力都放在灵技研究上,五十年后你一定能成为武道大宗师,又何必半途而废,毁了自己大好的前程?”唐光誉苦心劝道,虽然他和唐罗经常争吵,在外人看来也许是他俩不和的表现。 但在他心里明白,他是整个秘术阁除了阁老唐弘涛外,最希望唐罗能够顺利成长起来的人,因为他知道只有唐罗这样的人,才能带领唐氏进行跳跃式的发展,所以他不希望唐罗走到一条事倍功半的道路上。 唐罗笑着点头道:“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要去么?”唐光誉一看唐罗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有些气恼。 摇了摇头,唐罗觉得需要解释一下,哪怕为了对方这份关心:“诸位知道我和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在哪儿么?” “我首先是一个武者,然后才是一个武道研究者。我到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不论是武罗指也好,这套印法也好,都是为了让我面对同级武者,甚至是高一级的武者都具备作战条件。” 武道强者一定是研究者么?这很明显是一个伪逻辑,因为大多数研究者只是更爱好研究,而不是战斗,虽然我们可以很笃定的说,每一个武道大宗师都是强者,但单靠研究得证大宗师之位的,几年年来凤毛麟角。 唐罗这番话听在唐光誉三人的耳中就显得复杂了,好像是在讥讽他们无法成为武道大宗师一般,这让三人的表情都有些阴沉。 “那你不是更应该研究灵技么。”唐光誉阴沉着脸,他自然知道自己虽然研究了那么多武技,但真打起来十成实力最多发挥七成,有事他技痒也会去找个对手实战,可惜败多胜少,这也让他放弃了实战的路,专心研究。 他当然明白唐罗跟自己不同,对方毕竟是西陵有名的天骄,甚至可以跟武圣山弟子打成平手,虽然对方只是与他试招,但也足以证明他的实战能力。 唐罗摇了摇头,认真道:“一个木桶能装多少水,是由他最短的一根木板决定的,在灵力应用上,我相信没有蜕凡境武者能与我媲美。但这近身作战嘛,啊哈哈哈哈哈。” 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唐罗继续道:“所以研究体术是我甚重考虑之后的决定,简单来讲就是研究体术能让我变得更强,而研究灵技已经不能了。但你也别担心,若是你们有什么研究关键搞不定的部分,依旧可以找我帮忙,我就在秘术阁的修炼场里。” 唐光誉看着唐罗决然的模样,哼了声道:“既然你已决定好了,我就看看你能将体术研究成什么模样。既然你已经卸任了组长责任,还请罗宗老赶紧离开研究室,毕竟我资质平庸,只能废寝忘食追赶,才不辜负罗宗老的“信任”!” “好好好,我走~你们加油!”唐罗苦笑摇头,站起身来就要离开研究室,突然顿住,转过身来。 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三人眼睛一亮,还以为他要回心转意,只听唐罗说道:“差点忘了。” 他从怀中摸出一张纸递给唐光誉道:“研究印法的部分我就不掺和了,这个是我根据现有印法创出的一套杀招。” “其实这套诀的潜力远远超过你们的想象,我将这套三三相乘的印法留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将这套印法发扬光大,最后能与宗门圣地争锋。” 这套印法本来是唐罗当做现阶段压箱底的绝杀,用九千点灵力的爆发可以造成五万点的灵伤。 一个普通的武者,初入凶境时浑身灵力有29999点,让他把杀招、护身功法、体术所有七零八落的手段都算上,面对这一套三三相乘的印法,不死也伤。 说实话唐罗是有些遗憾的,因为对于普通的蜕凡境武者来讲,这套印法就是个鸡肋,他们根本无法调动九千点灵力施展,所以这套印法就只能当做凶境武者的常规攻击手段,但五万加的灵伤也是远远超过一般凶境初期的杀招了,这也算他这个研究员为唐氏灵技最后做的贡献。 唐光誉双手捧着白纸,震惊的无法自己,虽然他一直知道唐罗可能在印法的研究上已经超过他们,但他从未想过,会领先那么大一截,如果另外一支小组能成功研究出减少印法灵耗的秘术,这会让唐氏的蜕凡境巅峰武者,拥有一套能够威胁凶境的秘法。 如果说三人原本还对唐罗有所不满的话,在看到这套三三相乘的印法中,心中只余拜服,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他已经在印法这道上,远远走到所有人的前面,除非他的境界再做突破,不然这套印法已经很难给他带去什么收益了。 “走了~”不理会三个扑在纸上端详的中年人,唐罗潇洒地挥了挥手,离开了研究室顺便将门带上。 作为一个将时间排得满满的人,接下来他要去冶炼房打造适用的武器,作为一个即将拥有开山之力的武者,武器太轻有时候也好让人烦恼噢~ 满脸胡子的公冶思博在看到唐罗的第一秒,就从严厉的大师傅变成了谄媚的商人,他几步小跑来到唐罗身边,满脸堆笑道:“罗宗老,这次来是打算要点什么?” 看来上次一连要了五十套黑铜铠让他印象很深刻阿,唐罗笑着道:“难得公冶师傅还记得我,这次我不要铠甲,要几把重武器。” 两百七十三章:武器 “重武器...”公冶思博上下打量了唐罗一阵,有些踌躇道:“罗宗老是想要哪种兵器阿?” “我要打几把锤子。”唐罗早有腹案,从怀中掏出几张图纸递给公冶思博。 面色黝黑的大师傅接过几张图纸一看,苦笑道:“罗宗老可真是...特立独行。” 世家公子,特别是这样天骄般的人物,他们选用的武器除了要契合武道外,最重要的就是英俊潇洒。 这类人的武器,通常以刀、剑为主,一些格外骚包的还会选用萧、笛、折扇。可眼前这位的兵器选择,真是让他大开了眼界。 一件长柄擂鼓瓮金锤,要求重量在八百斤以上,垂头带刺,专破灵甲与护身劲力。 两柄短持混元锤,单柄三百六十斤,这倒算是正常兵器,但要求棍锤可分体,以作暗器用。 公冶思博面色为难,因为他看着身材单薄个子矮小的唐罗,怎么也想不通,对方要打这么重的武器有什么用。 “公冶师傅,几日能造好?”唐罗直接问道。 像这种不要求附灵也不要求材质的武器,当然不是唐罗今后的主要兵器,毕竟再过两年他就达到凶境了,到时自会去库房选一柄适合自己的灵兵,这三柄打造出来的锤子,只是他按照心目中密库里灵兵的模样造出来以作练手,这样倒是他换了兵器,起码熟悉感不会变低。 但公冶思博哪知道这些,作为冶炼房的大师傅,他完全可以直接应下这份打造的活,但这一次他不想。 思忖半天,公冶思博还是开口道:“罗宗老,有几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 “我觉得重锤可能不太适合您。”公冶思博咬咬牙,直言不讳道。 其实作为一个大师傅,这本不该是他应该说的话,但一想到唐罗曾为武堂修炼场那些宗族武者人手打造一套黑铜铠的事迹,他实在不想如此善良的一位公子行将踏错。 “不是我用,给一位家臣准备的。还有什么其他事么?”唐罗随口道。 公冶思博一听,脸色一红,连声道:“没有没有,是我误会了,您两天后就能来取。” “行。公冶师傅再见。”唐罗转身离去,表情平淡。 人生就是这样,有时会出现某个人怀抱着善意对你进行教导,他以自己的经验告诉你该如何选择你的人生道路。 大多数时候,这种指导都是荒谬的,就像公冶思博不知道唐罗从几十种兵器里最后匹配大锤是做了多少取舍,他只是看到唐罗的身材,就想否决这一切。 可能对公冶思博来讲,他给出的建议是不知鼓起了多少勇气的字字真言,他顶着冒犯宗老的风险将这些告诉唐罗,可谓情真意切。 但现实是,在你没有完全了解一个事情之前,你做得任何判断,不论是善意出发或是恶意出发,都没办法准确。 而这种时候,善意出发要比恶意出发更加缠人,因为对方会有惦念,会有种怕你误入歧途的惶恐,如果唐罗直接怼回去,不论说的多有道理,在公冶思博眼中都是年少轻狂。 所以他说了一个谎,这个谎会让公冶思博接受打造大锤的任务而不再置喙。 因为唐罗顶着十五岁的身体,所以周边的人会忍不住得想要关心他,给他一些人生的建议,要是唐罗去向每个人解释或是争辩,那么一天就啥也别干了,都用在吵架上吧。 所以唐光誉问他为何卸任,他说弥补短板;公冶思博问他为何铸锤,他说家臣有需。 这些都是谎话,但并无恶意,只是他没有时间可浪费而已。 处理完这些事,他要去找师公了,如果不是唐光誉提起,他都不知道,原来秘术阁最大的体术达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师公。 这可让他一下子找到了捷径,毕竟体术这种东西,纯凭自学也可以,但有个前辈在身边,总会让人少走很多弯路阿。 所以在冶炼房下完单的唐罗满脸堆笑地来到了唐弘涛的研究室。 “师公~”嘴甜的徒孙有糖吃,毕竟十五岁的小嫩脸做不得假。唐罗在尽力发挥自己的优势。 唐弘涛很是奇怪,这些日子唐罗因为韩家宝库的时鲜少来到武堂,这回来第一件事不是去找自己的组员,反倒是来到自己这儿,这可真是奇怪了。 “罗儿,找师公是有什么事儿么?”因为只有两个人,所以唐弘涛没有称呼唐罗封号。 唐罗笑得更甜了,直接道:“也没啥,就是想跟着师公,探讨一下体术。” 唐弘涛一惊,问道:“那印法的事?” “印法的研究我已经全权交给唐光誉,我以后就精研武技了。”唐罗耸了耸肩,直接道。 这个事儿肯定是要通禀唐弘涛的,所以他就不绕弯子了,而已将责任交接这无疑也是表明自己态度的一种方式。 面对唐罗如此坚决的态度,唐弘涛叹了口气道:“是因为韩氏的不灭战体么?” 作为姜林山谷最早到达的三人之一,五品不灭战体的强横着实惊人,而之后唐罗与姬复签订盟约,虽然他们没有一人出场,但端坐后堂的都是凶境的武者,中堂的动静又哪能瞒过他们的耳朵。 但看唐罗仅仅一刻就将九品不灭战体修炼完成,他就预料到会有那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什么都瞒不过师公。”唐罗笑道:“正是因为徒孙不灭战体的适性远超前人,所以只能走一条不一样的道路了。” 真正的强者,永远都是走出自己武道风格的人,而那些想要成为某某第二的武者,即便他天赋异禀最后也会泯然众人,因为适合别人的东西不一定适合你。 看着唐罗这么年轻就知道如何树立武道真意,塑造个人风格,唐弘涛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已决定,那你便随我精研体术吧,你现在体魄与劲力各在什么程度?” “体魄嘛,应该很快就能达到九牛二虎的地步,至于劲力嘛,啊哈哈哈哈,以前醉心灵技,境界较低。”唐罗摸着后脑不好意思道。 两百七十四章:练劲 所谓劲力,就是武者对自身功体的开发,以身蕴劲击出,一般来讲能够修炼到暗劲程度的武者,就算是对功体开发得极好了。 因为在修炼暗劲之前,武者有好些门槛要过,在习武之初,每个人的目标就是将全身的力量汇集在一起,一拳击出。 这样的劲力被称之为刚劲,市面上大多凡级的功法中,都有关于刚劲的修炼方法,这也是所有武者修炼劲力的入门。 而刚劲之后,便是修炼柔劲,所谓柔劲就是卸力,增力之法,亦被称作化劲。 刚柔相济,即为明劲大成,通常蜕凡境的武者都能达到这个程度。 看到唐罗谦虚的模样,唐弘涛点点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无论多天才的人,每一天的时间都是等同的,精力也是有限,唐罗会在灵技的造诣上如此突出,不光是天赋的关系,更有专注与努力。 这样看来的话,唐罗没有办法达到暗劲地步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根据唐弘涛自己推断,对方不是在柔劲就是在刚劲瓶颈运用柔劲的部分。 但唐罗接下来的话彻底打破了这位阁老的妄想,只见他挠了挠头道:“我现在摸不到刚劲入门的办法,特来向师公请教。” 堂堂一名蜕凡境巅峰的武者,竟然连刚劲都还没掌握,这不由得让唐弘涛发出苦笑:“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毕竟以前也没想过会碰上这么一档子事阿!唐罗心中咆哮道,但依旧保持着社会主义乖巧地坐姿,一脸真挚。 面对这样一个虚心求教的徒孙,唐弘涛只能开始普及关于刚劲的修炼方法,而由这位唐氏的体术研究者科普的劲力基础,简直让刚劲一道令人目眩神迷。 “所谓刚劲,即为刚猛迅捷之劲力,根据兵器功法的不同,领悟的刚劲也各不相同。” “比如掌法,最易领悟催劲;指法最易领悟弹劲;拳法最易领悟冲劲;腿法最易领悟崩劲;爪功最易领悟挫劲;刀法最易领悟横劲;柔术最易领悟劈褂劲;摔法最易领悟撞靠劲。” “此为刚劲九类,九类刚劲通悟,即为刚劲小成。若能将刚劲相互融合,数劲合一者,可称作刚劲大成!” “嚯~”唐罗惊叹道。 体术达人与一般体修的差距就在这里,就像战堂所有蜕凡境的武者,谁没有练成一类或两类刚劲,但在他们看来,只要练会一类刚劲并适用于武道中,就算刚劲修成,然后便去修炼暗劲。 但在唐弘涛眼中,九类刚劲必须通悟,这还只算是小成的状态,要将几种劲力合一,才能算是大成。 按照这个标准,基本上所有武者都得重修一遍才算合格,毕竟凡境到蜕凡的时间,最多也就十年,十年要修个明劲大成,至少一年得通悟一类刚劲,这个标准听上去就很吓人了。 看到唐罗的表情,唐弘涛也感觉自己的标准太过了,宽慰道:“这只是师公的体悟,一般来讲修炼两三类明劲,便可开始修炼暗劲,无需达到小成的标准。” “不不不,师公误会了。”唐罗连连摆手道:“我只是惊叹于明劲种类的博大精深,既然决定要精研体术,若是连明劲大成都达不到,还谈何其他。那师公您先忙,我先去研究会儿明劲。” 唐罗可能有很多的缺点,但碰见难处就缩这一点,肯定不在他的缺点列表里。毕竟不灭战体配合体修是一个堂皇大道,特别是对他来讲,如果不能把自己领域内的级别提升到至高,你凭什么去和世间天骄争锋。 看着徒孙一脸坚决的表情,唐弘涛欣慰地点点头,又嘱咐道:“明劲种类繁杂,个人领悟类型快慢各不相同,若是你遇见极难领悟的明劲,不如换个类型领悟。我们唐氏武者极擅掌法,你可以先从催劲开始。” 说着说着,唐弘涛朝虚空一个伸手,金色的灵掌出现在册架上取来一个铁卷,放到了唐罗手中。 “这是九类明劲的一些心得体悟,你拿去看看,也许会对明劲修炼有所帮助。” 唐罗恭敬地将铁卷放入怀内,郑重朝唐弘涛行礼道:“谢谢师公。” 虽然唐弘涛说得轻桥,但唐罗哪能不知道自己怀里这卷体悟就是对方的修炼记录,有了这张铁卷,可以省下数年苦修之功,也能让他避过很多不该犯的错误。 “去吧。”唐弘涛点点头,眼光中有期盼,亦有不舍。 有如此天骄研习体术自然是件大好事,但清楚唐罗灵技天赋的他又怕体术一道会耽误对方的发展,这种矛盾的心态让唐弘涛有些为难。 而唐罗则是高高兴兴的离去了,有了怀中铁卷,他才可以做到完全自修,而自修对他来讲,很重要。 因为修炼明劲的第一步,就是要先适应九牛二虎之力,自那晚过后,他再也没有运转过不灭战体,就是怕自己突然变壮会惹人怀疑,这下可以借着修炼之名,闭关一阵子再出来,就不会有人奇怪了。 现在便是要去福伯那儿申请一间修炼室,等到两天以后取了铁锤,就可以闭关咯。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呢~ …… 在米白的记忆力,从十岁之后幸福这种感觉就离他越来越远,若不是自小打下武道基础让他拥有凡级的修为,很可能他连最初那几年都熬不过去。 在他的记忆中,贫瘠好像一直是种常态,他见过太多不忍心却无能为力的事情,曾经他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就这样了,再也不会好转。 直到他爱上了书画,爱上了君子之学。 上面告诉他,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他学字找工,慢慢的不再朝不保夕,他尽自己的能力抚养那些流落街头的孤儿。 那样的生活在他心中就已经是最好的生活了,直到他遇见了徐老赢和唐罗。 自遇见那两个神奇的朋友开始,他的人生好像终于迎来了转变。 不但从义气帮的手下保住了孩子的性命,之后还能从事自己最喜欢的事业。 而在那次赤霞山之行后,丰清胡同荒院的主人竟也找上门来,那是一位满头白发的中年人,一看便是富贵之家的老爷,且有修为在身。 眼看自己和孩子们就要露宿街头了,对方却看在孩子可怜的份上,愿意将这套荒院租赁给自己。 两百七十五章:闭关 春猎围场中、唐森营帐内 “有趟任务。”唐森的语气格外低沉,还带着一丝挣扎。 本倚在床榻上吃着水果的徐姝惠感受到丈夫语气中的为难,坐身起来,因为在她记忆中,从未见过丈夫如此模样,所以柔声问道:“很难吗?” “很难。” “那...危险吗?” “不会。” 很难又不会危险,这个回答让徐姝惠不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在女人的印象中,好像两人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分开过,也许对丈夫来说最难的任务就是要和她分开,既然如此她可以陪着的。 因为对她来讲,有这个男人的地方才是家,而不是某个固定的地方。 唐森看着眼前的女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道:“这次不行。” 徐姝惠气的鼓起了嘴,一下裹起了被子露了个后背给男人道:“那你走吧!” 浑身重甲的唐森叹了口气坐到床边,把被辱连同女人整个抱在自己怀里,让女人可以看到自己歉意的脸。 “哼。”被子里的女人扭动着身体,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道:“要去多久。” 看着徐姝惠的眼睛,唐森沉吟道:“可能两个月,可能三个月,不会超过五个月。” 也许只有对着这个女人,寡言的男人才会说那么多没有用的废话,但这显然不能让徐姝惠满意,因为男人要离开的时间,太长了。 “你要去那么久,还不危险,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徐姝惠生气了,用头咚地一声撞在唐森的胸膛。 凶麟厚土甲没有让人失望,让女子一阵眩晕。 磕在胸甲的额头泛起一阵剧痛,女子眼睛紧闭,琼鼻一皱呜嘤道:“疼...” “对不起对不起。”唐森看到怀中女子呼痛,一下乱了方寸,急忙道歉,伸手去揉。 可以开山断岳的手掌前所未有的温柔,在女人的额头上摩挲,希望抚平女子额头的疼痛。 徐姝惠羞红了脸,将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额头给男人,瓮声瓮气道:“你早些回来。” “好的。”唐森爽快地应道。 “嗯。”被褥中的徐姝惠奶声奶气地应了句,便伏在了男人怀里,静静温存。 相互依偎的两人脸上满是幸福,好像只要抱着,世界末日也可以,但人终有自己应尽的责任。 “我要走了。”唐森的声音特别轻,像是怕惊醒怀中的女子。 “恩~~~”女子不满的声音从被辱中传出:“再抱会儿。” “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女人的头从被子里钻出,一把将自己桶住,对男人说:“把我放到床上去。”唐森面带微笑,将被辱巨婴公主抱起,轻轻放在床的中央。 “你走吧。”徐姝惠利落道,好像有了床和被就不需要老公了。 唐森柔声笑了笑,站起身来离去。 唐罗从战堂走出来,正要去向徐姝惠申请关于闭关的事宜,就迎面撞见父亲从营帐内走出。 “父亲。”唐罗恭敬行礼道,只是眼中有些疑惑,作为武堂首座,此刻不应该呆在武堂里么,特别是在春猎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刻。 唐森看到唐罗,刚刚放下的愁绪又涌上心头,他开口道:“罗儿。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家人永远是家人。” “额.....”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唐罗有些发闷,但对父亲的感情观还是很赞同的,所以答道:“当然,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 听到唐罗回答的唐森点了点,又问道“你母亲在休息,找她何事?”。 “我过两天要闭关,来禀报母亲一声。”唐罗无奈答道,对他来讲,向徐姝惠申请可要比对付武堂那些人困难,作为一个被要求每月回家一次的儿子,他很为自己的闭关事宜担忧阿。 但谁能想到,一向妻管严的父亲唐森勇敢起来,将这差事揽了过去,英勇道:“你自去,这事我来同你母亲说。” 言罢,他就一个转身又进入帐内,急切的模样让唐罗一愣:“不是说....母亲在休息么?” 得益于唐森的勇敢,唐罗跳过了申请一环,可以顺利开始闭关的准备。 三月十八 唐氏的闭关所,并不设在武堂内,而是设在宗所后山,在那一片群山中有数百个被灵阵加固的隐秘洞府,用作唐氏武者静修之用。 而闭关这件事,通常发生在境界将要突破的武者身上,他们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破境,这就是闭关所的由来。 所以在闭关所的工作人员心中,接待的武者大都是些中年人,甚至是须发鬓白老者,而像唐罗这么年轻的武者,他们确实没有见过。 所以在唐翰反复对应申请信息后,才站起身来对唐罗道:“罗宗老,这边请。” “好的。”唐罗收回铭牌,神色平静。 毕竟换了自己看见一位这么年轻的宗老,也会多确认几遍,无可厚非。 唐翰驾着兽车,载着唐罗来到一座矮峰上将唐罗放下,指着山坳道:“罗宗老,山坳处就是你的修炼场,房中备有极品太岁,至于饮水取这山中清泉即可,若有其他需要宗老可激活房中灵阵,会有人前来。请问宗老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唐罗顺着唐翰的手指,依稀可以看见山脚南处有一片被削平的路面,点头道:“没其他问题了,谢谢你。” “罗宗老客气,那我就先走了。” 在唐翰离去后,唐罗便从矮峰上跃下,朝着自己的闭关所奔去。 他申请的闭关所,是一座露天的修炼室,有全套石锁与百具石人,山泉边还有一间草庐,这些便是全部。 在这样不被打扰的环境中,唐罗可以全身心投入刚劲的修炼,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强壮身体。 有了唐弘涛的铁卷加上从藏经阁搜罗的一些体术心得,他相信这场三月关之后,至少可以领悟一种刚劲。 …… 修罗武斗馆 可以想象,在没有击败徐老赢之前,这座场馆的喧嚣就不会停止,日日都是爆满,虽然有大批的世家已经战败,但还是不改众人的热情。 看了几天徐老赢擂台的姬复,终于恢复了一些自信,因为他发现,现在这些世家武者展现出来的实力,才是合理的实力。 两百七十六章:神异 眼前擂台上的氏族武者,才是他印象中的武者,有几套灵技杀招,却没形成自己的武道风格。 练着和心法不匹配的武技,最多一项秘术傍身或没有秘术,对抗手段单一。 难道这不是氏族武者的常态吗?这当然不是因为氏族武者蠢笨,而是氏族豪门已经习惯了拿来就能用的东西,大多已经停止精研,合击技的出现让大陆的世家拥有了不俗的武力,同时也抹灭了他们单兵的进取之心。 “唐罗和唐家,都太犯规了!”看着被一式寒冰剑意冻住的武者,姬复恨恨地想道。 虽然韩氏隐姓埋名默默发展,但他们自然也对天下局势有一定的了解,特别是武道大昌之后那些不断崛起的世家。 即便是所谓的顶级豪门,麾下也大多是这样东拼西凑起来的武者,对姬家武者构不成一丝威胁。 可唐罗的出现,无疑挑战了他对世家的认知,特别是这些天他对西陵武者的分析,更是有些不理解。 “二弟,以唐氏那晚在姜林展现的实力,明明可以制霸西陵,为何只拥半城之地?”姬复看着不带一丝烟火气走下擂台的徐老赢问道。 “这问题我也问过表弟。”徐老赢来到姬复身边坐下,回应道:“他说是因为弥氏的实力和唐氏极为接近,若是开战容易两败俱伤,不然的话以唐氏的实力,占据陵江上下游四五座城池都绰绰有余。” 作为一个从元洲一路游历过来的圣地公子,他对实力这件事最有发言权,因为每到一处就能听见酒客吹牛,好像对城中的势力如数家珍,哪怕不愿意听也被迫听了一耳朵。 这一路下来,陵江两岸的实力在他心中大约有个分数,光光是他见过唐氏的实力,横扫陵江不敢说,但控制四五城还是绰绰有余。 “既然两族僵持不下,为何唐氏不另起炉灶,坐拥数城之力后再回来讨伐弥氏?”姬复特别不理解,在他看来,世家拥有什么实力,就该匹配什么程度的土地,因为只有足够大的土地才能培育足够多的战士,既然僵持已无收益,为何不选择离去? “唐弥两氏都不会肯的。”徐老赢答道:“因为两族的祖地都在西陵阿。” “祖地?”姬复沉默了,如果可以,又有谁愿意离开祖地呢。 有些话劝别人就很有道理,放到自己身上就不行了,就好像现在韩氏如果继续隐藏下去,也可以活得很好,为何还要复辟改性,杀回中州,不就是因为那是韩氏祖地吗。 看到姬复情绪突然低落,徐老赢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 …… 龙州小灵界 小灵界中是没有日升月落的,所有光明都来自挂在头顶的界心石,界心石就跟太阳一般,有规律的发光和黯淡,形成了小灵界中可供植物生长的环境。 姬明姬再已经带着唐氏六名武者已经走了三天,可这三天平静的让人有些发毛,本以为走出草原后就会迎来傀儡大军的伏击,谁成想竟然真的跟姬复预料的那样,连一个傀儡都没有见到。 这对众人来讲,无疑是一件坏事。 “我们要分成两队,主动搜寻机关傀儡的踪迹。”姬明朝着众人说道。 因为傀儡在小灵界中的数量是固定的,如果不在前期碰到,等到深入小灵界被围的话,众人连逃出小灵界的机会都没有。 …… 四月初一 宗所后山、唐罗闭关所 虽然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异与常人,但唐罗也没想到,这个有异居然会如此过分。 当十道神纹在双臂流转,他的身体就会以一种近乎充气的速度强壮起来,强壮固然是一件很好的事,但你连骨头也一起酥麻,让身体整个拔高膨胀就太过分了吧。 原本一米六五的唐罗,在连续运转半月的不灭战体后,已经长成了一个一米八五的壮汉,除了那张脸依然清秀外,单看他的身体,找不到一丝和原来相符的痕迹。 高大魁梧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身材,浑身就像被绳子打紧的一个个结,结实得像一块能撞出声的钢板。 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上棱棱地突起,八块刀凿斧削的腹肌连大小都出奇一致,身材强壮的有若天神。 虽然唐罗一直以来就想变得高大,但这陡然变成这样,你让他两个月以后怎么跟家人解释。 身材问题不过是他现在面临问题的一个部分,还有就是他的不灭战体好像跟姬复描述的,不太一样。 一般的武者,运转不灭战体肌肉会承受不住,若是连续运转不灭战体,非但没有锻体效果,还会伤到筋腱,哪怕是普通练一练,酸胀也是常有的事。 可唐罗就妙了,虽然一样会肌肉酸胀,但他的不灭战体可以持续运转,肉身仿佛没有上限,唯一的问题就是,他需要大量食物。 一颗极品太岁,半个人大小,每一片太岁切下来,少说可供得一名普通蜕凡境一天的消耗,可到了唐罗这里,一天吃三顿都还嫌不够。一颗极品太岁都被他吃的只剩墩子了,这说出去,谁信阿! 好在长到这个身材之后,十道神纹的锻体效果已经放缓,起码身体不再变高变大了,但唐罗的力量,还是在稳步增长。 而唐罗也终于明白,这不灭战体的锻体效果,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为何姬复会说九品的不灭战体可以锻得九牛二虎之力,因为用9999点灵力去催动不灭战体,便等于有999点灵力流转于灵阵,这个锻体效果的极限,大概就是九牛二虎之力。 但唐罗可是拥有一万四千多点灵力的男人,等于在灵阵中流转的,就是1400+的灵力,这种锻体效果大概是普通九品不灭战体武者的,1.5倍。 换言之,如果唐罗灵力储备达到20000点,他九品不灭战体的锻体效果就会超过同境武者和八品的锻体效果。因为别人八品的不灭战体,不过是1998点灵力流转于灵阵,而唐罗九品就可以达到2000点。 而现在力量依旧在增长,就是因为每天34.2的灵力进账,这让进入灵阵的灵力每天都在增加,可特么谁能告诉我,如果每天力量都在涨,少爷我还怎么练劲! 毕竟自己的力气一天一个变化,换谁都傻眼,别说练劲了,现在随手一拳,修炼场的石人就被击碎,这让唐罗咋知道自己的劲发的对不对。 两百七十七章:剧变(新年快乐,感谢小傲娇哈赛Ki的新年红包~) 所有带来的衣服,都已经穿不了了,就上衣来讲唐罗粗壮的手臂根本塞不进去,强行套进去就只能保持双手飞行的姿势,裤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勉强把小腿插进去,到了大腿又会把裤腿撑爆撕裂,长裤变短裤不说,还带旗袍风。所以唐罗只能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随风飘扬的短裤,只能勉强遮住关键部位。 修炼场的一百具石人只剩下最后一具,剩下的全部变成碎石堆满一地,而巨大的银色铜锤倒插在一旁的地面,深陷地面。 原以为八百斤很适合练手,现在看来,还是轻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盘膝坐在最后一具石人面前的唐罗气的一巴掌挥上去。 “啪~~~”石人的上半身被抽断飞散一边,只带着底座的两条腿。 看着最后一具石人也被一巴掌拍碎,唐罗看看自己的手掌,摇了摇头站起身来走进茅屋。 一床一桌一灵阵,这便是屋中所有,看着桌上只剩个墩子的极品太岁,唐壮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日复一片的极品太岁根本没法满足自己的能量需要,起码还得来两个。 唐罗将桌上的一块晶石插入灵阵,一道冲天的赤色光柱自屋顶升起,足以被山外的闭关所管理者看见。 激活灵阵的唐罗又坐到桌前将需要的东西列出:两颗极品太岁、五十具铜人像、五十具生铁人像、一把三千斤的擂鼓瓮金锤,两千斤的短持混元锤、十套超大码的练功服。 当唐翰骑着青鸾来到唐罗的草庐前,便看到了贴在门上的这张字条,看着破碎一地的石像人,苦笑着将字条取下,朝屋内道:“罗宗老耐心等待两日,我一定将东西备齐。” “嗯....” …… 三月的春猎持续到四月已经是极限,分宗主母公子都有自己的事务,不可能无限制的游玩下去,而春猎结束唐氏在城西的围场势必要拆除。 如果春猎结束再派武者驻守,哪怕弥氏的人再迟钝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族长唐志对众人道:“把狐仙庙推平,在此地直接建成田令的施政处,将周边的土地都分给唐氏的宗族武士,再派战堂武者开荒。” 对唐志来讲,合理的隐藏狐仙庙地下的通道并不算难,五亩田令是唐罗用来造福西陵百姓的,但在造福西陵百姓之前,作为政令的发起者唐氏一定会先照顾追随唐氏的那些宗族武士。 西陵城外相对肥沃平整的土地,都被划分给了氏族武者,而安排给平民的都是离西陵较远的荒地,所以哪怕是这样一个公平的政令,依旧可以做到不甚公平的部分。 只需要一两百个氏族武者名额,就能将以狐仙庙为中心的一千亩地占尽,这便是唐志用来隐藏狐仙庙的手段,他要让弥氏认为,这五亩田令只是唐氏用来跑马圈地的一种手段。 而这样做不但能瞒过弥氏,更能让弥氏效仿,以致无暇他顾。 在长老们齐声赞颂中,狐仙庙被推平,一座新的田令所拔地而起,统筹城西所有田令政事。 …… 四月十八 在唐罗闭关整整一个月后,小灵界之门中的八道波纹忽然震动起来。 灵界之门的波纹,每一道都代表着进入小灵界的一个人,波动如此剧烈,便意味着,已经有一名武者,受到了重创,如果波纹消失,便意味着小灵界中有一人丧命。 奉命驻守在地底溶洞的姬清五人大惊失色,立刻通知了通道外驻守的唐氏武者,让他们通知姬复。 不多会儿,姬复、徐老赢两人先行来到了地底溶洞,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波纹,姬复对徐老赢道:“他们应该已经接近了中央密库,开始肃清傀儡了。” 话虽这样说,但姬复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因为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刚一接触就会有人受伤,毕竟姬明姬再都是很优秀的战士,带着六个拥有强悍灵技的唐氏武者,怎么会搞不定那些速度缓慢无法释放灵技的傀儡呢。 而徐老赢也是双眉紧皱问道:“大哥,能知道这波纹代表的是哪个人么?” “八个都是凡境巅峰的武者,根本无法通过波纹的强弱去辨识。”姬复摇了摇头,回答道。 就在两人谈话时,又有三道波纹开始震动,这让徐老赢大惊失色道:“大哥,你看!” 姬复猛地回头,看见了小灵界之门上,四道波纹震动越来越强烈。 突然,其中一道波纹,消失了。 两人的脸色彻底变了,因为这波纹消失,便意味着进入小灵界中的一名武者丧生了,而看另外三道波纹震动的情况,这死亡很可能具有连锁反应。 …… 正在宗所后山闭关的唐罗当然不知道小灵界的巨变,他正在为自己身体的神异而沾沾自喜。 因为他突然找到了可以回家不用解释的方法,因为他的每个境界,身材都是固定的,如果将丹田中所有的灵气存入星子,只留下不足2999点,唐罗的身体就会退到凡境的状态,就是正常身材的小青年,即便是运转不灭战体,流转着两百多点灵力的法阵依旧会强化唐罗凡境的身体,却不需要能量补充,灵阵会自动的将他的力量调整到匹配的程度。 而将所有灵力爆发注入神纹,就会变成那具魁梧如神的身材,举手投足间便能分金断玉,但坏处就是容易饿,准确的说,是特别容易饿。 身体能量消耗的特别快,不过九品的不灭体,一顿就需要一片极品太岁,如果持续运转不灭战体练功,一日三顿就要三片极品太岁。即便是不运行不灭战体,这样的身材一天也得吃两片极品太岁,才能平衡消耗。 唐罗终于有些理解为何通臂神猿中的最强者会以龙凤为食了,就这种程度的消耗,也就只有龙肉中蕴含的能量可以补充了。 为了不让力量每日产生变动,他将丹田星子的灵力固定在14000点,其余的全部存进星子中,这样的好处是,他终于有时间熟悉自己的力量,方便练劲。 两百七十八章:你们没想到没有存稿的我除夕还能正常更新吧! 修炼场中整整齐齐码放着人像,南边全是生铁像,北边全是铜人像,唐罗赤裸着上身穿行于这些人像中,不断挥击着双掌,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他每击出一掌,就会有一尊人像飞出去,砸在地面或是山体上,受掌处依稀可见一个掌印。 在所有石像换成生铁人像与铜像过后,唐罗再也不用担心随意一掌就会击碎它们,终于可以对着人像全力练劲,虽然会将人像打飞,但捡回来还可以继续用,这让他很是开心。 正练得不亦乐乎之时,唐罗听见了云层之上的烈焰破空之声,转瞬一台金色的战车重重地砸在修炼场的地面上,正是唐家的驷兽鎏金毂。 在听到焰行声时唐罗便完成了肉身蜕化,从一边拿起大号的练功服披在身上,脸色十分凝重,直接盘膝坐下进入内视。 在来闭关前他跟常福嘱咐过,若是小灵界有什么变动,直接来闭关所找他,而鎏金战车停在修炼场,无疑是在告诉唐罗,小灵界有变。 好在小正太临行前唐罗要他把星子带上,所以一旦小灵界出了什么变故,他可以通过星子感应小正太的情况。 当常福从车厢中匆匆走出,便看见盘膝而坐的唐罗睁开眼,他几步上前焦急道:“大少爷,灵界之门今日波纹震动。表少爷和姬公子已经过去了,您也去看看吧。” 唐罗未发一言,跟着常福踏上战车,三头狻猊踏着烈焰腾空,鎏金战车在天边划过一道赤色长线,朝着城西田令所飞去。 地底溶洞中,纯白的灵界之门上,八道波纹已经变成七道,其中还有三道还在震动,而其余四道却依旧平静。 而除了姬复与徐老赢外,总教习唐斌、大长老唐思源、唐氏族长唐志也来到了溶洞中。 众人关注着灵界之门,各个面色凝重,因为三道波纹已经抖动了好久,却没有消散,这意味着还有三人在苦苦支撑。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小灵界之行突然变得如此凶险,这让众人怎么都没有想到,因为机关傀儡这种东西,虽然力大势沉但速度缓慢。 戮仙军的战士身法自不必提,唐氏的武者亦有和心法匹配的身法,这种情况还能出现危险,真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唐氏为了保住这六个苗子,可是花了半成底蕴让姬明二人领队,而现在刚开始战斗,就死了一个,这让他有些难为情。 且现在最严重的问题还是众人无法探查小灵界中的情况,本来拥有护界之灵的情况下,小灵界中的一切动静都可了如指掌,但现在护界之灵恢复了妖王的意识,让这助力消失,也让众人跟瞎子一样只能在灵界之门外瞎操心。 但焦急这种情绪是弱者的专利,智者面对麻烦时,只会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如果,这三人支持不下去了。 族长唐志看着灵界之门的波纹依旧抖个不停,眼中寒光一闪朝唐斌问道:“总教习,若是这四人尽殁,修炼场中还有练成武罗指的武者么?” 听到这番话唐斌心中一惊,不敢相信族长居然会如此理智,因为这里面,可是有他的亲子唐政阿。 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一时间唐斌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而一旁的唐思源也开口询问道:“若是这支小队覆没,还请总教习尽快安排另一支的人选。” 因为小灵界中的傀儡是有数的,只要唐氏能够源源不断的派出武者,哪怕是用人命堆也能堆平一条通往宝库的坦途,对于这一点,两人早有共识。 面对两位唐氏权力者的要求,唐斌沉吟片刻道:“倒是还有唐琛、唐连已经习得武罗指,可他们初学乍练,在这样的生死之战中派不上什么用场。” 会陷入这种无人可用的窘境并不是因为唐氏人才凋零,而是一号修炼场最优秀的那一批各个都破入蜕凡,开始申领任务了,这突然要求凡境的优秀武者,才会让唐斌如此局促。 而姬复听得更是直皱眉头:“你们就没有宗族武者可用吗?” 若是什么事都要直系弟子上前,再强大的家族也逃不过覆灭,通常一个家族里,数量最多的就是附庸世家的武者,他很难想象偌大一个唐家,居然什么事要自己上,只要凡级的小队足够多,用人堆也能堆死小灵界中的机关傀儡。 “宗族武者都未修习合击技,对上拥有蜕凡级力量的机关傀儡毫无胜算,只是白白送死而已!”唐斌冷冷道。 谁能想到会有这种对凡级武者有要求的灵界,对世间绝大部分的世家来讲,只有蜕凡级的武者才能形成足够的战力,所以对一些拥有足够信心的豪门,他们培养的凡级武者全部都在要求基础,把基础夯实之后,破入蜕凡才会再次编组,成为一支支武者小队。 唐氏当然拥有这样的自信,所以很自然的,唐氏优秀的宗族武者代表,二号修炼场的所有武者,都是没有修炼合击技的,他们对傀儡,根本构不成威胁。 灵界之门上的波纹还在颤抖,而溶洞中的上位者们已经开始探讨该如何下一组人选了,从理智的角度出发,应该赞美他们的冷静,但从情感上来讲,唐罗接受不了。 人未到,声先至。 “族人在小灵界内用命苦战,你们却在这排兵布阵,不觉得太过薄凉吗!”唐罗的声音刚在洞中出现,就对着唐志和唐思源冷冷道。 族长唐志看到唐罗进来溶洞,淡笑答道:“身为氏族武者,本该为族而战,若是因为与上位者沾亲便偏倚看待,何以服众?” 大长老唐思源亦是朝唐罗点头笑道,丝毫不以唐罗的讥讽为杵。 在这两位唐氏最高领导人的心中,家族利益永远凌驾在情感之上,哪怕小灵界中的是他们的儿子和曾孙女,也不会让他们在做决定时有一丝动容。 因为在他们眼中,唐罗才是唐氏年青一代真正的未来,至于秘境中六个凡境武者,除了唐星这个十一岁凡境巅峰的稍稍出色外,其他不过是中人之姿,起码是精英眼中的,中人之姿。 两百七十九章:错误 所以面对唐罗时他们会比面对自己的亲人还要亲近善意,就连说的话都是在给他普及上位者的知识,这是何等的看重。 但姬复可不管着一些,在他眼里,只有唐罗有与他对谈的资格,看见正主来到溶洞,出言道:“唐氏的武者还是不堪重用,还是由我回信北邙,调些戮仙军战士来西陵,最多一月。” “你又知道死的是我弟弟妹妹了,就不能是你那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嗯?”唐罗忿忿回了一句,就自顾自走到灵界之门边上坐下,进入内视。 在小正太临去之前,他嘱咐唐星将星子带上以防万一,在他深刻了解过机关傀儡,特别是千年前的机关傀儡的类型后,他也不觉得这八个进入小灵界的孩子会遇见什么危险,但现在的情况,好像出了纰漏,但更严重的是,在大千世界中的唐罗,根本无法感应到星子的动态,以往只要将识海沉入星子中,就能感受到它具体的位置和移动,而现在仿佛被一块黑布蒙住,什么都感受不到。 即便是近到了灵界之门,依旧感觉不到星子的情况。 “这就麻烦了。”唐罗退出内视,面色凝重地站起身来朝姬复问道:“你确定这小灵界中只有机关傀儡能动,没有别的?” 姬复还在为刚刚他的话生气,抱着胸冷冷道:“只有傀儡!就连这些傀儡都是用来搬运物资的,谁成想你唐氏的武者如此不争气。” 即便死的真是唐氏族子,但听韩氏圣子这处处针对的话语,让在场几名唐氏的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徐老赢一看这个情况,忙开口劝道:“诸位都消消气。”又朝姬复道:“大哥,现在关键的是要想办法,别再做口舌之争了。”再转向唐罗:“还有你!表弟,一人退一步,莫在出言讥讽了。” 原先以为自己这个表弟只是跟外人讲话时说话带刺,刚刚看到唐罗就连面对族中大长老和族长说话方式亦是如此,就知道自己这个表弟已经习惯直言不讳了,为了避免他再次激怒姬复,特意嘱咐道。 可唐罗现在满心都挂在小灵界中,哪有心思打嘴仗,随口道:“那时听这妖王说,这小灵界原本是他的洞府,他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手?” 既然已知机关傀儡肯定伤不到进入小灵界的众人,而妖王本身又被缚灵阵镇压无法兴风作浪,唐罗只能合理推测他一定留下了一些后手在小灵界中。 既然要谈正事,姬复就不打岔了,直接道:“且不说我韩氏先祖已将小灵界挖地三尺盘查,将所有活物绞杀;单说后手这种事,妖王大多依靠肉身和修为战斗,根本没有灵器法宝的概念,即便真有圣器存留,也不是只剩一缕残魂的妖王能够驱动的。再说,如果真有强大的后手,这三名武者还能坚持到这会儿不成?”他指着依旧在震动不停的三道波纹,解释道。 就在说话间,又有一道波纹剧烈震动后归于平静,而后消散。 小灵界中另一人——身死。 这骤然变化让几人脸色大变,特别是唐罗双目赤红,转头朝姬复问道:“你确定这里面不会有超过蜕凡境修为的东西是吧。” “你要干嘛?”姬复看着唐罗的模样,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出言问道。 “我问你有没有!?” 姬复从未见到唐罗这般急切的模样,冷冷道:“没有,即便是有。你也进不去小灵界,我劝你稳固下心神,冷静下来想想办法。” “是啊表弟,小表弟在灵界内我也心急,但现在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切莫乱了阵脚。”徐老赢是最能感受到唐罗心绪的,他就怕唐罗激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如果修为超出凡境强穿灵界之门会如何?”唐罗朝着徐老赢问道。 徐老赢苦笑出声,因为他一听就知道自己这表弟打得什么主意,开口解释道:“老弟,现在这灵界之门极不稳定,如果是凶境强者,怕是刚一接触灵界之门就会让这座传送门变成空间碎片,而小灵界没了破界石这块坐标,不知会在虚空中漂浮多久,然后等界心中再掉落一块破界石固定时空,将坐标定到大陆不知哪个角落。” “即便是蜕凡级的武者,穿是肯定能穿进去,但穿进去之后,这灵界之门也会不堪重负,虽不至于变成空间碎片,但这方传送门也等于坏了,因为破界石根本受不了这种震动,会濒临破碎边缘,这种伤害是无法恢复的,这意味着,里面的人再也出不来,而外面的人,也无法进入,除非你们能从界心中再取出一块破界石,但你别看破界石在大千世界如此脆弱,在小灵界中,即便是凶境巅峰的武者也无法破坏,除非是王境强者,才有办法从界心中挖出一块新的破界石,在此处重开一道灵界之门。” “但现在灵界之门这种情况,即便你唐氏真有一位王境强者,也没办法进入阿。” “我明白了。”唐罗点点头,答道:“也就是说,现在这方灵界之门会如此不稳定,跟我在姜林外想要捏爆它也有关系对吧。” “你才知道?”姬复冷冷开口道:“如果不是你当时冲动,这方灵界之门至少可以让蜕凡境通过,又岂会如此艰难。” 如果在姜林外,唐罗没有愤怒的想要捏碎那块破界石,让它体表布满裂痕,可能在妖王企图自爆时,完整的破界石就能顶住压力,不至于让这方灵界之门变得那么不稳定,就连蜕凡境穿梭也如此困难。 只要蜕凡境可以通过,那不论是三人中的哪一个,都不会畏惧妖王的后手,毕竟那只是一缕残魂而已,何况还有灵阵束缚。 “行,我知道了。”唐罗难得没有和姬复争执,只是点了点头答道,转身准备离去,却被族长唐志喊住:“罗宗老且慢。” 唐罗转过身,看着族长唐志行礼道道:“族长有何吩咐?” “希望罗宗老三思。”唐志诚恳请求道。 唐罗深深的看了唐志一眼道:“家父临行前叮嘱,家人,永远要摆在第一位。” 两百八十章:取舍 在场的人有谁听不出,唐罗是要散功突入小灵界中,但这件事是族长唐志无法承受的,他宁愿不要这一方小灵界宝库,也不愿意让唐罗冒险。 对他来讲,可以轻易承受小灵界中八名武者尽殁的事实,但却无法承受唐罗的离开。 因为前者不过是几名凡级的嫡系族人,后者代表了唐氏的未来。 在劝说无果后,他对大长老唐思源递出一个眼神,这个眼神代表了唐氏最高领导者,对眼下这件事的决定。 若说整个唐氏最了解唐志的,便是大长老唐思源,因为就是这位大长老,最早发现他的潜力,也深信在唐志的带领下,唐氏可以压住弥氏,独霸西陵。 这些年的成绩也无疑说明了他当初眼光的独到,而面对唐志现在这个眼神,就连唐思源的心境修为,也不免心惊肉跳。 “将这方灵界之门毁了。”这就是唐志眼神传达给他的意思,因为对唐志来讲,这小灵界宝库中的物资,短时间唐氏根本用不上,因为唐氏完全有能力给所有蜕凡级嫡子武者发放灵甲。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那些秘术功法,可就连那些秘术功法也不过就是千年前的古董而已。 唐罗散功进入小灵界没问题,毕竟这是他自己的决定,也是出于对自己强横天赋的自信,因为他是一个仅仅用了两年多时间,就从蜕凡修炼至蜕凡巅峰的绝世天骄,即便散功至凡境后,拥有武罗指和九品不灭体的他不逊于强大的蜕凡境武者。 但毕竟没人知道小灵界中还有多少意外,妖王又存有何种后手。 对唐罗来讲,八名进入小灵界的族兄弟要比其中半成的底蕴重要;但对唐志来说,唐罗这个人,要比整个宝库还有价值。 而眼下唐罗是要去做一件在他看来充满未知和风险的事,对唐志来讲,他完全不可以接受。 而这位族长做下的决定,就是要大长老唐思源,去毁了这灵界之门,彻底断了唐罗的念想。 就在众人把目光锁在说完话的唐罗的后背,明白了唐志眼神的唐思源一指朝溶洞顶部的破界石点去,金色的光芒暴起,一道光柱从他指尖朝着破界石激射而去。 突然出现的灵力攻击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色,就连戮仙军的五名护卫都没想到会有人攻击破界石。 “不要!”感受到灵力的唐罗骤然回头,看到凶境的极芒一指朝着破界石点去,撕心裂肺的叫道。 在大千世界中的破界石脆弱异常,哪怕以唐罗蜕凡境巅峰的肉身力量都可捏碎,何况是面对大长老唐思源的全力一击。 眼看破界石就要湮灭在金色光柱中,连续五面银色大盾在虚空中立起,正挡在破界石前方,虽然姬清五人无法施展戮仙战阵,但他们依旧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银盾投射在破界石之前,企图阻止这道光柱。 银盾与极芒接触,结果却让戮仙军五人脸色大变。 “波波波波波” 几乎练成一片的声响,预示着戮仙军骤然聚起的五面银盾,在极芒一指下毫无抵抗力的湮灭,而银盾之后,就是破界石。 可能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讲,大长老唐思源的攻击都显得分外突然,但只有一个人在唐志心中泛起杀意时,就已了然于胸,那便是徐氏天下行走——徐老赢。 金色的龙影出现在五彩的溶洞,龙首如同瞬移般,挡在了破界石前,瞬间击碎五面银盾的极芒指狠狠击在龙角之上,将龙首打得一阵摇晃,却成功护下了破界石。 但唐思源是何等样人,在金色龙影出现时就知道极芒不可能奏效,可毁灭灵界之门的方法,远不止一种。 他一个瞬身悬空出现在灵界之门前,一脚跺向灵界之门,凶境的气势澎湃爆发,金色的光芒笼罩全身。 在场修为最高者构筑的护身劲力,不论是面对在场何等攻击,他都有信心硬抗,只要让他的脚和灵界之门接触,就能让这方灵界之门彻底破碎。 就在唐思源的脚离灵界之门不过一尺的距离时,突然一阵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那是已经成长到一定地步的神魂,在朝他发出致命的警告。 而紧接神魂之后的,就是突然出现的金色龙息,铺在了灵界之门上方的虚空中,隔在了唐思源和灵界之门中间,如果他执意要跺下这脚,他就会融化在这道龙息之中,因为这是曾经中州第一妖王,最强悍的攻击手段,又岂是一名凶境武者可以穿越的。 一见事不可为,如利箭般朝灵界之门踏去的唐思源身影消失,又出现在原位,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这么多动作不过是一瞬间,却让五名戮仙军战士如临大敌,将唐思源围住,而姬复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质问道:“你竟想毁了传送门,你可知道,其中五成半物资是属于你唐氏的!?” 唐思源自然不会去和他解释,只是背负双手站在原地,将五名戮仙军战士视作无物,不再次发起攻击当然不是顾及这些人,而是有徐老赢在场,凭他一人肯定是无法破坏灵界之门的,他也不会多做纠缠。 而在场众人里,唯一明白唐氏情感变化的,就是徐老赢本人,其实他是很佩服唐氏族长的决绝,如果不是感受到唐罗心中那股毁天灭地的狂怒,他也想当做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知道唐罗有多么在意小灵界中的唐星,若是真让唐思源将灵界之门毁了,哪怕他们出发点再好,能从这个表弟身上收获的,肯定不是感谢。 唐罗看见破界石和灵界之门被泫金龙魂铠护下,一颗跌宕的心终于落地。 这十五年来,他从未有一刻像刚刚那样害怕,哪怕他现在恢复过来,已经明白了唐志的用意,他还是无法原谅这位擅自做主的唐志。 “族长大人!”唐罗冷冷开口道:“我明白你的好意,也感激你的看重,但如果你真把灵界之门毁了,我们全家会离开唐氏,你信不信?” 两百八十一:神猿战体 唐罗这一家和大陆上很多豪族家庭都不太一样,也许是出生问题吧。 母亲徐姝惠出生在元洲徐氏,哪怕是位不得势的小姐,她对氏族那套利益至上的把戏也能看得分明,她知道那不是她所向往的生活。 父亲唐森更是三房主脉的庶出,母亲早逝与妹妹相依为命,自小不受待见,能走到今日武堂首座这样的高的地位,全凭亿中无一的天赋,还有自己对武道极致的向往。 作为一个纯粹的武者,唐森对权利的欲望很淡,以至于武堂首座这样的身份在他看来还不如陪老婆重要,就连最初横扫战堂任务的举动,也无非是想让妻子过上更优越的生活。 也许对唐志来说,唐星就是个资质上佳的普通嫡系族人,跟唐罗天差地别的话,在唐森徐姝惠眼中,不过就是长子和次子的区别,因为唐森已破入凶境,很难再有子嗣,所以他俩会对唐星,更为偏爱一些。 如果因为族长的决定,备受疼爱的次子葬身小灵界,别人不敢说,母亲徐姝惠是一定会发狂的,而一个家庭至上的武堂首座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也就不言而喻了。 族长唐志直视唐罗的眼睛,知道对方并没有开玩笑,但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平静道:“罗宗老的能为本族长知道,可千年之前的妖王后手是什么却无从判断,若是让罗宗老散功入灵界,以凡境修为对抗妖王后手,我无法坐视。除非罗宗老能够说服我,不然这小灵界,即便罗宗老执意散功,也进不去。” 每一个天赋惊人的武者对自己的武道都有绝对的自信,在他们没有惨败之前,字典里根本没有输这个字,可强弱这种事,永远都是客观的。如果千年前的妖王只是初开灵智的凶兽,那么让凡境的唐罗碰上只有死路一条,但九尾妖狐是个什么存在,那是韩圣都要设计才能击败的绝代妖王。 在它全盛时期放置洞府的后手,即便百分之九十九都无法使用,但只要有百分之一,就可以虐杀时间所有蜕凡,无一幸免。 虽然唐志武道境界不过蜕凡巅峰,但他清楚知道每个境界的武者究竟有多么大的差距,差了一级身体各项指数就差了三倍,而跨越两境,单单基础数值,就差三十倍! 越境这种事,只有仰仗外力才有一点点可能实现,君不见就连徐氏圣地的公子面对丰家初入凶境十年的丰文栋,都需要仰仗神剑神甲之力么。 不是唐志不看好唐罗,而是他根本不相信凡境的武者,有机会在妖王的布置下翻盘。 看着族长坚决的眼神,唐罗知道如果不将底牌露出,他是肯定不会任由自己进入小灵界的,可事关小正太的安慰,隐藏实力这种设计,一点都不重要。 “那您就看看,我的倚仗吧!”唐罗直视唐志,将星子中的灵力释放出来,注入灵阵之中,灵意合一的澎湃气势爆发在地底溶洞中,双臂上的神纹,银光大作。 唐志面无表情,修炼速度惊人在他眼里,并不构成底牌的一种,因为资质这种事,要转化成实力才有分量,不然就仅仅是资质而已。 姬复看着唐罗的举动,也很疑惑,他知道唐罗已经修成九品的不灭战体,但姬明姬再哪个手上没有三五道神纹,仅仅多出几道神纹对凡境的武者来讲,差距并不大。 就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唐罗双臂的神纹竟在舒展,他的身体竞和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浑身的筋肉一块块凸出,就像是一块块岩石堆叠在他身上。 “嘶啦嘶啦” 黑色金纹的练功服被撑爆,露出了里面如生铁一般的肌肉。 在神纹的映照下,他越来越高大,原本一米六几的个头蹿升膨胀到一米八八,原本合体的练功服绷劲在体表,肌肉的衔接处深深的凹陷,哪怕隔着衣服也能让人感受他身体中蕴含的强大力量。 “啪嗒” 上衣最先扛不住这样的剧变,崩裂开来,露出了里面如天神般强壮的肉体。 而在银光的闪烁下,唐罗的双臂更是延展粗壮到夸张的地步,几乎要和双腿一般粗细,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掌竟靠近了膝盖。 这样的变化让溶洞众人大惊失色,唯有姬复看着唐罗身体的变化,面色铁青冷冷吐出几个字:“神猿战体!” 这种传说中最适合休息不灭战体的肉身竟出现在自己面前,让姬复有种颠覆世界的不真实感。 不灭战体毕竟是韩氏先祖观摩上古神兽通臂神猿研究出来的绝世秘术,可以让人类跟神猿一样,不断突破肉身桎梏,理论上可以达到拳碎虚空,见神不坏的地步。 但神猿的肉身虽然和人类极似,可其中还有不小的差别,这让人类在修炼不灭战体时,很多灵阵雕刻的准确度都会降低。 韩圣再将不灭战体修到二品境界后,说出了一个让韩氏嫡子极为痛苦的事实,就是以人类肉身修炼不灭战体,想要达到一品的境界,难如登天。 因为将一座座灵阵刻画在身体中,每一道神纹的灵阵都是单独存在,却又与其他神纹呼应,任意十道神纹交叠就会让不灭战体呼应成一个更大的法阵,可当体内的灵阵数量越来越多,激活灵阵的精度就越来越大。 也许每一道神纹中,一些灵点相差一丝一厘的时候,都不影响这灵阵的构成,但到了后面要呼应一万多个灵点,三十几个灵阵的时候,你会发现这灵点再也镌刻不下去。 而一味强调灵力掌控,最后只不过能让你将不灭战体修到二品,所谓的天灵体就是能完美掌控体内每一丝灵力的天赋,这已经是人力天赋的极限。 但对不灭战体的修炼来讲,要形成最后十道神纹的圆满无漏,肉身证道,必须要有与之匹配的天赋躯体。 就是一个人,长成极似神猿的模样,其中最大的特点,就是双臂粗壮过膝。 这样的人在修炼不灭战体时,事半功倍,且有机会达到不灭战体的巅峰——一品境界。 两百八十二章:依凭 不灭战体为何千年过去依旧可以列入当世前三的锻体功法,就是因为每一品的不灭战体,都会强化一次武者肉身,犹如再次发育一般奇幻。 武者破境后的肉身进化,是在原本的肉身强度上再进化,也就是说如果一个蜕凡境的武者,像姬复这样已经修到五品的不灭战体境界,他的肉身就已经强化了四次,等到这五品的龙象体锻体效果达到极限,姬复再以强化五次的肉身破入凶境,那时候他的肉身强度,简直会令人绝望。 配合不死血脉这样的地级一品天赋,可以说初入凶境的姬复就可以排入世间凶境武者的前百名。 这排名,是囊括历史长河中,所有凶境武者的排名,仅以现世来看,即便是排名第一的凶境武者,拥有不死血脉的姬复也可以做到不败! 这就是不灭战体的强大之处,而每一品不灭战体的锻体极限,肉身的进化都有个说法。 九品不灭体会带给武者九牛二虎之力,极限时会让武者耐力增强,耐寒抗冻,消化吸收能力大大增强,浑身肌肤如牛皮般坚固。 这样的功体被称作“莽牛战体”,但唐罗修成不灭战体一个多月,不但锻体效果全部完成,最后显示出来的功体却是传说中的“神猿战体”,这让姬复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银光散去,已经变成神猿战体的唐罗面无表情,右腿肌肉一涨,溶洞坚固的地面便被踏出了一圈蛛网般的裂缝,巨大的身体突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身影再次显现,已经跃在大长老唐思源的面前,右臂如一张弓般被拉到极限,粗壮的青筋在鼓起的肌肉上流转,一拳朝着唐思源的脑袋捣去。 从唐罗身影消失,唐思源就知道这个倔强的小子是冲着自己来的,他面不改色,对着轰来的拳头推出了自己的右掌。 “砰!” 拳与掌合,竟爆发出灵力轰鸣般的爆破,气浪在拳掌交合处爆开,吹得众人眯起了眼。 唐思源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澎湃大力,心头大喜,一股柔劲荡出,将唐罗抛飞,笑着点了点头,丝毫没对唐罗的突然袭击生气。 因为他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作为一个即将要达到凶境巅峰的武者,他能感受到唐罗肉身中澎湃的巨力,这是股没有任何灵力加持的纯肉身力量,可惜的是对方未曾领悟任何一种刚劲,不然刚刚那一拳,可没有那么轻易能接下。 但仅凭这身滂沱巨力加上鬼魅般的身法,除非是对上徐老赢姬复这样的圣人蜕凡巅峰,不然都不会有丝毫问题。 “族长,罗宗老的战体力量,远超一般蜕凡巅峰,肉身几乎达到了凶境武者的水准。臂力更是超过一般的凶境武者,很是惊人。”唐思源朝着族长唐氏道。 被唐思源柔劲抛飞的唐罗一个翻身落地,面无表情对着唐志道:“族长您看,拥有凶境肉身的我,是否有资格无视不过一缕残魂妖王的后手。” 唐志看着变身壮汉的唐罗,只感觉那清秀的脸庞配上这强悍的肉身说不出的喜感,点头笑道:“既然罗宗老心意已决,那我便不再阻拦了。” 如果刚刚他只是因为顾及安危才阻止唐罗前往小灵界,但看见这九品不灭战体的效果后,他的坚持就再无意义了,因为对方已经达到了可以无视残魂威胁的地步,那小灵界就变成了一场试炼。 毕竟进去的都是一号修炼场的学员,唐氏年轻一辈真正的翘楚,唐志又怎会真的不在意呢。 只是既然唐罗要突入小灵界,唐志就不放心再由姬复的护卫看守了,转过头朝对方道:“姬公子,您的护卫已经守了小灵界之门月余辛苦了,接下来就让我唐氏的武者镇守吧,也让您的护卫休息下。” 姬复哪能听不出唐志的意思,冷冷道:“我才不会跟你那般丧心病狂,想要毁了小灵界!你们唐家一个个都是疯子!” 仅仅是为了不让唐罗涉险,这族长竟然能当机立断做出毁了小灵界的举动,如果不是二弟阻拦即时,那唐思源第一击就已得手。 面对姬复的讥讽,唐志只是温和的笑笑:“多谢姬公子夸奖。” 徐老赢看着场面终于缓和下来,长舒一口气,围着唐罗转了两圈道“老弟,你这模样....很别致阿。”说话都不算,还伸手拍了拍唐罗粗壮异常的手臂啧啧称奇。 唐罗看着徐老赢莫名亲近的动作,生生忍住汗毛直立的感觉,谢道:“表哥,谢谢你。” 刚刚如果不是徐老赢在关键时刻唤出泫金龙魂铠,那破界石早就毁在大长老极芒一指下,这可是通天霸卷凶境的招式中,至强的杀招,以唐思源接近凶境巅峰的修为施展开来,在场无人可挡。 徐老赢还在研究唐罗粗壮的手臂呢,骤然听到致谢,摸了摸后脑憨厚道:“诶~哎。兄弟哪用说什么谢不谢,毕竟我的小表弟还在里面哪。” 唐罗点点头,不再赘言,转头向唐志道:“族长大人请放心,我一定能将小灵界中六名武者安全的带回来,容我先去准备准备。” “罗宗老客气了,完事小心。”族长唐志点点头,嘱咐道。 唐罗所谓的准备,当然不是换衣服那么简单,他要去家里拿一套父亲唐森以前使用的练功服。 说是练功服,其实就是一套重银铠甲,全套一共八千斤,对一般蜕凡武者来讲,只要穿上就再也动不了了,可对唐森来讲,还嫌不够重。 因为灵甲虽然对于灵力防御惊人,但对物理防御就不太优秀了,特别是面对锤、斧这样的重兵器来说,近身一击灵甲很容易碎裂。 而全由重银打造的这套铠甲,因为厚重的关系所以物理防御很优秀,而重银这种材质对灵力攻击也具有不俗的防御力,除了特别笨重以外,没有什么缺点,已经是蜕凡级重铠的巅峰之作。 可唐森还是嫌它太轻了,得到厚土凶麟铠后,就把这套重甲当做练功服用。 两百八十三章:无效 当身着重银铠甲的唐罗扛着三千斤的擂鼓瓮金锤回到地底溶洞的时候,犹如钢铁巨兽的少年众人看着简直不敢相认。 只有唐斌和唐志挑了挑眉毛,因为看到这套重银铠甲,让他们想起了唐森刚回西陵时的模样。 而徐老赢无疑是众人里感觉最敏锐的,他能从唐罗身上感受到更多的东西,现在这少年的气息,只有凡境巅峰的程度。 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散功进入小灵界,但看他这么平静的将功力散去,徐老赢还是有些不忍,不由得扪心自问,如果自己的弟弟妹妹陷入小灵界,自己可以做到唐罗的程度么? 散功至凡人境,意味着十年苦修一朝丧,对一名武者来讲,这是种几近毁灭的打击。 用一个前途无量的蜕凡巅峰去换六个凡境武者,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做到了。 在场的都是武者,他们感受着唐罗的气息,一个个分外沉重。 姬复冷冷道:“值得么?” 古往今来最年轻的蜕凡巅峰,就因为要救几名资质一般的族子,就要将功力散去,他认为这种交换毫无道理。 将面甲掀起,唐罗露出了清秀平静的脸,横了对方一眼道:“值不值我心里有数,对了,你把控制机关傀儡的法诀告诉我。”毕竟到时候傀儡还可以搬运物资用,都打坏了可就不好了。 “你现在凡人境的修为,即便有蜕凡境的底子,想用还是太勉强了!”姬复冷冷道,虽然觉得唐罗的牺牲很不值,但对方家族至上的行为还是令他尊敬的,所以难得的为其考虑了一番。 “这你别管,只管教。”唐罗将身后背包紧了紧,直接道。背包里面是五个极品太岁,对现在这幅身体来讲,其他物资都可以不带,只有太岁不能少,因为饥饿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姬复看着唐罗执拗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丢给唐罗道:“你自己去里面慢慢学吧!” 轻巧地结果纸张塞进手铠里,唐罗扬手道:“谢了,姬公子~” 说完这些,唐罗转向面色复杂的唐志等人,笑着道:“有劳诸位守护大门了。” 原先只有大长老唐思源在地底溶洞中,现在就连师公唐弘涛、曾在藏经阁有过一面之缘的唐振也在此处,三人盘坐在灵界之门旁,守护的目的不要太明显。 族长唐志面色凝重地嘱咐道:“罗宗老,若事不可为,万望宗老以大局为重,先行逃离。” “族长放心。”唐罗拱了拱手,拎着巨锤就跃入了灵界之门中,没有一丝拖拉。 一阵天旋地转后,原以为会从高空跌落的唐罗却是踉跄的步入了一片草原中,duang,duang,duang踩出几个深深的脚印。 稳定身形后的他直接盘膝坐下进入内视,感应那颗蜕凡级星子的位置,现在已有两个武者丧生,他特别害怕其中一个是小正太。 特别是在感受不到星子位置的大千世界中,这种焦虑更是放大了很多倍。 直到现在感受到蜕凡境星子在移动,他才将这颗心放下。 拎着巨大的锤子站起,唐罗迈开腿朝着东南狂奔。 强悍的力量让八千斤的重铠不能成为他的负担,银色巨人身后掀起了几人高的尘土,轰隆隆地往目标席卷而去。 他右手扛着巨锤,左手还拿着姬复进入小灵界时给他的那张纸,他要在赶路的途中,将控制傀儡的法诀学会。 所有人都以为唐罗是散功才能进入小灵界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修为一分未少,依旧是妥妥的蜕凡巅峰。 从姬复告诉他灵界之门不稳定开始他就有了计较,打定主意要锻炼下一号修炼场中的族人,而最大的倚仗,就是他自己。 因为不稳定的只是灵界之门,并不是小灵界,也就是说,唐罗完全可以将修为藏在星子中,然后通过传送门后,再回复全部的修为,一点儿都不耽误事儿。 带着漫天的烟尘,唐罗朝着小正太的方位突进,在深入五十里后,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因为眼前赫然是几百具机关傀儡,仿佛预判到他的位置,拦在了前路。 好在一路上他已将傀儡的控制法诀背熟,直接捏起法印,急切地想要控制拦路的傀儡。 但姬复给的控制法诀,好像突然失灵了,那些机关傀儡如同军阵般,在唐罗运转法诀时,将他团团围住。 “不可能阿!”唐罗又从手甲中拿出姬复给的法诀,反复确认自己肯定没有用错,那么情况就很明显了,这些傀儡体内的控制灵阵,很可能已经被人篡改了。 就在他掏出法诀确认的时候,几百具傀儡已经朝他扑了上来,每一具傀儡都由铁木打造,通体玄色,朝着他扑去,他却视若无物。 面对着前后左右数百具傀儡,在确定法诀确实没用后,唐罗叹了口气将手中纸张丢掉,双手握着长柄擂鼓瓮金锤,两条粗壮如神猿的长臂将巨锤挥舞起来。 直径半米的巨大铁球带着呼呼的风声,砸在了眼前一具傀儡的上身,连一点抵抗都感受不到,能够扛起几吨重物的傀儡就像是破败的玩具,吸附在巨锤上,朝着另一具傀儡撞去。 仅是一圈挥舞,十几具玄色的傀儡就被击碎了上半身,让几百具傀儡包围圈的正中出现了一片真空。 唐罗将重锤上粘附的傀儡断肢抖落,双腿发力那柔软的草地在强悍狂猛的力量下竟如同实地般荡起一圈圈蛛网,跃至半空的银甲武士将巨锤高高举起,砸在大地之上。 强悍的力量带动着天地间无边的灵力,在大地上轰鸣爆破,小灵界的草原仿佛迎来了末日,大地龟裂开来,露出了草原地下的石质土地,深不见底的裂缝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笨重的傀儡在这样巨震中连身形都无法保持,东倒西歪,其中不少都跌落深渊,仅是两锤下去,唐罗便肃清了百余具傀儡。 将深陷地面只剩锤柄的擂鼓瓮金锤抽出,打算一鼓作气地将傀儡肃清的唐罗看见,那些从地上爬起来机关傀儡,竟然一个转身,朝着四面八方逃离。 两百八十四章:血神 “这特么的,糟糕了!”唐罗看着逃往四面八方的傀儡,忍不住低语道。 傀儡这种东西是死物,根本不会有害怕和畏惧的情绪,若说是被自己两锤之威吓住,根本就不可能。 会逃跑,只是因为傀儡的控制者觉得自己不可力敌,才会四散逃离,保留有生力量。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九尾妖狐一定存有后手,而且这个后手,还是个有灵智可以操控傀儡的东西。 在结合这三百多具傀儡都能预伏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可以判断这个有灵智的家伙,极有可能在小灵界开了全图。 而且机关傀儡都在这儿,那么将进入灵界的八名武者逼入绝境的又是什么。 他刚刚已经试过了,这些机关傀儡就是普通的傀儡,全是千年前的机关术,只要不陷入包围圈,八名武者根本不会有危险。 这样一来,他就更加担心小正太了,无视了逃离的傀儡,唐罗扛着巨锤朝着西南奔去。 …… 在小灵界的东南边,唐凤然正带着满脸泪痕的唐贞朝着西南狂奔,而原本的四人小队,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如果不是姬再牺牲自己,以秘法燃烧精血挡住了那些血奴,可能现在唐凤然小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她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为什么说是只有机关傀儡的小灵界中,会出现那么多的血奴! 它们从空中偷袭了毫无防备的唐凤然小队,第一次冲击就将唐雅撕成了几片,当众人反应过来时,几十个血奴已经啃噬完唐雅的血肉,只留下一具白骨。 在血肉的滋养下,血奴更为恐怖,速度快得只剩残影,如果不是拥有造化丹那样的神物加上武罗指这样的攻击手段,他们三人就连一波冲击都无法抵挡。 但即便有了这一些,败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正在唐凤然心生望的时候,姬再朝两人道:“我会为你们争取时间,你们一定要找到姬明小队,将这里有血奴的消息带过去,然后直接退出小灵界!” 别说以小灵界八名凡级武者的配置,就是八名蜕凡级的武者,面对血奴这样难缠的生物,也只有饮恨一途,他不认为这次任务有成功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放弃任务将消息带出去,才是最聪明的做法。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圣人世家的武者,特别是他已经打算拼命的时候,燃尽精血的姬再射出了几十根带着血色的战矛,将血奴从高空击落,死死地钉在地上。 这才让她们有了逃窜的可能,但血奴这种东西,最大的特点就是再生与不死,等到战矛的灵力散去,它们依旧会寻着血气,搜到唐凤然与唐贞,所以她们正在与死亡赛跑。 朝着西南狂奔的唐凤然至今还是一脸震惊的神色,因为她不明白,为何小灵界中会有血奴的存在,即便是妖王的底蕴,可千年过去。没有血肉滋养的血奴,难道不该干枯风化吗! …… 上古龙州有大妖血神,领八百万血奴席卷天下。 所过之处人兽灭迹,只有枯骨。 即便是上古最凶悍的妖王,面对血神也会发憷,因为对方根本打不死,而你只要流出血液,就会让血神更加强大,此消彼长下,血神被尊为龙州第一妖王。 可好景不长,随着血神肆无忌惮的暴虐,龙州一度连蚁兽都灭迹,而血神的八百万血奴,也涨到了两亿四千五百万。 在人族兽类已经无法满足血神胃口的时候,它将目标盯上了龙族,当漫天血潮扑向龙谷的时候,无往不利的血神迎来了人生第一次惨败。 龙族的龙息与龙炎,仿佛专门是为了克制血神而生的,哪怕是幼龙的龙炎吐在血奴身上,也会将这种几近不死不灭的生物抹杀。 龙谷一战,两亿四千五百万的血奴只剩五十万,血神还被龙王敖追得四处逃窜。 最后还是在龙州西部,被龙王敖一口龙息覆灭。 凶极一时的血神,最后就此覆灭,而没了血神后,那五十万血奴就变成了没有神智的傀儡,四散在龙州各地,当时的龙州就像是一个宝地,有很多人都从这儿捡到不少血奴,只要用最简单的御兽术控制,就等于多了个蜕凡级的打手。 当时很多龙州的武者,就是依靠血奴发家的,最后建立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世家,在龙州生根发芽。 …… 小灵界地心 一座血池剧烈翻腾着,最后化作一张脸,咆哮道:“狐狸,出事了!” “何事。” “来了一个很强悍的人类,傀儡根本挡不住!” “不可能,本王自爆神魂,灵界之门根本承受不住凡级以上灵力的进入!” “你自己看!” 鲜血聚成的脸化作一方灵镜,上面正是唐罗两锤毁了百余具傀儡的狂猛姿态,哪怕无法感受气息,也能看出这不是一个蜕凡级武者能够爆发的威能。 看到如此场景,即便是九尾妖狐也显得有些凝重。 作为护界之灵,他虽然被缚灵阵镇压无法施展护界之灵的神通,但他依旧可以出现在小灵界的任何地方,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就是小灵界。 “狐狸,怎么办!?”灵镜散去重新变做血脸,问道。 “桀桀桀桀桀。”九尾妖狐突然笑道:“你不是心心念念一具强悍肉身么,这不就是了?” “他一定是将功力散去才能进入本王的洞府中,等过两月我恢复一点,用神通魅惑住他,不正好为你夺舍么!” 血脸闻言大喜,却又疑迟道:“那狐狸你会不会有危险?” “桀桀。”九尾妖狐笑道:“都只剩一缕残魂了,还有什么危险不危险。” “我注定被困这方小灵界了,但你还能复生,这次复生后切莫再像上次一般鲁莽了,这大陆的天,好像已经变了。” 妖狐话音未落,血池剧烈的翻腾起来,血脸带着滔天恨意道:“本座不服!龙王敖不过是占了天赋之利,两亿四千万血奴不行,本座就造十亿,本座一定要移平龙谷!” 两百八十五章:骗 为何血神能在上古群妖乱舞的大陆占据一席之地,被称作龙州妖王之首,盖因它的神通——血神子。 这种天赋能让他将自身精血化成一个个血奴,每一个血奴幻化成型后就可依靠吸食兽类的精血维持下去,因为是妖王精血所化,所以每一头血奴的核心极为稳固,很难被人击杀。而只要精血不灭,血奴就能无限重生。 本来这种神通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因为不论多强大的妖兽精血都是有限,将精血化作血奴总会让自身的精血亏空,变得虚弱。 但这种神通觉醒在一头蝠妖身上,就变得尤为恐怖了,因为蝠妖天生就可以吸食人兽精血补充自己的精血,而精血越多,蝠妖就越强大,几乎没有上限。 血神子神通加上蝠妖天生天赋,造就了龙州最为强横的一头妖王——血神。 如果不是他太过自大主动找上当时鼎盛的龙族,可能这个世界都已被他统治,但极致的强横让他目空一切,如果不是好友九尾狐王的搭救,他已经覆灭在龙王敖的那一口龙炎之下。 救下血神神魂之后,妖狐更将小灵界极南地底的一口灵泉改造成血池,将其神魂浸入其中沉眠慢慢恢复伤势。 可当血神再次苏醒的时候,就发现原先的狐王洞府彻底被移平,九尾妖王被人击碎了肉身,而老友的神魂跟界心连在一起,变成了失去神智的护界之灵。 他只能想尽办法恢复其的神智,在耗费了大量灵力后,九尾狐王的神魂被唤醒,血神才知道,自己的老朋友中了人族的诡计。 血神发誓,等他复生后就会屠尽人族,为老友报仇。 可即便九尾狐王恢复神智,在缚灵阵的镇压下他也无法自由的开启小灵界,更何况因为没有真正精血的补充,血神依靠灵泉改造的血池孕养血神子,直到现在也不过创造了二十万血兽和三头血龙。 原本这次小灵界开启,九尾妖王还当是老友重生之机,但当他感受到小灵界外将近二十名凶级的强者时,便知道不是。 血神的三条血龙最多只能阻挡三名这样的武者,如果放任对方进入小灵界,当他们感知到小灵界南边地底那股强大的能量,他们一定会掘地三尺探知究竟,到那时只能依托血池苟延残喘的血神根本没有能力反抗。 如果血神死了,九尾妖王就再没有希望了,所以他果断的自爆一部分神魂,为的就是让外界强大的武者无法进入,而普通的武者面对血神子,不过就是一些精血补物而已。 可谁能想到,竟会出现唐罗这样的怪物,仅仅是肉身力量便能视众多傀儡如无物。 若是让他逃出小灵界,将这里面的事情通传出去,到时真正的界师出现,修补好破界石,他和血神就真没活路了。 “快将你的血神子派出去将他捉拿,然后你借他的肉身还魂,等缚灵阵效果散去我就会自爆神魂,你便等界心孕出新的破界石固定虚空后,就从幻境之门逃走吧!”妖王对着血神说道。 这周密的计划在他看来毫无破绽,这是保住血神唯一的办法,只是他会消失在天地间而已。 血池的血水剧烈的翻腾,这代表着血神心情很激动,当听到老友要完全自爆神魂的时候,血神甚至比听到龙王敖的名字还要激动! “死狐狸,你就这么不相信本座吗!抢了那个小子的肉身,本座就不再只是魂体了,这几千年来,你以为本座只是在睡大觉吗!本座现在已经可以将血神子精血抽出聚合在本体,到了那时区区几个人类武者算得了什么?本座一定会护住你的!”血脸朝着虚空大怒道,好像九尾狐王近在眼前。 “桀桀桀桀桀。”九尾妖狐不屑地笑道:“说得轻巧,你那精血聚合之法,每用一次就会丧失一具肉身,流逝大半精血,若是小灵界固定此处,你能护住本王几次?最后还不是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听着自己秘法弊端被戳破,血脸恼羞成怒道:“就算是这样本座也不准你自爆神魂,你是本座在世间唯一的朋友,你若死了,本座出去就屠尽你狐妖一族!” “桀桀桀桀桀。”九尾狐王一阵惨笑:“我狐妖一族,早就被屠尽了!” 一千年前为何会中了人族诡计,就是因为当时有两尊强大的人族武者攻伐仙狐丘,将连绵的山脉击碎化作这一方平原,九尾狐王真的愚蠢到看不出单挑的邀约可能是个陷阱么,会接受只是因为他的身后是九尾狐绝大部分的后裔,如果继续打下去,仙狐丘一定会被灭族,而只有答应人族的要求,才是唯一挽救族人的办法。 这是一场豪赌,可惜的是,九尾狐王输了。 血神能够听出九尾狐王声音中的悲凉,但他其实不理解,因为他自从出生起就是世间孤零零的一只蝠妖,弱小的时候他只能吃些蚁兽蛇虫,他没有家族的概念,自然也不明白血脉后裔对九尾狐王的意义,但他明白,绝不能让老友死去,所以哀求道:“狐狸,我求你,这世间一定还会有九尾狐血脉的,等我出去了,一定能找到,你不要自爆好不好。” 妖就不会悲伤吗?不一定,当世间唯一的挚友萌生死志,血神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心痛和害怕。 “傻蝙蝠。”听着血神的哀求,九尾狐王桀桀笑道:“本王是不会死的,本王已经与界心融为一体,化作护界之灵,不论再重的神魂伤势,都会在界心的滋养下恢复。哪怕是自爆神魂,过不久也会从界心中重生,只要界心不灭,本王便是永生!而你看这小灵界之心,至少还能在虚空中存活几万年,就算你这傻蝙蝠死了,本王依旧活的好好的!” 血脸大喜道:“原来如此!那就这么办,你说现在人族遍地都是,这真是太好了。最多几年工夫,本座就能恢复万亿血神子,到时本座就还是龙州最强!” “桀桀桀桀桀,出去后可别忘了找九尾狐一脉的后裔。” “狐狸你放心,本座到时候一定把他们带到你面前!”血脸嘎嘎笑道。 两百八十六章:绝望(求推荐,求月票,么么哒~) “你先把这个武者捉到再说大话!”狐妖王淡淡道。 血脸得意的大笑道:“这有何难,看本座血神子!” 冲天的血柱自血池内喷薄而出,将大地顶开一道巨缝,坚硬的岩体在血柱的冲刷下融化消弭,被掩盖了几千年的赤色灵泉,终于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就像是地底出现的一道血色喷泉,在小灵界极南处的山脉中冲天而起,血色的巨柱高达万丈,在高空炸开。 血水喷洒在高空缓缓落下,每一滴精血都氤氲开来,在半空中吸收着灵泉血水化作一头头血兽落地,有人形、虎型、犬形、蛇形、蝠形等等,种类繁多不胜列举。 短短一刻间,十几万头血兽落得漫山遍野铺的满满当当。 “吼~~~~~~” 三道同时响起的龙吟震彻天地,三条血色巨龙升腾在半空中纠缠在一起,那长达百丈的赤色龙身还不停滴落血水,看得人胆战心惊。 这便是血神依靠灵泉孕育的二十万血神子与三条血龙,做完这一切的血脸喘着粗气,而原本满溢出来的血泉现在只剩下一口深不见底的空洞。 “怎么样,狐狸。本座厉害吧!”血脸气喘吁吁时,还不忘跟九尾妖王互动。 看着老友尽起血神子的臭显摆,护界之灵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就将神识投到小灵界上空,因为他要帮老友看清楚小灵界中七人的动向。 事关老友的安危,他不得不谨慎,如果小灵界的剧变吓走了那名武者,那可就不妙了。 灵界极南冲天而起的巨大血柱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见,即便是瞎子在听到三条血龙的嘶吼后,也不会假装没听见。 姬明带着唐政小队早已来到了约定会和的地点,却迟迟没有看到姬再带领的小队,再看到这冲天而起的血柱,要是还不知道他们中了妖王的圈套,也就算白活了。 姬明一把扯下微光避尘帐,对还沉浸于天地俱变中的三人道:“往地宫冲!” 他指着十几里外那个只有一个轮廓的韩氏地宫,而手指的尽处,就是那漫山遍野的血兽和三条巨大的血龙。 唐政吞了吞口水,不敢置信道:“我们不跑吗?” 因为地宫的位置在他们的南边,而冲天的血柱就在极难,即便他们跑进了地宫中,也逃不过一个被血兽围困的局面,这让他很是不解。 “这是命令!”姬明懒得与唐政解释,率先朝着地宫冲去。 他们已经深入了大半个小灵界,而只能依靠身法赶路的他们显然不可能跑赢那些不会疲惫的血奴和天边的血龙,唯一的生路,就是放弃遁逃,躲进韩氏建造的地宫里,仗着地宫灵阵的坚固,等待救援。 但只能容得凡人境初入的灵界之门,又能派出什么样的支援呢,这一刻哪怕以姬明的战斗素养,也是分外绝望。 至于唐政三人,就更是慌乱了。 好在临行前唐罗嘱咐过三人要听姬明的话,哪怕心中一万个不情愿,他们也跟着姬明朝地宫奔去。 这段路无疑是几人跑过最难受的路,如果从悬挂在小灵界上空的界心往下看,就能看见西南边的三人朝着南边地宫狂奔,而小灵界的极南处,漫山遍野的血兽像是得到了什么号令,也朝着地宫处奔去。 一边是漫山遍野的血色,一边是零落的四个人影,狂奔中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而他们的目的,都是韩氏的地宫。 这血柱的升腾,唐凤然自然也看到了,最后的三条巨大血龙让她的浑身发麻,她知道自己无法赶到两队的约定地点了,就在看到血龙的瞬间,她朝着唐贞道:“我们往灵界之门走!” 满脸泪痕的唐贞还沉浸在唐雅身死的悲伤中,现在一听唐凤然要带她当逃兵,悲伤和绝望的环绕下,她厉声道:“要逃你自己逃!干嘛要拉我,我要给小雅报仇,呜呜呜,我要给小雅报仇!” “啪!” 重重一记耳光抽在唐贞脸上,唐凤然冷冷道:“领了家族命令,你就是一个战士,不是一个小姐。现在小灵界剧变,我要把消息带出去给族里长老知道,若你不愿意逃跑就在此地给我断后,为我拖延些时间!” 唐贞从未想过待自己如亲妹妹般疼爱的唐凤然会出手打自己,但这一巴掌无疑打醒了她,让她明白她是一名武堂战士,这么多年的修炼场教育终于让她稳固了心神,只是在失去了妹妹后,她实在不想直接逃离,哭着哀求道:“凤然姐,我们去提醒唐星他们吧,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阿。” 这些年的纠葛,让她对唐星产生了一股很奇特的感觉,这感觉在她失去了妹妹后,爆发了。她指着西南处的集合地道:“他们就在那里,我们先找到他们再逃吧。” 唐凤然看着事到如今还天真幼稚的族妹冷冷道:“他们若是没有碰见血奴,早已达到集合点,而那一点离血柱很近,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逃离。现在,我命令你,跟我走!” 狠狠剜了一眼唐贞,唐凤然将所有灵力注入双腿,朝着灵界之门狂奔,头也不回。 争分夺秒的逃亡里,这是她对这个族妹释放的最后善意。 没几秒时间唐凤然就小的只剩一个背影,而唐贞看看唐凤然,又看看远处的集合地,想要抹去脸上的泪水,但泪水却跟止不住一样。 少女将下唇咬出血来,在心中与正太做了诀别,将灵力灌注双腿,朝着唐凤然的背影追去。 两人的决定不可谓不果断,但刚刚的谈话还是耽误了时间,几十头血奴已经近得离她们只有几里,以血奴的速度,不出半刻钟就能追上唐凤然两人,而她们离灵界之门,还有近百里。 而刚入小灵界不久的唐罗也看见了极南方那道冲天而起的血柱,他盘膝坐下进入内视,感觉到唐星所带的那枚星子竟朝着血柱方位急速靠近。 “搞什么阿!?”他赶紧脱了重银铠甲丢了擂鼓瓮金锤,施展了仙风云体术直接升空,他要看看这莫名其妙的移动轨迹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唐罗双目觉醒了能够看清灵力值的天赋后,这双眼睛的神异之处就越来越多了,先是不畏强光,后来是夜能视物,在不灭战体的九品境界修炼完成后,他都觉得自己的双眼能看见天边小鸟的羽毛。 别人只能看见天南血柱,他却是清楚看见血柱在万丈高空炸开后,那每一滴精血都化作血兽,不单如此,他还能看见血兽头顶一个个数字。 无数个3000点密密麻麻,漫山遍野,至于最后三条血龙,头顶的数字更是高达30000点。 两百八十七章:发现 即便是他陷入这样的包围中,也是个十死无生的局面。 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种血奴如果没有精血滋养,都会自行消散,这小灵界一千年未曾开启,规模如此庞大的血奴究竟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不管如何诧异,这漫山遍野的血奴就是事实,而他也看出唐星等人为何要朝着极南移动了,因为他们距离血奴实在太近,根本无法逃过它们的追杀,唯一的生路就是躲进地宫之中,看能不能依靠地利在血奴的围攻下存活下来。 而唐星这一组四人如果全在的话,那意味着死的就是唐凤然那一组,唐罗皱着眉头,朝着南方地宫飞射而去。 在小灵界的东南边,唐凤然一骑绝尘地奔向灵界之门,可刚刚的谈话还是耽搁了一些时间,身后的血奴已经破开云层。 由鲜血组成的人形蝠怪有着血色的利爪,带着无与伦比的速度朝着两人的后背袭杀,利爪破空声让唐贞汗毛直竖。 她踉跄着回头,看着半空中的血兽心神巨震,血色利爪带着呼啸之声又让她想起了唐雅被袭击时的惨状,可以阻挡蜕凡一击的龙魂玉在数道利爪的袭击下连一秒都没撑住,妹妹就在自己眼前变成了漫天的残肢断臂。 恨和泪水蓄满了眼眶,对着眼前十几头从天而降的血奴,唐贞将灵力汇聚右手,仿佛是感受到主人的愤怒,灵力从未有一刻这般温顺,以往只能做到汇聚三指的袭风指力瞬间充盈五指被她握在手中。 唐贞脸上汹涌着激愤,心底却是无比平静,她要等血兽完全靠近,爆发出武罗指最大的威能,将这些畜生杀灭。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 血奴越来越近,近得已经能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还有滴滴血水洒落在空气中,唐贞已经能看见血奴那贪恋饥渴的模样,血色的利爪闪着寒光,朝着她周身大穴刺来。 “就是现在!”唐贞朝着近在咫尺的血奴们,推出了自己的右手。 白色的龙卷骤然爆发,将打头几只血奴卷到了一起,强横狂猛的力量将它们血衣撕碎,极近处爆发的武罗指,只是一击就绞杀了五只血奴。 龙卷散去,五块人头大的精血扭动着落地,被龙卷绞成血雾的血衣真朝着这几块精血汇聚,慢慢汇成一个兽形,这是血奴的核心,只要精血不灭,血奴就能一次次复生。 而在武罗指爆发威能的时候,除了最近的五头血奴闪避不及被卷入其中,身后更多的血奴却因为有了前面几头血奴阻挡,直接四散飞离,调整阵型后,继续朝唐贞扑来。 所以当龙卷散去的时候,唐贞的眼前又是十数道血色的利爪。 “要死了吗。”翻滚在眼眶里的泪水还是没有忍住,流的满脸都是,唐贞看着四面八方袭来的利爪,心中绝望道,她突然有些后悔选择练武。 如果不拖着小雅练武,她就不会跟自己一起被选入武堂;如果不进入武堂,小雅今天就不会死。 痛苦的闭上双眼,唐贞左手愤然挥出一掌袭风,满是悔恨。 “武罗双龙!” 一声娇呵响在唐贞身后,让已萌生死志的她突然将眼睁开,说要让她断后的唐凤然,竟然折返营救自己。 一粗一细两道龙卷席卷半空,横着贯向朝唐贞扑击的十几头血奴,纯白的龙卷将它们悉数绞进了劲力中,送向天外。 “走阿!”娇呵声再次响起,而后就是猎猎的破空声。 唐贞抹了把眼泪恢复清明,原本被血奴遮盖的天空已经肃清,她转身狂奔,追着唐凤然的背影。 虽然暂时击退了血奴,但她们知道危险远远没有过去,因为对现阶段的她们来说,没有任何手段可以伤害血奴的核心精血,这意味着这群血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灵力会耗尽体力会消耗,她们总会被血奴击杀,如果不是带有极品太岁这种补气灵食,她们在看见血奴的一秒就只能在微笑中打出吉吉了。 之所以还有遁逃的机会,全赖血奴只是没有灵智的傀儡,但凡它们一个个上,只能施展几次的武罗指根本无法阻挡数量如此多的血奴,但它们总是无脑集聚,才给了两人清场的机会。 所以她们要做的,就是在血奴复生的时间里,尽量拉开距离,跑出更远的距离,然后在血奴聚拢的时候,用武罗指清场。 狂奔中的两人还不忘从背包中掏出一片太岁放进嘴里,现在她们没有时间调息回气,就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方法补气。 唐凤然黛眉紧皱,仔细计算着在血奴的复生中她们能有多少时间遁逃,但越算就越悲观,因为她们离北边草原上的灵界之门,还有很远的距离。 在刚刚交手的地方,十几块人头大的精血翻滚扭动着,吸收着散落一地的血水,满满恢复成了血兽的模样,站了起来振翅朝着两人追去,好像承受了狂猛的袭风指力对它们来讲没有一丝影响。 但细细对比就会发现,精血复生后的血奴与最开始的体型相比,略微小了一圈。 自北边朝着南处御空飞行的唐罗在天边划过一道长长的白线,那速度甚至比一般的凶境御虚飞行还要快。 而悬在小灵界上空的狐妖神魂虚影看见唐罗没有直接遁逃,也是放下了心中大石,他特别担心因为三条血龙的关系,这人会放弃营救小灵界中的几人,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神魂虚影从界心剥离,追在唐罗身边,他打算一直跟着唐罗,实时汇报他的位置给血神。 虽然被缚灵阵压制无法施展护界之灵的种种神通,但已和界心融为一体的九尾狐妖能够将神识覆盖在除了韩氏地宫外小灵界的每一寸土地。 而且虚影无形无质不会被人发现,是小灵界中最强的斥候,有他在这名武者就无法隐藏。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飞行中的唐罗突然将头一转,直视虚影,冷冷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哪怕九尾妖狐已经失去肉身,面对这突然的质问也是一阵失神,僵硬在虚空中。 两百八十八章:我昨天竟然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不可能!?”哪怕已经失去肉身千年,早已忘记心悸感觉的妖王神魂此刻有种世界颠覆的震荡感。 就连血神那样强横的神魂也只能朦胧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要发声后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其身旁,而眼前这个人类竟然直接与虚空中的自己对视。 “这一定是诈我!”妖王心中这样想着,他怀疑眼前的人类就跟蝠妖一样,能够敏锐的感知到危险,这才朝虚空中发声。 本在极速飞行的唐罗呵停了神魂虚影后就定在了空中,皱着眉看着眼前浮动的数字,心想自进入小灵界后,怪事就一件接一件。 有个带数字的太阳挂在小灵界顶上已经足够奇怪了,更别说那太阳中还分出一个一直在跳动的数字,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跟着自己。 这数字从111到999跳动个不停,极其碍眼,唐罗一开始没有太理会,但在它跟了十余里后,还要是没看出来这货是个探子,就太不应该了。 灵力汇聚手掌,他一拳朝着数字底下打去,过膝的粗壮右臂速度极其惊人,如闪电般袭去。 根据以往的经验,数字底下就是实体,不管这货是什么,先搂一拳再讲,唐罗特别耿直地想着。 正在愣神的神魂虚影看着眼唐罗停下,又看着对方一拳捣过来,终于放弃了心中所有幻想,确认了这人类居然真的能看见自己。 但想要击中神魂,简直是在吃人说梦,这种神魂虚影的状态下,除非是王境强者或是对小灵界研究极深的武者,不然都是没有办法攻击的。 唐罗可以击穿铁甲的一拳在面对神魂虚影时,就像是清风拂面,没有办法造成任何伤害。 将拳头收回,看着数字变换不停的虚影,唐罗笃定道:“你就是那妖王神魂吧。” 姬复说妖王无法兴风作浪那就一定不会骗自己,而能在小灵界中有能力放出这种斥候的,只能是那千年妖狐无疑。 身份被叫破,九尾狐王并不意外,苍老的声音桀桀笑道:“正是本王。” 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唐罗确定自己没有猜错,开口道:“不知妖王大人跟着小子,意欲何为阿?” “桀桀桀桀桀,小子,你不怕我吗?”神魂虚影围着唐罗飘荡了一圈,最后停在他的眼前奇怪道。 在他的印象中,人族最是胆小不过,哪怕修为极深处,依旧改不了胆小的毛病,所以龙威一直以来就是人族的大杀器,而像自己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神魂虚影,更能引发人心中的恐惧,却不知道为何眼前这人类毫不畏惧。 自己可是,九尾狐妖之王啊!骄傲的他想看看眼前人类恐惧的模样,强行挣开缚灵阵一丝引出界心中一道极光,照在了自己身上,让唐罗终于看清了这妖王的模样,只是一头龇牙咧嘴的Q版妖狐,实在谈不上威胁。 眯着眼的唐罗笑道:“当然怕,这么大的场面,吓得小子就想往外跑呢。” 血奴这种东西,唐氏也是有的,但这种需要兽血滋养才能生存下去的东西即便是唐氏也没法豢养太多,但看到这小灵界漫山遍野的规模,让他十分好奇妖王是怎么办到的,毕竟姬复可是说,小灵界中没有一个活物。 虽然他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想从妖王口中套些话出来。 “桀桀桀桀。”迷你的九尾狐妖发出和外观极为不搭的苍老笑声:“那你怎么不跑。” “族人还困在这儿,怎么跑。”唐罗带着轻松的笑意:“你说是吧,妖王大人。” 龇牙咧嘴的迷你九尾狐听见唐罗的话,脸色肃穆,盯了他良久:“你是一个好人类。” 害怕却不跑,只因为族人还困在这儿,看着唐罗的选择,让他想起了当年狐仙丘外,他独自面对人族两大强者的场景,对这人类竟然升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可你不跑便会被血龙吞噬。” 唐罗回头看了看三条踏云而来,将天边染成赤色的血龙,转过头笑道:“别那么悲观嘛,万一打赢了呢。” “愚蠢!”妖狐叱道:“即便你肉身强横,也无法在三头血龙围攻下逃得性命。”何况还有几十万不知疲倦的血兽。 “那请您帮个忙,跟那位商量下,容我将族人带出去可好?”唐罗摊摊手,微笑请求道。 刚刚还融洽的聊天氛围一下变得冰冷,界心极光散去妖王神魂再次隐没虚空,冷冷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小灵界中还有另外一位?” 血神的存在是九尾狐王最重要的秘密,为了守住这个秘密他不惜自爆神魂,为的就是能让老友逃出生天。 一千年前他没有护住仙狐丘的后裔,一千年后他一定要护住自己的老友。 随着自己最大的秘密被唐罗道破,原本对他的欣赏荡然无存,妖王心中只升起浓浓的忌惮与杀意。 看着妖王骤变的模样,唐罗心中的猜测总算得到了验证,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妖王为何要暴露自己,如果只有他一个,只要他不暴露自己,又有谁能知道护界之灵已经变成了妖王神魂呢。 除非他要隐藏什么,不然真没必要拦着众人不让进,如果仅仅是想拖着一方小灵界同归于尽的话,姬复没来之前有太多时间可以自爆了,而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能挡住这护界之灵。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事物,但唐罗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和妖王交换条件的资本,他指了指还远在天南的三条血龙,朝神魂虚影笑道:“我的速度您也见到了,现在我要是不管不顾往北面逃窜,我能不能在血龙追到我之前,跑出小灵界将里面的事儿告诉韩家?” 有时候信息不对称就是会带来额外的竞争优势,在妖王眼中自己和韩氏是一起的,而韩氏在妖王眼中依旧是千年前那个凶猛无匹的人族第一世家,经过千年的发展只会给他带来更大的恐惧,只看他一见灵界之门打开便要自爆神魂就可见一斑。 只要扯着韩家这面大旗,唐罗觉得和妖王,可以谈一谈。 毕竟要灭杀血龙这种生物,光用拳头可不行,一想到要耗费灵力,唐罗的智商瞬间可以匹敌智慧贤者。 两百八十九章:条件 转头看向南边,四个小家伙已经躲进了地宫中,而漫山遍野的血奴已将地宫团团围住但没有发动攻击。 最强的三头血龙却朝自己的方位袭来,唐罗转头朝妖王虚影道:“妖王大人赶快决定,若血龙逼得太近,我就只能先逃为敬了。” 在秘密被窥破时,九尾狐王便不再说话,这人散功之后竟还能御空飞行是他怎么也没能想到的,现在的情况是他飞得比血神子还要快,而且看他双臂泛出的银光,确定是韩武后人无疑。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千年前的韩武修为就很是不俗,千年过去自己只剩神魂,但那韩武不知道已经强悍到何种地步,这不稳定的灵界之门挡得住一般强者,却不一定挡得住韩武,妖王心中有数。 可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令他狂怒,冷厉道:“你若敢跑,就不怕我杀了你的族人么?”毕竟刚刚这人可是说为了族人才留在这里的,现在以他族人做挟,想来应该能逼他屈从。 “哈哈哈哈。”唐罗狂笑道:“我进入灵界救人便是为了立功,现在知道了妖王大人竟然还有同伴,只要将这消息禀报出去,这功勋可比救几个凡境族人要大。” 听到这番话,妖王对人族的无耻有了新的认识,冷冷道“你比韩武还要无耻!” “感谢妖王大人夸奖。”唐罗摆摆手道:“我先去那边救两个族人,还望您赶紧考虑,要是血龙还往这边靠近,我就只能带她俩先走了。” 谈话归谈话,唐罗并没有放下对四周的戒备,幸亏如此他才能注意到东南方天边那十几个出现的3000数字,还有地面两个头顶着999的黑点。不用想也知道,那些应该就是另一组幸存的两人。 唐罗运起仙风云体术,就朝东南极射而去,而妖王虚影也消失在原地,投射在了地底血池之中。 “事情要遭。”突然在血泉底响起的声音惊动了血神。 血脸出现茫然问道:“什么要遭?” “这名进入小灵界的武者可以御空而行,且速度极快!” 血脸一惊:“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九尾妖王对人族的认知还停留在一千年前,那么他的认知就还停留在更早以前,那时候的人族只是他的血食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人族的繁衍能力还不错,这种弱小的族群早就被灭绝几百次了。 虽然孱弱的人族可以通过修炼慢慢强大,但能够达到御空而行的人族还是十分稀少的,可能一个部州只有一两个了不起,现在却是散功后的一个人类就能御空,毫无疑问颠覆了他的认知。 看着老友震惊的模样,九尾妖王继续道:“他现在想让你放过他的族人,不然就会逃出去将小灵界中的消息传出去,若是韩武亲自过来,那就真的糟了。” 血脸怒道:“让他来,本座便是拼了几十万血神子不要,也要以溶血术将他击杀,为你报仇!” “你怎么这样糊涂!”九尾狐王怒道:“你现在没有肉身,施展融血术就会伤到神魂,我又被困界心无法援手,莫说你现在根本不是韩武对手,就算侥幸将他击退,你也会落个神魂消散的局面,无人可救!” 这些年来两人聊了好多,其中大部分是关于人族的突然崛起,还有其中的强者。 对九尾狐王来讲,韩武是他一生中遇见过最强的人族,那肉身要比一般龙族还要强横,力量和速度也是顶级。 别说血神现在只有一缕神魂加上不过二十万的血神子,即便是将这个数量翻上十倍再借他一具肉身,也无法伤到韩武,这还是一千年前的状态,一千年过去,韩武会强到什么地步,九尾妖王都不敢去想。 血脸满脸不忿,很不服气的样子,但他知道真正见过韩武的老友在这件事上比他更有发言权,虽然不相信人族会变得那么强,但他相信九尾狐王不会骗自己,粗声道:“那你说什么办。” 妖王沉吟好一会儿后:“让他把族人救出去,要他保证不说出小灵界中的消息......” “蠢狐狸,活该你被人族灭了肉身,抽出神魂!我看你就是一头蠢驴,只是披了身九尾狐妖的皮!”不等妖王说完,血脸就勃然大怒打断道。 即便是人族最强者,也是个出尔反尔的骗子,又可况这种普通武者,自己的老友居然会相信对方居然会信守承诺,这在血神眼中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都一千年过去了,你还没想明白吗,你会败根本不是修为问题,就是因为愚蠢!”血脸朝着虚空怒斥道:“你若想走,谁能拦你!他们要杀你就是为了灭你狐妖一族,若你活着他们还会有所忌惮,你若死了,你妖狐一族必亡!” “当年我以百万血神子纵横龙州,即便是最弱的血兽过境,大妖也会给我让路!就是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杀我一只血神子,我便会灭他们一族!你再看看你,空有一身蔑视天下的修为,却软弱仁慈,被人族堵在家门口也未曾下死手,最后还被韩武诓骗,落得一个身死道消的局面,老友!你还不明白吗!” 妖王很是黯然,这些年他多次想过,若是自己当时强硬一些,也许就不会落到这个下场,但性格这东西,最是难改,可结果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自己和界心融为一体,再没重来的机会。 不过血神还可以重生,他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让老友能够逃出生天,但眼下的情况是,如果让那名武者逃出小灵界,等待老友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那你说怎么办?”妖王无奈道,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办法。 “我可以控制血龙不再追击,你去跟那个人族武者谈,放他们出去可以,让他们在地宫中呆上一个月!”血脸直接道。 “一个月能做什么?”妖王问道,他不明白老友的意图。 “你就是头蠢狐狸!”血神道:“只要将他骗入地宫中,他还往哪儿跑!?” 两百九十章:警惕(求推荐,求月票,么么哒~)(修) 韩武诓骗九尾狐王单挑,却设伏害的老友身死,这是血神心中的一根刺,在他的心里,帮老友报仇灭杀韩武一族的优先级要比找龙王敖报仇的优先级还要高。 现在竟有韩武后人进入小灵界,他就想为老友收回一些利息,人族不是自诩能骗人么,他就要编织一个谎言让他尝尝当年老友的痛苦。 其实血神的计划在妖王看来错漏百出,擅长骗人的人族又怎会被妖族诓骗,如果那人族胆小的话,根本不敢往地宫靠拢,又谈何呆上一月。 只是老友既然提出了,试试也无妨,妖王虚影消失在血池中,回到界心里,他要找到唐罗现在的位置。 小灵界的东南边,十几头血奴追着唐凤然和唐贞两人,被灭杀数次的血奴已是狂怒,扑扇着翅膀发出凄厉怪叫,那极怒的模样让两个姑娘都不敢回头。 都说生死之战是磨练战技的不二法门,唐贞终于相信了,原先练了千百遍的武罗指都无法突破三指境界,现在仅仅是几次施展,右手就已经能够做到五指合一。 若是可以回到修炼场进行小比,她已经能算是凡人境的第二强者,而最强者,就是身胖闷头狂奔的凤然姐,因为她已经能施展术完美版的武罗双龙,即便是一些蜕凡级的武者,也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托了武罗指的福,身后的血奴终于不是那么的令人绝望,让唐贞看出了逃出生天的希望。 但唐凤然可不像唐贞这样乐观,因为她明白人体肉身是有极限的,也许现在因为时间不久的缘故,两人还能感觉应付地过来,但随着持续不断的狂奔和灵技施展,到了最后十几公里才是真正的考验。 更让她不安的是那些至今还未见过的机关傀儡,如果它们守在灵界之门附近,那可就真的断了两人逃出升天的希望。 血奴急速靠近,唐凤然抛开了脑中杂念,给唐贞比了个眼色,几乎同时转身,面对高空扑下的十几道红影。 三道粗壮的龙卷朝天空席卷而去,十几头血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便被白色劲力吞没,随着两人越来越默契,已经能做到同时发劲,武罗指力覆盖全部血奴。 施展完灵技的两人连头都没有回,直接转身奔逃,可还不等两人逃出几步,就听见上头有个声音道:“所以说,秘术阁让你们有空练几套其他属性的灵技偏偏不听,活该被血奴追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声音让两人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强壮的身影落地,是家族中的凶境强者进来了吗? 唐贞一脸激动,想朝唐罗跑去,却被唐凤然抓着肩膀急速后退,出于对唐凤然的信任她并未挣扎。 只是站定后转头看去,只见唐凤然一脸戒备的神色,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凤然姐你干什么?”唐贞不解问道,有支援进入小灵界,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听到族妹询问,唐凤然连头都没转,叱道:“罗宗老有这么强壮高大的身材吗!” 在这个黑影刚落地的时候唐凤然就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赫然是唐罗的脸,但这身材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两人才进入小灵界不过一个多月,就算他日夜苦练也不会有这样的身材,而且个头还拔高那么多,她清楚的记得,进入小灵界前,唐罗的身高比她还低一点。 更不提对方还是从天而降,要知道进入小灵界的只能是凡人境修为,根本没有飞行能力,种种可疑之处让她笃定,眼前的人一定不是家族支援,而是小灵界中新出现的敌人。 唐凤然柳眉倒竖满脸凝重,刚刚施展了武罗指的两人战斗力大减,现在只有唐贞还能以左手施展简版的武罗指,若是刚刚让她毫无防备的扑上去,两人就彻底完了。 被抓着肩膀的唐贞一脸惊恐的转过头,终于看清了唐罗的模样,在扫视了身材后,一副后怕的模样,祭起了左手的武罗指,却握在手中没有发出,因为这个距离还无法发挥武罗指的最大效能,何况她也并不知道眼前来人的实力深浅。 唐罗看着唐凤然和唐贞戒备的模样,眉宇间满是赞许道:“警惕性不错!” 要是两人不对自己的变化奇怪就这样扑了上来,那就真的很令人失望,虽然唐贞还不够机敏,但唐凤然却是十分优秀。 结合两人刚刚用武罗指联合清场了十几头血奴的表现,更让唐罗满意,虽然唐雅的死去让他有些可惜,但看着两个族妹的成长还是让他有了些补偿感。 “不用摆出这幅戒备的模样,我就是唐罗,来小灵界支援你们。”唐罗轻松道,但看两个族妹的表情,很显然没有要相信的意思。 嘛,那就用事实证明吧。唐罗小腿发力,强壮的身体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残影。 看着突然消失的唐罗,唐凤然一把将唐贞推开,自己朝另一边翻滚,对她来讲,这毫无疑问是对方攻击的前兆。 只是对方这快若闪电的身法,让她明白自己和唐贞两人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叩。” “叩。” 几乎同时响起的两个爆栗声让两个姑娘捂住了脑袋,这剧痛让唐贞连手中的武罗指都控制不住,三道袭风指力从指间划出,漫天飞舞。 唐罗的身影出现在两人手后那十几团人头大的精血之前,背对着两个捂着脑袋的姑娘,淡淡道:“若我是敌人,你们已经死了。” 两个姑娘含泪转头,看着唐罗高大的背影,脸上满是喜色,但她们要是能绕到对方身前,就能看到唐罗现在的脸有多么尴尬。 他还是忘了自己现在这种可以击碎石人的力量对两名凡级武者又多大威胁,能让两个战士疼的捂住脑袋流出眼泪,可以想见力道有多大,若不是他只想轻轻一磕,可能这两个小姑娘脑袋都要被他锤爆。 “咳!”尴尬的唐罗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血奴被击溃后掉出的血精,光以普通的灵力或是物理攻击想要击杀,除非是跨越一个大境界,不然几乎无法。” 两百九十一章:普及 “血奴这种东西,放到千年前真得算是了不起的底蕴,但到今天也就那么回事。”唐罗一边朝精血走去一边对身后的两个姑娘说道:“想要用无属性的灵力和蛮力消灭血精以你们的修为几乎不可能。而不少带有属性的灵力对它也不太奏效,但有两种比较普遍的灵力属性,却可以算是这种东西的克星。”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在数量质量相对等同的状态下,你总能找到事半功倍的技巧和方法,在不灭战体出现之前,唐罗想出节省灵力的办法就是融会贯通所有灵技,因为他对灵技有着近乎妖孽的领悟能力,别人要学一两个月才能上手的灵技他只要看看就能学会,而被锁在星核旁任由他控制的灵力更是让他有了在体内观想灵技合成散去的资本。 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学习大量灵技并将它们推演到极是不俗的高度,在他上一版本的计划中,以高一等级的灵力施展出相克属性的灵技就是最合适他的斗战方法,因为那样最省灵力,而且效果最佳,虽然因为不灭战体的出现,变强计划升级了,但这十年的积累并没有白费,特别是在进入秘术阁的这段时间,他的灵技积累更是有个爆炸式的提升。 面对血奴被击溃血衣后出现的精血,他至少有几十种方法毁灭,出于缓解尴尬的目的,他决定在两个族妹面前普及一波,这种技巧可大多都是不传之秘,就当为刚刚两个爆栗致歉了。 “你们只要学会任何一门冰属性的灵技都可以轻易的灭杀这些血精,比如凡级的玄冰指、寒冰掌之类的武技。”唐罗高举食指让两人看到,在注入一点灵力后,食指变成了海蓝色,这正是玄冰指施展的状态。 走到十几颗人头大的血精中间,唐罗微微弯下腰,过膝的粗壮长臂随意点在几个蠕动不停的血精上,坚韧的血精被冰寒的灵力注入,便被冻成了一个铁疙瘩,满地原本朝着血精涌去的血水好像突然断了联系,落在了地面。 捂着脑袋泪汪汪的唐凤然和唐贞看到如此棘手的血精在玄冰指下居然如此轻易的就被消灭,眼中露出莫名崇拜的光芒,直直盯着唐罗。 “咳...”看着两个小姑娘的眼神,唐罗知道自己这波注意力转移的特别成功,振奋道:“除了冰属性外,还有另外一种常见属性对血精也具有极大的杀伤,就是毒属性。” “毒属性?”唐凤然艰难地将手放下,好奇道:“可毒属性包罗万象,都对血精有效吗?” “也不全是,瘴气类毒性灵力就不是很有效果。”唐罗仿佛又回到了七号修炼场的时光,但眼前的两人可比那群学徒聪明太多了,起码在被教的过程中还带着思考,会举一反三。 赞许的看了唐凤然一眼,十六岁的小姑娘竟有些害羞,眼神一碰便闪躲开。 嘛,毕竟是小姑娘嘛。唐罗特别善意的解释道:“但像枯木功、十腐拳、化骨绵掌、凝血刺这种,效果就很好。” 如同一个武技百科全书,唐罗双手不停变化颜色,将数重毒性灵技施展开来,只用了很小的灵力输出,打在了身边几块血精上。 几块血精或是在剧烈的扭动后蒸发,或是颜色变青然后发臭,或是被化成一滩浓水,或是凝成一坨僵硬的血块,就在两人震惊而崇拜的目光下,那传闻中几乎不能被毁灭的血精就被轻易消灭。 迷妹们崇拜的目光让唐罗很是自得,继续道:“还有一些灵技,效果没有这两种这么强,但对血精的杀伤也是极大,比如佛门真言、驱邪咒术、光明拳,浩然掌这种,比较普通常见可效果差一些的还有灵火掌和奔雷指力。” “奔雷指力也可以吗?”唐凤然突然眼睛一亮问道,她初入修炼场之时,为了强悍指力,特意练了一门指法,就是这奔雷指力,现在一听这门功法也对消灭血精有奇效,令她不禁问道:“罗宗老...能让我试试吗?” 看看,这种学生主观能动性多强。唐罗朝唐凤然满意地笑笑,将手边一块凝聚了半身大小的血精拍到了唐凤然身前。 看着唐罗笑容的唐凤然本来有些羞涩,但一见血精滚来就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血精之上,灵力灌注右手,噼里啪啦的声响中,奔雷指力凝聚,一爪抓在血精之上,原本坚韧无匹的血精外衣被奔雷之力轻易洞穿,雷电之力灌入血精中,使其剧烈的抽搐,原本凝聚在一起的血水翻腾散落。 不多会儿,半身大的这块血精就化成一滩,虽然效率比不上冰属性和毒属性的灵技,但这效能已然不俗,要是她早知道还有这种方法消灭血精,有着完整版武罗指的她何至于被血奴追的只能逃窜,姬再也不至于为了掩护她们而身死,唐凤然懊恼地想着。 就在两人谈话间,一直默默旁观的唐贞突然高呼道:“罗宗老小心!” 她对武技的追求不如唐凤然那么高,从唐罗证明自己身份后,她就把心思挂在了他身上,只是一直找不到时间搭话,这自然不是突然的爱慕之情,而是她想告诉罗宗老另外一支小队的位置,因为其中还有他的亲弟弟,但唐罗一直在介绍如何消灭血精她又不敢打扰,只能将这个想法缓缓,想着等处理完这些血精再去不迟,毕竟罗宗老可以飞行。 但唐罗显摆式的介绍毕竟还花了不少时间,虽然将其中十块血精都毁了,却还有几块血精已经完成了凝聚,发出凄厉叫声,举着利爪朝着唐罗刺去。 几乎在唐贞呼喊的同时,唐罗咻得转身,粗壮的双臂就像消失了一般,身形一阵抖动后,几声爆破声几乎连声一声,唐罗平淡地转过身来,那些挥舞着利爪的血奴像被施展了定身术,楞在原地。 而转过身的他手中还抓着两颗人头大的血精,银光在双臂亮起,强悍的力量灌注十指。 “啪、啪”两声过后,那坚韧如钢球的血精,竟被生生捏爆,而那些被定身的血奴,接连着化作一滩血水。 奇妙的是,血精爆裂血液飞溅,却没有一滴落在唐罗身上,仿佛有什么肉眼看不到的护盾,将血水挡住。 两百九十二章:计谋(求推荐和月票,么么哒!) 看着唐罗轻描淡写就将几头难缠的血奴灭杀的模样,两个小姑娘无意识地张开了嘴,满脸惊讶。 她们实在无法相信,唐罗居然以纯肉身力量轻描淡写的将血精捏爆,可他刚才明明说,以凡人境的修为,想要以蛮力消灭血精几乎不可能阿。 可能有些人就是为了打破常识而存在的吧,唐凤然心中想道,此刻他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族弟充满了敬佩之情。 这是一种抛开身份,纯属武者的敬佩,因为她知道想达到这样的高度,需要多么刻苦,她自认对武道已经无比用心,可至今不过修成一门奔雷指力,而唐罗将如此多的武技信手拈来,肉身还如此强大。 让她不禁扪心自问,就算自己达到蜕凡巅峰,有机会变得跟唐罗一样强大么,答案是肯定的。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天骄和凡人的差距,唐凤然目光迷离,心中更是迷茫。 而唐贞却没有唐凤然那么多心思,她只需要知道唐罗强大到可以从如山如海的血奴中救出另一支小队就可以,她脸上的震惊化作狂喜,朝着唐罗喊道:“罗宗老,唐政那支小队隐藏在西南边的一处有三座山峰的山坳处,请您赶紧去救救他们吧!” 一想到那支小队已经被困兽潮好一会儿,唐贞的心中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咦~?”唐罗看着刚刚还是自己小迷妹的唐贞焦急关切的表情,对小正太把妹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淡笑道:“别担心,他们已经躲进地宫中,韩氏的宝库硬逾精铁,只有一个入口易守难攻,他们小队满员有袭风三叠加武罗指,只要血龙冲不进去他们就没有一丝危险。” 唐罗的分析有理有据,但要说服一个心情激荡的姑娘还是差一些,因为她会把这事儿毫无理由的往最坏的地方想。 “那要是血龙攻入地宫怎么办!?”唐贞甚至连尊称都没有,朝着唐罗直接质问道。 看着小族妹泼辣的模样,唐罗有些相信这是那个将小正太揍成猪头的人了。 这急切泼辣的小模样成功将唐罗逗笑,让他又开口解释道:“血龙是不会进去地宫的,因为它们要来追我嘛。” “您说是么,妖王大人。”说着说着,唐罗突然将脸转到西面,将头仰到四十五度角,对着虚空道。 看着唐罗突然对着空气说话,两个小迷妹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这时虚空中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道:“你说得对,我那老友已经同意你的要求了,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妖王十分感叹,他刚刚将神识投影投到这儿,就被唐罗发现,这无异于说明了对方真的有看穿神识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在他漫长的妖生中还从未听过。 而两个小姑娘突然出现的苍老嗓音,惊得背靠背朝着四面八方观望,手上还摆出防御的架势,袭风劲力萦绕十指,蓄势待发。 唐罗朝后面摆摆手让两人冷静,听着那位驱使血兽的妖王伙伴竟然还有要求,好整以暇地笑问道:“您且说来,看看我能不能同意。” “放你们走可以,但你们必须要在地宫中呆上一个月。”妖王虚影朝着唐罗冷冷道。 对这个一开始有些好感的人族少年,现在他实在喜欢不起来,这种奸诈狡猾之徒,就该被丢到万丈虚空之下。 “哟,还有这种操作吗?”唐罗挑着眉毛笑道,说实话他对这要求,一个字都不相信。 接受就接受,还要硬生生拖一个月,里面没有鬼就太侮辱自己的智商了。 嘛,毕竟是淳朴的妖族吗,能想出这种计谋已经很了不起了,自己应该鼓励它们! “咳。”唐罗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道:“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我要是相信了你们躲到地宫中,你那小伙伴要是围着我不让我离开怎么办,我不是被困死在这小灵界了吗。” “不..不会的!”妖王强硬到:“我堂堂妖王,还能骗你个人类不成!” 啧啧啧,随口一猜竟然是真的!唐罗几乎要捂着脸笑出声来,原本他还以为妖王有什么了不起的设计,现在看起来,这骗人的水平就跟六岁孩子差不多阿! 这么简陋的计划都拿出来骗人,你真是在侮辱我的智商阿,妖王大人。 别说唐罗了,就连唐贞和唐凤然都听出不对劲,你说这个谎话得有多糟糕。 看着两个小姑娘都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妖王粗着声音强行找补道:“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只要你们进入了地宫就绝对安全,地宫法阵是和界心连在一起的,整座地宫就是缚灵大阵,血妖想要强攻地宫根本不可能,我已经看到了你们有那种每天吃一片还会长一片的宝物,还有能制造冰块的珠子。只要你们躲进地宫中,就是绝对安全的,即便被困住,等到半年后灵界之门稳定下来,你们韩氏也可以派强者进来,到时候我又怎么困得住你们!” 看到妖王尽力解释的模样,两个小姑娘依旧顶着一张不相信的小脸,若不是唐罗在场,她们一定会怒斥妖王:“骗子!” 哪怕妖王说的句句在理,其实他还是没解释清楚这条件的目的,毕竟他的话里外话,句句都是要困住他们的意思,不然他怎么会爆出地宫是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这就像是他放出的饵,目的就是引诱几人进入,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后手等着自己,但她们都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地宫,是不能进的。 既然唐政等人是安全的,现在最应该的做法就是乘着血龙停在极远处,逃离这方小灵界,等灵界之门稳定后再尽起精锐灭杀血奴。 在唐罗施展了轻松击杀血奴的方法后,唐贞和唐凤然都有一种血奴不过如此的意思,相信只要普及了那些知识,哪怕是蜕凡级的宗族武者小队进入,都可以清场小灵界。 至于这个还在费劲解释的妖王,她们相信唐罗一定能看清他本来的面目,带着两人朝灵界之门狂奔,单看他两条粗壮的手臂,就知道夹着两人御空飞行是件毫不费力的事。 一想到要和这位传奇天骄贴身接触,两个小姑娘的脸上都有些羞臊。 只是她们怎么都没想到,唐罗在听了妖王这番话后,竟然点点头道:“嗯...我觉得妖王大人说的极有道理,既然我想把六个族人都平安带回去,没点交换条件怎么行,一个月的时间我看很合理,让你那血奴让出一条通道,我就带着两个族妹去地宫住上一个月。 两百九十三章:尊敬 两个小姑娘听到唐罗的应答,吓得五官都扭曲起来,那种惊悚的模样就好像看见一个人硬生生往陷阱里跳,那种想劝又不敢开口的纠结让两人不知所措。 而妖王的反应更是奇妙,随着他不断编织谎言,其实说到后面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了,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类居然如此轻易的答应下来,这反而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从见面开始,这人类就以妖王大人相称,并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一缕残魂而恶语相向,这种尊敬是他久违的感觉,就像是妖族的晚辈一样。 而自己竟然在骗他,这让九尾狐妖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你不怕我骗你么?”苍老的声音幽幽问道。 唐罗背负双手,轻笑开口道:“千年前您为了血脉后裔才陷入圈套落败;千年后您又为了掩护同伴不惜自爆神魂。虽然人妖殊途,可这番作为在我心中已是英雄行径,面对上古妖王的小小要求,小子觉得没什么应承不起的。” 这番话倒不全是恭维,虽然唐罗并不欣赏这位妖王的智慧,但对他的选择和但当还是十分佩服的,每个族类在危机时刻都会出现英雄,这些英雄顺应天时而生,为的就是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之颠覆。 其中有一些特别幸运的,他们成功了;但大多数英雄的下场就跟九尾狐王一样,含冤而去。 种族争斗其实没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上古大妖将人族当做口粮时也没询问过人族愿意不愿,至于最后会落败,只是因为人族诞生了很多很多的英雄,是这些英雄让人族奠定了大陆霸主的地位。 而妖族最终退出了历史舞台,单看现在这位只剩残魂的妖王当然可怜弱势,但当年这可是能够力敌人族双圣的强横存在。 唐罗并不想用怜悯或同情这类情绪面对妖王,他选择了尊敬。 九尾妖王想不到,这么正面的评价居然会从一个人族口中说出,更让他尴尬的事,这邀请几人进入地宫中的交换条件,真就是一个圈套。 这就好像你去坑害一个仰慕你的人,也许对一些冷血自私的人来说毫无心理压力,但在这位柔软仁慈的妖王心中,他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最终,为血神考虑的理智还是战胜了心中的感性,妖王再次问道:“小友,你真的愿意答应这个要求吗。” “当然。”唐罗微微颔首,潇洒道。 看着他潇洒自信的模样,妖王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以一敌二的妖界王者,面对韩武单挑的邀请,欣然接收的模样。 “希望小友不会因为这个决定后悔。”妖王说完这句满含深意的话,虚影消失。 他要跟血神去商量关于血兽开道的事,也想离去给这位小友再次考虑的时间,如果他要带着两个族人逃跑,现在是最好的时间。 看着妖王虚影的数字消失,唐罗转过身,看着两个有千言万语的小族妹淡淡道:“别憋着了,有什么话就说,妖王已经不在了。”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由胆子大一些的唐凤然开口道:“罗宗老,您为何要答应那妖王的请求,地宫之行在我看来,很像是一个陷阱。” 虽然特别挂念小正太的安慰,但面对这种明显是陷阱的邀约,她也不敢再提让唐罗去救人的建议,只能咬着下唇点头,表示同意唐凤然的话。 唐罗瞥了两个姑娘一眼,淡淡道:“我自有分数。” 这次进入小灵界他有很多的目的,最重要的当然是把小正太和这些族人救出去,因为变强的办法天下数不胜数,但弟弟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然后是观摩不灭战体原本,他相信不管妖王在小灵界安排了多少后手,只要他能在灵界内将不灭战体再向上推演两品,哪怕只有一品,这些设计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一击即溃。 原先血龙升空,地宫被围,要从这样的兽潮中杀出一条进入地宫的血路,他都感到有些头疼,现在妖王主动邀请,这就跟白送一样,为何不要。 但这些事没必要跟两个小姑娘解释,所以他只是随口回应。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还以为罗宗老救弟弟心切,不惜以身犯险。 虽然唐罗天赋异禀,但唐凤然总觉得这个还小自己一岁的宗老实在太过自信,所以她权衡之后再次开口道:“罗宗老!我觉得此刻我们最该离开小灵界,将小灵界的消息带回去。既然那地宫是一处绝对安全的所在,唐政他们还有极品太岁在手,您何须亲自以身犯险。还望宗老三思。” 听着这番满是恭敬却又充满自己判断的主意,让唐罗双眉微皱,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沉声道:“给你两个选择。” 唐凤然浑身一震,抬起头来。 “第一,跟着我进入地宫,护你周全。” “第二,灵界之门就在北面,自行离去。” “选一个!”唐罗表情冷漠非常,对着唐凤然淡淡道。 虽然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但唐罗并不打算纠正,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出发点,每个人都只能看到一个片面的世界,就像唐凤然眼里,地宫就代表了未知和陷阱。这种未知会把那种陷阱的可怕扩大几倍甚至几十倍,所以在她心中,离地宫越远越好。 但对唐罗来讲,地宫就代表了机遇和收获,这是两者看到不同的世界。 即使退一万步来讲,唐罗看到的世界和唐凤然一样,这地宫他也必须进去,因为他的弟弟还在里面。 如果那是一处未知的陷阱,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带着小正太逃出生天,要丢那货一个人在里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唐凤然看着唐罗冷淡的模样,知道对方已经下定了决心,照理说她已经明白了如何击败血奴,朝北面灵界之门逃窜才是最好的选择,但她看着唐罗的模样,偏偏不想那么选。 她不发一言退到一旁,满脸淡然,用站位表示了自己的选择。 唐罗又把目光扫向唐贞,小姑娘哪见过这般严肃的唐罗,吓得抓住唐凤然的手臂,颤声道:“我...我也跟罗宗老一起。” 她觉得现在的唐罗,要比远处的兽潮更可怕。 两百九十四章:血神显身(求推荐、求月票,爱你们!) 当九尾狐王再把神识投向唐罗的时候,只见他带着两个姑娘往南边地宫走去,步履沉稳,不疾不徐。 地宫外十几万头血兽汇集,就像将小灵界分成了两个世界,一边是蓝天白云,一边却是赤红血狱。 无数种凶厉的嘶吼,冲天的血气将整个南方染得一片赤红,三头血龙瞪着硕大的红瞳,死死盯着来人。 当数量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种压迫感会成倍增加,刚刚好像掌握了应对血兽制胜法门的两个小姑娘在面对这样漫山遍野的血兽时,心中还是狂震。 随着唐罗带着两人越靠越近,她们已经没有办法用目光窥得兽潮全貌,只感觉眼前通通都是血色,无边无际,那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不敢大口呼吸,若不是实在憋得无法,她们都想这样屏着呼吸进入地宫。 当三人来到血龙附近,唐罗抬起头朝虚空道:“妖王大人,我来了。” 妖王虚影淡淡道:“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类。” 就算肉身再强悍,妖王也只能从唐罗身上感受到凡境的灵气,如果他奔逃起来可能血龙还拿他没办法,可现在他已经靠近血龙不足百丈处,如果血龙暴起发难,这三人无一能够幸免,就冲这份胆气,妖王也忍不住地夸奖。 就在这时,三头血龙齐声发出龙吟,百丈龙身纠缠在一起,血气相互转化,最后竟出现一张遮天蔽日的巨大血脸,真是血神显身,他对着三人小人哈哈狂笑道:“让本座好好看看,你就是那个要入地宫的小子吗!?” 刚刚妖王虚影将神识投入灵泉处,两位妖王其实有过争执,九尾狐王觉得他们不应该用这种卑鄙诓骗的伎俩去欺负一个小辈。 而血神却觉得,看不穿这是个陷阱只是因为对方蠢,没有什么好内疚的。 韩氏地宫是宝库存放之处,也是和界心相融的缚灵阵,但九尾妖王早已和界心融为一体,是真正的护界之灵,虽然被缚灵阵压制住让他没了绝大多数的神通威能,但他还能做到两件事。 一件事是在小灵界的任意地方投出自己的神魂,另一件就是他能控制地宫中的出入口与机关,因为那就是护界之灵最强势的所在,哪怕现在他虚弱至极,这两件事他也能轻易做到。 原本的计划中,将唐罗骗入地宫后,九尾狐王就发动地宫中的机关将众人逼出来,虽然那些机关对唐罗这种肉身强度的人没有效果,但对于地宫中其他的人却十分致命,只要将人赶出来,再封闭入口,唐罗等人就要面对这几十万血奴的围攻,即便他再强悍,也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 但因为唐罗对九尾妖狐的尊敬,妖王将这个计划更改了,既然答应了一个月后放他走,九尾妖王就不会再这一个月动用任何机关手段,地宫中就是一处真正安全的所在。 至于一个月后,妖王会让唐罗离去,至于那时候血神再要追击围杀,他都不会再管。 这还是千年来两位大妖第一次为其他人而争吵,血神一直觉得,自己老友千年前中了人族圈套,应该对每一个人族都恨之入骨,但现在看来,他竟然十分欣赏唐罗,想不到即使只剩残魂,老友博爱仁慈的脾气还是没改。 所以血神不惜耗费大量血气,也要亲自显身与唐罗交涉,为的就是看看这人类究竟打得什么算盘,他怕老友再一次上人族的恶当。 三头血龙凝聚而成的血脸,拥有整整60000点的数值,那充满杀意的威压要比凶境强者还狂暴,从它出现的那一秒,唐凤然和唐贞只感觉大脑一片血色,竟被这股气势夺去了心智,呆立原地。 而唐罗也不太好受,丹田的星核特别想将星子内的灵力汇聚一起,以抵御这股狂猛的气势,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可能就会暴露自己真正的修为。 一个不过凡境修为肉身强大的人类两位妖王并不会害怕,但是一个灵意合一加上强横肉身的武者,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自己,所以唐罗咬着牙任凭血气冲刷,死死将星子中灵力的暴动控制住。 “够了!”苍老的声音制止了血神肆无忌惮的气势,这一个月的平安是他因为欣赏唐罗而做出的让步,他不希望老友破坏,至于一个月之后,就看他们自己的能为吧。 只是面对几十万的血神子,他不认为这几个连气势都第挡不住的武者有一丝生路,感叹于一个勇敢的人族武者即将陨落,妖王幽幽叹道:“老友,让路吧。” 血神看着自己气势冲刷下东倒西歪的三人,也嘎嘎笑道:“请进吧。” 从老友说这人类如此爽快答应进入地宫开始,他就判断是不是地宫中有什么神秘倚仗,所以他不惜消耗大量血气显身,就是来验证一些事,因为不论多强大的神甲圣器,都需要修行者本身有足够的灵力驾驭,但连气势都承受不足的三人,即便拿到了神甲神兵,在跨越两个大境界的气势冲刷下,就跟羔羊一般。 血神将气势收回,那有如实质的威压消散,两个小姑娘就像顶着千斤巨石突然被卸去,双腿一软瘫在地上,眼中满是恐惧,喘息个不停。 而唐罗脸色也不太好,刚刚的他已近极限,如果不是妖王喊停,他就只能暴起修为,施展自己最强的杀招,看看能不能将血脸毁灭带着两个姑娘突入地宫了。 好在没有走到最坏的那一步,唐罗呼出一口浊气,将身后的两个族妹扶起。 密密麻麻的兽潮中让出一条可供三人行走的通道,路的尽头就是地宫的正门,而两边尽是各种血兽嘶吼,隔着老远看去,都让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这哪是什么通道,分明是一条血狱之路阿。 唐罗回头看了看两位族妹,两个小姑娘都还没从刚刚的气势冲刷中回过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呆滞模样。 就连看似干练的唐凤然,小脸上也满是凄苦与无助。 “女人,真是麻烦。”唐罗嘟囔着,将两个如同失神木偶的族妹提溜起来,一肩扛了一个,轻快地朝着那条血狱之路走去。 两百九十五章:袭击 扛着两个小姑娘漫步在堆满血神子的血狱中,唐罗还饶有兴致的打量两边的血兽,唐氏豢养的血神子,只有人形一种,而眼下看到的却有不下几百种。 形态各异,唯一的共通点可能就是头顶具是3000这个数字,代表了它们不论体型大小都是处于同一水准的生物,这让唐罗暗暗留心,因为其中有好几种血奴模样很是奇特,小小的一个,特别适合偷袭。 虽然自己不害怕,但终归要留个心眼,没几步便来到地宫之前,扬声道:“开门!” 在地宫之门的背后,除了姬明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界的动静,剩下唐氏三个小子瘫坐一地,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从进来开始,他们就一直是这幅模样,因为就算他们在地宫中能够活下来,他们也不知道如何解决地宫外那如潮般的血兽。 都不要说战斗,刚刚只是对着血色兽潮奔跑,三人都有好几次害怕的想要掉头,何况是要灭杀那么多的血兽。 这种传闻不死不灭的怪物,他们没有任何可以解决的办法,而小灵界之门又不知道何时才会恢复平静,连番打击之下,击垮了三个世家子最后的信心,绝望的气氛再三人心头萦绕,瘫坐一地的他们只想回家。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地宫外的唤门声,几人还以为是错觉,唯有唐星突然站起,几步跑到了大门上,满脸的喜色。 “刚刚是有声音吗?”在最绝望的时候居然听到自己哥哥的声音,让唐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跟姬明确认道。 姬明侧脸贴在门壁上,刚刚的呼喊他也听见了,只是他不确定是不是唐罗的声音,现在看到唐星激动的样子,他低声问道:“你听出是谁了么?” “赶快开门,赶快开门!”唐星满脸的兴奋:“是我哥来了!” 虽然他不知道哥哥是怎么穿越兽潮来到地宫前叫门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态度,因为在他心中,只要哥哥到了,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因为自己的哥哥是,西陵的第一天骄啊! “别犯蠢了!”姬明冷冷道:“你哥是蜕凡巅峰的修为,他若想进入小灵界,就要散功到凡人境,你觉得你家族肯让一个蜕凡境巅峰的绝世天骄,散功来救你们几个不过凡人级的武者么?” 这一路上姬明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三人世家公子的做派,好像这场任务就是旅行的,除了一身修为外,没有一丝可取之处。地宫被十几万血兽包围,因为门外一句熟悉的喊话就要开门,这种愚蠢的人真不应该活在世界上。 唐星被姬明的话一怼,呐呐的不知如何还嘴,因为他也明白就算哥哥想进来救自己,族长和长老们也不会同意的,因为没有人会为了几个凡人级武者,搭上一个绝世天骄的前程。 可他还是盼望这件事是真的,因为他真的好害怕阿! 泪水朦胧了小正太的双眼,就像是被姬明说哭了一样,而唐政与唐满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也在姬明冰冷的话语中破灭了。 另一边 唐罗扛着姑娘看着纹丝不动的地宫大门,脸上也有点尴尬,将右手的唐凤然放下,伸手在她脸前晃了晃道:“醒醒,快告诉我对的暗号是什么。” 都说关心则乱,这件事放在唐罗身上也成立,刚刚他竟然企图用叫门的方式让里面的那支小队开门,要是地宫大门真的打开了,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唐氏那么多年的精英教育。 一般来讲小队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都会有一套暗语,有时候是动物的叫声,有时候是特定的敲击声,他相信在分组的时候,两队一定有叫门表示安全的暗语,现在就需要唐凤然敲出来就好。 可这小姑娘还是没从血神的气势中缓过神来,那种程度的尸山血海,杀意凛然几乎冲垮了唐凤然脆弱的神魂,令其肝胆俱裂。 其实气势这种东西,只要你胆气够壮,哪怕跨越一两个境界也能承受,只能说这一批学员年纪还是太小了,并没有接受过足够血与火的历练,唐罗叹了口气,将唐贞也放下靠在门上,两只手轻轻拍在唐凤然的双颊要将她唤醒。 不然被那么多血兽盯着后背,不知道有多难受。 “啪啪啪啪啪啪~” 一阵拍打之后,唐凤然双眼终于恢复了聚焦,她看到的第一个件东西就是唐罗的笑脸。 “别怕,你安全了。转身敲门,唐政他们就在里面等你们呐。”唐罗柔声道,低沉的嗓音配上柔和的语气,此刻让人分外安心。 唐凤然将眼珠定在唐罗脸上,不敢瞥向余光中的那一片血红,颤抖着转身,敲击在地宫大门上。 “叩~叩叩叩~叩叩!” 在门内的众人一听暗号响起,兴奋地立刻站了起来,特别是小正太,他虽然流着眼泪却一直倚在门上,他确定自己刚刚又听到了唐罗的声音。 三人将门上机关合力拉下,地宫的大门缓缓升起,可还等不及看清来人,汹涌奔腾的血腥味就涌入了地宫中,哪怕只掀起一点石门,众人也能看见数不清血兽的腿还有震天的嘶吼。 可石门的开关已经打开,众人只能绝望的靠在一起,摆出防御的姿态,等待着如潮般的血兽涌入。 但预想中的袭击没有出现,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形拖着大片阴影钻进地宫,而他身后那群嘶吼的血兽没有上前一步,就这样看着他进入。 大片的阴影是唐贞和唐凤然,被高大人影拖入地宫后,那人影又上前一步,让众人看清他的脸,竟然是唐罗。 只是面对身材变化如此大的罗宗老,四个孩子依旧没有放下戒备,手中握着合击技。 唐罗并没有理会众人,单手将石门开关推回原位,地宫大门缓缓的落下,隔离了地宫外震天的嘶吼和浓重的血腥味。 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那巨大壮硕的身形忽然闪现在姬明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颅。 唐政三人看到这个面容与唐罗一样的人悍然发起攻击,慌忙将一式袭风三叠打出去,三道螺旋的气劲直直地朝他胸口贯去。 两百九十六章:神纹奥秘(1) 唐罗左手抓着姬明,右手化拳为掌抵在了袭风三叠前,强横的灵力推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在感受到掌间劲力消散大半后,五指一捏,唐氏最强的凡人境合击技竟被他湮灭在指间。 进入地宫后,唐凤然已经恢复神智,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清醒的第一幕就是唐政三人朝唐罗攻击的局面,惊得她厉喝道:“你们在干嘛,这是罗宗老。” 原本三人一看合击未奏效,还想聚起武罗指夹击,现在一听唐凤然的话,一个个都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可既然是唐罗,他为什么一进来就要攻击姬明呢?众人十分不解。 姬明被抓着头颅高高举起,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唐罗的左手越收越近,像是要把姬明的脑袋捏爆。 唐政三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吓得连声道:“罗宗老息怒,请放开他吧。” “是阿哥哥,这一路多亏队长的照顾我们才能躲进地宫中,你干嘛呀。”既然知道来人是自己哥哥,唐星就不再纠结他的身材为啥会变化那么大了,忙开口道。 唐罗冷冷看了两个求情的小子一眼,左手猛地用力,鲜血脑浆爆碎一地。 他将姬明的尸体丢到一边,朝几人道:“姬明姬再,是为掩护你们几人断后阵亡。听明白了吗?” 唐政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唐罗怎么会变得那么可怕,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有小正太跑上前几步质问道:“哥,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要问个究竟,因为他实在不能接受一个月来照顾他们的队长竟死在自己哥哥手上。 唐罗横了小正太一眼,一个暴栗弹在他头上,少年应声抱着头蹲在地上,唐罗转向众人解释道:“我花了整整半成底蕴让姬明姬再照顾你们,可唐雅还是死了。” 唐政和唐满看见只剩唐凤然和唐贞的另一只小队,默然无语。 “但我杀他不光是因为这个。”唐罗淡淡解释道:“接下来我要进入韩氏密库,你们也跟我一起下去,看看有什么能穿能带的,全部穿上,一个月后我们要从几十万头血兽中突围出去。” 为什么要杀姬再,其实理由特别简单,因为唐罗要用韩氏宝库中的神药灵草炼体,而且数量会很恐怖。 他已经发现了,想要将不灭战体推向比较高的层次,需要的灵物简直是个天文数字,特别是对他的身体来讲。 因为他身体的特殊性,会让灵阵以千百倍的速度运转,并将每一品不灭战体的效果达到极限,也许对其他修炼不灭战体的人来讲,只要正常饮食就可以,了不得食量变大,反正都是慢慢变强。但对唐罗来说,修炼不灭战体时需要的灵草补物简直恐怖。 仅仅是修炼九品的不灭战体,都从密库中调出三颗极品太岁,吃得只剩墩子了,而下一品的不灭战体,消耗可不是一两倍的增加,极有可能是数十倍的递增。 可成长的快并不意味着他需求的营养少,他一直在为如何准备下一品的灵物烦恼,因为像极品太岁这种灵物,都是有价无市的宝物,市面上一个中品太岁都要卖到几千万金。 以唐罗现在的身家来讲,他根本没法办准备好突破不灭战体八品所需要的灵食,所以在进入小灵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决定好了,要以千年前韩氏的底蕴,将自己的不灭战体堆上去。 所以姬明姬再必须要死,因为宝库的分成已经定死,灵药并不归他个人所有,还有姬氏和家族的份,但现在有了血神、妖王这个理由,他即使将宝库内的神药全部造了,也可以推脱给两个上古妖王。 仅仅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突破肉身,他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跟几人解释,将唐贞丢给唐凤然,唐罗就往地宫的下层走。 姬复说的很清楚,韩氏的宝库就是这五层地宫,上面露出的只是入口而已,自地进入下开始,每一层都是韩氏为将来东山再起准备的神物。 地下一层是晶石灵兵宝甲,其中共有一万套制式的戮仙军灵甲,还有三套统领级的神甲。 至于各种灵兵更是铺成了几千个武器架,令人目不暇接。至于堆叠的如同大山一般高的珍贵资源就更别提了。 地下二层是功法密卷,千年前武道大昌,人族初初开始分级,但凡是韩氏能找到的玄级以上的功法,全部在这地下二层,这里的每一套功法归属,只要那个家族未曾湮灭,都是现在一方的巨擘,了不起的势力。 地下三层是秘术卷宗,隐藏着上古圣贤智慧的手书全部堆叠在这里,一卷卷秘术经卷就跟普通的杂文一般堆放在经架上任人取阅。 唐罗并没有在一二三层有任何停留,而是直接来到第四层,因为这里放着的,是韩氏的本脉功法。 不灭战体、兵锋战法、包括戮仙军的训练方法全部在这一层。 地下四层的内容相比于前三层虽然少了一些,却有唐罗最需要的东西,不灭战体原本! 从经架上取下一本经卷,不灭战体四个大字下刻着小小的韩武手书。 “就是这个!”唐罗直接在经架一旁坐下,将手中经卷铺开,一千年前大陆还未流行现在的铁卷丹书,而是用一种金蝉妖物的金丝织成的长卷保存内容。 捧着经卷的唐罗能够感受到那股沧桑的年代感,就好像千年前的韩圣与自己交流一样。 他仔细看着不灭战体的各个境界,特别是每一品神纹会给人体带来的神异之处,看着看着,眉头不禁越皱越紧。 因为唐罗发现,在不灭战体这件事上,唐氏很可能被姬复摆了一道。 原因就出在最先刻画在双臂的这十纹上! 若不是看到这卷韩圣手书,可能唐罗练成不灭战体后都不会知道,原来不灭战体的神纹那么有讲究,修炼的先后顺序更是韩氏耗费不知多少年辛苦实验的结果。 而不灭战体镌刻在全身的九十道神纹,也分为上级神纹和下级神纹。 两百九十七章:神纹奥秘(2) 从人类懂得修炼开始,就有无数先贤想用灵力强化人类孱弱的肉身,让其达到媲美凶兽的地步。 所以即便是不懂炼器的平民,也会几门打熬身体的法子以求强壮自己,至于炼体功法,更是多不胜数。 只是一般的炼体功法,了不起练皮练骨;再强一些的,强筋壮脉;境界高一些就开始走内圣外王,强化五脏六腑的路子。 如果锻体功法能练血练髓,已经算是世间一流,要是能得到一部好好研习,他日必成大器。 可区分世间最顶级功法和一流功法的,除了以上这些东西,最关键的就是看它能不能开神藏,悟神通! 比如无相禅寺的至圣琉璃体可悟神足通、他心通、不动身;徐氏的通冥剑体体可以通九幽、身剑合、融剑墟。 人的身体本就是一处大神藏,锻体功法不光光要强化自身,还要将隐藏的神藏开启,让修炼者有了对垒凶兽的核心竞争力。 根据韩氏默圣的笔记,通臂神猿的战纹共有一百道,分别是:双臂十纹、上胸十纹、中腹十纹、小腹十纹、后腰十纹、双腿二十纹、后背十纹、脖脸十纹、尾巴十纹。 可人族没有尾巴,所以无法镌刻尾巴的十道神纹,百道神纹也就只能修炼九十道,对应不灭战体九品九十道神纹。 不灭战体作为上古通臂神猿的战纹,自然也有开启神藏的效果,九品神纹中有五品五十道神纹对应体内神藏,在修炼不灭战体时,必须率先修炼,韩氏称为上级神纹。 通臂神猿的修炼是很随性的,因为自他们出生起神纹就镌刻在他们体内,只要点亮就好,所以他们可以今天腿上亮一道战纹,明天手臂上亮一道,反正日积月累之下,他们总能在身上把战纹统统点亮。 但模仿通臂神猿天赋的不灭战体,虽然目的同样是点亮神纹,但需要自己镌刻灵阵的原因,必须按照特定的顺序镌刻才有机会点亮一座座体内灵阵。更因为灵力永远在周身流转,一个普通人族武者想要控制自身百分百灵力几乎不可能,所以想到达到不灭战体的最高境界,几乎无望。 但人类相比于妖族,无疑更会总结归纳,韩默一辈子都在观察通臂神猿,他发现开启了某几个特定部分完整神纹的通臂神猿,战斗力要比等同数量的其他战纹,更加强悍。 它们是:双臂十纹、上胸十纹、中腹十纹、下腹十纹、后腰十纹。 在韩默仔细研究后发现,这五十道神纹不光光可以获得每品不灭战体带来的力量增长,还可以强壮对应的脏腑,开启自身的神藏,所以韩氏将这五十道神纹,称作上级神纹,是要被最先点亮的五品。 双臂十纹对照体内肺部与大肠,可壮皮毛,若神藏开启,双肺自生先天之气,周身圆满无漏可上九天无气之境,可入虚空无尽之海!即便是初开,也会让人嗅觉变得极其敏锐。 上胸十纹对照心脏与小肠,可壮脉络,强化味觉,修炼完上胸十纹后,再狂暴的属性灵力经脉也能承受。而点燃心火开启神藏之后,更能达到气血如龙,神心如泵的地步。 中腹十纹对照肝脏与胆囊,初成便可强化视力。对武者来说,胆为神魂之舍,神魂稳定与否全看胆囊是否强健。修炼完中腹十纹可稳定神魂,强横筋腱。而开启了神藏之后更可以达到诸邪辟易,百毒不侵的地步。 下腹十纹对照脾与胃,初成便可达到呵气如箭,声若洪钟。而下腹又被称作武者力量核心,十纹修炼完毕后,强横体魄力道惊人。而开启胃部神藏之后,更是能够达到草木皆食,万物可化的地步。啖火吞雷,咽金嚼石只是等闲。 后腰十纹对照肾脏、三焦。习成之后,强骨壮髓不说,更能让精力无限听觉惊人。若是能开启神藏,便能达到力量之源永不枯竭的效果,且会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 而这五十道神纹之所以被称作上级神纹,不光光是因为它们可以开启神藏,更是因为它们互相之间都会产生影响, 唐罗仔细分析了这五十道上级神纹后发现,它们竟然暗合先天五行之道! 双臂十纹是金、上胸十纹是火、中腹十纹是木、下腹十纹是土、后腰十纹是水。 点燃双臂十纹后,再去镌刻后腰十纹的灵阵事半功倍,而两座体内灵阵还能互相补益。但如果想要强开其他灵阵,就会失去平衡导致灵阵抢夺灵气,在体内产生灵力暴动。 从镌刻第一道上级神纹灵阵开始,就确定了你的起始灵阵,也就只能按照特定的顺序镌刻。 就好像五行相生相克的关系,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再生金,达到生生不息,循环不止的先天平衡。 而这五品上级神纹中,最重要的神藏就是神心如泵、气血如龙,因为对武者来讲,气血决定了生命力是否强大,心脏决定了神魂是否强大。而神魂的强弱,直接关系到凶境武者的战力。 即使其他四个神藏都不要,也要想尽办法点燃心火,达到血气如龙,神心如泵的地步。 所以对韩氏核心弟子来讲,修炼不灭战体的顺序只有一种,土金水木火,先开下腹十纹以脾土为始、土再生金开双臂十纹肺金、金生水刻后腰十纹得肾水、水生木便可刻中腹十纹强化力量核心以壮肝胆神木、最后合四级上品神纹灵阵生生之力,以肝胆神木为引,点燃上胸十纹之心火,依靠全上级神纹的生克之力达到直接开启血气如龙,神心如泵之神藏的目的。 但姬复给唐氏的教导,却是从双臂十纹开始,如果按照五行生克的原理,在点燃后腰神纹、中腹十纹后,就要去强开上胸十纹,可以想见这是绝对没有机会在第一轮开启神藏的一个顺序,姬复摆了唐氏一道。 虽然只要将不灭战体修到一品,体内的五大神藏都会开启,但即便以韩圣之天资不过修到二品不灭战体,又何况普通人。姬复给的顺序,根本就是绝了唐氏武者这一代的血气如龙,神心如泵的可能。 两百九十八章:神纹奥秘(完) 在教授不灭战体时姬复说是因为只能记得双臂十纹,可韩氏核心武者都是从下腹十纹开始练的,他要能记住双臂十纹的,怎么可能记不住下腹十纹。 这种练法,根本不是韩氏上五品神纹的顺序,而是韩氏附庸武者的顺序,也就是姬满姬地他们的修炼顺序。 按照姬复给的起始顺序,达到五品龙象体后,唐氏唯一有把握开启的深藏,就是下腹十纹的胃部神藏,达到草木皆食万物可化。 单从强身健体的角度或是绝境生存的角度来说,这个神藏还算不错,起码以后走到哪都不会饿死了,但同样是五品不灭体,跟点燃了心火开启血气如龙神心如泵的韩氏武者打起来,那真是会被打成狗脑子。 “我说不死血脉咋这么恐怖呢,原来姬复这个混蛋已经点燃心火,开启血气如龙,神心如泵了!”唐罗捧着经卷破口大骂道,虽然不死血脉号称地级一品,但看姬复的模样,被徐老赢打得只剩骨架后重生、接着又燃尽精血血遁、最后都撞成一坨肉块了都能在短短一会儿时间长好。 要说不死血脉真有那么恐怖唐罗是不相信的,因为这种程度的复生能力已经超越了境界的极限,若不是唐氏去了那么多跨境的武者,单单一两个凶境小队都能被姬复拖死。 现在对着卷宗仔细想想,唐罗可以判断姬复已经点燃了第一神藏,如果他能在有生之年能把不灭战体修到二品,开启肾水神藏,获得不灭战体自愈的能力,那时候,他就是世间真正的不死圣王,且没有任何短板。 因为信息的不对称,唐氏这次生生吃了一波闷亏,就连唐罗也没有补救的办法。 因为自己也先行镌刻了双臂肺金十纹,以他绝对的灵力掌控能力,强刻下腹脾土十纹虽然不会有灵力暴动的风险,可脾土本就是旺金肺的,如果反着去刻,那么核心力量缺失不说,这下腹的神藏就永远不要再想开了,因为自己以后的五大脏腑,永远都会是肺强脾弱的局面,这就是逆五行刻阵的代价。 而唐氏这一代的武者想要达到血气如龙,神心如泵,就要达到不灭战体的一品才有机会。 因为在镌刻完五大上级神纹后,之后每再多刻画一座灵阵,都会强化一次肉身,已开启神藏的灵阵就会帮助下一座相生灵阵开启神藏。 也就是说唐氏这一代开启了脾土神藏,下一个就是开肺金虚空双轮、然后肾水再生之体、接着肝木百毒不侵、最后是点燃心火血气如龙,神心如泵。 世间万物总是殊途同归,最后五大神藏按照这个顺序都会点燃,而不用想也知道,以神藏加持的上级灵阵点燃的心火会有多么旺盛,那血气何止如龙,简直似海;那神心又岂止是泵,就是个黑洞! 但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要将不灭战体修到一品,就像刚刚说的,以韩圣之姿,不灭战体,两品。 唐氏这一代的武者能将肾水神藏点燃就算烧了高香了,还谈什么开启心火神藏。 正是因为给了一个肯定无法开启心火神藏的顺序,所以姬复哪怕看到唐罗修炼的如此快速,也只是略微惊异,因为他根本不认为唐罗有机会修到一品的不灭战体,而只要他无法点亮血气如龙,神心如泵的神藏。其他诸大神藏,他都没有放在眼里。 终日打雁,还被大雁啄了眼。唐罗叹道。 看来还是不能小看这些圣人世家的行走,哪怕只是一个自己看来蠢笨如牛的姬复,都这样狠狠摆了自己一道。 如果仅仅是唐氏这代的武者,唐罗并不可惜,关键是父亲唐森也刻好了双臂十纹,这就是最遗憾的地方。 只是想想拥有双力量血脉的父亲可以按照韩氏的顺序刻画上级的五品神纹,开启心火神藏,唐罗都不敢揣测他会拥有何种程度的伟力,可现在因为姬复的设计,一切都成为泡影,太可惜了。 “厉害啊,姬公子。”唐罗摇摇头,将经卷塞进怀里,叹道。 世家之间的博弈,从来不是单纯的武力博弈,除了基础力量外,最重要的便是在各个方面建立优势,扬长避短。 阴谋大多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但阳谋就不一样了。 没有设计,就是欺负你不懂。姬复看似蠢笨,却仅仅用一个修炼顺序就绝了唐氏这一代的强大契机,因为在他眼里,整个唐氏只有唐罗能入他眼,只要不让唐罗达到血气如龙,神心如泵就一切都不是问题。 但任凭他如何机敏,也想不到唐罗对不灭战体的适性,可能在远超他想象力的地方,只能说常识还是限制了姬复的想象力。 因为唐罗的灵力,跟所有人都不一样,正常的人的灵力无时无刻不再体内流转,只是在丹田停留的最多而已,所以他们大多只能一次性调用身体的四成到五成用以操控。 这种流转于全身的灵力会强化他们的肉体,日积月累之下让他们的筋肉强壮,可以支撑下一次的进化。 而唐罗的身体就像个模板,所有灵气都被星核锁在丹田,只要他自己不去催动灵力,他的身体从突破的那一秒开始就已经定型了,然后丹田灵力越多,身体便会自己变化到更灵力相匹配的层次,虽然不出彩,但胜在方便快捷。 可一旦涉及到炼体上面,这具奇特身体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它会自动将锻体效果最大化,就像九品不灭战体能给人加上九牛二虎大力,双臂十纹的灵阵除了可以让人嗅觉变得敏锐外,还会让人的皮肤如莽牛一般坚韧,所以九品的不灭战体也被称作莽牛战体。 可唐罗修炼的九品不灭体,分明是将身体变成了神猿战体,这种战体上肢发力更强不说,就连双臂神纹的防御效果也能够最大化。 再说这皮肤坚韧,九品的不灭战体可以让人体皮肤坚韧若莽牛,即便是刀砍斧劈也只能在皮表留下淡淡白痕,效果已然不俗。但唐罗的皮肤更是产生玄妙变化,在他运起双臂神纹灵阵的时候,他的体表会出现一层看不见的灵气薄膜包裹全身,加上比莽牛战体还坚韧的外皮等于是有了两道防护,几乎刀枪不入。 这才是他能以手接下袭风三叠的关键原因,那种破体穿透的螺旋劲力在湮灭周身灵膜之后就会后继无力,才会被唐罗徒手捏爆。 两百九十九章:疯狂进化(1) 若不是有了这层灵气薄膜,像唐罗这种有着轻微洁癖的人,根本不会用手去握血奴精华和捏爆姬明头颅,因为血水可能会溅他一身,而现在,纤尘不染。 虽然唐罗的身体有无法吸收恢复灵力的弊端,但能够在锻体上有如此变态的效果,也算不亏。 既然顺序已经注定,他也没有什么可以纠结的,唐罗没有再看地下四层的任何一卷功法,直接来到了地下五层,也就是地宫中最宽广的一层。 自楼道转下,几十万种灵药宝草的香气便钻入唐罗鼻孔直冲天灵,深埋地底的地下宫殿亮如白昼,竟是还有另外一颗界心挂在高高的宫顶,当做太阳。 而整整三口灵泉,在阵法的控制下,有序地向着十万亩灵圃喷洒灵露,郁郁葱葱地神药灵草就这样将这方如同草原广博的地下空间堆得满满。 珍贵异常的神药宝草在灵露的滋润下长得无比健康,每亩都有近千株神药宝草,完全成熟的它们会有各色神光氤氲蒸腾而出,而唐罗从未看过这种成片成片神光纠缠在一起的场面,颜色各异的神光就像是一朵朵彩云,漂浮在灵圃之上,绚丽异常。 即便以他的视力,也很难望见这万倾灵圃的尽头,这让人很是振奋。 有了这等数量的神药宝草,还愁自己无法将不灭战体推演到极巅的程度吗? 唐罗将怀中经卷取出抖开在面前,开始镌刻自己下一座神纹灵阵,既是后腰十纹,对应肾水。 终于不用再隐藏修为,他将星子中的灵力全部放出,专心的控制灵力,在后腰处刻下一个个灵点。 就跟双臂十纹同样,灵力在他的控制中准确地镌刻在一个个灵点中,不一会儿他的后背就亮起了银色光芒,十道如火云般的战纹裹在他的后腰,在灵阵镌刻成功的几乎同时,他能听到地宫二层处几个小鬼挑选兵器的声音。 不灭战体的每一品都有神异,一般人修炼不灭战体,九品便能附加九牛二虎之力,修成莽牛之体。 当八品的不灭战体修成,身体会再次进化,加上四色熊罴之力。 所谓熊罴,便是纯血熊族中最强壮者,每一头熊罴都有生撕虎豹之力,以凶禽猛兽为食。四色熊罴,即为极北雪熊、东方黑熊、南方灰熊、西方棕熊。 合四色熊罴与牛就二虎之力,能使不灭战体的修炼者举手投足间都是几万斤巨力,仅近战爆发而论,蜕凡境中罕有敌手。 可唐罗的九品不灭体得到的便不止是九牛二虎之力,而是巨猿神力与莽牛战体,到了这八品的不灭体,也产生了变化。 体内的两道灵阵相互呼应,超过2500点灵力在两座灵阵中疯狂交错流窜,原本粗壮异常的腰部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收紧,感觉腰腹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压缩,体内的能量急速的流逝,让唐罗顺时有了饥饿感。 幸好他对这件事已经有了经验,下肢发力便朝着万倾灵圃冲了进去,就像一头巨大的野猪拱进了灵田,唐罗根本没有在意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一把抓过来就往嘴里塞。 “还阳草?好东西,阿姆阿姆阿姆~” “永生花?太棒了,阿姆阿姆阿姆~” 一种种有价无市的神药被唐罗囫囵地塞进嘴里,在吃了几百株这种等级的神药后,腹中的饥饿感终于散去,而唐罗的个头则是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又膨胀了一大截,原本还合身的练功服现在又被撑破成了布条,体型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因为后腰十纹所对应的灵阵还有强骨壮髓的功效,这让唐罗感觉自己的骨头里泛出了一阵刻骨铭心的痒和灼烧感,就好像有人在他每一寸骨头里都点了一把火,所有的骨髓被火烧成铁汁,往骨头里钻。 这种奇妙的感觉让唐罗一秒钟都没有撑住,就疼痒地跳出灵圃,满地打滚,哀嚎不止,最后开始全身抽搐,如同洪荒巨钟般的哀鸣响彻整个地下五层。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头、手、背、腿、腹、脸难受到极致的唐罗不停地用身体任何一块可以接触到地面的部位撞击被缚灵阵加固着的地面,发出阵阵巨响,若不是每一层地宫都有阵法阻隔,这疯狂的动静一定会引起二层那群小鬼的主意。 过了好一阵,唐罗慢慢恢复了平静,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身来。 从后面望去,他现在宽阔的背脊就像是两片欲展翅的宽翼,腰部变得好细,却有了一些金属的质感,特别是在后腰十道神纹的覆盖下,就像是被一条银云的皮带箍着,这背影完美诠释了何为虎背熊腰。 原本粗壮的双臂显得更加粗壮,胸肌更加发达,而双腿的肌肉也蓬蓬地涨起,个头达到了两米四左右,原先的唐罗要是拿来跟现在的唐罗一比,就像是木桶跟脸盆,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随意挥出一拳,光是拳风就将大片灵草压弯,力量增长了两倍还多。唐罗看着自己的拳头,脸色很难看,他希望下一品不要再那么难受了,在九品不灭体成功的时候,他虽然也能感到骨头里的酥麻,但跟刚刚的体验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好消息是他的判断完全是正确的,只要有足够的能量补充,自己的身体就能急速的达到变化的极限,九品不灭体的锻体效果之所以这么慢是因为自己灵食有限,三颗极品太岁都吃成了一个墩子,一个月吃了百多片极品太岁。 也就是说九品不灭战体需要的营养只需要这么多,但八品不灭战体的营养需求,竟然已经达到几百株神药的标准。 每一株神药宝草蕴含的灵力,至少不低于三片极品太岁,这意味着八品的消耗比九品高了真正十倍,而力量和肉体的强悍程度,只有两倍多一些。 唐罗看着眼前灵圃,按照这个标准,虽然现在只吃了百来株灵草宝药,对这十万亩来讲不值一提,但以十倍递增的话,想要将不灭战体推演到一品,这眼前无边的灵圃竟然还不够! “这特么的就尴尬了!”声若洪钟的唐罗随意自嘲了一句,音浪便翻腾在整个地下宫殿五层,将七彩的灵药氤氲荡起了一道道波浪。 三百章:疯狂进化(2)求推荐,求月票咯~~~ 除了灵草可能不够这件事外,唐罗还有另外一个很踌躇的地方。 虽然变强是件好事,但按照这种每一品都要长高的势头来看,自己锻体的最后,该不会变成一头人形怪物吧。 要是长到七八米高,这好好的一方武道大陆还不得变成进击的巨人阿,还是会武道的巨人,就问你怕不怕! “真是活见鬼了。”唐罗一边自嘲一边来到灵圃中间,因为将衣物撑爆的原因,所以经卷就被他提在手中。 不得不说千年前累世豪门选用金蝉之丝织卷保存还是有一定优越性的,这种经卷即便是以他现在的蛮力,想要撕毁都不容易,很是适合保存。 而下一座要点燃的灵阵,就是中腹十纹,对应肝脏与胆囊之木。 “金生水、水生木,没毛病!”唐罗一边看着经卷,一边开始将神草宝药拔出蓄在自己面前。 考虑到下一品的消耗可能是几千株灵药,临时采集不太方便,所以他打算提前摘好将它们放在一起,要是外界有医者看见那么多稀有神药被唐罗跟猪草一样收割,怕不是会被气的原地爆炸。 将如小山般的几千株宝药堆到一起,唐罗盘膝坐下开始镌刻自己体内的第三座灵阵。 在镌刻灵阵的部分,唐罗总是显得特别游刃有余,那种在星核的帮助下完美控制灵气的感觉让人迷醉,就跟他修炼灵技一样,只要理论上能够依靠控制和变化释放出的灵技,他连练习都可以没有。 这镌刻神纹其实就是释放一种特殊灵技的过程,对他来讲毫无难度。 十道银色火云战纹出现在唐罗中腹上,银芒炸起的同时,他机智地长大了嘴,一把抄起几十株宝药就塞进自己嘴里,大口咀嚼着,各种宝草带着各种奇怪的甜味进入他的食道,味道还怪不错的。 七品的不灭战体,除了增加修炼者的力量外,最大的特征也开始显现了,它开始赋予修炼者与品级匹配的威能——铜头铁臂。 上古神兽通臂神猿一族,一身的攻击能力全在上肢与头颅之上,单单坚硬论述,他们的头颅可以排进上古妖兽前十,甚至要比双臂更加坚固。 所以上古通臂神猿族中的妖王战到极致,就会抱着猎物用头撞,哪怕是面对龙这样带角的妖兽,通常也能撞赢,头铁就是上古通臂神猿最大的特征,仿照他们先天战纹而来的不灭战体自然也会有对应的强化,便是在这第七品显现。 练到七品的不灭战体后,你再也不用担心双臂被人砍断或是一棍被打懵,因为你的双臂和头颅已经变成了身体最坚硬的部分,这便是三十道神纹流转给身体来到的好处,但到了唐罗这里,好像又有了一点变化。 铜头铁臂吗?唐罗看着自己泛着银灰色的皮肤有点不敢相认,如果是铜头铁臂,那这不断蔓延的银灰色是个啥。 连自己的二弟都变成银灰色了,而且这银灰色还在不断蔓延,唐罗弹了弹自己的脸,好嘛! 梆梆硬,看来这铜头铁臂也变化了,自己这个,应该叫做钢身如一! 唐罗又将一大把宝药塞进自己口中,吭哧吭哧的咀嚼起来,他有些难以直视自己的了,因为他已经从刚刚的人形终结者plus,变成液态金属人plus了,好在身体没有再次膨胀变大,这算是唯一的安慰了吧。 乐天的他左手一把,右手一把的往嘴里送着宝药,有了两次的经验后,他已经知道不灭战体的锻体顺序了。 首先是本品级不灭战体的力量增加与特效,这个是最先出现的,然后对应内腑强化的效果会在第二个出现! 这中腹十纹的内腑强化效果是什么来着?唐罗仔细回忆,好像是壮筋腱和定神魂。 胆为神魂之舍,胆强则神魂安定,乃温养神魂之场所,所谓定神魂无非就是强胆,但这壮筋腱是几个意思阿? 唐罗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原本的视力就已经极强,刚刚他的双目有发生了神奇的变化,若是他眼前有面镜子,他就能看到自己的双目中又出现了一轮银瞳就长在原本的棕瞳外边。 现在的他已然变成一个重瞳者,而双瞳流转下,他的眼睛仿佛变成鹰眼,可以将远处的花草看的一清二楚,原本唐罗目力的极限就很是惊人,多了这圈银色重瞳之后,目光所及之处可将一切尽收眼底。 几乎就在银瞳出现的那一刻,一阵来自全身的酸痛袭来,让唐罗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五官扭曲着,像是经历着惨无人道的酷刑。 他觉得自己,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在抽筋! 原本的筋腱仿佛集体暴动,在他的周身游走,一条条青筋在他体表暴起,原本如生铁一般的肌肉上现在被拉出了一道道长痕,像是有人用极细的线在里面拉扯。 习武之人都知道,太过强壮的身躯就会让人失去柔韧与灵活,因为筋腱的长短是无法改变的,膨胀的肌肉会将筋腱拉伸至极限处于紧绷状态,甚至有些武者太过追求绝对的强壮,会将筋腱崩断,导致发力困难。 在经过不灭战体的两品进化之后,唐罗的筋腱已经达到极限,为何在七品初成时肌肉没有再次膨胀,因为筋腱已被拉伸至极限,但这中腹十纹的内腑强化,正好有壮筋腱这个项目,让他原本已经到了极限的筋腱又开始变长,连带的就连肌肉就继续开始膨胀。 肌肉的酸胀加上浑身抽筋的感觉,这就是唐罗现在的体验,那种浑身肌肉都在发出哀鸣痛苦的状态,让他意识一片空白,脑子里只有一个大大的酸字。 比上次更惨的是,他连哀嚎的能力都没有,因为就连喉咙和舌头都在酸胀,而且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好像也在长长,甚至要长出来了! 我又要变成蛇精了吗,唐罗感受着无边的酸痛,绝望地想道。 几千株药草已被吞食一空,按照原本的计算应该足够身体进化所需,但现在的情况是因为筋腱强化肌肉再次暴涨的缘故,那饥饿感疯狂地朝唐罗大脑袭来。 如同闷雷的咕噜声提醒着唐罗营养不够的信号。 三百零一章:疯狂进化(3) 唐罗艰难控制星核将灵阵中的灵力收回,让身体停止进化,因为他知道营养缺失就无法继续进化,强行进化的结果就是消耗精血和灵力,亏损肾元。 好在他激活了后腰十纹,不然就刚刚那一会儿,那就已经肾元亏空了。 银灰色的光芒从身体褪去,强壮如同神邸的唐罗躺在地上,抽筋的感觉满满消失,只有一些肌肉酸胀还萦绕不去。 轻轻一推,他就将自己推向了一边的灵圃中,压弯了不知道多少株灵药宝草,伸出两条粗壮的长臂,就这样坐在灵圃中,将摘下的灵草宝药都塞进嘴里。 又是两百株宝药入腹,唐罗能够感觉身体不再发出饥饿的讯号,而周身的肌肉也开始充实起来,他站起身来,再收割了千来株灵草宝药堆放在一起,他打算一鼓作气将七品的不灭体进化完成,达到完美的钢身如一境界! 但按照这强化筋腱的操行,想要进化的同时进食大概是做不到了,所以唐罗打算,提前吃。 双手一捧就是几十株神药,直愣愣往嘴里送,灵韵吃的满嘴都是也毫不顾忌,就是造。 随着饱腹感越来越强,灵草宝药产生的灵力已经要从口鼻溢出,唐罗知道自己该继续运行不灭战体了,自觉地平躺在地上,将灵力注入灵阵,体内三座完整的灵阵又开始疯狂强化肉身的旅程。 刚刚褪下的酸胀再次袭来,就像每一根筋腱都被泡在醋里再被狠狠拉直,酸爽的让人不可思议。 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下,唐罗的五官不自觉的抽搐扭曲,十分骇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这股酸胀的感觉终于褪去,而唐罗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变化。 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上,都盘踞着粗壮如蛇的青筋,当唐罗用力的时候,你还能看到里面鲜血吧嗒吧嗒滚动个不停,就好像千万条小蛇盘踞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上,极为可怖。 “好嘛,看来是正要在人形怪物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唐罗心中暗道,这才七品不灭体,就吃了近六千株灵草宝药,身体还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凶恶模样,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等着自己。 现在运起不灭战体,这浑身银灰色的模样加上盘踞跳动的无数青筋,要说自己是个好人,别人怕是也不会相信吧。 “反正已经这样了,就看看最后能变成一副什么模样吧!”唐罗低头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模样,破罐破摔地想道。 带着怨气的他如同一阵狂风,席卷过灵圃,将灵草宝药成堆成堆地收割好堆叠在一起,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明白自己大概是要找到几万株宝药吧,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身体确实能将锻体功法的威能发挥到最大,但同样消耗也是最大的,按照同等品级的标准,自己的消耗最少是别人的十倍以记,才能达到极限的效果。 而普通人的身体虽然无法快速达到与自己同等的极限,但他们好在可以慢慢提升,特别是在完成上五品神纹后,五行之力生生不灭,消耗更是可以降低到普通武者都能接受的水平。 “只怪自己太优秀!”唐罗捧起一把神药,准确地丢在已经摞成一座小山的药材堆上。 这每一座小山似的药材堆是一万株,这样的小山他一共垒起五座,共计五万株灵草。 原本郁郁葱葱的灵圃中的一角已经被他生生挖秃,显得很是突兀,但唐罗自己倒挺满意的。 因为下一座灵阵,刻的是上胸十纹,强化心脏,小肠。对应心火之阵。 毫无波澜地将第四座灵阵刻好,唐罗的胸口亮起了十道银色神纹,饥饿感再次袭来,驾轻就熟的他没有一丝迟疑,一手抓着十来株宝药就往嘴里送。 经过上胸十纹的味觉强化后,原本囫囵吞下的宝药好像有了特殊的味道,哪怕是十几种滋味隐藏在一起,他也能清楚的分清楚那一株是那一株。 虽然想不出这味觉强化对他的武道生涯会有什么补益,但是有了这样一条舌头后,当个美食家应该没啥问题吧,唐罗特别乐天的这样想着。 六品的不灭战体最大的特点,就是终于有了护身银芒,就是那种可以免疫灵力攻击的银光,有了这层银光保护,不灭战体才真正能算是世间顶级的防御功法。 而随着唐罗不停的进食神草宝药,他发现自己的护体银芒越来越亮,最后竟然形成了一套银色的铠甲! 双臂的银芒化作臂铠、前胸的银芒化作胸甲、中腹的银芒变做甲胄、后腰的银芒化作腰带!他的上身在披上这层银甲后英武异常,只是两条粗壮光滑的大腿毫无遮挡让他看着像个变态。 这套犹如实质的银甲也让唐罗明白了,自己的六品不灭体,亦是产生了变化,原本的护身银芒只能防御灵力攻击,至于物理输出的部分,还是需要肉身硬抗。 但随着唐罗梆梆两声以臂铠对撞他就确定,这一套银芒所化的铠甲,不光是能够防御极强的灵力攻击,即便是防御能力上,也不输给八品的钢身如一。 若是唐罗能够将不灭战体修到一品,到时候这套铠甲就能覆盖全身,到了那个时候,就会出现一个真正的怪物,被击伤?不存在的! 可还不等他这阵得意劲过去,他就发现,自己的经脉,爆炸了..... 猝不及防的,浑身经脉居然,爆炸了!唐罗阿得一声惨叫,应声倒地,身着银甲的他就像一个头重脚轻的娃娃,狠狠砸在地上。 上胸十道神纹具有壮脉的效果,锻炼完以后可以让经脉承受无比狂暴的属性灵力,但要知道它壮脉的方法就是用这种爆破的手段强壮开拓每一寸经脉,唐罗真是要婉言谢绝阿。 反正自己以后就是个平A怪,要什么属性灵力,简直浪费! 但不管心里怎么拒绝,这壮脉一旦开始,就不会停下。 “蹦蹦蹦,咖喱给给,蹦蹦蹦~~~”唐罗只感觉自己浑身的经脉用内爆声演奏一首交响曲,炸得人头皮发麻。 关键这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内爆炸裂,就好像有人在你体内引爆了一百万颗小炮仗,真是令人欲仙欲死。 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一条一条的,唐罗的五官再次纠结在一起。 更可悲的是因为内爆来得太快太猛,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背着连环的内爆给爆懵了逼。 最痛苦的事,刚刚想得太陶醉没有把灵草宝药吃完,可以想见这种狂暴的壮脉方式自己一次还无法完成,一想到这种内爆还要持续好几次,刚刚因为银芒变战甲的兴奋不翼而飞,唐罗现在只有一种痛不欲生,要死要死要死的感觉。 三百零二章:疯狂进化(4)求推荐,求月票咯~ 将体内灵阵的灵力吸收回来,身上的银色铠甲化作光点飘飞四散,体内的爆破声也平复下来,唐罗龇牙咧嘴地站起身来,走到只剩两堆的神药小山前,盘膝坐下再次进食,直到有了饱腹感,便再次激活灵阵进化身体,那酸爽。不足为外人道也。 再说另一边。 跟着唐罗进入地下一层的几个小家伙看到琳琅满目的灵甲灵兵之后,就再也走不动道了。 一千年前的灵甲跟现在的工艺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它还保有了铠甲的外形,所以地下一层的宫殿中整齐摆放着犹如艺术品的全套战法,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跟现在一块灵玉或是一件首饰就算作灵甲来比这种拜访整齐的铠甲无疑更有灵甲的威严。 之所以现在的灵甲全是宝玉首饰的模样,主要还是因为方便穿戴,毕竟武者要面临不知道多少突如其来的战斗,除非是甲不离身不然总有疏忽的时候。 所以后来工匠干脆将灵甲的原形去了,全以兽魂为引,灵力为凭幻化灵甲以方便武者甲不离身的需求。但这种方便毫无疑问也是有代价的,因为在卸力与钝器防御上,现代的灵甲跟拥有完整铠甲形态的灵甲差了不止一个量级。 原本唐罗的到来就将他们陷入死地的恐慌驱散,现在看到这些犹如艺术品的灵甲神兵后,唐政、唐满更是将剩下的那点踌躇都抛诸脑后,只有唐凤然还扶着唐贞,在其耳边说着鼓励的话,还有小正太跟在她俩身边,一脸担心的模样。 萧正从未见过唐贞如此柔弱的样子,更想问问唐凤然,哥哥是怎么和她们碰见的,又为何要杀了姬明,虽然在下来时他们已将姬明的尸体火化,但小正太对其的死还是耿耿于怀。 经过漫长的安慰,唐贞的双眼终于恢复了聚焦,神色清明的第一秒,她就看见了小正太担忧的脸。 哇的一声哭出来后,小姑娘就扑到了小正太的怀里,将安慰她半天的唐凤然忘在了脑后。 看着唐星紧紧抱着唐贞不断轻拍背部的表现,唐凤然无语地摇摇头站起来,她也要去为自己挑选一件灵甲了。 相比于进入地宫的这三个男生,见识过那张血脸滔天威势的唐凤然可不认为有了唐罗他们就能安全掏出升天,因为那张血脸就像横亘在她们面前的一座大山,除非有办法战胜那张血脸,不然根本没有机会逃出生天。 都说旅行中最能增加情感,其实这种九死一生的任务中也是,唐贞投在小正太的怀里,仿佛拥有了莫大的勇气,好像那张血脸都没有那么害怕了。 不过半天功夫,他们就挑选好了适合自己的铠甲兵器,虽然灵力不足没法发挥灵甲的最大威能,但起码在防御力一项上,他们已经不会被血奴轻易伤害了,而唐罗下去之前曾有交代,他们选好了铠甲就去三层等他,顺便看看秘术,看看有没有机会在一个月内掌握个秘术。 就连最后挑选的唐凤然都选好了自己的铠甲,几人陆续下到第三层,去挑选适合自己的秘术,整个地下一层,只有小正太和小唐贞两人。 …… 经历整整一天的辛苦,唐罗终于将六品不灭战体的锻体效果全部完成,消耗了整整五万两千株神药宝草。 “终于!”唐罗长出一口气,这壮脉的效果他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了,那种经脉爆炸的痛疼与酸痒无异于世间最大的酷刑,之所以用了一天才完成拓脉,就是因为到了后来他运功一阵就停一阵,中途好几次想要放弃,最后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接下来就要练上五品神纹的最后十道,下腹十纹胃土,也就是力量核心。 自己的第一个神藏也要开启了,说不兴奋是骗人的,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唐罗首先要做的就是先当一个优秀的农民,将神药蓄到一起。 为何韩氏会将这五十道神纹称作上五品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按照原先的消耗标准,到了五品的不灭战体,唐罗至少需要五十万株神药宝草才能完成这一品不灭战体的所有锻体效果。 这样的消耗到了最后,别说是一城一国,便是倾尽一洲之力,也没有办法供养大量的不灭战体武者,但练完上五品神纹就不一样了,五座体内的灵阵链接运转,会不断生成先天之气,这些先天之气在体内不断循环壮大,没有比它更好的锻体原料了。 而且有了五行灵阵之后,所有草药中的灵力都会经过二次提纯,可以大大减少宝药的损耗。而且唐罗的第一神藏觉醒的又是胃部神藏,草木皆食万物可化,更能让他的吸收能力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说不好这十万亩的灵圃还真能让他把不灭战体推到一个极限呢。 看着手中经卷,唐罗满是兴奋的畅想着,一想到自己出去以后就可以一拳一个小朋友,换了谁都要笑得合不拢嘴。 哼着不知名的小曲,他像一道银色的飓风刮过一亩亩灵圃,为了保险起见,虽然不知道开启神藏需要多大的能量消耗,干脆就按照最高的标准来。 摘五十万株灵药堆在一起总没毛病了吧,按照每一亩千株计算,只需要取五百亩灵圃就能够凑齐五十万株,不得不说韩氏真的是大手笔,整整十万亩的灵田可就是一亿株神药宝草。 这种神药宝草的底蕴已经超过了世间八九成的宗门,只有顶级的一品宗门和圣地能够媲美,让人不禁有些感叹,千年钱的韩氏该有多么强大,按照姬复所说,这样规模的宝库,韩氏一共布置了三个。 千年前的韩氏即便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也强横地令人窒息,而中州安家、元洲徐氏、龙州武圣山这种圣地经过千年发展,又会变得何等强横? 有时候,越是靠近这些圣地,越能够感受到那种遥不可及的差距,那种距离就好像天神跟凡人。如果唐罗只是个本土的豪族公子,说不得都被吓尿了。 但谁让他还有另外一份记忆呢,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经历过大恐怖的某人,面对遥不可及的圣地,心中只有一片淡然。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三百零三章:开神藏 五大上级神纹唐罗已镌刻其四,只剩最后十道下腹神纹——即为脾土灵阵。 而完成下腹十纹的镌刻后,他的上级神纹就全部完成了,这意味着他的脏腑会不断生出先天之气,以小五行灵阵不断强化身体,相当于他的身体全天自动运转一门内圣外王的极品锻体功法。 用了几个小时收完五百亩的灵圃之后,唐罗将灵药宝草堆叠成了一座药山,盘膝坐于其上,蒸腾的十色霞光将他印照地如同天人。 进入内视,唐罗开始了最后一座上级灵阵的镌刻,下腹的灵点一粒一粒被点亮,连做一片化为灵阵,一道道银色的火云纹路铺陈在腹肌上,将原本银灰色的皮肤增添几抹亮色。 随着随后一道神纹绘制完毕,体内的灵阵一齐亮了起来,而五脏更是闪烁神光。 肺部化作金色,爆发金色的神光射入双肾,神光被双肾吸收之后,海蓝色的光芒爆发开来。 两道海蓝色的神光再射入肝脏,让两部亮起青绿色的神光流转。 青绿色的神光再次注入心脏,到了心脏是犹如火焰的赤红色炸在心脏,鼓胀间只感觉心中似有千万吨当量的爆炸物轰鸣。 神光在脏腑间流转,光芒越来越盛,心脏射出一道红色光柱打在了胃上,原本粉红的脾胃绽放出厚重的土黄色。 本身不过手掌大小的胃部竟开始了膨胀,越变越大,唐罗只感觉一阵凶猛的饥饿感涌上脑海,急忙退出内视。 膨胀到两米开外的身材有着更加狂装的粗壮双臂,五指张开犹如小伞,随手一把就能抄起几十株神药宝草往嘴里塞。 双手并用,几乎连咀嚼都没有,每一秒都有白余株神草进入唐罗口中,每分钟便有超过六千株神药消耗。 五十万株神药听着不少,但在他如此可怖的消耗下,不过一个多小时,原本的大山就消失一空,而唐罗的胃好像变成了一个无底洞,根本没有饱腹感。 如果他能再次进入内视的话,就能看见自己的胃已经膨胀到一个可怕的地步,将所有脏腑都挤到了一边,占据了身体中的全部。 但被饥饿感冲昏头的唐罗哪有时间内视,既然五十万株神药就不够,那就再吃! 如同一只灵敏的神猿,唐罗手脚并用窜入一座座灵圃,双手一兜就将百多株神药扯断塞进嘴里,如同一道银色的飓风,席卷过每一亩灵圃。 所谓五脏,就是心肝脾肺肾,而现在却是胃部发生如此奇妙的变化,正是神藏觉醒的征兆。 草木皆食万物可化,怎么听都不像是脾脏能出现的神通,所以脾土的神藏,是以胃部变化体现的神藏。 想通这个后唐罗也将心放下大半,即便现在的消耗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对这一品不灭战体估计的最大值,但他还是丝毫不慌,毕竟还有如海的灵圃等他采。 银色的旋风又席卷了几百亩灵田之后,唐罗胃中的饥饿感终于开始退去,但几乎同时他能感到已经撑圆整个身体的胃部好像正疯狂的蠕动痉挛。 骤然炸起的剧痛让他捂着腹部跪在了灵圃中央动弹不得,不过一秒钟时间,浑身便疼出了汗,汗液伴随着血气蒸腾而起,将灵药的氤氲全部冲散。 “真是,见了鬼了!”捂着小腹蜷缩在地的唐罗脸色惨白,心中颤抖道。 这种剧痛甚至超越了刚刚几品锻体疼痛的总和,以前常听人生说生孩子如何痛疼,但他一直以为蛋疼才是这个世间不可承受之重。 但感受到这一阵胃痛,他感觉哪怕双蛋其碎也没有那么恐怖的疼痛,这种疼痛让他连倒吸凉气的能力都丧失了,更别提哀嚎呐喊。 被捂着的小腹在剧痛中开始膨胀,原本就被挤到身体各个角落的脏腑也开始疼痛,在经过强化后的心、肝、脾、肺、肾也没有办法承受膨胀胃部的挤压就连原本生成的先天之气都被挤压出来在体内乱窜,两排的肋骨更像是要被从体内折断,这种痛苦真是无从言说。 小腹越来越鼓,将原本捂腹蜷缩的唐罗顶倒在地,他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一点的变大,经过数次不灭战体强化后的皮肤拥有极强的韧性,而这韧性出现在这个时刻,就是对他的酷刑。 就好像有人再给唐罗肚子打气,他的肚皮在几个呼吸间就涨到了磨盘大小,而因为皮肤极其地坚韧,他的肚子大到了令人恐怖的境地,那画面就好像两米多高的壮汉被一颗大他三四倍的银色球体压在地上无法动弹,而这颗银色球体,还在不断地变大。 唐罗绝望地躺倒在地,他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字,疼。 这种无法溢于言表的疼让他放弃了一切地追求,只要能不疼,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如果散功能不疼,那就散功;如果死能不疼,那就死! 疼到了极致,多活一秒都是煎熬,但剧烈的疼痛侵夺了他的意识,连控制星核收拢灵气都做不到。 就在唐罗的意识都要被疼痛折磨到消散的时候,他的胃,炸碎成了虚无! 胃部炸成虚空碎片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所有在胃中蓄藏的神药灵力并没有得到释放,而是好像被一股不知名地力量强行积压在了一起,成为了一黑一白两个小点。 而没有胃部的束缚,黑白的小点将五脏六腑被挤压出的先天之气吸收地一干二净,开始了诡异的变化,他们拉伸变长,变成了一对巨大的磨盘。 阴气下降所以黑色磨盘在下,阳气上升所以白色磨盘在上,先天之气化作一根长杆横亘在白色磨盘正中,穿碾而过。 这便是唐罗的第一神通,阴阳为碾,光暗做盘,以先天之气化杆,世间无不可磨灭之物,是谓——阴阳碾,也称:先天阴阳大磨盘。 先天之气所化长杆自发将磨盘转动起来,黑碾与白碾沿着不同方向旋转,光暗的大漩涡将化作虚空的胃片卷入了磨盘中重新融合! 阴阳之力具有重塑宇宙之威能,将一片片碎成虚空碎片的胃重塑成了一个个独立的虚空之胃,一个个拇指大小的胃袋挂在胃部原本的地方。进入章评(0) ? 三百零四章:阴阳碾 “想不到竟是阴阳碾。”从痛苦中恢复过来的唐罗只感觉全身无力,没有一丝精神,躺在灵圃中连动都不想动。 虽然心中满是兴奋,但他的身体却没有办法表达这种逾越的心情,因为阴阳碾这部神通,对一名锻体武者来讲,真的是太重要了。 武道的每一个阶段都是为了追求进化,特别是到了蜕凡境以后的境界,几乎每一个境界都是一种几乎完全不同的生物。 原本由血肉铸成的躯体会慢慢往灵质化靠拢,人类会从碳基生物朝灵质生物迈进,那不光光是肉身强大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只有灵质化的身体能够孕育完整的神魂。 达到人神合一,法天地的人王境界。 而不论多么优秀的武者,身体灵质化的过程中总会出现很多变数,很多人终其一生卡在凶境巅峰,便是因为他们到了生命的最后程也没有办法完全灵质化身体。 直到开始灵力流失,慢慢死去,他们依旧没有完成破境人王的目标。 武道大昌千年,为何王境武者还是这样稀少,原因便在这里。 而有了阴阳碾,即便唐罗的肉身再强大,它也能将其研磨到最精炼的那个程度。 这意味着唐罗只要能强壮好神魂,他完全不用担心身体灵质化的问题,原本他最大的担心就是,强大的肉身想要灵质化困难,因为神魂对肉身的改造会很慢很慢,但现在有了阴阳碾,他可以肆无忌惮的突破,哪怕将不灭战体修到一品,他也完全不用担心肉身太过强大带来的后患。 阴阳碾的出现让他无比振奋,但他还是要先睡觉,刚刚胃在体内炸裂的那种痛楚已经消耗掉了他所有精力,已经不止多久没有睡觉的他再次升起了一种名为疲倦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根本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体内的黑白巨碾还在旋转,而它的主人已经沉沉睡去。 当唐罗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地宫中的那颗“太阳”已经熄灭,界心的光芒尽散,只有灵药的神光铺陈在地宫上空,美轮美奂。 醒来的强壮少年进入内视想要好好看看传说中先天阴阳大磨盘的模样,但还不等他将神识投向磨盘,就被自己现在的胃给惊呆了。 人体原本的胃,正常状态时就像一颗粉红的大蚕豆,挂在腹部,但唐罗现在的胃,跟所有人都不一样,这种不一样的程度甚至颠覆了他对胃这个东西的理解。 他现在的胃,是由一只只指甲大小的胃集合起来的“胃”的形状。这每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胃,都是一方虚无的空间,每一个胃都可以是他的胃,而每一个胃又不仅仅是胃,还可以当做口袋,只是这个口袋的放入和拿出,要通过唐罗的食管。 每一个虚空之胃只有拇指大小,里头却有一间小屋的容量,这999个虚空之胃,就是999间小屋,对唐罗来讲,这许多的虚空之胃意义重大,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机会。 现在自己有了上级的五品灵阵,体内不断生成先天之气强化身体,还有阴阳碾,如果硬要用神药宝草堆,无非也就是快些达到不灭战体一品,开启五部神藏。 按照现在的消耗来看,即便是拥有先天之气的自己,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优势,因为自己这具奇妙的身体,在五行灵阵生先天之气这件事上,好像并没有什么优势,起码不像自己判断的那样,五行灵阵也会以上千万倍的速率生成先天之气,进入内视来看,这五行灵阵还是按着它自己的节奏,生成一丝一丝的先天之气温养整个肉身。 那现在摆在唐罗面前的就有两个选择了,要嘛将剩下来的时间全部用作堆叠不灭战体,根据现有的消耗判断,四品的不灭战体灵药宝草的消耗大概在八十万到九十万之间。 三品的不灭战体的消耗在八百万到九百万,二品不灭战体的消耗便是八千万道九千万。 也就是说,穷尽这十万亩灵圃,也不够将不灭战体推演到一品的境界,而如果判断成立的话,这不灭战体的一品境界,大概需要八亿到九亿的灵草。 哪怕以唐罗的沉稳,这一刻的他也不由得有些表情阴沉。 “哥哥,你在么?” 就在唐罗纠结思考的时候,一声弱弱的呼唤从四五层宫殿的衔接处传来,正是小正太的声音。 唐罗低头看看自己衣无寸缕的暴露模样,将经卷往自己下身一缠,应道:“我在!” 原本只是地底呼应,但他身体中仿佛有一座洪钟被敲响,厚重如天音的两字荡在空旷的地下五层,震得半空中飘荡的灵药神光颤抖个不停,整个五层宫殿满是回音。 这便是脾胃强化后的效果,声若洪钟。 小正太被巨响震得捂住了耳朵,好一会儿等才恢复过来,抱怨道:“哥哥,你能别这么说话么?” 唐罗缠着经卷站了起来,几步闪身道楼道那边,接近三米的雄壮身材犹如人间凶器,只是站在五层的平地上,就与站在半层的小正太可以对视。 “怎么了?”唐罗淡淡问道,他特意用口腔共鸣发音,这样就不用带动声若洪钟的效果了。 虽然声音会有一点变化,但起码比刚刚震动五层的荒古钟音要强上太多。 小正太看着唐罗变得如此雄壮的身材,几乎不敢相认,他吞了吞口水问道:“练不灭战体会让身体变成这样吗?” 他已经看见了唐罗上身的银色战纹,就是不灭战体的纹路,一想到自己也要修炼不灭战体,这不由的让他有些担心,因为他并不喜欢这样雄壮夸张的身材。 唐罗皱着眉头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问题阿,直接道:“你以为要修炼成这样很容易嘛,要是你不浸淫小半辈子在不灭战体里,可达不到我现在的效果。” 想到自己下来前嘱咐他们先在一层挑选兵器灵甲,然后去三层修炼秘术,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或疑问,所以他问道:“下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进入章评(0) ? 三百零五章:人形收割机 小正太还沉浸于唐罗的身材不可自拔,一听哥哥问起,才慌忙想起自己作为代表下楼的目的:“是这样的哥,你都下来二十天了,唐政他们有些担心,所以让我下来看看。” 言罢,他又盯着唐罗硕大的胸肌猛瞧,心想这不灭战体的效果真是吓人,才二十天不见,哥哥竟然活生生又大了两个尺码,跟刚进地宫的模样相比,好像高大了一倍,自己以后可不想变成这个模样。 “我已经下来了二十天了?” 而迅速听到小正太话中关键词的唐罗都蒙住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没想到居然已经过去二十天了,不禁脱口而出问道。 虽然不知道哥哥为啥要确认这个时间,但小正太还是点点头回答道:“是阿,其实十天前唐政就想下来问了,可是被凤然姐拦住了。” “我凑!”唐罗知道小正太并不会骗自己,但这样一来,他还哪有时间继续推演不灭战体。 因为时间的缘故,他的选择就只剩一个——将所有的灵草宝药都吃掉,存到虚空之胃中。 “让唐政他们全部下来。”唐罗直接嘱咐了一句就往灵圃冲去,如同一道旋风自东北向西北收割着灵草宝药,双手互用把连根扯出的灵药宝草往嘴里送。 小正太能感受到唐罗语气中的急迫,哦了一声便往二层跑。 急么?当然急了,整整十万亩的灵圃唐罗一共用了千亩不到,而不灭战体才推演到第五品的地步,可见他要想将这门秘术推演到极限,以后的灵草宝药会有多么大的需求。 就算退一步,唐罗只用体内灵阵生出的先天之气强化肉身,那唐氏的千万武者怎么办。 自己练到五品不灭战体就用了八十八万六千五百株灵草宝药,即便普通的武者修炼到五品只需要他十分之一的消耗,那也是整整八万株的需求量,而上一次万乘宝船也不过带回来二十几万株灵草宝药,这能够唐氏几个武者将不灭战体修至高品? 所以这十万亩的灵圃,唐罗一定要将其全部收下,有了这十万亩灵草宝药,唐氏才能拥有发展的基础。 收割十万亩灵圃并不算难事,难的是将他们吞进去,好在他的肉身经过数次强化,已经达到三米之巨,随手一抓便是白余株灵药宝草,双手并用下每秒能收割两百多株塞进嘴里。 这样下来一分钟就是一万两千株,一小时就是七十二万株,唐罗一天不眠不休地收割,能收一千七百二十八万株灵草,也就是一万七千两百八十亩灵圃。 即便是强化了五次的肉身,唐罗也不是很有信心在十天内收完这剩下的九万九千一百一十三亩灵田,这才让小正太把其他几个小子都叫下来。 为什么会这样急迫,因为他知道哪怕他博得了妖王再多的好感,一月之期一到,这地宫便会化作最惨烈的战场。 在进入小灵界之前,姬复再三嘱咐,现在整个小灵界没有一丝安全的地方,因为身为护界之灵的妖王可将神识投在小灵界除地宫外任意一个角落。 而妖王的神识虽然不能覆盖地宫,可最危险的地方,莫过于地下宫殿。 因为这处地宫,就是缚灵阵的所在,这里不光镇压着妖王神魂,也是护界之灵力量最强的地方。 当护界之灵恢复了妖王意识后,这地下宫殿就从避难所变成了最危险的战场,虽然因为被镇压的关系,他没有办法启动地宫中那些杀伐大阵。 但护界之灵再怎么虚弱,也能控制地宫所有门户,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地宫一旦失去了门户之隔,可进而不可出的地下宫殿面对数以十万计的血神子涌入,便是一处绝地。 这一切在唐罗进入小灵界之前,他都清楚,而妖王并不知道。 博弈间的优势,大多来自信息优势。 简单来讲就是我知道,你却以为我不知道。我又知道你以为我不知道。 有了这样的优势,才是唐罗能够欣然接受进入地宫邀请的原因。 因为妖王只知道进入了地宫唐罗等人就等于自绝生路,而他却不知道,哪怕没有这些神药宝草,只要将灵力从星子中释放,蜕凡境巅峰的唐罗穿上二层的神甲,随手取用一把神兵。 外面那不过三万数值的血龙,他大概有一百种方法灭杀。 更何况在妖王一念之仁下,还给了唐罗一个月的安全时间,让他的身体可以因为这些神药宝草进化四次,还得一项大神通。 对现在的唐罗来讲,这数十万的血神子不过土鸡瓦狗,根本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现在只想把这些宝草灵药都吞了,再想跟机智的妖王大人做一个简单的交易,而在此之前,他要将所有的灵药宝草吞到肚子里。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踏在旋转的楼道上,唐星带着唐凤然、唐政他们来到了地宫的五层,便被一望无际的灵圃和氤氲在半空的神药之光给震住了,楞在原地。 “你们全部去西南角往东南角收购灵药!”声若洪钟的命令响彻整个地下五层,众人这才注意到,在无尽灵圃的东南角,有一个强壮地如同神邸的人形怪物,正双手并用收割着灵药,还一捆一捆地往嘴里送。 而他收割的模样极是惊人,奔跑的途中划过低鞭,强横无匹的力量让鞭腿化作风刃朝前掠去,自根茎处便将大片的灵药宝草割断,而他微微弯着腰,粗壮的手指随便一扒拉就让身体往前激射,另一只手撑开便将地上被风刃割断的灵草操起,一把便能抓起模约百来株灵草宝药往嘴里送。 活像一头人形的收割机,仅仅只是一会儿,便有十几亩灵田被他用脚划出的风刃切断,万余株神药宝草吞进了他的腹中。 没有听到跑动的声音,唐罗鹰顾狼视地一个回头,看到了楞在楼道转角处的几个少男少女,怒道:“还呆着干嘛,都去西南角收灵药听不懂吗!?” “哦哦哦哦!”众人被吓得一个激灵,纷纷朝灵圃的西南角跑去,虽然不知道这个命令为了啥,但小灵界里以唐罗身份最高,又是来救他们的人,所以遵命肯定没错。 看着几个小鬼愣头愣脑的模样,真是令人操碎了心,唐罗将一把灵草塞进嘴里,又捞起另外一把。进入章评(0) ? 三百零六章:说辞(月初求月票,么么么哒!) 自唐罗进入小灵界其,已经过了整整二十天,唐思源、唐振、唐启凡三人镇守在纯白的灵界之门边上也已经二十天整。 这二十天里,唐氏的重要人物每日都会来这一趟,问一个同样的问题,唐罗可曾归来,而每一次唐思源都摇头回应。 而在这短短二十天里,族长唐志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三月末的宗族议会,秘术阁老唐弘涛干脆就没有参加,足以可见他对唐志的愤怒,而宗正、山长的接连发难,更是让这场议会变成了批判。 “罗宗老乃我唐氏未来,哪怕是不要这宝库底蕴,舍了那些一号修炼场学员,也不该让他进入小灵界犯险!”宗正在族会上没有给唐志留一点面子,怒斥道。 “首座一脉只有两子,且不说首座这两年为家族冲锋陷阵功勋卓著,次子因为家族命令进入小灵界已是不妥,而灵界剧变,族长又怎可让首座长子再入灵界!?若是罗宗老出了意外,族长此举不是让首座无后!?”就连一直支持唐志的山长唐宽也在议会上沉着脸质问道。 作为深知首座唐森这次任务艰巨的山长唐宽不敢想象,如果他回来知道自己任务时两个儿子都被派入小灵界生死不知,那个强如神灵的男子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这是有史以来唐志第一次陷入如此的四面楚歌,而唯一能为他说话的唐思源驻守灵界之门,所以他只能对这大面的指责沉默着。 就连唐存甫都是一脸铁青的望着族长唐志,本来作为一个要弹劾族长的分宗代表,他理应开心才对,因为一直与族长同心的山长唐宽都在议会上指责唐志失格,但一想到唐罗落入小灵界生死不知,他就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想替代唐志当族长便是为了唐氏发展,而现在唐氏最为光耀的未来陷入小灵界二十日生死不知,他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弹劾唐志,才让对方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特别是唐罗进入小灵界不久后就消失的那道波纹,更是惊得所有人眼皮直跳。 …… 小灵界地宫中 十万亩灵圃听上去很多,其实在唐罗如风的收割下也并不那么恐怖,原本他最大的担心就是不眠不休收割灵药会不会体力不济,谁知有了一股体内循环的先天之气后,他的精力简直无限,旧力未尽新力再生,几个小家伙高强度的劳作半天也就累了,而他就跟永动机一般,不眠不休地收割着灵圃,未曾有一刻停歇。 十万亩灵圃仅仅用了五天半,他就全部收割完毕,填满了整整六十只虚空之胃。 而几个小家伙也吓得瑟瑟发抖,因为收割完灵药的唐罗站在他们面前,如同一个真正的巨人,而这个巨人只用一张经卷缠住下身重要部位,换了你也害怕。 唐凤然和唐贞低头捂脸站在最后,而高度只达到唐罗胯下的唐政脸色非常难看。 唐罗站在众人面前,当然不是为了恐吓他们,而是为了交代一些说辞的手尾,因为取用完灵药后,他对这宝库已经没有需求了。 秘术功法是全共享的,没有吞进胃里的必要。灵甲神兵全都是古式的,那玩意也不好吞,唐罗已经可以带着几个小鬼出去了。 因为小灵界中天地灵气不纯的缘故,他已经二十多天没有修炼了,加上小正太每天1.2的收益,进来后还用了一次仙风云体术加装逼展示武技总计两百多点,损失接近四百点。 作为灵力守财奴的唐罗心疼地只想哼唧,这短短一趟灵界之旅,真是让他损失了不少灵力呀,因为太过心痛的缘故,导致他没有办法特别和颜悦色地说话,语气显得有些生硬道:“你们在地宫外中了机关傀儡的埋伏,姬再为了掩护你们进入地宫所以死在门外,而地宫五层扑杀而出的无尽血奴血兽将你们打得措手不及,姬明一个人拉下机关断后身死,明白了吗?” 几个小姑娘小伙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唐罗为何要这样布置说辞。 年纪最大的唐政吞了吞口水道:“罗宗老,我们为何要这样说?” 在他的概念里,如实向家族禀报任务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但唐罗口中的那个说辞,他完全不能够接受。 地下宫殿中的五人,是一号修炼场最优秀的两支凡级小队,换言之他们如果没有失去向武之心,沉沦欲望的话。未来唐氏的权利中心一定有他们的身影。 所以唐罗并不愿意用哄小孩的方式应付几人,而是盘膝坐下认真道:“因为这种说法,是对唐氏和进入小灵界的我们受益最大的说法。” “我....不明白。”唐政咽了咽口水,问道。 在这样一个外部的环境中,质疑一个强大的存在无疑是需要勇气的,唐政可能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在勇敢和但当这个部分,他无疑比小正太表现的更好。 “地下五层的灵圃共有十万亩灵田,共计神药宝草一亿多株,按照我们跟姬氏的协议,其中五千五百万是我唐氏的,四千五百万会被姬复运走。”唐罗对着几人淡淡道:“而现在因为我的原因,不但可以让唐氏得到六千万神药宝草。你们每人还可得一百万株宝草神药。这些资源足以让你们修炼到不灭战体五品以上,甚至给你们的后代使用还有富余,只要你们换一种任务说法,听明白了吗。” 既然是三族合议的小灵界项目,这任务汇报就会对着姬复、徐老赢一起进行,其实以现在的情况,骗过对小灵界一无所知的姬复毫无难度,这套说辞最关键的对象就是徐老赢,因为他敏锐的第六感能感知别人的心理动态。 但经过相处唐罗也发现了,这亦能通幽也没有那么玄乎,徐老赢能感受的是情绪,并不是真假。 换言之,即便是谎话,只要说的理直气壮,没有一丝心虚。徐老赢也感受不出来真假。 而要将一个谎话说的理直气壮,唐罗需要给几个学员动力,所以这五百万株神药,就是几人的动力。 进入章评(0) ? 三百零七章:大威天龙之力 为什么练武,一百种人有一百种目的,但把这个问题丢给一号修炼场的这群少爷小姐,答案大多类似。 无非是掌握自己的命运,拥有一方自己的天地。 对唐凤然、唐贞这样的姑娘来说,她们可以主宰自己的婚姻,不再任由长辈摆布。对唐政、唐满来讲,他们可以有一房属于自己的天地,甚至顺利的话可以封城拓地,建村集郡。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大量的资源支撑。 每个公子出户建府的资源大抵相同,无非是几个家臣加上一些物资,了不起家里给你一个盈利的产业。 这就是每个出户建府的公子所拥有的基础,像唐凤然和唐贞这样的姑娘,连产业都不会有。 而一株神药宝草的价格,大概在十万金左右。所以一百万株的诱惑哪怕对这群唐氏权利中心后代来讲,都是一笔从天而降的极限横财。 这等数量的宝草不光能让满足他们完成自己的锻体需求,还能培养不少自己的亲信,对这群孩子来讲,这一百万株神药宝草,就是给他们预约了一个光明无比的未来。这一刻的唐罗在他们眼中仿佛有光,就连唐政都激动地浑身在颤。 唐罗看着几人激动的表情,淡淡道:“还有几天我们就要离开,所以你们要将这套说辞练到骨子里去。” 众人连连点头,只有唐凤然黛眉紧皱,越众而出对着唐罗道:“罗宗老,我觉得此事不妥。” 唰! 众人将眼光嗖的一下集中在唐凤然身上,就连一直受她照顾的唐贞也不例外。 “哦?”唐罗眉毛一挑问道:“哪儿不妥?” 唐凤然感受到周围伙伴炽热的目光,咬着下唇道:“我觉得此时讨论这事儿和练习说辞都没有意义,地宫外还有如山如海的血奴血兽,还有那张血脸。” 哪怕已经过去近一个月,唐凤然还是没有办法忘记那张血脸的滔天威势,现在提起还是会让她嗓音发颤道:“若是没有办法突围,我们也不用练习说辞了。因为除了罗宗老您外,根本没有人能逃出小灵界。” 在面对一百万株神药诱惑的时候,地宫中每个人都陷入了莫名的狂喜中,他们甚至忘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困在地宫,现在听到唐凤然提起,唐政几人才想起,那如潮水般浩瀚的血兽、血奴可不会跟他们好相与,更何况还有三头百丈血龙,莫说是一百万株神药,便是一千万株神药宝草,如果没了性命,那也毫无意义。 几人的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特别是唐贞经唐凤然一提,似是又想起血脸的滔天威势,小脸一白下意识的抓住了身边小正太的衣袖。 唐罗对点出事情关键的小姑娘赞许的点点头,他觉得唐凤然真的不错,一百万株神药宝草当前还能保持头脑清明,这是种很不错的个人素质,说明她的内心无比坚定,不为外物所动。 如果她是个男儿身的话,可能在族中受到的重视会远超现在。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们就在地宫中练习说辞就好。”唐罗笑着站起身来,高达三米的如神躯体让几人只能仰视,并未练成柔劲的他没有办法抵御自身的重量,所以每走一步就发出生铁杵在地上的声音。 伴着咚咚咚咚地脚步声,几个小家伙的心一跳一跳。 走到二楼的唐罗选了一套最大号的灵甲战裙披在腰间,因为衣裤被崩坏的缘故,他至今还用韩圣手书的不灭战体经卷缠在下身,现在终于可以将经卷收起放进怀里。 穿上铠甲的他几步走到一楼,将地宫大门的机关拉起,十万斤重的断龙石缓缓升起,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将地宫大门打开的瞬间,无数血兽的咆哮响彻地宫一层,而没了血神的束缚,这些血兽在看见唐罗的第一刻,就长开血盆大口,挥舞着利爪扑了上来。 几十万头血色兽类往地宫中钻,将整个地宫的大门挤得满满当当。 三米高的钢铁巨人面无表情,将右拳拉至极限,滂沱无边的巨力酝酿在粗壮的右臂,轰然在眼前炸响。 雄浑的巨力带动着整片空间朝前喷薄,大威天龙之力搅动着空气爆发出无形的冲击波,可以分金断玉的无形冲击波砸在血奴血兽的身上,可以抵挡刀剑的血衣外形在这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下被碾成齑粉。 冲击波带着无边狂风将朝着地宫涌入的血奴血兽吹飞出去,仅仅一拳之下,唐罗便击杀了几百血奴,将整个地宫大门清空。 唐罗对自己这一拳很是满意,虽然九类刚劲一种都不会,但就凭这蛮横至极的力量,大概可以在近战端把姬复的狗脑子都打出来,即便是面对徐老赢,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了! 血龙消失不见,地宫外只有血奴与血兽,哪怕唐罗已经展现了如此强横无比的力量,狂风过后的血神子们还是不依不饶的朝地宫中扑来,势要将这钢铁巨人击杀。 面对来势汹汹的无穷血兽,唐罗大马金刀的站在地宫门前,一拳一拳地朝前轰击,一道又一道的无形冲击波将地宫外的地面犁出一道道深坑,每一拳下去,都是成百上千的血神子被湮灭。 原本五品的不灭战体,能让武者获得龙象之力,所谓龙象者,乃龙与象交合诞下神兽,水行以龙力为最,陆行以象力为最,冠绝水行陆行之大力,即为龙象。 而龙象修炼,终归还是为了化龙,所以五品不灭战体力量之极限,便是大威天龙之力,不但力量远超龙象一拳一脚伴有天龙之影,这便是唐罗仅凭双拳,就能在韩氏地宫的门口,拒几十万血神子于门外的能为。 双拳摆动之下,数道冲击波将密密麻麻的血神子击成碎末,就连坚固的血精也无法抵挡这些强横的冲击波,纷纷湮灭。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唐罗便将几万血神子击成虚无,大片大片的血污被狂风席卷地宫之外,而原本满身遍野的血神子,生生少了四分之一。进入章评(0) ? 三百零八章:呵气成箭 “谁敢杀本座血神子!” 连续数万的血神子被灭杀,惊动了血池中修养的血神。 怒吼在血池中震荡,三条百丈血龙呼啸而出,朝着地宫处疾驰而去。 整整一千年才恢复的生机被唐罗一会儿功夫灭去四分之一,这让血神怒急攻心的同时,也无比忌惮,他将血神子控制起来,不再让他们往地宫冲杀。 血神已经借由血神子的双目看得明白,那个因为老友一念之仁放入地宫中的武者,肉身居然又强横了十倍以上,拳脚中还带着一股滂沱大力。 他已经将地宫外的几十万血神子视若无物,若是让他再杀下去,自己这千年积累怕不是要被他消耗殆尽! 地宫门前如此猛烈的斗战自然也惊动了沉眠在界心中的妖王神魂,他奋起精神将神识投影投在了敞开的地宫门前,便看见了已经矗立在门口那个强壮地离谱的男子。 高达三米的魁梧身材,下身围着一条金色战裙,上身全是银芒化作的华丽战铠,让他看着像个银色的战神。 “妖王大人好久不见。”唐罗笑着朝半空中的虚影打着招呼,随手一拳又是天龙之影相伴,将远处想要逃窜的百余头血神子击溃。 妖王虚影看着唐罗嚣张的模样,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事到如今他还不知道自己上了唐罗的当,他也就太蠢了。 特别是感受到对方灵意合一的强烈气势,他知道就算自己的老友祭出三头血龙,也拿眼前的钢铁巨人没有办法,那汹涌蒸腾的血气,即便是妖王没有躯体,也看得暗自心惊。 “你既已从地宫中得到你想要的,为何还不带着你那些族人离去。”妖王虚影冷冷道。 唐罗朝着虚空中拱拱手,客气道:“我这次出来,主要是想跟妖王大人谈点生意。” 短短一会儿,妖王其实预想过很多种对方的态度,按照人族一直以来的卑鄙和无耻,其中大多都是唐罗如何大声地嘲笑自己愚蠢,讥讽自己,却没想到已经强大了不止十倍对方却依然这样客气。 但已经上过一次当的妖王哪里还会将这种客气当真,一看到唐罗这幅恭敬的模样,他就想起对方是怎么骗取自己的好感,自己当时居然让血神让开一条路,还让对方能够在地宫中安全滴呆上一个月,一想到这些,妖王羞愤得想自爆神魂。 不论唐罗是以何种态度面对九尾狐王都不能让其如此气愤,偏偏是这最客气的模样,激起了妖王心底最深的羞愤,使其陷入狂怒,恶声道:“桀桀桀桀,本王与你还有什么好谈的!不要再摆出这幅虚伪的模样,你的心中一定很得意吧!得意本王居然这么傻,会白白让你进入地宫之中!” 陷入狂怒的妖王虚影大声咒骂着唐罗,可翻来覆去不过是无耻、卑鄙这样的话,实在对唐罗构不成一点杀伤。 看着妖王虚影的数字动荡不停的模样,唐罗抓了抓下巴,他也不知道怎么激怒了九尾狐王,很显然对方现在是听不进自己的话了,那就在等等吧。 唐罗瞅了眼南方天边,那三条血龙也快赶到地宫这儿了,那张血脸用气势吓得自己险些瘫倒的账,还真得好好算一算呢。 血神神魂附着部分在血龙之上,已经从血神子的眼睛中看见唐罗威势的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光凭三条血龙已经拿着武者没有办法了呢,他只能亲自附身前来,只有融合三条血龙之力,才能与唐罗一战。 三条长达百丈的血龙在离地宫还有十里的地方就纠缠在一起,血鳞化雨,龙身聚合,巨大的血脸挂在半空,赤红的双瞳直视地宫门外的银色声音,震天动地的吼声自血口中发出:“死来!” 犹如荒古巨钟的爆鸣,巨大的声浪爆发在小灵界,遮天蔽日的血脸张开大口,一道血煞神光喷薄而出,如灭世般的血色光柱朝着唐罗直射而来。 作为蝠妖大圣,血神之名可不仅仅是依靠着亿万血神子创下的,其中不小的功劳,要归在蝠妖天生便能引动的血煞之力上。 天地间曾有一条冥河,至污至秽,不论什么掉下去都只会下沉不会上浮,而沉入冥河中的东西,不论有多么不朽坚固,最后都会腐蚀在血色的冥河之中。 上古神龙有子贪玩,误入冥河玩耍后陨落,龙族大圣暴怒,举全族之力以极阳龙息煅烧冥河,整整一千年,整条冥河源头被灭,河水被蒸,世间再无冥河。 只是无尽冥河之水被龙息蒸煅化作一种新的灵力融入天地之间,这便是血煞之力。 血煞之力虽为灵力一种,却还是沾染了冥河的气质,邪意凛然。虽然是灵力的一种,却有污浊灵力的威能,加之强悍的腐蚀之力,除了害怕一些极阳的属性外,不论面对何种灵力属性都极占便宜,特别是对面肉身强悍的武者。 这种只能温养在血液中的灵力至污至秽,不论多强大的肉身,只要没有达到诸邪辟易的地步,一旦被血煞之力沾染了,就会被腐蚀成一具枯骨,越是强横的的肉身血煞之力就越是喜欢,上古不知多少能搬山覆海的妖族大圣在血神的这道血煞神光下饮恨,以血神现在只有神魂的虚弱,这式血煞神光已经倾其所有,足以可见他对唐罗的恨意有多强。 他也相信,不过是区区肉身强横的一个人类,又怎么可能抵御这血煞神光! 而唐罗看到血脸口中爆射而来的血色光柱,心中也是升起一阵侥幸。 如果不是开了脾土神藏,如果没有在出来之前将十万亩灵圃之神药尽藏腹中,他面对这一招血煞神光,毫无疑问只有饮恨一途。 但世间之事就是那么机缘巧合,开脾土神藏得呵气成箭的神通,吞亿万神药入腹所以有亿万神药之氤氲。 以先天之气为箭,合亿万神药之氤氲化羽,腹中蕴一口先天之箭,唐罗胸有成竹地对着血煞神光,张开了嘴巴,呵出了自己这道神药先天之箭:“哈!” 古有剑修,藏剑丸于腹内,御敌时从口中吐出剑丸,百余丈处,杀人夺命如探囊取物一般;今有唐罗,蕴一口先天之气于上五品灵阵,引亿万神药宝草灵光,呵气如箭! 五彩的光柱被先天气箭牵引着,直扑那道粗大的血色光柱。 能够污秽世间一切灵力的血煞之力在碰见先天之气带领的五色神光后,连一丝抵抗都没有,便被先天气箭撕扯开来,贯通天地的五色神光自唐罗口中吐出,将远处的血脸,斩成了两半!进入章评(0) ? 三百零九章:败血神 也许妖王和血神怎么都不会想到,一千年前在他们印象中如此孱弱的人族竟然能强到这种地步。 不过灵意合一的蜕凡境武者,却能爆发出如此可怖的威能,摧枯拉朽地覆灭了血煞神光,还将近乎不死的血脸斩成两半。 刚刚还在怒斥唐罗的妖王虚影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而被斩成两半的血脸又有了变化,其中一半就像被快速蒸腾的血污,化作红色的浓雾四散开来。 而另外一半则是又变化成一张血脸,表情还泛着惊恐,因为神魂正在疯狂颤栗示警,血神发现了,唐罗口中喷出的先天气箭正是他血煞之力的克星。 照理说坐拥十几万血神子的他哪怕碰上相互克制的神通,但起码可以用绝对的数量压制对方,可谁能想到唐罗体内竟还藏着无穷的生生之力。这种生生之力全都来自神药宝草,可这能化为五色匹练的数量让人简直不敢相信。 “本座不服!”被激起凶性的血神朝着四散天边的血兽下令,让它们朝自己聚拢,他实在不能相信,连上等血食都算不上的人族小鬼能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九天玄煞、尊吾号令;” “血煞为引,诸煞合一!” “大融血术!” 随着血脸仰天咆哮,朝着血脸快速靠拢的血神子突然融化,血衣消失血精化作一道赤色的红芒朝血脸飞去。 “老友不要!”妖王虚影大叫道,苍老的呼喊满是绝望。 九尾狐王自然知道老友的这一式融血术,也知道将血精伟力归于自身会获得多么强的力量,但这种力量不是没有代价的。 为何血精化形会有不同模样,就是因为每一颗血精从最微末处就是不一样的,而不一样便意味着不能强融,即便以血神全盛时期通天彻地的修为,每施展一次融血术都会元气大伤,何况现在只有神魂的局面。 可能这一次施展,便意味着神魂虚弱至极进入沉眠,下一次苏醒,不知要什么时间,可小灵界外韩氏族人虎视眈眈,即便血神杀了唐罗,如何抵御后面来人。 而唐罗看着血神施展秘法的模样,实在是没忍住嗤笑出声,心中想道:“要不然怎么说上古的流派就没几个能沿用至今呢,打个架还得唱一段词,这还打个蛋!” 就在血神汇聚血精的同时,唐罗长吸了一口气:“呼~~~~~~~~~~~~” 就像凭空出现的风眼,突如其来的飓风,无数强风灌入唐罗的口中,胸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 大融血术的准备工序那么复杂,哪怕唐罗没见过也知道非同小可,自古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能让妖王称作老友的最差也得是妖王吧,既然如此,这大融血术是肯定不能让其施展的,所以唐罗朝着血脸断断续续地吐出先天气箭。 一道道先天气箭带着五色神光如一条条横亘天地的匹练,像一道樊笼将血脸束缚在原处,而不断朝着它飞射而来的血精在撞上五色神光后,连抵抗都没有便被消融,血精化作血雾,将整个天空染成殷红。 十几万的血精委实不少,但架不住唐罗腹中亿万的灵药神光,虽然从灵圃中将神药拔出会让神药宝草满满流失药性,但经过三口灵泉千年灌溉的灵药宝草,每一株都是灵气充裕,又岂是三年五载能流失干净的。 说得不好听些,如果仅仅当做杀伐手段来用,这些宝草只要存在虚空之胃中,唐罗这口先天气箭的威能,直逼凶境巅峰的杀招,即便是唐思源的极芒一击,可能也不如这口先天气箭来得锐利。 更惊人的是,即便以唐思源的修为,施展极芒后也要回气,而唐罗这口先天气箭,能够连续喷吐。 只怪血神没有赶上一个好时候阿! 三米高的银色巨人双手抱胸,朝着天边“哈”“哈”“哈”得连续呵气,要不是每一下都有一道五色匹练从他口中吐出,这画面一定显得特别愚蠢。 被困先天气箭中央的血神从未有一颗像现在这样痛苦,哪怕千年前面对龙王敖都没有那么憋屈。 上古大妖最重战礼,为何要唱名自己的绝招,就是为了让天下传颂。 在他的认知中,双方尽展所学,分个高下是再简单不过的尊重,谁能想到对方竟如此卑鄙,以无数道先天气箭阻止融血术的施展,简直是最懦夫的行径。 毫无防备的十几万血精闷头撞上五色匹练,将天边染得透红,也断了血神最后翻盘的希望。 本想乘着漫天血雾掩护逃窜的血脸,又被一道粗壮的匹练斩成两半。 被斩成两半的血神只好故技重施,放弃了一半血脸再次重生,可他没有想到,银色的巨人会突然出现在半空中,朝着幻化而出的血脸伸出手。 虽然血神并不畏惧物理攻击,也不害怕银色巨人拳脚中的天龙虚影,但他总感觉对方突进到自己面前不会是无的放矢,所以还是喷吐出一道血煞神光,想要和对方拉开距离。 只是唐罗既然会突入半空,自然是有了计较,又怎能让血神如愿。 长开五指的银色大手掌心突然幻化出黑白两色,黑白相互纠缠却又泾渭分明,旋转着。 两色慢慢变大,黑色变作了一片巨大的暗色碾座,白色化作了一方巨大磨盘,一座阴阳巨碾就这样显现在唐罗手中,越变越大直面血煞神光。 能够腐蚀万物的血煞神光撞在阴阳碾上,让这座黑白大碾转动了起来,黑白两色的旋涡将血煞神光吞噬,将它磨成了虚无。 血神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巨碾是何物,黑白旋涡又是什么来头,但经验告诉他离这东西越远越好,正欲施展遁法逃窜,只看见黑白旋涡越来越大,吸力越来越强,只感觉空气中生出无数勾爪,扯着血脸每一寸血衣,往漩涡中拖拽。 “爆!”血神当机立断的炸开一般血衣,想要依靠爆破之力挣开这股黑白旋涡,却不想爆开血衣之后,黑色旋涡的吸引力竟大了数倍,将他吸溜一下,卷入阴阳碾中。 而吸入血神之后,阴阳碾停止了旋转,黑白旋涡散去,被困在碾中的血神看见唐罗举着巨碾,朝着地宫飞去,口中还道:“妖王大人,你看我们现在谈谈呗。” 三百一十章:背锅 举着阴阳碾的唐罗满脸堆笑的来到妖王虚影跟前,将巨碾朝前一送,好让妖王看清楚他老友被困的模样。 而血神被困碾中,看到了唐罗的举动,只觉得羞愤难当,大喝道:“狐狸你别管我,不管他提什么要求你都不要答应,人族最是卑鄙不过!” 居然不等融血术施展就要以先天气箭阻挠,这等懦夫的行径让他耿耿于怀,心中恨极。 可被困阴阳碾中的神魂又怎么可能把声音传出呢,所以妖王只能看见自己老友在碾中张大嘴呼喊,平添几分悲凉。 妖王看着血神被困,哪能不明白自己这方大势已去,若是再过两月他恢复一些还能以自爆神魂要挟,可现在他面对唐罗,想不出一丝办法。 苍老的声音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颓废道:“小友想谈什么。” 随着这句服软的话出口,妖王心中那股傲气再也不复存在,他已不再是千年前妖尾一甩就能地动山摇的绝世妖王。 而老友也不是上古横行龙州的血神妖帝,他们只是两缕弱得不堪一击的残魂而已。 别说韩武当面,就算是那位人族最强者不知道多少代的后人出现在小灵界,都可以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至今还认为唐罗是韩氏后人的妖王再也没有办法保持妖王的骄傲,他只想保下老友的性命。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到阴阳碾,但他刚刚清楚看见就连号称无物不化的血煞神光在磨盘的卷动下都被磨成了最原始的灵力清气飘散,又何况是老友这缕魂魄呢。 唐罗听着妖王突然颓废的声音,笑了笑道:“小子打算用您老友的一条命,换妖王大人背一个锅。” “背锅?”虽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要求,但妖王听出了唐罗话中的重点,只是他实在不能相信,对方竟然愿意放了血神,所以他确认道:“你真愿意放了他?” “当然,如果妖王大人同意的话,这个锅还需要您老友的帮助呢。”唐罗笑着答道。 原本他进入小灵界就是来拯救小正太几人的,但遇见了那群眼中闪着红光的机关傀儡后,他的目的就变了。 在确定了妖王不惜自爆神魂也要隐藏小灵界有另外一个生灵的事实后,他就想利用这个秘密去做点什么。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妖王虚影问道,在经过如此大的变故后,他已经无法再将眼前这个年轻人当成一个后辈看待,他更难说服自己去相信对方,即便自己真的背了锅,对方真能遵循诺言放了老友吗?他现在很怀疑。 唐罗轻笑道:“妖王大人您想,其实从我进入小灵界开始就没有骗过您。强者博弈,胜负本就一线之间,您让我入瓮,我入了,可不能因为我破瓮而出你就说我卑鄙。世间哪有只许胜,不许败的道理。您说是么?” “桀桀桀桀。”妖王笑声中满是苦涩:“老友说得对,我还是太软弱了。若是月前不阻止老友下手,你又岂能破瓮而出。” 千年前因为轻信韩武葬送九尾狐一脉;千年后因为守信重诺又害得老友身陷囫囵! 妖王只感觉自己一辈子都是错处,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最差的决定,都说狐族善谋,可自己为何如此愚蠢呢..... 唐罗何等聪颖的人,哪能听不出妖王话中苦涩,只是他却有不同的看法。 “小子倒不觉得妖王大人此举愚蠢,反倒是令小子满是尊敬。” “千年前您受韩武欺骗落得身死道消,若是换了小子怕不得怨愤冲天,将一切人族生灵都当做敌人。可妖王您还能欣赏小子,在地宫门前还能守诺重信,这在小子看来实在令人钦佩。” “说句实话,即便在地宫前您的老友悍然动手,小子也有百分百的把握逃出生天,可如果因此这些族人伤亡,那么我们就真是不死不休的仇敌了。” “妖王您看似愚蠢的举动实则大智,因为这让您和您的老友还有活的机会。” 从进入小灵界开始,唐罗就十分尊重九尾妖王,即便两人是敌对的关系,他也不想破坏心中这份钦佩,如果仅以结果论,妖王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他中了韩武奸计,被困伏龙阵不得不以一己之力对战人族两位圣者,连辗转腾挪的机会都没有,最后身死道消,就连神魂还被抽出永镇小灵界。 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就不该获得正面的评价吗,原谅唐罗不是一个以结果至上的人,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以人的标准来看,九尾妖王的失败只是因为太善良了。 哪怕用脚趾头去想,需要出动人族两位圣者,还要用伏龙阵设计围困才能击杀的九尾妖王生前该是一种何等蔑视天下的强大。 像这样强大的妖王,却没有听过或是看过任何古籍记载他有什么恶举,唯一的传说都是狐仙庙的来源,还是关于狐仙庇护人族的故事。 但凡这位妖王凶恶些,自私些,哪怕懦弱些,他一心想逃人族真能拿他有什么办法么。 而一头以人为敌,满心仇恨的妖族大圣会让人族陷入多么可怕的地步唐罗简直不敢想象。 一个因为太过单纯善良而致败的绝代妖王,如果你还要用最刻薄的语言去抨击他,那么就是再向邪恶低头。 谁不知道当一个坏人更容易,谁不知道自私自利更加舒服,哪怕真有单纯善良的蠢货,吃过亏以后还能反应不回来吗? 可在这个人人都想当恶人的世道,你还想要当一个不吃亏的好人,就得拥有更强的力量和手段,最重要的是智慧。 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导致唐罗有很多妇人之仁的地方,这让他冥冥中有种感觉,可能总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得不好的下场。 所以他很感激自己能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遇见这位妖王,让他成为自己的警钟。 也让他下定一个决心,善良者当然可以失败,但不应该一败涂地,既然这位妖王不惜自爆神魂都要保全这位老友,那么自己优势占尽,随他心愿又如何。 三百一十一章:应龙敖 “你不是韩氏后人!”妖王虚影突然道,听到一个人族武者能够正面看待自己生平这当然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只不过他从唐罗这番话里还是听出不少重要的信息。 虽然对方用的就是韩武的功法,但他一定不会是韩武后人!即便韩武在自己眼里是怎样的卑鄙无耻,可一千年前那些人族看待韩武敬若神明的目光还历历在目。这样一个千年前就伟大的存在,他的后人又怎会直呼其名呢! 哟,很敏锐嘛。 唐罗笑道:“还未跟妖王大人自我介绍过,小子唐罗。” 既不姓安,也不姓韩,偏偏习得韩氏的不灭战体,难道..... “韩武也败了?”妖王颤声问道。 苍龙的声音满是颤抖,却藏着一股欣喜,哪怕看不见妖王神魂,唐罗也能猜出对方有多么激动。 “嗯,败了。”唐罗干脆的答道。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桀!”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自妖王虚影中爆发,震荡着整个小灵界。 自被血神唤醒神魂之后,妖王最大的心结便是有关韩武,他是知道韩武对这一方小灵界有多么重视的,甚至造了一座震古烁今的缚灵大阵,还将自己最得意的秘术武技之手稿都存放在地宫中。 一千年过去,他最害怕的就是韩武来到地宫,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老友神魂若是被韩武得去,一定会被他研究个透彻,不知道要受多少的折磨。 可现在听到自己最大的心结竟然已经死去,这让他获得了一千年来最大的快乐。 “韩武是怎么死的?”妖王又问道,他真是太想知道那个卑鄙的人族是如何陨落的了。 看着妖王虚影兴奋的样子,唐罗淡淡道:“斩杀应龙敖后,被伏杀,圣陨。” 毕竟韩圣是人族圣人,虽然对韩氏没有什么好感,但对其本人还是很认可的,哪怕是在阉割后的史书中,韩圣的功勋也是那样卓著,面对曾为人族抛洒过热血的先贤,唐罗并不想过多纠结那些背叛和阴谋。 而听到韩武死法的妖王还未来得及狂喜,阴阳碾中的血神就坐不住了。 虽然被困阳碾的他无法将声音传出来,但唐罗和妖王的对话都被他听在耳中,自己竟然沦为这个卑鄙人族小子威胁老友的砝码已让血神羞愤欲狂。 但听到自己心心念念要复仇的龙王敖居然也被韩武杀死,他根本无法相信。 龙族的强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不说龙性本淫,可**万物,不知诞下多少龙兽亚龙为龙族附庸。 单说纯血龙族一脉,初生为虬,乃无角幼龙。 虬修炼五百年生角,才为成龙,成龙便可飞天遁地,强横无匹。 更别说成龙后再经修炼五百年,还可再次进化。 有的修成火龙、有的修成蟠龙、有的修成土龙、有的修成云龙,还有金龙、雷龙、蜃龙、冰龙、岚龙,每一种神龙都强横无端。 而龙族中资质最强者,可修成应龙,亦称作黄龙,背生双翼可控风雨雷电、变化万方。 龙王敖便是这样一头在强大无匹的龙族中都数一数二的应龙,又怎会被弱小的人族灭杀。 上古大妖多有执念,妖王的执念是韩武,而血神的执念便是这龙王敖,一听说韩武竟然将其杀死,血神的魂魄在阳碾中暴动嘶吼:“小子你放本座出来,你休想骗老友,龙王敖又岂会被那个卑鄙的人族杀死,你休想欺骗老友!” 阳碾中的空间对神魂来讲虽然宽敞,但也架不住一缕残魂左图右撞,作为纯阳先天之气化作的神碾,对神魂具有极强的克性,更别提还是慢慢血煞之力的残魂,血神每次撞向阳碾内壁,就会被灼烧一大块神魂,原本困在碾中的一团血色浓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变青。 妖王一看血神冲动的模样,紧张道:“我愿意答应小友的条件,请快将我老友放出来!” 血神残魂本就被温养在灵泉中才得以喘息,可好强的他为了获得保护妖王的实力,将大部分的灵泉都以血煞染污后化作血神子,神魂却因长期没有得到好的滋养而依旧孱弱,现在又被困阳碾中,妖王真是担心自己的老友会被阳碾蒸发。 而唐罗一听妖王松口,便撬动先天之力将阳碾开了一道口子,让左突右冲的血神得以逃脱。 刚获得自由的血神不顾神魂伤势,血脸直接幻在唐罗眼前,大声质问道:“龙王敖双翼鼓风雷,四爪御神电,一身黄鳞几乎金刚不坏,身躯轻易便可化作万丈遮天,龙尾一甩有搬山覆海之力。腹中龙炎更是至刚至阳比你这白碾只强不弱,如此强大的龙王敖会被那个卑鄙小人斩杀?” 当年那一战虽然是血神惨败,但对龙王敖的修为他却是极端佩服,虽然血神一口一个要将龙王敖杀死,但他心中又何尝不是将其当做了此生必须要追逐的目标。 如果说韩武是他心中懦弱卑鄙的代名词,那龙王敖就是强大高傲的代表。在这人族口中居然是懦弱卑鄙战胜了强大高傲,你让血神怎么受得了。 虽然妖王也震惊于韩武居然能斩杀龙王敖的消息中,但他倒不像血神那么冲动。 因为在他九尾狐一脉被绝之后,韩武理所当然会将目光放在龙族身上,而既然要绞杀龙族,那么应龙敖就必须要死。 但看人族现在制霸天下的模样,上古时期强横无端的龙族很可能已经遭遇毒手,这样推断的话,应龙敖死在韩武手上也没有什么好惊讶的。 毕竟以龙族的高傲来讲,上当受骗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只是老友肯定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支撑他活下去的执念就是找龙王敖报仇,他又怎么能接受复仇对象已经死了这件事呢。 只是妖王实在不愿老友再跟唐罗有什么冲突,因为手握阴阳碾,腹藏先天气的人族武者已经将血神生生克死,一旦发生冲突,阴阳磨盘转动之下,血神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蝙蝠。”妖王开口劝道:“这么多年我没求过你,这是我第一次求你,我们就与他做个交易,等你重生后再印证小友所言罢。” 三百一十二章:过气(求推荐,求月票~) 苍老的声音带着祈求让人不忍卒听,血脸赶忙回头,不甘道:“狐狸你干嘛这样,我们还没有败,我们还能......” 支支吾吾的血神没有将计划说出,因为这是他们在刚刚知道唐罗进入小灵界时便想打得一个配合。 妖王哪能不知道老友心中所想,叹了一口气道:“放弃吧老友,且不说我被缚灵阵压着施展不出神通,就说我这能施展魅惑神通将小友控制住,已经灵意合一的武者还有阴阳磨盘在手的人,能被你抹去神魂,夺舍成功么。” “老友,我们....败了。”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这已经不是他们风光无两的时代,可能在两人全盛时期,眼前的武者不过是一只强大点的蝼蚁,但在这小灵界中,唐罗便代表了绝对的强力。 老友一直纠结于融血术未能成功施展,可在妖王心中却有一个强烈的预感,即便老友真将融血术施展了,凝出了血精巨人,又能在这个人族武者手中讨得了好么? 这种挣扎毫无疑问是没有意义的,他只想尽力保全老友的性命。 血脸在听到妖王如此丧气的服软后,心中满是自责,若是他能再强大一点,恢复的再多一些,今天又怎会如此惨败! 唐罗看着两个神魂已经达成了基本共识,拍拍手道:“看,大家都是文明人,能谈的事儿何必打打杀杀嘛。妖王大人你说是吧。” 听到这番调笑,血脸颤抖着没有转过来,因为他连看都不想看唐罗一眼,而妖王在得知韩武已经死去后,也没了心中负担,洒脱问道:“不知小友要商谈的究竟何事?这背锅又是怎样一种说法?” “哦,也没啥大事!”唐罗抓抓后脑笑道:“就是想请血神大人将地宫五层的三口灵泉占了,然后以血煞污浊那十万亩灵土。” 静……然后血脸咻得转了过来,满是震动。 “小子,你竟然知道本座名讳!?” 唐罗淡淡地点头道:“小子平时喜爱看些古籍孤本,血神大人特点那么鲜明,要是还看不出来,那小子未免也太蠢笨了。” 上古神魔异志,曾说龙州出过血神,御万亿血奴与龙族一战,最后被龙王击杀,血神魂飞魄散,亿万血奴没了祖宗化作无智傀儡任人操控。 这便是血奴这种资源的来历,一开始他也只是以为血奴只是妖王留下的后手,但套出小灵界中还有另外一位的时候他就隐隐有些判断了。 因为姬复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小灵界中不会再有活人了,但没有活人可不意味着没有“神魂”。 也许那曾经让龙州颤栗的血神就藏在小灵界也说不准,然后在地宫外看到血脸,唐罗彻底笃定了自己心中猜想。 听到唐罗承认知道自己后,血神嘎嘎狂笑道:“老友,本座就说你又被骗了吧。既然这小子知道本座名讳,又怎么敢放任本座活离,我们上当了!” 虽然他曾经强横无端,但也清楚知道自己的名声是何等败坏,特别是对人族来讲,当年弱小的妖蝠哪有能打赢的妖兽,只有将目光投向了最为弱小的人族。 为何血奴多为人型,就是因为人族是当年血神最重要的血食,正是有了弱小的人族,才有了血神之后的崛起,而眼前小鬼既然知道自己的来历,以人族与他的血海深仇又岂会放任自己逃出生天。 妖王紧张的神魂都在颤栗,因为他很害怕老友说的是真话,自己又被人骗了。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跟人族打得交道并不算多,只是每一次的结果,都以他的失败而告终,所以骤然听见老友狂笑,让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又上当了。 看着血神一脸自鸣得意的模样,顺便还吓得妖王虚影数字乱跳。 唐罗出言嗤笑道:“血神大人,为了不让你逃出小灵界后没两天就被抓去研究,小子有必要提醒一下你。现在这个天下,是人族的天下。所以对你来说最好捕猎的血食,恰恰是最危险的存在。” “在一千年前的大陆,人族在你眼里可能就是待宰的羔羊。一千年后,你在人族眼里,就是个移动的血奴制造机。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一旦走露风声,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打你的主意呢。” 从血神身上,唐罗可以看到很多令人生厌的老年人的特点,比如顽固、自大还有沉浸过去辉煌不可自拔,却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过气的事实。 已经过去一千年,血神居然还以为只要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就能够迅速拉扯起一支血神子大军,然后席卷重来变成当年古籍中记载的血神主宰。 别逗了,现在这货要是敢搞出一点动静,龙州不知道有多少凶境巅峰的武者会挖地三尺的找到它,以现在合击技的武道时代,随意一个中型村庄就有覆灭千万级血神子的能力,而这样的村庄在陵江两岸就有百多个。 只能说这货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一千年过去,强横的龙族都被御兽宗圈禁成奴仆和灵器材料,血神居然会以为唐罗在知道了他的来历后会害怕。 这不是,搞笑么!? 血神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被人小看过,怒极的血脸盯着唐罗道:“你竟然敢看不起本座!?若不是你打断本座大融血术,你已经成为本座血奴,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骄傲如他又怎么会相信唐罗口中的那套说法,还沉浸在往日荣光中不可自拔。 唐罗自然也不屑争辩,对着妖王虚影道:“妖王大人,交易就是这样,你让所有剩下的机关傀儡过来地宫,再让血神染污地下五层的灵田。我会开始搬运地宫中的物资,并对外面的韩氏族人说,你在小灵界中豢养了血奴染污了灵泉将所有灵草灭绝。只要妖王可以答应,我便不会将血神存在告诉韩氏后人,你看如何?” 虽然唐罗的话充满了对血神的不屑,但也表达了一个很清楚的态度,也许血神对现在的人族来讲,真的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存在,唐罗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来历而撕毁信诺。 这样的说法可要比唐罗赌咒发誓更能让妖王相信,因为他能感受到对方语气中那真挚无比的轻蔑和嘲讽。 三百一十三章:炼泉 这一发现无疑让妖王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老友不会困死小灵界;忧的却是如果人族真如唐罗口中的那般强大,那么以老友这样自大的性格出去,可能不多会儿就会被凶悍的人族擒住,但这都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与唐罗达成一致,只是对方提出的要求中,却有一个极为难办的地方。 妖王虚影踌躇半晌道:“还有一个问题无法解决。” “什么问题?” “这座地宫就是一座缚灵大阵,所以魂魄不可进入,不然本王早就大开地宫之门,将五层的三口灵泉给老友温养神魂了。而染污灵泉必须要血神亲临,不然无法做到。这就代表了老友无法进入地宫中,自然也无法帮小友将地下五层的灵田染污。”妖王还是打算诚实相告,因为这件事根本瞒不住。 血神子可以攻入地宫,因为具是血精驱策本质还是无神无智的傀儡,缚灵大阵不会产生反应,但血神之魂一旦附着其中,便被勾动灵阵警报,将其镇压。 而血神子无法控制血煞,只有血神可以,这便是计划中最难办的部分。 唐罗双眉紧皱,仔细想了半天问道:“我知道妖王大人和界心已融为一体,乃是真正的护界之灵,难道以你的神通也没办法护住血神吗?” “办不到。”妖王直接道:“我是护界之灵没错,但这缚灵大阵本就是用作镇压控制我的枢纽,莫说现在灵阵全开,便是灵阵放开一切,我也无法护着老友进入地宫中。” 这个问题无法解决的话,唐罗与两位妖王的商谈便无法继续。 倒是血神看着老友和唐罗沉思的模样,讥讽道:“蠢狐狸,笨人族。区区一个小问题就将你们难住了!” 血脸的语气中满是得意,眼光扫过唐罗就像看个傻子。 难道这血神竟有办法?唐罗心中暗忖,轻笑问道:“请问血神大人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本座凭什么要告诉你,你这个愚笨又卑鄙的人类!?”血脸嘎嘎笑道,得意非常。 血神对唐罗打断自己大融血术,灭杀十几万血精之事还耿耿于怀,又怎会配合得将办法说出,看着唐罗着急的模样,他只觉得分外有趣。 只是妖王实在不想老友跟唐罗再有什么冲突,恳求道:“老友,若是你有什么办法便说出来吧,再有几个月灵界之门便会回稳,你一定得赶在那之前逃离。” 血脸听着老友的请求,羞愤道:“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我要留在小灵界保护你!等我将地下三口灵泉炼化了,像这样卑鄙的人族小子,来多少我杀多少!” 看着两位妖王旁若无人的交流,血脸还不断撂狠话,唐罗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表示下自己还在。 妖王的劝解还是对血神起了作用,这让他想起自己时间不多,即使他真的不愿意离开小灵界,也得尽快炼化灵泉。基于这样的考虑,血神不想再和唐罗斗气了,因为要进入小灵界,还需要对方的帮助。 血脸朝着唐罗道:“愚蠢的小子,你不是有那一方阳碾么。将老祖收进去,带到地下五层放入灵泉中,等老祖炼化了一口灵泉,区区缚灵大阵可拿本座没有办法!” “原来如此。”唐罗点点头,明白了血神的办法,张开了右手,黑白色的阴阳碾再次浮现,先天之气搅动阴阳,黑色的旋涡再现,一下将血脸吸入碾中。 收入血脸后唐罗朝着妖王虚影道:“那就麻烦妖王大人将傀儡召回,然后将它们体内灵阵稍微调整下,让我可以控制。” 就地宫中那些物资,要想用人搬运简直是痴人说梦,光光灵甲配件便有八万件,还不算那些堆积如山的灵兵武器,晶石资源。哪怕没有神药宝草一项,这地宫中的资源也是庞大得惊人。 没有机关傀儡帮着搬运,光凭人力怕是得累死几个小家伙。 妖王虚影点点头道:“好的小友,我这便将机关傀儡召回。” 唐罗朝妖王虚影点点头,便举着磨盘进入了地宫中。 果然如血神所料,被困阳碾中的神魂并未惊动缚灵大阵,唐罗顺利进入地宫五层。 几个小家伙正在坚定那套说辞,一看唐罗回到地宫中便围了上来,只是唐罗现在的身材实在太过高大,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几人踢飞。 “哥哥,你手上是什么阿?”哪怕唐罗已经变化成这样,小正太也依旧没有什么感觉,蹦跳着伸出手,指着阴阳碾问道。 作为代表的小正太既然发问了,其余几人便也直勾勾的盯着唐罗高举的右手,只是他们实在太矮,所以只能看见底座的那片纯黑阴气圆盘,所以好奇。 唐罗低头朝众人道:“没什么,你们都到地宫四层去。” 不是不愿意相信几个孩子,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对这些小鬼来讲,信息知道的越少,越能坚定那套说辞。 要是将血神的存在,于妖王的交易都与他们沟通一番,不但浪费时间,还平白无故多出不少手尾,最后要是暴露了,那姬复可不会就此作数。 所以几个孩子只需要练好一套说辞,至于小灵界的秘密,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 但这种糊弄的说法一听就是有所隐瞒,小正太正想追问,就感觉手臂被人拉着往楼道上去,正是唐政。 作为在场最年长的学员,十六岁的唐政虽然也对唐罗手中的东西好奇,但他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说辞与一百万株神药宝草就是最重要的! 这其中当然有很多不清不楚的地方,比如地宫外那十几万的血神子,至今还未出现的机关傀儡,但既然唐罗说了,他们只需要听就好。 看着唐政和唐凤然将几个小鬼拖到第四层,唐罗举着阴阳碾来到一口灵泉的边上,将手沉入灵泉中。 “这样就可以了吗?还是要再深一些?”唐罗朝碾中血神问道。 血脸点点头表示这样就可以了,阴阳碾开出一道口子,让他沉入灵泉底部。 三百一十四章:愚蠢 血脸溜出阴阳碾之后,便往泉眼中钻去,如一道血色利芒,刺入湛蓝色的圆形泉眼中,只是一瞬便将泉眼化作了赤红。 原本不断涌出湛蓝色灵露的泉眼变得腥臭污浊,一股红黑色的脓血自泉眼喷薄而出,冒着灵气的湛蓝色泉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浑浊起来。 几乎就在血神进入泉眼的同时,唐罗感受到一股迫人的压力。挂在地宫五层充当太阳的界心,射出一道神光直通灵泉底部,这正是缚灵大阵对神魂发出的攻击——湮灭灵光。 这种能磨灭灵魂的光柱对神魂具有极大的杀伤力,特别是对没有肉身可藏的裸露神魂,更是具有一击必杀的效果,而且灵光穿透能力极强,不可被灵技抵消更是让人担心血神会直接死在这一道湮灭灵光之下。 唐罗正想祭出阴阳碾吸收灵光,就感受到灵泉底部爆发出一股强横的灵力波动,一股不弱于湮灭灵光的能量自泉底喷薄而出。 三米高的巨大身材一个闪身躲避,几乎同时一道赤色的血煞神光自泉底涌出,与湮灭灵光相撞。 白色的光柱与血色的光柱在半空中僵持不下,但随着血神对灵泉的炼化完整,血色的光柱渐渐占优,只是看着界心不灭的架势,只怕这湮灭神光永远不会消散。 又过了好半晌,原本湛蓝的灵泉已经变做赤红血泉,血脸自其上浮现对着唐罗道:“小子,再将老祖放到另一口灵泉中。” 唐罗从善如流的伸出右手,依法炮制地再将血脸收入阴阳碾,本以为血神被摄入阴阳碾后界心射出的湮灭灵光便会消失,谁成想并没有,白色与红色的光柱还是在半空僵持着。 举着阴阳碾的唐罗来到另一口灵泉,再将血神放入泉中,几乎同时,界心又射出一道湮灭灵光,直扑这口新的血泉而来。 又是一道血煞神光自新的泉眼中射向界心,血神成功炼化第二口灵泉。 血脸再次浮现灵泉之上,让唐罗带他前往第三口灵泉,而这一次唐罗却没有照做,只是笑着蹲下身来道:“血神大人,你这将神魂一分为二甚至一分为三的做法,好像不是要炼化灵泉,还存了要弄死我的念头阿!” 血神炼化灵泉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只是仅仅炼化泉眼的话,根本不用将神魂留下一部分在泉眼中,虽然唐罗对神魂了解不深,但也知道要抵抗一道湮灭灵光和抵抗三道的消耗是截然不同的。 血神这样不惜耗费三倍能量的做法是在防着谁,只能是自己了吧。 因为阴阳碾能摄入神魂的缘故,他害怕受自己所制,才要将神魂一分为三,可往细了想,如果对方真要和自己好好合作,干嘛要分化神魂这么麻烦,所以唐罗判断,对方分化神魂是要与自己一战。 结合妖王虚影求情时血神那句激愤的回应,说是只要炼化三口灵泉后,能轻易杀死自己,唐罗要还不问清楚,那他也太蠢笨了。 一听自己的计划被戳穿,血神换上了一副凶恶的面孔道:“小子你以为本座如那蠢狐狸一般好骗!?” “现在老祖两口灵泉在手,神魂分化藏身泉眼之中,你能耐老祖如何!?别以为有方神碾就可以拿捏住老祖,妄想!” 翻脸比翻书还快,在地宫外谈好的协议一秒钟就撕毁,唐罗真的是好奇,这样一个无信之辈是怎么跟妖王那样重信守诺的大妖成为好友的。 只是对方这临阵变卦的模样真是让唐罗对这货的愚蠢有了个新的认知,他就想不明白,都是几千年的大妖怪,怎么就会这么没脑子呢。 伸手指了指界心爆发的神光,对着血脸无奈道:“血神大人麻烦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要是以阴阳碾和先天气箭破了你的血煞神光,你猜这湮灭灵光能不能照得你魂飞魄散。” 这货是怎么以为,有了两口灵泉以后唐罗就拿他没有办法的,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跳起来威胁自己?宁夏的梁静茹吗? 原本张狂得意的血脸突然僵住,这一刻的血神突然意识到,除非地宫五层有一百口灵泉,不然就按唐罗说的操作,自己根本逃不脱一个身死道消的局面。 而看着血脸呆滞的表情唐罗就知道对方已经回过神来了,他也不打算多做计较,用手撑着下巴淡淡道:“所以血神大人,麻烦你跟我好好配合,不要再找麻烦了行么,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早一天出去小灵界就能早一天修炼,事情都已经谈妥了还尽想弄些幺蛾子秀存在感,唐罗只能感叹妖王摊上这样一个猪队友,真的是运气不太好阿。 唐罗这番不屑将血脸怼得双唇都在颤抖,怒道:“老祖不服,凭什么本座堂堂血神主宰,要被你这人族小子呼呼喝喝!就是跟你同归于尽,本座也不能让你羞辱!” 愤怒让血神丧失了理智,一道道血煞神光自两口血泉中爆发射向唐罗的周身,此刻的血神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悍然发动了攻击。 唐罗左手捂住了脸,右手将阴阳碾撑开,黑白的旋涡将爆射而来的血煞神光尽数吸收。 对于血神这做法,唐罗心中真是有种哔了狗的感觉,这特么的几千年的大妖怪,暴躁又易怒,玻璃心还敏感的一匹,又辣么愚蠢,真是令人有种别开生面的崩溃感觉。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阿! 在知道血神愚蠢到这样一个地步后,唐罗果断用上了哄小孩的语气和方法。 “对不起!血神大人,小子不该出言不逊,麻烦您收了神通,我们好好配合行么!”唐罗没有以先天气箭攻击,只是以阴阳碾进行防御,一边抵挡血煞神光一边出言安抚道。 “不行!”血脸愤然道:“堂堂血神主宰不受要挟,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黑白旋涡在吸收了血煞神光后越来越大,唐罗都不用挥舞,只是撑着就将自己三米的巨大身躯全部挡住,唐罗再次好言劝道:“血神大人言重了,我哪敢要挟您,这不是求您帮忙嘛,只要您炼化灵泉染污土地,便能恢复一些神威。小子并没有害你阿。” 看着自己现在最强的血煞神光都拿唐罗没有丝毫办法,血脸气得直喘粗气,恨恨地收了神通。 唐罗一看血煞神光不再喷射,讨好道:“血神大人威武,小子差点抵挡不住了呢。” 人这一生,总是难免与愚蠢为伍,要学会向愚蠢低头。 不是因为愚蠢更加厉害,而是要与愚蠢拼个头破血流,会让自己更加愚蠢。 三百一十五章:为无书不肥的打赏加更 血神终于在唐罗的安抚下冷静了,但数十道血煞神光拿对方都没什么办法,又让他怒上心头道:“小子你记住,要是老祖施展了大融血术,你是肯定没有机会生还的,所以是老祖放了你一条生路,知道吗!” “是是是,血神大人威武。”唐罗满脸堆笑道:“那血神大人,您是不是可以去吞了那第三口灵泉了?” “哼!”血脸扬了扬道:“还不带老祖过去。” “好的好的。”唐罗从善如流的将血脸吸入阴阳碾,带到第三口灵泉中放下。 随着血脸沉入第三口灵泉,界心中再次爆发第三道湮灭灵光依然被血煞神光挡下。 原本地下五层湛蓝色的三口灵泉金尽数变成血红,而被灵阵控制着喷洒向灵圃的灵泉露水也尽数变成了血污,原本药香四溢,仙气缭绕的地宫五层,转瞬腥臭无比。 遗落神药宝草的根茎被血污一浸,快速的枯萎凋谢,而淡色的灵土被血水灌溉后,一下子变做暗红淤泥。 唐罗看着地宫五层变成这副模样,长舒了一口气。 因为这样一来,这套说辞就严丝合缝的对上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要让血神在帮个小忙了。 “血神大人,麻烦您造点血奴血兽吧。”唐罗笑着对血脸道。 听着对方如此轻佻的要求,血脸再次大怒道:“你以为造血神子那么简单吗!?” 不然呢?一千年就能造出二十万血神子,还是在只有一口灵泉的状况下,说明最少一年能造200头血神子。但摸清楚血神脾气的唐罗才不会怼回去,而是和颜悦色的讨好道:“当然不容易,只是纵观古今,于控血一道上能比肩血神大人的几乎没有,血神子更是您的招牌技能,想来制造几头血神子对大人来讲,实在算不上难事。” 这倒不完全是奉承,对于血神这套控血的能力,唐罗还是很佩服的,上古妖兽无数种,能在控血一道上跟血神争锋的几乎没有,特别是制造血神子的能力,不论看多少次都让人印象深刻。 而血神听得唐罗这番恭维,也很是受用,骄傲回应道:“你小子还算有点眼力,知道本座的血神子独步天下。也罢,就让你开开眼,长长见识!” 随着血脸的话音落下,三座赤色血泉咕咚咕咚汹涌着血气,血水涌出融合着灵土一起,捏成了一具血土傀儡,污血巨人。 而唐罗看着融合灵土的污血巨人数值达到5000点,心头也有了计较。 又过了三天,看着十万亩灵圃尽数变做血污沼泽,还有三头污血傀儡盘踞,唐罗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 龙州历1780年,五月十八 对唐氏来讲是个无比重要的日子,因为进入小灵界整整一个月的唐罗,带着五名唐氏子弟出来了。 一直驻守在灵界之门边上的唐思源三人一看到几人就惊了,因为一直以来众人都以为死的是唐氏武者,没想到却是姬家两个队长还有唐雅三人。 而出现的不仅仅是唐罗几人,还有被夺回控制的百余具机关傀儡,个个带着血污,伤痕累累。 原本强壮异常的唐罗瘦的皮包骨头被唐星和唐政搀扶着,一看就是不知用了多少燃烧精血的秘法才变成这幅模样,唐凤然带着唐满、唐贞一副劫后余生的惊恐表情,不用想都知道几个孩子是经历了何种大战。 几个孩子一出灵界之门便纷纷昏死过去,唯有唐罗在大长老唐思源的搀扶下勉力支撑着站立。 这些天来姬复一直守在灵界之门边上,一看到唐罗的模样眉头紧皱问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为何你会伤成这样?” 虽然唐罗只习得九品的不灭战体,但成就神猿战体的他在蜕凡巅峰的肉体境界上再次进化,蛮力直逼凶境。这种等级的力量速度和坚韧哪怕是对上一般的蜕凡巅峰也丝毫不弱,仅仅是一个月的功夫他就瘦弱成这样,这在姬复眼中简直不可思议。 闻讯而来的徐老赢乍一看到唐罗的模样先是一惊,转而一脸怪异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姬复对唐罗的询问。 瘦的皮包骨头的唐罗横了徐老赢一眼,虚弱而愤怒地朝姬复咒骂道:“你还问我什么情况!?小灵界的地宫中布满了血神子,若不是我去的及时他们都会被血神子追杀致死,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 愤怒的质问后一阵殷红涌上唐罗的面孔,勉励支撑的精神加上怒急攻心的虚弱,他昏了过去。 但唐罗昏迷前的质问让唐思源几人看着姬复的表情格外阴沉,几位凶境长老赶紧扛着唐罗几人送到药堂中接受治疗。 而原本还想询问小灵界情况的姬复在听到血神子三个字后,脸色凝重异常,因为他知道,身为护界之灵的妖王神魂根本不可能控制血神子攻击众人。 这意味着小灵界中,还有另外一个强大的神魂,在唐罗的暗示诱导下,姬复理所当然的往最合理的方向设想。 “难怪血神会下落全无.....”姬复皱着眉心中暗忖道,对小灵界的局势有了最坏的预判。 而徐老赢看着两人的起承转合,脸上满是纠结,因为一边是他的结拜大哥,一边是他的亲表弟,他实在搞不清楚这两人在搞什么东西。 表弟从小灵界出来,看似瘦弱无力精血尽丧,但徐老赢分明感受到他体内旺盛无端的生命力,那种旺盛的血气根本不输凶境的武者,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锁在身体的最深处,才表现出这样一副虚弱的模样,要说他没有小心思鬼才信。 但表弟说的话却没有虚假,徐老赢能感受到在说这些话时唐罗眼中的画面与愤怒,那强悍的血神子铺天盖地涌向他们扑杀的情形仿佛历历在目,只是自己的大哥虽然一脸镇定听着表弟诉说小灵界情况,心中却是震动非常,还有一阵巨大的狂喜。 震动又狂喜说明姬复知道小灵界究竟发生了什么,强自保持镇定不露端倪是为了瞒住自己的表弟和在场众人。 看着自己最近亲的两个兄弟各怀鬼胎的模样,徐老赢真是感觉头都要炸了。 “不行不行,我得好好盯着这两个人,尽量做到不偏不倚。”徐老赢这样想着,因为纠结了半天,他也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姬复自己表弟生命力旺盛个没边的事实,也不知道要不要去告诉装晕的表弟,自己的结拜大哥好像知道地宫中情况的消息。 三百一十六章:回归(1) 几名长老御空而行,没一会儿便将唐罗几人送进武堂医馆,就在进入医馆的那一瞬,原本应该昏死过去的唐罗眼睛骤然睁开对唐思源道:“大长老,快请族长过来一趟。” 将唐罗放平在床上的唐思源看到昏迷过去的他突然睁开眼,脸色没有一丝变化道:“你在这继续昏迷一会儿,族长应付完姬复就会过来。” 唐罗的身体状况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唐思源,因为自打他从灵界之门出来就是大长老将其一把扶住准备渡气补充他的气血,可不管渡了多少灵力进入唐罗身体,都感觉是泥牛入海,而且他还隐隐发现对方脏腑中锁着一股无比强大的生命力。 这一发现让唐思源当时就明白了唐罗的打算,不动声色间配合演了一场戏。其余学员都是真昏,送去的房间都有医师,只有唐罗这个房间空无一物,还有暗道。 瘦的皮包骨头的唐罗笑了笑,轻松道:“那就麻烦大长老了,我先睡一会儿。” 为了力求表演的真实性,这场小灵界的逃难必须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血神派遣几十头污血傀儡追着自己这队人跑,每一头污血傀儡战斗力几乎媲美三只血兽,就在这样的追击下,唐罗不能出手只是控制傀儡掩护,让几个小鬼从地宫且战且退。 近十日不眠不休的苦战,他们是真的被累瘫了,起码要昏迷三五天,即使姬复绕过自己想要询问几个学员,都没法叫醒昏迷的学员。至于自己这幅皮包骨头的模样,是为了塑造形象的关系。 本来的打算是将所有灵力塞进星子后,将身体蜕化至凡人境就足够。 唐罗以为身体蜕化了神通也会消失,谁成想阴阳碾和虚空之胃依然存在,上五品的不灭战体也没有消散。 这下可算炸了锅了,因为先天之气还在不断强化自己的身体,至于虚空之胃的里面的灵药所散发的药气更是刺激全身肌肉,要将凡人境的唐罗都变成一个强壮的怪物。 所以唐罗只能以阴阳碾吸收了全身的精血锁住,造成了这样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疲惫全是假的么,也不是,因为以凡人境的神识想要控制阴阳碾实在太过吃力,唐罗的疲惫大部分都是来自这里,现在一听可以休息,就真的昏睡过去了。 唐思源看着沉睡过去的唐罗,转身出门对唐振道:“罗宗老的安全,就麻烦您了!” 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唐振点了点头,便盘膝坐在虚空之上,而大长老唐思源则是要去议事厅,因为唐罗等人的归来,姬复、徐老赢和唐志都在那边议事。 …… 当唐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天,因为睡眠后无法控制阴阳碾的缘故,他原本凹陷的皮肤被先天之气滋养,恢复了正常。所以躺在床上的少年模样俊俏,皮肤白皙。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到战堂的管事房,因为武堂不允许家眷进入的规定,所以自己和唐星昏迷回来的消息虽然母亲徐姝惠能知道,但一定是大陆的版本,就是关于自己精血尽丧和小正太昏迷不醒的消息。 原本弄出这幅模样就是要唬住姬复,要是连亲人都唬住那就太得不偿失了,所以要先跟福伯通个气,好让母亲放心。 穿着金色宗袍的唐罗直奔管事房,当眉头紧锁的常福看见面色红润,体态正常的唐罗时,双目含泪躬身行礼道:“大少爷,您没事就好。主母不知道多担心您。” 这还是常福悠着通传,徐姝惠在得到唐罗和唐星昏迷的第一刻就强闯武堂,四大御兽使带着五头荒兽逼在武堂正门口要带回两位少爷,是总教习和山长好言相劝,还有表少爷的生拉硬拽才将徐姝惠带回府邸。 而唐罗修养的静室乃是禁地,由宗老唐振守护,常福根本无法进入,只是医师说大少爷只是精血消耗过度,这让常福更是心焦,因为夫人在临走前嘱咐常福一定要探听到唐罗的情况。 现在看到大少爷完整无缺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常福总算将一颗高悬的心放下。 唐罗进入管事房后将门一合,将常福恭敬扶起,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福伯快起来,有些话要麻烦您代我传给母亲。这次小灵界之行我与弟弟全都无碍,伤势只是为了迷惑姬复换取更多主动权切勿担心。原谅我无法立刻回家报平安,因为我还要赶去宗所一趟。至于弟弟现在还会昏迷不醒,是因为这些天未曾休歇的战斗对凡人境武者消耗太大,睡两天就好。” 常福听着耳边的低语,眼睛越睁越大,因为整个唐氏的权利核心层都是传说唐罗散功进入小灵界还燃尽了精血,今后很可能是个废人了,但现在听他自己诉说,这幅精血虚浮的样子只是为了演戏? 说完要通传的话,唐罗朝常福用力的点点头,然后转身出了管事房,直接往静室走。 而一路上战堂护卫们看见身着金色宗袍龙行虎步的年轻宗老,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不是说他精血尽丧,正在医馆修养么?” 回到静室门前,唐罗看见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宗老唐振朝自己点点头,便知道族长和大长老已经在屋内等自己,深吸一口气,唐罗推门而入。 不光是大长老和族长,就连山长和宗正都在。 而他们看到面色红润的唐罗时,除了大长老唐思源还能保持镇定外,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特别是山长唐宽,更是激动地问道:“都说罗宗老小灵界一行精血丧尽,不知现在是否无恙?” 族长重发展,宗正重传承,而山长只顾礼教。唐罗是唐氏的未来没错,但他也是唐森的长子,众人的晚辈。 即使有再大的理由,也不该在唐森出外执行凶险任务的时候,将其儿子都派入一个凶险异常的小灵界中。而唐罗归来,族长唐志关心的是小灵界情况,宗正唐祖关心的是唐罗武道根基,只有山长唐宽关心唐罗身体是否健康无恙。 三百一十七章:回归(2) “多谢山长关心,我的身体没有问题,会造出那副精血虚浮的模样只是为了迷惑姬复。”唐罗拱手答道,对这位致力于栽培庶出子弟的宗学山长,他一直怀着敬意。 因为对方的存在,不知多少只想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得以回头是岸,多少想要一展抱负的庶子能够施展才华。。在这样一个武者为尊的大陆,愿意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书生施展才华的地方,宗学的存在无疑是伟大的。 武有修炼场、文有宗所,只要你想一展心中抱负,家族总能给你表演的舞台。唐罗一直觉得唐氏的基础建设真的十分健全 在自己被武圣山步霄断定为先天漏体的时候,唐氏所有的高层好像无视了自己一样,只有山长唐宽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来到府上,并跟父亲和母亲表达想要让自己进入宗学,收为亲传弟子的意思。 虽然自己一心武道,但对这样一个关心着唐氏每一个族子的山长,唐罗无疑是非常尊重的,为了加强自己这番话的说服力,唐罗继续道:“大老张在出了小灵界后一直给我渡气,应该能感受到我体内旺盛的生命力。” 唐宽转头望向唐思源,只见对方点点头确定道:“没错,罗宗老体内一直有股强悍的生命力,在蜕凡境中实属老夫生平仅见。” 有了大长老的出言确定,唐宽这才长舒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并不因为唐罗是唐氏未来他才如此关心,而是今日不论任何一人遇见唐罗这样的情况,他都会如此。 因为他根本不能允许,父辈在外为族犯险,身后的家中子嗣还会陷入危难,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长此以往,还有谁愿意为族效力。 而另一边的宗正唐祖听到大长老确定了唐罗身体无恙,也将紧锁的眉眼舒展开来,对于什么小灵界宝库还有什么圣人绝学,他一直是看不上的,在他心中,唐氏崛起只有一个途径,便是出现一位王境的强者。至少是一位武道大宗师,只有这样才能带着唐氏奠定在陵江两岸,甚至龙州西部的霸主地位。 即便再多的身外之物,也无法让唐氏再强横起来,因为底蕴和高端武力就摆在这里。 原先唐森的强悍已经让他看见了唐氏崛起的希望,而唐罗的出现更是让他觉得唐氏的第一位王境强者已经近在咫尺,所以当他听到唐罗居然散功进入小灵界的时候,他对族长唐志的愤怒可想而知。 将唐氏的未来赌在一些身外之物上,唐祖觉得唐志根本昏了头了,这个决定是无比愚蠢的。 所以当唐罗精血尽丧的消息传回宗所,他第一次直接朝唐志问责,如果唐罗真的有了什么不可逆的损伤,唐祖便会发起宗族大会,召集唐氏宿老,审判唐志,好在现在看到唐罗安然无恙,大长老又说其生命力旺盛,才让唐祖放下了心。 而三人中看见唐罗无恙,最开心的便是唐志了。 短短一个月,身为族长的他不知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委屈的简直不能自己。 天知道为了阻止唐罗进入小灵界他曾下了多大的决心,可作为一个以结果论的上位者,最终他还是没有拦住唐罗进入小灵界,所以这一个月来他从未帮自己辩解过一句,直到现在看到唐罗完整的站在自己面前,这位承受了巨大压力的族长才舒了一口气道:“罗宗老若是有损,我这族长之位也无颜再干下去了。” 感受着几位长辈拳拳爱护之心,唐罗朝他们行了个大礼道:“几位的爱护小子铭记在心,会装晕请族长过来商谈的因由,是关于我在小灵界的所得。” 在场的五人虽然司职各不相同,但哪个不是人精般的人物,他们自然知道唐罗一定是有更大的计划,每个人都面色如常的静静听着。 “这次小灵界之行我将不灭战体修至五品,开了第一项神通叫做虚空之胃。”唐罗直接道:“所以我将千年前韩氏存入地宫中的所有神药都存进了胃中,这件事的手尾我已处理干净,姬复不会知道。现在就是要尽快开辟十万亩灵田,将我取来的神药栽种下去,其中不少是已经有市无价的神药宝草,未来我唐氏应该尽快加强丹道炼药一脉,将这神药物尽其用。” 用最原始的方法将灵药宝草吞食,唐罗能不能将自己的不灭战体堆到二品都不晓得,但将很多已经被宗门垄断的神药宝草培育起来,并精研丹道炼药一道,唐氏未来的成就将不可预估。 算一笔简单的账,一个二品不灭战体的武者换未来一个满是二品不灭战体的家族,只要唐罗脑子没有问题,一定不会想着自己把这神药宝草都吃了。 而族长唐志一听唐罗所言,沉吟半响问道:“神药宝草藏在你的虚空之胃中,能存多久?” “经过灵泉千年灌溉,每一株宝草神药都无比成熟,加上虚空之胃是一处封闭的空间,仅凭它们自我流逝药力,大概可以撑三年,三年之内一定要栽入灵田中,不然药力流失太多,就会少了灵性。”唐罗笃定道,因为虚空之胃与大千世界隔绝的缘故,会让灵药宝草拥有更长的保质时间,如果是在大千世界中,最多一个月药性便会流逝一空。 一听到神药宝草还能存放三年,唐志点点头,心中暗道:“三年足够了。” 因为唐氏接下来的动作会让西陵无一处安全之地,整个龙州西部都无法建设一片灵田,现在一听唐罗还能将神药存放三年,他只觉得天佑唐氏。 “既然罗宗老处理好了小灵界中的手尾,那么这灵药现在只当不存在。”唐志决定给唐罗兜个底:“未来龙州会有巨变,我唐氏若能在巨变中压制弥氏并且保存实力便可制霸陵江两岸,到时我们再建灵田发展丹道炼妖。若是巨变中我唐氏实力损耗过大,那么就请罗宗老自行消化这些灵药,未来我唐氏的崛起,就全靠罗宗老了!” 一听未来会有巨变,唐罗心中就咯噔一下,自两年前起他就知道唐志在筹备一个大计划,但直到今天他才能在这语焉不详的述说中了解片面,这计划果然是针对弥氏,甚至是,整个龙州西部! 三百一十八章:归来(3) “罗宗老,这小灵界中的情况究竟如何,你们又是被何物所伤?”安排好神药宝草的族长唐志问起了关于小灵界的情况,因为在唐罗昏迷之后,他与姬复有过激烈的讨论,就是关于小灵界中暗藏凶险的事宜。 而姬复则是三缄其口,不论他从哪个角度发问,对方都声称不知道,但恰恰是这种避而不谈的姿态,让唐志断定他肯定知道小灵界中的情况,并且有了几分猜测。 随着族长唐志的问题,三位唐氏的高位者将目光都集中在了唐罗的脸上。 就连神药宝草的事唐罗都会坦白,更别提关于妖王和血神的情况,直接道:“上古神魔异志中,有血神主宰,所有记录中都是说它死在龙王敖极阳神炎之下,但实际情况是。它被好友九尾妖王救下,藏在小灵界中,我们两支凡境队伍会遇险,就是被血神子偷袭。” 不论翻开哪一本关于龙州的上古志异,血神都是一个绕不开的名字,曾经的龙州是妖兽的王国,数万种妖族异兽生活在龙州这片大地上,因为血神的出现,让龙州成为一片荒芜之地,莫说当时弱小的人族,就连很多强横一时的妖兽都被血神灭族。 所以当血神身死,血神子失去控制后才会变成一头头血奴散落龙州,当时正逢武圣山择地避世,就选中了荒芜的龙州——周昆山脉。 而后很多大胆的人族强者深入龙州,收拢了不少血神子后一夜暴富,才让人族知道龙州已经成了淘金圣地,很多心中有抱负的武者拖家带口来到龙州聚村建城,史称拓荒武士。 大量的拓荒武士进入龙州收拢血神子,建立势力,便有了龙州第一批氏族。而总有一些拓荒武士并不甘于长居龙州这片荒芜之地,他们带着大量血奴回到自己的家乡,这样一来就把龙州乃淘金圣地的名声传了出去。 唐氏的先祖就是龙州的第二批拓荒者,而后定居西陵,而正是因为唐氏先祖的修为足够高强,才能在很多绝地找到被遗漏的强悍血奴,正是凭借着那千头血奴,唐氏才在西陵站稳脚跟,直至今日的西陵豪族。 所以在场的人都明白血神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而唐志无疑是三人中最睿智的一个,当唐罗说出血神下落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姬复极力想要隐瞒的东西。 “血神神魂能从小灵界摄出否?”唐志直接点出了关键问题。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以现在人族的强横,就没有什么不敢豢养的东西,什么神兽血脉的妖兽、剧毒的蛊虫、哪怕是龙凤这样的神兽,说圈禁就圈禁,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一头千年前纵横天下的蝠妖,在唐氏族长的眼里就只是一个血奴的制造机,只要能将血神的神魂摄出小灵界并加以控制,就意味着唐氏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血奴战士,制造一个强者困难,但造一个血奴可有特别简单的办法,只要心肠够狠,几十年造出亿万血神子并不算困难。 要知道光陵江两岸的人口都超过亿万,唐志已然明白姬复打得什么主意。 而无尽血神子,不光姬复需要,唐氏也很是渴望,而现在最大的优势是,唐氏这边有凡人境最强的武者,如果说现在能有一个人可以将血神魂魄摄出,除了唐罗不做第二人想。 三位唐氏上位者齐齐动心,目光炯炯地看着唐罗,满含期待。 “嘛...”唐罗自然明白这几位的想法,但他心中早有决定:“这个事儿我做不到。” “有何困难之处?”大长老唐思源问道。 “没什么困难之处,就是不想干。”唐罗笑了笑,直接道:“我很喜欢小灵界的那个妖王,和他做了个交易。他配合我隐瞒神药下落,我不会去抓血神,就算你们有什么想法,也等小灵界中物资全部搬运出来再说。” 其实这种口头协议是最不具有效力的,哪怕听到唐罗已和妖王达成协议,也没见唐氏几位上位者渴望的表情有什么动容,因为对他们来讲,获得血神要比唐罗的信誉重要的太多。 唐罗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想法,因为守信这种道德,对每个人价值都不一样。 可能对唐氏这几位来讲,得到血神神魂这件事带来的利益,要远超唐罗背信弃义的损失。 毕竟这样做简直一本万利,只有在妖王和血神眼中唐罗是个背信弃义的混蛋,但他依然是整个唐氏的英雄,在场的几位相信唐罗能转过这个弯来。 道理嘛,我都懂。但我就不这么做! 唐罗挠了挠下巴,打算把事情讲清楚:“几位大人,我们先说好阿,要是你们真跟姬复一样打血神的主意,不要把我算上。” 这番总结发言让几人眼神一震,唐祖问道:“罗宗老,这是何意?” 如果一个族人将自己的荣辱凌驾家族之上,这是宗正无法容忍的一种行为,所以他打算问清楚。 “意思就是。”唐罗摸了摸鼻子,直接道:“你们要能寻到能摄血神的凡人境你们就找,反正我不去。你们也别想着等小灵界之门稳定下来,因为一旦物资搬运结束,妖王恢复些灵力就会自爆,之后这方小灵界就会漂流虚空,下次出现在哪谁都不知道。” “罗宗老!”宗正唐祖暴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唐罗面色轻松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把宗正的暴怒放在心里,倒不是说他真的有多少重诺守信。 而是他真心不觉得取得血神是件好事,就说唐氏得了血神之后,这反派之路怕是走定了,但唐氏有成为反派的实力吗?一个连王境都没有的世家,可以源源不断造出血神子顶个蛋用?好像拥有血神后唐氏只要大力发展畜牧业就能拥有无尽血神子炮灰了,可炮灰始终只是炮灰,并不是决定战役的关键。 千年前将全盛时的血神主宰灭杀的应龙敖都死在韩圣手中,现在的安氏比千年前的韩氏还能弱了不成? 因为不灭战体的关系,现在唐氏看似快速迅捷,但这种快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只要中州安家一旦发现唐氏功法中有韩氏的影子,就是一场灭族之祸。 三百一十九章:归来(完)求推荐,求月票~ 因为姬复出现的缘故,唐氏最大的风险已经不是来自弥氏的威胁,而是远在中州的安圣世家。 要嘛唐氏就出现一个圣主级的强者,这样还能让安氏有些忌惮,不然的话有没有无尽血神子对唐氏来讲都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光看元准就知道,他只不过是落星军中一员,而徐氏的落星军尽起能灭杀多少血神子?这还只是三军其一。 几轮箭雨就能灭绝百亿血神子,这种绝对力量的差距让数量成为了一个笑话,除非拥有一锤定音的武者或是一支大宗师小队,不然唐罗总感觉一把屠刀高悬头顶。 无尽血神子的存在对唐氏来讲并不是一件好事,这种虐菜满分,越级零分的炮灰只会让唐氏的下一代失去向武之心,以控制更多的血神子为傲,根本就是取死之道。 而唐罗对自己的估计清楚的一匹,一年半后自己能够达到凶境没问题,可凶境到王境是一个漫长的积累岁月,他可不愿意在最需要成长的时间里,唐氏因为血神子的关系引起了圣地宗门的关注,那可就爆炸了。 “拥有无尽血神子不会让我唐氏在面对中州安氏时有任何优势,所以我不认为唐氏需要血神。”唐罗直言不讳道:“另外我觉得,如何利用姬复对血神的渴望扩大利益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重点,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慑服血神上。”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在这么直白的语言里应该明白血神只是个锦上添花却不是个雪中送炭的东西,即使唐氏获得了小灵界的秘术和资源后,离着圣地还有整整一千年的差距要追赶,将重心放在血神子这种旁门左道的底蕴上根本就是得不偿失,这才是唐罗不愿意出手的最大原因,不然在小灵界中,手握阴阳碾的唐罗早就可以在血神染污地宫五层后将其慑服。 不管是一个武者也好,还是一个武者家族也罢,目光一定要放在自己的绝对目标上,而在追逐这个目标的时候,总会受到一些似是而非的诱惑,一旦你觉得好像换一条路也可以,最后都会让你偏移最终的目标。 如何让唐氏与圣地比肩就是唐罗的目标,血神就是追逐这个目标时出现的诱惑,其实在小灵界中诈出血神存在的时候,他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在仔细思考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什么都要最后只能让你不堪重负无法飞翔,只有抓紧那些最重要的才能让你终达巅峰。 宗正唐祖在听完唐罗叙述后,心中怒火平息,明白了唐罗不愿意出手的根本,只是这番谈话还是在他心中埋了一根刺,因为他隐隐有种感觉,即便血神对唐氏有大用,唐罗也会想办法推脱,这个唐氏的未来好像道心无比坚定,只要他心中认定的道理,即使是再强的外力也无法胁迫,这一认知让这位将家族永远摆在第一位的老者隐隐有些担心。 而山长唐宽和大长老唐思源在听完唐罗的话后也反应回来了,这血神对唐氏确实没什么大用,只是身为上位者的他们自有一套思考方式。 哪怕唐罗说得再有道理,他们也有一套自己衡量价值的方法,只是在血神这个问题上他们知道指望不上唐罗了,他们心中有什么盘算却是谁都不知道。 …… 五月十九日 宗所议事厅 因为几个孩子还没苏醒的缘故,又是唐罗、姬复、徐老赢三人对谈。 “咳咳,姬公子。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么?”唐罗脸色苍白,虽然相比刚从小灵界出来脸色红润了一些,但还是一副精血虚浮的瘦弱模样,让人看着不忍。 就好像徐老赢的眼神就十分复杂。 而姬复看着唐罗的模样,料定对方一定经历了不知何等模样的苦战,虽然用神药能够弥补精血,但修为要重练,还要养伤不知会浪费多少时间。 所以他冷笑道:“说什么?是你自己执意要进入小灵界营救他们,现在这模样还能埋怨我不成?” “呵,姬公子。你以为我说的是我这身伤势么?我是想问你,这小灵界中的血神子从何而来,为何会有那么庞大的规模!?”唐罗双手撑着桌子站起,双眼通红的看向姬复。 “我又没去过小灵界,哪里知道这些。”姬复冷冷道:“可能是妖王曾经在小灵界留下的后手,谁知道妖王有什么手段!” 在他心中,唐氏就是一个偏远地区的土豪世家,也许有些不凡的武力,但见识肯定很少,只看他们会用两千万买一方玄机玉就知道,姬复不相信他们能判断出小灵界中藏着血神神魂的道理,所以他根本不打算透底。 唐罗看着姬复连番推诿,一阵剧烈的咳嗽。 姬复倒是面色如常,徐老赢却是脸色有些臊红,对姬复说道:“大哥你别隐瞒了,若是你有什么消息就共享出来吧。” 他倒不是站在姬复这边,只是六识敏锐的他能感觉唐罗在和姬复对话时那种不屑与狂喜,想来自己这表弟早就胸有成竹,他是不想一会儿大哥下不来台,只是姬复哪懂徐老赢的苦心,他还以为自己这义弟是向着唐罗求情,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是义弟说情,我便透露一些,这小灵界中,除了身为护界之灵的妖王神魂外,还有另外一道神魂。” “缚灵大阵有控制神魂的功效,想要唤醒妖王神智,这另一道神魂的强横可见一斑,也许就是它控制了妖王后手,但既然唐公子能从小灵界中将众人救出来,想来已将妖王留下的后手杀得七零八落,我这正好有一组机关兽,最适合与血神傀儡战斗,让我安排几个匠师进入小灵界,将物资搬运出来吧。” 听着姬复着急安排人手进入小灵界,唐罗冷笑道:“既然姬公子眼中只有那些物资,那么灭杀这神魂的工作就交给我罢。” 说话间,唐罗一改虚弱的模样,先天之气流转全身,一股强横的生命力爆发开来,引得两人侧目。 三百二十章:商谈(1) 看着唐罗原本苍白的脸色迅速红润,佝偻的身材变得精壮挺拔,姬复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姬公子,其实我特别想知道,为什么你教给我唐氏的不灭战体,是从双手开始练!”唐罗眼中寒芒闪烁,将怀中的金色长卷丢在了仪式桌上,冷冷问道。 姬复已经知道自己设计唐氏不灭战体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但这件事他本就没打算避讳,因为随着唐氏取出小灵界密卷,这是肯定瞒不住的,所以他坦然道:“谁让我只能记得双手灵阵的刻法,若是你们有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试试重修嘛。” “呵,重修!?”唐罗双手重重砸在桌上,双目如电暴怒道:“毁了灵阵就等于自废双手,姬公子真是出得好主意阿!” “既然不想重修便从双手开始,这般小儿姿态只会令人耻笑。”姬复靠在椅背上一派轻松的模样,整个唐氏他看重的只有唐罗一人,而他也根本不相信唐罗能开启神心如泵,血气如龙的心火神藏,这就足够了。 原本暴怒的唐罗看到姬复如此姿态,如变脸一般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姬公子在那样危机的时刻还不忘摆唐氏一道,真是令人佩服。” “过奖。”姬复淡淡道:“先开脾土神藏对你唐氏也有好处,起码在地宫五层神药无有的情况下,你们唐氏武者只要修成五品不灭体就能大大减耗,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哦?姬公子是如何得知地宫五层已经没了灵药宝草的事?” “你就别装了。”姬复一声嗤笑,心中暗道:“整个小灵界能滋养神魂的就只有地宫五层的三口灵泉,而血神子又是从地宫中涌出,这原本藏着无数神药的地宫五层都已经被血神给占了,而血神主宰那套至污至秽的血煞术法不论在哪都是染污一方土地,不用想也知道既然灵泉被占,神药宝草一定被霍霍了。” 其实这对姬氏来讲反而是件好事,因为北邙荒僻多有深山大泽,所以灵圃开辟十分容易,姬氏对神药宝草本就没有需求,每年还把大量神药宝草送给韩氏其他血裔,这小灵界中的神药宝草即使姬氏都拿了,也不过就是锦上添花。 可对唐氏来讲,却是免了千年积累,而现在神药宝草全无,唐氏武者想发展确是难上加难,想修到高品几乎无望。而唐罗的行为在他眼里也有了完美的解释,就是他在知道神药宝草没了后,就打上了血神的主意。 所以姬复一脸我已看穿的表情揶揄道:“你先是装得无比虚弱,又拿出韩圣手书的经卷指我设计,不就是想在血神这件事上多占好处么?” “血神!?”一直在旁听的徐老赢终于回过神来,震惊道:“你们是说,小灵界中另一个妖王神魂,是血神主宰的?” 话说到了这儿,姬复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原先以为唐氏只是个土包子家族,认不出血神,但经过唐罗这番表演,他已经确定对方也知道了,既然如此就可以开诚公布的谈了。 “这血神既然进了地宫占了灵泉便是取死之道,他不知道这地宫本就是一处缚灵大阵,再有几个月这大阵便能再次启动,我可将这血神镇压摄取。”姬复一脸笑意朝两人直接道。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血神对姬氏来讲可是件天降瑰宝,北邙有神山八座,灵泉无数,即使只拿出一小部分来滋养血神制造血神子,每年都可得数千万血奴,这些都是未来韩氏杀回中州的资本。更让人高兴的事,他并不认为唐氏有摄取血神魂魄的能力,也就是说,这血神只能由他慑服,还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么。 进入西陵之后,这是姬复第二次与唐氏的博弈中占了上风,这让姬复的笑意挂在脸上藏都藏不住。 “姬公子先别忙着高兴。”唐罗冷冷道:“我一个族妹死在血神手上,这事儿可不算完。” “那你待如何?”姬复满脸堆笑,他以吃定唐罗,对方不过就是想多要点血神子,只是对方怎么也不会想到姬家一年能造多少血神子,对方即便狮子大开口也不过几万之数,他自当一口应下。 唐罗一脸淡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古铜色的铃铛,丢在了桌上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刚刚还一脸得色的姬复看着这枚铃铛,脸色变得铁青,咬着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而徐老赢看着桌上的东西,亦是惊奇道:“断魂铃?这种东西你们都有阿!” 中州曾有一位武道大宗师纪石云,觉醒噬魂血脉,神魂攻伐在凶境可为第一,不论是多强悍的神魂在这血脉能力下都不堪一击,被尊为凶境第一高手。 此人好色如狂,孤阳独亢不可一日无女,且钟爱少妇人妻,多有暴虐。终于有一日惹上了一名过境王者,这名武道大宗师底牌齐出还是被斩杀,而失去武道大宗师庇护的纪家自然衰败,而纪石云以自己血脉祭练出的几千枚断魂铃也四散天涯。 断魂铃是一件一次性的法宝,当持有者激活断魂铃后会释放一道震魂铃音,这道铃音能对神魂造成巨大杀伤,即便是凶境巅峰神魂大成化形也会被铃音震散,需要在神舍中修养恢复。但每只断魂铃只能发出一道震魂铃音便会破碎,所以机敏的凶境强者只要看到铃铛被激活将神魂收入神舍便能避过这一击。 但对血神这种已经没了肉身的纯神魂来讲,只要唐罗能够突入地宫五层,几乎就能宣布血神的死亡。 因为没了肉身的血神便没了神舍,被震散的神魂只能消散在天地间。 姬复本来会高兴就是因为唐氏没有什么摄魂的手段,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西陵偏远之地,还能看见纪石云的断魂铃,这可真是又被人把住了命脉! 只见唐罗一脸淡漠的表情,平静道:“唐雅死在了小灵界,我要血神给她陪葬。” 三百二十一章:商谈(2) “既然姬公子并不在意血神,那么我这就去小灵界把它弄死,为我族妹报仇。”唐罗抓起桌上的断魂铃便欲转身离去。 姬复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他才不相信唐罗说的鬼话。 这两个月来他在西陵的商队早就将唐罗的底探了个清楚,这是个武痴般的人物,四岁便一头扎进武道中,没有爱好,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家臣! 这样一个人说要为一个毫无关系的族妹报仇,怎么听怎么虚伪。 他会拿出这枚断魂铃无非就是想告诉自己,他唐氏虽然没有能力摄取血神魂魄,却有能力将血神弄死,而自己先前摆了唐氏一道,唐罗不会忘记。 “慢着!”姬复沉着一张脸,叫停了唐罗道:“别再装模作样了,你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吧!” 千年休养生息并没有拉近韩氏与中州安氏与那些宗门的距离,现在的韩氏急需大量的基础武力,而血神神魂对韩氏极为重要,配上北邙独特的地理会将血神子的效用发挥到最大,在西陵这种地方自然无法发挥血神的最大功效,但在北邙这血神之魂的作用便不下于一件神器。 唐罗自然不会真的去杀了血神,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另外一些东西,现在听到姬复呼喊,他自然不会坚持,平静的回过头,将断魂铃放进怀中坐下来,脸上摆出和善的微笑道:“那么姬公子,就让我们,好好谈一谈。” “呵!”看着唐罗转变如此之快,姬复不屑的笑了一声道:“你没有生在王家,可真是一种遗憾。” 这种纵横睥睨的气质和手腕,若是生在天南王氏,一定是徐老赢这般的圣子人物。 一直显得有些置身事外的徐老赢一听姬复这番话,大喜道:“是吧大哥,我也觉得表弟特别有王家后人的气质!” 对于小灵界宝库也好,血神归属也罢,徐老赢本身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因为入世圣地的关系,元洲徐氏在武力上有着近乎病态的追求,三军强悍不说,徐氏还是对血脉开发和研究最深的一个家族,麾下不知多少能人异士,有不少能力就与血神类似,见的多了自然也就没什么可以动心的。 反倒是听见姬复和他见解相同,让他很是兴奋。 唐罗可不在意自己的气质和王家有什么关联,撇撇嘴道:“别扯其他的,就说这血神归属吧。不知姬公子肯付出多少代价来换血神的性命阿?” “每年一百万株灵药。”姬复淡淡道:“你既然已经修成了九品的不灭战体,就该知道这种锻体功法对灵草的需求有多大,虽然你唐氏的核心弟子不多,但每年的灵药消耗至少也得几十万。每年一百万的灵药,换这血神之魂。” 一开口便是每年一百万的灵药宝草,他相信唐罗不会拒绝,因为西陵这个地方最缺的便是神药宝草,因为想要栽种灵药宝草便要建设灵圃灵田。 而灵圃灵田不是你想建就能建的,必须要有天然灵地才行,比如说灵湖或是灵泉,神山或是仙岛。只有这些地方能够开垦灵田,养活神药宝草。 可世间福地仙山都被宗派占据,唐氏看似凶猛,想要占据一方仙山还是力有不逮,这就意味着唐氏只能用贸易从宗派购得神药宝草,但一个人修炼不灭战体还好,唐氏现在一族都在修炼不灭战体,想要满足这种需要,即便唐氏有十座金山都不够,遑论整个西陵,只有两座金山,其中一座,还是弥氏的。 一百万株灵药宝草每年足以让唐罗松口,姬复显得很是自信。 唐罗一听姬复给出的价格就好像被惊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回应,又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姬公子,我看你是把我唐氏当成叫花子打发了,既然这样这血神你也别要了,我现在就去小灵界把他弄死!” 说着,他形红一下站起身来便要转身离去,吓得徐老赢连忙一把拉住他:“表弟你这是干什么,一年一百万株灵药不少了,就算不够我们也好好谈嘛,你别生气了。” 徐老赢连拉硬拽的将唐罗按在座位上,又回头朝姬复道:“大哥,你也报个实价,都是兄弟就别试探来试探去了。” 谈判本来就是不断互相试探底线的一个过程,姬复第一次开口当然不会给出什么实价,只是他想不到唐罗会如此冲动,听完报价连话都不说,直接要去小灵界鱼死网破。 刚刚还说他像王氏后人,现在看看,分明是个无赖,一言不合就掀桌子,莽夫! 姬复铁青着一张脸气道:“自古谈判哪个不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你这表弟以为是在谈亲家吗!?一言不合就要鱼死网破?那还谈什么,怎么谈都是崩!” “是是是,大哥你说的对!”徐老赢按着唐罗的肩膀道:“表弟阿,要是你不满意大哥的报价你就说嘛,我们好好谈,你放心有表哥在这儿,不会让你太吃亏的。” 六识敏锐的徐老赢早就对自己身份有了定位,他就是来督促这场谈判的公平性的,刚刚姬复的报价确实是试探居多,他都能感受到,但自己表弟却是真正暴怒,他要不及时拉住对方,那自己义兄的如意算盘可真是要落空了。 徐老赢拍拍唐罗的背道:“表弟你就说,你觉得灵草多少合适,你报个价让大哥看看能不能接受。” “每年一千万!”唐罗一张口就将价格抬了十倍,冷冷道:“你姬公子来西陵行商一次便带了五百万灵草宝药,我每年要一千万灵草宝药不过分吧!?” 如果抛开北邙这个地域,每年一百万的神药宝草不论放在那里都不是个小数目,可坏就坏在这次随着姬复来的还有一支商队,在将姬复几人制服的同时,暗雷堂早就将商队的底摸得清清楚楚。 这次姬复来龙州行商,一路行来共带了五百万的神药宝草贩售,换取大量的基础物资。 这说明北邙姬氏药草多的都要溢出来了,因为很简单的道理,这群改名换姓的韩氏后裔资源一定是共享的,而不灭战体又是耗费药草甚巨的秘术,北邙姬氏一定先紧着兄弟氏族,可即便这样他也能拿出这么多药草行商,要说他们灵药不是多的吓人,唐罗真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三百二十二章:商谈(3) 听到唐罗的狮子大开口,姬复都被气笑了:“每年一千万?你可知一方占据神山的宗门每十年灵药收成也不过几千万株!你要何等无知才能开出这样的口!” 灵药宝草与一般药草不同,即便有灵土做圃灵泉灌溉,每株生长周期也不会低于十年,唐罗这一开口就将要价抬了十倍,在姬复看来就是不想谈的意思:“如果你咬死每年一千万的神药宝草,那我们也没什么可以谈下去的了!” 原本是三个人的谈判,徐老赢只感觉自己心累的一匹,啥都不要还操老大的心了,一掌拍到唐罗背上道:“表弟!走点心,你这样开口让大哥怎么接,每年一千万,亏你说得出口!” 哼!是你大哥自己说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唐罗白了徐老赢和姬复一眼,心中暗忖,只觉得这两人特别没意思,特别是徐老赢。 这货怕不是对方派来的卧底吧,怎么一点都不向着自己!真是让人生气! “那你说咋样合理?”唐罗身体抖了抖,刚刚徐老赢那掌可没收力,疼的他不行。 徐老赢看到唐罗愿意松口,转头对姬复道:“大哥你报个能给的实价出来,如果合适我便替表弟应承了。” 他已经看出来了,让这两人相互试探下去,这个谈判是谈不好了,不如由自己来定价,起码能够感受情绪的他能确定两人的诚意。 虽然对唐罗有一万个不满意,但姬复对自己这个义弟可算是推心置腹,看到徐老赢的介入,他沉吟良久道:“每年三百万株,这是我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那行,便这样定了!”徐老赢点头道,又转头看着装作一副不情愿模样的唐罗叱道:“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都乐开花了!” “诶~哎!”唐罗难得用上了徐老赢的口头禅,摆摆手道:“看表哥你这话说的,我可不是为了得些神药高兴,而是看着表哥如此绚丽神奇的谈判技巧心生敬仰!” 虽然开口将神药需求提高十倍,但唐罗的心里底线是只要能达到两百万株每年就足够唐氏发展了,但没想到徐老赢这么给力,一出手就让他们得了三百万株每年,美滋滋~~ “哼。”姬复看着唐罗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不屑道:“既然已经谈妥,那便这样定了......” “姬公子,你没毛病吧!?”刚刚还一脸微笑的唐罗一听姬复的话,当即出言打断寒声道:“每年三百万神药是给我唐氏的,可这小灵界宝库的归属,是属于我们三方的,既然新出了血神,自然也是归我们三方所有。你姬复要独占血神,光补偿我一家可不行,拜了把子就合该我表哥吃亏!?” 虽然这番话有些难听,但徐老赢心中还是有些感动,毕竟得利时还能惦念着自己,这是真拿自己当兄弟才会这样。 只是一想到大哥姬复已经出了每年三百万株神药,他实在不愿再增加负担,连连摆手道:“没关系,不用在意我,都是兄弟嘛~~~~你们谈妥就行!” 不得不说徐氏的公子在气量这个问题上远超同济,面对宝库也好,新得的血神也罢,徐老赢一直是这幅淡定不争的模样。 可这模样却看得唐罗极为生气:“小灵界宝库是归属韩氏的你不好意思要,这血神总不是韩氏的吧,你还不要。我看你就是在犯蠢,以后就算你当了圣主也得把徐氏败了!谁跟你关系好你就什么亏都愿意吃,以后有你受的!” “诶~哎!”徐老赢摆摆手不服气道:“虽然表哥不如你聪明,但机警的一匹,哪那么容易吃亏!” “二弟,我觉得他这次说的不错。”姬复破天荒的站在了唐罗那一边,原本以为唐罗只是贪得无厌才出言不逊,但随着对方把话说完,却将他臊得不行。 自己跟唐罗能够谈判小灵界的归属,完全是因为自己这二弟没有让徐氏介入,他只要通传一声,以徐氏今时今日的强横,唐氏和姬氏将会一无所有,而徐老赢作为徐氏天下行走,这便是为家族立下巨大功劳,若是以后想要争圣主之位,现在获得小灵界物资的徐家势力到时一定会支持徐老赢。 明明是最需要占据宝库的人,却一直让两人忽略他的存在,除了秘术的拓本一切都不要。说明他是真将自己当成了兄弟,一退再退,这种器量才当得起圣子二字。 再想到自己现在锱铢必较的模样,姬复心中自嘲道:“姬复阿姬复,你哪还有一个圣子的模样!你哪还有一个大哥的模样!” 看到唐罗都点出血神乃是小灵界新生资源,徐老赢还是一副分文不取的模样,这让姬复心中激荡感动,却生出了一股豪情道:“是大哥疏忽了,竟然忘了二弟的那份!给唐氏每年一百万株神药宝草为兄都心疼的不行,但是给兄弟你,每年五百万大哥也不嫌多。” 北邙是宗派隐遁世间最多的地方,因为拥有八座神山的缘故,除了上品宗门外,一些中品宗门也能占据神山。可这一千年的休养生息,韩氏可不仅仅只做了隐姓埋名一件事,这北邙的八座神山,韩氏占了七座,暗中控制了七个宗派! 更别提深山大泽中的无数灵泉,要说其他资源韩氏可能连百名都排不进,但只说灵药宝草一项,韩氏存量当属前三之列! 徐老赢感动于表弟和大哥都如此为自己考虑,但他毕竟不知道韩氏家底,还以为会让姬复伤筋动骨,自然婉拒道:“大哥,我真不用。” 姬复看着徐老赢连想到没想就拒绝五百万每年的神药宝草了,叹了一口气道:“二弟,你是要成为徐氏圣主的人物。可你见过古往今来哪个圣主如你这般感情用事,你信大哥一句话,今后切莫对人如此推心置腹,毕竟这世间居心叵测之人太多,太重感情容易被算计!” “就是!你别以为那通冥剑体能感知情绪就不会上当,其实想骗你有一百个方法,你要以为六识敏锐就不会被骗,总有一天要吃亏的好吗!”唐罗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对着还在推诿的徐老赢恨声道。 三百二十三章:商谈(4)求月票,求推荐~ 看着两个兄弟站到一个阵营指责自己,徐老赢好气又好笑,特别是两个担心自己被骗的说辞,着实让他很感动。 只是两人都忘记了,拥有通冥剑体的他想要认可和接纳一个人有多困难,可一旦接纳了便意味着他会将对方当做后天亲人,跟自己的亲人有什么可以计较的,这才是徐老赢不介意利益的最大原因。 但看现在的情况,这资源是肯定得收了,不收还不知道有什么教训等着自己呐,只是收多少,这位徐氏的天下行走还是有着自己的判断:“就算大哥一定要给,五百万株每年的神药宝草小弟也吃不下,这样吧。每年一百万株,足够小弟发展势力了,多一株我都不要。” 这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还嫌资源太多的,姬复苦笑道:“二弟这般做法,实在让为兄汗颜!” “大哥这么说就见外了,都是兄弟嘛~~~”徐老赢摸摸头,笑道。 “行了行了,还谈不谈了!”唐罗看着两人gay里gay气的模样就瘆得慌,连忙打断道。 原本还一脸真挚的姬复在把脸转向唐罗的过程中就冷了下来,沉声道:“利益也分配好了,眼下就是将物资搬出和镇压血神,还有什么可谈的?” “咋会没东西可谈!?”唐罗大惊失色道:“你不会以为每年三百万灵草就将我打发了吧。因为血神的关系,我唐氏可是失去了不知道多少灵草宝药,既然现在这血神归属于你,你不该薛薇补偿我一点么?” “损失的不止是你唐氏一个,更何况我已经给了你唐氏每年三百万的神药宝草了!”姬复冷冷道:“即便宝库中有亿万神药,三十年也补满了!” “姬公子怕是没搞清楚,这三百万灵药每年,是您向我和表哥购得血神独家经营权所付出的代价。”唐罗平静道:“而我唐氏因为血神而损失的神药宝草,总得有个说法吧?” “哼!”姬复听着唐罗那莫名其妙的说法,冷冷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也没啥,就是这一次我唐氏损失甚巨,想向姬公子讨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小灵界的控界法诀!” 随着唐罗这句话音落下,整个议事厅突然变得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姬复沉着一张脸,冷冷看着唐罗。 就连徐老赢的表情也不是太好,因为他觉得这个要求,也稍嫌有些过分了。 “表弟,你别这样。这方小灵界韩氏先祖不知花了多少力气建造,还造了一座震古烁今的缚灵阵地宫,这小灵界对韩氏意义非常,哪能随便给你。”徐老赢转头对唐罗劝道,天下小灵界本就有数,都被各大强悍的势力划分,这小灵界就是势力最后的屏障。 虽然小灵界中不能修炼,但作为避难所还是可以的,到了族灭之时,小灵界就是世家余脉保留火种和休养生息的地方,这样的所在,韩氏又怎么会交给唐氏。 “你唐氏,好大的胃口!”姬复对着唐罗,冷冷道。 “我胃口大!?”唐罗双手撑着桌子站起,狰狞道:“百年之后你韩氏一定会杀回中州,到时你们会将我唐氏丢下?就算我唐氏再不情愿,也被你韩家绑上战车了吧。唐氏只是一个世家,跟你们韩氏这种千年蛰伏的圣地怎么比,到时候身死族灭,我上哪说理去!” 从唐氏修炼不灭战体的那一刻开始,不论唐氏自己本身怎么否认,中州安家都会认为唐氏乃韩氏一支,这个误会是永远洗不清的,所以一旦韩氏准备作战,龙州西部的唐氏一定会被安氏攻击。 一番话说的徐老赢和姬复一愣,唐罗继续道:“我又不是要独占小灵界,这缚灵阵玄奥异常,你们以为我唐氏有什么办法改造吗?我只是想给唐氏留一点退路,正好这小灵界在我西陵地界,若是大战将起,我唐氏可以将一些血脉后裔藏在小灵界中,仅此而已。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听出来了,唐罗并不是要独占小灵界,而是要一个进入小灵界的资格,起码在未来大战之时有一处藏身之处。 因为凶境小队的合击技,拥有灭城破国的威能,君不见姜林外的山谷在唐思源几人一击之下已经变成深渊,一旦西陵成为战场,不知道有多少唐氏子弟会死于非命。 徐老赢一听唐罗说的悲苦,动情道:“表弟你莫慌,到了那天我一定到场,定能护你唐氏周全!” 大丈夫在世,若连亲族都护不住,还谈什么其他。虽然现在安家势大,但他徐氏也不见得会怕! “哼,愚蠢。”姬复看着唐罗害怕的模样,冷声道:“若我韩氏尽起诸脉杀向中州,便一定是有了绝对的把握,你居然会以为唐氏首当其冲,也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唐氏是一定要绑上车的,但却不是因为这个家族有啥惊人之处,而是姬复看见了一位史上最年轻的蜕凡境巅峰,而现在看来,以他自私狡诈的性格,百年后一定是员可用的战力,唐氏不过是个添头而已,几十支凶境小队在这种圣人世家的争锋层面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既然姬公子如此霸气,那便不要计较这许多了,将这控界法诀教给我可好?”唐罗朝姬复拱手请求道。 徐老赢一听也帮腔道:“是阿大哥,我表弟也不是要占了小灵界,只是求一处避难之所,这小灵界还是归属韩氏的,就当是租用吧。” 姬复看了眼徐老赢,对唐罗道:“也罢,看在二弟的面上。我就将这小灵界控界法诀交给你唐氏一份,这破界石便存放在你唐氏吧。” “大气!”唐罗笑道:“谢过姬公子了!” “先别急着谢。”姬复摆摆手道:“这小灵界可不是白给你唐氏用的,我也有个要求。” “哦?不知姬公子有什么要求阿,难道我唐氏还有姬公子能看上的东西?” “当我韩氏攻伐中州之时,我要你为我韩氏出战。”姬复看着唐罗冷冷道。 三百二十四章:商谈(完) 姬复越来越欣赏唐罗了,血神在小灵界经营不知多久,便是以最低程度计算,光褒无比的地下空间中要是满满当当站着血神子也得是有几十万之众。 仅仅是练成九品不灭战体的唐罗扛着一柄铜锤便杀入小灵界,毫发无伤地将两只小队救出,便是换了自己来,也未必能做的更好。 但自己已经是练成五品龙象不灭体,开启心火神藏的武者,即便散功后也拥有极为强大的战力,莫说普通血神子,便是血龙都不再话下。 而唐罗能以九品不灭体做到这件事,姬复判断唐罗的练劲修为应该远超常人。 因为力量越大,练劲便越难,所以即便以他的资质到现在不过也只掌握了冲、崩、催三种刚劲,虽然已经将三劲融合化为震禅,但他知道自己在练劲一道上还有多少路要走。 而唐罗先学劲后炼体,很可能已经是九类刚劲大成的强者,不然怎么以九品神猿战体就能纵横血海不败。 在这样误会中,姬复看唐罗的眼神就像看一件稀世珍宝,因为百年后这很可能是一位三品甚至二品不灭体的武道大宗师,还是九类刚劲大成。 这样一位强者,已经足够左右一场小战局的胜负,三品不灭体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简直无人能挡。 唐罗看着姬复gay里gay气的眼神,嘴角抽了抽却还是应道:“没问题,百年之后韩氏杀回中州,但凡姬公子要求,我必现身阵前。” 原本他就将圣地当做自己赶超的目标,但唐罗心里也清楚,区区一百年时间要让唐氏强悍到圣地规模无疑是痴人说梦,单说强者底蕴就不是一个百年能够培养的,更遑论其他。 但既然定下了赶超圣地的目标,那他便要去了解圣地,虽然不知道一百年后唐氏会有什么程度的强者,但即便以现在的发展看,自己成为一个王境肯定是没跑的,即便是在圣人世家层面的战斗中,也足以自保。 既然生命没有危险,还有什么比战斗更能看清楚一个圣地虚实的办法么,所以即便姬复不提,他到时也会去中州围观,看看这人族第一的安氏究竟何等强大。 姬复看着唐罗这样轻易地接受自己的条件,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徐老赢,因为他不相信自私狡诈的唐罗会如此轻易的答应这个条件。 而徐老赢则是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还解释道:“大哥尽管放心,我这表弟靠谱的很,绝不会搪塞大哥。” 虽然唐罗和姬复没有结成异姓兄弟,但在徐老赢的心中隐隐有个期待,他希望两个自己认可的人可以相处的融洽,他更希望自己这个天赋卓绝的表弟能够在韩氏回归的时候助自己的大哥一臂之力。 因为他身份尴尬的缘故,身为徐氏的圣子,他是不能出现在那时战场的,但有了表弟出战,也算代替他了。 即便姬复和唐罗还是互相看不顺眼,但只要他能打赢百年后帮助韩氏,徐老赢就高兴! 姬复看到徐老赢的作保,也不再计较,点点头道:“既然二弟说了,这小灵界的控界法诀我就可以交给你了。” “这破界石在界心神光的照耀下会慢慢复原,等到灵界之门稳定的时候,你以法诀将破界石取下即可。还有缚灵阵的法诀我也一并给你,等到破界石稳定之时,你可用法诀抹杀护界之灵的神魂。” 唐罗听得眉头一皱:“抹杀护界之灵的神魂?那没有护界之灵这小灵界会有什么变化吗?” “你放心。”姬复淡淡道:“这妖王神魂早已和界心融为一体,不死不灭。只是被血神唤醒了神智与记忆,以缚灵大阵之力湮灭妖王神魂后界心会再次重生。只是重生之后的护界之灵便不会拥有感情记忆,只会遵循控界法诀行事,这样的小灵界才算是一处安全的避难所。” 既然答应了要将控界法诀交给唐氏换取唐罗的出战,姬复就不会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护界之灵有了妖王记忆对他来讲不是件棘手的事,只等几月之后灵阵积蓄好力量,一鼓作气将妖王抹杀,血神镇压便可。 听到姬复这番解释,唐罗点了点头,淡淡道:“那就好,不然一头妖王是护界之灵,还真让我不放心呢。行了,既然事情已经谈妥了。那就请姬公子派遣工匠去小灵界搬运物资吧。” 徐老赢看着两个兄弟终于谈妥,长舒了一口气道:“终于谈完了!你们看这样多好,和和气气的,大家都是兄弟嘛。” 唐罗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对商谈的结果很是满意。 三百万株神草每年加上小灵界的控界法诀,还有地宫中的无数珍惜材料、秘术功法加上灵甲神兵。还要算上唐罗虚空之胃中的九千万神药宝草,这一次的唐氏可谓赚的盆满钵满。 即便是正常发展,最多十几二十年后,唐氏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实力碾压弥氏,成为真正的西陵霸主。 …… 五月二十一日 灵界之门渐渐稳定起来,虽然还是不能容纳蜕凡境的存在入境,但凡境的武者已经可以通过十人。 因为从地宫一路战斗的关系,百余具机关傀儡都是支离破碎的模样,而要搬运地宫中无数的物资,光凭人力可不行,所以要先派遣工匠把机关傀儡修好。 随姬复而来的商队中有不少傀儡工匠,其中九名最优秀的带着大批的傀儡材料,跟着唐罗再次进入了小灵界。 唐罗自然不懂得如何修傀儡,他再次进入小灵界是有其他的事情,所以一入小灵界,工匠们都留在原地翻修傀儡,而唐罗则是一骑绝尘的朝地宫中奔去。 这是姬复对他的拜托,让他驻守在地宫五层与四层的路口中,压制血神子,方便机关傀儡搬运物资。 面对这样的要求,唐罗当然欣然接受。 因为上一柄锤子丢在小灵界的缘故,所以他这次又取了一柄博浪锤,这把长柄巨锤由玄铁精钢打造,重达三千斤,且锤头和锤柄处设有机关,一旦启动长柄锤可变化流星锤使,两千五百斤的锤头挥舞起来,能碾碎一切。 三百二十五章:走好 扛着博浪锤的唐罗脚步轻盈,不多会儿便看见地宫所在,捏起一道法诀便打开了地宫之门。 不过几天功夫,坐拥三口灵泉的血神已经造出不少血神子,随着断龙石的升起,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还伴有血兽嚎叫。 几道血色利芒在断龙石升起的同时朝着地宫外袭来,正是三头血污傀儡,带着呼啸的风声朝着唐罗的周身大穴扑来。 唐罗并没有放开修为,所以依旧维持了谦谦公子的身材,但在先天之气的滋养下,他凡人境的身体也高达一米八五,修长壮硕。 面对这突然的袭击,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三千斤的博浪锤在唐罗手中像是巨大的棉花棒子,他单手抓着锤柄,抡起便朝眼前呼去。 呜呜地风声中,三头高大的血污傀儡就像是被抹布擦去的血迹一般,消散在博浪锤的尖刺之下。 三头血污傀儡被唐罗一锤子连血衣带血精砸碎,带着呜呜风声的巨锤轮过一个半圆,又被唐罗扛在肩上,其余血神子看见三头污血傀儡的惨状,连滚带爬朝着地宫奔逃。 扛着三米长的博浪锤唐罗笑嘻嘻的步入地宫层,却在第四层的拐角处就听到了血神的咒骂。 “你来就来,一来就将老祖三头傀儡击杀,是不是没把老祖放在眼里!”血脸气急败坏道,虽然有了三口灵泉后意味着他能幻化出几十万血神子,但这些都是他将来要杀出小灵界的心肝宝贝,每损失一头都让他接受不能。 上次为了演戏那损失都让他心中隐隐作痛,这才过去几天,这货又回来了,血神怎么会给他摆出一副好面孔。 而唐罗却是一脸和气道:“血神大人您可是马上要逃出小灵界重新建立血神帝国的主宰,眼下区区几只血污傀儡算得了什么,到时候您的麾下必定全是血龙,您说是吧。” “哼。”血脸双唇撅得老高,骄傲道:“你知道就好,到时老祖重建血神帝国,横扫天下,若是你小子有什么仇家敌人,大可跟老祖讲,老祖帮你平了!” “哇!血神大人威武霸气!”唐罗笑道,应付完生气的血神,他又朝虚空道:“见过妖王大人。”语气真挚陈恳。 苍老的声音响起:“小友这次进来,是有什么事么?” 对待妖王虚影,唐罗可不会像对待血神那般糊弄,认真道:“小灵界入口已经在修缮傀儡,物资搬运便要开始,最多月余地宫物资便会搬运结束,到时也是缚灵阵恢复灵力之时,不知妖王大人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桀桀桀桀。”妖王笑道:“韩武已死,我心愿已了,能够以残魂为我老友争得一线生机,实乃大幸。” 巨大的血脸也嘎嘎笑道:“小子你不懂了吧,等韩氏后人再次发动缚灵阵的时候,狐狸就会自爆神魂,将那破界石炸碎,让这小灵界漂流虚空之中,虽然不知道这小灵界会漂流到哪,但再次定界的时候,就是老祖血洗天下之时。你别以为狐狸会死,他早跟界心融为一体,即便是自爆也会在界心中重生!” “到时候老祖席卷天下,总能找到可以分离神魂与界心的法子,再寻一具狐妖之体让老友重生,到时候我们一起,天下谁人可当!” 唐罗看着血神得意的模样,一脸凝重的望向妖王虚影,心中沉重非常。 他当然知道血神说的不假,只是他更清楚姬复不会骗他,自爆神魂也好,抹去神魂也罢,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就是让妖王消散在天地间,界心中当然会再次重生护界之灵,可那道护界之灵是一道没有记忆和意识的空白灵体,这样的重生,只是护界之灵的重生,而不是妖王的重生。 只要自爆神魂,这个有着苍老声音的妖王神魂将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自大的血神还在做着席卷天下,复活老友的美梦,若是他知道妖王自爆后就不会复活,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开心。 唐罗突然升起一阵冲动,想要告诉血神这件事,却看见代表妖王虚影的那串数字,左右晃动,就像是在朝他摇头。 而后苍老的声音响起:“老友说的对,本王还要寻找自己散落在天下的族人,我不相信韩武真能将我九尾狐一脉赶尽杀绝。”妖王适时打断了唐罗的话。 不疑有他的血神兴奋道:“狐狸放心,等本座出去后一定尽起血神子为你寻找九尾狐一族,将他们带到你面前来。”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唐罗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好残忍,将博浪锤随手丢到一边,他颓然坐在了楼梯之上,幽幽开口道:“妖王大人,你觉得,值得么?” 先是为族人身死道消,又要为老友神魂覆灭,如果好人都要受那么大的苦楚,那这个好人,也太难当了。 “桀桀桀桀桀。”妖王大笑道:“哪有值不值,只有愿不愿!本王愿,那就值!” “呵。”唐罗嘴角扯出一丝微笑道:“血神大人,这儿血腥气太重了,麻烦你沉眠一段时间可好。” 搬运要持续个把月,如果自己一直呆在小灵界便没有办法修炼,所以这次来他是跟血神打个商量,让他陷入沉眠,这样自己就好回去交代了。 而被唐罗拍了不知多久马屁的血神虽然还是恶声恶气的,却出奇地好商量道:“你们人族就是麻烦!” 说罢,血脸消散,原本不断喷洒着血水的血泉也平静了下来,血神大人说睡就睡,一点儿都不带含糊的。 唐罗摇了摇头,倒提起锤柄,走出了地宫,妖王虚影一路相送。 “妖王大人,便送到这里吧。” “谢谢小友。” 唐罗摇摇头,并不觉得自己当得起这声谢。 “自此一别再无相见之日,小友保重。” “妖王大人.....走好。” “桀桀桀桀桀。” 妖王虚影散去,唐罗在地宫门前驻足良久,从怀中掏出一枚蜕凡级星子,用力地往南边的山峰甩去。 银色的星子划过一道利芒,深深的嵌在了山峰之中。 唐罗眯着眼看着山体上的深洞,转身朝灵界之门走去。 三百二十六章:凶境可期 从小灵界再次出来的唐罗迎面撞向姬复的目光,对方的眼中满是疑惑。 “你瞅啥,地宫五层的血神子我都清了,血神都沉眠了,我还呆里面干啥。”唐罗扛着博浪锤,朝着姬复没好气道,因为几天前诀别妖王的缘故,他的心情现在很不好。 而姬复早已习惯唐罗桀骜的态度,平静道:“既然如此小灵界便没你的事了,你那几个族弟族妹也醒了,不去看看他们么。” 在唐罗带着匠师进入小灵界的第二天,那群惊魂未定的唐氏子弟便苏醒,而苏醒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三方的询问。 因为他们是代表三方势力进入小灵界执行任务,所以汇报也必须向三方同时汇报,而姬复在听到那翻精心编织的说辞后,也是不疑有他,便认定因为血神的缘故,这些小子根本没有进入地宫五层。 而徐老赢在这场汇报中却一直皱着眉头,因为除了恐惧、后怕和紧绷外,他还能感受到几个孩子心底的那抹狂喜与期待。 如果说是因为等来援救,逃出生天的话,也真是有点奇怪。 “算了,既然都已商谈好就别再节外生枝了。”他心中这样想到,面色如常的让这场汇报通过。 …… 五月廿五 宜:祭祀、解除、入殓、归家 忌:安床、嫁娶、作灶 当唐罗带着离家两月的小正太回归府邸的时候,这一个月来担惊受怕的徐姝惠还是没有忍住,哭得梨花带雨。 虽然知道两个孩子都是大人了,但她还是没有克制住心中的激动,搂着小正太摸着他的小脸呢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重回家中熟悉的膳厅,唐罗只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而再次回到家中的时候,吃着熟悉的饭菜,身边坐着亲人的时候,唐罗才能卸下武者的身份,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儿子和哥哥。 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生死相搏都是武者常态,这小灵界说白不过是场任务而已,而在这场任务中他对自己表现很是满意,只是族妹唐雅的身死,妖王下定决心的离去还是让他有些沉重。 这场家宴中自然少不了徐老赢,只见他一脸讨好的朝徐姝惠道:“姑姑,我就说表弟不会有事的吧。” 这一个月来,他是徐姝惠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这就导致这位圣人世家的行走每天晚宴都要安慰一个泣不成声的长辈,所以唐罗和唐星回归,他是最兴奋的一个,这意味着他的苦日子到头了。 正在给两个少年夹菜的徐姝惠听到侄儿这番话,没好气道:“什么叫没事,我家罗儿散功进入小灵界,现在只剩凡人境修为,这都没事还有什么能算有事!?” 虽然自己的大儿子一直被散功的问题困扰,但一直以来的重修还是给他夯实了基础,只看现在散功不落境就知道,只是为了救小儿子,他又跌落凡人境,这让她心中很不好受,一双美目担忧的挂在唐罗脸上。 不停扒着饭的小正太一听母亲的话,面色也是一苦,转头望向哥哥。 “啪~”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一个头皮将小正太的苦脸拍回碗里,唐罗淡淡道:“吃你的饭。” 又转头对母亲徐姝惠道:“母亲别担心,重修这件事我特别有经验,用不了多久就会重回蜕凡境。” 一旁的徐老赢听得唐罗的话,心中大震,失色道:“老弟,你经常重修嘛?” “老赢你不知道罢。”徐姝惠面有苦色道:“武圣山步霄说你表弟是种特殊的漏体,其实他十三岁就突破蜕凡境了,只是这两年修为起起落落的,现在好不容易稳定在蜕凡境了,又因为救星儿变成凡人境。” 这是徐老赢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表弟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体质,只是按照姑姑的说法,自己这个表弟,就更加可怕了啊! 经常散功,还特么十五岁就达到了蜕凡巅峰,自己这个表弟资质该有多么惊人!? 这位来自圣地的天下行走张大了嘴巴,表情呆滞的望向唐罗。 唐罗看着徐老赢的表情,知道对方误会了。 因为族长封口令的关系,母亲徐姝惠是不知道自己蜕凡巅峰的事的,而因为母亲爱炫耀的性格,唐罗也一直没说。 现在突然讲起,徐老赢该受到何等强大的冲击唐罗也清楚,所以他瞥了对方一眼道:“你瞅啥,没见过像我这么帅的人么?” 徐老赢咂咂嘴道:“帅不帅也就是这么回事,但你这资质,可真是吓人阿。” “知道就好,所以你加油修炼吧,可别等我凶境了,你还是蜕凡阿!” 徐老赢被唐罗的这番话给惊到了,不忿道:“老弟你这就是在看不起人了,哪怕你资质再强,也得从凡人境开始重修,而我已经是蜕凡巅峰的武者了,你还能比我更快凶境吗?” “希望如此。”唐罗并没有多做辩解,只是这样淡淡一句埋头扒饭。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散功进入小灵界,可他自己清楚,这只不过是将灵力存入星子的假象而已。 四月十八进入小灵界时他的灵力是15259.2点,因为进入小灵界无法修炼的缘故,自己每日的增幅从34.2变成了27点,只有星辰阁的九颗凡级星子可以给自己稳定供能,小正太和自己都无法修炼,整整一个月。 每日27点灵力,一个月便是810点,只可惜自己施展了仙风云体术加上很多门凡人级灵技消耗了400点灵力。 导致五月十八出来时,灵力只增长了410点,原本应该达到16069.2的自己只有15669.2点。 好不容易过三天安生日子,因为小正太昏迷的原因,灵力增幅也只有33点每日,所以唐罗五月二十一日再入小灵界时是15768.2点灵力总量,但为了凝聚第二颗蜕凡级星子,他又支出了2999点灵力。 所以到了今日,唐罗体内灵力只剩12877.2点,好在随着生活恢复平静,他终于可以回到34.2每日的灵力增长。 再有一年半,他就能积累足够破入凶境的灵力,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有几件紧要的事情要做。 三百二十七章:翻篇 五月三十恶月最后一日 宗所、宗族会议 这些天百余具傀儡源源不断地从地宫中将物资搬运出来,若不是这几个月唐氏将蜿蜒曲折的地下通道不断扩建,仅凭一个天然溶洞连堆放物资都不够。 而这也是唐罗归来后第一次参加宗所议会,这次议会除了讨论接来下的发展以外,最重要的便是商议关于巨额物资分配的问题。 因为首座唐森外出任务的缘故,由总教习唐斌代替出席。 武堂、律所、暗雷堂、宗学四大部门为多占资源配比争得面红耳赤。 最终五千五百套古代灵甲,武堂得两千套、律所一千、暗雷堂一千、宗学五百。 还有晶石、灵物、古宝。每涉及到一项资源,就能看到四位主事人放下身段,就差没有化身无赖了,看得唐罗啧啧称奇。 他从未经历过这么长的宗族议会,从清晨到深夜,作为这次小灵界的最大功臣,唐罗被要求一定要在场,真是苦不堪言。 紧接着五月末的宗族议会,便是六月初的秘术阁议会。 当唐罗穿着金色宗袍出现在秘术阁的时候,却发现气氛很是奇怪,所有人都用一种特别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干嘛,我衣服穿反了吗?”唐罗皱着眉头打量了下自己全身,没有问题呀,为什么这群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 将询问的目光抛向正襟危坐的唐光誉,对方眼光复杂,往边上一瞥。 顺着他的目光移去,正是微胖小眼的唐飞州,满面红光的看着自己。 而端坐在首座的阁老唐弘涛看着众人到齐,先是对着唐罗问了一句:“唐罗,本月议会,你可有改良的功法?” “没有~”唐罗特别光棍的回答道,自从放弃灵技研究钻研体术后他就再没碰过一本灵技,至于体术部分,连刚劲九类都没有练成的自己,就更别说研究了,而他这次来秘术阁参加议会,就是来宣布一件事的。 可还不等他继续说话,就听到微胖小眼的唐飞州站起身来朝着众人道:“诸位看见了吧!不是我针对罗宗老,只是他自己立下的规矩却不能遵守,实在令人寒心。上个月因为罗宗老身在小灵界诸位说不能夺了其的身份,可现在他回来了,你们还有何话说!?” 随着唐飞州的一番讲述,秘术阁的众人脸色各异,看着唐罗的眼光也有些歉意。 要是唐罗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家伙要做什么,也太愚笨了,只是他有些无语,因为这次前来秘术阁,他就是要卸任宗老一职。 因为在进入秘术阁之前唐罗提了一个条件,想要保持宗老席位,每个月都必须上交至少一部黄级功法的改良。 可自己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交付一本了,一门心思研究体术的唐罗自然不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可谁能想到他还没有提,弹劾就已经杵在脸上了,这还真是让人有些不爽阿。 唐飞州眯着小眼,朝着唐罗得意道:“既然是罗宗老自己订下的规矩,那么也请罗宗老能够遵守,请将宗袍脱了,退出秘术阁吧!” 也许所有人都忘了唐罗是怎么进入秘术阁的,但唐飞州永远不会忘记,因为对方在进入秘术阁的那一天,已经将自己的皮面,全部撕了。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鬼,竟然编造出《归元灵力论》这样的著作,还说是武圣山步家的密传,唐飞州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想法才会假装读过,还一脸陈恳的对其进行指点,他只知道在唐罗说出这本著作是他瞎编的时候,自己的面子里子都已经丢光了。 也许其他人最后因为唐罗的杰出才能都忘了当初的不愉快,但唐飞州永远不会忘记,他的一双小眼一直盯着唐罗的后背,就盼着对方能露出什么破绽和错处。 只是后来的武罗指和融合技如同拍打在案上的巨浪,让人毫无抵抗,唐罗夺目得就像正午的骄阳。 可越是这样,唐飞州心中的怨恨就越重,直到几个月前他发现唐罗卸任了研究小组长一职,说要转头研究体术。 但好几个月过去了,每月初的贡献上都没有唐罗的名字,唐飞州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用对方提出的规矩制裁对方,唐飞州心中无比得意。 唐氏宗老身份不是一场儿戏,一旦被剥夺不光光是与之相应的福利全部取消,更重要的是权限不再,贡献锁死。这意味着在被剥夺身份的期间,唐罗不能再用贡献换取资源了。 虽然唐飞州知道以唐罗的家世,这种手段最多恶心对方一下,更清楚以唐罗的资质,想要重回宗老之位不过举手之劳,但他就是要把这场弹劾进行到底,因为自己失去的,一定要亲手拿回来! 唐罗看着一脸得色的唐飞州,将金色宗袍的扣子解开,秘术阁的众人都是眼光复杂地看着,就连师公唐弘涛都没有出言阻止。 要说唐氏最守规矩的一群人,就是秘术阁的这群研究人员,他们虽然接收着唐氏的供奉,身居宗老高位,却一个个都是赤子之心,对权谋一道没有丝毫兴趣,只对武技研究感兴趣。 唐罗并不怪唐飞州的弹劾,就像对方说的,规矩是自己定的,如果连自己都不遵守那这规矩还有什么意义,原先自己来参加这场议会就是来卸任宗老一职的,因为他要去闭关,修炼九类刚劲,哪还有什么时间做研究,只是这样的卸任,难免有些不光彩。 而对方为什么要这么粗暴的弹劾自己,唐罗心中也是有数,一边将金色宗袍脱下,好气又好笑道:“都说心宽体胖,你唐飞州的心眼怎么这么小阿!” 看着对方没有一丝生气和屈辱的模样,还要调笑自己,唐飞州脸涨得通红道:“你..你什么意思!?” 唐罗笑着将宗袍脱下,其实初入秘术阁那张狂的模样,何止得罪了唐飞州一个,正好乘这次一并解决,把话说开。 “不就是进入秘术阁的时候忽悠了你一下么,至于记仇那么久嘛。”唐罗满脸轻松,将金色宗袍丢在身前案上,认真道:“既然你都弹劾成功了,那这件事就翻篇吧。” 三百二十八章:徐老赢的小麻烦(1) 禅宗有一种说法叫着相,意思是执着于外相、虚相或意识而偏离了本质。 面对这种弹劾,其实唐罗有的是办法反击,但他没有去做,而是欣然接受。 原本就是来卸任宗老一职的,虽然这个方式不是自己喜欢的,但好歹目的是一致的 因为他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哪怕这种方式不是他预期的方式,他也不会因为唐飞州的态度而偏离自己原本的目的。 所以唐罗很光棍的将代表宗老身份的金色宗袍脱下,放在了案前,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秘术阁的众人看着唐罗的背影,目光无比复杂。 仅仅是半天的时间,唐罗被夺了宗老之位的传言就甚嚣尘上,就在唐飞州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他不知道唐氏的高层是何等震怒。 大长老府 “简直是胡闹!”大长老唐思源听着六长老唐高旻的讲述,无比愤怒道:“这孩子刚刚丧失了修为,还为宗族立下大功!这宗老之位虽然是秘术阁授予,但其所为已远超研究人员该有的贡献之外,唐弘涛在干什么!” “可不是么!”唐高旻也是气道:“这灵甲灵兵、晶石矿物还不断地从小灵界中搬运出来充盈库房。我们这物资都没搬完就将罗宗老袍子扒了,这也太过分了!” “我去一趟秘术阁!” 宗所 族长唐志和宗正唐祖正在讨论大事,便听到了秘术阁除了唐罗宗老之位一时,两人震惊非常。 “不应该阿!”宗正唐祖喃喃道,阁老唐弘涛他是很了解的,对唐罗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特别是还有唐森这层关系在,哪怕是在唐罗未展露资质之时,他也视作自己的后辈,怎么会在唐罗走进唐氏权利中心的时候,除了他的宗老身份呢? 即便是担心唐罗因为太过顺遂而年少轻狂,这种惩罚方式也有些太过了。 倒是族长唐志朝宗正笑了笑道:“宗正切莫费心,若是唐罗自己不愿,你觉得这宗老之袍有人能强逼他脱下吗。” “族长的意思是?” 唐志将袖口拉起,露出了左臂五道银色神纹,平静道:“再入小灵界前之前,便听说罗宗老将印法的研究全部放下,申请了闭关。而在进入小灵界之时,罗宗老的体魄已经不弱于凶境。我判断他是要将灵技研究全部放下,专攻体术。锻体这种事,无甚捷径可走,唯有苦修一途。若是分心他顾便无法将躯体百炼成钢,我们这罗宗老虽然年幼,但意志坚定,唐氏未来可期。” 越是聪明的人越喜欢走捷径,越是有能力的人越喜欢承担责任,唐志一直担心的就是唐罗因为身居高位而分心他顾,又是捣鼓印法,又是参与政令难免会让修为止步。 世间所有事都是这样,只要你开了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琐事找上门来,而你越是有能力,这些琐事就会越多,最后总能占满你的时间,还哪有时间修炼。 可唐氏需要的不是一个懂得开发新政令的宗老,也不需要一个研究能力出众的少年天才,唐氏需要的是一个强横的武道大宗师,一个王境强者,一个可以震慑万方的高手。 唐罗今年才十五岁,便能将宗老之位轻易舍下,专心于自己的目标,唐志心中满满的欣慰,从不轻易夸人的他再次断定了,唐罗便是唐家未来。 听到族长唐志的说法,宗正唐祖也是连连点头道:“族长说的在理,只是这样委屈了罗宗老。” “宗族里关心罗宗老的人比比皆是,他能受什么委屈。”唐志摇头道,就说这小子消失的一个月,自己这族长受到了多少指责埋怨,这样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骄,哪会吃亏啊。 …… 脱下金色宗袍换上一身黑色练功服的唐罗打算回府邸跟母亲打声招呼便去闭关,却迎面撞上表情特别精彩的徐老赢。 “你不去守擂,在家里干嘛?”唐罗特别不理解,这货怎么会从府里出来的,难道龙州的世家全部怂了吗? 徐老赢将复杂的表情收起,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沉重,拍了拍唐罗的肩膀,忿声道:“你们唐家太不是东西了!” “????”一脸黑人问号的唐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什么意思?” “表弟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他们卸磨杀驴,把你宗老之位夺了!要我说这些人都瞎了眼,你既然能在不断灵力流失的情况下十五岁就修到那么高的境界,今日不过是退回凡人境重修他们就夺了你的地位。如此鼠目寸光,这种家族不呆也罢!”徐老赢一脸忿色,还不忘安慰唐罗道:“你干脆退出唐家,跟表哥混!待我成为圣主许你一军统领,到时候你统领圣军回来,让这群短视的家伙看看,什么叫做天之骄子。”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但这才特么过去半天不到,连徐老赢都知道了,唐罗也是有些细思恐极:“你都哪儿得来这些消息的?” “哼!你唐氏的宗老姓名都刻在宗所石柱之上,今晨你的名字被划掉了!”徐老赢愤愤道:“早晨你们那个满头白发的管家来通报的时候,要不是我拦着,姑姑已经去宗所找你们宗正理论了!” “谢谢你啦。”唐罗笑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这怎么不在擂台,而是在家里?” “你不知道吗?”徐老赢一脸得色:“我已经将你西陵世家代表全部击溃,再过不久我就要前往下一座城啦。” “哦?”自己只是进入小灵界月余,这货竟然已经战胜了西陵全部世家代表,有些厉害阿。但唐罗还是有疑问的:“那你打完后,有没有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武者阿?” “嘿!”一提到战斗徐老赢便有些兴奋,挑眉道:“你还别说,还真有几个厉害的。我以为西陵武者水平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有几个让人惊艳的武者。” “你们唐氏的唐青山、弥氏的弥楚、萧氏的萧子玉,都特别不错,跟元洲的一些豪门公子也没差。” 三百二十九章:徐老赢的小麻烦(2) 唐罗听得一愣,从那次议会后唐家就把擂台之战交给暗雷堂,之后他便一直没有关注,本以为唐左会派一个死士上台拼杀,没想到竟然是唐青山。 而弥氏竟然会让弥楚出战更是让唐罗意想不到,只是结果这种东西早就是注定的,不论西陵世家派任何人出战,唐罗都看不到一丝胜利的希望,真是有些悲伤。 唐罗摇摇头便想往府里钻,却被徐老赢一把抓住道:“诶~哎!老弟你别走。” “干嘛?” “你帮我个忙呗!”徐老赢满脸的讨好。 唐罗一下子就警觉起来了,能让圣人公子棘手的忙,那该有多棘手。他不动声色地将抓着自己小臂的手推开:“先说说看,是个什么样的忙?” “嘿嘿嘿嘿。”徐老赢憨笑道:“就是点小麻烦。” 就这种说法,一听就知道不该掺和。唐罗抱拳道:“既然是小麻烦相信以表哥的能为不过翻手间便能解决,告辞!” 场面话说完他就想溜进府里,只是绷紧的衣领阻挡了唐罗的步伐,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暗恨唐家的练功服织得那么结实。 无奈的转过头,撞上一脸讨好的徐老赢,唐罗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进去说可以不?” “行行行~还是表弟通情达理。”徐老赢放开了唐罗的衣领,还谄媚地帮他整了整,抬腿往前厅走去。 生无可恋的唐罗坐在前厅中,用手撑着下巴问道:“说吧,有什么小麻烦需要我帮忙阿。” “啊哈哈哈,这么直白嘛。我们不先客套会儿?”徐老赢打了个哈哈,有些羞涩。 “说不说,不说我可走了啊!” “看你这人,咋这样心急,咳咳咳。”徐老赢埋怨了句,清了清嗓子道:“就是我睡了几个西陵的小姐。” “西陵的小姐?”唐罗不太明白:“你不是天天晚上都在睡吗?怎么,没钱啦?” 刚给了一箱金子居然只能撑这么点儿时间吗?西陵的物价现在这么可怕了吗? “不不不,不是妓子,是小姐!”徐老赢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吗?”唐罗不太理解。 “嗨呀!”徐老赢不敢相信自己这个表弟居然如此迟钝:“小姐你不懂吗?大家闺秀,黄花闺女!世家小姐啊!!” “我明白了!”唐罗终于反应回来了,只是这就更令人生气了:“你不是只要女的就行吗?怎么?西陵妓子都睡完了吗?要去祸害良家妇女了?” 对于这种行为,唐罗极是看不上,因为他知道这方男权至上的世界对女子贞操之事看得有多重,哪怕是一个世家小姐,如果失去了完璧之身,即便家世再硬也就是一个烂货,别说门当户对,就是招赘都有些困难。 既然只是为了练功,何必污人小姐清白,唐罗有些不耻道:“这忙我帮不了,不能你前脚坏了人家贞洁,我后脚上门警告对方不要缠着你吧?做人还讲不讲道理了?” “不是不是。”徐老赢一脸冤屈,辩解道:“我咋知道你们西陵这么奇怪,我就是去烟花之地寻欢而已,要了八个姑娘四个是世家小姐,八个都是雏儿,你叫我怎么分辨嘛!” 在徐老赢不算很长的江湖阅历中,这种事情是他前所未见,招妓招到小姐,睡完之后便缠上了自己,还说自己取了对方贞洁,今生只愿侍奉左右,这种招数,圣人公子闻所未闻,所以他想求教唐罗,这是个怎么的情况啊。 唐罗一愣,徐老赢这番话听得他眉头紧皱,想了半天道:“表哥,你这是被,讹上了啊!” “啥意思?”徐老赢不解道。 “就是说,这些世家小姐,赖上你了。”唐罗也是有些感叹啊,果然女人这种生物,不论在哪个空间都是一样的,攀权附贵的虚荣之心永远不灭阿。 烟花之地,说白了都是家族的产业,因为女人和酒是最容易产生冲突,没有强横武力的保障,今天这人玩死你一个姑娘,明天公子赎走你一个头牌,你这青楼肯定是开不下去的,所以只要是西陵有排名的世家,名下一定有几座青楼。 徐老赢并不知道他对这些西陵的世家小姐有多强的吸引力,元洲徐氏的天下行走,一剑压城的绝代武者,加上英俊的容貌和高大修长的身形,衣袂飘飘的站在擂台之上将西陵一个个传说般的人物轻描淡写的击溃。 可能很多西陵的小姐光是看到徐老赢就已经湿了裙尾,合不拢腿。 你说这样一个人一天到晚往青楼里钻,会给这些西陵的小姐一个什么样的暗示。 古往今来,女子的愚蠢总表现的特别相同,就是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这几个西陵的小姐会做出这样事,无非基于一个简单的逻辑,本小姐与外面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只要这位公子睡过了本小姐,就一定会爱上本小姐。 虽然不知道这种自信是从何而来,但她们行动力倒是极为惊人,只消买通龟公,身着薄纱,其实小姐和妓子没什么区别,因为青楼妓馆中,不知道多少妓子都是曾经破败世家的小姐。 这几位小姐的勇气唐罗还是欣赏的,只是这个行为嘛,就蠢得没眼看了。 “赖上我?”徐老赢一脸惊恐道:“我没办法娶他们的啊!” 圣人世家的天下行走,还有圣主的志向。他的身边一定会有女人,但这些女人绝不可能是西陵哪家的小姐,只要徐老赢一天不放下成为圣主的目标,他的婚姻就只能为目的服务,他自己非常清楚。 所以四个小姐,赌上了自己的清白之身,却走到了一条死路上,唐罗也是有些无奈:“我当然知道你没办法娶她们,说到底也是她们咎由自取,怎么会想到冒充妓女失身给你就会被纳入房中这种昏招的。” “就是就是!”徐老赢特别委屈:“她们还说今日会带着嫁妆上门求亲,若是我不同意,她们便自缢在我面前!” 三百三十章:徐老赢的小麻烦(3) “你说她们今日就要上门!?”唐罗有些发懵:“去元洲吗?” “怎么可能去元洲...”徐老赢回答道:“当然是来这儿阿。” 两人说话间,一阵喧天的锣鼓声与喜乐声响在府门之外,徐老赢一把抓住唐罗的手臂道:“表弟,你得帮我把这事儿推了,我真不能娶她们阿。” 唐罗一脸无语:“你在擂台上的杀伐果断都到哪儿去了,就四个女人而已,你至于吓成这样吗?” 虽然有了挑战令以后徐老赢再没开过杀戒,但谁都不会忘记擂台初月那有如修罗场的挑战擂台,武者都不怕,却会为几个女人为难成这样,唐罗总算对这位圣人公子有了新的认识。 “你以前在元洲就没睡过世家小姐么?以前是怎么处理的?”唐罗摸着下巴好奇问道,打算参考下徐公子在元洲的做法,确定一会儿出去怎么对付外面求亲的队伍。 “以前?以前没有阿!”徐老赢一脸正色道:“我在中赢城名声太差了,小姐们都躲着我走,也有一些喜欢我的,可她们都不是完璧,不用负责阿!” “额....当我没有问!”唐罗无奈的摇摇头。 锣鼓声已经停在府门之前,而四位喜娘却被挡在府门之外,管事常乐一路小跑来到前庭,对两人行礼道:“大少爷,表少爷!” “免礼,外面是怎么回事阿。”唐罗瞥了徐老赢一眼,问道。 “潘家、别家、万家、白家四家的送亲队伍挤在门前,说是让表少爷收彩。”常乐低头轻声道。 “这哪是送亲,这是逼婚。”唐罗哼了一声道:“这四家也算我西陵望族,怎么行事如此无赖。” 常乐一听就知道唐罗对这等行为不喜,恭敬道:“大少爷是否要小的将这送亲队伍赶回去。”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的徐老赢一听还可以把送亲队伍赶走,顿时来了精神问道:“还能把他们赶走的吗?” 反正他很快就要离开西陵了,只要能将这波送亲的赶走,想必他们也不会跟上来,徐老赢这样想着,一脸期待的看着常乐。 “赶走当然可以。”唐罗回过头淡淡道:“但这四个小姐肯定会死在门前,这样也没问题吗?” “这么严重吗?”徐老赢一惊,皱眉问道。 “人家一天就将嫁妆准备好,还送亲到这儿,就是下定了决心。”唐罗看着徐老赢幽幽道:“女儿做下这种蠢事,他们总要将结果利益最大化。要么徐公子收了她们,要么就把她们变成坚贞烈女,只能是这样。” 想都不用想,昨晚那个青楼一定是几家的产业,不然哪能这么流畅的完成这些操作。 “可我收不了啊!”徐老赢快崩溃了:“要不我现在跑吧?” “犯错的又不是你,干嘛要跑?”唐罗淡淡道:“她们自己选择的死路,如果走不通,也该是她们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吧。” 他是真想不通,这几个小姐哪来这种天大的自信,先是扮作妓女失身,然后袒露身份逼婚!幸好这是在西陵地界,若是在元洲中赢城,徐老赢的长辈知道他被这样设计,肯定会将四家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诸圣并起的时代毕竟已经过去千年,已经有太多人忘记了圣人世家究竟是个多么凶残的存在,实在是太愚蠢了。 其实徐老赢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他实在不想因为这件小事,让她们死去:“老弟你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她们毕竟失身于我,我不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看着她们死吧。” 想到自己行了三万里,经过的大城也有十几座,睡过的女人没有五千也有三千却从来没碰见过这种事,又有些愤怒道:“以前我也去青楼阿,就从来没有碰上过这种事!” “你以前也没袒露元洲徐氏,圣人公子的身份阿!”唐罗摇摇头站起身来:“你要是早几座城就设擂,现在该带着一大帮小姐了。我们出去吧,别让几支送亲的队伍等急了。” “哎!”徐老赢叹了口气,咬牙站起来道:“走,看看能不能把她们劝回去。” “大少爷,表少爷请。”常乐转身来到门前,引着两人往府邸正门走去。 前亭离府门最近,不过百余步三人便来到门口,但眼前的场面却晃得人睁不开眼。 仿佛全西陵的人都来到了唐府的门前,四家红妆的队伍铺满了整个大街,当头的四辆八抬大轿的后边,是数不尽的妆奁。 所谓妆奁,便是姑娘出嫁时娘家给的陪嫁,通常是只樟、杉、柏、银杏等木做成的大箱子,需要两人合抬。 女子嫁妆以六十四只双抬木箱为一整数,称为全抬,也往往有不足这个数的,就陪三十二抬,称作半抬。 而眼前的妆奁,唐罗眯着眼看去,每家少说得有千多只木箱,盖着红纱的妆奁望不到边,听着整座城的热闹,这队伍看着可长。都说十里红妆,可四家联合岂止十里,怕是有四十里红妆。 随着两人出现,已经停下的锣鼓声和喜乐再次响起,还有无数民众的鼓掌和叫好声, “啧啧啧,这么郑重,要不你就从了吧。”唐罗转头打趣道。 徐老赢满脸苦意,喉咙都有些干涩。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这场面居然那么大,似乎搅动了全城,六识敏锐的他甚至能听到三条街外民众的赞叹声,这几位小姐,是在赌命啊! 看到正主出来,四名像是管家的中年人举着一本厚厚的礼单,恭敬的走上前来,却被唐府的守卫拦下,几人也不动怒,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唐府台阶之下。 “你们都让开吧。”唐罗让几名侍卫退开,转头对徐老赢道:“看看这场面,陪嫁的管家都是凶境强者,你要是收了这四位,就等于是多了四个望族附庸阿!” 被拦下的四人,头顶数值最高的有5万多点,最低的也有4万点,看来这些望族是打定主意要攀上徐老赢这根高枝了。 也是,西陵看似几百年和平,但因为唐弥两家太过强势,哪怕是潘、别、万、白这样的望族也看不到什么发展的机会,还不如豪赌一把,如果徐老赢肯接受这四位小姐,那么就等于接受了四个家族。 三百三十一章:徐老赢的小麻烦(4) 不论是圣人世家的公子也好,宗门的道子也罢,总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可建立一方势力需要多少年的积累,如果你想快速达到,联姻就是最好的选择。 比如说宗门的弟子会下山游历,游历过程中认识个望族女子,收入房中,然后这望族就会将强者陪嫁。 这是大多数家族的套路,但绝对不是元洲徐氏能够接受的。 徐老赢连连摇头,朝唐罗低声道:“如果以这种方式建立势力,我这圣主之位就别想争了!” “呵,圣人世家就是屁事多。”唐罗淡淡嘲讽了一句,转头对台阶下四个拿着礼单的管家道:“几位先不忙送单,先请几位小姐与徐公子谈谈可好。” 几位刚刚还低眉顺眼的管事一听唐罗的话,抬起头来满脸的杀意! 四家小姐穿着嫁衣坐于轿内,非新郎不可掀盖头,可唐罗却是要让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来商谈,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如果不是唐罗西陵天骄的身份摆在这,几名强者早就上前弄死他了。 唐罗看着几人表情,也将脸冷下来低声道:“别给脸不要,她们自己做得什么事心里没点数么!现在出来谈还有一丝缓和的机会,若是想携西陵民众之势以公义压我表哥就范,你们就是在找死!我给你们一点时间考虑,要么让几个姑娘出来谈,要么就带着嫁妆滚回去!” 这番话说的很轻,但足以被四位凶境武者听见,他们是最了解这件事来龙去脉的人,听着唐罗毫不避讳的戳破,脸色都有些难看。只是看着唐罗身边徐老赢一副淡然的模样,知道今天若不让几位小姐出来,一定没法在这位西陵天骄跟前讨好,可布置都来到这一步了,他们怎么肯轻易放弃,四人退到花轿边上,在窗边低声说着什么。 唐罗一看几人动作,便哼了一声对徐老赢道:“你信不信,这场闹剧不是这四个小姐临时起意,而是这几个家族设计好的。” “不会吧!”徐老赢张大了嘴,不可思议道:“为什么这样说?” “这十里红妆的规模,礼单的厚度,就是我唐氏也没有办法仅用一天就准备起来。你说昨日事发,他们今日就能逼在门口,不是早有设计是什么,因缘际会吗!?”唐罗看着妆奁上颜色鲜亮的红漆,冷冷道。 “哎.....”徐老赢有些无奈,叹了口气道:“看来他们不太明白阿。” “也许在他们眼里,这是改变全族命运的方式,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也可以赌一赌,毕竟最坏的结果,不就是赔上一个小姐的性命吗。”唐罗冷笑道。 将全族希望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这四个望族,还真是有出息,唐罗心中不屑,古往今来就有很多这样的世家,自觉发展已经到了一个瓶颈,一门心思想着钻营。 殊不知即便真的让他们攀上一个高枝,想要获得地位还是要用武者的性命拼杀,而一旦家族武者殆尽或是势力衰弱,高枝对这附庸家族的重视程度就会大大下降。妄图用一个女人为引改变家族的命运,这种做法在唐罗眼中简直愚蠢到了一个没眼看的地步。 两人谈话间,抬着花轿的八名武者将轿前抬落下,由凶境管家掀起轿门,四名穿着嫁衣的女子,便这样俏生生地走下了花轿,将自己的盖头掀起。 在一阵惊呼中,四张美若天仙的脸庞便这样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唐罗这才知道,这些小姐哪来的自信可以俘获圣人公子的心,因为单从容貌身段上看,这四人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 潘家家主之女潘曦嫦,别家族长之女别梦、万家的小公主万灵儿、白家的珍珠白洁。 “可惜了。”唐罗摸了摸下巴,有些想笑。 四个美若天仙的女人聘聘袅袅地走到台阶之下,朝徐老赢行了个万福,娇声道:“见过徐公子。” 如黄鹂般清亮婉转的女声同时响起,光是声音便让男人一阵酥麻,看着如此美貌的四位女子朝着一个人行礼,在场的每个男人都不由自主得将嫉妒的眼神投向徐老赢身上,但看到英俊潇洒的圣人公子,心中竟生出本该如此的感觉,只能无奈地鼓掌叫好,却恨不得以身代之。 四位美若天仙的女人求娶,还带着十里红妆,加上民众的叫好声和嫉妒的眼神,这一刻无疑是最能满足男人虚荣的时刻,徐老赢也只是个普通男人,他又怎么会不动心呢,只是他真的没法将这四位小姐收入房中。 徐老赢无奈地拱手道:“承蒙四位小姐错爱,可在下实有难言之隐。还望几位小姐海涵。” 四位还行着万福的小姐脸色忽然变得煞白,泫然欲泣。 而听到徐老赢这番话的民众哗然一片,交头接耳之声不绝。 桃李年华的潘曦嫦是四人中年纪最长的,她才不会因为徐老赢这番婉言就忘了自己的目的,上前一步对徐老赢行了一礼,娇声道:“徐公子切莫如此。奴家自从见到您的那日开始,便已下定决心非君不嫁。奴家也明白自己出生卑微,配不上公子,可奴家的一颗心早已挂在公子身上,即便公子对奴家无意。奴家也愿常奉公子左右,只求公子收留。” 其余三名小姐一听潘曦嫦的话,纷纷有样学样,娇声道:“只求公子收留。” 徐老赢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转头对唐罗低声道:“她说的是真的!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他能感受潘曦嫦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种坚定和爱慕之情,好像真的无有所求,只要能跟着自己就已足够。这份痴情是他从来没感受过的,一时间竟让他震动异常,不知该如何拒绝。 “呵。”唐罗瞥了徐老赢一眼,低声道:“都说了别老用情绪判断真假。光凭徐圣世家公子这个身份,对女人来讲就是一剂春药。何况你还英俊潇洒,修为精湛。更别说你精修房中术,能让她们在破瓜初次就登临极乐。我要是女人我也爱你阿!” “至于坚定的部分,她们当然得坚定,因为不坚定,就要选择死啊!” 三百三十二章:徐老赢的小麻烦(5) 这是一道简单的选择题,爱一个人或者去死。 哪怕这人是个丑八怪,相信大部分人为了自己的性命考虑,也会捏着鼻子选择前者。 可如果要去爱的这个人,能满足你的所有幻想呢。 他是圣人世家的公子、他是绝世无双的剑者、他是英俊潇洒的青年、他还富有情趣且浪漫。 说的直白些,哪怕把后面的东西都去了,仅仅是徐氏公子的身份,对这群西陵小姐也有致命的吸引力。 越是世家的小姐,越明白阶级的巩固和不可逾越,对一个普通的世家小姐来讲,她们一生中改变阶级的方法无非是两个,一个是嫁给一个有能力改变阶级的丈夫,一个是生出能够改变阶级的孩子。 可是像这种不修武道的世家小姐的可悲之处在于,她们连选择自己婚姻对象的资格都没有。 唐罗已经确定这场逼婚是四家设计的,但他更相信,当那些设计者隐晦提出时,这几位小姐一定是欣然接受的,因为徐老赢的条件摆在这里。越是大族,越讲究门当户对,那是一种对自我的审视和对对方条件的匹配。 “爱意我相信也是真的。”唐罗轻笑道:“只是换了徐氏任何一个公子出现在这儿,她们都能保持这样旺盛的爱意。” 其实和一个世家小姐谈爱情,真的是有些侮辱爱情了,这些小姐对徐老赢一定是极为喜欢的,但远远谈不上爱。 因为喜欢只是一种选择,永远保留余地;而爱,是一种非你不可的宿命感! 就好像徐老赢如果不是徐圣世家的公子,哪怕他还是徐老赢,这些小姐也不会这样喜欢。 在唐罗如此清楚明了的叙述下,徐老赢终于回过神来:“我明白了。” 螓首蛾眉的潘曦嫦自幼耳聪目明,虽然唐罗与徐老赢说话极轻,却还是被她听了个真切。 虽然心惊于唐罗对几人心思揣摩的准确,但看着本来有些动摇的徐公子被几句话劝服,心中又是有些埋怨,一阵委屈涌上心头。 “唐天骄。”凄清的小脸缓缓抬起,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中珠泪流转,潘曦嫦泣声道:“当年唐夫人于元洲与唐首座相遇,便私许终生,跟着唐首座回了西陵。奴家自知出身卑贱,不求名分只是想追随徐公子,难道这也有错吗?” 她已看出徐老赢本人谦逊有礼,哪怕明知这是一场设计也尽揽罪责,宣称是自己有难言之隐,反倒是无甚关系的唐罗将四家的设计一一点破,甚至将她们的情意贬得一文不值。 可西陵谁又不知道这唐天骄的母亲是和唐首座私奔到的西陵,虽然在民众眼中这是个爱情故事,可是在这些世家小姐眼中,却是一件极为可笑之事,现在提起,就是要告诉唐罗,既然你母亲能够抛下元洲徐氏跟着唐森来到西陵,我们为什么不能抛下家世跟着徐公子。 徐老赢本来还想着如何拒绝几位小姐,一听潘曦嫦的话便暗道糟糕,因为他能感受到身边燃起的冲天怒火,他连忙拉住唐罗手臂劝道:“表弟切勿动怒,都是些可怜人,看在表哥的面上,这次算了。” 唐罗冷冷地回过头道:“要么你把她们娶了,我给你这个面子,不然你就放手!” 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他本身就不愿意参与,若不是看在徐老赢不忍四位小姐死在门前的心情上,唐罗早就让常乐把送亲的队伍赶走了。 至于名声和以后婚嫁的问题,他一点儿也不在意,西陵这些小姐有一个算一个,哪怕长得再漂亮也不可能成为他未来的妻子,所以他既然没有婚嫁的需求,自然也不在意赶走四只送亲队伍带来的恶劣影响。 只是在潘曦嫦将自己与徐姝惠相提并论的时候,还是激起了唐罗的怒火,这样不自爱的一个姑娘,有什么资格和自己的母亲相提并论。 看着唐罗如此冷厉的表情,徐老赢一脸为难的把手放开:“别太过分阿...”半年相处下来,他哪能不知道家人在这表弟心中的分量,只得放手嘱咐道。 而潘曦嫦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将一双美目挂在徐老赢身上求救,面色凄苦。 唐罗抖开了徐老赢拉着自己衣袖的手,面朝四十五度虚空扬声道:“几位小姐一片痴心日月可鉴,一番深情更是令人动容,只是不论你们情义再深、爱意再浓。也只叹造化弄人,时乖运蹇。诸位与徐公子,今生注定无缘。” 强化过的脾胃神纹本就让他拥有声若洪钟之能,加之灵力震荡,这一番话恍若神音,传递万方,响彻大半个西陵。 今日聚集在唐府门前的,何止半城之众,即便是西陵南边的一些好事者也纷纷围聚,毕竟这四十里红妆的阵势实乃西陵罕有。 只是当送亲的队伍停在唐府门前时,众人才有些惊奇,因为看着模样,实在不像是正常的送亲迎亲,随着四位解开头纱,貌若天仙的小姐走出轿门,更是引爆了围观众人的激情。 但随着唐罗这番响彻云霄的喊话,也为这场闹剧画下了基调,四位小姐今生,注定与徐老赢无缘。 众人哗然声一片,交头接耳之声不绝于耳,在场何止万人,对着四位小姐和台阶上的两名公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四位小姐,哪个不是西陵受无数年轻公子追捧的绝代佳人,可她们只是向徐氏公子传达爱意,只想追随左右居然都被狠心拒绝。 围观众人看着脸色煞白的四家小姐,心中不忍,又看看站在台阶上面色如常的徐老赢,都有些愤怒。 原本对这位徐氏公子,西陵大多数世家都没有好感,因为他一剑西来盖压全城,将几百年来西陵武者好不容易建起的那点武道信心击了个粉碎。 而现在又对他们追捧的四位望族小姐弃若敝履,这让围观的众人心中怎能不生一股不平之气! “什么圣人公子,压根就没有瞧得上我们龙州的武者!”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生在了圣人世家吗!” “几位小姐情痴枉付,这徐公子,绝非良人!” 三百三十三章:徐老赢的小麻烦(6) 以徐老赢的六识敏锐程度,哪能听不见这些围观的西陵民众对自己的埋怨。 “只是这样也好,将怨气集中在我身上她们便不用死了罢。”因为徐老赢这样想道,虽然知道自己被设计了,但他对四个姑娘还是怨恨不起来,只想承担了责任,便让众人散去。 为了加深这个印象,圣人公子还将头一昂,装作一副五中无人的样子,让围观众人恨得牙痒痒,怨怼之声更重。 唐罗余光看着徐老赢的表现,自然能明白他心中的想法,却无奈的摇摇头。 只能说徐老赢对人性的理解还是不深,哪怕面对四个家族的精心设计,只是因为四个可怜的女人就产生了既往不咎的心态,还想一肩揽过罪责,这种人性倒是满光辉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赞一声谦谦君子。 可是他不明白,对于这种已经存了心思要设计你的家伙,一旦开了人性的口子,对方就能沿着你的口子撕出一个世界,到了那时候再翻脸,就像黄泥掉到裤裆里,说都说不清楚了。 台阶之下 当听到唐罗冷声拒绝的时候,四位小姐真是如坠冰窟,以为自己就只有死在唐府门前一条路了,但当她们回过神来以后发现,围观的西陵民众全都站在自己这边,突然涌起了求生的欲望。 她们好像忘了昨日是如何设计徐老赢的,只是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一个受害者,而围观的西陵民众全部都是来伸张正义的好人。 而随着徐老赢摆出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众人的指责声越来越大,万灵儿眼珠一转,突然站起身来朝着众人尖声道:“不许你们这样说徐公子。” 万家大小姐的这一声厉喝,让唐府前的喧闹忽地一静,转而又让围观的西陵人泛起一阵心疼。 哪怕是为奴为婢对方都不收,但已将一颗痴心错付的女子就连旁人说薄情郎一句不好都听不得,以往都说万家大小姐刁蛮,可今日一看,却是如此至情至性。 呵停了众人的万灵儿身上仿佛带着光,转身朝着高台上的徐老赢哀求,声音婉转动人:“妾身知道公子是至情至性之人,今生只愿追随公子左右,若是公子不信,妾身也只有以死明志了!” 说罢,万灵儿从衣袖中拿出一把金剪,抵在了自己的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目光凄楚望着徐老赢。 其余三位看到万灵儿的做法,亦是有样学样,从衣袖中或是掏出金针,或是短匕,抵在喉头,一脸诚挚。 看着被西陵无数俊杰追捧的几位小姐不惜以死明志,围观众人心情更是激荡,只是听着先前万灵儿的怒斥,知道这几位小姐已经将一颗心都挂在这位圣人公子身上,哪怕心中不忍,却也为这般刚烈女子动容。 不求名分,抛下一切,只求长伴公子左右,情真意切可以死明志,这样的痴情他们恨不得以身代之! 怎么你这铁石心肠的薄情郎就是看不到呢,众人炙热的目光聚焦在骄傲的圣人公子身上,心中大恨道。 “相信她!”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出声来,而后便是排山倒海的呼喊。 “相信她!” “相信她!” 人声如浪,众志成城,最后汇成一波音浪,响彻云霄朝台阶上的两位公子涌来,将他们拱到了众矢之的。 徐老赢一脸苦色,他都不知道事情咋会变成这样,刚刚不还是咒骂自己么,怎么一转眼就要自己收下四人了,真是搞不懂。 唐罗看着眼前场景,嗤笑一声,对着身旁徐老赢轻声道:“你看,还是用上了以势逼人的这一招。” 对于世家的这种设计,唐罗真的是太熟悉了,简单来讲就是要当婊子也要立牌坊,明明用的都是下三滥的伎俩,这样包装一下倒显得徐老赢目空一切,几位小姐痴心错付,一派坚贞烈女的模样,这就是徐老赢开了一道人性口子后,她们的回报! 一股无名火自心头生气,唐罗打算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这么想委身于你,你就接受她们,然后提一个小要求怎么样?” “什么要求也不行阿。”徐老赢苦笑道:“我不能娶她们的阿!” “这个小要求能让你不用娶她们。” “哦?什么小要求。”徐老赢心中大喜,轻声问道。 “追随圣人公子自然可以,娶了都没问题,只是要求四位小姐完璧之身,不算过分吧?”唐罗笑得分外邪恶,心中暗恨道:四家既然敢携了西陵半城的人逼到府邸门口,还要聚民心装烈女,就别怪我将他们伪装的皮面一起撕下! 徐老赢还没拐过弯来:“她们具是完璧之身阿。” 她们红丸都是被自己摘得,纵横烟花之地的徐老赢这点信心还是有的,所以他不明白唐罗的意思。 “除了你,谁知道。”唐罗横了他一眼,冷冷道。 昨天她们都是完璧,但既然在青楼里设计了徐老赢,她们今日便不是了,找个医师一验便知。 四个完璧的小姐说是爱慕圣人公子想要追随自然会引得众人同情包容,如果台阶下的四位小姐不是呢,那便是对圣人世家的羞辱,因为圣人公子,怎么能要一个不洁之身常伴左右。 “这样不行的!”徐老赢一想通就立刻拒绝了:“你这样做,是要置她们和她们背后的世家于死地阿!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照着唐罗这种要求行事,不光四位小姐会被万人唾骂,她们身后的世家更会失了清誉。 虽然这四家的手段有些下作,但四位小姐的完璧之身却是被自己所夺,如果按照唐罗的做法,便是要矢口否认这件事,徐老赢做不到。 这种都算无冤无仇,那怎么算有仇,唐罗有些无语道:“人家都来设计你了,你不想着回击,而是想着一退再退,息事宁人。最后退不了怎么办?” “我不管,你这么聪明,换一个办法解决,不能伤害她们清誉!”徐老赢连连摇头,一副“道理我都懂,但我就不要”的任性模样。 “呵呵。”唐罗嘴角扯了扯,只感觉卧了个大槽,对待敌人如春天般温暖,对待兄弟却一再要求,也真是见了鬼了。 随着围观民众的摇旗呐喊,四位用凶器抵着喉头的姑娘表情越来越圣洁,仿佛飘飘欲仙的圣女,让人生不出亵渎之心。 众人看着越来越美的四位佳人,只能将这份喜爱,化作更大的呐喊,朝圣人公子呼啸而去。 唐府门前的声浪从未,呐喊的人们看着两位公子窃窃私语,以为对方正在思考。仿佛在示威,众人声浪越来越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站在正义的那一边,用声音高举着以爱为名的大旗,摇晃着。 三百三十四章:徐老赢的小麻烦(7) “世间安得两全法?要解决这种事,总会有人名誉受损。”唐罗冷声道:“你既然想保全她们,就得搭上自己,这也没问题么?” 既要顺着对方的谎言,又要保全四家小姐的名誉,那总得有一个说法和交代出来。 唐罗明白徐老赢的意思,他只是不愿意昨夜刚刚温存过的女子今日就死在他的面前,但操作难度何止大了一倍。 徐老赢一听唐罗说法,敏锐的发现对方的弦外之音,‘只要愿意牺牲他的名誉,这件事还是有办法解决的。’这一认知让他大喜:“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没什么名誉可言。” 哪怕他已经贵为徐氏的天下行走,可族中的小姐还躲着他走,以致到了二十岁,他还未曾婚配,名誉这种东西,徐公子从未在意过。 “浪荡公子多情客。”唐罗揶揄了道,本以为这个表格混迹欢场理应对情爱之事看得很淡,没想到如此重情:“我看啊,你总有一天要栽在女人手上。” “诶~哎!看你这话说的,要是没有女人,哪有表哥这身凌绝同辈的修为。”徐老赢轻笑道。 在喧天的呐喊声中,两位公子便在台阶之上轻声交流,丝毫不为人潮所动。 可眼前之事,总不能由得他们肆意闲聊,总得解决。 “确定了嘛?”唐罗背负双手,面对红妆十里淡淡问道。 “阿,交给你了。表弟!”徐老赢伸手拍了拍唐罗后背,认真道。 “我看你是把我当幕僚用了。”唐罗低声叱了一句,将头扬起,对着四位将凶器横在喉头的圣女,对着众志成城犹如人海的西陵人民,高声道:“相信她们又如何,就凭台阶下这四个女人,有哪有资格追随圣人公子!?” 如神言摄令,唐罗一个人的声音盖住了半城的呐喊,传遍方圆十里,压的半城,静寂无声。 你...说什么? 一股莫大的屈辱从每一个西陵人的心头升起,一些面带憧憬望着十里红妆的西陵姑娘已经在心里把四个为爱不惜惜命的小姐当做自己的榜样,听到唐罗这句冷漠到极致的话,不禁琼鼻一酸,捂住小嘴,便流下泪来。 而那些恨不得以身代之的男子看到唐罗将四个不惜为爱献身的小姐贬的一文不值,恨得双眼通红。 如果唐罗不是名满西陵,在五亩田令之后更被称作万家生佛,现在的唐府正门早已被污言秽语淹没。 四位送亲的凶境武者将头低下,他们不是畏惧,而是怕压抑不住的杀意冲撞了唐府,将这唐府门前,变成修罗死地。 “唐天骄请问!”正义凛然的质问声打破了沉默:“四位小姐秀外慧中,情深意重。如果这等奇女子都配不上徐公子,那小生想知道,究竟要何等样人才能配得上!?” 敢于直面唐罗的人西陵没有几个,所以众人一边将目光移向那位年轻人,却没有忘记观察唐罗的表情。 发言者一袭红衣,面如冠玉文质彬彬,只是双眼似有滔天怒焰,可燃尽世间一切不公。 正是萧家公子——萧子玉! 萧氏作为西陵除唐弥二族外的最强者,原本就是西陵其他世族的标杆,而萧氏也从未令人失望,每一代都有不少精才绝艳的人物。 本以为这一代的萧氏会被弥申弥楚唐罗这样的天骄彻底碾压,谁知却有萧子玉异军突起。 在徐氏行走制霸西陵的这段时间里,只有三战可以称作西陵的尊荣之战,同时也让西陵人知道,原来蜕凡巅峰,居然能强到这种程度。 “钢身霸体”唐青山、“魂兽圣王”弥楚,“八部炎龙”萧子玉。 当这三人踏上擂台与徐老赢大战的时候,才让西陵武者终于知道了圣人世家的强悍。 而这三战中,萧子玉一开场便祭出的八条炎龙甚至一度压制住了徐老赢,以致让西陵人都升起了胜利的希望。 虽然最后萧子玉还是败了,但他还是被尊为西陵的蜕凡境的第一高手。 甚至在很多西陵武者的心中,三十岁的萧子玉才是西陵年轻武者的代表人物。 这样一位重量级的人物出言质问,顿时从者如云。 “萧公子说得在理,我看徐公子这分明就是托词,谁不知道谁徐公子夜夜笙歌,来者不拒。” “没错没错!我亲眼见过这洁身自好的徐公子一晚上要了八个半老徐娘!” “我曾见过徐公子要了几个流莺带回房里,其中一位据说还带淫毒,说不得洁身自好的徐公子已经淫毒缠身,所以才不敢接受四位小姐!” …… 有了萧子玉带头发言,围观的西陵人总算有了带头的大哥,他们高声各抒己见,不断以最恶劣的臆测攻击徐老赢。 而徐公子依旧昂这头,连辩驳都未曾有过一句。 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西陵人也未朝唐罗恶语相向一句,因为在他们心里,建立星辰阁每日给普通人派工,创立五亩田令让平民有地可种的唐罗是他们自己人,他会说出这样冷漠的话,都是徐老赢指使,推出来当枪,所以他们,更加愤怒。 对西陵人民的爱戴,唐罗还是很感动的,但亲疏有别,既然答应了徐老赢要帮他解决问题,就不会因为这些爱戴而改变主意。 看了萧子玉一眼,唐罗再次冷声道:“台阶下的四位小姐,在我看来连青楼妓子都不如。” 如果刚刚众人还能无视唐罗,一厢情愿将所有怨气发泄到徐老赢身上的话,那么现在他们就真的无法忽视这位在西陵有这偌大名声的西陵天骄了。 台阶下的四位小姐在听到唐罗这番话后脸色煞白,年纪最小的白洁止不住地抽泣着,我见犹怜。 而凶境管家们还是按捺不住将头抬起,狠狠望着台阶上的唐罗。 “唐天骄可是在说,我潘家的大小姐还比不上青楼妓子!?”潘家的管事恨得只能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冷冷道。 什么身份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而身份越是尊贵,越不能随便说话,因为到了一定的高度,你说的话已经不能简单的代表自己。 而以唐罗的身份,居然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下说四家小姐不如妓子,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口角,四位管家甚至可以认定,这是唐罗在侮辱西陵的四大望族,并同时对他们宣战! 三百三十五章:徐老赢的小麻烦(8) 唐罗自然知道自己一番话会引起多大的波澜,可这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又怎会介意区区一个管家的质问。 望着面露惊色,却鸦雀无声的众人。唐罗嗤笑一声,讲目光投向台下的四位小街道:“如果一定要选个女子追随,徐公子可能会选个青楼女子,也不会要你们四人,不知道我这番话说得够不够明白?” “咣当”一生,潘曦嫦手中的金剪跌落在地,面色凄苦不敢执行地妄想将头高昂的徐老赢,颤声问道:“奴..奴家不信...徐..徐公子,求您告诉妾身,唐天骄说得不是真的....” 徐老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声道:“表弟的话就代表我的意思。” 既然没法负责,就不要给别人任何希望,虽然不知道唐罗为何要那样说,但既然已经拜托了,徐老赢就绝不会在这时掉链子。 潘曦嫦听着徐老赢决绝的话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倒地,几名潘家的丫鬟赶紧来扶,却被她通通推开。 坐倒在地的潘家大小姐泪流满面,一双美目中满是怨毒,望向唐罗质问道:“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场豪赌四家输了,而失去完壁之身的几位小姐必须要死,潘曦嫦讲地上金剪拾起,狠狠朝自己喉头捅去。 一直关注她动向的唐罗岂能让她如愿,两指一弹,一道极其细微的天龙虚影后发先至的打在潘曦嫦的手腕,将金剪击飞。 “别着急死嘛!既然你们都如此不自量力的求亲到我唐府门前,就不想听听自己为什么配不上圣人公子?”唐罗将手指摆在眼前看了看,似笑非笑对着几位小姐道:“也好为以后积累下经验,明白自身定位,知道下该去找什么样的公子才有机会成婚。” 这番话几近羞辱,别说四位小姐,就连围观的西陵民众都听不下去了,嘘声大作,他们觉得唐罗这位西陵天骄,实在是没有风度。 而一袭红衣的萧子玉听着唐罗的话,更是怒道:“堂堂武堂首座之子,我西陵世家的代表,唐氏的宗老。遇见圣人世家的公子却自甘堕落,不惜为鹰作犬,鞍前马后。如此谄媚跪舔,你这是在折我龙州武者风骨!” 为何要练武,便是为了反抗。所谓反抗,便是朝强暴者挥拳,如果人人都跟唐罗一样,见到修为高家事好的便甘心跪舔作狗,那练武这件事还有什么意义。 萧子玉看着唐罗的眼神,无比失望,天骄便代表着一城门面,可眼前唐罗的所作所为,是在丢西陵武者的脸。 唐罗并不屑于跟萧子玉争辩,而是继续对着台阶下的四位小姐道:“你们配不上徐公子最大的原因,便是你们生在一个名门望族,却无一丝修为在身,仅凭这一点,你们想要追随,便是痴人说梦。” “简直荒谬!”年纪最小的白洁狠狠抹去脸上泪珠,指着唐罗道:“女子首重贤德,以柔弱为美。若是女子练武强过男人,还要你男人干吗!?” 自古女人就是被男人保护的弱势群体,因为女人先天便不如男性强壮,给别说生产时那虚弱的十月。所以名门望族的女人,通常不修行,而是学习内政。 唐罗当然知道世家大族中这默认的潜规则,但他更清楚,这种说法只是西陵百年和平带来的一种懈怠而畸形的文化,只是这种文化真的舒服,让这些西陵小姐当了真。 “白小姐说得不错,男人练武可以保护女人,好像有了保护以后女人就可以不用练武了,这种说法,何其荒谬。”唐罗背负双手冷冷道:“你们口口声声要追随徐公子,可你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别说取水开灶,离开丫鬟你们连衣服先穿哪件都不知道。” “如果你们的家室对他没有吸引力,你们就是四个连妓子都不如的累赘。” “你胡说!”万灵儿自小被家族捧在手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何曾受过这种侮辱,纤细的手臂抓着短匕,对着唐罗恨声道。 “我胡说?啊哈哈哈哈哈哈。”唐罗狂笑一声,对着身边的侍卫道:“将星月珊瑚犀牵出来!” 说完又对着几位小姐道:“你们不是要追随徐公子吗?我将他的坐骑牵出来,只要你们能摸摸它,徐公子就将你们娶进门墙如何?” 正怒视唐罗的万灵儿一听,细长的柳眉一挑,娇声道:“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只要你们能摸一摸徐公子坐骑,徐公子就会娶你们。刚刚他不是说了么,我的意思就代表他的意思。”唐罗抱胸,平静道。 四位小姐顿时面露喜色,相互对望几眼后只觉得柳暗花明又一村,像她们这样的望族中,谁还没有几头荒兽。 虽然每一头荒兽都约等于一位凶境强者,气势逼人,若是长期待在荒兽身边普通人可能会被震碎肝胆,但仅仅是鼓起勇气摸一摸的话,四家小姐都有绝对的信心。 但当浑身犹如镶嵌着宝石的星月珊瑚犀真正被兽使牵出来的时候。 四位小姐才知道,这有多么恐怖,那犹如荒古巨兽的凶悍气息充斥着唐府门前每一寸角落的时候,她们只感觉双腿一软,浑身僵硬,齐刷刷的瘫倒在地。 星月珊瑚犀虽然已被接受新任主人,但它依旧记得上一位主人徐老赢,所以这头巨大的荒兽在看到前任主人的时候很是兴奋。 “一~吼!!!” 十里红妆不知有多少车马,在这声荒兽的吼声中,骡马都瘫软在地上,哪怕一些猛兽都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 看着连起身都做不到的四位小姐,唐罗淡淡道:“我说的话依然有效,只要四位小姐有任意一个上前来摸摸这头荒兽,便可嫁给徐公子。” 能来围观十里红妆的,都是练武之人,甚至不乏修为达到蜕凡境的英杰。 星月珊瑚犀的气势虽然惊人,但对有修为在身的武者来讲,并不算无法靠近,所以他们很不理解,为什么堂堂四大望族的小姐,竟然连站起身来都做不到。 三百三十六章:徐老赢的小麻烦(9) 看着瘫软在地,眼中恐惧之色越来越重的四位小姐,唐罗不由得摇了摇头。 气势这种东西,是真实存在的,那是一种能够让人恐惧得无法动弹的威压,而且这种威压会在蜕凡巅峰并达到灵意合一之后,越来越强。 如果只跨一境,这威压也就是让你手脚冰冷,肝胆震动,无法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就比如唐罗气势全开对上一个凡人境的武者。 但一个普通人面对气势全开的唐罗,就会浑身僵硬,时间久了,甚至会伤到肝胆,胆子小的甚至会被这股气势吓死。 因为肝胆乃魂之舍,所谓练武很大一部分程度上,不光为了强身,也为了壮胆。 虽然世上不乏有那种天生胆气逼人,甚至能直面越境气势的勇者,但唐罗知道,这部分人的名单里,肯定没有台阶下的四个女人。 但凡她们有一丝丝勇气,现在头上顶着的就不是一个两位数的灵气! 星月珊瑚犀看见老主人满是兴奋,将硕大的头颅怼道徐老赢的面前,刚想伸出舌头舔舔他,便被徐老赢推开。 “又臭又黏,一边去。”徐老赢用力一掌将巨兽的脑袋排到一边,嫌弃道。 星月珊瑚犀感受到前任的嫌弃,大怒:“一~吼!一~~吼!!” 连续的两声兽吼,震得唐府门前的守卫脸色煞白,修为在身的武者尚且如此,何况四个姑娘,唐罗低头看去,随着两声兽吼暴起,四位姑娘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了。 如果刚刚是因为害怕死亡的话,那现在纯属就是被星月珊瑚犀吓得,而且再放任下去的话,四个不同武道的小姐可能会被凶兽的气势震碎肝胆,唐罗摇了摇头,对驭兽师道:“将星月珊瑚犀牵回去吧。”毕竟徐老赢的目的是保全几位小姐的声誉,而不是将台阶下的几人弄死。 随着星月珊瑚犀的退场,一直没有做声的别梦最先恢复站起身来,对着唐罗恨声道:“唐天骄真是好手段,只是欺负我们几个弱女子,不觉羞耻吗!?” 别家先祖曾是御兽宗弟子,即便是出来自立门户后也以御兽宗门人自居,若说西陵对灵兽、荒兽了解最深的家族,便是别家。 自小耳濡目染,即便再不学无术也让别梦接收了很多荒兽信息,这头星月珊瑚犀根本不是普通的荒兽,而是一头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虽然保持了星月珊瑚犀一族的外姓,但那根独角泛着七彩神光,就是七彩雀鸟后代的标志。 七彩雀鸟本就是以威压见长的神兽,翎羽一开万兽臣服,所以这头星月珊瑚犀所释放的气势,哪是连筑基都没完成的她们能够抵挡的,被没有当场震死,只是因为这头星月珊瑚犀还未长成而已。 以神兽后裔压人,别梦心中一万个不服。 “因为你弱,就该被迁就?徐公子坐骑本是神兽后裔,因为要收了你们四个,便要换成骡马?”唐罗不屑道:“所以我说你们是累赘,身为追随者,却要主人迁就,要你们何用?” 没想到自己的抱怨成为被攻击的点,别梦脸色涨红,胸部气得高高挺起,心中恨极却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随着星月珊瑚犀的退场,潘曦嫦也从那股气势的震慑中恢复过来,咬着牙道:“奴家追随徐公子,不是为徐公子牵马,难道追随者就要跟坐骑同居么!?” 说到底,潘家大小姐还是不甘心引颈就戮,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谁能甘心去死,既然唐罗开出条件,她便要驳倒对方,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了,唐罗的态度便代表了徐老赢的态度。 与其哀求徐公子,不如战胜唐天骄,这一刻,潘曦嫦眼中闪过名为斗志的火焰:“万灵儿只能替自己接受这个赌约,无法代表妾身,她不能触摸神兽后裔只能说明她失去了追随徐公子的资格,与妾身何干?” “再者说,在场的武者大部分都能承受星月珊瑚犀的气势,难道他们摸一摸神兽后裔就能追随徐公子吗?唐天骄不觉得这种做法,太过武断吗?” 万灵儿刚刚从星月珊瑚犀的威压中清醒过来,就看见自己视作亲姐的潘曦嫦毫不留情将自己撇到一边,划清界限,急攻心下,她真不敢相信,昨日还说要一同好好服侍徐公子的曦嫦姐,今天怎么会就这样把自己丢到一边。 肝胆还未恢复又受震荡,万家的小公主竟然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潘曦嫦瞥了一眼便将头转到一边,白洁与别梦看了眼晕过去的万灵儿,眼中虽有不忍,却保持着沉默,未发一言。 等到万家几名丫鬟将晕倒的万灵儿抬回花轿内,潘曦嫦又抬头朝唐罗,咬咬牙道:“也许武人能为徐公子做到的我们做不了,可我们能给徐公子的温存又岂是别人能够达到的!”说罢,她一个挺身,丰满的上位拱出一个半圆的弧度配合着纤细的腰身,真是令人垂涎欲滴。 西陵商业氛围浓重,民风开放,男女之事并不忌讳,只是他们从未想过,一个望族长女,竟然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的动作,这让男人们无比兴奋,围观的人群中响起了口哨声,还有不少吞咽口水的声音,甚至有些人的鼻息都变得粗重起来。 何谓美人,倾国倾城,再加上不凡的身份,眼前的潘曦嫦,仿佛浑身泛着光。 只是徐老赢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根本没有在意。 纵横欢场那么久,什么样的女人他没见过,也许真情会让他迷惑,可色诱根本无法做到一丝吸引。 美色这种东西,对流浪武者或是底层武者也许会有用,对圣人世家公子,不就跟笑话一样么? 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好指责的,因为这几个姑娘,除了运气好有个出身外,真的没有一丝可取之处,逼到这个份上,除了美色,她们又能拿出什么来呢,徐老赢眼中闪过一丝怜惜,轻轻叹了口气。 但唐罗看到潘曦嫦的动作,却十分赞许,只因他觉得女人尽力争取的样子,还是蛮美的:“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她不明白,这份努力放到现在,没有一点意义,遗憾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仅以美色这件事来讲,你都配不上?” 三百三十七章:徐老赢的小麻烦(10) 潘曦嫦听到唐罗的话,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从小到大,哪个男人见到她不夸她貌美,自她及笄以来,所有男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欲望,哪怕一些族中长辈都是如此,有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后背的目光,炙热得像是要把她衣服融化。 自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的容貌原来是那样有力量,可今天唐罗竟敢说自己连美貌都不配,他怎么敢! 这是种彻底的羞辱,不光是潘曦嫦气得发抖,就连在场的西陵民众都看不下去了,如果说刚刚的修为不足还有一定道理,现在说这三位小姐不够美,就是赤裸裸的污蔑了。 可能世间还会有比这几位小姐更美的美人,但眼前这三人不论放到任何一城,都无人能否定她们的美貌。 一时间,嘘声四起,哪怕是面对西陵最有名的唐天骄,众人也不会容许睁着眼睛说瞎话般的污蔑。 都说军势可壮胆,换做平时这些西陵人哪敢朝唐罗发出嘘声,现在众志成城之下,一个个就怕嘘得不够响。 三位小姐里,最不服气的就是白家的小公主白洁了,被称作白家明珠的她有着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鹅蛋般的小脸配上那对明亮的眼睛,只是对望就能让男人神魂颠倒。 单从容貌上来讲,她的模样是最出众的,但更吸引人的,就是天生自带的体香,那股芬芳如花露般的香气让人只是靠近就忍不住吸鼻,西陵公子何止千人,但凡见过白洁一面的,都对其情根深种。 可唐罗却说仅凭美色都不配,让她怎么服气,从未受过这样羞辱的白洁小姐脾气登时涌了上来:“若是唐天骄能在西陵找到比我容貌更出众的女子,本小姐便承认你的说法!” 白洁不光被称作白家的珍珠,更是被称作西陵的第一美人,拥趸无数,所以极是自信。 带着一丝小骄傲,白洁高昂着头,那模样仿佛一只雏凰,张开了自己的羽翼求偶,模样真是美极了,就连唐罗都无法否认其的美貌。 “我说,这样的姑娘出现,你昨晚就一点儿异常都察觉不到吗?”唐罗有些无语的低声问道,这种层次的姑娘只要出现在青楼一秒,就会被人赎走好吧!更何况还是处子之身,徐老赢好歹也算混迹欢场的浪子,怎么就连这点警觉都没有呢? “嘛~~~”徐老赢也是有些尴尬:“我也没细看,你也知道,女人嘛~黑灯瞎火都差不多的。” 昨晚白洁的体香确实令他有些新奇,不过也并没在意。 因为六识敏锐的他闻过太多气味,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气味,这个浓重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看起来,自己昨日居然没有发现,还真是一个失误。 唐罗有些无语,不想搭理这个没有一丝丝防备心理的表哥,对台阶下高昂着头的白洁道:“你知道西陵,死女人最多的地方是在哪里吗?” 又望向密密麻麻的围观群众,扬声问道:“你们呢,知道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唐罗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心中却隐隐有个预感,这场质问将会流向一处不可知之地。 没有理会白洁的质问,唐罗带着桀骜与疯狂,高声道:“让我来告诉你们,西陵死的最多的女人,就是妓子!而死女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青楼的床上!但谁能告诉我,她们是怎么死!?” 这声质问传遍大半西陵,在半空回荡,经久不散。 在唐氏里,唐罗最愿意呆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藏经阁、一处是风媒属。 藏金阁中有唐氏收藏的无数功法,武技,可以让他变得强大;而风媒属中有无数信息,能让他眼界变得开阔! 可能整个唐氏没有人比他更重视信息的整合与收集,而他提出的信息简化以及大数据分析更是被风媒属的长官惊为天人,甚至破格对唐罗开放了一部分风媒属的权限。 虽然唐罗不常出门,但西陵各种秘闻、世家实力、动向,他都了若指掌,而西陵民生这一块,在唐罗眼中更是没有秘密。 和平了几百年的西陵,已经很少能看见光天化日之下怒而杀人的事情,但夜晚的西陵还是在不断吞噬人们的性命,没有人知道,和平了那么久的西陵,死得最多的居然不是亡命徒和流浪武者,而是青楼中的妓子。 一些武者在发泄欲望时,达到巅峰的那一刻总会像失去控制一般,做出暴虐、凶残的举动,而这些举动对青楼的女子来讲,足以致命! 唐弥两氏的万乘宝船回航前后,西陵的青楼每晚要抬出不知多少尸体丢到坟岗,即便是平常时日,三五天便会有一位青楼女子死在床榻上。 可即便如此女子也不爱习武,因为世上大部分的功法流转,多多少少都带有锻体的效果,它会让你肌肉变硬,皮肤变糙,骨架变大。当你更适合战斗、更耐打之后,女性之美也丧失的差不多了,这让视美如命的女子怎么能够接受。 所以天香楼为什么是西陵最好的青楼,除了妓子是从小培养外,她们还要练上一门叫阴流珈的功法,这种功法没有什么实战能力,却能让女子的皮肤紧致、体柔筋开,更重要的是经过灵力强化的肉身不会那么容易死去,这部功法是乐师坊的核心竞争力。 作为曾经去过天香楼的唐罗看得真切,每一个姑娘至少都是凡人境巅峰的修为,因为只有强化到那样程度的肉体,才经得起蜕凡境武者的肆意征伐。 至于台阶下这几位?唐罗不屑道:“就说这房事,凭你们三个内视都不到的柔弱女子,能经得起什么?” 唐府的门立有两座雄狮踏珠,唐罗走到一边,伸出手伏在石狮子踏着的那颗龙珠上,轻轻一捏,转身对着府前三个女子张开了手,石头粉末从指缝间落下。 白色的粉末被风吹散,唐罗的眼神不经意的飘过三位姑娘的前胸,平静道:“经不起动情的一握,扛不住用力的一顶,不知道在哪一次欢好后就会丧命,你们几个,是不是比青楼妓子还要不如!?” 虽然白洁没有习武,但对灵力还算了解,看着唐罗仅凭肉身力量就做到的事,吓得脸色煞白,看看他手中飘散的石末,又看看石狮子脚下龙珠的深深爪印,她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 三百三十八章:徐老赢的小麻烦(11) “所以西陵的姑娘们,如果你们想吊上一个武者金龟婿,千万记得。”唐罗邪魅的笑道:“起码练到凡人境巅峰的修为,不然连成为床伴的资格都没有!” 开了脾胃神藏的声若洪钟,如同神言响彻天地,传遍西陵,将三位小姐的脸,震得煞白。 潘曦嫦从未像现在这样绝望,这四家商议出来的对策竟然会因为这么荒谬的理由夭折,她凄苦地看着徐老赢,希望得到一些帮助,可圣人公子只是把头高高昂着,与昨日欢好时的温柔模样截然不同。 “怎么会这样。”潘曦嫦心中酸涩,自徐老赢进入西陵的第一日起,潘家的风媒就将他列为最重要的观察目标。 而经过几个月情报分析,这套乔妓委身的办法已经是四家能想出最好的办法了,因为他们通过分析,已经吃透了徐老赢的性格。 杀伐果断的外表下是一颗仁慈敏感的心灵,且对女人格外温柔,即便是青楼老妓他也没有一丝轻贱的意思。 这样一位圣人公子,是不会拒绝她们的。 从一开始,四家的目的就不是让姑娘们可以嫁入元洲徐氏,哪怕四家再怎么自大,也不会生出要让自家小姐成为徐老赢正妻的念头,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将四位小姐安排到徐老赢身边,哪怕没有名分做个丫鬟都好。 如果没有唐罗横插一脚,徐老赢面对这种阵势,一定会心软收下几位丫鬟,可现在的情况是,连追随的资格,都被唐罗抹去。 潘曦嫦怎能甘心,已非完璧的她如果就此退去,除了招赘别无他法,可招赘的对象都是那些除了武道一无是处的粗鲁武者,要将自己的人生托付给那样的人,她还不如死了! 四家的计划就败在唐罗手中,怎能不恨,但可悲的是,她根本无力反抗。 何止是三位小姐,就连那群围观的西陵人都无法理直气壮的喷剂徐老赢了,就像唐罗说的,因为境界差距过大,女人甚至连欢好的功能都失去了,那还如何收下这份爱意? 人群突然有些怜惜三位痴情的小姐,按理说生在那样一个望族,她们有无数功法可以挑选,不尽明师环绕身边,怎么就不愿意修炼呢,哪怕现在三人是凡人境巅峰的修为,也不至于被人如此嫌弃。 只是这番说法能说服西陵人,却入不得萧子玉的耳,刚刚他对话唐罗,对方却连一丝回应都欠奉。 现在整个西陵尊他为蜕凡第一高手,而唐罗不过是个空有天骄之名的谄媚之徒,自己曾与徐圣公子决战于擂台,而他只敢在其身前仗势,这样一个人竟敢看轻自己,萧子玉大怒道:“一派胡言!既然女子身体那么脆弱,为何徐公子夜夜笙歌,却从未有妓子被他折腾死?” 唐罗低头看了萧子玉一眼,他是真不明白为啥这个红衣服的骚包几次三番跳出来刷存在感,徒增难度,不过既然对方发问了,正好为自家产业打个广告,虽然天香楼已经是西陵第一青楼,但巩固地位,宣传文化还是没问题的吧。 “咳咳咳。”唐罗清了清嗓子道:“徐公子原先都在天香楼过夜,那儿的姑娘虽是妓子,却自幼练功,你随便挑一个姑娘来问,都是凡人境巅峰的修为,甚至有些达到了蜕凡境。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经得起武者的床榻征伐,可即便如此,徐公子一晚都需要八个,不知道我说的够明白没有?” 哗然声一片,无数男人的目光集中在徐老赢身上,毕竟不是所有男人都爱逛青楼,大部分人连自己家中女人都应付不来,而眼前徐公子夜夜笙歌不算,数量竟如此吓人。 “难怪看不上几位小姐......”众人心中如是想到,这样的人,选择女人的标准可能不是美貌与否,而是耐用程度吧。 唐罗可不管这套说法会让徐老赢在西陵人心里变成什么样子,反正他自己说了不在乎名誉。 看着三位小姐四只尽褪,围观众人神色复杂,唐罗知道是时候将这场闹剧收尾了。 对着四位凶境管事,他平静道:“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几位小姐配不上徐公子,还请离去!” 四大望族的小姐被人如此当面羞辱,却出奇没有人出言反对,只是用一种特别怜惜的目光看着。 情深义重奈何造物弄人,这些小姐配得上西陵任何一个公子,却无法入得徐老赢的眼帘,眼看这场求亲就要无疾而终,一直在生气的别梦突然灵光一现。 “唐天骄,说来说去妾身配不上徐公子只是因为修为不行,可你也说了,那些妓子不过凡境巅峰修为,这是否意味着,只要妾身有凡境巅峰的修为,便能追随徐公子左右?”别梦扑扇着大眼睛,朝着唐罗问道。 潘曦嫦和白洁听到别梦的话,眼睛一亮,满是期许地望着台阶之上。 在很多普通人的认知里,如果二十来岁没有修炼便意味着一辈子都是普通人,可像潘、白这样的世家不知做过多少实验,只要能在小时候把筑基完成,你便是三十岁再去修炼也无大碍,而一个普通人修到凡境巅峰,只需要三年时间。 不爱练武只是因为练武没用,世家小姐就算练一辈子也打不过宗族武士,她们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可如果只需要三年苦修就能换来一个圣人公子追随者的身份,她们一点儿也不介意。 要知道就连一个三品宗门的出世弟子,都有小姐呼着喊着巴结,何况徐老赢乃是元洲徐氏的天下行走。 唐罗看着别梦,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只觉得女人果然厉害,当争取幸福的时候,不但思维活跃,魄力更是惊人,他都有些想成全她们了。 “诶!”唐罗转过头对徐老赢低声道:“真不能收么?暖暖床也不错阿,你看人家多有诚意!” “别开玩笑了。”徐老赢满脸苦涩,心里一万个苦处。 如果他是王家或是安家的氏子,别说这几个,再来几百个他也能收入房中,只可惜他是徐氏的公子,家规森严。 三百三十九章:徐老赢的小麻烦(完) 也是四家设计得实在巧妙,几位小姐没有修为在身,又包装成新来雏妓,那种忐忑不安的情绪都不用演,简直就是契合。 徐老赢毫无防备的步入了这个陷阱,没有一丝察觉。 这会儿说起,也让他开始审视自己,大张旗鼓的挑战固然达到了他的目的,但也把自己置于众人眼前,特别是自己的修炼方式与一般人大相径庭,现在看来真是很容易吃亏阿。 就像表弟说的那样,面对精心的设计,好像意能通幽也帮不上什么忙,这可真是愁死他了。 另一边的唐罗得到徐老赢的答复后,对着台阶下那个眼睛有光的妙龄少女道:“既然别小姐如此上进,我又怎能不成全你们。” 听到这番话,别梦有些恍惚,心中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唐罗怎会如此好说话?” 岂止是她,就连潘曦嫦和白洁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围观的西陵人更是哗然一片,看着众人的表情,唐罗笑了笑继续道:“那便以凡境巅峰为约,只要在徐公子突破凶境以前,几位小姐能达到凡人境巅峰,便许你们一个徐公子贴身丫鬟如何?” 又是惊呼连连,众人怎么都想不到刚刚还一脸嫌弃的唐天骄为何会开出如此宽松的条件,因为凡人境巅峰和凶境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在他们的印象里,哪个凶境强者不是超过三四十岁,徐老赢今年才二十出头,这意味着他想要突破凶境至少还要十几年,而十几年的时间,哪怕这几位小姐再不争气,也该修成凡人境巅峰了吧。 众人有些搞不懂唐罗了,难道刚刚说的那么多,只是为了告诉全世界几位小姐配不上徐氏公子吗,可既然如此,现在又为何要开出如此宽松的条件。 唐罗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朝着台阶下的三人问道:“几位小姐,这条件,可能接受?” 幸福来得实在太突然,别梦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生怕是个陷阱,潘曦嫦看着呆立不答的别梦,心中暗斥其无用,对着徐老赢娇声问道:“徐公子,唐天骄说的条件,您认可吗?” 毕竟是桃李年华的大姑娘,想事情总比十六七的小丫头周密,她知道这件事其实唐罗说了不算,只有徐老赢自己开口应诺,才算是口头契约。 徐老赢终于低下了高昂的头颅望向潘曦嫦,眼神平静的就像在看一杯水:“表弟说的便代表我说的。” 听到圣人公子的肯定,潘曦嫦笑靥如花,轻轻捂着嘴道:“那我便代两位妹妹,接了唐天骄的赌约。” 徐老赢蜕凡境巅峰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这也只能说明对方资质惊人而已,要知道唐罗也是十三岁就蜕凡的绝代天骄,如果不是因为散功的缘故,可能十八九岁就是蜕凡境巅峰。 对少年天才的档次,西陵人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圣人公子强则强已,但离凶境还有漫长的距离,而这个距离足够一个普通人突破到蜕凡境,又何况是这三位望族的小姐。 即便徐老赢真是一个不出世的天才,潘曦嫦也丝毫不担心,因为留给对方的时间实在太短,最多三年她们姐妹就能达到凡人境巅峰,而三年对破入凶境的积累来讲,只是十分之一的当量甚至更少。 这场赌约,妾身赢定了!潘曦嫦对两位公子行了个万福,骄傲得一个转身坐回花轿。 白洁和别梦亦是捂嘴轻笑,行礼之后退入轿中。 看着十里红妆齐步后退,人山人海慢慢散去的场景,徐老赢有些感叹:“表弟,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好。” 可能整个西陵都感觉这场赌约几位小姐胜券在握,可他们自己清楚,刚到西陵的徐老赢灵力积累就超过两万两千点,且以每天10.4的增幅积累着,现在已经达到24415点,这也意味着最多再有两年,他就要突破到凶境了。 而几个姑娘现在不过几十点灵气,即便资质真的逆天,想要两年从白身修到凡境巅峰也是极为困难,若是这几个小姐中真能出现这等绝顶资质,徐老赢这个丫鬟收的就太值了。 只是世间之人,大多都是普通资质,这也意味着修到凡境巅峰,需要三年左右。 唐罗给出的条件,看似宽松其实根本无法达到,他真害怕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几位小姐想不开。 人家都算计到你脸上了,还在乎做法好不好,你可真行。 唐罗对这个表哥真是无力吐槽,无语道:“真是够了,又要保全她们名誉,又要保障她们安全,你真当自己是情圣阿!” 这场闹剧虽然完美解决,但唐罗觉得自己真是血亏。 几位小姐不光给西陵众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还收获了不知多少仰慕者,而这些仰慕者一定对唐罗和徐老赢恨得牙痒痒。 而最亏的就是风评,不用说在这西陵地界上,徐老赢名声已经毁了,而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凭萧子玉这种当面抨击,往后几个月西陵茶楼酒馆里一定都是关于西陵天骄自甘堕落,沦为圣人公子鹰犬的事实。 西陵小姐的聚会上,会不断有人说自己是多么没有风度,虽然没有想过要在西陵成婚,但收获那么多差评,唐罗认为自己牺牲贼大。 好在事情还是圆满解决了,不然这些牺牲就太没有意义了。 徐老赢感受到唐罗心中的不忿,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安慰道:“诶~哎!看你这话说得,都是兄弟嘛!”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肢体接触唐罗早已习惯,面色自若地问道:“你几时走?” 原本他是打算回来通报母亲一声就直接去闭关的,但听到徐老赢要走的消息,他心中竟怅然若失起来,谁能想到这个一身毛病还自来熟的表哥竟然已经在他心里占了位置。 不论如何,徐老赢要走,他都该送送,好在他们都是武者,并且是会不断强大起来的武者,山水总会有相逢,他并不担心再见之后就是诀别,两人终有一天会再相遇。 感受到唐罗怅然若失的心绪,徐老赢笑道:“三日后,老白在微雅小筑设宴为我送行,你得在!” 三百四十章:书生变化(修) “老白?微雅小筑?”唐罗有些愣神,因为他真的很难将这这两样事情联系起来。 因为要赡养孤儿的关系,米白的经济条件一直很紧迫,虽然开摊之后他的字画有口皆碑,但毕竟还需要时间发酵,现阶段的他每月收入不会高于50个金币。 可微雅小筑作为西陵中档酒楼的代表,一顿饭都得十几个金币往上,这一顿饭下来,抵上他一个月的收入了,哪怕徐老赢是他认可的好友,唐罗也不认为米白会设这样的宴。 因为在米白的心中,孩子们一定是最重要的,他根本不会为了请徐老赢吃顿饭而让孩子们挨饿,如果对方要设宴一定是在他家中,那这样看来,这两个月来米白一定有了变化,唐罗朝徐老赢问道:“老白发财了吗?” “啊哈哈哈哈!”徐老赢大笑,好像碰上了喜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白现在可火啦!” “火了,怎么个火法?”唐罗奇道。 “就那个拍卖行见过的拍官你记得不,就那个萧正!他就跑到米白的摊子上买了副字,夸了句,现在老白的书画摊甚是火爆,字画每日都是售罄!”徐老赢与有荣焉道,他一直觉得米白的书画已经超越黄庭,可西陵人好似瞎了一般,却没想到那叫萧正的拍官只是夸了一句,每日都有络绎不绝的世家子来米白铺上,将它所有字画买走,这样看来,米白离书法大家的距离也不远了,这让他满脸喜色。 而唐罗一听到萧正的名字,便点点头一副了然状。 如果是他,这事儿就不稀奇了。 若说现在西陵公子们玩乐的标杆,就是弥候与萧正两人,甚至有北正南候的偌大名头。 而二人之中萧正更为西陵氏子推崇,不光因为他是萧锦林的长子,更是因为他将玩这个事儿,做到了极致。 萧正其人,吃喝玩乐、琴棋书画、古董文玩无有不精者,更有武斗馆赌圣的称号,他称赞一句米白的字好,不知会有多少世家子会去购买,以示自己品味与萧正相同。 其实这些世家子哪能看懂字画好坏,无非是附庸风雅而已,但他们附庸风雅的过程,就会让米白生活水平提升不知多少档次,从这点看,果然虚荣才是第一生产力阿 “这真是太好了。”唐罗感叹道,毕竟与米白相识一场,他亦是希望那名高洁的书生可以把生活越过越好,并完成自己的梦想。 “可不是么!”徐老赢连连点头,这次西陵之行真是令他不胜感激,认了一个亲弟弟,认了一个义兄,还结交了一个好友。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以,他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走了狗屎运,这辈子才会让这些人接连出现在自己身边。 一双迷离的桃花眼笑成两道月牙:“我要去老白那看字画,要不要一起!?” “你自去吧,我还有事儿。”唐罗摇摇头,便迈步往府里走,这次他回来就是要跟母亲说闭关的事儿,还有宗老一职被弹劾他也要好好跟母亲聊聊,反正三日后米白设宴他会在,要见也不急于一时。 与徐老赢在府门分别,唐罗刚步入前庭,便看见一绝美妇人带着管事站在一旁,几位管事看到唐罗纷纷行礼,倒是母亲徐姝惠满面愁容,眼神空洞神游天外。 看这情形,母亲应该带着管事来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没有现身,只是她为何满面愁容,唐罗心头一凛“几位管事免礼。母亲,儿子回来了。您怎么了?” 儿子的呼喊终于将神游天外的徐姝惠惊醒,轻声答道:“娘没事儿。” “你们退下吧,我要跟大公子说说话。”妇人这样说着,牵起唐罗的手,往前厅走去,唐罗顺从的跟着妇人,因为他看出母亲似有心事,而且应该与自己有关。 徐姝惠当然有心事,刚刚门外的锣鼓声将她惠惊醒,刚带着管事出门,却听到几位小姐以死明志和唐罗的那番冷语,也正是这一番话让她魂飞天外。 长子自幼早慧无需多言,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唐罗会如此淡漠人情,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对几名女子如此真切的爱意视而不见,让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情爱在他看来只是一桩桩条件的匹配,女人在唐罗眼中好像只是件事儿物,这一发现让她十分担心孩子的未来。 屏退左右后,徐姝惠牵着唐罗来到前厅,母子相对而坐。 “儿子,你是不是很厌恶女子?”愁容满面的绝色妇人看着唐罗的眼睛,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当然不是。”唐罗摇摇头:“母亲为何这么问?” “娘听了你和四家小姐的对话。”徐姝惠柔声道:“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跟这四家小姐一般功利,你可切莫对世间女子失望。” 本来就没什么期望,还谈什么失望,唐罗表情平静,回了句:“儿子明白。” 徐姝惠听着长子淡定的回答,更担心了。别人家的公子都是从小便开始贪慕男女之事,特别是气血旺盛的习武之人,更是难以克制自己,唐罗却从未对任何女人假以颜色,以前她只是觉得儿子早慧,今天却有了别样的看法。 看着唐罗双眼,徐姝惠又婉转问道:“儿子,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 什么意思?唐罗一脸震惊,根本不明白母亲徐姝惠为何这么问。 看着儿子一脸惊色却没有第一时间否认,徐姝惠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想起一些有关龙阳的传闻,她还是觉得问清楚好些,所以故作轻松道:“娘在问你是不是喜欢男孩子多一些,其实没关系的。有些人生来便与众不同,有很多人都是喜欢同性而不是异性,娘见过很多这样的人,这很正常......” 又是龙阳又是同性,唐罗总算知道母亲是几个意思了,慌忙打断道:“等等等等,母亲大人,这事儿子可得说清楚,我没有龙阳之好,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母亲大可放心。” 三百四十一章:家人的担忧 这事儿要不解释清楚以后还指不定要出什么幺蛾子,倒不是说唐罗对同性恋有看法,只从风媒属得来的一些信息,光唐氏中就有不少分宗家主尤爱男风,虽然娶妻生子,但夜夜宿在买来的**房中,不用想这些人肯定就是同性恋了,娶妻生子只是为了繁衍后代,买来的男孩才是心头最爱。 但唐罗自己是个正儿八经的直男,他可不想母亲有什么误会。 徐姝惠看着儿子认真的否认,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 她刚刚说这事儿常见只是为了安慰唐罗,虽然世家大族中却有喜爱男风的龙阳之君,可那些人莫不是被世人唾弃之辈,风评之差令人咋舌。 哪怕偶有身居高位者,别人当面不说,背地里也将其构陷得如同妖魔,她可不想自己儿子也落入那样险恶的境地,现在一听,总算将心放下,准备提起正事:“娘想为你说门亲事。” 亲事?唐罗不解地望向徐姝惠。 “母亲,为何如此着急?” 照理说他现在才十五岁,虽然武者大多在蜕凡境娶妻,但他现在境界跌落,母亲怎会如此迫切的想要为他说亲。 徐姝惠拉过唐罗的手,眼中满是怜惜道:“好孩子,娘从不怀疑你日后能叱咤风云,拥有一个精彩的人生。只是娘很担心,你的精彩没有人可以分享,日后身旁无人可以倾诉。” 人生悲苦无非孤独二字,单看唐罗现在,钟情武道胜过一切,几次三番提出安排通房都是推诿,就连妙音坊的观礼都没有兴趣。甚至在这个年纪就开始申请闭关。徐姝惠真的担心这样下去,他会孤独终老,以武作伴。最后身旁空无一人。 家人的关心永远是那样简单粗暴,就是你一定要幸福!就连在我的想象中也不允许一丝疏漏,所以她急切的想为孩子说一门亲事,她认为如果唐罗有了孩子,便能多些幸福的可能。 唐罗能感受到母亲满满的爱意,就像现在她握着自己的手,那般温暖有力,只是这件事,他不能听母亲安排。 将右手覆盖在母亲的手上,唐罗轻声道:“母亲的心意儿子都明白,只是这事真不急于一时,儿子相信自己会找到心爱的人,结为夫妻,就像父亲和您一样。” 听到儿子这样说,徐姝惠又愁又喜,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碰到了唐森,有时候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她都会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只是每天醒来都能看见那个被自己踢到床角缩着的丈夫,她便能意识到何谓幸福。 她和唐森是真正相爱的,听着儿子将自己和丈夫当做标准,她当然骄傲! 可她更清楚,要找到一个爱人有多难,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脸怜惜问道:“若是,找不到呢?” “那便找不到吧。”唐罗洒脱一笑,他对这事儿,真的不是很有信心。 越简单越容易找到爱人,因为简单的人对自我和外界的要求少,或说他们的要求比较简单,而这些简单的要求很容易被满足。 可他两世为人,有多复杂真的难以与外人言,就连最近亲的父母也只是觉得他早慧,却不知道他心中背负了多少。 有时他真希望自己是个心大如斗的乐天派,这样就能将前世所有都抛到脑后,起码快乐些。 因为他比徐姝惠,更怕眼前的一切都是梦,他怕这世界是梦、他怕武道是梦、他更怕已经在心中占据位置的亲人也是梦,为何痴狂武道,因为除了这件事外,想不出捍卫这场美梦的方法。 背负如此多秘密的人,经历过生死之间大恐怖的人,在想要爱上一个人不知有多艰难,所以能不能找到一个爱人,他是真的没底。 虽然对能不能找到爱人没底,但唐罗更清楚自己的底线,他当然能够接受男欢女爱,美人谁不喜欢。 日后若找不到爱人,他也一定会收藏美人,但那都是凶境之后的事,因为他要确定自己,绝不会跟一个不爱的人生出孩子,他绝对无法接受,和一个不爱的人生出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还要叫他父亲,叫那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母亲,一想到这儿,想要放纵情欲的心情全部消失。所以母亲要给他说亲事的这个想法,他必须拒绝。 在和唐罗商量之前,徐姝惠就预感到会被拒绝,可她还是想试试,一看确实如此,她只能再劝道:“可你是家中长子,传宗接代袭承香火之事,怎么办?” 没有爱人就不会有子嗣,事情正往她想象中最差的部分发展,她最后的努力,便是用香火传承劝解唐罗,但她清楚,成功率,应该也不高。 “母亲怎会为香火担心~” 果不其然,唐罗脸上满是笑意:“你就看弟弟这风流的性子,怕是日后府中的女人会多得堆不下,传宗接代的事儿交给他,您就放一万个心。” “啪~”抚摸着唐罗脸颊的手拍在了脑袋上,徐姝惠笑斥道:“哪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 本想严肃些,不过一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她又止不住自己的笑意,十一岁的小鬼有了通房不算,听说还跟一个叫唐贞的小丫头纠缠不清。 在踏出灵界之门时,两人的手牢牢牵在一起,就连昏迷过去都不曾分开,搞得药堂只能将两人安排在同一间静室中,可能正如唐罗所言,依照幼子风流的性子,等到长子找到爱人,侄儿都十多岁了吧。 这第一件事儿聊完了,她想起了更重要的另一件事儿。 只要一想到早晨常福的通报,她便来气:“等你父亲回来,定要让他去质问宗所,以你对唐氏的贡献,凭什么去了你宗老的身份!” 倒不是徐姝惠护短,只是这小灵界若不是唐罗争取,哪能压服姬复,取出这源源不绝的物资。而为了搭救唐氏这代最优秀的武者,唐罗甚至不惜以身犯险,散功入界击败血神大军,救出所有人。 前段时间更是为唐氏争得每年三百万灵草宝药,这般贡献配一个宗老身份绰绰有余,却只因为几月未交改良功法便被剥夺,这让徐姝惠怎能心服。 三百四十二章:请求 “母亲误会了。”唐罗轻笑道:“儿子今日去秘术阁,本就是要辞去宗老一职,您想阿,若是儿子不愿意,谁能扒下我的宗袍!” 唐家的宗老共有两种,一种是立下大功的强悍武者,还有一种就是研究人员,比如秘术阁的成员,药堂的医师、冶炼房的大匠、机关楼的高工、藏经室的阵法师等等。 宗老的身份是家族顶尖的身份,但这顶尖的身份却是伴随顶级的义务,除了秘术阁的成员们舒服一些外,其他唐氏宗老都是埋头研究的工作狂,只有不断出成果才能保持宗老身份。 而在唐罗给秘术阁定了规矩后,原本唐氏最舒服的机构变作了一方炼狱,秘术阁的武技研究者们人人用命。 唐罗本该是其中一员,可变强计划升级之后,便意味着他不会再拿出大块时间研究灵技,这也代表着秘术阁宗老的身份对他来说不再是一份能够承担的殊荣,而是一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如果他继续保留那身份,就是在打自己的脸,所以辞去宗老之位是应有之义。 徐姝惠看着他说得如此轻巧,有些不信:“你可别骗娘。” “母亲大人,我哪能骗你哟~”唐罗笑道:“因为儿子马上要进行一次长久的闭关,没有时间研究灵技了,空留一个宗老身份只会让别人说闲话,还不如辞了。” “闭关?为何要闭关,要闭多久?”徐姝惠对唐罗后面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见,她的心神全被“闭关”两个字吸引了,连连发问。 只看徐姝惠焦虑的模样,就知道她有多舍不得,两兄弟刚刚从小灵界出来,小的回来半天就被召回武堂,大的倒是自由些,可现在却说要闭关。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唐罗心中暗道一声,摆出一张轻松的面孔说道:“母亲切勿担心,我闭的不是死关,只要母亲派人传达一声,随时可以出关回家!” 听了这番回答,徐姝惠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最后只能点头道:“那好吧。” 母亲这么好说话真是令人开心,唐罗又道:“不过还要母亲帮个忙。” “嗯?”徐姝惠柳眉一挑,惊喜非常,因为这是从小到大,长子第一次开口请自己帮忙。 唐罗笑着道:“父亲的铭牌应该在母亲这儿吧,请您去宗所申请一所闭关处,儿子的贡献都不能用了。” “何时要用?” “四天后吧。” 这才是她要来征得母亲同意的原因,因为他的宗老身份被去,一些权限消失了,其中就有申请闭关室这项。虽然他有海量的贡献,但没有权限也是很抓瞎啊,只能请家人帮忙。 …… 六月初四 微雅小筑 米白要了两个连在一起的厢房,一大一小。 大的那个闹腾的不行,正是那群宝贝疙瘩,而小的这间,只有唐罗、徐老赢和他三人。 作为西陵当红的画摊老板,他的字已经从半个金币涨到五个金币每幅,倒不是米白出名后就开始坐地起价,而是为了书法画作便于长久保存,他用了更好的纸张,只得提价。 可在徐老赢看来,五金一副字画依然是白菜价,米白倒是知足得很,一日只作百幅,卖完即止,即便如此他一日的收入也在两百金以上,这甚至超过了一般蜕凡武者的收入,所以徐老赢听到老白要设宴送行,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还有诸多要求。 “老白,别要竹叶青了,上点儿烈酒!”徐老赢兴奋道:“明日我便走了,今日我们一定不醉不归,只可惜义兄没来,不然定会更加尽兴!” 说道这儿他有些可惜,原本他还邀请了姬复,只是对方一听唐罗在这儿,便推脱说要准备镇压血神之魂没空。 唐罗才不觉姬复没来有什么遗憾的,只是对徐老赢的品味不敢苟同:“就要竹叶青,你要和烈酒别拖上我和老白啊!” “哇!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可是为我送行,难道不该听我的吗?”徐老赢伸出手指在唐罗面前晃了晃,得意道。 徐老赢一直觉得唐罗的酒量差,却又觉得他喝醉之后那个状态尤为喜感,只是唐罗实在太忙,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再喝一次,明日他就要走了,他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呵~”唐罗轻蔑的一笑,徐老赢的这种小把戏哪能瞒过他,只是他早已打开体内脾土神藏,开出无尽虚空之胃。 虽然他以前酒量不好,但现在如果硬是要比能喝,真是不好意思,他就是能喝本人! “那便上烈酒,今日不醉不归~”能喝本人表示欣然接受这个挑战。 米白原本还想劝劝,一看唐罗都应承下来了,只能苦笑道:“那小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看着两人接受自己的提议,徐老赢格外兴奋,站起身来对着女侍问道:“你们这最烈的酒是什么?” 一直等候门边的女侍听到问话,面色为难道:“回公子,小店最烈的酒便是这竹叶青酒。” “不会吧!”徐老赢一愣,他能感受到女侍没有敷衍,这就很奇怪了:“这酒我喝过阿,口感清醇甜美,应属清酒一列啊!” “回公子的话。”女侍柔声道:“这竹叶青酒虽然口感甜美平和,后劲却是极大。比之一般烈酒犹有过之,公子没有觉得太淡,许是因为公子喝得少,或是酒量实在太好。” 听到女侍的话,唐罗总算明白自己当时为何会醉成那副模样了,原来这清醇甜美的竹叶青酒后劲居然如此之大,自己还以为这是淡酒,几乎喝下了半瓶还多。 只是这酒的口感他是真喜欢,现在有了虚空之胃后,他可得好好尝尝。 徐老赢听了女侍的解释,似是想起那日赤霞山中,他只喝了几小杯,以他的酒量,难怪没有感觉。 “那就再来几壶~”徐老赢大大咧咧的挥手道,现在米白可算是一个日进斗金的小财主,他才不会抠唆几壶美酒呢。 女侍朝徐老赢甜甜一笑:“好的公子~” 三百四十三:送别 对米白来讲,这场离别注定是非常伤感的。 因为他不知道,下次见到徐老赢,会是什么时候。 可能是三年、可能是五年,也可能十年,或是再也不见。 哪怕他不关心西陵时事,可徐老赢一剑横压西陵世家的壮举,早已传遍街头小巷,而那些在街头巷尾流传故事中的圣人公子,总让他有种不真实感。 虽然他曾亲眼见过徐老赢力敌凶境,甚至金龙执剑的英姿,但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一来,他总能忘了对方的武者身份,只记得徐老赢的赤子之心,还有他对书画一道的热爱,若说这世间真有知音,米白觉得,他们俩就是。 只是他清楚,书画之道对他来讲是全部,可对徐老赢来说,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毕竟在赤霞山巅,徐老赢曾对万里红云幽幽地吐出梦想。 两人终归是不同的。 自己的梦想是养育孩子长大,对方的梦想是要成为徐氏圣主,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两人终究会渐行渐远,也许有一天蓦然回首,连对方的背影都找不见了。 但米白永远都不会忘记,曾经遇见那个骑着星月珊瑚犀从天而降的绝世剑者,说不会救人只会杀人的热心侠客。 朋友注定都有分别的一天,只是情义永存,米白转身从背筐中取出两个画筒,看着正在拼酒的两位公子笑笑。 因为徐老赢正抓着酒瓶,仰着脑袋往嘴里倒,桌前还散落着七歪八倒的几个酒壶。 就这儿一会儿功夫,两人已经拼了十六瓶酒,女侍已经来回三趟了。 吨吨吨吨吨~ 徐老赢将第八瓶竹叶青的最后一滴吸入口中,“哈~”了一声,将空空的酒壶放下,打了个酒嗝。 “老弟。”连饮八瓶美酒,徐老赢总算感受到了这竹叶青的后劲:“你这酒量见涨啊,已算有我五成实力了!” 面对这番吹嘘,唐罗只将最后一口美酒淡淡饮下,将酒瓶整齐的码在面前,笑问道:“我还没开始,你怎么看着要倒下了?” 强化过的身体解救能力惊人,更别提还有虚空之胃保底,从今天起,你可以叫我酒神~唐罗心中暗戳戳地开心。 纯凭实力喝酒的圣人公子哪里知道这些,只能强行挽尊。 “谁说我要倒下了~嗝~”徐老赢的脸越来越红,扯着嗓子道:“你倒下我都没倒下!嗝~” 要是没有这些连续不断的酒嗝,这话一定会更有说服力,米白笑道:“老赢歇一会儿吧,还有唐兄。有份礼物要送给两位。” “礼物!?”一听这话徐老赢咻地下转向米白,摸着后脑憨笑道:“那多不好意思阿,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我咋没看出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唐罗看着表哥的模样,心中暗笑。 米白也被徐老赢的模样逗笑了,不过谦谦君子好像都受过忍笑的训练,只是嘴角微扬,将手中竹制的画筒递给了徐老赢,还将另一个木质的画筒,递给了唐罗。 “我也有啊?”唐罗接过画筒,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情绪,因为他已经将米白当成朋友了。 在进入小灵界之前,他拜托福伯去荒院演一出戏,让他将院子租给米白。 以常福的能力,这件事自然是办得妥妥当当,只是让唐罗惊奇的是,回来后常福竟和他说,米白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若是收入府中便可委以重任。 唐罗当然好奇为何一向严谨的常福为何会这样夸人,便问起缘由。 原来米白在入住荒院后,并没有把这所荒院当成了自己的地方,在常福出现并展示身份的第一时间,米白便连声道歉还从不知道哪里拿出一个破旧的钱袋,恭敬的递给常福。 这些钱有在庆丰行当书记时攒下的,也有出摊后的结余,自从米白将孤儿们收拢到荒院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存起了这些“租金”,只等荒院主人现身。 米白一直很穷,可他再穷都没想过动用这部分租金,因为他知道这是自己应有之义。 常福身为唐家总管,也算阅人无数,久而久之便有了一套经验,比如贫苦之时要看一个人的坚守,穷困潦倒却依然坚守底线的人注定会有翻身的一天; 功成之时要看一个人的德行,大富大贵时依旧不生骄纵之气,还会更加发迹。 这番评价让唐罗放下了对米白的戒心,因为他看见了对方的感恩之心。 和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交朋友,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另一边的徐老赢可没那么多心思,接过画筒的第一时间,迫不及待的将起打开,刚一开盖,便有一股墨香扑鼻而来。 “嚯~元墨,老白你可以啊!”作为酷爱书法之道的圣人公子,徐老赢对各洲的文芳用具可谓如数家珍。 世间墨汁、墨锭最好不过元墨。 元墨产于元洲屯水、合羽两城,是用桐油烟、麝香、冰片、金箔、珍珠粉等十余种名贵材料制成的,工序复杂。 成品的元墨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是元洲书画家的必备品。 米白的条件徐老赢再清楚不过,竟然舍得以元墨作画,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究竟是何等大作了。 将画卷抖开,一副壮丽的云海图跃然纸上,浓墨,勾勒;淡墨,烘托;轻彩,渲染。顺着一级一级从云端莫名延伸出来的石阶,缓缓地向上。 赤霞峰冲天而起,如开天辟地的神剑像要将天捅个窟窿,山巅缺了一角,三个青年姿态各异面朝云海,其中一人背负双手,站在崖边,另外一个盘膝而坐在他左侧,还有一位慵懒无力的,半倚岩石靠在一边。 这不正是赤霞峰顶,三人咏志的场景吗,惟妙惟肖的画作将徐老赢的思绪一下拉回到那一天的赤霞峰巅。 诗圣唯一留存于世的杰作,三人朝着云海咏志的场景,还有两人趴在崖边呕吐的狼狈模样,让他会心一笑,将目光移到画卷的右上方。 《望岳·云海咏志》——诗圣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徐老赢心中激荡,酒意都消散一空,不论再过多久,他都忘不了这首诗当初给他带来的震撼。 三百四十四章:有约 酒逢知己千杯少,吨吨吨吨吨吨吨~ 感谢的话徐老赢不太会讲,便一个劲的拉着米白喝酒。 书生来者不拒杯杯饮尽,终于在第四壶酒下肚的时候,晕了过去。 而自称酒神的圣人公子也迷迷糊糊的分不清南北,唐罗只能寻了一辆车,先将米白和那群孩子送回丰清胡同。 孩子们非常懂事,帮着他将醉得不省人事的米白安排在床上。 等唐罗回到车架上,迷迷糊糊的徐公子已经清醒过来,只是有点呆滞,目光无神。 “怎么,喝傻啦?”唐罗坐到他身边,轻声揶揄道。 “老弟。” “嗯?” “帮我照顾好老白。”清醒过来的徐老赢郑重嘱托道:“若是开战,请务必护他周全。” 活了二十来年,真正能称作他朋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米白,另一个是王禅。后者是天南王氏的公子根本不用担心,而前者,只是一个书生而已,他真的害怕下次再来西陵时无法相见。 唐罗自然知道徐老赢为何要如此郑重的嘱托,因为唐氏得了那么多物资功法,实力大涨,未来和弥氏必有一战,而像这样庞大的豪门作战,根本没有无损的可能,只要两族一旦开战,不光是西陵要乱,连带陵江上下几千里都会大乱。 到时候所有的规矩和平静统统消失,以西陵为中心的战场就是一处黑暗森林,米白若是一个人还有机会隐藏,可他还有几十个孩子要照顾,这就是个必然会暴露的小集体,所以徐老赢一定要得到唐罗的承诺。 “我保证你下次来西陵一定能见到老白。”唐罗右拳锤了锤自己胸郑重承诺道:“他也是我的朋友。” 他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一个,龚正是个混社会的天才,在得到《浩然正气诀》后,竟然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收拢了几千门徒,成为了西陵西城除世家外最大的一股势力,而丰清胡同就在义气帮的势力范围中,护住米白当然不在话下。 得到唐罗承诺的徐老赢洒脱道:“那我便可以放心地去了。” 既无牵挂,那徐氏的天下行走要继续自己的旅途了。 “呵。”对徐老赢的话术唐罗已经无力吐槽,随口问道:“下一站去哪?” “神龙谷、御兽宗!” 龙州极东靠海有一山谷,相传是龙族居住的地方,可实际上,这处龙谷便是御兽宗的山门所在,而曾经强横一时的龙族,现在则是御兽宗的禁脔,市面上所有神龙血脉的龙兽,都是御兽宗的商品。 “你总算是去像模像样的地方拜山了。”唐罗只能这样感叹,圣人公子就得去这种一品宗门踢馆,一天天在西陵欺负普通人算怎么回事。 “诶~哎!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徐老赢正色道:“我在西陵摆擂,为的就是激起西陵武者们的向武之心,若不是御兽宗前段时间送信来请,我原本是想去清水郡的。” 世间顶级的势力,溯本追源都是上古时期诸圣的后人,因为曾有一起抗击妖兽的情谊,所以交情世代累计,所谓的拜山门其实就是门内精英弟子交流学习,彼此印证所学,所以御兽宗既然把信送到了西陵,徐老赢只能将布武龙州的计划缓一缓。 “那便祝表哥武运昌隆了!”唐罗对徐老赢的说法不置可否,轻笑拱手道。 “哈哈哈哈!”徐老赢豪爽笑道:“且看我,盖压当代!” 车帘掀起,剑气包裹着圣人公子全身,如同一道白芒,划破漆黑的天。 来的时候拖拖拉拉,走的时候倒很果断,这个表兄,还真是有些草率阿。唐罗摇了摇头,亦从车上跳下,对惊魂未定的车夫道:“车不用了,师傅回去吧。” 惊魂未定的车夫看着冲天而起的年轻人,哪还不知道车厢内两位公子都是有修为在身的强人,哪怕唐罗五官稚嫩,看着年岁不大他也不敢有所忤逆,当即驾车离去。 夜晚的丰清胡同幽深寂静,明明是人居住的地方,却好似没有一点儿人气,每家每户紧闭门窗,连一丝火光都没有,高墙将月光遮挡,城西的这处深巷就好似被一片漆黑盖住,就连初夏的虫叫声都听不见,很是可怖。 唐罗背负双手,优哉游哉地行走在丰清胡同中,黑暗仿佛对他没有一丝影响。 倒不是他临时起意要散步回家,只是因为和龚正约了今晚丰清胡同见面,所以才让车夫离去。 当唐罗走出米白家门口的巷子,龚正就等在拐角处,双手交叉于身前,一副恭敬的模样,看清楚来人是唐罗后,赶忙行礼道:“小的见过公子。” 有些人天生就是领袖,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大家都会下意识的遵从他的意见,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拥趸。 唐罗将这种东西划分到天赋中,所以他将龚正看做是一个点满流氓天赋的流氓头子。 短短几个月时间,义气商行已经颇具规模,都不知道他从哪收编了那么多的人,据说现在的义气帮,光蜕凡境武者就有百十人,在抛弃了以前那些害人的生意后,整个帮派上下一心,颇有一股子替天行道的意味。 这等效率,唐罗忍不住称赞道:“免礼,这些日子你做得不错。” “公子谬赞了,都是您智计无双,小的只不过按您说的做,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呵。”唐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约我出来,便是为了说这些么?” “不,公子。”龚正慌忙抬头道:“是义气帮..不,义气商行有麻烦了。” “嗯?”唐罗眉头一皱,义气帮能在几个月发展到如此规模,其根本是因为义气商行的存在,唐罗点出了五亩田令所带来的商机后,龚正便带着义气帮的一些死忠,组织了一个几百辆兽车的巨型商队。 更是在西陵各处一口气开了二三十间铺子,卖的都是菜籽秧苗、农耕用具。五亩田令已经推行了小半年,凭借着先发优势,义奇商行成功在西陵站稳了脚跟,现在是西陵最大的农用品供应商。 三百四十五章:竞争(求月票,推荐票,求评价~~~) 所以现在的义气商行已经成为了义气帮最重要的经济支柱,三千人的庞大社团都是由这个商行养活的,要是商行出了问题,不管现在义气帮如何威风,没了经济保障便会被打回原形,也难怪龚正如此着急邀约自己。 “你别慌,跟我说说现在碰到什么麻烦了。”唐罗淡淡道,世间万事万物,只要跟利相关就没有不牵涉竞争的,一个生意如果无比平和,要么就是不挣钱,要么就是不够挣钱,仅此而已。 龚正看着唐罗淡定的模样,也将心神稳了稳,诉苦道:“公子明鉴,原来我们义气帮已经在西陵站稳了脚跟,可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很多世家开始效仿我们的模样,也开启了同样的商行,他们卖的农具制作比我们精良,价格却与我们等同,而那些菜籽秧苗更是价格低廉。我们商行的每日进账已经从三万金跌至一万金,再这样跌下去,商行便名存实亡了!” “嗨,我以为什么事儿呢!”刚刚唐罗还在想着是不是公子申对他进行狙击了,因为对方知道龚正是自己手下,以弥氏的风媒属,义气商行的根脚一定瞒不过对方,但听完龚正的话,他才发现,其实这就是一场简单的商业竞争而已。 本身义气商行做的事就没什么技术含量,虽然龚正已经很大手笔的将离西陵附近的几座城中的农具全部买下,还将很多农具匠人拐回西陵,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平民是不会自己跨越几百里只为买几副农具几袋菜籽的,龚正所做的这些事只能防备一些看到商机的行脚商人竞争,却无法防范世家的竞争。 但凡只要有一名世家公子看出义气商行日进斗金,他们就不会坐视不理,而想要模仿这套商业模式实在是太简单了,龚正从别城带回来的不过就是些打农具的铁匠,而氏族的工匠不光会造兵器,农具更是基本中的基本,虽然西陵禁止平民种地,但对氏族可没有这个规矩,所以他们只需要从家里要一个掌柜,带两个工匠便可开一家与义气商行一样的店铺。 至于菜籽秧苗,更是连成本都不要,自然便宜的不行。 虽然龚正遍地开花抢占了不少先机,但只要西陵的世家子们不蠢,一定会弄个相似的店铺开始竞争,毕竟开创一门生意困难,但模仿一门已经在盈利的生意还不简单吗。 “不就是几个世家子捣鼓出来的店铺么,正常的商业竞争而已,你慌个什么劲。”唐罗对龚正的慌张有些莫名其妙:“想办法把他们解决了不就好了么?” “公子明鉴阿,都是世家开的商铺,您就是借小的一万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对他们动手阿。”龚正惊慌道。 “你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唐罗很是无语,他真是想不通对方是怎么解读自己这番话的:“我叫你解决他们的店铺,又不是叫你杀人放火。” 这就是为什么豪族的掌权者一定不能是武痴,因为习惯用武力解决的武者,哪怕身居高位之后,他们遇见问题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A上去,现在义气帮已经有三四千人,就连一个动脑子的都没有吗? 唐罗有些无语:“照你的说法,这些个商铺已经开了一个多月了,你们有想出什么解决的办法没有。” 一提到这儿,龚正就更委屈了:“小人想尽了办法,但都没有效果!” “说来听听,你都想了什么办法。”唐罗双手抱胸,靠在墙边,淡淡问道。 “额...”似是没想到唐罗会问,龚正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启齿,但看着唐罗越来越冷的面孔,还是咬咬牙道:“小的让人买了别家商行的农具毁坏,还让他们上门去闹。谁知道对方掌柜竟当场差人来到我们商行买了另一幅农具,当着围观人群的面取下点中另一幅,与我们的相互碰撞,最后我们的农具折损,他们的却只有凹痕。然后那掌柜说农具损坏是常有之事,他们不能保证自己的农具不会损坏,但能向所有人保证,他们的农具一定比我们商行的农具更结实耐用,并且价格一样。” 看了看唐罗的脸色,龚正吞了口唾沫继续道:“自那次后,我们商行的农具销量便一落千丈,反倒是那家商行每日顾客盈门。” “愚蠢。”唐罗冷冷吐出两个字,他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病急乱投医了,如果没有龚正这种自作聪明的做法,别人也不至于闯下这偌大的名声。 西陵是个商业城市,世家看到一间新商铺第一个反应便是去巡查根脚,在没找到根脚之前,哪怕存了竞争的心思也不会轻易动手,而龚正经常出入星辰阁这件事肯定瞒不过世家风媒,而星辰阁又是自己产业,所以世家哪怕竞争,也不敢主动使绊子,但不主动使计不代表不会反击,龚正这个方法可算是撞到别人枪口上了。 “小的该死。”龚正自然也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一躬到底,很是卑微。 看着龚正着急的模样,唐罗也是叹了口气,对方毕竟只是流氓头子出生,一定要让他刚学经商就超过世家的掌柜,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已经很用心了,作为义气帮和义气商行的领导人,他不但要统管帮会,还要学习经商,已经算是做的很好了。 想到这儿,唐罗心中气也消了大半,拍拍龚正肩道:“起来吧,这事儿也不怪你。” 龚正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但他如此谦卑并不是因为惧怕,而是他手下的三千个兄弟全靠义气商行养活,若是义气商行倒了,他们便真的无处可去了,他这次来,便是要求唐罗几件事:“公子,求您从唐氏调几个掌柜和工匠给义气帮吧。” 在他看来现在义气商行和对方最大的差距就是耕具质量与价格,但只要唐氏愿意派出几个工匠,这事儿便能从根子上迎刃而解,到时他也学对方,用新的耕具与他们的对撞,照样能搏个满堂彩! 三百四十六章:并不是针对谁 以龚正对商业的理解,义气商行遭遇这样的危机,他根本找不到根本的原因,所以他只能去模仿其他门庭若市的商行。 别人有大工匠,我们也要有;别人有大掌柜,我们也要有。 不能说龚正的想法出错了,只能说他对商业的理解太过浅薄。 “我可以无限制的拨调掌柜和工匠给你。”唐罗淡淡道。 龚正满面喜色地抬起头来,还不等他道谢,就听到后半句话。 “但我要你三年内,垄断西陵农业市场,可能做到?” 笑容全然消失,褪去的还有脸上的血色,龚正一张脸惊得煞白,双瞳震动,心中更是莫名震动。 像西陵这般的商业城市,就没有什么产业是真正意义上被垄断的,而唐罗现在的要求,说是垄断农业,其他世家都做不到的事儿他怎能做到。 “小人...办不到。”龚正颓然开口,心中满是苦涩,觉得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了,所以唐罗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回应。 不过一个小小的商行,却妄图要求公子动用唐氏的资源,调出工匠与掌柜,现在回过头来想想,是自己逾越了,但是不依靠唐氏的工匠与掌柜,义气商行要怎样才能度过现在的危机呢? 龚正眼中满是迷茫,就像是落在茫茫大海中的一片叶,随波逐流没有方向,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义气商行日渐衰败。 堂堂一个蜕凡巅峰的武者,控制着三千帮众的帮派最高首脑,竟被几个世家掌柜逼成了这般脆弱的模样,唐罗也是有些好笑:“抬起头来,别一副要死的模样,区区几个掌柜而已,天还没塌下来!” 就好像溺水旅人见到浮木,无尽黑暗中的一盏亮光,恍惚间的龚正听到这番话,一双眼牢牢锁在唐罗的脸上:“公...公子,您有什么办法么?” 打架自己不一定行,但说到做生意么,并不是针对谁,西陵的各位,都是垃圾! 唐罗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靠在青砖堆砌的墙面上,笑问道:“你先来说说,为什么有了掌柜和工匠以后,你还不能垄断西陵农业?” “公子明鉴,现在西陵的农业商行越来越多,上个月才不过三五家,到了这个月已经有二十多家。”龚正大吐苦水道:“而且他们都是世家产业,不论农具、菜籽质量都是上乘,价格偏偏还与我们商行一样,我们虽然占得先发优势,在西陵各处先开了几十家商铺,但现在这些铺子生意确实每况愈下,即便有了唐氏的掌柜和工匠相助,也就是与其他世家商行水平等同,想要垄断这生意,根本做不到。” “说的不错。”唐罗赞许的点点头道:“所以你知道了吧,即便是我愿意调派掌柜和工匠给你,也不过就是让你抹平自己一点劣势,达到与其他商行优势持平的地步,而所谓的优势持平,便是没有优势,这便是你这套法子无法垄断西陵农业的原因。” 龚正并不笨,只是受眼界和格局所限,而唐罗现在,便是要为他打开这些:“那么我再来问你,如果我们要在三年内垄断西陵农业,你觉得要怎样才可以?” 原来垄断农业不是随便用来拒绝我的借口吗,龚正心中更苦,虽然一直清楚这个少爷志比天高,但一开口便是垄断,着实吓到他了。 可既然少爷提问,他又不能不答,沉默半响后,他得出一个结论:“除非不准西陵其他世家开设与农业有关的商行,如此一来,便能垄断西陵农业.......” “嗯,简单粗暴~”唐罗笑道:“只是无法做到,别说你我,就算唐氏也做不到,所以这个办法,也用不了。还有别的么?” 龚正哼哧半天,憋出两个字:“没了......” “呵~”唐罗轻笑道:“其实垄断西陵农业,真没你想象的那么困难。” 随着这句简单的开幕,龚正的嘴巴越张越大,他知道,哪怕再过一百年,他都忘不了这一夜,唐罗倚在青砖的墙面上,将一件震动西陵的大事儿,轻描淡写的说出: “所谓商道,其核心便是竞争,而只要牵涉到竞争的,就跟作战一样,有迹可循,有法可依。” “要垄断西陵农业,首先要知道,这西陵的农业,究竟有多大!” “西陵自由民共有一百六十万,按二至四人为一户算,西陵所需农具约五十万套,耕兽五十万头,菜籽百万斤,开垦荒地八百万亩。” “按照每套农具三百金计算,你来告诉我,现在这西陵的农业市场,已经被挖掘了多少?” “咕咚”龚正吞了一口唾沫,虽然他一直觉得农业的前景会很好,但也只有个模糊笼统的概念,没想到唐罗寥寥几句话,便将现在西陵这市场扑在自己面前,他只感觉一扇新的大门开启在眼前,兴奋道:“一成!” 想了想,又道:“可能还不到一成,我们义气商行现在还是西陵最大的商行,拥有最多的商铺但几个月来也才卖了不到两万套农具,其他商行虽然现在门庭若市,但每日农具卖的不足百套每天。” 一想到还有这么大的体量没被发掘,龚正就激动的发抖,眼中仿佛有光。 “呵呵。”唐罗笑道:“如果把这当成一场战役,这五十万套农具的总量便是要攻伐之地,而我们与其他世家商行便是一支支军队,我们的目的都是占领更多的份额,是也不是?” “对,没错!”随着深入浅出的讲解,龚正的心中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他迫切的想听到唐罗接下来的话。 “那我来问你,明明五亩田令已经颁了一季,开垦荒地又是最需要农具的时候,因何只有不到一成的西陵人买了农具呢?”唐罗又问道。 龚正想了想道:“因为他们没钱吧,农具一套三百金,对那些平民来说已是一笔巨款,除了一些做小买卖的平民已经买了农具外,现在西陵各处都在闹工荒,现在每个西陵人都卯足了劲上工,便是为了早日买到农具可以开垦自己的地,而那些工头看到这种情况,反而狠狠压价,以往三金每日的活计,现在一金都做不上了。” 三百四十七章:需人所需 “正是如此。”唐罗点头笑道:“所以剩下九成的人,不是不需要农具,只是因为价格问题而没有办法买。” 听到这里,龚正仿佛被打开了天门,灵光一闪道:“公子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降低价格抢占份额对吧?” 看着龚正跃跃欲试的模样,唐罗失笑道:“你降价人家也可以降价,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你呐。” “那......”龚正又迷茫了,刚刚升起的一点豪气消散一空:“小的便不知道了。” “你知道跟其他世家商行相比义气商行的优势在哪吗?” “优势?”龚正心中更迷茫了:“农具不如别家精良,菜籽不如别家优惠。小人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优势。”就连经商都是半路出家,若不是少爷早早点出商机所在,他就连现在的场面都没有。 “呵呵,你若是没有优势,其他商行为何会将你当做劲敌,价格要按照你的来,哪怕制作更精良的农具也不敢逾越?”唐罗笑道:“你是西陵农业的第一家商行,又在最初铺开了这么大的场面,换言之你已经是西陵农业的标准,他们想要竞争,只能从物美价廉着手,这还不足以说明你的优势么?” 龚正惊呆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弱势的,没想到别人竟然是这样看自己的,自己制定的价格标准,居然已经成为他们不敢逾越的东西了吗? “如果把这当成作战,你就该明白,全面碾压的优势几乎是不存在的,所以战斗跟商业互通的地方就是,我们要想办法找到自己的优势,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你明白吗?”唐罗面色平淡问道:“告诉我,现在我们农具的现货有多少?” “小的将周围好几座城的农具收购一空,共有二十四万套!”龚正回答道,他干社团一共积累了几百万金,本来是想给徐老赢当作妻女的救命钱,可投效唐罗后再也没有遇见过徐老赢,这钱就留存下来了,在唐罗点出农具的商业机会后,他更是将这钱全部拿了出来组织商队,现在若是比农具数量,以义气商行为最。 “二十四万套!?啧啧啧。”唐罗上下打量了龚正几眼,也被这个数字震到了:“你这魄力可以阿,那稳了。优势大得上天!” “第一,我们是西陵规模最大,开设最早的农具铺,也是名声最响的。” “第二,我们拥有足够的现货。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你手中还控制着三千帮众。” 唐罗眼中闪过名为睿智的光芒,胸有成竹道:“结合这三大优势,最多三个月,我们便可垄断西陵市场!” 放出豪言的唐公子根本没有看见,龚正脸上是何等的震惊。 作为一个在江湖拼杀二十年的大佬,他自问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但将前二十年的所有加在一起,好像都没这一晚受到的惊吓多。 刚刚少爷还说连唐氏都无法垄断西陵的农业市场,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仅凭义气商行这群乌合之众便能做到,这实在太颠覆他的认知了,吓得他呐呐得不敢言语。 “怎么,你不相信?”唐罗似笑非笑问道。 “不.小人只是..小人只是....”龚正连连否认,声音却越来越低,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呵,三个月卖二十万套农具你办不到,送二十万套农具还困难吗!?”唐罗每次开口,都会让龚正的心跳漏两拍。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送..送给他们?这不是,血本无归了吗?” 商业最终的目的还是挣钱,如果抢占市场的代价是血本无归,那这个市场还有什么占头。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某一时!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唐罗笑骂道:“让你三年时间垄断西陵农业你说做不到,现在让你三个月便能占领超过七成市场,只是分三年将钱收回,你居然会怕血本无归!?” 龚正彻底被弄迷糊了,又是白送又是收钱,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唐罗扶额叹息,也许对这世界的人来讲,预支明天的消费方式还是太过超前了,他只能解释道:“如果今天有一套农具,三十金就能购得,然后三百金的本金可以分十个季度也就是三年支付,你觉得那些买不起农具的西陵人会如何?” 听到这番话,龚正的嘴巴大得可以吞下一只拳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居然还能这样?居然,还能这样! “也许一次性拿三百金对西陵大多数平民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但三十金的话,我相信他们哪怕东拼西凑也能借到,而只要买到了全幅农具,他们就能开垦属于自己的田地,日子便会越来越好,你明白了吗?”唐罗淡淡道。 商业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那些想买农具却又没有足够金钱的那群西陵人便是一种巨大的需要,这种巨大的需求便会酝酿巨大的商机,在他看来,想要垄断西陵农业,真是件很容易的事儿。 “公子,小人懂了!小人这就去办!”从未像现在这样,龚正觉得心中充满了名为希望的火焰,哪怕现在月光清冷,他只感到浑身燥热,血气沸腾。 “等等。”唐罗挥挥手,笑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小的这就召集所有义气商行的掌柜,明日开始就散布消息!”龚正意气风发道:“我义气帮三千帮众,只要几天便能将这事儿通传全西陵,不出三月,小的定能将这二十四万套农具尽数售出。” 得之勇猛果敢,失之周全细致,看来这家伙,还有得调教呢。 “大张旗鼓,举城皆知,你这是在将自己的优势葬送阿。”唐罗失笑道:“你能这样做,别人也会这样做,要是人人效仿,人家的农具比你精良,西陵人为何要到你这儿来买?现在我们的优势是现货庞大,但你知道一个小型世家的工坊全力运转起来,一天生产百十套农具根本不在话下,西陵现在有多少农具商行,它们背后有多少世家,嗯?” 三百四十八章:惊才绝艳 龚正大惊失色,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只觉得自己做得每一个决定仿佛都是错的,也许曾经他对唐罗的尊敬,更多的是因为对方身后的家世,甚至他有时也会想,是不是别家的公子也是如此,只是想想弥候的模样,他实在不敢下这种判定。 原先他认为唐罗应该是西陵除了弥申以外西陵最有能力的公子,现在看来,若是他出户建府,还有其他公子什么事! 随着认知的转变,也意味着龚正从这一刻开始,心悦臣服,奉唐罗为尊。 他请教道:“还请少爷指示,属下该如何做。” 唐罗何等敏感,自然知道随着称呼的转变眼前之人心态已经发生剧烈变化,而这种变化不正是所期待的么,不然他花费那么大的精力做什么。 心想着明日便要去闭关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呆在宗所后山,索性一次性将所有的应对方式都交代清楚,至于对方能领悟多少,就全凭悟性了。 “相比于正大光明的堂皇,人们更喜欢偷偷摸摸的情趣。将三千帮众化整为零,让他们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悄悄散步消息,说手中有一些可以免费领取农具的名额,只需要三十金便可去义气商行领取整套的开荒农具。” “再跟领到农具的人说,只要他们能带一个新人来领农具,便能免掉他们三十金的未付款。若是他们能领十个人来,他们的农具便等于免费,之后每多拉一个人,便能得三十金现钱!告诉义气帮所有的掌柜和小厮,对每一个来领农具人,都重复一遍这句话。” “再跟他们说,只要是通过这种方式申领的农具,如果一年内损坏就可以去相应的店铺置换,不用担心义气商行以次充好。” “你再拿着我的铭牌去唐氏冶司,先将现有的所有农具运过去加上义气商行的暗印,然后我会再拨你五十万斤铁矿和二十万斤木材另附一百工匠,务必在一月内再打造农具二十万套。”唐罗从怀中掏出自己的铭牌举在龚正面前,平淡道:“我说明白了么?” 就像是有人用合击技砸在了脑袋上,龚正听完唐罗的话,现在全身都是嗡嗡的,他依稀能够预见,当义气商行的掌柜告诉领到农具的人还有这等好事,会激起西陵人何等的疯狂。 而这样一个可以勾动一百多万人疯狂的计划,竟然只是唐罗用来解决的他义气商行现在危机的计策,龚正有些目眩神迷,此刻唐罗淡然的模样,他一辈子也忘不了恭敬地双手接过铭牌,龚正颤声答道:“明...明白了。” “这铭牌用好你就留着,我估计一个月后义气商行就能将四十万套农具出得差不多了,到时会有很多世家联合朝你施压,那时你便亮出铭牌。”唐罗面色如水,平静问道:“懂了么?” “咕咚”龚正看看铭牌,又看看唐罗,狠狠吞了口唾沫,点头道:“属下懂了!” 唐罗点点头,最后嘱咐道:“若是亮了铭牌还没用,你便去找星辰阁花掌柜,他知道怎么找我。” “属下省得,恭送少爷!”龚正躬身到底,一直等唐罗消失在巷陌的尽头,依然保持这样的姿势。 又过了好久,他直起身来,只是脸上的震惊,还未散去。 “惊才绝艳.......”龚正失神喃喃道,曾经他一直不懂这个词究竟是在形容什么,直到刚刚看见月光洒在唐罗脸上,对方唇齿轻动三言两句便搅动一城风云,他总算明白了这个词究竟在说什么。 …… 六月初六 这是唐罗正式闭关的日子,只不过这一次他学机灵了,带了几套超大号的练功服,还有那一卷米白送的画卷。 将画卷挂在茅屋里每天看看,说不定还能培养出什么艺术类的天赋也说不定,毕竟他对比了下其他所谓大家的画山画云,都不如米白画得灵动鲜活,壮丽巍峨。 如果将米白送到曾经那方世界,不用想他也会成为一个声名显赫的书画家,真是可惜了。 接待唐罗的还是唐翰,只是上次他还是宗老,这次却变成了白身。 还是熟悉的闭关所,还是原先的铜铁人像。 将包裹放入茅屋的唐罗彻底打开自己的修为运转不灭战体,银色的光芒流转于全身,只见浑身筋肉蠕动爆裂,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又长成了那三米多高巨人的模样。 对着铁铸的人像虚一握拳,铜像便被大威天龙虚影虚影捏成了一个扭曲的形状。 “九类刚劲!”唐罗将灵力抽回丹田,停止不灭战体,目光坚定对着连绵青山发下大愿:“本少爷来了!” …… 南城公子府密室中 半老徐娘有着精致的妆容,看打扮应该是青楼中老鸨一般的人物,此刻却一脸严肃的端坐在椅子上,毫无风尘女子的轻浮感,反倒像是运筹帷幄的重要人物。 当眸若星辰的弥申进入密室后,朝着女人行礼道:“见过署长。” “少族长切莫多礼。”妆容精致的女人有着如同狐媚般的双眼却无一丝魅惑,只有阅尽万物的沧桑,哪怕面对弥申时也是那样平静:“四位望族小姐逼婚的消息少族长应该知道了吧。” “嗯。其中三家与徐老赢定下了凶境之约,未来应该会撤离西陵,是否要提前有所准备?”弥申坐拥庞大的情报网,自然不会对此事没有了解。 而且在他心中早已有了判断:这几大望族即使再在西陵呆下去也不可能有机会崛起,还不如求一个圣人公子附庸家族的身份,他对几位族长的判断还是认可的,而有了与徐老赢的约定,几大望族未来一定会举族搬迁到元洲去,那他们在西陵的势力与产业,确是一块值得谋划的肥肉。 “少族长是这样认为的么?”女人轻轻吐出一句话,却是让弥申脸色大变:“如果我说,这几个小姐的凶境之约,输定了。少族长怎么看?” 三百四十九章:成为豪门族长的方法(修) “怎么可能....”星眸震动,弥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于风媒属最高长官的判断,他是绝对信任的,既然对方说几位小姐输定了,那便一定是因为徐老赢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突破凶境。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弥申心中震动非常,因为他不光是弥氏的少族长,更是弥家蜕凡境武者代表人物,西陵的天骄之一。 他清楚的知道蜕凡境想要积累灵力突破到凶境,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那可是需要于蜕凡境修到蜕凡巅峰三倍的时间积累,这等海量的灵力积累,对方竟能在二十岁出头便达到,而豪门大族的武者,能够在二十出头达到蜕凡巅峰便可称作天骄。 “差距竟然这么大么....”璀璨若星的眸子从未像现在这般黯淡,弥申心底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这一刻他的武道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自认资质不凡,但跟这种圣人公子相比,好像什么都不是。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圣人世家既然有办法让徐老赢二十多岁就凶境,便意味着他们有办法加速蜕凡境的修炼,这也代表着他们有数量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凶境武者,更代表大陆其他世家豪门苦求而不得的王境强者,对圣人世家来讲根本不算什么。 青年的颓废都被妆容精致的女人看在眼里,只是她未发一言,反倒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 良久,弥申长出一口气,振作精神道:“既然几大望族赌局必败,那我们更该做些准备,只是这番变化却是我始料未及,还需回禀族中,群策群力!” 近半年来他因为新城治理的关系忙的焦头烂额,原先公子府的那套谋士班子全部派往新城担任要职,像设计望族这么大的动作,还得要族中几个睿智谋士献计才行。 女人看着恢复精神的青年打趣道:“少族长竟还能再起斗志,妾身佩服!” “呵。”弥申苦笑道:“终究要死那便不活了么?如此天差地别我更要奋起全族之力拼命追赶,只求不会太晚。” 弥楚在擂台败了之后便开始苦修,现在更是连睡眠都以行功代替,若是他知道对方再过不久便是凶境,不知会不会丧失争胜之心。 “嘻嘻嘻....”女子突然笑得花枝乱颤,仿佛刚刚弥申的话十分逗人。 骤然看到圣人世家与豪门的差距已经让弥申不悦,更是被这样当面嘲笑,哪怕以他的涵养也忍不住有些克制不住,寒声质问道:“署长觉得我说的话很好笑么?” 听到这番质问,拥有精致妆容的女人一手轻捂小嘴,又对着弥申摇晃着五根青葱般纤细的玉指,满含笑意道:“妾身可不敢嘲笑少族长,只是觉得您自己吓自己的模样有趣极了。” “此话怎讲?”弥申毫眼中满是冷厉,如果对面不能给出一个完满的答复,哪怕是弥氏风媒属的署长,他也不会给面子。 没想到眼前公子这么不禁逗,女人娇嗔道:“少族长这般冷厉模样,可真是吓坏妾身了呢。” 眼前女人虽是徐娘半老,但也才三十多岁年纪,正是娇艳欲滴的模样,如同一颗成熟滴水的蜜桃。 眉眼的春意配上勾人的双眸,哪怕只是不经意看到都想把她狠狠扑倒,如此美色在前,弥申依旧冷着一张脸,只是眼中寒光越来越盛。 想要成为统御一族的上位者,要是连美色皮肉都勘不破,那也别谈制霸西陵了! 自幼弥申便是按照族长的标准要求自己的,因为他笃定一个道理:如果他能像豪门族长那样思考,一天像豪门族长那样分配时间,以豪门族长的眼光看待问题和人,以豪门族长的思维去分析利弊,那么他总有一日也能成为豪门族长。 而这一套严格的自我标准,造就了弥氏的少族长,西陵的公子申。 眼前的交流,他所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更代表了弥氏的未来,女人可以调戏弥申,却不能调笑弥氏少族长,若是她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哪怕顶着风媒属署长的头衔,自己也要将她教训一顿,让她知晓尊卑! 女人看着弥申越来越认真的模样,如同变脸般将所有的媚态尽去,就好像刚刚嬉笑的是另有其人一样,就连声音也变得无比平静:“徐老赢能够如此早达到凶境修为,并不是因为徐圣世家发现了什么加速蜕凡修炼的方法,而是因为他觉醒了一种特殊的血脉力量。” “血脉?”弥申皱着眉头道:“据我所知,虽然血脉确实会加速蜕凡境的修炼,但根本不可能达到二十多岁突破凶境的程度,拥有血脉的武者便是资质惊人且苦修不辍,大多也是在三十五岁之后突破凶境,不论何种血脉都是如此。” 唐弥两氏的万乘宝船每次回航,都能带回大批的书籍,这些书籍包罗万象极大开阔了唐弥两族的视野,也许对其他武者玄之又玄的血脉,在唐弥两氏眼中却不算是秘密,甚至在很早以前,两族就开始研究如何主动唤醒血脉,还做了不少的实验,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是未有成果罢了。 在他的认知里,世间根本没有能让人二十来岁就突破凶境的血脉,哪怕是那些地级一品的血脉也不行。 “少族长说得很对,确实没有能加速到这般地步的血脉。”女人先是赞同其的说法,又道:“可徐老赢的这个血脉,却与常人不同。” “自他入城开始,夜夜宿于青楼,无有例外,原先只是判断他应是在徐圣世家憋久了,一到这繁华之地便沉沦,可后来种种迹象表明,并非如此。” “他每夜都要八名青楼女子缠绵,无论燕瘦环肥、老幼美丑他都极尽温柔之能事,每一个与他欢好的女子都能攀得极乐之境,可一夕欢好之后他便对这些女子弃如敝履,哪怕苦苦哀求再有一夜,都会被徐老赢拒绝。” 弥申皱着眉头道:“这又如何,喜新厌旧乃男子本性,不过是些青楼妓子,还想与他生情不成。” 三百五十章:骤变 “少族长说的是,可每一位与徐公子欢好过的女子,在攀登极乐之后都会浑身乏力,有的乏力一两天,更有甚者要三五日才能恢复。”女子眼中闪烁着名为睿智的光芒:“而妾身问过所有接待过徐公子的青楼女子,她们之中从未有人得到过徐公子元阳!” 每夜宿于青楼,还要八个妓子,却不泄元阳,这般做法与其说是沉迷美色,不如说更像一种修行! “署长是说......”弥申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彩:“堂堂徐圣世家的天下行走,修得竟是采阴补阳的功法?” “并不是功法,而是血脉能力。”女人解释道:“西陵摆擂几个月,不难看出徐公子修得就是徐圣世家的诸天无上剑典还有徐氏绝学,而通过一些传说我们可以知道,各大圣地历来的天下行走统统都是血脉者,鲜有例外,徐公子不及弱冠就能摘得天下行走之名,怎么可能没有血脉能力相助。可在萧子玉以八部炎龙逼得他措手不及时他依旧没展示什么血脉能力,以此可以判定,他这血脉能力便是采补女子元阴的功能。” 采阴补阳的功夫自古便有,将女子练成炉鼎的功法都屡见不鲜,因为这种方式可让人极速积累灵力,可这种方式最大的缺陷便是污浊神魂,以采阴补阳修行的武者往往无法达到灵意合一的境界,而达不到灵意合一便意味着无法突破凶境,所以除了一些极端落户后的地域还有武者修炼采阴补阳的功法,市面上已经见不到采阴补阳的修行者了。 徐老赢出身元洲徐氏,更不会用这种自毁前程的功法,所以只能是因为血脉力量。 听完女人的分析,弥申心底一片火热,“所以署长的意思,这徐老赢只是特例,圣人世家也没有加速蜕凡的办法对吧。” “正是如此。”女人顿了顿,又道:“这次要向少族长禀报的,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另一件。就是潘、别、万、白四家逼婚早有预谋,而在逼婚前日,徐老赢正下榻于栖凤楼,四家小姐乔装雏妓,已经失身于他。” 弥申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四家竟大胆到这种地步:“你是说,他们设计元洲徐氏的天下行走?” 情急之下,他连敬称都忘了用,可见其心中的震惊程度。 “正是如此。”女人点点头道,好似根本没有在意弥申的称谓。 弥氏的情报组织分成核心与外围两个部分,其核心就是掌控无数飞禽观测西陵各族动向的宗所,而另一部分就是她所率领的弥氏风媒们。而弥家对她这种古老的风媒方式,并不太重视,虽然弥申称她署长,但也许在对方的心中,自己只是一个外围情报组织的领袖,可有可无罢了。 信任禽兽回馈的消息多过信任风媒分析的消息,相信漫天的飞禽更胜遍布西陵的风媒,在弥氏做这风媒属的署长,女子感觉心好累。 “这则消息真是太重要了!”弥申满脸兴奋,好像是看见了一座金山:“多亏署长通传,我这便回族中商议!”言罢,也不等女人说话,便从暗室离去。 看着弥申的背影消失在暗道尽头,女人平静的脸上浮现几分嘲讽之色:“呵,公子申。” 西陵皆道此人胸怀寰宇,瞳有星辰,可接触下来她却觉得言过其实。 世间所有秘术,都是通过血脉能力推演而来,这样一条能够改变世界的血脉放在眼前,却被视而不见,这让女人怎能不看轻对方。 在她看来这两则消息中,最重要的便是第一条,徐老赢拥有采补女子元阴的血脉能力却没有一般采阴补阳功法的副作用,这位徐圣公子本身就是一方可以改天换地的大宝藏。 只要能够研究出其血脉特性,便意味着可以勘破几千年来采阴补阳功法的弊病,这也意味着,今后甚至会出现二十几岁,甚至是十几岁的凶境武者。 对这等神藏视而不见,眼中只有小小的西陵,即便穷尽一生,公子申,也不过就是西陵的公子申,而已! …… 六月十八 正在闭关的唐罗突然接到唐翰的禀报,说是大长老和族长急召出关,在宗所有要事相商。 当唐罗走入宗所议事厅的时候,却发现不只是大长老和族长面色复杂的坐在椅子上,就连姬复也在,看到唐罗进来,他便站起身来,沉声道:“这件事必须告诉你,所以我请唐族长将你召回。” “见过族长,大长老。”唐罗先朝唐志与唐思源行礼,而后眉头紧皱,转向姬复问道:“这么急找我,所为何事?” 姬复没有回答,而是铁青着一张脸从怀中掏出个荷包,将荷包内的事物倒在议事桌上。 零零散散一堆碎玉,一些大块的碎玉上依稀可见云纹蝙蝠,还有些破碎的笔画。 “这是什么?”唐罗自然认得这是韩家的破界石,但他还是明知故问道。 姬复指着桌上的碎片道:“几日前小灵界的物资便已搬运完毕,而缚灵阵的灵力也已恢复不少,所以我决定昨日镇压血神之魂,可当我刚启动灵阵要去镇压血神神魂的时候,不成想那妖王竟然挣脱了缚灵阵的束缚!”一想到当时场景,他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缚灵阵连龙魂都能镇压,竟被一个狐妖挣脱了,难不成这个狐妖神魂要比神龙都强横不成? 摇摇头,姬复遗憾道:“挣脱灵阵束缚的妖王不等我再次镇压,便直接自爆了神魂......这番举动引得界心石震荡,震碎了破界石,也让小灵界重归虚空。” 气氛忽然一静,唐罗低着头颤抖道:“你是在说.......” “我唐氏的避难所就因为这样没有了!?”抬起头的唐罗就像是爆发的火山,眼中满是疯狂,歇斯底里地朝姬复吼道,:“你是个废物嘛!区区一道残魂都镇压不住,缚灵大阵在手,你还能让妖王在你眼皮底下自爆了!?” 三百五十一章:戏(我有一个小目标~~~) 韩家男儿行于天地间,有错便认,有恩便还! 血神既然在地宫中便跑不了,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大意,先以缚灵大阵对妖王进行再次压制焉能出现这等纰漏,只是他认为上一次的镇压已经让护界之灵变得极度虚弱,如果因为他的镇压导致妖王魂飞魄散,那便得不偿失了,因为就连神龙魂魄都经不起缚灵大阵的连续镇压。 所以权衡之下,他直接启动缚灵大阵,想要越过护界之灵直接镇压血神,才变成这样的局面。 但韩世圣子从未像现在这般憋屈过,被人当面指着鼻子骂废物,可毕竟错在自己,姬复虽然脸色无比难看,却还坚持解释道:“我没有想到这妖王的神魂如此强大,竟能在我调动缚灵大阵时挣脱了束缚,但损失的不光是你,我亦损失了血神神魂,更损失了一方小灵界!” 可这番解释哪能能说服唐罗,歇斯底里的青年狂笑一声,几滴泪水溢在眼角,悲愤道:“损失,你韩氏能有什么损失,似这样的小灵界你们有多少,八十还是五十!?” 看着对方一点道理都说不进的模样,姬复心中也生出些厌烦,皱着眉头:“如此小儿姿态真是令人作呕!我这次找你来便是要跟你说清楚这件事,虽然我没能将血神镇压,但我答应的每年三百万灵草宝草并不会变!希望你也能遵守你的诺言!” 既然是因为他的失误而让小灵界漂流虚空,他便绝不会抵赖,只是他还是想竭力争取唐罗这员战力,因为不过短短十几天的功夫,对方身上的气势便已恢复到几近蜕凡,看来再有一年多他便能恢复蜕凡巅峰的修为,这等资质和修行速度,依旧冠绝古今,加上现在得到的不灭战体和功法密卷,可以想见百年之后这人必定得证大宗师之位。 天下能有多少武道宗师,而眼前这人几乎便能预定一个宗师之位甚至王境强者,姬复怎能不极力拉拢。 “狗屁承诺!”唐罗嘶吼道:“我帮你去跟安家作战,然后自己这边老窝被掀翻,你想得可真美阿!” 自己好言相劝,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辱骂,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韩氏圣子。 只是世家的教导让他明白,越生气越要冷静,姬复眼中汹涌着寒气,冷声问道:“那你待如何!?” “我要你把小灵界还回来!!!”唐罗双掌砸在议会桌上,裂痕自他双手蔓延开来,实木的巨大议会长桌震动中将破碎的玉块弹飞四散。 随着这样挑衅的举动,姬复的怒火也蓬勃而出,他站起身来,眼中几欲喷出火焰:“你不要太过分!小灵界现在漂流虚空,谁知道护界之灵重生时他会漂流到哪!?每年三百万灵草宝药加一张滋养不灭战体的丹方,这是我的底线,若你还是冥顽不灵,便休怪我无情!” “无情!?”唐罗狂笑道:“你能如何无情,要不我们同归于尽吧,反正百年后也是一个身死族灭的局面,不如现在一起死可好!” “放肆!”大长老唐思源愤然出声,金色的巨掌从天而降一把将唐罗按在桌上:“人生在世岂能尽如人意,不过一个意外你便如此失态,罚你后山禁闭三年,以儆效尤!” 姬复刚刚又被辱骂,又受威胁,几乎动了真怒,愤怒地想着如果唐氏上下都如唐罗这般不讲道理,他可就真的无法与他们合作下去了,但这时看到桀骜的少年被金色巨掌镇压在桌面上,他只感觉大快人心,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而这时,一直不曾说话的唐氏族长亦开口了。 “姬公子。”唐志平静道:“关于小灵界之事你我都清楚只是个意外,我与长老会亦能体谅。那就按姬公子说的办吧。” “呵!”姬复瞥了眼被金掌按在桌上动弹不得的唐罗,冷笑一声朝着唐志拱手行礼道:“唐氏毕竟还是有能讲道理的人,那百年后的出战约定,唐家主能否应允?” “自然不变,大丈夫行于世一诺千金,若是韩氏对安家开战,我唐氏必定派增员到场,唐罗一定在。”唐志拱手还礼道。 自姬复碰到唐氏之后,就从未有商谈的如此顺心的时候,而跟唐罗多次接触下来,除了义弟徐老赢在时还有人能压一压这个疯子,其他时候自己都在吃亏。而前些日子徐老赢却被召去御兽宗,他便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要说这世间万事万物,一旦你有了不好的预感,它最后总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原本已经谈好的小灵界各项事宜,居然在最后关头因为一个妖王的自爆再次倾覆,而这一次要不是有唐家族长在,都没办法预测唐罗这个疯子会把事情撕扯到何等不堪的模样。 三年禁闭,很好! 姬复满意地点了点头,早在几天前他便将原本的商队的货物全部交给了萧正,现在他带来的商队装的都是灵界宝库中的物资,而这次回北邙补齐了秘术后,他的实力将会迎来再次暴涨,所以他现在归心似箭,直接朝唐志道:“灵药宝草与丹方我会在年底之前派商队送来西陵,届时萧氏萧正会与唐家主接洽,如无其他事那我便告辞了!” “姬公子,请!”唐志绕了一个大圈来到议事厅门口,似要将姬复送出门。 豪族之长为其引路,姬复眼中含笑,他总算感受到了曾经圣地圣子的感觉,行至被金掌压制的唐罗身边,他不屑得“呵”了声,迈步走出议事厅大门,而唐氏的族长唐志,便在唐氏族人的注视下,将他一路送到宗所门口。 “唐家主便送到这吧。”姬复雍容的一挥手,虽然他来到唐氏之时有些落魄,但离去的时候,还是符合圣子风光的,以一半小灵界物资换取一个武道大宗师出手相助,还认了一位圣子义弟,他感觉这场西陵之行,着实不亏,连带着对唐志的感官亦是极佳。 唐志听到姬复的话,又是拱手一礼道:“那便送到这儿,姬公子一路顺风。” 姬复点点头便朝宗所门外走去,以姬清为首的五名凶境强者早已驾着龙骧战车等在宗所门口,待其登上战车,厢门自动打开,他回身朝着依旧伫立在宗所门口的唐志道:“唐家主,告辞!” 银色的龙骧战车载着韩氏圣子离去,唐志微笑着回到宗所议事厅中。 原本该被金色巨掌压制的唐罗正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侧脸百无聊赖,而刚刚还要罚他禁闭三年的大长老唐思源则是满脸温和地坐在一旁。 看到唐志进屋,唐罗有些踌躇地问道:“刚刚,戏会不会太过了?” 三百五十二章:供奉 “恰到好处,情真意切。”族长唐志笑着夸赞道:“想不到罗宗老还有这等天赋,真是令人目眩神迷。” 若问谁是最早知道小灵界保不住的人,毫无疑问便是眼前的唐罗。但刚刚的情境若不是心中早有分数,他都要被唐罗以假乱真的表演带入情绪,那股歇斯底里与疯狂,还有眼中泛起的几缕悲伤,让人根本无从分辨。 “族长过奖。”唐罗平淡的回应道,刚刚都是表演么,其实也不算,起码那悲伤是真实的。虽然知道妖王会自爆来换取血神的自由,但真想到那位情义无双的妖王便这样死去,还是有些遗憾,导致他现在的情绪有些低落。 两人自然无法领会少年人心中的失落,还为其不骄不馁的态度暗暗点头。 “族长和大长老还有其他事儿吗?”唐罗朝着两人问道:“若无其他事我便回去闭关了。” 闭关处就在宗所东面的连绵群山中,出了议会厅的门没一会儿就到,既然已经把姬复应付完了,他便要回去研究自己的九类刚劲了。 “先不着急。”族长唐志摆摆手道:“在此之前我俩还有一事与你商量。” 要说这个月来唐氏最大的震动,除了小灵界源源不断的物资外,便是唐罗宗袍被扒一事,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这几个月他为何无法研究武技,虽然秘术阁有秘术阁的规矩,但这规矩也未免太苛刻了。 大长老唐思源、山长唐宽、二长老唐弘骏、六长老唐高旻先后去找唐弘涛聊能否继续让唐罗保持宗老的身份,可这个一直以来的老好人这次却出奇的强硬,这也意味着唐罗的宗老身份,极难恢复。 所以唐志想换一种操作方式:“罗宗老立下如此大功,不知道可有什么要求?” 这几个月来,唐罗的所作所为已经在高层心中留下深刻印象,为了救族人不惜散功入小灵界,有情有义。 能与妖王周旋且占据上风有勇有谋,最后还能事事想着壮大族群,如此人才唐氏那些高层恨不得捧在手心呵护,谁成想立下大功却被扒去宗袍,设身处地的想,他们自己都过不去这一关。 他们自然理解唐罗的少年意气,觉得自己确实破坏了自己立下的规矩,只能脱了宗袍了事,但长辈们可不会看着他委屈。 “什么要求都可以么?”唐罗眉毛一挑,突然来了兴致。 唐志与唐思源相视一笑,轻松道:“当然。” 和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在这里,只需要隐晦的点出,对方便能顺畅地接住,唐罗也许当不了秘术阁的宗老,但以他现在的功劳足以担任武堂的宗老,而武堂的首座是唐森,只要他不给自己的儿子指派奇怪的任务,这宗老之位便只有权力没有义务。 听到两人承诺,唐罗眼睛越来越亮,神情中还带些小羞怯:“那...我就提啦?” “嗯。”族长唐志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在说“你尽管提”。 既然如此,本少爷便不客气了! “咳...”唐罗一张脸笑开了花,兴奋道:“那便要一个供奉之位吧!” 允诺之语几乎脱口而出的唐志生生将“可以”两个字憋回去,满脸铁青。 大长老唐思源更是冷着一张脸,厉声道:“不可以!” 这特么的,果然全世界都是骗子! “刚刚又说什么要求都可以,现在又反悔,你们这样真的让我很苦恼阿!”唐罗索然无味地摆了摆手,连敬语都没加,朝着另外两人道。 唐思源冷着一张脸,生硬道:“就这条不行,其他尽管提!” “供奉之位都不给,还谈什么其他,不提了。”唐罗也抱着胸,不屑道。 眼看着两人便要争执起来,唐志满脸苦笑朝唐罗问道:“罗宗老,能问问你为何要这供奉之位么?” “嘿!”一提到供奉唐罗便两眼放光道:“因为这个身份地位高,又没有压力,福利待遇还一级棒,我最大的目标便是做到唐氏供奉!”只有福利没有义务的职位,整个唐氏就没有比供奉之位更让他满意的身份了。 “哪有十几岁孩子做供奉的,你换一个!”唐思源冷声道,其实一个供奉之位本就无关紧要。 因为这份殊荣本就是颁给那些一辈子为唐氏鞠躬尽瘁的宗老的,基本上每一位宗老做到最后都会是唐家的供奉,而这个职位确实如唐罗所说,没有任何义务,只有极高的地位与福利。 其实以唐罗现今对唐氏的贡献来看,百年后这个供奉之位基本是板上钉钉,但这位置说什么也不能现在给,因为唐氏族规有训。 唐氏供奉不得参与宗族议会、不得担任族中任何职位! 为何会有供奉这个身份,还要从最早说起,任何一个家族都有能人,而能人在找到自己擅长的方向后,便会不断钻研达到不俗的高度,这个高度不光指专业水准,亦是地位。 但身居高位的能人总会不自觉的抑制下属成长,不给年轻人出头的机会,特别是武者的寿命还那么长,有很多贪恋权位的宗老到了后期已经不将心思专注在研究上,而是研究如何巩固自己的权利,如何不让出自己身下那把椅子,这就让家族各个部门好似一潭死水。 年轻人得不到机会上位,而年迈的上位者昏聩的同时却开始倚老卖老,当时的长老会与族长没有法子,便创造了这样一个身份。 何为供奉,便是祭祀在族中的神佛,虽然地位无上,但你可曾见过神佛显灵! 所以这个位置,便是请那群贪恋权利的宗老让出手中权利,离开坐下交椅的委婉说辞,而成为供奉之后,他们便再也不能介入族中事物。 所以供奉之位,既是褒奖,亦是囚笼,但这个囚笼,绝不能套在十五岁的唐罗脖颈上。 因为除了当个纯粹的武者,唐氏的长辈们还对他有其他厚重的期待,这群唐氏上位者有时甚至会猜测唐罗最后是成为唐氏族长、还是武堂首座亦或是秘术阁阁老,这代表着唐氏这群上位者无比认可他的能力。 可一旦挂上供奉身份,这些猜测都成了泡影,唐罗今后只能以青山为伴,享受唐氏供奉的同时也游离于权利事物之外。 三百五十三章:少族长 相比于唐思源的极力阻止,唐志倒是看出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沉声朝唐罗问道:“取了供奉之位便意味着将不能在族**职,这也没有关系吗?” 一个人做一件事有没有深意,只要看他明不明白做这件事的后果,只是这世间大多数人的劝诫都是停留在自以为是的部分。 这种行为最主要的体现便是下意识的判定对方并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而劝解的方式就是提醒对方,睿智如我已经看到了你这样做的后果,但你只看到了这样做的利益,所以我要来告诫你,这便是类似这样的告诫不能收效的根本原因。 而以唐志的智慧,自然不会做出这样武断的判定,因为唐罗过往的种种表现都会让人下意识的以为这是个成熟的决策者,而这样的人对唐氏各个部门阶级身份不说如数家珍也应该是非常了解,所以唐志只是想再确认一遍,唐罗是否真的明白供奉之位所代表的意义。 听到族长的话,大长老唐思源也反应了回来,将双眼固定在唐罗脸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自然清楚供奉之位代表的是什么。”唐罗洒脱从容,颔首答道。 听到这肯定的回答,唐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若有所思。 “既然知道,那为何执意求这供奉之位?”唐思源格外不解,唐罗虽是不世英才,毕竟年幼稚嫩还多需族中帮衬,为何会如此不智。 “大长老是否以为,我得了供奉之位便意味着脱离宗族,逍遥度日,不再为家族效力?”唐罗笑问道。 最大的担忧被直接点出,唐思源毫不避讳地点点头道:“没错,有了供奉身份后你便再也没有办法介入任何宗族分部,而少了各个分部的支持,你该如何为宗族效力?” 单说这次发现姬复之事,光凶境强者便出动三十余名,还有武堂首座、暗雷堂首座、族长、山长几乎是调用了整个唐氏的高端武力,上下一心才有现在的收获,若唐罗是供奉身份的话,在消息传回族中后的第一时间,便会由山长或是族长接手,之后的活计与他再无关联,这便是区别。 一旦将供奉之位安在唐罗头上,今后他便不能担任宗族中的任何职务,只能自己从零开始构建势力,也许对那些经营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讲这不算什么,但对唐罗来说压力未免太大了。毕竟从零开始构建的个人势力,怎么跟唐氏已经发展了千年的宗族相比。 他俩如何看待这件事唐罗当然清楚,但他亦有自己的因由。 “这件事,我倒与两位有不同看法。”唐罗看着唐志若有所思的双眼道:“依我看来,供奉制度是当年唐氏族长与长老会不得已而出的下策,其根源也并不是在那些不愿让出身下交椅的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质疑唐氏的规矩了,只不过与上一次废除禁耕令不同的是,这次大长老唐思源已经剑眉倒竖,却还是耐心的听着唐罗接下来的话。 “归根结底,唐氏拥有的资源实在是太少了!不光光是因为能人太过贪恋权位,而是百余名凶境强者拥挤在西陵半城,如何能施展他们的抱负?”唐罗眼中带着悲痛:“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愿意离开西陵唐氏另谋发展,不光是因为崇宗认祖,也不仅仅是因为根就在这,更是因为他们担心自己的离去,带走唐氏的有生力量,若是唐弥两氏开战,会让宗族陷入危难。” 宗族从来不是某一个人的宗族,而是无数个同根同姓的人集合在一起缔造的集团,哪个世家不是苦求人才而不得,只有唐氏这样畸形的势力会因为人才上位太久,年轻的人才无法施展抱负而将他们拽下来。 族长任期二十年、山长任期三十年、署长任期五十年、宗正任期五十年,首座任期五十年、阁老任期八十年、长老任期一百年、宗老任期一百年,只有供奉可以当到死的那一天。 退下来的人们明明还有一腔抱负来不及施展,还有研究没有完成,却必须要退下来,给后来者让路,说白了便是因为唐氏的领地实在是太小了,即便加上新城,不过幅员百里,实际控制的领民不足百万,几十个村县,唯一的大城西陵还要与弥氏划江而治。 千年来唐氏每一任族长都卯足了劲要将弥氏压服或赶走,但冥冥中仿佛有主宰从中作梗,两族的实力竟在不断攀升中达到一个诡异的平衡,导致整整一千年过去,唐氏和弥氏依旧是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虽然在西陵中两族少有碰撞,但出了西陵城,不知有多少流寇匪盗是由两族强者假扮,这种试探从未停歇。 而两族整整一千年的纠葛拉扯,终于在小灵界的物资悄悄送入武库后有了拨云见日的意思,数百种秘术功法正在秘术阁进行筛选,几千套古式灵甲重新淬炼,还有数不尽的物资,哪怕将现有的唐氏族人进行完整的强化,碾压弥氏可能做不到,但一定能战而胜之。 既然制霸西陵已经是板上钉钉,那当下便要开始着眼未来! “有了韩氏宝库的强化,唐氏制霸西陵之后,便一定是向陵江两岸的城市动手,族长明鉴,到了那时,您觉得不许供奉任职这一条族规,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随着唐罗的叙述,唐思源的脸色越来越黯淡,唐志的双眼却越来越明亮。 年轻的唐氏族长越来越欣赏眼前的少年了,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这一刻他真是地感觉到自己和唐罗是同一类人:“供奉之位牵涉甚巨,即便要改也非眼前之事。” 唐志眼中满是欣赏,又朝唐罗问道:“但唐氏少族长之位悬空两年,罗宗老以为如何?” 像唐氏这样的豪门,一般会在年轻的后生中选出格外优异的,当做下任预备族长,然后长老团会派发很多任务考效少族长,若是能通过长老团的考效,便会成为正式的族长候选。 通常会由宗正、山长、族长各推举一人各凭本领竞争,但奇怪的是近两年唐氏好像没有什么令人惊艳的施政人才,导致少族长之位一直悬空,这次忽然被提起,却是族长唐志向唐罗抛来了橄榄枝。 三百五十四章:潜龙在渊 “多谢族长的美意。”唐罗眼中满是笑意:“但西陵唐氏的少族长,小子还真没什么兴趣。” 龙潜于渊,终归是要翱翔于天;鹏栖于崖,只为方便俯瞰大地。 既然总有人要天下无敌,为什么不能是我? 练一身蔑视天下的绝学然后偏安一隅,光是想想都有些暴殄天物。 不将世间强者踩在脚下,如何能被尊为天下第一! 年轻人总是气盛,但不气盛,还叫年轻人么?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一般人乍听到这样的拒绝只怕会认为眼前少年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 但唐志却是笑了,眼中欣赏之意越发浓重,反问道:“那龙州唐氏的少族长,你,可有兴趣?” “嗨,到时再说吧。”唐罗笑着挥手道:“小子回去闭关了~” 跟聪明人说话最舒服的地方就是你只要说一句,对方就能将你思你想全部悟透,极大的提升了沟通效率。 听着两人哑谜版的对话,唐思源不知该如何插嘴,只是看着唐罗快步离开议事厅。 …… 徐老赢西陵一行,开阔的不光光是西陵人的眼界,更是让西陵武者对于蜕凡武者的强横程度有了一个重新的认识。 而盖压全城的做法,不光光是压服了世家中那些桀骜不驯的武者,更是在一定程度上激起了很多人的向武之心。 因为与西陵一战过后,很多灵意合一的蜕凡强者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武道之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练错了,同样是蜕凡巅峰,战力为何会如此天差地别,而反思和怀疑,往往便是进步的开始。 原定于六月中开启的西陵第一武道大会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关系,不仅推迟三个月,更是由原来的自由报名,变成了邀请赛。性质也从原先的擂台争胜,变成了武道交流。 而这次西陵第一武道大会邀请的对象,便是那些因为和徐老赢一战,而获得封号的新晋蜕凡强者们! 千剑强者:萧子玉、弥楚、唐青山。 百剑强者:张霸山、夏侯勇、彭乐、裴天路。 还有百余位来自各大世家的,九剑强者们。 说来有些惭愧,这些以剑数分级的强者,便是以在擂台上对抗徐圣公子多少道剑气而得名的。 所谓九剑强者,便是在接到第九道剑气才被击败的武者;百剑便是百道;千剑便是千道。 可不论是哪一档次的强者,哪怕已经被众人惊为天人的三个血脉者,依旧不是徐圣公子的对手,对方游刃有余的模样至今留在众人脑海中挥之不去。 有时这些战败的武者也会想,徐老赢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如果是三位千剑强者以三敌一,会不会有机会战胜对方。 毕竟在徐老赢摆擂的早期,他曾说过让通过一箭之约的武者们集体与他一战,有些事禁不住细想,因为一细想便会感到惶恐与震惊。 徐老赢虽然已经离开西陵,但西陵武者对这几个月被支配的情景,怕是永远都不会忘记。 …… 丰清胡同荒院 现在这里已经不能被叫做荒院了,因为生活档次提升的缘故,米白将原本破败的四合院修缮一新。 而院里的孩子也从原来的十多个变成现在的二十多个,米白每日出摊回来后最爱做的一件事,便是将孩子们一起叫到屋里,教他们识字。因为他只有这一门手艺可以传授给这群孩子,让他们长大后能找到工作。 西陵工种无非两类,一类便是短工形式的,比如说盖房搭屋、木工瓦匠、搬运货物、赶车跑腿、氏族任务;还有的便是长工,比如说商铺货员、酒楼小二、账房书记甚至是掌柜管事,前者需要的是门技术或是力气,而后者必须要识文断字。 米白这辈子最感激的事,便是十岁之前自己不光筑基完成夯实了基础,更感激米家村的先生教他识字,也许对一个世家子来讲,他可以选择任何自己感兴趣的东西钻研,甚至他可以什么都不做便能过得很好,但像他们这样的不行。 出身贫苦的孩子并不一定会更加优秀,但一定会更加早熟,因为他们体会过人间的辛苦,他们知道什么叫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很小便清楚一个道理,他们是没有人疼爱的人。 而这群可怜的孩子,因为米白的存在,终于找到了家的感觉。 …… 萧氏族地 自从萧正弃武从玩之后,他与萧锦林的关系便彻底僵硬了,甚至到了被扫地出门的地步。 那一年刚刚出户建府的萧正被萧锦林斩断了所有族中支持,抽走了所有护卫,除了一名家臣几名仆人外,年轻的萧正一无所有。 “不练武便是个废物,若是没了萧氏支持,你还如何玩乐!?” 依稀记得当时的萧氏族长是这样说的,萧正抬头望向萧氏匾额,眯着眼回忆当时的场景,时间过去太久了,有些东西就连他都记不真切了。 只记得之后自己带着家臣变卖了府邸,先从武斗场挣了个盆满钵满;然后买了个更大的院子,组织起了一支商队,仅用了五年,自己便成为了西陵最有名的商人与玩主。 之后萧氏的长老会找到自己,硬要让萧家商队与自己合作,还将当时萧氏那个半死不活的拍卖场半卖半送推给自己,又是十年,萧氏当时破落的拍卖场成为了西陵第一的拍卖场,而自己也成为了萧氏商行的领队。 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与萧锦林的关系有所缓和,哪怕忘记了所有事,他也能记得萧锦林将他珍爱的书画撕烂、收藏的古玩摔碎时的不屑一顾。 其实这些事都能原谅,但唯独无法容忍的便是自己钟爱的琴师被他一掌打死,柳絮般柔弱无骨的身体在自己怀中慢慢变得僵硬,贴在脸庞的柔荑无力垂下,那一刻萧正才发现,原来他早已爱上那个女子,而就是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萧锦林! 因为那绝美女子温柔的模样至今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从怀中掏出酒壶,仰天灌下,他便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入萧氏族地。 “我要见萧锦林!”有着一头墨色长发的中年人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指着门房喝道:“让他出来见我。” 三百五十五章:父子恩怨(我很开心~) 在萧氏族地门前,直呼本代族长的名讳,这件事就跟找死没有区别。 但族地护卫看着来人,只是面露难色地劝道:“爷,您冷静些,可别再喊了,若是真被族长听到就糟了。” “听见?”萧正用力将手中喝干的酒壶砸到地上:“我就是要他听见,萧锦林!萧锦林!!出来见我!” 如酒后撒泼的行为终究会惊动族地里的人,不少萧氏族人带着愠怒便打开门往外头看,一看是萧正,都是面露苦笑地摇摇头,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正和萧锦林这对父子的恩怨已近三十年,就是再迟钝的萧氏族人也已发现这两人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属于家事中的家事,其实他们一直不理解,为何萧锦林对萧正弃武之事会有如此过激的反应,有些举动即便是在他们这样的族人看来,都是有些过分了,也难怪萧正会变成这幅模样。 倒不是幸灾乐祸或是看好戏,而是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插手到两人的关系中,现在萧正是萧家的财神,萧锦林更是萧氏族长,贸然介入最大的可能便是可能两边都不讨好,所以他们只能站在一旁,等着一个合适的人出面制止。 而他们也知道,这人必然会出现,因为现在他是萧正与萧锦林关系中唯一的纽带,有着一对凤目的萧奇从天边飘然落至大门之前,一头墨色长发被玉冠竖在脑后,文质彬彬地模样让人看不出他像一个武者。 萧奇落定在萧正身前,两个人的五官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前者因为修炼的关系,看着就像是三十出头的男人,他朝着满脸醉色的萧正恭敬道:“哥,你来啦。父亲已在中庭正厅等你。” 听着萧锦林在这种时候都要摆出萧氏族长的派头,萧正不屑的笑道:“既然他不出来见我,那就别见了。” 潇洒一个转身,萧正径直便要离开萧氏族地,但萧奇既然出来了,哪会让大哥离去,身形一闪如同瞬移般变幻到萧正面前,哀声恳求道:“大哥,别闹脾气了,父亲就在中庭等你,你俩也十几年未曾见面了,就不能和和气气地见一面吗。那毕竟是我们的父亲阿!” 其实在萧正成为西陵的大商人后,父子两曾经见过一面,可刚一见上,父子俩便吵了起来,而萧正目无尊长的态度再次激怒了萧锦林,凶境的强者爆发出完整的气势,将只有凡境的萧正赢压跪在地上无法动弹,然后萧锦林指着他的脑门,骂了整整一个时辰。 那次之后,萧正算是彻底疯了,连父亲这称呼都不再启用,直呼萧锦林大名。那次的事,就连萧奇都觉得父亲却是有些过分,只是父母终归是父母,他觉得十几年过去,大哥的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本以为他这次回来有要事相商是破冰之旅,没想到却还跟十几年前一样,满腹怨气。 萧正当然有怨气,朝着萧奇冷声道:“那是你的父亲,不是我的。萧锦林确有生我之情却无育我之恩,而我欠他的早已还给萧家,每年十几亿的进项,还不够偿还他当年的几下耸动么!?” “大哥!!!”萧奇目眦欲裂,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大哥居然会在大门之前说出如此忤逆之言,看着还挤了不少在大门内看热闹的人,他只觉得五雷轰顶,慌忙一把捂住萧正的嘴,抓着他的手臂冲天而起,他只怕再在族地门前呆下去会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既然萧正不愿意自己走,他便只好带他走了,越过大门划过前庭上空,来到中庭院中落下才将萧正放开。 “你果然是萧锦林的儿子。”刚一落地萧正便朝着萧奇平静道,只是他眼中的冰寒和恨意,却是让萧奇这样的凶境强者都有些毛骨悚然。 “大哥,是我做错了。”萧奇满脸愧色,一躬到底:“只是刚刚在大门之前,除了守卫还有不少族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自下策,只是为了保全门庭家风,还请大哥原谅。” 听了他的道歉,萧正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倒是怒得浑身发颤,寒声道:“错?萧氏的少族长也会错吗!?你和萧锦林真是一对亲父子,只有你们能认定对与错,其他人只要敢忤逆你们的意思,你们便要强行修正,事后的道歉有何意义?你们会认为自己错吗,你们只是在表现自己的大度,啊哈哈哈哈哈,原谅?我有资格原谅你吗,萧氏的,少!族!长!?” 萧奇的头更低了,他知道刚刚的举动已经彻底惹怒了大哥,也不为自己多做辩解,伸出手道:“父亲便在屋里,大哥请进。” “呵呵。” 看着弟弟油盐不进的模样萧正无力得笑了笑,转身穿过庭院,将正厅大门推开。 萧氏之主萧锦林正闭目坐在中堂之上,身边香炉几缕青烟升起,缭绕在他的周身,如同仙人降世。 随着萧正推门而入,好似闭目养神的老者突然睁开双眼,犹如古潭般的虎目照在来人身上,待他看清来人后,眼中满是失望的神色:“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废物!” 原本正想先发制人的萧正被人抢了白,还是如此居高临下的言语,让他几欲癫狂,指着老者寒声道:“十几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令人生厌,老东西!” “老东西!?”萧锦林丝毫不因萧正的话动怒,反倒是哈哈大笑道:“以你的资质,已近五十却还是凡人白身,等到你死的那一日,为父还可将你收入族茔之中。” 调笑完称谓,老者虎目又是一瞪,又朝萧正道:“态度如此轻浮,看来上一次还没有教会你,该如何与为父说话!” 凶境巅峰的气魄有如实质的炸裂开来,就连升腾的烟香都被拨开,如山般沉重的凶境气势狠狠压在萧正身上,莫说是一个凡人境武者,即便是蜕凡境巅峰武者被如此重压临身,都会浑身冰冷,手脚麻木。 而萧正面对如此气势,只是打了个酒嗝,嘲笑道:“究竟是谁十几年没有进步,还是老一套,若是没有准备,我怎么会再次出现在你面前,老!东!西!” 三百五十六章:正合奇胜 “暹罗强神酒?”萧锦林一看气势对萧正无用,心中便有了分数,虽是怀疑的语气,却已笃定。 暹罗在龙州东南,是一酒国,世间知名酒匠近半聚集在此。 “自古英雄多好酒”,想必是腰间宝剑,胸中块垒,时不时地,都要借此杯酒,浇上一浇吧! 所谓“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的江湖好汉,无论为侠为盗,一样的粗豪带种,那里玩得来什么“三杯两盏淡酒”的风情雅致。 所以练武之人喝酒,与平常之人不同。太细致、太高贵的珍稀名酿,反而不对胃口。那么细腻地一品一砸巴,酸秀才歌之诵之,好汉爷实在没办法杀渴解恨! 所以为了迎合这群武者需求,一些酒匠便开始酿制极烈的灵酒,这些酒不光需要大量的灵米还需要不少的天材地宝酿制,除了口感极佳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附带种种神效,便如同这强神酒。 都说酒壮怂人胆,这是对普通人的说法,而武者对战,一旦阶位有了差距,便是你胆气再壮也会被气势所摄,不是因为你身体害怕,而是你脆弱的神魂根本经受不住催压,强神酒便是为了越境挑战而出的一款搏命灵酒。 饮下强神酒后,肝胆会被麻痹,神魂会被灵气充盈,给你一种无所畏惧的假象,不论对方气势有多么惊人,都会让你毫不畏惧。 但这终归只是假象,这酒的功效并不能抵消神魂所受的伤害,虽然它确实能让你在高位武者身前不卑不亢,无视对方凛冽的气势,但神魂若是受伤过重,依旧会肝胆俱裂而死。 所以这种酒,是搏命酒,是真正勇武之人饮下后,朝强者挥拳的最终之酒。 萧锦林摇了摇头,将气势散去,随口问道:“你说有关乎萧氏存亡的大消息禀报,便是你得了这搏命酒吗?” 相见争如不见也许是这父子俩最好的写照,或是命里犯冲,只要两人碰见便是一阵天雷勾动地火,有如仇人相见;但两者又同是萧氏族人,具是在为萧氏的强大繁荣贡献自己的力量,今次若不是因为萧正说有重要消息,两人也不会再见。 教训儿子的事儿可以放一放,但有关萧氏的情报,还是需要先了解的。 本有一万句恶言的萧正听到老者问话,也生生将怒火压下,准备先将这事儿谈完。 虽然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萧锦林这个人,但萧氏毕竟是他的宗族,若无萧氏的栽培教育,他何来如今的成就。 他这人也许有一万个缺点,但恩怨分明这件事上,萧正毫不含糊,直接切入主题道:“萧氏已经不能再保持中立了!” “何意?”老者面色不变,静静等着萧正进行解释。 世人只能看到他对萧正的苛刻之处,却没人知道他对这个长子究竟给予了多大的厚望。 膝下一共两子,取名正奇,出处正是兵法中“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所有人都以为萧奇才是更被器重的那一个,却没有人知道,在老者心中,萧正才是对萧氏最重要的那个人,只有真正懂得兵法的人才知道“当敌为正,傍出为奇”的道理。 简单来讲,若是没有正兵抗住战线,稳固战局任你智谋万千,奇兵精锐都是无用,而萧奇的眼光格局与器量,注定了他只能但当奇兵之长,却无法掌控萧族大势。 而萧正自幼便通读经藏,习武温书。 前十五年萧锦林最得意的便是这长子,可当他弃武从娱的那一刻,这位萧氏族长才暮然发现,整个萧氏竟没有能够替代他的人,所以他一定要将萧正扳回正途。 劝解、严令,无效;收其产业,断其粮草,无效;即便是毁了其的收藏,杀了他的美妾依旧无效; 每一次压制萧正总能用自己的方式卷土重来,这般优秀让萧锦林欣慰的同时,对这长子自然更加失望。 可失望归失望,以萧正的个性来讲,若无一定把握,必不会危言耸听。 因为当你达到一定地位就会发现,世上再也没有百分百能成功的事情,所以上位者永远只将资源投入到成功率更大的那一件事情上,而萧正更是深谙此道,若说这家族运营如同赌局,那么如何争胜便取决于掌舵人的赌技。 而整个西陵都清楚,赌圣萧正,逢赌必胜! “几月前我在北邙结识的好友姬复领商队往来西陵,这支商队不光带了价值亿万的灵草灵药,更是拥有百名蜕凡,五名凶境强者的阵容护送!” 姬氏在北邙拥有如何滔天的威势没有人比萧正更清楚,若说唐弥两氏算是豪族的话,那北邙姬家便是豪族中的豪族,不光手中掌控北邙十余座大城,更是跟北邙的各大宗门互通有无,平起平坐。从结识姬复开始,他便判断姬家一定有极深的来历,只是他一直没有寻到姬氏的根脚。 “这次西陵拍卖会上,一方无名宝玉勾动徐氏行走和姬复争夺,虽然最后是由唐氏购得,但拍卖会结束后姜林山谷爆发的灵力波动,应该就是姬复带着五名凶境截杀的痕迹!” 在北邙如同帝王般的姬氏碰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怎会任由其在眼前飘过,只是五名凶境武者也许可以攻陷一座小城,但对于西陵来讲,便是这数量再多十倍,也只能被一口吞下。 “姬复和五名凶境武者便被唐氏扣下,带回唐氏武堂。而商队更是被唐氏暗雷堂牢牢控制住,若不是因为有姬复命令传回原地待命,那一晚西陵东城便会血流漂杵!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那块无名宝玉!” 当所有人都在猜测姜林之战究竟是那两股势力碰撞的时候,只有萧正心如明镜一般,这场碰撞根本不是因为其他,便是因为那方五名宝玉。 而且这方宝玉来头极大,龙州开荒不过千年,所以这一洲最古老的世家也不过千年光景,风媒属留存信息,大多也不会超过千年,这让萧正判定,这方宝玉是一件古物,而且是一件千年前的古物。 三百五十七章:去芜存精 萧正这个人,好世间所有玩乐之事,所以走到哪都能结识志趣相投之人。 所以他的朋友遍布龙州,三教九流无有不包,从最普通的贩夫走卒,到浪迹天涯的流浪武者,亦或是世家豪门的家主氏子,就连古老宗门的弟子他都认识不少。 没有人知道萧正的关系网究竟有多大,只知道他走到哪都是朋友,将古玉的范围缩至千年前的器物,那这消息便只有寻求宗门的朋友才能知晓了。 萧正修书一封发给御兽宗内门弟子——邹伯阳,四十五日后得到回信,便是这份回信让他震惊不已。 因为邹伯阳告诉他,那是一块破界神石,连通一方小灵界,上古时期这小灵界大多是妖族大圣的洞府老巢,是用来保护族人的避难所。 而妖族被人族驱赶之后,各个宗门圣地为了争夺小灵界大打出手,一直持续了百年。 这一百年宗门相互征伐,圣地大打出手便是为了得到小灵界的所有权,而能够占据一方小灵界的势力,都是曾经大陆赫赫有名的势力。 但一千年来沧海桑田,随着诸圣大开武禁,一些宗门也因为人才的问题无法传承下去,这中间有过太多盛极一时的宗门覆灭,其中有一些依靠小灵界留存的底蕴休养生息卷土重来,但也有一些便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所以世间确有不少破界石流落。 邹伯阳认为唐氏与姬氏一定达成了某种协议,但破界石最终一定归属北邙姬氏。因为想要定位小灵界光有破界石可不行,还需要专门的灵界研究者也就是灵师,而这种古老的职业只有各大宗门有,像唐氏弥氏这样偏安一隅的豪门是不可能有灵师存在的。 而照萧正所说北邙姬氏交好各个宗门,北邙更是有着一品天宗无相禅寺,破界石落入姬复手中一定能打开对应的一方小灵界,再派灵师布置好开禁与封禁的秘法,这北邙姬氏将来便是一方拥有小灵界的势力。 邹伯阳的信中不乏殷羡,因为有一方自己的小灵界是每个势力都羡慕的,就跟普通人有了自己的房子一样。 这甚至要比神兵神甲更惹人垂涎,而更让人动心的便是破界石所代表的意义,那里面一定留着对应势力的再起之物。 武道发展已经过了千年,很多千年前的东西都已经过时,毕竟发展中的东西可不是越古老越好的,若是将千年前的功法拿到现在,那种简陋真是令人无法直视。 但除了这个部分,千年前的底蕴自然有现在无可企及的部分,那时候武禁未开,世间还有妖兽踪影。所以很多武者变强的途径便是模仿世间妖兽修炼的方式还有它们的天赋神通,所谓的秘术便是古人模仿妖兽神通创造的。 那时候武者的强弱,功法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大多时候只看两件事,一件是血脉能力,另一件便是秘术的多寡。 秘术越多越强基本是千年前所有武者的共识,所以那时候行走天下的武者,少的有一两门秘术,多的有七八门秘术,而圣地门人至少有十数种秘术傍身。 后来武禁大开,人人开始研究功法,确实让武道大昌,随着武者越来越强,甚至让人一度认为应该放弃秘术专精本脉功法,因为专精功法带来的提升,要远远超过秘术的增幅。 那一段时间,就连宗门圣地都开始去芜存精,便是要剔除无用的秘术,精修本家功法。 但经过几百年,将功法推到一个高度的武道研究者们骤然发现,原来强横的功法配合特定的秘术,竟能让一个武者拥有超越同辈几倍甚至几十倍的战力,这下众人又开始回过头寻找秘法。 但在世人专精武道功法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秘术在去芜存精的过程里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除了一些古老的宗门圣地有一些特别顽固的份子死抱着秘术不放,说不得就连圣地宗门都无法拥有现在这般如星似海的秘术。 知道秘术重要了,却发现世间鲜有秘术,所以现今衡量一个家族或势力的强弱,又变成了是否拥有对口的秘术。 西陵弥家每年都向御兽宗花钱购买鸾鸟,便是因为他们有着一门御禽秘术,可以催长飞禽供武者乘骑,配合弥氏本脉功法千青真功劲力附着于箭矢之上,仙禽羽卫之名震慑龙州西部。 而势力准备的再起之物中,除了秘术,还有大量的魂玉与物资。 龙性至淫,所以上古龙兽随处可见,将其斩杀以魂玉收摄神魂便是一方魂玉,因为龙兽魂魄天生异于常人,所以即便是灵兽级别也有魂魄可收,只是那是对魂玉的开发还在一个初期层次,虽然很多人都能预见这东西未来会很厉害,但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却没人能说个所以然来。 但不知道会变成多厉害有什么关系,只要知道它确实会变厉害就好了! 大量囤积不就完了吗,所以当时的每一方势力都在大肆捕杀龙兽,而现在价值百万的龙魂玉原材料,当时漫山遍野都是。 还有稀有金属与矿石,为何现在灵甲大多都是幻灵甲,自然有穿戴方便的关系,可更大的原因便是曾经那些随处可见的稀有金属矿石,已经被世间各大宗门圣地垄断,所以幻灵甲反倒成了灵甲的主流。 可在真正大规模的攻坚中,古式那种以灵玉刻阵辅以万煅金属的钢甲,在防御力上还是要优异出幻灵甲不止一个档次的。 因为幻灵甲毕竟需要灵力维持,战局时间一长,除非有一门不俗的回气法,不然就连蜕凡境巅峰的武者都吃不太消。 秘术、魂玉加上物资,邹伯阳仿佛已经能预见到一个强横的势力冉冉升起,他为自己的好友萧正与姬氏少族长的友谊,而感到高兴。 高兴么?萧正一点儿也不,因为他已经判断出,这小灵界的位置,就在西陵,而且其中的物资,早已落入唐氏和姬复的手中! 三百五十八章:抉择 秘术、魂玉、物资加上唐氏现有的武者资源,萧正都不敢想象十年后当下一代武者成长起来,唐氏会有多强,而到了那个时候,弥家还能抵挡唐氏的兵锋么? 原本他还打算再观望一下,但姬复临走前的那番话却让他下定了决心。 龙骧战车上,临行的姬复叹息着对他道:“老萧,多亲近唐氏吧。” “怎么讲?” “这西陵,要变天了。” 都是世家子,自然知道情义最直接的体现便是信息共享,姬复是真将自己当做朋友才会泄露这样大的一个秘密给自己,因为他知道萧氏在西陵的地位有多么尴尬。 其实作为萧氏族人来讲,萧正只希望唐弥两氏僵持地越久越好,因为只有这样萧氏才会聚拢更多的小族,形成另一个股势力可以三足鼎立。 百年来新入西陵的世家已经不再往南城北城进驻,而是选择东城或是西城,这自然有世家自己的选择,但其中还有不少萧氏的经营,而萧氏能成为西陵氏族的代表声望如日中天,亦是因为他们为这些小家族在西陵争得不少权益。 原以为萧氏就能这样慢慢发展壮大,可谁能想到僵持千年的唐弥两氏,竟在这个莫名的时候分出胜负,当时萧正虽然脸色不变,但整颗心已经沉入深渊。 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恢复过来,但他知道这则消息一定要尽快通传族中,不然定会有大祸事。 “无名宝玉连通一方小灵界,内有千年前的强横势力留下的底蕴之物,大量的秘术、海量的龙魂玉、如山的稀有金属!”萧正用最严肃的语气不带一点偏颇地朝萧锦林解释道:“短则十年,长则二十年。唐氏的实力将会彻底盖过弥氏,若我们那时再去投靠,只能被当做炮灰驱策。” “所以我认为,我萧氏应该尽早与唐氏建立关系,以获取最大的利益。” 萧正眼中有痛苦也有不甘,作为一个大家族来讲这种选择无疑是屈辱的,但他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选择。 世间所有的先见之明都是为了决定而服务的,若是预见未来但视而不见,最后都将被未来吞噬。 盘坐在中堂上的老者听完萧正的话,幽幽叹气道:“愚蠢至极。” “什么?”萧正眉毛一挑,不服气地问道。 “若是一月之内,唐氏没有主动找萧氏联合,那萧氏便要去联合弥氏。在唐氏强横之前,将其覆灭。”萧锦林的虎目中满是决然,自有一股摄人心魄的王者气度:“不!惜!一!切!代!价!” 随着最后六个斩钉截铁的字,可以感受到老者的决定会让龙州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只有拥有海量资源做增项的唐家会与两家拼到什么地步,无人能够预测。拥有萧氏站边的弥氏便像如虎添翼,正面战场有着萧锦林带领,加上仙禽羽卫的突袭,即便是唐氏得了秘术,也逃不过败亡的局面。 可唐氏毕竟是西陵至强豪族,这场大战会何等惨烈无人可以预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一战之后,西陵再无豪门,且五六十年缓不过气来。 “老东西!你疯了!!”萧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怀疑这个老家伙已经彻底昏聩:“现在正是萧唐两族建交的好时候,唐氏族长之子唐鹏已经多次有意无意表达出对寄柔的好感,这不是正是天助萧氏么,你却要让萧氏走那样一条血腥之路,你是真的疯了!!” 萧氏有训,后人不得与唐弥两族氏子结亲,但少年人对这种禁忌总会有触碰的冲动,越是得不到的他们便越是想要,唐弥两氏的公子私下都卯足了劲要征服一位萧氏的小姐,但与一般世家教育不同的是,萧氏对女子的培养教育,一点儿不比男子少,所以这千年来,没有任何一位唐弥两家的氏子能够得偿所愿。 但以联姻建交本就是世家的固有套路,特别是建交对象还是现任族长之子,这般天赐良机在这个老东西眼中,究竟是什么? 萧正的眼神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以往他只是不喜欢萧锦林这个人,但他现在,已经开始质疑萧锦林作为萧氏族长的资格了:“我将这件事通报给你根本就是个巨大的错误,我要召集长老会,让长老们知道这件事,看看他们是不是也会支持你的愚蠢!” 萧锦林笑了,这是自萧正进入中堂后,老者第一次发笑:“知道为何一定要让你练武么?” “因为你这老东西根本不懂除了武道以外的其他东西,你的眼中只有打打杀杀!”萧正满脸厌恶的答道:“在你看来其他事情根本没有价值,只有练武能让萧氏强横,所以你逼迫所有萧氏族人练武,连女子都不放过!”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萧氏成为西陵第三大氏族,并且与其他所有世家拉出了如山海般的差距。”萧锦林毫不觉得这族令是件坏事,更不在意萧正口中的轻蔑,平静道:“正是因为如此,萧氏哪怕到了今天依旧保留选择的权利,我可以选择帮助弥氏,也可以选择帮助唐氏,而不论我帮助哪一边,都能一战定鼎,而这便是举族尚武得到的选择权。” “呵,这选择权在你这种老家伙手中便是一柄双刃剑!明明可以用谈判与利益交换达到的目的却一定要用战斗取得,是不是你一定要拼完萧氏的底蕴才肯罢休?”萧正恨声道:“既然知道了唐氏一定能力压弥氏,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的道理都不明白还当什么族长!?” 以前唐弥两氏实力持平,甚至连增长都持平,所以萧氏这个第三方对他们极为重要,是两族都极力争取的对象,但现在唐氏已经笃定了自己可以在年限内超过弥氏,那么他们对争取萧氏便不会那么上心,这是个很简单的供需关系。 所以曾经都是唐氏主动来讨好萧氏,但萧氏一直回避善意保持中立,现在正是接下唐氏橄榄枝的好机会! 三百五十九章:唯武独尊(求推荐,求月票,求评价~~~) 萧锦林十分平静,苍老沙哑的低沉嗓音不疾不徐:“结盟也好,联合也罢,唯一的判断标准便是谁更需要。曾经唐弥两族都需要萧氏,所以萧氏可以待价而沽,而现在,你觉得唐家更需要萧氏,还是弥家更需要?” “荒谬!”萧正觉得萧锦林的说法简直是要将弥氏推向死地:“弥氏需要萧氏,是因为唐氏的强悍已经无可阻挡,即便联合萧氏胜负也在五五之数,而联合唐氏覆灭弥氏,胜算在七成还要往上,连这都看不到,你妄为萧氏族长!” 作为萧氏的族长他对萧正已经不抱希望,但作为父亲,萧锦林还想为自己的儿子上最后一课:“正是因为唐氏一定能力压弥氏,所以萧氏更要联合弥氏。” 怒不可遏的萧正听到这句话,心中一震。 萧锦林看着萧正满是惋惜,沉醉于声色犬马,坐拥亿万金钱已经让这个被寄以厚望的长子彻底变成了一个商人,而一个商人便再也无法变回族长了。 因为商人做决策的标准是利益多寡,所以只要一有颓势可心安理得的附庸,因为附庸这个决定在他们看来是最有利的,因为不用拼个鱼死网破。 可世间强弱哪有恒定,而古往今来弱者抗击强者只有一个方法,便是豁出命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便是明知不敌也要亮出手中宝剑,武者如是,世家亦如是。 “战胜弥氏,唐氏独霸西陵之后呢?”萧正带着无尽沧桑的虎目仿佛能看透时间的长河:“世间再无萧族,只有唐萧氏。” 联合更强者去压迫弱者,短期来看确实是个良策,它可以让你保存不少实力,甚至在压迫弱者的过程中你会产生与强者共边的错觉。 但世间强者压迫弱者,终归是为了制霸,所谓制霸,便是只允许势力范围内有一个声音,到时萧氏丧失的东西,便是拼尽全族性命,也再争取不回来了。 萧正心中震动,他很想反驳萧锦林的话,但冥冥中有个声音好像在告诉他,眼前的人已经看见了比他更远的未来,但一想到若是联合弥氏就要跟获得大量秘术和龙魂玉的唐氏血拼,他就忍不住的发颤:“为何一定要联合弥氏,我们另觅他处东山再起不好么?” “呵,商人。”萧锦林真的很失望,不屑多言。 而这态度再次激怒了萧正,他指着萧锦林怒骂道:“你就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利和这西陵的繁华,不然以我萧氏的实力在龙州除西陵任意一处都能重新建城,为何一定要在西陵和那两个强盗世家死磕?” 以萧氏的如今的实力,便是进入龙州中部都有制霸一城的实力,何苦要蜷缩在西陵这城,树挪死,人挪活!难道不该保证家族中的有生力量吗? 龙州所有世家,寻摸根脚最长不过千年,因为整个龙州的世家都是千年前各部洲的失败者,所以只能举族迁徙到龙州来,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因为生存再迁徙一次呢,萧正真的不明白。 “所以不练武的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萧锦林不屑道:“只有知道为何而战的武者,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实力。萧氏的根在西陵,族茔在西陵,所以萧氏武者才能如此强大,而你看看那些迁徙到西陵的世家,他们便是如你所说,被驱赶着前往一个个不同的城市。” “他们当然不怕唐弥两氏强大,因为一旦形式不对他们便会举族再次迁徙,你也算熟读经史,可曾见过这些世家强横起来。当一名武者学会逃跑,就会忘了死战的意义;而世家学会逃跑,就失去强大的根基。这便是你许给萧氏的未来?”萧锦林的眼中满是失望,黑色的龙影从他背后升起,灵气所化的黑色恶龙一口咬住萧正,将其叼到半空。 龙影中的萧正怒火疯狂上涌,这场面他永远忘不了,那是在三十年前的一个夜里,萧锦林来到自己的府邸,将自己用龙影卷到半空,然后将府邸下人护卫屠戮一空,喝醉的好友全都杀死,还将自己的收藏全部粉碎,最后用凶境的气魄,生生震碎爱人的肝胆。 所以当萧正再次被这龙影裹胁的时候,他彻底疯了,仿佛回到三十年前那个无助的夜里,全身被龙首衔住无法动弹,他拼尽全力想要挣开,脖颈上爬满了青筋,血气上涌让他整张脸变得通红,可任凭他如何使力,对不能对龙影造成一丝影响。 “看来为父当年说的话,你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所以整整三十年过去,你依旧是那个毫无寸进的废物。”萧锦林看着龙影中无力挣扎得萧正,淡淡道。 “废物!?啊哈哈哈哈哈。”萧正双目赤红狂笑道:“究竟谁才是废物,现在萧家商队尽是我的亲信,萧氏产业十之三四与我有瓜葛,今日你若不杀了我,我便将这些产业都停了,我倒要看看少了那么多进项,你这萧氏族长之位,是不是能坐的安稳!” 萧氏的经济命脉尽在萧正手中,若是他断了进项,整个萧氏不消两月便会怨声载道,若他做得再绝一些,贱卖这些产业,萧家便会入不敷出,还谈何发展,这便是他今天敢朝着萧锦林破口大骂的最大底气。 “愚蠢的儿子阿。”萧锦林眼中有着笑意,丝毫不为萧正话语所动:“战争要开始了,撕下虚伪的和平面具后,你便会看到一个真正的西陵。这儿恶虎能生存,豺狼也能生存,唯有像你这样的废物,无法生存。” “当年你把灵甲变卖换成了庄园美姬,无数藏品。每日呼朋引伴,琴棋书画、饮酒作乐,你觉得那是你最美好的日子,你还将自己作的画送给为父。” “那副猛虎下山图真漂亮阿,特别是猛虎的那双眼睛,杀意含而不露,深得我心。” “还记得那时我问你,若有一天强人闯进你的庄园,杀死你的护卫,撕碎你的藏品,当着你的面凌辱你的妻女,你该怎么办?你是不是要跟他说,嘿!快看,我画的老虎很漂亮。” 三百六十章:谁是西陵之主 三十年前萧锦林说过这些话吗,萧正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时他每日都在饮酒作乐、抚琴弄墨,睁着醉眼朦胧看着世间都有三分美感。 送画? 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但对这些话,却是没有一点印象。 若是当时听到,以他的机敏怎会不早作准备,原来这些人的死,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 这是何等讽刺,萧正悲愤交加:“老疯子,这便是你屠我山庄,灭我满门的理由吗!?” 为何会恨极了眼前之人,因为萧锦林不光是他的父亲,更是灭他满门的仇人。 该有多可笑,自己的父亲,在一个晚上跑到山庄来,杀了所有人,还将自己丢在尸山血海之中。 第二天从血泊中醒来,所有自己珍视的都已消失,而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最尊敬的人,仅仅是因为自己不再练武? 那时他心中的怨恨几乎要冲破天灵,而更绝望的是他知道自己永远无法复仇,所以只能怨恨! 听到萧正的抱怨,萧锦林又笑了,上扬的嘴角挤压这眉眼处的皱纹,让那对虎目看着不再瘆人,反倒有些慈祥:“琴棋书画这种事,是最强世家的公子才能享有的奢侈品,你作为萧氏族长的长子,只有励精图治一种选择。不然,便会给萧家带来灭门之祸,为父只是让你,提前感受而已。” “话说回来,三十年过去,即便是只蠢猪也能修到蜕凡巅峰了吧,何况以你的资质?但看看你自己,现在还是个凡人境的废物,被龙影衔住就连一丝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若是西陵战起,你觉得今日的你,与三十年前有什么区别么?” 萧正气得浑身发抖:“疯子,你这个老疯子!!不练武便不能保证家人安全了么,你这是什么道理,若是上位者人人都需要拥有压制下属的实力,那权谋御术究竟....” 不等他把话说完,龙影就将其狠狠灌在地上,地板龟裂破碎,萧正吐出一大口血,整个后背没了知觉,整个大脑短暂的空白,但还是有一些声音钻入耳中。 “你能御下,只是因为萧族强横,不是因为你本领惊人。若是萧族在大战中破败,第一个要杀你的便是那些你收拢来的下属。”萧锦林笑得很残忍:“忠诚?武者只会对强者忠诚,而世间强弱唯有一条标准,便是武力!” “你不是号称西陵第一商人么,看看那曾经富甲龙州的传奇商人世家云氏,他们便是附庸强过主脉,那你来告诉我,为何云氏被灭门,项家倒是好好的,现在还成了朝昌之主?” 每个年轻人都有叛逆的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他们最想做的便是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和全世界不一样,证明自己可以走出一条别人从未走出过的路。 只是世间之人大多平庸,所以总会被现实击倒,最后屈从,而有另外一些人,他们天赋异于常人,那种超越常人的智能会让他们看不起主流的事物,比如人人都说只有练武是唯一的上升通道,他们偏不! 他们或是成为商人、或是成为医者、或是成为种种除了武者之外的身份,仿佛他们就是要用自己超越常人的资质证明,不练武老子照样过得很好。 好么,或许不太好。 世间最可悲的,从来不是你做了所有正确的决定,却得到一个错误的结果。 而是做了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却迎来了一个短暂正确的结果。 因为这种获得,会让你在之后的人生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三十年的商人生涯让萧正掌握了不知多少明线暗线,在西陵这和平了几百年的地方,他的名声甚至要比一些望族族长都要大。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武者世家最初的模样,但你只要去到其他部州看看,便能发现,越是强悍的世家,身上的血腥味便越重! 而这个蠢儿子,空有一身天赋,却是到了四十多岁,还是一无所成,萧锦林真的好失望。 黑色龙影散去,解开束缚的萧正艰难的翻身,大口地咳血。 用力撑着地站起身形,萧正双目赤红地望向萧锦林:“穷兵黩武,一派胡言!你若是一门心思的要连弥抗唐,我就是舍了这条性命不要,也定要启禀长老会!” 家族的卓越之处,便是永远不会成为某个人的一言堂,氏族是萧氏族人的氏族,不是某一个人的氏族,所以每一个重大的决定都是要经过家族过半长老的认可,而长老便是家族众人推举出来,最优秀的族人代表,唯有他们可以制衡族长。 这种不咸不淡的威胁,呵呵... “若是一个月唐氏没有主动找萧氏联合,联合弥氏便是本族唯一的决定,即便召开长老会,也不会有所更改!”萧锦林笑道,虽然思考方式已经偏向于商人,但萧氏传承的勇武还是流淌在长子的血液中,生死之间也可坚定自己的意志,不屈从于强者,这也许是这场对话中,老者对萧正唯一满意的地方了。 但萧正现在已经彻底觉得萧锦林是个老疯子了,哪能听得进他的话,怒喝道:“一个月?这一个月光是唐氏内部分配宝库,整理秘术的时间都不够,他们哪会来联合弥氏,他们现在得了天大的好处,巴不得全西陵都忽略他们,哪会主动跳出来坦白联合!?再者说,即便月内他们来找萧族联合,按照你的理论,跟我们去找他们联合有什么区别,只要和唐氏联合最终便会让萧族变成唐萧氏,老疯子连自己说的话都记不得了,咳咳咳咳!” 怒急攻心,萧正又是一大口血喷出来,将身前一片地面印得暗红。 萧锦林叹了口气道:“你的眼中只有西陵那些不上不下的世家之主,只有那些取悦民众的斗馆擂台,是不是西陵的和平让你忘记了,谁才是西陵真正的主人!?” 唐氏的唐志、唐森、唐宽、唐祖。 弥氏的弥锦、弥海、弥虎还有太上长老弥阳! 这些人才是一念之间就能动荡西陵的真正上位者,至于其他所有的望族之主,强族领袖没有丝毫值得关注的必要。 “唐氏族长其人,你了解么?可能以你的能为,解决这些分配问题需要一个月,但由唐志主持,当物资搬运结束之时,便是物资分配完毕之日!” 三百六十一章:血裔分流(月底咧~求推荐,求月票!)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西陵各大世家的族长,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传奇,其中不少是因为家族为其养望,但更多却是他们真实能力的体现。 但唐志其人和大部分世家族长不同,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能战胜那些被养望很久的竞争对手,以致唐氏的长老会全票通过了这个年轻的族长,本以为他会有什么惊人的大动作,没想到却是成为了西陵各族之长中最低调的那个。 在呈州事发建立新城之前,整个西陵都在盛传此人枉为唐氏族长,甚至有人调笑说如果光是挂个名,我上我也行。 而呈州事发之后,众人才见识到这位唐氏族长的手段,因为唐氏从呈州接回来的难民,竟全是破落的小型武者世家! 呈州洪水发得太急,又近冬天,除了一些强悍的世家有抵御洪水的能力,其余小型世家在田亩被淹的情况下,存粮根本不够族人享用。所以伴随天灾而来的,便是人祸。 整个呈州乱成一锅粥,相互为了食物征伐,底层贫民那是世家的对手,所以在洪水来到的前几个月,那些没有修为在身的平民饿死的饿死,被杀的被杀。 而随着平民的死去,呈州入冬,粮食就更不够了,这个时候豪族与强族便开始欺压小型世家。 本脉功法换粮食换不换? 不换? 没关系,过几天我再来问! 秘术换粮食换不换? 不换? 也没关系,过几天我再来问! 对很多小型世家来讲,一次天灾便能让他们的发展倒退几十年,但对很多豪族来讲,天灾不但不会对他们产生影响,还是壮大他们实力的天赐良机。 如果不是因为人口要恢复时间,世家小族也要慢慢发展,他们巴不得每过几年便来一次天灾。 呈州的很多小型世家便在这种威逼下失去了自己,由最开始的金银财宝、然后是功法秘术、最后便是宗族武者。 很多世家便是在这样的天灾人祸中覆灭的,但有很多世家为了保持完整,便放弃了世家的自矜,开始劫掠抢夺,要将世家维持下去。 没有人知道唐志用了什么手段,只知道唐家的万乘宝船载回来整整十万名蜕凡级以上的武者,还有二十余名凶境的武者,唐氏这一次,盆满钵满。 而这群人并没有着急进入西陵与其他世家抢夺资源,反倒是老实本分的呆在新城中,好像已经完全驯服于唐氏的管理,甚至还会帮着建设和管理新城。 反观另一边的弥氏,虽然也从呈州接回不少难民,且蜕凡武者数量很是不少,但除了几名凶境武者对其心悦诚服外,剩下的武者不知为何怨气极重,南面新城常有尸体被悬挂于广场之上,都是逃跑被弥氏抓回来的武者。 两者一比,便知道唐氏手段有多么高明,也是这个时候萧锦林回过头去收集了大量关于唐志的资料。 此人少年时便有天才之名却不知为何离开武堂转投宗学,短短几年时间便从宗学中脱颖而出,被大长老推举为唐氏预备族长。 最后一个成为唐氏的预备族长,却是最早一个完成长老会的任务,之后被委任成为分宗代表,而后更是轻描淡写的击败所有竞争者,顺利成为了唐氏的族长。 纵观此人生平,好像就没有什么惊艳的地方,看他做的所有事,仅仅只是恰到好处而已,这让他的每一次胜利看上去都来的十分容易。 甚至会让人生出这人好像什么都没干的奇怪感觉,而只有萧锦林知道,所有看上去毫不费力,都是因为背后拼命努力;而轻描淡写胜利,全是因为绝对实力。 胸怀韬略,静水流深,唐志此人,不可小觑。 也就是从那时起,萧锦林隐隐觉得唐氏可能会在未来二十年里,盖压弥氏。 因为他们不光拥有被称作陆地神灵的强者,还有这样一个一步十算的族长。 “从破界石被唐氏截获到现在已经小半年,连姬复都带着收获走了,你以为唐志是那种慢慢消化战果的人么?”萧锦林庆幸自己如此了解对方:“如果说曾经唐氏的眼光只有西陵一城,只有弥氏的话,现在得了这些东西,唐志便会将目光放在整个陵江两岸!” 萧正抹去嘴角血迹,听着萧锦林的话,细细思索,但还是不理解:“那跟他们一个月内找不找萧氏有什么关系?” “因为制霸西陵,唐氏不需要萧氏。但制霸陵江,唐氏必须争取萧氏。”萧锦林眼中波澜不惊,似是有绝对把握。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需要与不需要其实就在一念之间,如果唐氏眼中只有西陵,那么萧氏只能奋起全族之力联合弥氏与其一战。 可一旦对方眼中有更广阔的天地,那么不光是萧氏,所有西陵的豪门望族,都是他们争取的对象,而且他们一定会拿出与之匹配的诚意,这才是他了解的那个唐志。 但世家从来不是以某个人的意志就可以产生变化的,唐氏还有长老会,还有宗所,他们如果跟唐志对这件事有不同的看法,便一定会阻止,而家族内部的阻力,往往要比外部的阻力更大。 所以萧锦林也没法判定,唐志究竟能不能说服唐氏那群人,所以才以一月为限。 毕竟合作与分享,对一个强悍的世家来讲,永远是最难的课题。 未虑胜先虑败,大战之前必要的准备,萧锦林一件都不会少,他朝着中堂下咳血的长子道:“萧正。命你组织一支商队,予你三名凶境族人,一百萧氏血裔,前往朝昌游商,未见族长手令,不得回返。” 未见手令不得回返,这哪是行商,分明是血裔分流,保存香火的做法! 而所有保存香火的决定,都是在家族生死存亡的血战之前! 萧正的双眼从未有现在这般鲜红:“血裔分流必须要有长老会的首肯,萧家不是你的一言堂,我要求立即召开长老会,看看他们是否会同意你这个老疯子的做法!” 三百六十二章:品茶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却一定要让家族陷入险境,甚至还要启动血裔分流的体系,这个决定在萧正眼中无疑是个愚蠢的,他认为长老会能通过这项决议。 但世间的事,总是那样出人意料。 “何用这么麻烦。”萧锦林一双虎目中满是笑意:“请诸位长老出来吧。” 萧正浑身一震,望向中堂之后的屏风,六位萧氏大长老面色沉重,鱼贯而出。 “诸君以为然否?”萧锦林站起身来,对着六位萧氏长老拱手问道。 萧家的几名长老眼神交流了一番,大长老萧庵沉声道:“就依族长的意思办。” 其余长老亦点头表示赞同,而萧锦林获得长老会全员支持后,又转头看向一脸失神的萧正道:“现在,你还有何异议?” 已经失魂落魄的萧正听到这番话,抬头看看六名长老,这六位萧氏最优秀族人的代表竟无一例外的站在萧锦林那边,这是他从未预料到的事情。 可事到如今,但凡他还将自己当做萧氏族人,他就不能反抗有着长老会支持的族长命令,只是一想到血裔分流的重任便要压在自己肩上,萧正突然胸中一堵,咳出一口血,从牙缝中流出几个字:“咳..没!有!异!议!” 就在这时,中堂的大门突然打开,竟是守在中庭的萧奇闯入,他带着无比诡异的表情,朝着上位的众人行礼道:“见过族长,见过六位长老,有要事禀报。” “何时?”萧锦林眉头紧皱,自己这个次子的性子他知之甚详,若不是有着无比紧急的要事,他是绝对不会打扰这场中堂的会议的,只是他实在想不到,现在西陵究竟有什么事要比家族启动血脉分流的会议更重要,以致萧奇要在此刻通禀。 不光是萧锦林,就连六位长老亦是将目光集中在了萧奇身上,疑惑重重。 面对众人的目光,萧奇长吸一口气,捋了捋自己纷乱的思绪,抬头道:“西陵内城连通宗所的一条密道突然被开启,我去查看,发现是唐氏的族长唐志,说是要求见族长。还说这件事比任何事都重要,不论族长现在在做什么,都让我直接来禀报,他现在就在宗所偏厅等候,请问族长该如何...” 他本想说处置,但一想到唐志的身份,那两个字却无法说出口。 最为西陵最强氏族的族长,孤身一人通过萧氏密道,居然出现在萧氏的宗所之内。抛开身份不谈,对方年纪比他小,还只是一个蜕凡巅峰的武者,却是给萧奇带来了如山的压力,以至于他在面对唐志指派的时候,居然没有什么犹豫便照做了。 而萧锦林听到萧奇的话,一双虎目爆出夺目神光,追问道:“他现在就在偏厅?” 他觉得自己还是小看唐志了,原以为一个月内他能说服唐氏其他人便很了不起了,可这才过去多久他便已经做完这件事,更是孤身一人来到萧氏宗所,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一个动念,这位唐氏掌权者便会万劫不复,若说诚意,没有再比眼下更大的诚意了。 “带我去见他。”萧锦林站起身形对萧奇道,又转身朝几位长老道:“诸君便在偏厅等候,在我回来之前,血裔分流之事切勿启动。” …… 萧氏宗所、偏厅静室 这该是萧锦林日常品茶的地方,所以并没有正式的宴客桌椅,小小一间屋子只有一张茶台,两个蒲团。 四面白墙空空如也,只有正对茶台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张猛虎图,一头吊睛白额虎,倒挂在崖山准备扑杀猎物,杀气尽敛,含而不漏,画得极为传神。 原本该是属于主人的茶座现在却坐着唐氏族长,唐志本身也爱茶道,看到这套精美的茶具,他便自顾自的泡起茶来。 烫壶、置茶、温杯、高冲、低泡、分茶、闻香。 当他端起茶杯之时,正听到门口来人,便邀请道:“萧族长赶得正巧,请进屋品茶。” “那便叨扰了。”苍老沙哑的嗓音响起,萧锦林便如同客人一般,轻声推开静室之门,回身将门带上。 几步走到属于客人的那个蒲团上,对坐下来端起面前茶杯,先观其色、又闻其香,而后细细品之。 静室内只有两人品茶之声,一杯饮尽,茶香留于唇齿,萧锦林感叹道:“这些茶叶具是老夫亲手炒制,却不想还能泡出这等滋味,唐族长真高人也。” “萧族长才是高人,在西陵如此不适种茶之地都能种出如此好茶,若无这些好茶叶,便是茶具再珍贵,茶道再精湛,也只能呜呼奈何。”唐志轻笑道。 萧锦林看着眼前之人,感叹道:“唐族长这次来,不光光是为了与老夫喝茶吧。” “晚辈的来意,萧族长应该很清楚。”唐志眼中满是笑意,自他幼时,萧锦林便是萧氏的族长,那时候的他在西陵的声望如日中天,街头巷尾都传若是萧锦林乃是唐氏或是弥氏的族长,早就制霸西陵了。 那时候他便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当上族长,能被西陵人这样认可,便虽死无憾了! 想不到二十年过去,自己竟然和儿时的目标对坐饮茶,这是何等有趣。 举起茶壶,唐志又给萧锦林续上一杯:“这第二道茶,要比第一道更好,萧族长请。” 又是一阵闻品之后,萧锦林将茶杯放下道:“唐族长的来意老夫自然清楚,只是豺狗怎么知道同狮子杀死猎豹,自己不会是下一件口粮呢。” “豺狗?萧族长实在太过谦虚。”唐志笑着从怀中掏出经卷递给萧锦林,道:“请过目。” 萧锦林接过经卷直接展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映入眼帘,老人一双虎目越来越凝重,杀气越来越盛。 将经卷合上,老者一对虎目锁在唐志脸上,杀气四溢问道:“唐族长这是何意?” “萧族长。”唐志将手中茶杯放下,认真道:“唐氏风媒属这些年只干了几件事,其中一件便是将萧氏的明桩暗线,直系血裔全部调查清楚。这上面是名单,还有一份更详细的名录。” “我不知道萧族长认为怎样才算诚意,但我以为,如果萧族长愿意与我唐氏合作的话,这有关萧氏的名单,我便会命风媒属销毁。” 三百六十三章:魄力 “还以为唐族长会说,若是老夫不同意,今日便是萧氏灭族之时。”萧锦林一对虎目中满是寒意,朝着唐志冷冷道。 经卷上是萧氏所有成员的名录,与其对应的武道境界,甚至还有擅长的功法与缺点,这是何等让人恐怖的情报机构。 弥氏的风媒属为西陵第一,是因为它们豢养了无数飞禽,也许一只乌鸦从你头顶飞过,便是弥家的探子。 所以整个西陵飞禽灭迹,所有世家只要看到飞禽出现在自家上空,不论是哪,都会反射性的将它杀死,可即便如此,弥氏的风媒属还是西陵人最惧怕的组织,因为它的无孔不入,也因为它的无处不在。 也许是因为弥氏风媒属的存在感太强了,让众人忘记了唐氏的风媒属也是一个可以与之分庭抗衡的存在,它仅仅用一份名单,便让萧锦林感受到了那种灭门之祸尽在眼前的紧张感。 老者反应唐志早有预料,轻松道:“萧族长何必紧张,这只是我的第一份诚意。” 言罢,他又从怀中掏出一份经卷,递给萧锦林道:“这是第二份。” 将经卷接过,再展开,同样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而这一次却让萧锦林眉头紧皱:“这便是你唐氏在小灵界得到的秘术功法?” “没有错。”唐志点头笑道:“相信以萧正的聪明才智,不难猜出这宝库已被唐氏取出。其实不止是他,弥氏现在应该也有人猜到了。” 将整个城西猎场变成田亩政院,确实能瞒过大多数人的耳目,可世间总有那么些人,能从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中发现问题,比如萧氏的萧正,比如弥氏的弥申。只是他们能验证自己多少的猜测,却是需要足够的时间与贵人的帮助。 如此坦诚的态度让萧锦林啧啧称奇:“那唐族长觉得,老夫若是先将你杀了,再联合弥氏攻击你唐氏宗所,他们会应否?” 将猜测变成现实,唐氏的获得已经打破了西陵原有的平衡,助强击弱和助弱击强,全在他一念之间。 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唐志随口答道:“弥锦应该会答应,但弥海和弥阳不会同意,他们会让萧氏先跟唐氏拼,毕竟我被杀了唐氏肯定要找萧氏报仇的,萧氏又不会站着让唐氏武者杀,所以等到萧氏武者死的差不多,我唐氏也伤了元气,弥氏就会出来了。” “所以你认为老夫不敢杀你。”萧锦林平静问道,一双虎目闪着莫名的光彩。 唐志摇摇头:“晚辈认为,萧族长,不会杀!” “何以见得?” “因为萧族长将一生都献给了萧氏,个人荣辱在您心中,远没有家族发展重要。”唐志笑得胸有成竹,因为他和萧锦林从本质上讲,是同一类人:“将弥氏赶出西陵,便有了各个世家发展的空间,而有了唐氏的秘术支持,这西陵会成为龙州除武圣山、御兽宗外,另一个武道中心!” “赶出西陵?”萧锦林准确抓住了唐志话里的重点:“除非破族,不然弥氏焉能放弃祖地?” “他们会放弃的。”唐志笑得高深莫测,又从怀中掏出第三份经卷,放在萧锦林面前道:“萧族长,请过目。” 萧锦林拿起这第三章经卷,而这一次,他再也不能保持镇定,如同见了鬼一般,失魂落魄。 良久,老者长出一口气将经卷缓缓合上,眼神复杂:“唐族长魄力,老夫难以企及,萧氏愿与唐氏联合。” “既然如此,城西六族,城东九氏,便劳烦萧族长走一趟了。”唐志微笑拱手道:“晚辈这就不再叨扰萧族长了,告辞。” 萧锦林沉稳点头,对门外萧奇道:“送唐族长。” 萧氏在西陵经营那么多年,自有不少暗中控制的家族与死忠家族,便是这十五家小族。里面便是萧氏的暗线,也是萧族留下的后手,现被唐志轻松点出,让人只能惊叹唐志对西陵势力的认知,是何等细致。 …… 西陵福临大街 原本已见颓势的义气商行突然时来运转,每日都有海量的客人上门,而且每一个人都扛着整套农具喜笑颜开的离去。 这让整条大街上的人都看红了眼。 因为人都有从众的心里,很多人看到义气商行生意如此热烈,一些需要农具的即便是排着长队也不愿意来到其他商行去购买农具,日销直线下跌,门可罗雀的情况急的附近几家商行的掌柜直皱眉头。 万家商行的掌柜万铜更是十分不理解,经过上次事件,整个城西应该都知道了义气商行的农具质量不如万家商行的,这也让万家商行红火了一阵,可最近不知怎么的,这原本已经死气沉沉的义气商行突然迎来了春天,万铜粗粗一算,光对面这间商行一日搬出去的农具便超一千套,也就是整整三十万金每日的进账。 难道这些苦哈哈一下子就变得那么有钱了吗?万铜根本不信,忙招过一个新来伙计道:“你换身衣服去对面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嘞掌柜的,您就等好了吧。”小伙计利落的回应道,脱了外衣便从后门绕了个大圈凑近长长的队尾。 几个汉子聚成一团排在前头,激烈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王老三,你不会骗咱吧,这儿的农具真是只要三十金一套?” 被称作王老三的男人穿着一件单麻衣,挺着一个大肚子,左臂上还烫着一个义字,笑骂道:“老子还能骗你这老鳖头,这农具可不是三十金一套,而是每四个月交三十金,交够三年,这套农具还是三百金。” “老汉省得,老汉省得。”被叫做老鳖头的汉子死死攥着一个钱袋,伸长脖子看着长队担心道:“咋这慢,该不会轮到咱已经没有农具了吧,” “嘿你个老鳖头,瞎说八道什么!”王老三骂道:“不愿等就滚蛋,少一个队伍还快些。” “就是,就是,不愿等就滚蛋,对面商行也有农具,你上那买去。” 三百六十四章:首座归家 几个跟着一起来的汉子纷纷附和王老三,骂的老鳖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但他还是讨好道:“咱就是问问,就是问问。得等,当然得等,等到晚上都成。” 又是几声骂骂咧咧,这边的讨论淡了下来,但队伍其他地方的讨论声依旧不绝于耳。 小伙计又听了几耳朵,便悄摸绕了一个大圈跑回商行对着万铜道:“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 “喝点水,慢慢说!”万铜递过一杯水道。 小伙计接过水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抹抹嘴巴道:“这义气商行使坏,他们家的农具三十金便能取走整套,然后每四个月交一次钱,交足三年,这些人排队,都是在抢农具呢!” 听完小伙计的话,万铜惊得浑身发抖,望向对面义气商行,心下颤道:“不行....得立刻禀报公子!”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掌柜,仅仅只是一瞬间万铜便清楚了这种操作对贫民的吸引力,这就相当于把义气商行变成了一个钱庄,借钱给这些人先买农具,三十金便能带走一副农具,只需登记自己的名字与对应田产,这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有人会不愿意。 好在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让自家农具也按照义气商行的方式出货,自家的农具品质又比对家高出一筹,大卖一定没有问题。万铜信心很足,但身为掌柜他却不敢直接下令,因为他知道要完成这样的做法,便要储备大量的农具,公子还要往氏族冶司垫大量的金钱,但只要将事情分析给公子听,便一定能获得支持,万铜信心满满。 只是这个经验丰富的掌柜并不清楚,唐罗究竟在西陵投放了一头何等的猛兽,而这头猛兽现在已经长成了真正的怪物,无可阻挡。 人性中最大的欲望便是贪心,而这种销售方式最大的内核便是让客户觉得利益触手可及,而他只需要带领身边的人,便能得到好处。 一亩田地种粮年收不过千斤平价售卖不过百多金,而现在只要带三个人去义气商行,便有九十金入账,相当于田亩一年的收益。 为何义气商行二十几间铺子间间爆满,队伍从白昼排到深夜,便是因为那群已经领到农具的西陵自由民,大半已经变成了义气商行的业务员。 他们不遗余力的鼓动身边那些还未开垦荒地的穷亲戚,让他们东拼西凑借到三十金来买农具,而深知义气商行套路的他们明白,只要一个人领完农具,便会知道这挣钱的方式,那时他们就会变成自己的竞争对手。 人与人的关系网大多是相互交融的,比如邻居、亲戚、朋友。所以一些机灵的,恨不得一次性将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带来采购,这才是义气商行爆满的真相,即便别家商铺同样采用分期的制度,也无法从义气商行的门前拉走顾客。 那些已经成了义气商行业务员的自由民,决不允许自己的三十金流向他处,所以他们会极力鼓吹义气商行的农具更优质,还能以旧换新。 二十几间铺子,每天出农具千套,仅仅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将整个西陵的农业市场完成了百分之九十。 而到了这个时候,其余那些农具商行才刚往冶司下了大笔订单,当他们兴高采烈挂出三十金可取农具一套的牌子时,他们并不知道,那些西林平民已经个个都拥有了农具。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十几家掌柜才反应过来,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义气商行竟然卖出了整整六十万套农具,现在整个西陵的平民,用的全是义气商行的农具。 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西陵的掌柜们输得如此无力,而更让他们愤怒的是,义气商行吃肉,竟然连口汤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找他去!” 不知是哪位起的头,西陵城中所有农具商行的掌柜,设宴天香楼,邀请义气商行的龚掌柜。 …… 七月十五 唐氏膳厅 正在闭关的唐罗接到一条消息,外出任务近四月的父亲唐森返家,母亲徐姝惠让他回家吃饭。 自徐老赢离开西陵,唐罗进入闭关后,唐府就越发冷清了,只有徐姝惠和唐暖暖相依为命,明明是西陵有数的富裕世家,就能生生给人一种孤儿寡女的悲苦感。 随着父亲唐森的归来,唐府终于有了家的感觉,饭桌上小暖暖学着唐森的模样,呼噜呼噜地大口扒饭,而唐罗也是胃口大开,在不动用虚空之胃的情况下,竟然和父亲唐森吃出一个短暂的平分秋色,让府邸的厨子忙着上菜。 在吃完整整六十盘灵食后,唐罗将饭碗放下,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满足的靠在椅背上。 看到大儿子吃饱了,母亲徐姝惠便毫无顾忌的对武堂首座质问道:“你是怎么当姑父的,侄儿走了都没能打声招呼,不是说两三个月便回来么,怎么走了那么久?” 徐老赢不过是些托词,女人的质问只是因为寂寞,只因两人一起后,这是最久的一次分别。唐森虽然不善言辞,但心却十分敏感,他知道这几个月妻子的寂寞和委屈,握住女子的手,低沉的嗓音满是歉意:“是我走得太久了,以后不会了。” “啐,当着孩子面呢。”徐姝惠连红红的将手抽出,又好奇道:“这是个什么任务阿,怎么那么久?” 在她的记忆里,不论是多么艰难的任务,自己的丈夫都能很轻易的完成,但这一去便是四个月,虽然还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但她隐隐觉得会有别样的风险。 唐森正要将自己做的事和盘托出,心中却是一阵畏缩,他知道自己妻子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只怕自己将任务细节透露,会让妻子对自己失望。这个不论面对何种困难都毫不畏惧的强者,有生以来第一次惊慌,但想到曾经自己答应过,绝不会隐瞒女子分毫,又不敢不讲。 以致面对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唐森竟犹豫良久,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征询道:“老婆,能...能不说吗?” 三百六十五章:省亲(求月票儿,求推荐儿,求么么哒~) 听着以往百依百顺的男人竟然回避自己的问题,徐姝惠小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不就是什么机密任务嘛,既然人都回来了。你不说本小姐还不愿意听了呢。 “哼,不能说就别说!” 唐森从未觉得夫人的小性子如此可爱,如蒙大赦地点头,心中一阵庆幸。 徐姝惠看见丈夫的模样,更加生气,将头一扭对唐罗问道:“罗儿,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可算想起我了,敬爱的母亲大人。 “恢复得很好。”唐罗听到母亲的问话,随口答道,心中却是好气又好笑,从父亲回来起,她的眼中便只有那个大快朵颐的男人,虽然嘴巴上碎碎念道,却不断将灵食夹到对方碗里,一顿饭生生吃出了一种配合的感觉,这种花式的秀恩爱,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也让这个清冷的家恢复了些生气。 而一边唐森从简单的对话中,敏锐的抓住了徐姝惠的话中的关键,追问道:“恢复?” 他刚回西陵便直接回家,并没有回武堂述职,所以对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只是作为武堂首座,他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有了蜕凡巅峰的修为,加上那套惊人的印法,同龄人中应该罕有敌手,他不知道为何儿子需要回复,所以眼中满是疑惑。 “父亲大人,这事儿让我慢慢和您说。”唐罗看着跃跃欲试的母亲徐姝惠,抢先道。 这事儿要让母亲徐姝惠来说,唐氏的那群上位者便成了寡恩廉耻的代表,只有唐罗自己清楚,为了阻止他入小灵界,族长和大长老曾经做过怎样的取舍,至于宗老身份被去更是有着自己的考量,自己事先跟师公商量过,只是母亲一直不理解而已。 从妖王血神的后手,到散功入界的营救,再到设计姬复。唐罗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娓娓道来。 唐森从头至尾静静地听着,直到唐罗把话说完,认可道:“做得很好。” 如果当时他在那儿,便不是由唐罗散功,而是他来,因为他觉得自己更有把握,与自己的家人相比,修为这种东西,不值一提。 听到父亲的赞许,唐罗笑道:“您临行前不是说了么,家人永远是最重要的,儿子也是这样认为的。” 世间很多美好的东西都需要自己的努力去争取,不论是更高的地位或是更强的力量,但有一些最珍贵的东西却是一开始便安排给你的,只是它太过常见导致你视而不见。 两世为人最大的益处,便是让他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很多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为了让那个女人过上更好的生活而拼命奋斗,却在拼命奋斗中冷落了女人。 女人觉得男人不再爱自己,男人觉得女人不再懂自己,最后分道扬镳,感叹造化弄人。这就是标准的本末倒置,在守护最重要事物的过程中,却将最重要的事物丢了。 又比如一个武者接下守城任务,却跑到山中苦练,确信自己已经能够在任何攻击下守住城市后出关,却发现城都已经被破了,原处只有断壁残桓。 两种结局都不美,却也不坏,因为你的努力并不会背弃你。比如那个失去爱人的男人会有很好的事业,也会得到不少其他女子的喜欢;又比如那个守城失败的武者会变得很强,可以逍遥天下。 所以前者会安慰自己,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有很好的事业了,如果再碰见一次真爱,我一定能好好爱护她,让她过上优越的生活,然后多陪她;而后者会说,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十分强大了,如果再接一个守城任务,我一定要好好守护它,不让任何人伤害它! 两者看似明白了生活的真意,不过是种自我安慰而已,总要等到没了才发现珍贵,要是那珍贵的再也不出现怎么办? 重活一次的人才不会做这样的傻事,所以唐罗明白追求强横,只是保护家人的一种方式,并不是目的,要是家人都没了,强横有个蛋用。 听到唐罗的话,唐森眼中满满的笑意,转头对徐姝惠柔声道:“老婆,想不想回元洲省亲?” 这突然提起的建议让女子一阵失神。 “省亲....”徐姝惠喃喃道,心里还有一些畏惧,父亲说要和她断绝关系,十五年来未曾收到一份家信,每年寄去元洲的信件全都石沉大海,省亲,自己可以吗? 只是一个瞬间,唐罗便明白了父亲的深意,随即出言附和道:“是阿,母亲。您都十五年未曾回元洲省亲了,不想回去见见亲族之人,儿时玩伴,还有两个舅舅吗?” 以前是因为外公的缘故,徐姝惠无亲可省,但两个舅舅现在已经贵为一城之主,上次信中还提到要让她抽时间省亲,唐罗觉得现在正是时候。 “大哥...二哥...”徐姝惠的眼神突然有些迷离,思乡之情几乎抑制不住,但一想到家中事物与幼女,又有些踌躇:“可家中还有好些事务,囡囡也离不开我.....” “这还不简单。”唐罗满脸笑意:“族中事物有几位管事足矣,至于小暖暖完全可以跟娘一起去嘛,也让她看看这世界有多大。” 看着两人话里话外都是为她回去省亲考虑,徐姝惠突然有些疑惑:“你们怎么突然想让我回元洲省亲。” 听到妻子的疑惑,原本一直微笑听着的唐森表情突然一窒,心中有些紧张。 不过唐罗倒是面色自若,笑道:“儿子前几日听人说了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叫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谁知之者?当年母亲与父亲决然私奔,元洲不知多少人想看母亲笑话,便连两位舅舅都不太好看母亲的选择,以致表哥一来西陵,便说要为母亲主持公道。” 想起初见侄儿时那愣头青的模样,徐姝惠莞尔一笑,嗔道:“娘在信中多次提了西陵繁华,可你的两个舅舅偏是不信。”又白了一眼唐森:“都怪你父亲,那时连件好灵甲都没有,穿的像个铁疙瘩一样,谁能知道西陵富庶。” 三百六十六章:启航 “正因为如此,儿子觉得母亲回去省亲一趟,很有必要。”唐罗认真道:“也让舅舅和那些亲族看看,您现在过得很好。” 儿子的这番话,正中徐姝惠的心坎,自小她便在族中不受重视,养成了她如今有些爱炫耀的性格,只是她最想炫耀的对象,还是那些远在元洲徐氏,跟她自小一起长大的小姊妹。 唐罗看着母亲徐姝惠动摇的模样,知道她已经动心,想来踌躇的只有一点,所以打算再推一把。便朝着一旁吃水果的小暖暖问道:“小囡囡,想不想去元洲玩呀?” 听到哥哥询问,有着圆圆脸蛋的小暖暖歪着脑袋,有些疑惑:“元洲..?” “嗯,元洲。”唐罗眯眼笑道:“那里有很多很多食铁兽噢。” “哇~~~~”一想到黑白相间的圆滚滚,小姑娘的眼中登时闪亮如星,朝着一旁的母亲长开小手求抱抱:“母亲母亲,我想去元洲,我想去元洲。” 看着儿子三言两语解决了心中最后的踌躇,徐姝惠爱怜地将小姑娘接过抱在怀里,贴着女儿的脸颊摩挲:“好,我们去元洲。” 思乡之情在唐罗的说服下彻底爆发,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见见元洲的那些故人了。 “战车,荒兽带上。”唐森看着妻子终于同意回家省亲,微笑开口道。 “那是当然,不然你这大木头想让宝贝暖暖在路上颠簸吗。”徐姝惠白了丈夫一眼,娇嗔道。 既然决定要回家省亲,她便要以最风光的姿态回去,几头带有神兽血脉的荒兽是一定要带上的,还有那些卖相极佳的荒兽灵兽也都得带上,驷兽鎏金毂居中,百兽开道才符合她首座夫人的气派。 还有这些年来她淘换的很多奇奇怪怪的拍品,也可以一并带回去,毕竟库房都快堆不下了。 一想到要回元洲见到那群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她就恨不得将整个唐府都搬回去。 看着母亲抱着小暖暖眼中不住向往的神色,唐罗朝着另一边的父亲唐森使了一个幸不辱命的眼神,不苟言笑的首座大人回以认同的颔首。 而一旦决定好了回乡省亲,徐姝惠的行动能力是惊人的,就跟她十几年前认定了唐森,只带了两只木箱骑着灵兽便随船私奔一样,仅仅用了三天时间,西陵便知道了首座夫人要回乡省亲的消息。 而出行的阵仗,更是让整个西陵震撼,驷兽鎏金毂、四名御兽使、十六头荒兽、百头灵兽、两百车架随行、仆役、丫鬟、护卫不下千人,这等阵仗哪像是省亲,说是攻伐一座小城都有人相信。 一些世家子看见省亲的阵仗,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珠,难以置信。 虽然一直知道唐森乃是西陵不显山不露水的巨富,但富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夸张。 毕竟每头荒兽都相当于一名初入凶境的武者,四名御兽使统御的神兽后裔更是能搏杀一般凶境的存在,百头灵兽具是不弱于蜕凡巅峰的武者,驷兽鎏金毂更是西陵的第一战车。 虽然荒兽没有合击技在集团作战中比较吃亏,但这豪华的阵容踏平一座小城毫无问题,而这仅仅是属于武堂首座的私产而已,这一次是真把西陵那些世家给吓到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毕竟每一头荒兽都是价值百亿的奢侈品,因为凶兽捕猎实在困难,要杀死它和活捉它,其中难度何止大了十倍。而饲养又太过漫长,这就注定了每一头荒兽都是世家渴望的极品底蕴。 唐府有那么多荒兽,当然不是依靠经济实力购买的,而是西陵各地一旦有了什么荒兽的消息,唐森便会赶过去,以蛮力活捉,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喜爱灵兽、荒兽。所以每次任务回来,他都会带着一头灵兽或荒兽回家。 便是神兽血脉的荒兽,在唐森手中都只能束手就擒,这十几年的积累,便成就如此惊人的底蕴。 穿着华服的徐姝惠牵着小暖暖,被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和孩子目送上了鎏金战车。 百兽嘶鸣威势震天,首座夫人的省亲队伍,往城外行去。 身着黑色玄武重甲的唐森和一身白色重银铠甲的唐罗站在府邸门口,看着省亲的队伍缓缓离去,后者眼中神色极是复杂。 “母亲日后要是知道了,咋办。” “这样安全。” “一定这么着急动手吗?”唐罗也是有些烦躁,都已经得了小灵界宝库,最多十年唐氏的实力一定碾压弥氏,一千年都等下来了,怎么十年反倒等不住。 看着省亲最后一辆兽车已经转过队尾,唐森收回目光转头对唐罗道:“谋划两年,机不可失。” 将弥氏击败独霸西陵已经成了唐氏族人的执念,所以哪怕拥有制霸数城的实力,唐氏的精锐还是拢聚西陵,就连拓城任务都是一些潜伏之类的暗线任务。 “战场何处?”其实到目前为止,唐罗也不清楚这个谋划了两年的计划全貌是什么,但他知道弥氏一定会用最激烈的反抗迎接唐氏。 届时还有西陵很多个世家,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主们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时不论战场在哪,整个西陵怕是都要乱成一锅粥。 “西陵!”唐森双眼中似有焰火闪动,作为一名武者,唯有在战场之上,才能感觉自己活着,他渴望这场一心不乱的大战争,在送走妻子后,战魂在身体中不断汹涌澎湃。 这一战,将会彻底改写西陵的历史,几百年的和平尽碎,这座陵江中心的商业之城将不复存在,而西陵唐氏,也将正式走向龙州的舞台。 感受到父亲口中的肃杀,唐罗眯着眼,望着眼前繁华的城市,心中不自觉的沉重起来。 几百年的时间才能打造这样一座和平之城,只是不知道这繁华在大战之后,还能留下几分模样。 “我回去闭关了。”唐罗朝着父亲唐森道,如果能在大战之前领悟一门刚劲,便可将自己这身大威天龙之力发挥到极致,只要不轻易涉足正面战场,剩下的,一拳一个。 三百六十七章:嘱咐 若说近来西陵最大的消息,便是四大望族小姐带着嫁妆想要追随徐圣公子的事。 自古美人爱英雄,哪怕对徐老赢有一万分嫉妒,西陵武者也必须承认他的盖世修为,而望族之女追随一个这样的绝世剑客,也满足于他们对练武的期待。 他们甚至会想,如果自己练出一身强悍的修为,是不是也有贵族小姐投怀送抱。 所以在徐老赢离去之后,西陵爆发了极大的练武热情,很多原本轻贱武道的豪门公子竟打算重新修炼,就想着有一日获得徐老赢这般的待遇。 而三家小姐因为和徐老赢有了凶境之约,一跃成为西陵的新贵,本身便是望族的潘、别、白三家每日都有别族使者来往,络绎不绝。 说来也是惋惜,明明是四家小姐同去,却只有三家小姐获得与徐老赢的凶境之约,万家的小公主万灵儿竟这样被抛下了,以至于明明也是望族身份的万家这些时日门可罗雀,好像被西陵遗忘了一般。 自从那日起,万家的小公主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每日都能听到一个清丽女声恶毒的咒骂,有关徐老赢、有关潘曦嫦、还有唐罗的。 就在这西陵人都在看笑话的时候,却有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造访了,来自公子府的拜帖呈在族长万浩坤的面前。 弥氏少族长弥申人已经在万氏门口,万浩坤双眉紧皱,一时无法分辨对方来意,但他知道也不能将弥氏的少族长晾在门口,便对管家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管家便领着风华绝代的弥氏少族长来到前厅。 “见过万族长,万兄。”有着璀璨星眸的弥申朝着万浩坤和万蛮儿见礼道。 万浩坤摆手道:“不必多礼,请坐,不知道少族长大驾光临我万氏,可是有什么指教阿?” 若是以往说不得他还要与弥申寒暄几句,只是栖凤楼发生的事让他心力交瘁,已无力与人虚与委蛇。 而如此单刀直入的态度,也让弥申确定了这位万族长现在的心情是何等的焦虑和急迫,胸有成竹地开口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本公子得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想与万族长分享。” “哦?”万浩坤面色不变地敷衍道:“能被少族长称作有趣的东西,一定不凡,是何物阿?” 弥申毫不在意万浩坤敷衍的态度,悠然道:“就是几副血鸦留影图,还有栖凤楼管事的口供。” 前厅忽然一静,万蛮儿勃然大怒道:“原来人是你劫......” 话到一般便被万浩坤拦住,这位万事族长直视弥申有若星辰的双眸,冷冷道:“少族长是何意,老夫不太明白。” “呵呵。”弥申笑了:“既然万族长到现在都没诚意,那本公子只能将这几幅血鸦留影图和口供送到元洲徐氏去了。只是不知道这方入世圣地如果知道了有人设计自家的天下行走,会是什么反应呢?” …… 萧正府邸 萧正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只要一想起那日萧锦林从静室回来后态度的巨大转变,他便为萧氏高兴。 联弱击强的策略在他看来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因为不论萧氏帮助哪一边,最多只能在正面战场上获得优势,但想要全歼灭族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而已经拥有大量秘术和龙魂玉补充的唐氏如果不多纠缠,且战且退以待来日的话,那么未来萧氏和弥氏便会一直活在恐惧中,这才是他最不愿意赞同萧锦林观点的原因。 但现在因为唐志的出现,那个顽固的老家伙居然轻易的被说服了,甚至要举全族之力为唐氏站边,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几位长老与萧奇都被委派重任,去联合这些年萧氏暗中控制的几个氏族,而血裔分流的计划就此搁置,让他只感觉肩头担子一轻。 既然没有了这么大的压力,萧正便要回归自己的老本行,吃喝玩乐了。 只是内伤未复,医师嘱咐禁酒戒色,少沾荤腥,这让他的消遣一下子缺了不少,只能在一些比较健康的玩乐项目中寻找,思忖良久,萧正眼睛一亮,心中暗道:“上次见到的年轻人书画双绝,不妨先去那儿,看看他可有什么新作。” …… 星辰阁 在进入闭关之前,唐罗将现阶段自己最重要的两个手下召集到勾陈暗室中,有要事要宣布。 “放下手头西陵农业的事务,立即组织商队前往西陵周边城市购粮。”这是他给龚正派发的任务,既然知道西陵大战将起,就能很轻易的得出人祸相随的结论,现在他可不是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三千多的义气帮众严格来说都是他的手下,而且他们个个都是武者,粮食的消耗肯定惊人,若是不早做准备,到时候只怕会出问题。 另一方面,虽然《浩然正气诀》是套很不错的功法,但龚正这群人毕竟初学乍练,一旦大战开启,唐罗可不会认为这些人能有什么作为,所以他还要找地方把这些人藏起来。 嘱咐完龚正,唐罗又对花吉道:“今日起,你便在星辰阁应工的人里替我寻找些老实忠厚拖儿带女的,之后将名单收集起来。” “小的明白。”虽然花吉不明白唐罗要做什么,但对他的命令却是丝毫不会违逆,因为他知道今天自己的一切,都是眼前之人给的,在他心中,唐罗便如同世间唯一的神明。 将两件事安排完毕,唐罗便离开星辰阁准备回宗所闭关,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朝龚正道:“对了,你保护好那个年轻书生,莫让宵小之辈惊扰了他。” “属下遵命。”龚正恭敬道,其实从上次与唐罗约在丰清胡同见面后,他便已经派人守护在米白的府邸周围。 自从知道了那名书生与唐罗和徐老赢是朋友后,他生怕对方出什么纰漏。 因为混迹街头的他太明白这种突然富余的普通人会对市井的亡命徒产生怎样的吸引力,特别是米白现在每日都有百多金入账。 三百六十八章:三和 也许对那些世家公子来讲,几百金连一顿酒钱都不够,但对那些市井混混来说,几百金便足以将头别在裤腰带上,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穷途末路的混混最大的共通性便是穷凶极恶,光光是这个月,龚正布在米白身边的暗桩就已经帮他挡下了好几位亡命之徒,甚至还伤了两名弟兄。 原本以为自己这番马屁怕是拍错了,但现今听到唐罗嘱咐,他只觉得自己真有先见之明。 龚正、花吉领了命令美滋滋的离去,相比于两个马仔的轻松自在,唐罗一颗心却是提得老高。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都看不到唐氏战胜弥家的机会在哪里,别说现在刚刚得到秘术连筛选翻译都没完成,何况修炼。 就说那些海量的龙魂玉吧,连加工都没有,冶司日夜赶工不过百余块每日,想要全副武装唐氏武者大概需要三年加工。 再有那些古式的灵甲,必须要改,不然穿着韩氏的战甲作战,只要消息传出去唐氏就算完了。 照理说这种百废待兴的时候绝不应该动武,何况还是要对弥家动武,想破了脑袋,唐罗也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记得族长唐志曾经说过,大战需要静候天时、地利、人和。 这三样东西,他目前为止一样都没有发现,而父亲唐森却给了他一种战斗马上要打响的感觉,唐罗真是满脸莫名。 怀疑自然是有怀疑的,但他的优点便是从来不会自作聪明,虽然看不见三和在哪,但这并不代表三和不存在,既然族长唐志的这个决定能获得包括宗正、山长、首座、长老会的层层决议,就代表了这些唐氏最优秀的人都认可现在动手是胜率最高的,那么作为唐氏的一份子,他能做的便是静静等待,并在大战前夕尽可能的强大自身。 虽然知道自己应该不会被指派任务,但凡事都有一个万一嘛。 …… 唐氏的暗流涌动西陵人并不知情,所以整个西陵还是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 而西陵第一武道会前的另一项盛会,也如约而至了。 那便是北正南候一齐举办的西陵鉴宝大会,要说玩乐这件事,整个西陵再没有比这两人更有号召力的了。 西陵所有的世家子,只要在玩乐方面统统以两人马首是瞻,这不光是因为他俩出身高贵,而是因为这两人玩乐的格调极高,说是引领潮流都不为过。 而将玩乐做到极致的两人自然会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何况萧正还是这样一个喜欢交朋友的商人,所以两人无视年龄的差距一直相交莫逆。 两人收藏古物,西陵古物的价格便会暴涨;两人喜欢斗兽,灵兽便会供不应求;两人青楼寻欢,青楼的姑娘便再下不了床。 这西陵鉴宝大会的前身,便是两人分享有趣玩意的一场交流。 曾经萧正刚刚成为大商人,行商龙州内陆,每次回到西陵都能带回一大批新鲜的玩意,金发碧眼的舞姬、风格迥异的画作、琉璃灯盏、奇淫巧技不胜凡举。 而弥候那时只是个幼稚少年,可他毕竟是西陵弥氏宗正的二公子,虽说他本身没有什么出息,但弥虎倒是对其甚是宠爱,一些万乘宝船掠回来的无用玩意便丢给了他。 所以两人每次见面,都会在西陵最好的酒楼包场,将自己带回来的新奇玩意摆满厅堂,还会叫来西陵的公子一齐观赏,最开始便只有萧正与弥候出展品,到了后面那些世家的公子也不甘示弱,一个个将家族中新鲜玩意儿摆出来为自己挣面。 到了后来,这交流便有了名字,叫做西陵鉴宝大会,说是鉴宝大会,其实也是西陵公子哥儿的一场狂欢。 因为只有在这个场合里,才有全是与他们身份匹配且“志同道合”的人。 而今次的西陵鉴宝大会,萧正更是大手笔地包下了西陵最大的花船瑶池,准备顺流而下,摆上十五天的流水,期间被邀所有公子的花费,全都算在他的账上。 此等豪气,怎能不让西陵公子叹服自发宣传,以至于明明是一场小众的聚会,却吸引了西陵所有公子的眼球,而萧正亲手书写的三百封请帖,更是引得众人大肆猜测。 究竟那些人会最先得到这封请帖,成了这几日西陵公子的最大谈资。 因为这是针对西陵年轻一辈的狂欢,所以第一张请帖发给谁从很大程度的意义上代表了萧正心中的西陵第一公子。 而众人思来想去,人选也就是那么几个,唐氏的唐青山、唐鹏与唐罗;弥氏的弥申、弥楚;还有萧家的萧子玉。 西陵的公子们纷纷猜测,这第一封请柬,应该是在唐青山、萧子玉和弥楚之间产生。 而要说最有可能的,便是现在西陵风头最劲的三位年轻人。 “钢身霸体”唐青山、“八部炎龙”萧子玉、“魂兽圣王”弥楚。 除了最后一位是西陵弥氏不断养望的天骄外,唐青山与萧子玉这两个名字,在挑战擂台之前,对众人来讲可谓一无所知。 所有人都羡慕这两人现在如日中天的声威,恨不得取而代之,却没有人想过在之前漫长的二十年岁月里,他们是忍受了多大的寂寞才换来擂台上那短短一刻的风华绝代。 这是大多武者的常态,潜心苦修无人问,一战成名天下知,两个不知名的武者一跃成为西陵炙手可热的星星。 这种光芒没人能够无视,哪怕是一个纯以玩乐为主的聚会,他们也是必须要邀请的人,来不来两说,但萧正一定得请。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之下,萧正书写的第一张请柬,竟然送去了唐森府邸——邀请西陵天骄,唐罗。 难道在萧正心中,西陵年轻一辈的最出色的,竟然是他么? 众人愣神件,萧正书写了萧子玉、弥楚、唐青山还有其他西陵天骄的请柬。 所有人都以为萧正糊涂了,因为他们对这个排名根本无法认可,也或许唐罗的名声在西陵是最大的,但经过上次的事件后,这位天骄在这群西陵公子的心中,评价变得极低。 虽然每个人都有攀权富贵的想法,但这种东西要做得含而不露,最好是权贵再三邀请,才勉为其难的为其效力,才能体现自己富贵不能淫的高洁。 但在阻挡四位小姐的那日,唐罗这位西陵天骄的表现,分明就是鹰犬,这让心高气傲的西陵公子怎么能承认,这样一个人竟是西陵第一公子。 三百六十九章:瑶池(愚人节快乐,求点月票儿~~) 而更让众人惊爆眼球的就是,这第一张烫金请帖送出去没多久,回执便已摆在了萧正的面前。 “不去!” 简单粗暴的两个大字批复在请帖内,歪斜的字体代表着主人书写时是何等随意,而面对这样的回执,萧正只能报以苦笑,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被拒绝,但连一点寒暄都没有的直接回绝,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以往他的邀请少有被拒绝的时候,不光因为他是萧锦林的长子,更是因为他乃西陵第一商人,不论出于对萧氏族长的尊敬还是对利益的考虑,西陵这些公子都愿意和他搞好关系,但这一套面对唐罗时,便完全不灵了。 所以在西陵最大的花船启航那日,唐青山到了、萧子玉到了就连弥楚都到了,唯有唐罗丝毫不见踪影,萧正失望的挥挥手,示意启航。 虽然缺了第一公子,但鉴宝大会还得继续不是么,他的心里清楚,这很可能是西陵,最后一次鉴宝大会了,而他跟弥候的情义,也将走到尽头,便用这场盛会,做个祭奠吧。 萧正对着身旁弥候,举起酒杯:“来,兄弟!干了这杯酒。” 随着主人的举杯,花船瑶池的狂欢正式开始,反正还有漫长的十五日流水,西陵的公子们极有默契地抱住身旁莺燕便带回房中。 但西陵的公子不全是色欲熏心之辈,也有是纯粹为了散心,来赴萧正之约的。 其中便有萧子玉,本以为自己同辈无敌,却不想被人轻描淡写的击溃,让这位觉醒了火神血脉的武者心中很是不甘。 能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将萧氏秘术碑龙图修到八龙境界,融合焚天业火,萧子玉一度觉得天下英雄不过如此,但徐老赢那如雨般落下的寒冰剑意给他上了一课。 他很确定对方根本没有施展什么血脉能力,全凭自身修为战胜了自己,就连一开始那看似手忙脚乱的慌乱,也不过是见猎心喜的让步而已,对方就是要让自己施展出最强的能为,然后再击败自己。 这种绝望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练了个假武,为什么能焚灭灵力的业火碰上徐老赢就没有用了呢,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致修炼都没有精神,这才应邀出来散心。 花船瑶池共有五层,底下一二层都是房间,其上三层全是展厅,萧子玉便游荡在展示书画的区域。 因为觉醒了火神血脉的缘故,曾经饿萧子玉时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直到他的教习让他练字,说是这样能够静心,他十八岁蜕凡,迄今整整十个年头,十年蜕凡生涯中,陪伴他最多的除了武道便是书法。 而整整十年的浸淫,不但让他逐步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更是在书画之道上有了不俗的建树,这次他愿意来这儿,就是因为萧正跟他说有不少名家字画。 只是他一路走来,眼中的失望之色却是越来越浓,自黄庭云游之后,西陵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书法大家,不论笔法诗句,皆是须弥浮夸,图有形,未有神!甚至有很多书法形功,就连他的水平也不及,多是些从名师三五载的学徒便敢展画亮字,只求一个虚名。 又是一副《陵江》字帖,萧子玉看看署名,竟是黄庭之子黄显所书,但这字嘛,真让人摇头。 凡作书,无论何体,必须筋骨血肉备具,筋者锋之所为,骨者毫之所为,血者水之所为,肉者墨之所为,锋为笔之情,水为墨之髓,以筋骨立形,以神情调色。 所谓大家字贴,神,气,骨,血,肉,五者阕一,不成为书也,而眼前这幅,却已是压轴之前的最后一幅,萧子玉眼中满是厌弃。 船分头尾,每一层展厅都有两个通道,一前一后,所谓压轴巨作便是摆在展厅正中,装裱于琉璃盏内,可供客人观赏,大多数时候,这些字画都是有价的,很多公子会将展厅内的画作买上几副回去装裱,毕竟几万金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月的例钱,而买了字画以后再学几句评语,可以有效隐藏自己是个草包的事实,美滋滋。 但压轴的那副,便不会轻易可以购得,毕竟萧正是西陵第一的拍卖师,自然深谙争抢的商品价格才会居高的事实,所以每次压轴的名画都能引得众位西陵公子争抢。 对西陵公子们来讲,不论展品中的其他字画如何,这压轴的那一件肯定是极好的,所以他们都会卯足了全力争夺,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真的愿意为这幅字画倾尽所有,而是争夺一番然后惜败,便会做足面子。 比如某家公子爱字如狂,不惜斥资百万竞拍名画,只可惜别家公子财力更胜一筹,而这个别家公子通常是望族公子,只需要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一些小家族的公子们便有了谈资,诸如“本公子曾和某公子争夺名画,只叹力有不逮,只可惜名作落于草包之中,如明珠暗投。甚憾、甚憾。” 世家公子,沉溺玩乐却又极好皮面,这种吹嘘的好机会,他们巴不得每月都有一次。 自古以弱击强又败下阵来的勇士多得女子欢心,所以这样一来,公子们的面子里子都有了,还捧红了一副画作,打响鉴宝会压轴的名气,萧正甚至会多加鼓励。 原本萧子玉对这压轴巨作也是有些期待的,只是看了半厅糟粕,实在让他难以提起对最后一幅画的兴趣,想来也只是周边城市的某个大家化作,以前也时常发生这种事,因为书画家的稀缺,所以只能寻些旧作古物充数。 可都已经走完半仓了,萧子玉便想看一眼画作再折返,定下心意,他便抬眼望去,只见装裱压轴巨作的透明橱柜边已经满是拥趸,皆是华服之辈,他们高谈阔论。 “此画作可称绝世,本公子从未见过如此画工精良之作,真是栩栩如生,栩栩如生。” “还有这诗词,豪迈异常,不知究竟是何等大家才能写出如此震撼人心之句作。” “再看断崖红云,分明就是西陵的赤霞山,想不到我西陵明峰竟有如此高绝壮美之处,幸甚!” 三百七十章:自成一派 听着不绝于耳的溢美之词和不知所谓的句句评语,萧子玉的眼中升起嘲讽,心中暗道:一群草包哪能分辨画作好坏,说出的话更是图惹人嗤笑。诗、画、字三绝之大家,莫说西陵,便是整个龙州都未曾有过。一群人却夸得头头是道,却连好在哪儿都说不出,翻来覆去不过是些精美、壮丽、栩栩如生这样的赞美之词,真是令人嗤笑。 不过也不能怪这些人,一群草包公子大概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所有需要下功夫才能做到的事,专注于享受,只是毕竟在族中耳濡目染,大智慧没有小聪明还是有的。与其去到一副无人问津的字帖边赞颂,不如直接来到压轴这边,毕竟能作为压轴巨作,一定是本场中最优秀的,大肆赞颂也没什么毛病。 这便是每次压轴画作前满是拥趸的真相,只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小聪明,就给真正要赏画的人带来点小麻烦,萧子玉皱着眉头,看着那群草包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展柜团团围住,甚是不喜。 而那群草包虽然不通武道,但世家充裕的灵食让他们一个个都身材修长,将展柜死死挡住,连道缝都没漏出来,而看眼前的情况,一时半会儿,他们可不会将位置让出来,萧子玉只能用自己的办法开道了。 灵意合一的强悍气势开合不过一瞬,但对那些正在展柜前的公子们来讲,后背的寒毛即时炸裂,就好像有头荒兽用嗜血凶残的目光打量他们。 这感觉让他们一个激灵,连忙回头看看是何物发出如此可怖的气势,很多公子脸上还带着怒容,因为不通武道的人对这种气势的感受更加明显,玻璃心的他们最看不得有人在他们面前展露武道气势,这嘲讽比当面辱骂更有刺激性,头未回,却要先声夺人。 “谁他妈的瞎放气势。” “让本公子看看究竟是哪个狂徒。” “哪来的莽汉,玷污了这满仓高雅!” 明明是因为寒毛直立几欲窒息才回头,但其中几名望族公子还是机智的以愤怒掩饰恐惧,大声呵斥,只是当他们看清站在五步外的来人时,心中具是一抖。 因为外放气势的,竟是现在西陵的第一蜕凡,萧子玉。 他穿着一件赤色十缎锦袍,一头暗红色的长发,有着一双冷漠的俊目,体型修长,当真是英姿勃勃,只是此时他双眉微皱,似是心情不好,想来是因为众人回头时的骂骂咧咧。 刚刚还喧闹的展柜前忽然一静,几名口出狂言的望族公子口中只感到一阵干涩,只是世家公子,可能什么才能都能没有,但找台阶的本领必须一流,眼珠一转便知道如何圆场。 “都傻站着干什么,没看到萧公子要赏画么,都让开!”好像刚刚的骂骂咧咧只是为了给来人让路,几名望族公子出声道,拥挤的人群立时让出一条可供两人并排的通道。 那群西陵的公子哥脸上都挂着讨好的微笑,好像刚刚的气势震慑他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呵,公子。”萧子玉看着眼前众人的模样,心中暗讽了一句,正要点出那名骂娘的望族公子镇压,便从通道中看见了那副挂在展柜中的画作。 仅仅只是一眼,他的注意力便再也无法移开,那云海翻腾有若实质,仅仅一副画卷便能让人看出万里云海的壮丽,断崖上的三名公子,白衣那位矗立断崖眺望云海,气吞万里如虎! 黑衣那位虽然体态慵懒倚靠一旁,但那一双眸子却有星辰万物,好像世间一切都不被他放在眼中,超脱不凡。 盘膝而坐的麻衣青年倒是最不起眼的那个,夹在两个风格迥异的公子边上却有种别样的和谐,让人不禁猜测这人究竟是谁。 此等画作,前所未见! “西陵竟有如此大家!?”萧子玉心中震撼,虽然他专注书法,但对画作也稍有涉猎,不敢说水平高绝,但仅仅是鉴赏整个西陵也没几个能出其右,只是一眼他便笃定,眼前画作绝非现有流派中的任何一派,而是一种更加贴近写实的画派,仅凭一副画,就好像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虽与现在画作流派大相径庭,却不输美感。 发现如此大作,登时让他熄了找别人麻烦的念头,本来看了半仓糟粕心中已是烦躁,只要压轴画作水准之上他便能够接受,但眼前这幅何止如此,简直可算开宗立派。 萧子玉无视众人,几步上前准备细细鉴赏,刚刚只是远观一眼,便感觉每朵红云似卷似舒,无有相同却有一种玄妙的共通性将它们连在一起,这等画工,真是惊为天人,怎能不在近处细细观赏。 众人看着萧子玉被画作勾住魂魄的模样,得意的相互对眼,一副与有荣焉之感,不管在哪方世界都有窥探名人隐私的习惯,当萧子玉在西陵一战成名后,就有很多公子哥不知从哪挖出了大量的八卦。 比如他们知道萧子玉练了十年书法,书画鉴赏水平极高,比如他们知道萧子玉是萧氏碑龙图最年轻的八龙境界,甚至要比萧锦林还早两年,比如萧子玉原本是一头墨黑色的头发,是在觉醒地品火神血脉后才变为暗红等等。 这些八卦有真有假,但最终都会拼凑成你对一个陌生人完整的印象,甚至会有一种熟悉感和认同感,所以公子们看到萧子玉也被他们不断赞美的画作吸引住,顿觉与有荣焉。 因为他们会如此大肆吹捧,还是因为他们只是一眼看去便觉得好,却不知为什么好,他们也想一二三四五说个头头是道,但心头无比喜爱却又不知如何形容,只能不断说它好,说它漂亮,听不得别人一句坏话。 但此种喜欢虽然赤诚,却还是少了些理直气壮,所以为什么底蕴内涵很重要,因为当你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有内涵的就可以夸:“红云万里动风色,赤霞九转绕断崖。”之类,而不是“卧槽,好多云,好漂亮。” 三百七十一章:绝响 萧子玉无疑是有内涵的一个,所以他更清楚要将云朵画成这样,是何等不易。 千百朵云没有一朵重复且每朵都有巧思,云朵相互组合却又幻化出不知多少种新的模样,明明只是一片画出的云海,每一眼望去都有种初见时的惊喜感。 要将所有组合穷尽,不知要用多少时间,但没有关系,带回家中静静赏玩就好,就将它挂在修炼室中,每日修炼结束便能欣赏,岂不美哉! 这位新晋的西陵蜕凡第一人已经决定了,不论这幅化作的题字如何,他都必须要得到,如此开宗立派之作落到这群草包公子手中,岂止是明珠暗投,简直是对此作宗师的羞辱。 艰难的将目光移开万里红云,萧子玉打算看一看这幅画卷的名字,好让展仓侍女为其取下,只是这一抬眼,便再也移不开了。 如果说鉴赏画作,西陵还有三五个人比他眼光更好的话,但以书法论,便是萧正弥候也不过与他伯仲之间,而他也相信,再有二十年造诣,他的字也可算是名家名作,虽然比之黄庭还是不如,但亦可称作大家。 可眼前之画的书法造诣,竟比之黄庭豪不逊色,笔锋间更是有种飘然若仙的超脱,《望岳·云海咏志》不过短短六个字却让人感受到九天云海的高洁。 人之于书,得心应手,千形万状,不过曰中和,曰肥,曰瘦而已。若而书也,修短合度,轻重协衡,阴阳得宜,刚柔互济,所谓肥字须有骨,瘦字须有肉。唯有如此,方才能使人过目不光,自成一派,当得了一个绝字,眼前书法虽然厚重不如黄庭,但其中高洁秀气令人一观便荡起少年意气。 若说黄庭之字乃堂皇大道,这幅字便像悲悯先贤,平和中却带着孤高。 “真是好字!”萧子玉心中赞道,仅凭这画这字,书画双绝便不是一句空话,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那首被吹嘘的地上难闻,天上少见的诗作了。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刚刚对这群草包公子的揶揄,即便这样会沦为与他们一般的脑残粉亦在所不惜,因为眼前这幅,当得起这份殊荣,若以武道做比,这便是一部精研千年的圣地秘法铺陈面前,每字每句都有无穷奥妙,武道至理更是令人如痴如醉。 萧公子眸聚开篇,双眉微皱。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仅是第一句,就让他有些失望,岱宗是何山?齐鲁又是何地?为何闻所未闻,虽然他不敢妄言自己博古通今,但世间大小名山他也知详个大概,既然没有听过,多半是些偏远人迹罕至之地,一想到此,他便有些遗憾。 一首诗词开言何等重要,自古诗人恨不得用两三个字便将人牢牢吸引住,所以世间诗作,虎头蛇尾者甚多,鸡首凤尾者寥寥。 以一处不知名的山峰疆域开篇,还不如直指赤霞峰不过壮美,不及昆周两座神山,感叹中带着一丝遗憾,他接着看。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如同合击技轰鸣在脑海,仅仅用了十个字便将萧子玉对岱宗一山的低看全然抹去,寥寥两句便将岱宗山的神奇秀丽和巍峨高大跃然纸上,仅用一个钟字便将天地万物写活,好像埋怨天地造化竟会如此偏爱,将神奇与秀美都归给岱宗山。而阴阳割昏晓一句,更让萧子玉怀疑,世间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座没有被人发现的绝世神山,被一个云游的诗人发现,才写了这两句话。 天地众山皆分阴阳,向日面为“阳”,背日面为“阴”,又称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但该是何等高绝壮丽的山峰,才能将阴阳两面割开,而不是对烈日骄阳逆来顺受,就好像这座岱宗山才是世间唯一的主宰,不过阴阳,吾要你分,你便分! 日月星辰,不!过!陪!衬! 这种雄浑无俦的通天霸气,萧子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仅凭此句,这首诗便可列入最上等,他迫不及待的看向下一句,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在阴阳割昏晓后,该接何种诗句才能不弱声势。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如醍醐灌顶,如茅塞顿开,萧子玉豁然开朗,顿觉拨云见日。如此神秀美景当前,胡思乱想什么!? 你就看,放眼看! 将这一切如画美景尽收眼底,如归鸟投林,如飞蛾扑火,便是将眼眶睁裂了,也要将眼前的一切牢牢记住。 究竟是何等神山,会让一名书画双绝的大家不惜将一对眼睛弃下也要死死记住眼前的一切,哪怕时已迟暮,倦鸟都已归山,诗人竟还在望,痴迷不走。 萧子玉仿佛能感受到诗人花了不知多久攀上山巅,却已近黄昏的痛苦,他只恨不得以身代之,仅仅用了三句诗,便在他心中立下一座神山,所谓诗词造诣,他今日算是真正领略了,且豪情迸发地立下誓愿:“若游历,必见岱宗神山!” 他仿佛已经领会了诗人的心愿,便是舍了眼睛不要,也要将这座神山的玄奇,昭告天下! 只剩最后一句,他不禁有些遗憾,因为诗人毕竟还要下山,哪怕再是神秀,普通人终归还要回归生活,所以唯有武道长存! 就好像有圣人讲道,萧子玉的武者战心竟被三句诗淬炼了一番,一直困扰他的徐圣公子仿佛生生被抹去,他眼中的目标再次明亮清晰,世间王者,谁能没有败绩。可登顶巅峰,从来都不是一番风顺的道路,即便爬上山巅已经迟暮,即便可能在半途坠谷,我都要看一看,那武道之巅的壮美! 战意盎然的萧子玉,看向最后一句: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轰!! 整整好一会儿,萧子玉都没有回过神,谁能想到西陵第一的蜕凡强者,竟被一句诗震得脑中空白。 “绝响!此联句为真正绝响!” 震撼过后,他的脑海中只能浮现这样一句话。 三百七十二章:为安生zz加更(求月票儿,推荐哟!) 古今诗人所求者,无非流传于世一句绝响,即便过去一千年,一万年,这绝响依旧震撼人间,而绝响之所以能成为绝响,便是因为它不论在何时出现,都能让人深深地震撼。 “这位大师必然是名武者!”萧子玉心中笃定,非顶级武者,怎能书写最后一句;非顶级武者,怎会拥有这般蔑视一切的雄姿和气魄! 岱宗山如何?起码在萧子玉心中,它已经成为世间雄山之巅,但已如世间主宰的神山,还是被诗人踩在脚下。 所谓“会当”,便是一定要,踩上世间绝巅,可不是为了赞叹美景,谨小慎微,踩上绝顶,便是为了俯视众山。 仅仅一个“小”字,却让人读出惊天的大气魄。 “这幅画,只能是我的!”萧子玉心中笃定,他已经将这幅《望岳》图划为自己私属,别人看一眼都是冒犯,何况是身边这一群草包。 正当他要开口让侍女将画撤下的时候,只听到身边响起一声斩钉截铁的呼喝:“给本公子将此画取下带走!” 竖子敢尔!! 萧子玉心中的杀气沸腾,明明已经控制的自如的怒气不由自主的暴走,就好像最珍贵的东西要被人夺走一般,双目霎时赤红,灵意合一的惊人气势带着无边暴怒荡起一层红色涟漪,他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人敢如此不开眼跟他争抢。 凶悍的气息对这群不过凡境的武者来讲几近末日,一些意志力差的公子竟然直接昏了过去,剩余其他人纷纷往外遁逃,只想离开暴怒的萧子玉身边。 而人群散开之后,他才看见究竟是哪个混蛋口出狂言。 不弱于萧子玉的另一股气势冲天而起,竟与红色气劲涟漪分庭抗衡,弥楚睥睨着萧子玉,冷冷道:“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明白,外放气势,你是想死?” 原来在萧子玉沉迷画作的时候,从船尾入仓的弥楚也在赏字,竟不知何时来到画前,看见萧子玉一脸沉迷的模样,他当机立断的决定买下这副画,这当然有对画作欣赏的感情,却也未尝没有想恶心他的意思。 他和萧子玉都是蜕凡巅峰,未曾比斗,凭什么用和徐圣公子的擂台争胜分定强弱,西陵第一蜕凡的称号,在他眼中就是个笑话! 萧子玉看清来人,亦毫不示弱,寒声道:“像你这般的粗鲁武徒,有何能为赏画评字,将这画让给你断无可能。不服气就打一场,本公子也想见见兽魂血脉有何了不起之处!” 在他眼中,弥楚就是一个鲁莽的狂徒,极致的武痴,这样的人哪能分得清画作与字的好坏,无非是看自己入了迷,便来争抢,究其根源便是因为现在西陵人奉自己为蜕凡第一强者,他心生不忿而已,既然如此,何不打一场,决定画作归属。 萧氏在西陵的地位可不是靠退让唐弥两氏得来的,而是用自己的实力一场一场打出来的,你要战,我便战! “好,本公子也想看看火神血脉究竟凭什么称作西陵第一!”弥楚眼中闪过一丝嗜血,武者的世界,就该这样简单直接,他有些欣赏萧子玉了:“但你这无知之辈说本公子没有赏画评字的能为,就是你无知!” 世间很多血脉都会给人带去一定影响,比如火行血脉之力会让人脾气变得暴躁,水行血脉之力会让人变得温和,在血脉之力的最开始,一些武道研究者认为应该顺着血脉之力发展,所谓道法自然。火行血脉的武者就该暴烈如火,水行血脉的武者就该温润如玉,至于阴阳血脉的武者便该变化无常,亦正亦邪! 那时的武道研究者认为,顺其自然便能增强血脉能力,直到徐圣世家开口,告诉天下的武者,放任血脉力量控制自身的武者,当然会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想达到血脉之力的巅峰,简直是痴人说梦,因为你只是一个被血脉控制着的武者而已。 而后元洲徐氏,再将天下血脉分类定级与简单的增强方式公诸于世,世人才知道,原来除了放任自流,还有另一种增强血脉的方式,这种改变需要武者用强大的意志束缚纠正血脉对武者的影响,保持本色,亦称作血脉还真法。 所谓血脉还真法并不是什么修炼方法,而是一种修炼概念,意思就是想办法驯服自身的血脉消除其对自己的影响,然后不断开发血脉的潜力,不断的突破变强,重要的是拥有血脉的武者,而不是血脉之力。 一个水行血脉可以修得洪流滔天,毁天灭地。一个火行血脉也可以修得如日温暖,孕育万物生机。以武者本真决定血脉之力的导向,此为血脉还真法! 弥楚突破蜕凡觉醒了兽魂血脉,世人只知道他凶蛮霸道,却不知道这都是因为血脉之力的影响,这种地级三品的血脉极难驯服,何况他收摄的灵兽之魂具是王者凶兽,他没有被这些兽魂冲刷成一个嗜血狂徒,便是因为强大的意志力。 而他修炼意志力的方法,更是与萧子玉如出一辙,写字静心! 越是心中杀意沸腾,他越要控制自己静心练字,因为他知道那股杀戮的欲望不是自己的,而是兽魂的影响,这些年练字效果卓著不但有效控制住了奔腾的杀意,更培养出了他对书道的高水准! “夫马筋多肉少为上,肉多筋少为下,书亦如此。”弥楚指着望岳诗文其字,对着萧子玉傲然道:“因为书若人然,须备筋骨血肉,血浓骨老,筋藏肉莹,加之姿态奇逸,所以眼前这些字,可谓美矣。”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寥寥几句便将如何赏字说的淋漓尽致,萧子玉心中一凛,心道竟然小看了此人,心中懊恼,自己居然小瞧弥氏的天骄,自大果然让人愚蠢,便是他亦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过即便承认对方有赏字的能力,这一幅字,他也势在必得,红发飞扬,萧子玉认真道:“弥公子书道造诣不凡,是我妄言了,但这幅画绝不相让,既然弥公子也喜欢,我们便一战决定此物归属,如何!?” “甚好!”弥楚眼中对萧子玉欣赏之色更浓,知错便改却不会过度让步,想要的东西便尽全力争取,这等人物才有资格与自己并列西陵公子之属。 三百七十三章:调停 船舱中的公子何止百人,可弥楚与萧子玉眼中只有彼此,黑红的气魄平分秋色,自顾自的将画作的归属定下,毫不避讳旁观百余名西陵公子。 而那群被气势挤到一旁的公子哥儿们虽然心有不忿,却连一丝不满都不敢露出,因为现在的争抢,已经不是他们有资格介入的级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字画最终的归属者,便是真正的西陵第一蜕凡。 虽然他们嘴巴上说着轻贱武道,那只是因为他们出身不凡而已,其实他们是一群比任何人都清楚武道重要性的人,因为自小到大的耳濡目染只教会他们一个世间唯一的绝对真理,强者为王。 所以眼下情况,足以让这群公子自发退出这画作的争夺中,将舞台留给了中间的两人。 而两名依旧爆发着气势的公子也毫不相让,眼中的战意更是越来越强,好像便要在这船舱之中,分出个胜负。 站在展柜边上的侍女看到两人一副已经将画作归属确定的样子,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只是被两股气势压制着,只有凡境巅峰的她浑身冰冷,手脚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若不是扶着展柜,就连站姿都维持不住了。 眼看两人战斗一触即发,远处传来一道平和的嗓音,正是鉴宝会的邀请者,西陵的大商人,萧锦林的长子——萧正。 “两位公子快请收了气势。” 人们自发的让出一条通道,萧正今日身穿一件金纹云锦长袍,一头墨色长发整齐束在身后,被一群公子簇拥着走近展柜,自有一派长者风范。 毕竟他已经四十多岁,比两名不到三十的公子整整差了一辈,礼数上说,这位西陵第一的玩主,是在场所有公子的长辈,所以他的出现,便是要来结束这一场纷争的。 早在萧子玉和弥楚外放气势的时候,便有人赶紧朝他禀报,得知两人起了冲突,他立刻带人下来,弥楚他虽然不了解,但萧子玉这个族中后起之秀他可是知之甚详,性烈如火又争强好胜,若是两人真的打起来,他可不懂什么叫退让,而指望以霸道著名西陵的公子楚退让更是痴人说梦。 这瑶池毕竟不是战舰,若是两人动起真格,他们自己当然无碍,可这西陵第一的宝船可能就要成为历史了,他怎能不急。 而萧子玉看着萧正带人出现,先行收回了气势,遥遥拱手一礼道:“侄儿见过族叔。” 按族中辈分算,他的父亲和萧正同辈,却比其年长,所以他称其族叔。面对长辈,即便他修为强横,也得遵循礼数。 对面的弥楚一看萧子玉已经收了气势,便也将气势散去,朝靠近的萧正道:“主家来得正好,本公子与萧兄已经协商,一战以定这画作的归属,但毕竟这是主家拍品,还请主家报价,先将画作摘了去,也省得让他人惦念。” 虽然弥楚不太看得懂画作好坏,但上面那首诗和字他确实极为喜欢,他已经等不及什么竞拍的环节了,在场的除了萧子玉还有能跟他争夺此物的人么? 也许还有一个唐青山,只是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粗人,一上瑶池便带了姑娘回了房间,嘎吱嘎吱的摇床声附近十几个房间都能感受到,那样一个人显然不会来争夺字画,所以这字画,只能是他和萧子玉其中一人得到。 话音落下,萧子玉也朝萧正道:“侄儿也是此意。” 看着两人互不相让又相互赞同的模样,萧正哑然失笑,指着展柜的右上道:“两位公子请看。” 顺着手指,萧子玉和弥楚回身,看到了展柜中除了画作,在右上处竟还有一张黄色小条,上书:本作只展不售、万望海涵。 “此作是吾好友所著,因为黄庭先生云游已久,所以借出作为展赏压轴,只是这幅画甚得友人钟爱,其他画作无有不售,只有这幅不行。”萧正感叹着,前些时日原本只是去回访那名字画不凡的年轻人,却没想到对方竟没有认出自己。 本以为是自己的名声早该传到了他的耳中,没想到对方竟还是一副恍然未知的模样,而更让人诧异的是,明明已经有了自己的评语,便是一副字画卖上百金、千金也没有问题,而对方换了笔墨、纸张后,竟只卖五金。 虽然人们一直鼓吹灵活和机智才是聪明的标准,但交朋友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回去选择诚实忠厚的,也就是从那一刻起,他对米白产生了兴趣,有意接近。 两人都是对书画痴爱之人,三言两语便已聊得极是投机。 听到萧正是来看字画的,米白甚至将其领到家中,把他最得意的一幅画拿了出来。 看到《望岳》图的第一眼,萧正跟两名公子的反应没有一丝差别,都是想把这幅图买下。 十万、百万、千万! 萧正最后将价格提到了亿金,米白的回答还是那样:“若是萧兄喜欢,小生可为您再作一副,只是这幅不行。” 看看院内略显简陋的布置还有那几十个衣着干净却满是补丁的孩子,萧正知道即便将价格开得再高也没有意义,因为对眼前人来讲,这幅画一定有着非常非常重要的意义,甚至要比钱更重要。 只是这样一幅诗、画、字三绝的神作,若是束之高阁岂不让人惋惜,想到这儿,萧正便提出自己有一个鉴赏会,询问米白是否可以将画作借来参展,展毕立即归还。 其实他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设身处地的想,若是自己有这样一副意义非凡的画作,自己会不会借给一个初识之人,答案是肯定的,话音未落,他便觉得自己逾越了朋友的界限,已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只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米白听了他的话,竟点头同意了,还将那幅价值超越亿金的画作轻易交到自己手中。 那一刻萧正有些恍惚:“白兄便不怕,我拿了画,一去不回么?” 作为一个商人,他自然知道诚信这件事有多么重要,可就因为他是个商人,他更清楚。 所谓诚信,大多因为毁约的价码不够高。 三百七十四章:要害 “喜欢书画的,不会是一个坏人。”米白的眼中有光,坚定而笃信道。 萧正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回答,也是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眼前这人,便是自己的好友了。 交朋友这种事,跟时间长短,毫无关系,从那一刻开始,他有了一个好朋友,城西的一名练摊书生——米白。 “所以只能让弥公子失望了,因为这幅画只会放在展柜中十五日,之后便会送回好友手中。”萧正朝着弥楚解释道。 听完萧正的话,萧子玉心中微微有些遗憾,君子不夺人所好,虽然他爱惨了这幅画,可既然作者不卖,他也不会强求,只是与这等神作失之交臂,可能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欣赏其他诗词书画了,毕竟见过大海的人,又怎样去赞叹小河的壮阔呢。 而弥楚听得萧正的话,眉头却是一皱,冷声道:“不卖?本公子既然看上了,便容不得他不卖!” 凶蛮霸道的性格便是属于公子楚的标志,他跟弥申那个思前想后的谨慎性子不同,强者在世,只求一个念头通达,想得而不可得,便需要争取,而不是放弃! “此画本公子取走了,若是作者有异议,来南城兽王居!” 把话说完,弥楚便伸出手来取画,根本不在乎身后萧正的脸色有多么阴沉。 现在少了萧子玉这个竞争对手,那么这幅画理应属于他,至于作者有什么问题,尽管来南城找他。 如此目空一切的态度彻底激怒了萧子玉,黑色龙影自他后背升腾而出,朝着已将将手伸到展柜边的弥楚周身扑去。 灵力所化的龙影有若实质,张着血盆大口,龙牙闪着阵阵寒光,几乎瞬时便扑到了弥楚身侧,咬向他的头颅。 弥楚感受到左侧劲风,知道是弥氏的碑图龙影,化掌为拳,黑红色的兽魂附着着灵力,在拳头上附着了一层魂衣,朝着龙影捣去。 轰隆、咔嚓咔嚓咔嚓 黑色龙影与弥楚的拳头碰撞在一起轰然炸裂,灵力波浪以碰撞为中心荡开,将船舱内其余展柜震塌,那群公子哥更是被灵气冲的七歪八倒。 可那正中摆放着《望岳图》的展柜明明离得最近,却在两人的极力控制下毫发无伤,足以可见两人刚刚如此凶猛的交手,竟连试探都算不上。 “弥楚,你是没听到么?这画不卖!”一声红衣的萧子玉眼中寒光点点,话语中满是压抑的愤怒。 弥楚化拳为爪,手中附着的魂衣化作猛兽利爪,扣住龙影用力一握,将其化作虚无,淡淡回应道:“听到又如何。” “既然听到,便要遵守!”萧子玉寒声道:“这是我萧氏地界,容不得你在此放肆!” 对自己这个族叔他也是有些看不上,但是他更不能容忍弥楚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在萧氏的底盘上抢东西,这种行为在他眼中无异于对萧氏的挑衅。 挑衅萧氏?他才没有! “呵。”弥楚笑了:“这画作不是属于萧氏的,萧正没有办法说服作者贩售是他的问题,但本公子不同,让那作者来兽王居,本公子不但会让其欣然接受,还会让他给你再画一副!” 理所当然的语气中蕴含着无边的霸道,弥楚对着萧子玉道:“区区一个画师而已,也配跟本公子摆身份!?” 这番话掷地有声,让整个船舱内的喧闹一窒,所有那些自诩超越的公子们心中都生出一股无力,就连萧子玉一时都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却还是执拗道:“其他我不管,只要在这萧氏的展厅内,便不由得你胡来。” 毫不留情的话语让弥楚脸色一沉,眼看两人便要大大出手,弥楚突然摆摆手道:“本公子就给你这个面子。” 霸道蛮横的公子楚让步,萧子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未回过神来,便又听弥楚满脸轻松继续说道:“不取这幅又如何,弥氏风媒属天下第一,本公子可以轻松找到这个画师,到时本公子想要多少,便有多少!这一幅?就送给你吧。” 何必为了一颗鸡蛋争夺,如果你能找到下蛋的母鸡! 书法、画艺、诗词说白了不就是技术么,既然他能画出一幅,便能让他再画十幅百幅,若是作者已故那这幅画他确实志在必得,可既然萧正已经说了作者健在还是他的好友,要找到这样一个人对风媒属来说,又算什么难事呢。 萧子玉可以拦他抢画,是因为现在他们正在萧氏的展厅中,他必须出面阻拦,事关萧家尊荣;而自己要将此画作者掳走,他又能找出什么借口阻挡呢!? 就好像武者生死相搏,找到要害最为重要,既然弥楚已经找到了这件事的要害,便没有必要跟他们再耽搁于此。 “公子楚且慢!”萧正朝着正欲离去的弥楚叫道,语气中满是寒意:“此画作者是吾好友,刚听公子楚的意思,是要将其掳走,对么?” 米白与他相识不过几日,便将他引为知己,还将如此重要的画作借给他,谁知自己的鉴宝会竟会给他带去危险,无论如何萧正都不会坐视这样的伤害发生,就像弥楚讲得那样,弥氏风媒属冠绝西陵,要查这样一个人实在容易不过,而一个普通书生,还带着几十个孩子,又怎么抵抗西陵最强的世家之一呢。 这一刻的萧正无比自责,只希望能够用自己的面子,将此事揽下。 弥楚回头,看着萧正满脸认真的模样,摇了摇头,一脸怪异的模样。 “你,该不会是把西陵这群蠢货的吹捧当真了吧!?”弥楚眼中满是揶揄嘲讽:“一群不学无术的废物吹什么北正南候,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今天要是萧奇当面,本公子还真要掂量掂量,你萧正!?算个什么东西!” 西陵盛传北正南候的名声,在他的眼里狗屁不是,弥候只是一个玩物丧志的废柴,萧正更是一个四十多岁还是凡人境的废物,叫声主家还是看在他萧氏族长之子的三分薄面上,这人居然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竟三番两次的阻挠自己! 被一群废物吹捧的老废物,就不是废物了? 弥楚只觉得可笑,什么西陵的大商人、什么北正南候,这种花里胡哨的封号,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三百七十五章:梁子 萧正有面子么?当然有,在青楼勾栏、在古玩铺子、在商人行会、在武斗擂台。 但凡看到他的西陵公子都会拱手尊一声正爷,以示对其的尊重,但尊重,也仅止于此而已。 若说有人能完全不用顾忌萧正的面子,其中一定有弥楚,因为西陵公子的第一档,还是那些用实力说话的武者,他们甚至不需要被认出来,只需要一个名号,便能让人群退避。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本公子的事儿,你管得了么?”弥楚声音无比平静,就像告诉人们太阳从东面升起一样自然。 萧正面色从容,对弥楚的当面羞辱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心中却已暗自着急,他知道眼前弥楚是多么蛮横任性,若是放任他离开,一定会给米白带去伤害,既然如此,这事儿他务必为其抗下,哪怕管不了,也要管。 “事关好友,便是管不了,也得管!”萧正寸步不让,直视弥楚双眼道:“兽王居这些年收罗不少强者,我府上也有不少能人异士,也正好切磋一番。”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为什么很多世家公子觉得练武没用,便是因为在西陵哪怕起了冲突,也是调遣手下拼杀,而不是自己上场,萧正既已决定为米白将此事抗下,便决不会龟缩回去,甚至不惜朝兽王居挑衅。 “呵。”弥楚咧嘴一笑:“先是萧子玉,再是你,本公子对这画师越来越感兴趣了,既然你要接下这梁子,八月初一,城外姜林,带着那画师过来,看看你能不能护住他。” 言罢,公子楚便转身离去,就连展柜中的画作都未曾再看一眼。 萧子玉颜色阴沉,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萧正,不由的担心起来。 …… 七月廿二 宗所后山、闭关室 唐翰带着一落信件与消息赶往唐罗所在的闭关室,准备通禀一些重要的消息,以往有宗族子弟前来闭关,都会通知家中,若无重要的事莫来打扰,可这前宗老倒好,三天两头便有信件送到闭关所。 而且信件五花八门,无所不包。来自花船瑶池的邀请、西陵公子的挑战书、来自武堂的小比邀请、妙音坊的观礼邀请、大长老的家宴、唐雅的葬礼、宗学的邀请、风媒属的邀请种类繁多不胜列举,几乎涵盖了唐氏所有的大势力,好像没了宗老之位,家族中对这个前宗老的近况更加关心了。 对于这一切唐翰都没有意见,唯独有个问题就是他感觉自己现在已经成了唐罗的专属管事,每天醒来最怕的就是又有新的信件送到闭关所,他当时选了这个职位,不就是因为可以清闲度日,想好好钻研武道少些干扰么,现在反倒比一般的差事儿还要忙,这上哪说理去。 “唐罗,拿信了!”唐翰没好气地对着还在拍打着山体的高大人影叫道。 一开始他还能客客气气的对待这位前宗老,但发现其信件如此之多后,很难再升起尊敬的感觉,讲话也随意了起来。 与往常一样,赤裸着上身如天神般壮硕的年轻武者以山岩练掌,万仞的岩壁上满是掌印,深浅不一,这代表了唐罗还没有完成催劲的训练,不然整面岩壁内部应该已经被震出石粉爆开,而不是现在这样布满掌印。 “来了~~~”唐罗收劲还掌,看着岩壁上半尺深的掌印,摇了摇头,高声应道。 也许是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或许是劲力就是需要慢慢研磨,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力量每天都在变化,导致他现在一门劲力都没有入门,力气倒是在体内先天之气的滋润下越来越大,可这劲力之法,却是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了。 看着唐翰一脸不忿的神色,唐罗笑着安慰道:“不是和你说了么,只要不是常管家和花管事送来的信件,你都可以直接回了,也省得你一次次跑过来。” 他的闭关室在山脉极深处,便是有修为在身也不太好寻,每次唐翰过来都会耽误小半天功夫,换了自己也不愿意,所以他曾经交代过,如果不是家里来的信息,就不用通知了。 “说得轻巧!”唐翰将信件取出交到唐罗手中,忿忿道:“这里不是长老的信,便是山长的信,还有不少重要的邀请,我倒想替你回了,可之后他们找我麻烦怎么办!?” 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闭关所的职位,要是因为这点儿小事儿被人说成未尽职守再被调换,他真是哭都没眼泪。 “你快看,快回复,好让我早点儿走。”唐翰颓然盘坐在地上,看看那些已经被揉成铁疙瘩的人像,无力道:“你说你练劲咋这样费劲,力量都大到这种程度了,不练劲其实也没关系吧。” 一般来讲,练劲都是为了增加近身招式的杀伤,但看着几千斤的铁人被揉成一团,这种蛮横的力量还练个啥,一拳砸过去如果对方没有护身功法,还不得稀巴烂,所以他特别不理解唐罗在死磕什么。 听到唐翰的说话,唐罗笑笑没有回答,也是盘膝坐下将一沓书信放在身边,拆开了第一封,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它丢到一边。 “诶诶诶!”唐翰急了:“你倒是看仔细阿,你这样我很难做人的。”他为何不敢直接回复,因为第一封便是大长老的寿辰家宴邀请,唐罗却连看都没看就撇了,咋能这样。 “别慌嘛,我和大长老又不熟,他的寿诞家宴有啥好去的。”唐罗一边回应一边拿起手边另一封,却发现都是类似这种邀请,都不用拆信,光看抬头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拿起笔来,连封贴都不拆,唐罗直接在信函上写回执,语言直接得唐翰瞠目结舌。 不去! 没空! 以后别发了! “咕咚”唐翰吞了口唾沫,上次面对萧正的邀请,唐罗也是这般写的回执,那时他只以为这人只是面对萧正孤高,没想到换成唐氏的这些上位者,也依旧如此。 真是...太疯狂了。 三百七十六章:回执 十几封信件,刷刷刷地在上面写好了回执,唐罗满意的点点头。 “行了,你把这些信带回去吧。” “你真不再看看嘛!?”唐翰几近崩溃,如果他知道眼前之人是这样的态度,他还不如不过来呢。 “嗨呀!”唐罗将一沓写完回执的信件往对方手里一塞:“我不是说了吗,只要不是常管家和花管事的信件都直接回了就行。” “我以为.....”唐翰面色复杂,摇摇头道:“算了。”虽说都是一个世家中的族人,但身份高低自然会导致族人照面时心中的地位不同,即便把都是一家说的再好听,也该知道每个人的身份地位都是不同的。 就好像唐罗还是宗老时,他见到必须行礼,不是对唐罗有多尊敬,而是对唐氏宗老的身份的。 以己推人,如果今天这封邀请是送给自己,自己能够这么轻易得拒绝吗,哪怕他跟大长老不相熟。 反思及此,唐翰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市侩了,本以为不争不抢,要了个清闲度日的职位便是超脱逍遥,现在看来,还是逃不脱这人情世故。 将写完回执的每一封都收好,唐翰掏出另外一沓信件,问道:“这是西陵公子们朝你发出的挑战书,你看看吧。” “挑战书!?”唐罗眉毛挑了挑,看着对方手中厚厚的一叠,丝毫没有打算接过的意思,反而问道:“这可真是新鲜了,都是些什么人,为啥阿?” 所有寄往宗所的挑战书都会被开封检查,因为害怕有人在书页中淬毒,所以除非是本族中往来的信件,不然其余外来的信件都会有这道检查的工序,既然已经检查过,唐翰便肯定差不离知道了信中的内容,直接问可比自己看来得方便。 看着对方一脸偷懒的模样,唐翰也是很无奈阿,后山闭关的唐氏族人何止百名,可其他人加一起也没唐罗那么多事儿阿,这才让自己工作量那么大:“有不少都是西陵的公子,因为你拒绝了萧正的邀请,所以他们觉得你看不上他们,就发来挑战。” “这些人,脑子都被门夹了吗?”唐罗真是赞叹于这些人的脑洞清奇,气急:“邀请不都有应约和拒绝两个选项么,要是只能去还要设置邀请这个环节干什么!?” “嘿嘿嘿。”唐翰有些幸灾乐祸:“谁让你现在不是宗老了,以往他们哪有胆子挑衅你,这不是看你现在宗袍被扒,以为你失势了么,你知道的。这些西陵公子见风使舵的本领有多强。” “不去不去。”唐罗真是服气:“一群自己不下场的弱鸡有什么可以打的,还有其他的么?” “有!”唐翰又单独挑出一封道:“这是兽王居公子楚送来的挑战书。” “弥楚?”唐罗皱着眉头:“为什么?” “不光是你,他还给唐青山、萧子玉都发了挑战书。”唐翰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对萧正邀请的座次不满吧,或是想证明自己才是西陵第一蜕凡。” 挑战书内的内容语焉不详,没有因由,只有邀请唐罗于八月初一在姜林一战,所以唐翰只能这样判断。 武者相争,无非一个名头。直白些便是我强还是你强,哪怕三个人都是败在徐老赢之手的失败者,却还是要分出个高下,原本可以参加西陵武道大会,可擂台赛却变成了交流赛,三人同为千剑强者,并列坐席,这让心高气傲的弥楚怎么接受。 “无聊!”唐罗表情十分冷淡,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种事情除了浪费时间,究竟有什么意义。 弥楚被徐老赢打得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不想着翻盘却是把心思放在了同一批失败者身上。 怎么,打赢了萧子玉和唐青山就代表他能打赢徐老赢么,这人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以后这种挑战书都别送来了,直接退回去。”唐罗直接道,只觉得光听都是在浪费自己的闭关时间。 唐翰点点头,又将挑战书收拢到一起:“好的。”想了想,又问了句:“这些族内的邀请,你真不去阿?” “是阿。”唐罗点点头:“麻烦你了。” “行吧。”唐翰将信件放入带来的盒子:“那我走了。” “麻烦你了!” …… 南城、兽王居 管家拿着唐氏宗所的回执找到了正在中堂议事的弥楚与两名掌兽使。 “公子,这是唐氏宗所的回执,请您过目。”两份红黑色的信笺被管家高高举起,弥楚慵懒坐在虎头椅上淡淡道:“不必呈上来了,转述结果。” “是。”管家举起一封道:“唐青山的回执是迎战,定在八月十五中秋月圆之夜。” “嗯。”弥楚点点头,一天之内要跟萧子玉还有唐青山连续作战即便以他的能为都有些麻烦,本来就存了要将两次挑战错开的心思,想不到这唐青山竟如此善解人意,自动将时间调到了八月中,这样也好,能在西陵第一武道会之前将两人击败,他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蜕凡。 满意的点点头,却没有听到管家的下文,弥楚有些不满:“另一个呢?” “emmm......”管家看着手中另一封信笺,不知如何开口。 “唐罗是怎样回复的,你只管说。”弥楚皱着眉头,其实唐罗就是一个添头,他对于萧正将第一封请帖发给对方的行为很是不满,这次递战帖只是为了威慑,毕竟两人相差十岁,即便不应战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不知道管家为何这副表情。 难道是唐罗在回执中口出狂言? 管家看着唐罗的回执,抹了抹脑门上的虚汗,颤声道:“小..小的不敢说,还是...还是公子您自己看吧。” 说罢,他将手中的信笺恭敬地送到弥楚手中,逃也似的退回堂下。 弥楚皱着眉头便要打开信笺看看回执,就看到信封背面三个大字。 “无聊,滚!” 轰!!! 那一瞬间练字带来的静心全然被破,手中爆发的红黑色灵力将信笺撕成粉碎,双目赤红的公子楚恶狠狠地看着堂下心惊肉跳的管家。 三百七十七章:为无书不肥加更(求月票儿~推荐啥的!) “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弥楚眼中满是暴怒,信笺化为漫天纸屑飞舞,吓得中堂下的管家浑身一个激灵。 “少爷何必动怒。”左使阎灵境朝着暴怒的弥楚劝道:“少年意气总爱做些口舌之争,却不知道会得罪何等样人。唐罗龟缩在宗所我们拿他没有办法,但他在西陵的产业,可没法躲到唐氏宗所里!” 与公子府不同,兽王居里住的都是弥楚收罗来的各方武者,一心向武的他根本看不起什么轨迹策略,所以就连兽王居的谋士都是由武者出任,矮子里面挑高个儿,久而久之,阎灵境反倒是成了弥楚的第一幕僚兼掌兽使。 听到这番劝告,弥楚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压下,转头疑惑道:“唐罗在西陵还有产业?” “正是如此。”阎灵境解释道:“少爷您还不知道罢,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义气商行,便是唐罗在幕后操控的。” 短短一个月便垄断了农具市场,当时的义气商行在西陵风光可谓一时无两,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西陵其余农具商行难能容得一家独大,所以几十位商行掌柜联名邀请龚掌柜赴宴,想要分一杯羹,而最终等来的没有龚正,只有一块唐罗的铭牌。 自此,西陵终于知道这个异军突起的义气商行根脚究竟在何处,而几十个掌柜联合摆下的鸿门宴,便也不了了之了。 也许对西陵其他公子来讲,光是唐罗两个字便是金字招牌,挂在门头上甚至可以当辟邪的神牌用,但对弥楚来讲,对方只是个差了十岁的次代天骄而已,更别说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显示这个西陵天骄觉醒了血脉,弥楚又岂会将他放在眼里。 正要让人铲平义气商行,便看到门房越过宅门奔至中堂,朝着屋内的几人道:“少爷,公子申的车架已在门外,说有要事求见。” “弥申?他不呆在新城,来这干嘛?”弥楚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却依旧对着中堂下的管家道:“请他进来。” 坐下两名掌兽使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投向弥楚询问道:“少爷,我们是否要先退避?” “不用。”弥楚坐在虎头凳上慵懒答道:“他来找我能有什么机密要事,若是真有机密,这位少族长才不会来我府邸,你们就宽心待着吧。” 不一会儿,管事领着衣袂飘飘的弥申步入中堂,有着璀璨星眸的英俊公子对着中堂之上端坐的弥楚遥遥拱手行礼道:“楚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论身份,弥申是弥氏的少族长,弥楚只是家族中的一名战士,还未挂职,但偏偏后者就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前者,就连站起来回礼都欠奉,弥楚慵懒地拱了拱手道:“无恙无恙,少族长自己寻地方坐吧。” 好似已经习惯了弥楚的目中无人,弥申丝毫不以为杵,对着其坐下两名掌兽使微微颔首后,便往最近的客位坐下。 茶还没上,弥楚便又问道:“少族长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他的态度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想赶紧问完话将弥申打发了,比之一般族中兄弟都不如。 而弥申也知道这位族弟为何对自己如此怨愤,叹了口气道:“那次新城动乱,驻防六队所处的西南面正好有几名隐藏修为的蜕凡巅峰突围,小河的死是愚兄对不住你。” 曾经两人的关系如胶似漆,弥楚外出执行任务时将家臣托付给弥申,让他给些历练,弥申当时也未多想,便将楚河塞到了新城的守备军中,可以方便照顾,谁知正赶上暴动,面对三名蜕凡巅峰武者的冲杀,防线瞬间被冲破,还死了几名武者,其中便有楚河,自那时起,弥楚便再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有时在宗所碰面,也不打招呼,本以为经过时间的推移,对方已经消气,但现在看来还差得远。 “少族长来便是说这件事的么!?” 一提到楚河,弥楚的脸色霎时阴沉下来,连语气都冰冷了几分:“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没什么好谈的,你请便吧!” 知道一时半会自己这位族弟还是打不开心结,弥申开口道:“此次前来并不是因为小河的事儿,而是八月初一楚弟与萧正在姜林的约战。” “看来新城的工作还是不够忙,少族长连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管了吗?”弥楚余怒未消,双手抱胸,冷冷道。 弥申丝毫不以为杵,认真道:“愚兄是想告诉你,便是战胜萧正,也决定不了那名画师的去留。” “滑稽!”弥楚站起身形,满脸不屑:“区区一个画师,以我兽王居的强悍实力,难道还拿捏不得吗!?” “一名画师自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弥申从容道:“但他有两个了不起的朋友,你必须要考虑到。” “呵,除了萧正,他竟还有来历么?”弥楚摆摆手道:“请少族长说说,他的来历能有多了不起!” 他将了不起三个字咬得极重,仿佛就是想听听看,在这西陵地界,他公子楚的面前,究竟何等样人才能称得上了不起。 左右两名掌兽使也是满脸不屑,当然不是对公子申的,而是对那名画师所谓来历。 而弥申一听弥楚的话,就知道对方误会了,便解释道:“萧正哪算什么了不起的朋友,愚兄所说的了不起的朋友,一个是西陵天骄——唐罗!” 哪怕刚刚还在谋划着要将唐罗的产业掀翻,现在一听那名画师竟然就是唐罗的朋友,也让两名掌兽使脸色一僵,而还在气头上的弥楚可不管这些,冷声道:“呵,一个不敢接战还口出狂言的小儿有何惧哉。” “他还有另外一个朋友。”弥申看着弥楚认真道:“元洲徐氏的天下行走,徐老赢。” 中堂忽然一静,不光是两名掌兽使,就连刚刚还一脸猖狂的弥楚也僵在了原地。 人的名,树的影,作为真正直面过圣人行走锋芒的武者,弥楚能感受他和徐老赢中间有如鸿沟般的差距,所以哪怕战败,他也绝口不提报仇,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追赶眼前那个还小自己几岁的,徐氏天!下!行!走! 三百七十八章:修补 但那又如何,只因目标跟猛兽有了瓜葛,便畏首畏尾不敢上前。那是野狗的生路,却不是恶狼的道理! “就因为他识得徐老赢,便拿他没有办法了?”弥楚狂笑道:“本公子倒要看看,这位已经离去的天下行走,能为一个画师朋友,做到什么程度!” 哪怕是出生入死的义气兄弟,最后都会因为利益分割反目成仇,朋友算什么。 不是感情变了,而是他们生命中出现了更重要的人和事。 为何武道千年,最终还是以宗族加亲族附庸的集团形式为大陆各大势力的主流,即便是宗门圣地都不例外,因为不论何种联盟、何种关系,都不如血脉亲情来得牢靠。 义气这种感情最可惜的一点便是没有办法袭承下去,哪怕两个无比投契的兄弟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们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的孩子肝胆相照,更遑论其他的联盟传承。 世间不是没有出现过席卷天下的联合集团,但当他们膨胀到一定地步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壮大下去了,原因很简单,因为那些最初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的人,最终也会因为利益分道扬镳。 随着手中的力量越来越大,人性便滋生了更大的野心和欲望,最大的那个想着集权,一些小的想着独立,各怀心思的结果就是他们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拧成一股绳,争权夺利的欲望远远大过开疆拓土的热情,所以这样的集团,世间常有,却无有长久者。 往往到了第二代,第三代,这个联盟便会分崩离析,成为一盘散沙。 而宗族则不同,自你出生那日起,你便是宗族之人,你知道只要宗族强大你就一定会得到好处,哪怕你是个废物,宗族也一定会供养着你,供养着你的后人,只要宗族不衰败,族中后代的子嗣,条件只会一代比一代更优越! 这便是世间流浪武者,都想建立自己家族的原因,为的便是保障子嗣后裔。 世间哪有常胜无敌的武者,很多武者年轻时毫不畏战,蜕凡小队朝凶境冲杀只当等闲,但建立家族修为提升之后,反而变得胆小,就连脾气也变得温和,只要能退让的,都不再以血勇争锋,甚至有很多故事中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真是如此么?世人好像真的相信一个蜕凡境就敢朝凶境扑杀的武者只是因为年岁的增长就会失去了血勇,还要嘲讽一句才能显出自己无所畏惧。 其实不过无知而已,变成那样不是因为他们害怕,更不是因为他们怂了,而是他们每日清晨睁开眼,围绕在身边的全是依靠他们的人,妻子、子嗣、部下。 而他们,无依无靠,所以可打可不打的战斗,那就不打。 可争可不争的面子,那就不争; 可让可不让的利益,那就退让。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所以必须规避风险。 为何会变成这样,只因为他们的身后没有宗族支持。他们不知道自己倒下以后,那些重要的人失去了依靠,会变成什么模样。 人的一生不知会交多少朋友,你不知道自己哪一次说了再见之后,便会有一个朋友再也不见,越是身居高位的武者,身上便有越多的迫不得已,普通武者尚且如此,何况元洲徐圣世家的天下行走,西陵这个地方,对元洲徐氏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也许那位徐公子,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足这里。 如果徐老赢还在西陵,弥楚一定不会贸然对米白动手,可他现在,已经离去了,仅凭一个名字就想吓住他?远远未够班。 说得难听些,徐氏的天下行走,也就是一个蜕凡巅峰的武者而已,即便再强悍,又能怎么样呢。 再说唐罗,一个连挑战书都不敢接的废物,即便自己将米白弄死了,他还敢跳出来不成? 若说整个弥氏最了解弥楚的,便是弥申了,他知道即便说了这两个信息,也不会改变自己这个族弟的想法,所以他这次前来,只是要将一些有趣信息分享。 灿若星辰的双眸闪着异样的光彩,弥申轻笑开口道:“愚兄此次前来,并非为了阻止楚弟,而是听到了你与萧正的姜林约战后去了趟风媒属得到了一些有趣的消息,想要分享与你。” “哦!?”弥楚眉毛一挑,原本他以为弥申这次来是为了阻止他向那名画师寻衅,毕竟弥氏的少族长么,总要考虑很多东西。他甚至想过是因为弥候跟萧正的相交莫逆,所以弥候求他来居中调解,想让自己退让,这才是他刚刚完全没有一点好脸色的原因,没想到事关徐老赢和他的亲弟弟弥候,弥申居然没有要阻止自己的意思,还给自己带来风媒属的情报。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弥申么?弥楚疑惑的同时,心中也有些意外,关键时刻这人居然会站在自己这边,竟也不计较自己近年来对他摆出的恶劣态度,竟泛起丝丝感动。 “这第一条有趣的消息,便是关于米白的来历。”弥申轻笑道:“根据风媒属综合各方情报得出的结论,这米白就是十几年前米家村的余孽。” 作为一个和平了几百年的商业之城,西陵是陵江中段一颗闪耀的明珠,什么毁村灭族的情况真的是鲜有发生,除了生活成本比较高几乎没有什么缺点,相比于其他城市每二三十年中小势力就要发生一次翻天覆地的大洗牌,西陵的倒是都平稳存活下来了,虽然不算发展的特别好,也算很有进步。 所以对于一些中小型家族来说,西陵是一个特别适合发育的城市,这也导致了很多小型的家族来到西陵附近建村建族,这也让西陵变成陵江中段最大的城邦。 既然是以和平著称,便意味着世家不会似乎忌惮的相互攻伐,也让小势力能够有资格跟大势力讲点道理,虽然不一定能讲赢,但起码没什么灭族的危险。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些道理都讲不通的小家族,比如米家村。 三百七十九章:消息 犹如天降横财,弥家村边上竟落下一方幻境之门,唐弥两氏的强者赶到,这样一个连凶境强者都出现断层的小村,居然直接守在幻境门口,要分润利益,几次谈判未果。 狮子大开口的贪婪模样彻底激怒了两族领队强者,仅仅一夜时间,两族强者便将米家村夷为平地。 原以为米家村的人应该全部死了,想不到竟还有余孽流落在外,但弥楚有些不解问道:“余孽就余孽呗,一个画师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米家村十几年前被灭,就假设这是一个流落外放的武学奇才,想着苦修报仇,顶死是个凶境吧,一个小世家的凶境武者,能翻出什么风浪来?说的难听点,连一些弥家优秀的分宗都打不赢,遑论其他。 “楚弟听愚兄缓缓道来。”弥申璀璨的星眸里满是笑意,眼前弥楚的态度已经软化下来,也不枉他特意从风媒属调出这些消息用作两人破冰的礼物:“这名画师今年二十多岁,米家村覆灭时他才不过十岁,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给了愚兄很大的惊喜!” “哦?”弥楚来了兴致,一个十岁的年轻人,该是连功法都记不全,破村之后几乎可以判定思路一条,但就这样一个人不断顺利成长为一名书道大家,还能让弥申觉得惊喜,他倒想好好听听为何。 “弃武从文,收养街头流浪乞儿,处心竭虑结交如萧正、唐罗、徐老赢这般的世家公子,楚弟以为此人欲行何事?”弥申笑问道,心中却是早已有了判断。 弃武从文,是因为没有家族资源的支持,无法练武后的明智取舍;收养街头乞儿,是为了东山再起。不论今后豢养死士,还是培养宗族武者都是必不可少的重要部分;而他若是想隐瞒身份简单生活,更不会处心竭虑去结交世家公子! 综合以上,米白的所作所为,在他眼中就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这才让他感到惊喜。 “十岁便流落街头的稚子,竟有如此心计魄力么?”弥楚也是有些赞叹:“若是出生在世家大族,此等人物也该有公子之名。” “楚弟言之有理。”弥申颔首表示赞同:“这便是愚兄要分享的第二条消息,那群与他一同居住的孩子,便是他此时最看重的人!” 米白要重建米家村,没有人怎么行,所谓家族,便是附庸部下供养着主脉的一个集团,有则风媒属的信息提到:便是在受义气帮胁迫之时,米白也没有丢下那群孩子,更遑论此时。 “所以,你的意思是?”弥楚有些不太明白,信息太多太杂已经让他搞不明白弥申的意思了。 “楚弟只是要画,既然知道了画师的根脚要害,便没有必要开罪徐老赢与唐罗,虽然徐圣公子远在天边,但唐罗却是头不守规矩的猛兽,还是少打交道的好。”因为怕你吃亏,将这句隐在心底,弥申满脸认真道,两次与唐罗打交道,一次死了自己的家臣,一次死了弥候的家臣,要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他更清楚,两次这位唐氏的公子都踩在了一种怎样的分寸上。 第一次是张星河先杀了他的坐馆在先,他按照规矩发帖讨要说法,未得回复后便直接下战帖,将公子府的所有武力和自己诓出城外,偷袭公子府,除了主事的张星河和几名参与天香楼事件的护卫,整个公子府无一人生死,女眷库房更是秋毫无犯。 第二次交换人质,以龚正家眷换弥候家臣栗邵元,换成之后却悍然出手,于众目睽睽下将其击杀,这次弥申这方占尽道理,却不想对方竟直接撇下龚正离去,意思很明白。我杀了你的手下栗邵元,我也将自己的手下留在这,有能耐你就杀了。 栗邵元凡人境巅峰修为,龚正蜕凡境巅峰修为还是一帮之主,整整十支蜕凡小队,却没有把他留下,这段因果,就已经了了。 就连弥候也无法再做文章,纵观唐罗此人,看似一头不守规矩横冲直撞的猛兽,却每一次恰好卡在规矩允许的最大范畴里,还是一个随时可以把自己性命放上赌台的莽夫。 这样一个对手,可比远在天外的徐老赢难缠,但自己这个族弟好像没有看清这一点,这才是他要前来提醒的最大因由。 只是弥申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唐罗干了什么事,现在弥楚还是余怒未消,又哪能听得进这番话,怒声道:“唐罗小儿在本公子挑战书后写了那等回执,已经是挑衅在先!你不是说他是这画师朋友么,正好!本公子这便绑了那画师逼他出来,若他不出来,便是个坐视友人落难的怂包!若是他敢出现,本公子便要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该以何种姿态,面对本公子!” 看着弥楚突然的暴怒,弥申知道劝怕是劝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只风媒属的秘简放在桌上道:“这便是那画师的信息,愚兄还有一份忠告,不知楚弟可愿听否?” 两次打交道,已经让他对唐罗这个人有了一份深刻的理解,而弥楚毕竟没有和唐罗打过交道,他生怕自己的族弟吃亏。 “兄长请讲。”弥楚正色道。 弥申脸上满是笑意,颔首道:“若要引出唐罗,战而胜之,必须做到两点:第一,便是迅若疾风,绝不能给他反应的时间,若是时间拉长,便会产生未知的变数,这是一个有有能力调动各方资源以达到自己目的的狠人,切记!” 两次碰面交锋,真正让他立于不败之地的是那些他借来的大势,而不是这个人本身能为有多强,现在离姜林之战还有些时日,一旦弥楚急不可耐的出手,等于给了唐罗准备的时间,到时不知会产生多少奇怪的变化,他不希望自己的族弟陷入那样未知的境地。 “这第二点就是。”弥申眼中露着寒光:“一旦与唐罗碰面,不要与他交谈。这是个每句话都有深意和圈套的狡诈之徒,一旦你落入了他话中陷阱,就会先手变后手,有理变没理,甚至进入一个尴尬的境地。所以见面后,抢先出手,只要不死不残,便符合约战的规矩,无人能说什么。” 三百八十章:印象 普通人和优秀的人最大的分界点,大概就是在这,越优秀的人越能看见别人的优秀之处,而普通人看所有人都觉得不如自己,弥申无疑是优秀的,两次在唐罗手中吃亏,他承认这是个十分难缠的对手,并认真的分析了唐罗的行为,目的就是了解自己的对手。 而总结出来的两条忠告,便是可以分享给弥楚的制胜法宝。 现在的唐罗已经不是唐氏的宗老,手中已无权利直接调动武堂武者,而徐姝惠的离去更是带走了唐森府邸全部的强力荒兽,甚至连那台西陵第一战车,驷兽鎏金毂都开走了,任凭他怎么看唐罗都没有可借势的地方了,但弥申还是无法完全放心,总觉得唐罗这个人没有那么轻易落败。 弥楚看着弥申慎之又慎的郑重模样,心中也是一凛,虽然因为楚河的事他对弥申有些意见,但对自己这位兄长的能力还是十分认可的,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一个人,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他仔细琢磨了弥申的两条建议,拱手应道:“兄弟记下了。” …… 七月末、瑶池返航 随着西陵公子们回到西陵,这些已经等了半个月的风媒们也知道了瑶池鉴宝会中发生了怎样的大事。 第一蜕凡萧子玉与公子楚正面冲突的原因,竟是因为一幅三绝画作;这幅三绝画作竟是由一西陵画师所作,此人还是萧正的好友,更是架下了梁子,八月初一姜林约战。 顿时,西陵哗然一片,可能这是徐老赢走后发生最大的一件事了,好热闹的西陵人顿时迸发出巨大的热情。 对萧正的义气、对神秘画师的好奇、对弥楚霸气的赞叹、更是对那副三绝画作产生巨大的兴趣。 所有人都想看看,能被称作三绝的画作究竟是何等模样,那些回来的公子虽然没法形容书法画艺,但背诗还是难不住他们的。 一首《望岳》流传出来,再次刷新了西陵人对诗词的认知,原来诗竟然还能这么写!? 每一个听到绝响的武者都爆发出巨大的豪情,以致每个西陵武馆修炼场的联柱都变了,好像不放上这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就不算正经的武馆。 …… 丰清胡同、米白居所 瑶池回航的第一时间,萧正便坐着战车带着画卷来到丰清胡同,米白的住所,将前因后果坦诚开来。 “事已至此,全怪愚兄未曾思虑周道,还请米兄先入萧府躲避一阵,待到八月初一姜林约战后,再做打算。”萧正脸上满是愧色,对着米白劝道。 “萧兄不必如此。”米白接过画卷,安慰道:“能将画卷带回已是殊为不易,还怎能再麻烦你呢。” 其实对他现在来讲,最重要的便是能将孩子抚养大,至于书画是卖给普通世家公子或是唐弥两氏的公子,也并没什么区别,只是这卷原图对他意义非凡,他才如此珍惜:“若是公子楚要小生为其作画,萧兄实在不必如此激愤。” 看着书生一脸淡定的模样,萧正只能面露苦笑,眼前之人哪知道弥楚的霸道,若是对方仅是要几副画作,他也实在犯不着和这西陵数一数二的公子杠上,但听对方的口气,根本就是要米白收入府中,当做自己的禁脔,这让他如何能够坐视,只能再次劝道:“愚兄是怕,公子楚对你用强阿。” 公子楚生性霸道,占有欲极强,自己看上的东西根本不容别人染指,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便一定要得到手,本身天资绝顶战力超群不说,就连出生家世都是最顶级的,所以就连唐鹏这般第一等的西陵公子也只能让其三分,这更是助长了他的气焰。 但米白哪知道这些,结识了唐罗和徐老赢后,他对这种鼎鼎大名的西陵公子印象很好。 就好像西陵多传唐罗恃才傲物,就连族中兄弟都不太搭理,是个极度骄傲的天骄公子,但他接触下来,只感觉西陵的传闻都不对,这位传说中的唐公子是个心系西陵百姓的厚德公子,而圣人世家的徐公子更像一个豪侠,两人性格虽然不同,但都是世间一等的好人,有了这层先入为主的印象,他觉得名满西陵的公子楚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霸道可能只是西陵人对他的误解,所以米白反对萧正安慰道:“想来大名鼎鼎的公子楚也不会为难一个读书人。再说,若是公子楚真有心为难小生,兄长说他十五日前便已回到西陵,早就将小生绑了去,哪能等到今天。” 说着说着,米白的语气越发笃定了,因为萧正说弥楚在瑶池出航的第一日便与他发生了冲突,然后离去,算算时日已经十多天了,若是对方真要对自己动强,哪还能见到萧正。 想通了这一关节,米白反倒是更坦然了:“也许兄长误会了楚公子,他也是一个爱字之人,爱字的人,不会是一个坏人。” “希望如此吧。”萧正苦笑着不知该如何应答,他与弥楚虽不相熟,但想起这位公子行事的桩桩件件,怎么也不能将他跟好人扯上关系,他真的希望是自己误会了。 最终,萧正还是没有带走米白,他只能留下一队蜕凡护卫,让他们保护米白。 …… 兽王居、前庭 晴空万里让清冷的月光可以洒在大地,三队蜕凡武者在庭院中央站成田字阵型,目光冷峻等着掌兽左使阎灵境与公子楚发令。 作为拥有西陵最强风媒属的世家,弥楚早已将米白的行踪了解的一清二楚,就连那群孩子的名字模样都知之甚详,他也知道萧正留了一队蜕凡武者保护,但那又如何。 若是原先只为争夺画师,他实在没必要提前动手,但现在这名画师已经变成了引出唐罗最重要的饵,他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上,朝阎灵境使了一个颜色,示意他可以布置战术了。 作为现在兽王居他最信任的两人之一,这种精细的任务他更愿意交给阎灵境。 三百八十一章:交锋 阎灵境今年三十五岁,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修为,得到弥楚的指示后,便朝着眼前三组蜕凡开始布置今晚任务:“今晚目标便是活捉那群孩子和米家村余孽米白。” 但凡是在西陵城中动手,都要有个基本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就连弥楚这样的豪族公子也不例外,所以这一次的计划,便是抓捕十几年前米家村漏网的余孽。 将手中地图展开,指着几个关键位置,阎灵境继续道:“丰清胡同地势复杂,这便是本次任务目标的所在地,目标任务一:米白,为米家村余孽,隐藏在西陵,曾是庆丰行的书记员,现在是一名画师,凡人境巅峰修为,务必活捉。” “任务目标二:米家村余孽暗中培养的死士,大多是西陵街头的弃儿,年龄四岁到八岁不等,共四十余人。明白吗?” 站在田字方阵最前的三名队长听着阎灵境的介绍,眼中不免闪过几丝轻蔑,因为这样的任务在他们看来,便是一支小队都够了,不知为何要三队之众,他们可都是战阵上拼杀过的精锐,可不需要堆人数完成任务。 对上三人的眼神,阎灵境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便指着地图继续道:“一队与本使自正面突入,那有驻守一支蜕凡小队,是目标人物现有的唯一抵抗武力,力求迅捷,身死不论!” “诺!” 布置完一队任务,阎灵境又指着地图目标上两街之隔的两个位置继续布置道:“丰清胡同作为西陵三教九流混居之地,每一件房都有自己的地下通道,目标人物这一栋,更是有两条地道之多!所以二、三两队便守在地道出口处,当门口动手时便往地道内放离魂香,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走,听懂了么?” “诺!” “兽吼为号,沙盏计时,一盏内结束任务。”阎灵境朝着三支小队最后一句,转头朝弥楚征询道:“少爷,您意下如何?” 九名蜕凡战士目光炯炯看着背负双手的公子楚,准备接受统领最后的出战命令。 弥楚颔首,对着眼前的战士与布置十分满意,扬声道:“凯旋,完胜!” 阎灵境领着三支蜕凡出了兽王居,月光似给他们披上银甲,威武的战士朝着城西的丰清胡同的目标奔去。 …… 夜晚的丰清胡同的清冷的,莫说人影,连个家禽的鸣叫都没有。 三教九流混居的角落,地势又那样复杂,丰清胡同的夜晚就代表着危险,所以每间每户都会紧锁大门,将鸡鸭收栏,变成一副没有人居住的模样,但没有人比这儿的居民更加谨慎,便是一家只有两口人,都有一人守夜,每一间破败无人的屋后,都可能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街面。 米白家门口,三个汉字围着篝火盘膝而坐,与这清冷的胡同格格不入。 “颜老大,你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会有人,这夜哪有必要守。”开口的是胡三,朝着那个名叫老大的人询问道。 颜飞横了胡三一眼,冷声道:“老爷说守,便好好守着,你若是敢闭眼,老子就把你一对招子挖下来!” “就是问问,就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颜老大别生气,你看那是什么!”胡三满脸畏惧,慌忙摆手道本想朝颜飞解释,却看见胡同的另一边大步走来一名陌生人,且浑身爆发着灵意合一的凶悍气息,他忙对颜飞道。 丰清胡同的晚上莫说武者,连个醉汉都不会出现,这样一个莫名出现的强悍武者,又怎能不让人怀疑呢,感受到背后出现的气息,颜飞抽出匣中长刀注入灵力,银色的刀芒映照着他布满伤痕的脸,凶悍至极。 颜飞转身对着来人寒声问道:“站住,休要再上前了!” 来人仿佛没有听到警告,闲庭信步般走到三人身前不远处站定,朝着颜飞道:“萧正留下的护卫,便是这般水准么?” 阎灵境很失望,原以为萧正会留下何种强悍护卫,却是个连蜕凡巅峰都没有的刀客,再看三人松垮的站姿,想来便是连合击技都未准备,亏他还将其视为难啃的骨头,布置了特定的战术。 若是刚刚还不明白来者何人的话,颜飞现在已经确认,眼前必是敌人,没有丝毫犹豫,奋起全身灵力,朝着眼前来人斩下了璀璨一道。 一道半圆的刀芒如同月牙朝着对方呼啸而去,阎灵境不闪不避,一道碧色护盾凭空出现便挡住了颜飞倾尽全力的斩击。 看着自己全力一击竟连来人护身功法都破不了,颜飞眼神一凝,喝道:“合击技准备。” 而这时,另外两名队员才好像如梦初醒般,开始凝聚体内灵力。 “呵,愚蠢!”散去碧色护盾的阎灵境看着此时三人才开始凝聚合击技,脸上满是嘲弄。 仅仅一记声东击西便将萧正留下的蜕凡小队耍的团团转,就这样的人物居然敢跟公子楚姜林约战,是不是真觉得死几个手下没有关系。 颜飞看着阎灵境面对三人准备的合击技非但没有逃遁,反而散去护身功法,心中便是一沉,而背后突然出现的巨大灵力波动,也让他心中最坏的预设变成了现实。 带着硫磺气味的兽吼声,赤红的烈蛟如从天而降的恶龙,狠狠砸在三个还在准备合击技的武者身上,足以伤到凶级武者的巨大威能让三人没有一丝抵抗,烈蛟吞噬三人后还将大地溶出一个巨大坑洞,石块沙土都被熔化蒸发。 看着一记《烈蟒化蛟功》便将最大的阻碍扫平,阎灵境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论在敛息术的造诣上,还是出手的时机上,第一队做得都很让他满意。 三名兽王居的蜕凡武者面色平静,从胡同的另一边朝阎灵境走来,既然扫清了唯一的阻碍,就没有什么隐藏身形的必要了,接下来便是将目标人物捉住就可以了。 对风媒属的情报,他们就是这样自信,阎灵境也是这样以为的,直到他看见一道白色的云气突然席卷呼啸至三人中间。 云气化虎咬碎了其中一人的头颅,另外两人反应极快,连看都没看死去队友一眼,便朝着来人使出灵技。 三百八十二章:为炎·泰格拉斯加更 两记红炎烈蟒拳几乎同时出现,带着无边的愤恨,往云气散尽后的黑色人影砸去。 穿着鬼蟒凶麟铠的龚正对这两记迎面而来的灵技视若无睹,无数次的事实证明,这种纯灵技对身上这件价值千万的灵甲,根本毫无作用。 要是以前云图尽出他确实没有再斩一人的方法,但如今他已全然不同。 左手在下祭起河岳正气,右手在上凝聚日星正气,任由两道火焰巨蟒缠绕周身,龚正朝着其中一人轰出双拳。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汇集凝浩荡,巨力破苍冥!” 两股拳劲交融一体,化作无边伟力,洞穿了其中一人胸腹。 劲力穿插间,龚正被红炎烈蟒推开,而兽王居的蜕凡小队,只剩一人。 “快退!”狂奔而来的阎灵境对着仅存的那名蜕凡武者道,他看得真切,来人身着一套黑色灵甲,覆满鳞片一看就非凡品,两道灵技只能伤他,却不至死。 仅存的那名蜕凡武者一听阎灵境的命令,登时熄了想乘胜追击的欲望,转身便退,而正被两道灵技推着走的龚正一看见武者的转身动作,便张口呼出一道云气。 绝技《云啸》,这门曾经与猩红剑意碰撞过的灵技此刻爆发出惊人威能,云气束缚成剑,眨眼间刺入那名武者的后脑,自他额头爆出。 阎灵境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手下三名蜕凡武者,生生丧命,气得他浑身发抖:“龚正,你可知自己惹上了什么人。” 自云气呼啸而出,他便认出了来人,义气帮的帮主龚正,也就是现在义气商行的龚掌柜,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能在短短一瞬,击杀三名蜕凡。 要知道培养一组蜕凡小队哪怕对弥氏的分宗来讲也不算一件易事,怎能让他不怒。 震散周身烈焰,龚正穿着粗气翻身落地,短短一会儿他用了三门绝技,哪怕以他蜕凡巅峰的修为现在也有些空虚,正想借着说话回气,便问道:“还未请教,夜探丰清胡同的壮士究竟是哪家武者,竟然违抗西陵禁令,于城内使用合击技杀人灭口!?” 一支蜕凡小队死在面前,阎灵境哪有心思和龚正打嘴炮,他只想把这个混蛋活活打死,碧色灵力爆发,如同一道绿光直扑一声黑色灵甲的龚正。 本以为可以拖得一些时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凶悍,龚正只好强提灵气迎了上去,因为对方的速度,显然要比自己快。 白色的灵力裹着他冲向阎灵境,荡开巨大的灵力涟漪,龚正蓄满灵力的右拳朝着阎灵境胸口捣去,可这一拳出到一半,便有一只闪着碧绿光芒的手掌覆在自己胸口。 仗着自己有灵甲,龚正并不打算闪避,而是存了以伤换伤的念头,可这一掌却让他脑中一片空白,即便是合击技都能防住的灵甲,竟毫无效果,一掌劈在胸口,他只感觉一股巨大的震荡,将他胸前骨统统震断,整个人更是飞得老远。 “噗~~”喷出一大口血的龚正满脸的不可思议:“不可能!” 对方只有蜕凡巅峰的修为,竟然一掌将穿有灵甲的自己打了个吐血,他简直不敢相信。 “以为得了件灵甲就能纵横天下,你们这种流浪武者看见的世界,真是小的可怜!”阎灵境盯着捂住胸口的龚正,冷冷嘲讽道。 灵甲这种东西,对灵技的防御力自然足以称道,因为灵甲设计之初,就是为了抵御灵力伤害的,但也是因为追求灵力防御,使得灵甲这个东西越来越灵质化,以至于最终变成完全由灵力凝聚化铠,看着坚固无比却是对劲力毫无抵抗。 为何他要近身与龚正作战,只因为他是领悟两类刚劲的武者,也许龚正的招数在他看来有些新奇,但与他对手,还远远不够格。 阎灵境双腿蹬地,如一道掠天绿光爆射至龚正面前,打得龚正毫无还手之力,每两三下攻击中,便能附着一道刚劲,或是震劲,或是冲劲。 一双肉掌比之千斤重锤毫不逊色,短短十几招龚正上身的骨头全部碎裂,整个脑袋更是完全空白,仿佛一个挨打的黑色傀儡,极力防御身上的伤却还是越来越重。 就像一个大人在揍孩子,龚正知道自己遇上真正的体术高手了,如果再任由对方打下去,自己便会被这股劲力生生震死,心中暗暗发急。 “咔嚓咔嚓” 又是一掌击在右肩,龚正强忍骨裂的疼痛,以灵力游走几处大穴,施展浩然秘术《传车送穷北》,所谓穷北,便是天宫! 就在阎灵境一掌将要覆在天灵之时,灵力裹着龚正拔地而起,至上九天,快若流星。 看着本来已经毙命于掌下的龚正竟然还有这等御空秘术,阎灵境不甘心地往天边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眼三名死在此处的蜕凡武者,朝着刚刚已被掀开大门的院子进入。 原以为那名米家村余孽会在战斗爆发时便从密道遁逃,没想到他竟然点了一盏油灯站在院中,好像静等来人一般。 阎灵境看着米白如此识相,点了点头道:“既然米先生如此识趣,便也不用动粗了,跟本使走一趟吧!” 随着阎灵境带着米白离开,胡同又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的兽吼、火焰、爆破、轰鸣、对话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至始至终,没有一个胡同的居民跑出来看热闹,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好像这个胡同只有米白一家在住。 又过了一会儿,另外两队蜕凡武者带着一串昏迷的孩子,又从米白府邸出来,拾起三具兽王居武者的尸体,离开了胡同。 …… 星辰阁 铃声将睡梦中的花吉惊醒,他一掀被子就往密道跑去,可应宏远早已将密道中的龚正接出,原本神采奕奕的龚掌柜上身仿佛没有骨头,需要被应宏远抱着才能直起。 龚正出气多进气少的朝着花吉道:“花掌柜,快去禀告少爷,米白被人劫走了。” 说完,他便昏了过去。 三百八十三章:禀报 应宏远将昏迷过去的龚正送到药堂,而花吉则是乘上马车赶往宗所。 闭关之前唐罗交代的清楚,若是事关星辰阁、义气商会、米白三人安危,需得第一时间禀报不得耽误。 龚正一副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米白更是被掳走,如果这都不算紧急,花吉不知道怎样才算,所以他连衣服都没有穿好,便火急火燎的赶往唐氏宗所。 作为一个豪族世家的行政中心,宗所自然是全天候不闭户的,在花吉通报姓名之后,便被宗族武士带往闭关所。 而接待他的,自然是宗所的其中一个负责人,唐翰。 “管事有礼,小的花吉是罗宗老的管事,现有要事通禀罗宗老,还望您代为通传。”花吉一礼到底,满脸谦卑道。 被吵醒的年轻人脸色很差,困倦烦躁,没好气道:“花掌柜,你可知道现在是何时!” “emmm....小的知道。”花吉看了眼窗外高悬中天的明月,亦是满脸苦色,但凡有点选择,他也不敢在这时来打扰唐罗阿。 “既然知道,你就该清早过来!”唐翰冷冷道:“你家少爷闭关炼体,每日都是精疲力尽,究竟有什么大事儿需要你半夜将他闹起来?” 所谓闭关就是为了心无旁骛的突破,而闭关所的存在,就是要阻挡一些没有必要的打扰,特别是对一个体修武者来讲,夜晚的休眠无比重要,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都需要在清晨通禀。 唐翰毕竟是唐氏的族子,当他拉下脸时自有一股主家威严,对花吉这种自小在善堂中长大的孩子来讲,对方的话无异于命令,只是他想着唐罗闭关前的交代,又想了想现在龚正进气多出气少的模样,不知哪来的勇气,噗通一声便跪在唐翰面前道:“管事大人明鉴,小的真不是有意打扰少爷修炼,只是少爷闭关前交代小的一旦发生情况切莫耽搁,小的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禀告少爷。” 在龚正昏过去后,应宏远告诉他,龚正上半身骨碎十几处,更有大半经络被震断,便是救回来今后很可能就是个废人了,而能将他打伤的人一定是个体术高手,精通震劲与冲劲,才能隔着灵甲造成这等杀伤。 应宏远说的头头是道,但花吉一个不通武技的管事哪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只能将对方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然后来禀告唐罗。 唐翰看着花吉一脸坚持的模样,冷冷道:“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闭关所,但之后你家少爷怪罪起来,你可想好后果?” 闭关所的工作让唐翰见过太多忠仆吃亏的例子,这些仆人根本不知道,也许在他们眼中大过天的事儿,在主人眼中可能根本不算事。 其实大多时候他们只是按着主子的话做事,比如说一旦发生了什么事,立即通报,可有时就是这么不巧,这件事发生时主子正在破关解卡或是精研突破,一旦被打扰就要从头来过,虽然最后他们都会接见仆人,可那些仆人他再也没有被见过第二次。 一个体修精疲力尽入睡,却被吵醒,光是想想便知道会何等燥怒,花吉脸色一白,虽然他不是很聪明,但他从小就爱听那些江湖故事,又岂会不知自己行为会惹得主人不快,只是一想到唐罗的命令,又想到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来自哪里,心中便是一横:“还请管事带路,后果小的一人承担。” “有你这句话就行。”唐翰点点头,便叫宗族武士准备车架。 闭关所的工作特别不好干,因为很多时候都是闭关之人的家眷哭着喊着要求见闭关者,最后他们其乐融融相见一番,一转眼闭关者就把管事儿告到宗所里,说要是所有人都想见便见,那这闭关有什么意义,不如在家。 他之前的好几任管事都是受不了这个气离职的,有了前辈的经验,他上任之后不管何人求见,他就只有两个准则。 第一他会问闭关者,有哪些人要见哪些人不见,少有自作主张的时候;第二便是即使要见之人求见,他也将厉害陈述清楚,撇清责任。 这便是唐翰能够稳坐闭关所管事位置的秘诀。 带着花吉上了兽车,灵兽腾云而起,往着宗所后山,唐罗闭关的方向御风而去。 夜晚的山谷寂静幽深,山间只有流水潺潺伴着鸟叫虫鸣,还有山震之音。 !!! 山震之音? 唐翰一脸见鬼的表情,只见清冷的月光下,那个赤裸着上身的壮硕青年站在岩壁前,一掌一掌地朝着被阵法加固过的山壁拍去,虽然还不见刚劲之震,但那山壁上的掌印却越来越深,越来越大了。 唐翰看看万籁寂静的黑夜,又看看底下那个仿佛不知疲倦的武者,一脸的错愕。 而自刚刚便一副提心吊胆模样的花吉在看到唐罗背影时,仿佛看见了依靠一样,更加急切了,忙对唐喊道:“管事,快,快落下。” 战车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在如天神般壮硕的青年,唐罗一回头,便看见花吉便连滚带爬地向自己冲来,口中还喊道:“不好了少爷,米白被人劫走了,龚掌柜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吧。” 米白?龚正? 唐罗的眉头紧皱,摆摆手道:“你先别慌,慢慢讲。” 虽然知道了米白现在已经是西陵书画界的小红人,但这样一个日入几百金的人应该也招惹不上什么大人物,有龚正的保驾护航应该绰绰有余,所以他实在不清楚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跑到唐罗面前的花吉总算是找到了主心骨,倒豆子似的将自己在星辰阁休息听到密道铃音、身受重伤的龚正和应宏远的分析倒豆子地说了出来,而听到后面的唐罗,也大概将事情串联起来了。 “走,先去药堂!”唐罗将丢在一边的黑色练功服套上,对着唐喊道:“麻烦管事将我们送去武堂。” 在一旁的唐翰点点头道:“这当然没问题。” 三百八十四章:代价 《浩然正气诀》是现阶段唐罗整理出的一套极强的功法,其中练法、杀法、锻体功法、爆发技巧、秘法无有不包,这样还打不赢,只能说义气商行的事务分去了龚正太多的精力,才会落得如此惨败。 这就是为什么他收龚正前需要经过武力考核的原因,在这方世界不论你想干点什么,武力保障都少不了,而且这儿的人简单粗暴的令人发指,动不动就要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义气商行垄断农具行业一定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所以龚正会遇到危险是肯定的,这就是为什么他对花吉说一旦义气商行出事儿,就第一时间来通知他。 作为他现在手底下唯一的蜕凡境巅峰就是龚正,可惜的是哪怕给了《浩然正气诀》这种强悍的黄级功法,这货一时半会还是没有形成足够的战斗力阿。 仅以蜕凡级的战力论述,击伤龚正的是一个蜕凡巅峰的武者,这点毋庸置疑,只是龚正若是能将浩然正气诀的功法都精修一遍,哪怕对方体术小有造诣也不至于败的那么惨。 三人乘着战车赶往武堂,车厢内气氛有些沉默,唐罗看了眼好几次欲言又止的唐翰,直接道:“你有啥想问的直接问,不要憋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子老用怪怪的眼神看自己,真是很让人受不了阿。 “咳咳。”唐翰也知道自己的眼神奇怪,只是他真的好奇,挠挠下巴问道:“你都不睡觉的么,怎么每次过来都在练功?” “不然呢?”唐罗一脸理所当然道:“天赋不如别人,还不拼命,到时候怎么赢?” 这个天赋当然不是指灵力上面的天赋,而是指体修上面的,虽然体修这个东西也没什么天赋可言,但他现在还没摸到催劲的入门,肯定算不上天资优秀的那一卦,好在体内先天之气流转不停生生不息,让他恢复力惊人不会疲惫,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勤练下去,也算变相的勤能补拙吧。 “咕咚....”唐翰吞了口唾沫,惊了:“你还真不睡觉阿......” 这种愚蠢的问题,我拒绝回答第二次,唐罗将脸撇向另一边,满脸嫌弃。 …… 医馆药堂 应宏远抱着昏迷过去的龚正来到药堂,将此人交到了刚刚空闲下来的青年医师唐青衣手上。 医师接过龚正沉入寒髓床中,以寒髓将其完全冻住,转过头随口道:“这人身上骨头碎了几十根,上身经脉更是全断了,要不是修为精湛已经是个死人了,你打算怎么医阿?” “这....”应宏远一下子踌躇了,花吉只让他将人送来这边,先把命保住,并无多做交代,所以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唐青衣看着应宏远的模样,随口道:“其实这种情况就别医了,即使浪费珍贵的丹药医好了以后也不能动武了,还不如简单把命吊住,今后转个文职吧。” 不是他冷血,只是他自小药堂长大,看过太多这种受伤的武者,伤重到这种程度,甚至要比断肢续接更困难,对武者来说最重要的经脉他断了不下几十处,全都被震成了血糊糊,骨头碎裂的地方更是被击成粉末,这样的重伤想要恢复,哪怕是用上生生造化丹一两粒都是不够的,遑论还要其他珍贵灵药宝草,代价实在太大。 毕竟这名武者修为太高了,以唐青衣对唐氏分宗之主们的了解,他们才不会给这种外姓武者花费这等代价,毕竟这样的代价都足够再招募一批蜕凡武者了,高下立判。 应宏远听着医师的话,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悲意,其实他从抱住龚正的那一刻就想到会是这样,因为这种重伤治愈代价实在太大,蜕凡境巅峰听着唬人,其实几十万金便足以驱策,试问又有那位公子会用几百万金救治这样一名武者呢,只是二十年苦修一朝丧,还是让人不免升起兔死狐悲的哀伤。 青年医师唐青衣看着应宏远的样子,平静道:“没意见的话就开始处理了,后面还有人在等呢。” 唐氏的医馆永远是最忙的地方,他可没兴趣无止境的等下去,鬼知道这名主家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个手下重伤送来药堂了,这种事常有发生,他都见怪不怪了。 “还..还是....”应宏远本想说还是等到掌柜回来再做定夺,却听到外头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就处理,用最好的药,我不但要他活,还要他完好如初!” 一袭黑色练功服的唐罗带着花吉步入药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每个人眼中都流转着异样的光彩,唯有唐青衣却是抱胸冷哼一声。 在场治伤的多是宗族武者,自然会被唐罗这样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唬住,可他从医十多年这种公子哥他见得太多了,一副堂皇正大的模样,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想要千金买马骨收拢人心,却从未想过支出和收入是否成正比,本以为名满西陵的天骄会与别人不同,现在看来都差不多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番:“完好如初?天骄可知道需得多少灵药宝草才能让这名武者痊愈?” 唐青衣语气中有些揶揄,以唐氏的底蕴,但凡有口气在都能把人救活,可是其中花费却是大得惊人,唐罗已经不是宗老之身,连折扣都没有了,这就是实打实的付出,他可不认为唐罗能同意。 “不论多少,只管用。”唐罗皱着眉头,不明白眼前这人为何语气如此不善。 “呵。”既然提醒了对方还是死要面子,唐青衣只好报道:“三粒生生造化丹、两枚生经断续丸、两生花、还阳草、还要一株肉白骨的神药。如此方能完好如初,不知天骄可同意用药阿!” 不要痊愈存粹求活,对他来说十分容易,大概万金左右便可处理;但要完好如初,便要动用大量灵药宝草,价值超过千万金。 面对如此庞大的支出,你是否还要死撑下去?唐青衣的眼中带着一抹好奇,满含笑意。 三百八十五章:意气用事 在药堂医治的都是宗族武者与医师们,自然知道唐青衣刚刚报出的丹名宝药都是何等珍贵,光是三粒生生造化丹便价值千万,两枚生经断续丸五百,两生花一百、还阳草一百、肉白骨的神药更是闻所未闻,虽然不知道作价几何了,想来应该不低于千万,粗粗一算,近三千万才能救活一个蜕凡境巅峰完好如初。 很多正接受医治的武者眼中都泛起一阵黯淡,平心而论换做是他们也不愿拿出这样的代价去挽回一个蜕凡境巅峰的武者,毕竟仁义也是要讲性价比的,三千万足够召集百名蜕凡,用在一个人身上,实在太划不来了。 唐罗看着眼前的唐青衣,客气道:“我知道了,医师请用药吧。” “嗯?!”唐青衣眉毛一挑:“你说什么?” “我说...”唐罗目光平静如水:“请您用药,不计代价,务必使其完好如初!” 喧闹的药堂大厅突然一静,一些听到回答的武者惊讶的张大了嘴,久久无法合上。 不计代价?唐青衣展颜笑道:“天骄仁义!” 倒不是在揶揄,哪怕今天是因为一时意气之争,他能拿出三千多万金医治手下,唐青衣也觉得这人和其他分宗家主不一样。 欣然接受赞叹,唐罗无比淡定,看了眼冰髓中的龚正朝唐青衣问道:“他多久能醒?” “须得两三天吧。”唐青衣想了想答道。 “那拜托医师了。” 托付完龚正,唐罗回过头对花吉道:“你做得很好,这儿没你事儿了,回去吧。” 说罢便迈步走出药堂,花吉看着唐罗出门连忙跟上:“少爷,您去哪儿,小的陪您一起。” 唐罗头都没回,只是挥挥手让花吉离去,因为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花吉去不了。 既然龚正需要两三天才能苏醒,那么米白为何被掳又是在何处被掳就只能去询问唐氏的风媒,而风媒属,闲人免进。 在黑衣劲装的壮硕青年离去好一阵,药堂才又恢复了喧闹,压抑的呼痛声与喘息交杂一起本该显得压抑,但此时却有着勃勃生机。 受伤的武士们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热血的就想冲出药堂仰天长啸,他们想告诉全世界,刚刚有一名唐氏公子,愿意花三千万金医治自己的属下。 明明这群武者全都是目击者,却好像不敢相信一般,相互大声交流印证刚刚的场景,简单几句对话在他们口中不断地重复,喧闹声越来越响,在这个子夜尤为刺耳。 …… 武堂 钢骨楼二层作战室中,族长唐志、总教习唐斌正和六长老唐高旻三人正在商讨关于武堂修炼场弟子隐藏的诸多事宜,正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六长老唐高旻突然眉头一皱,招呼旁边的一名宗族战士嘱咐道:“去看看药堂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喧闹起来了!” 血脉能力分三品,天生天赋为人品、蜕凡觉醒为地品、凶境觉醒为天品。 每一种血脉者都是万中无一,唐高旻便是这样一个天生六识敏锐的人品血脉者,在达到凶境之后,他甚至拥有了地听只能,刚刚他便感受到药堂突然爆发的喧闹,药堂作为最重要的战时部门不容有失,更何况他的宝贝曾孙儿今日还在当值,所以他要知道因何喧哗。 武士领命而去,没多会儿便带着一脸异色回到了作战室中。 “药堂刚刚因为何事喧哗,可有影响到青衣?”唐高旻毫不避讳的问道,引得唐斌摇头暗笑,这个六长老在众多子嗣中,独宠唐青衣一人,早已不是秘密。 而听到长老问话,那名去探查究竟的宗族武士带着一脸异色,恭声答道:“回长老的话,刚刚药堂喧闹皆因唐罗引起。” 话音未落,作战室中三人脸色具是一变,唐罗受伤了!? “他不是在宗所闭关么?怎会在药堂!?”唐高旻双目如电,连声问道,脸上的焦急不逊于对自己曾孙的着紧,族长唐志与总教习唐斌也是一脸沉重望向那名宗族武士。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仅仅是因为一句话竟然牵动了这样三位大人物的情绪,紧张得连吞几口唾沫,慌忙解释道:“并非唐罗受创,而是他的下属龚正受了重伤。” 直到此时,三人的情绪才松弛了下来,武士一看三人模样,连忙将自己在药堂中的见闻告诉三人,只是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有人竟会拿出三千万救一个蜕凡巅峰的下属。 三名上位者面色平静的听完武士的话,唐高旻淡淡道:“退下吧。” 随着宗族武士的离去,作战室中又只剩他们三人,唐高旻这才对着另外两人道:“少年多金,不知资源来之不易,此举还是冲动了!”三千万金救一个普通蜕凡巅峰,没有比这再亏的一门生意了,何况救得还不是宗族武士。 “那六长老以为如何?”唐志笑问道。 “这龚正虽是义气商行掌柜,但毕竟是个流浪武者出生,忠诚无法保证。唐罗该借他这次重伤,另从宗所抽调武者管事接手义气帮与义气商行,这样一来才算没有后顾之忧。”唐高旻显得很遗憾:“年轻人还是太忠厚纯良了。” 作为执掌唐氏钱粮财物的长老之一,唐高旻自是对商道有着极高的造诣,义气商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只是他清楚这一切的幕后都是唐罗在操纵,所以没有动作罢了。 因为小灵界与姬复的事情,他十分信任唐罗的能力,之后便没有就这个商行的事宜找唐罗谈过,但看着义气商行红火的发展,他心中一直隐隐有几个担心。 一是因为现在意气商行已经变成一个庞然大物,未来三年更是会收入超过一亿五千万现金,而巨额的钱财将会滋生贪念与野心,特别是对那群敬畏不足的流浪武者来说。 二是因为唐罗沉迷修炼不可自拔,竟然将这样一个商业帝国的交给一个流氓头子执掌,他身边尽是一群不知从哪收罗来的外姓武者,更增添了背叛的隐患。在唐高旻眼中,这个已经垄断西陵农具的义气商行在他眼中正处于失控的边缘,而这次龚正重伤,正是一个肃清隐患的机会。 他相信唐罗不会看不到,只是以现在的结果看来,哪怕少年智计无双,还是有着这个年岁的意气用事。 三百八十六章:士气 “六长老所言极是。”一旁的唐斌也微笑颔首,似对唐高旻的话表示赞同。 对他们来讲,只有家族培养出的武者才值得信任,外界收罗而来的流浪武者也好,还是俘虏的战奴也罢,都需要经过十分严格的考验才能获取他们的信任,龚正很显然够不上这个级别。 唐志看看两人已经达成共识,便不想再表态,便说道:“咱们继续讨论撤离计划吧。” “族长且慢。”只是有时候你不想聊,却无法阻止他人的兴趣,唐高旻听唐志的语气,顿时来了兴致:“您对此事是怎么看的,如果是您,是会救治龚正,还是替换他?” 面对两人好奇,唐志哑然失笑,却依旧轻松回答道:“若是平常,我也赞同六长老的做法。” “现在呢?” “战事将起,士气尤为重要,三千万能换得战士用命,唐罗做得极好。” 唐志话臂,两人皆是一惊,唐高旻想到刚刚药堂爆发的如虹士气,又想起武士叙述时眼中的骄傲和激动,若有所思。 …… 八月初一、姜林 作为今年最大的热闹,萧正与弥楚因为一幅画约战的事已经被西陵人列入最不可错过的盛宴,所以在这一天,几乎全城的公子都带着家眷来到了姜林周围的山上,虽然这儿前不久发生了一场大战将山谷击成深渊,却毫不阻挡众人的热情,姜林之中的每一颗树上都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影,每个人都抻长了脖子,打算看一个大热闹。 城内擂台哪有姜林约战过瘾,这可是真刀真枪血肉横飞的战场,生活过得太好便渴望一些刺激,世间皆是如此。 而站在萧正身后的三位助拳强者,更是让围观众人激动得血脉喷张。 如果在徐老赢盖压西陵之前,人们只知道蜕凡境巅峰还有灵意合一区别的话,在他离去之后,西陵人对武道的认知已经上升到一个更高的地步。 他们已经明白同样是蜕凡巅峰,战力差距却不可以里记,好在经过擂台的检验,他们终于知道了西陵哪些蜕凡巅峰是真正有实力的,又有哪些不过是沽名钓誉。 千剑强者,百剑强者的封号也是他们对有实力者的认可,这种分级排名虽然粗暴,却十分经得起考验。 至今为止,千剑强者虽然还没人挑战,但几名百剑强者在短短一个月里却接受了无数的挑战书,很多人想踩着他们,一战成名。 不光是未参加擂台的蜕凡巅峰,还有那百余位九剑强者也朝着四名百剑强者悍然发动了挑战,理由很简单,同样都是失败者,为何你们的封号听着要比我强十倍那么多。 所以打一场吧,看看你们究竟配不配得上强我十倍的称号。 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们相互挑战,成了上个月西陵最热闹的盛会,而那些简单粗暴划分的百剑强者,没有一位令人失望,通通都是三下五除二将挑战者击败,看得众人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不论千剑、百剑还是九剑的蜕凡巅峰,在对上徐老赢的时候除了时间长短以外,擂台表现都是差不多的,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我上我也行的奇怪感觉,只有当他们真正跟同级别的蜕凡武者交手时,西陵人才发现。 原来那个擂台上狼狈不堪的武者,武技居然是那样精妙,真是令人叹为观止,一时间,西陵又掀起了一场追捧强者的狂潮。 而狂潮的中心,便是千剑强者与百剑强者们,而让围观众人疯狂的,就是他们一次性看到了三位被追逐的强者 张霸山、夏侯勇、“断魂刀”彭乐! 西陵一共四位百剑强者,今日竟来了三位给萧正站台,原来众人一直以为萧正与弥楚的约战,将是场一面倒的碾压,但现在看来,非但有机会一战,还能战而胜之! 因为还有一位面含愠怒红衣红发的年轻公子,与其并排站立——“八部炎龙”萧子玉。 今晨他与萧正一起去接米白,原本只是为了见见能画出如此画作的大家该是何等人物,但当他们去到丰清胡同的时候,只看到院门口被合击技熔出的坑洞,院内狼藉散落一地,米白不在、孩子不在就连那副三绝画作也不见了。 不用猜也知道,如此胆大包天的,整个西陵除了弥楚不做第二人想,而这种行为,也彻底激怒了他,这便是为何他会与萧正一同出现在姜林的原因。 初秋的八月伴着凉风习习,不算炽烈的日光照得人暖洋洋的,随着天南几声兽吼,兽王居的三位强者,骑着荒兽御风而来! 犹如一片红云的赤月金焰虎背上坐着阎灵境,金焰组成的巨大云翼每一次扇动都让天边的流云四散,巨木粗的四肢垂在剩下抓着一个大网,里面竟是一群孩子,模约三四十个。 在边上的另一头银黑色荒兽,是纯血的铁翼雕,犹如铁铸的双翼一展犹如遮天蔽日,日行几千里,天空的霸主之一,上载百剑强者裴天路,目光冷峻,睥睨万方! 并行的两头荒兽上空,便是公子楚的坐骑,冰鸾! 湛蓝色的神鸟翔空千里,长长的翎羽好似冰晶,这头冰鸾虽无神兽血脉,但也是凤属鸾种,即便是铁翼雕这样霸道的荒兽也不敢与其并排风行。 三头荒兽自天南而来,落在姜林正中,纷翻的气浪让人群不自觉的后退,公子楚站在鸾鸟头顶,俯视萧正与萧子玉,嘲讽道:“来得那么早,迫不及待的想输?” 灵力震荡着声带,公子楚声传十里,霸气无双。 回应弥楚的是两条自红衣公子脚下升腾而起的炎龙,托着萧子玉的身形与其持平,遥遥对望。 这位现今公认的西陵第一蜕凡,双目含怒似有火光,怒声道:“谁胜谁败一试便知,先将画师放出,为难一名文弱书生,公子楚便不怕声名扫地吗!” 站在地上的萧正并没有什么御空的手段,看着两人平视对话眼中根本没有自己也是心头一苦,只是事关好友米白,他可不能坐视不理,便扬声道:“还请公子楚先将人放了,至于怎么战,战几场还请您划下道来,我方一并接着!” 三百八十七张:为繁华空等谁记起加更~ 为何不惜动用人情也要请出三位百剑强者,便是因为他知道兽王居中能人异士不少,但百剑强者的武者只有裴天路一人,为了不产生其他变数,他索性将西陵剩下的三名百剑强者都拉到自己一方,也省得夜长梦多,现在看来,王对王将对将,不论弥楚想如何战,自己这方都不至于吃亏。 外围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人们交头接耳的相互通传萧正的硬气答复,虽然公子楚在西陵的名声更大,但人们下意识的都想偏向另一边。 因为人的本性,就是喜欢看以弱击强的,他们期待着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萧正在这场约战中胜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以后争执的时候大声说练武顶个屁用。 只是不论萧正还是众人都没有意识到,这场战斗的性质,在弥申将米白是米家村余孽的消息带给弥楚后,彻底变化了。 面对萧正的回应,弥楚只是歪着脑袋低头问道:“若是本公子没有听错,刚刚你是承认了那名画师是你的人没错吧?” 霸道的公子楚明知故问的话术让萧正心中一紧,他沉吟了一会儿扬声道:“在下与这名画师相识不久却甚为投契,引为好友平辈论交,还请公子楚将人放了,文弱书生经不起铁翼雕的利爪。” “赌圣好样的!!!”几名听得真切的少年公子大声为萧正叫好。 所谓兄弟义气不外如是,为了相熟好友出头,不惜开罪西陵最强世家的少爷,萧正此时犹如一个英雄,获得了无数的欢呼与掌声。 弥楚满脸讥讽,看着眼前的欢呼叫好,又朝萧正问道:“既是好友,若是他有事,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吧!?” 又是一句明知故问,萧正一时间摸不清弥楚的意思,但话都已经放出去了,此时认岂不是自打耳光,他只能接着道:“君子之交,以道义合,以志契亲,故淡而成焉;朋友有难,恕在下不能坐视!” 欢呼声再次响起,西陵人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冒出星星。 虽然踩着冰鸾的弥楚高高在上,但脚踏坚实地面的萧正此刻无疑收获了无数民心,在这场战役中,公子楚已然因为恃强凌弱而站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一些胆大的公子甚至对着他发出阵阵嘘声。 但西陵公子楚有何惧哉! “唔哈哈哈哈。”弥楚一阵狂笑道,眼中满是杀意:“既然你不会坐视不理,那便接下好友因果吧!你可知道,这位被你引为莫逆的至交,就是十几年前米家村的余孽,他隐藏西陵,豢养死士便是为了有朝一日重建米家村向唐弥两氏复仇!” 站在冰鸾头顶的弥楚指着被铁翼雕利爪囚禁着的文弱书生,朝着萧正质问道:“所以,你萧正,就是要支持他的复仇,对么!?” 米家村、复仇、唐弥两氏! 几个关键词如同炸雷响在刚刚还在大声叫好的围观众人耳中,惊得他们合上了嘴,原本喧闹的姜林突然寂静无声。 作为十几年来唯一被抹平的村落,米家村已经成了西陵世家教育孩子的标准案例。 几乎所有人都听着诸如“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结果,便如同那米家村,一夜之间便被唐弥两氏从西陵抹去!所以有多大胃口吃多大饭,不要好高骛远巴拉巴拉巴拉” 原本在族中被训诫只是当个故事听,但现在当事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众人那还敢置喙。 要知道重建米家村就是在和唐弥两氏作对,因为当时就是两族的强者带人推平的米家村,鸡犬不留! 支持米白等于同时对抗西陵的两位霸主,刚刚还义愤填膺的围观者瞬间变成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连个声响都不敢发出,只是这群人的目光,统统集中在了萧正的脸上。 而此时的萧正,脸色惨白,他可真不知道,这米白居然是米家村的后裔,不然那日他早就将米白送出西陵,这则突如其来揭秘,将他放在了一个极其尴尬的位置。 “你说他是他便是么!”关键时刻,还是萧子玉扬声开口,同样以灵力震荡声带,正气凛然的红衣公子朝着弥楚冷冷道:“谁不知道米家村一夜之间被屠,鸡犬不留!以唐弥两氏的风媒属还能让这样一个村子有活口,未免也太荒唐了!今日只因为画师姓米你就编排一个米家村余孽的身份,那西陵姓米的何止千人,是不是只要公子楚想,就可以轻易安上一个余孽的身份,生!杀!予!夺!?” 两条炎龙盘踞烘托在半空的红衣公子此刻有如天神,周身散发着无边霸气,将刚刚众人被弥楚震慑的心智悉数夺回,三言两句间更是将场上局势扭转,一些世家小姐望着如同天神般的萧公子,眼中荡漾起几缕春情。 而萧正听到这番救场,心中也是大定,他当然知道众目睽睽之下弥楚不会信口雌黄,他既然敢说米白是米家村余孽便一定是,只是萧正是万万不能承认这件事的。 因为铲平米家村是唐弥两氏共同的决定,也代表着西陵的两大霸主同时将其视为叛逆,自己作为萧氏的一员,如果被扣上一个援助叛逆的罪名,无疑会给家族带来不小的麻烦,特别是他还是萧锦林的长子,很多时候他的做法,会被认为是萧锦林的授意,哪怕他再怎么否认,别人也不会相信。 所以萧子玉的这番说话,将他从一个进退不得的泥潭中拔了出来,萧正长舒一口气。 而鸾辇头顶的弥楚平视萧子玉,满脸笑意:“萧公子真是机敏聪慧,本公子真是越来越想和你大战一场了!” 朝后方比了个手势,裴天路翻身跃下铁翼雕,掐着兽诀将米白从这头巨大的荒兽利爪中解救出来,抓着他的肩膀如同提鸡仔一般将其带到姜林中央放开。 被带到姜林中央的书生抖落了衣服上的冰霜,深吸一口气平稳了因为寒冷而颤抖的身体,扬起头看着鸾鸟上的弥楚,声音平静从容,却有一股坚定的力量:“你要的只是我,跟那群孩子没有关系!” 书生刚一开口,萧子玉和萧正的脸色,皆是一变! 三百八十八张:教诲 天人般的弥楚俯视着眼前卑微的书生,冷声问道:“米清,是你什么人?” 随着米清这个简单的名字从公子楚的口中流出,刚刚还喧闹的姜林再一次寂静,只是不少围观者都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高高在上的弥家天骄。 以往只知道这位天骄霸道无双,今日一看,怕不是个傻子吧。 西陵人都知道米清就是米家村的村长,可这种问法也太蠢了,哪怕那名书生真是米家村的余孽,他又怎敢在众目睽睽下承认,这不等于自杀么,人群中发出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只有萧正面色铁青,都说日久见人心,但大多时候,是人是狗一眼就能看清。 米白的纯粹几乎是他生平仅见,要让这样一个知礼守节的人当众否认自己与亲生父亲的关系,简直不可能,只是这样一来,便无人能救他性命了。 “好友,切莫做傻事阿!”萧正心中暗自发急,只求满天神佛能听见自己祷告。 但米白如果不这样做,他又怎么会是米白呢? “米清正是家父。” 几乎没有犹豫,书生便仰头回答了弥楚的问题,又认真道:“如果你要找米家村的后人,就只有我一个,那些孩子都是流落西陵的无辜孩童,还请你放了他们。” 从十岁开始他便知道有这一天,会有不知道是唐家还是弥家的某位出现在他面前,问他来历,问他跟米清的关系,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如果有人问起,他就如实相告。 十几年的流浪与孤苦让他几乎忘记了米家村所有人的音容笑貌,当然也忘记了父亲与母亲的,但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年少时自己因为羡慕邻村孩子的玩具新衣,总是面露殷羡,朝母亲发脾气后父亲的那番话。 “我们虽然穷,但是不说谎,不随便发脾气;我们不去欺凌弱小,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不能拿;要好好练武,村子以后一定会富裕起来的!” 父亲的音容笑貌早已忘却,只有这番话伴随着他一起成长,虽然他没有办法坚持练武,但依旧选择书法画艺练习,日子一天天地在变好。 他没有成为混混,没有成为地痞,也没有成为乞丐全是因为父亲的教诲,而这份坚持更让他结交了如徐老赢、唐罗、萧正这样的好友,他为有这样的父亲感到光荣,怎会去否认。 只是父亲阿,为什么世上总会有这种喜欢欺负弱小的混蛋呢,米白看着远处网中抱团取暖依旧冻得瑟瑟发抖的那群孩子,望向弥楚的眼神中满是愤怒! 众人可没管书生后面一句说得是什么,他们只听到这个书生居然亲口承认了自己竟然是米家村的余孽,只感觉一阵眩晕。 这样的傻子,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望着姜林中不卑不亢的书生,众人心中不禁同时生出这样的疑问。 而站在冰鸾头顶的弥楚如同君临天下的圣王,凶悍霸道的气势爆发开来,眼中带着滔天杀气质问萧正:“此时你还有何话说?” “在下无话可说。”萧正深吸一口气,虽然因为萧氏族长之子的身份让他无法再支持米白,但他还想为米白争取一线生机:“但是.......” “闭嘴!” 萧正话还没说完,便被弥楚蛮横的打断道:“除非你想包庇叛逆,不然就老实把嘴闭上!” 霸道的公子楚才不会听这些理由,他是来行刑的。 看到米白的第一眼他都惊了,想不到诗书画三绝的大家竟然是如此年轻的一个书生,看着阎灵境带回来的那副《望岳图》再看看年轻的书生,他突然涌起一阵暴怒,这人竟在城西摆摊,还将字帖卖几金一份! 一想到如此喜爱的诗句书法,被这穷酸书生廉价售出他便怒不可遏。 而且这人还如此年轻,以后可能会创作更好的作品,想到手中的《望岳图》未来可能会被超越,他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杀意。 “此等才华,英年早逝才是归宿!” 从那一刻起,弥楚便已下了杀心,他不要更多的书法了,也不要更多的画作了,只要手中这一副《望岳图》就好。 将米白卖出去的字帖全部收回然后焚烧,世间只留《望岳》一图,这才能称作真正的绝响! “米白!”站在鸾顶犹如圣王的弥楚直呼书生姓名宣判道:“米清之子,米家村余孽,隐秘西陵市井,豢养众多死士意图为死去的西陵叛逆复仇,罪在不赦,今日本公子便送你与这群死士去地府与米家村众人团聚,你可服气!?” 灵意合一的强悍气势悍然压在书生双肩,灵力威压混合尸山血海的杀气又怎是一个小小书生能够抵御,气势临身的一瞬米白便被压跪在地,身体佝偻着好像是在忏悔。 只是在场的又有谁看不出这是因为被气势所摄,服气?区区一个书生,面对这样狂暴的气势,即便不服气,又怎能开得了口呢。 一些围观的世家小姐眼中闪过不忍,仿佛看到了书生一会儿要被裴天路处死的凄惨模样。 而在气势临身的一瞬间,米白确实脑袋空白,浑身发寒四肢冰冷,只能蜷缩在地,但他心中的愤怒却如同江河奔腾无法平息! 服气?怎能服气! 米家村做错什么了,只是因为秘境开在村子旁边,想要分走五成所以大逆不道? 而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读书写字,与人为善,为何要被这恶徒欺凌? 那群孩子又做错什么了,自小流浪街头,好不容易生活稳定,却因为自己被打成死士! 委屈、不忿、不平!化作肝脑涂地的血勇,米白竟硬生生顶着弥楚的气势站了起来,颤抖而决绝地呐喊:“我!不!服!” 众人惊了,因为书生的勇气,也因为呐喊声中那股愤怒与绝望,究竟是怎样的不满,才能让这个文弱的书生,有如此勇气直面西陵最霸道的天骄。 看着被气势加身的书生居然站起身来,弥楚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手中划过红黑色的利芒,一击将书生的右臂齐肩打断。 三百八十九章:天真 “阿!!!!”伴随着书生的惨叫,被打断的右臂高高飞起,落在地上化作无数红黑碎晶。 摔倒在地的书生疼痛得翻滚,左手死死捂着右肩,断裂处鲜血喷涌而出,这便是弥氏的千青真功。 “谁允许你在本公子面前,大呼小叫的!?”弥楚低头看着断了一臂书生,冷冷质问道,西陵公子楚的霸道,在这一刻彰显无疑。 萧正看着米白断臂,心中便是一紧,他真想让身后几名强者出手将米白救走,只是他知道自己不可以,这种想做而不可做的屈辱让他愤然握紧双拳,却只能死死要紧牙关。 千青真功阴毒之处就在于带有特殊属性的青木真气,一旦人体被这样的异种真气击中,便会将身体晶化,不论是血肉肌肤还是骨头,最后都会变成晶体,是一门极其歹毒的功法,也是弥氏的本脉功法,即便是同级别的武者被青木真气击中,也只能耗费大量的灵力驱逐,米白中的这一击虽然在肩膀,但青木真气会沿着它的经络血脉游走,若是无人施救,必死无疑。 短短一会儿,米白的伤口便已完全晶化,就连那些留在地面的血液,也变成了绿色的细沙。 书画字三绝的绝代大家眼看便要逝去,姜林中的围观者眼中都是有些不忍与惋惜。 米白虽然没有再修武技,但因为少年时的基础他也拥有凡人境巅峰的修为,感受到那股霸道的异种真气在经络中肆虐,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但他不能就这样死。 断臂书生大口喘息着,惨白的脸上满是汗迹,强忍着剧痛与经脉撕扯,竟又站了起来。 “我!不服!” 不光是声音在颤抖,就连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书生对着鸾顶有如天神的弥楚,再次呐喊道。 弥楚面无表情,看着地上那个弱小的跟蚂蚁一样的书生,不屑道:“垂死之人,有何不服?” 念在书生做出《望岳图》的份上,就让本公子听听你究竟不服什么,当是对你的慈悲。 “那群孩子只是流落西陵的孤儿,并非叛逆,你凭什么将他们处死!?”米白强忍着晕眩,朝着弥楚质问道,临死之前,他只希望为那群孩子争得一线生机。 但这番质问,听在弥楚耳中实在可笑:“凭什么?”他觉得眼前这个书生真是单纯的可爱:“本公子说他们该死,他们,就得死!” “荒唐!”米白抖得更厉害了:“西陵难道不是和平之城么,你随意剥夺这些孩子的性命,就不觉得自己错了吗!” 噗嗤.....还不等弥楚回答,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便从姜林四周响起。 冰鸾头顶的弥楚,更是被米白的话逗得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错?”弥楚随口一句便扯下了西陵和平之城的遮羞布,对着米白嘲讽道:“此时此刻,本公子就是正义,你不是说孩子无辜么,转头去问这些西陵人,但凡有一人说这群孩子无辜,放了他们又如何!?” 自古有强权就没公理,唐弥两氏共同的决定,西陵谁敢违抗? 弥楚好奇的看着姜林内面色僵硬的公子小姐们,他倒真希望有个愣头青出来抵抗,好给拥挤的西陵,腾些位置出来。 听到弥楚的话,米白眼中也泛起几缕希望,他不相信,在场数以万计的围观者,难道连一个为孩子说话的人都没有吗!? 只要一位就好! 米白强忍着眩晕,转头望向一群衣着华美的世家小姐,刚想祈求,小姐们便将眼神移走,拒绝之意明显。 怎会这样? 体内的异种真气离心脉越来越近,米白知道他时间不多了,既然世家小姐不行,那世家公子一定可以。 从来没有像这样,米白的眼神不论望向哪里,不管是公子小姐,哪怕是护卫家臣,没有一人的眼光与其对视,纷纷避过。 看着鸦雀无声的众人和越来越绝望的米白,弥楚哈哈大笑,眼前的一切,他十分满意! 在场有不少唐氏族子看不得弥楚的嚣张模样,满面怒容,但面对米白祈求的眼神,他们也只能当做看不到。 米家村则是由两家钦定的叛逆,在这件事上,唐弥两氏认知都是一致的,反驳弥楚就是反驳他们自己,所以这群心高气傲的唐氏公子哪怕心里有一万个不满意,也只能面无表情的保持沉默。 所以当虚弱无比的米白将头转向姜林的围观者,大声呐喊着这群孩子无辜时,收到的只有如死般沉默,没有一个人愿意为这群孩子说一句话。 米白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正当他绝望时,转头看见了萧正,米白知道,眼下能救孩子的,就只有这好友了。 虚弱的书生蹒跚走到萧正面前,哀求道:“咳咳咳,萧兄。” “这群孩子都是西陵孤儿,我收养他们长的不过一年,短的只有几月,他们怎会是死士,求你说一句公道话,这群孩子,都是无辜的。” 萧正双拳紧握,看着书生祈求的眼,他很想大声地告诉众人,这群孩子都是无辜的,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 因为说完这句话,便是代表萧家质疑唐弥两氏共同的决定,即便是他,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所以他的眼中满是为难与歉意,希望好友能够明白。 百剑强者张霸山看着眼前不肯离去的米白,又看看远处眼光玩味的弥楚,心中大恨! 以武会友他当然不介意,但是这种大的因果,他才不愿意让好友承担,当即一步越出,一脚踢在米白中腹将其踢飞,并恶声道:“那些小鬼都是你这叛逆豢养的死士,谁知道他们心中有着怎样的密谋,本来都是好好的孩子,就因为跟你有了瓜葛才会落到今日地步,你还在这装什么好人,滚一边去!” 虚弱的书生被踹飞在远处地面,久久无法起身,张霸山无视了萧正的怒目,悠然回到原位。 他可不是萧正这样的豪族公子,他今日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因为一群没有丝毫关系的孩子跟公子楚交恶,他才不会那么愚蠢。 索性快刀斩乱麻,帮萧正回绝了便是,毕竟朋友之义就是在其犹豫时助其一臂之力。 而随着张霸山的擅越,姜林中已无人可以为书生说话,众人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断臂书生,眼中流出几缕不忍。 三百九十章:为我怎么老丢号加更(1) 巨大的赤月金焰虎脚边,被网做一团的孩子们看到米白凄惨的模样,爆发出惨烈的哭喊,跨坐在荒兽背脊上的阎灵境面露不悦,微微爆发了气势,便将网内的孩子全都震昏过去。 远处被张霸山踹倒的米白已经没有再站起来的力气,他的大半个身体都被晶化,而体内灵气为了抵御异种真气的入侵,已然消耗殆尽,此刻的书生,就连意识都已不再清醒,但他还是艰难地将头抬起,朝着身旁那些已经看不清人影的围观者祈求道:“孩...孩子..是..无.无辜的....” 气若游丝的哀求还是传入不少围观者的耳中,可他们又能怎样呢,只能将头别过,当做看不到吧,姜林沉默寂静,静得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为...为什么。”米白躺在地上,看着高悬穹顶的骄阳,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父亲曾说不要说谎,但为何这些人连一句实话都不肯说,痛苦吞噬着书生的心肝,为何明明直视骄阳,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武者大多耳聪目明,可即便他们听到这声近乎呢喃的质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并不困难,但不困难并不意味着说实话没有后果。 在场的,又有谁不知道这群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不过四五岁的孩子都是无辜呢,只是他们真的不敢违抗唐弥两氏。 如果今日他们只是路过西陵的游侠,看到这番情况,仗义执言又能如何,可他们终归不是一个人。 任何一个有闲能在大白天就来到姜林内围看戏的,哪个不是豪门望族的公子小姐,哪个在西陵没有家世产业。 今天为了这群素昧平生的乞儿仗义执言的确可以救下这群乞儿的性命,但明日他的家族中又有多少人会变做孤魂野鬼。 心有牵挂,顾虑重重,很多时候,不是不能说真话,而是不敢说真话,所以无人回答书生的话。 除了冰鸾头顶如同君王的公子楚,他看着鸦雀无声的姜林,低眉顺眼的围观者,不屑地朝地上的书生答道:“因为本公子的话,便是西陵的法!” 死到临头还要问询为什么,那便让你死个明白! 没有人敢答,便由本公子来答。 “因为弥家,便是西陵的......”最后一个“天”字被弥楚硬生生咽回腹中,因为整片姜林上空,炸响了一句如荒古洪钟般浑厚地怒吼。 “去你妈的,弥家算个锤子!” “算个锤子!” “个锤子!” “锤子......” 震彻天地的怒吼余音久久不散,朝着四面八方奔腾。 听清了怒吼内容的姜林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处寻找着出声之人。 而站在荒兽上的弥楚三人,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胸中杀意沸腾! “是谁,居然敢口出狂言!”百剑强者裴天路忍不住暴怒开口质问道。 就在此时,姜林的北面传来一阵骚动,人群一阵哗然,原本挤得满满当当的林间竟让出了一条可供四人并行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一名高大的黑衣劲装青年,倒拖着一柄不知何物的重型兵器飞快逼近姜林中心,当人群散开,唐罗便看见倒在姜林正中生死不知的米白,连忙将巨兵一丢,如瞬移般闪现至米白身边。 这一刻的唐罗心中满是懊恼,如果不是他提着一柄灵锤,又怎会来得这么晚。 看到米白断了右臂,半张脸都被晶化,唐罗赶忙将先天之气度入米白体内,要说对千青真气的了解,整个西陵除了弥家自己,就属唐氏最擅长了。 随着大量先天之力注入,顽固霸道的千青真气就像碰到了克星,转瞬便被绞杀,而他原本已经晶体化的伤口随着很多晶片残渣的掉落也恢复如初,鲜血再次喷涌而出。 唐罗又从虚空之胃中摄出几缕神药宝光,往米白右肩的伤口处一覆,将其伤口收拢,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来,转身朝着鸾顶的弥楚寒声道:“你,是不是活腻了?” 同样的声如洪钟,同样的嗓音,刚刚大骂弥氏算个锤子的,竟然是西陵天骄唐罗! 原本众人以为只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流浪武者,谁成想竟是唐氏最有名的天骄,看着他三下五除二便将书生救治,围观者下意识地认为,这名刚刚到场的天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天骄,这名书生是米家村的余孽,你可别误会了公子楚。” “是阿唐天骄,你看那些孩子,就是这人豢养的死士,足以可见此人复仇之心未熄,天骄明鉴阿。” 一些亲厚唐氏的家族公子看到唐罗和弥楚怼起来,还以为是因为刚刚弥楚的话引起了唐罗的不满,忙出言解释道,希望唐罗可以平息怒火。 而鸾顶的弥楚可不会任由这些人将稀泥和好,他刚刚可是真切的听到,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对自己与弥氏发出怎样的挑衅。 “一个连挑战书不敢接,胆小如鼠的废物竟然口出狂言,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弥楚双手抱胸俯视着唐罗冷冷道。 “呵。”唐罗不屑解释,寒声道:“武道搏杀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既然要下战书便要做好生死的觉悟,公子楚,生死战,接么!?” 犹记得一年前也是在姜林,年仅十四的天骄唐罗面对成名几载的公子申毫不畏惧,随手接下一击后悍然提出生死决战,结果却是以弥申的退避变成终结。 一年后的姜林,唐罗竟然又与另一名弥家天骄碰撞,并且依旧霸气地提出生死战的邀约,这极大刺激了围观众人的热情。 以下克上,生死搏杀,但凡武者又怎会不为这种滔天血勇心折。 只是众人没有想到,面对唐罗挑衅,弥楚只是发出一阵狂笑。 “你是不是以为公子申退让了一次,西陵所有公子都会让着你!?”弥楚眼中流露着名为残忍的光,一千年弥申的退让,是为了顾全大局,因为他是弥氏的少族长,不是个纯粹的武者,但他弥楚可没有这样的顾忌! “既然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今日便要你知晓,什么西陵天骄,在真正的武者面前,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小鬼,不堪一击!” 众人哗然一片,谁都没想到两人刚一碰面,便将比斗上升到了搏杀的层面。 三百九十一章:为我怎么老丢号加更(2) 虽然赞叹于唐罗的武勇,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好他能战而胜之,因为公子楚实在是太强大了。 若是一定要说三名千剑级的强者和百剑级有什么差别的话,除了出生之外,最大的差别便是三人都觉醒了地级血脉。 萧子玉觉醒了火神血脉,唐青山觉醒了古魔变化,弥楚觉醒了兽魂血脉,三者都是地级血脉中强悍至极的能力。 而三人中又以弥楚的兽魂血脉品级最高,在徐氏划分的常见血脉能力中,达到了地级三品。 弥楚也因为觉醒了兽魂血脉彻底与一般蜕凡境拉开了战力差距,而且这种差距,还会随着修为的提升,不断变大。 虽然人们总说努力可以战胜天赋,殊不知努力这种事情,其实只是登顶的基础条件而已,真正到了最顶端的竞争,全是这群天赋卓越又是玩命努力的人。 也许一个普通人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超越百分之八十的人,但之后他会发现一个很可悲的事实,就是他今后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过眼前的二十,这便是普通人所谓的,极限。 但为何还有努力战胜天赋的说法,只是因为大部分人的努力程度之低,还远远谈不上比拼天赋的程度,所以才给了人们一种只要努力就能不断超越的错觉。 其实只要翻翻史书就会发现,但凡历史上留下自己名字的武者,绝大部分都是血脉者,鲜有例外。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氏族子弟会放弃练武的原因,如果我拼命修炼还却无法超越天赋者,那我还练个蛋。 西陵人当然相信唐罗的资质无比惊人,只是令人遗憾的是,在蜕凡级并没有关于这名天骄觉醒任何血脉能力的消息,更遑论弥楚还是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修为境界压制,唐罗的挑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这位西陵天骄本人好像并没有这样觉悟,听到弥楚接受后,竟然笑了,正要说些什么,身后那已经昏迷过去的书生突然惊坐而起。 感受到身后动静,唐罗便转身对着书生宽慰道:“老白你先站到一旁,等会儿我带你去重生断肢。” 也许对一般人来讲断了手脚便意味着终生残废,但对坐拥庞大资源的唐氏来说,这种伤势他们处理的不要太过惗熟,毫无问题。 而不久前还与唐罗畅饮的米白忽然一脸愧色道:“唐兄..唐公子,其实我是米家村的后人,米清之子。”原本他并不想与唐罗有什么瓜葛,但因为徐老赢的关系他们还是建立起了羁绊,相互了解之后更让他对这位名满西陵的天骄满满的欣赏。 只是刚刚弥楚的话和姜林围观众人的举动,还是让他明白了,以他的身份,注定是没有办法和唐罗成为朋友的,也许对方听了自己的身份后,会跟萧正一样对自己敬而远之,保持距离吧,米白思及至此不免神色有些黯淡。 跨坐在赤月金焰虎背上的阎灵境听到米白的话,也朝唐罗讥讽道:“唐天骄,你还不知道罢,你这位好友便是十几年前唐弥两氏共诛的叛逆米家村的余孽,也不知这书生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能骗得唐家天骄与萧氏公子团团转,竟与叛逆称兄道弟。” 又是一片哗然之声,围观众人想不到这书生竟然还认识这位名满西陵的天骄。 似是还不过瘾,阎灵境又扬声道:“还请天骄让开,先处理了叛逆再与我家少爷战斗吧!” “砰”得一声巨响,就像一柄巨锤砸进了血肉中。 无形无相的大威天龙虚影狠狠撞在了阎灵境得意洋洋的脸上,将其击飞出去,满脸是血,而此时他坐下的赤月金焰虎才感受到主人被袭,发出了一声惊天兽吼,硕大的鼻孔中喷出两道硫磺烈焰,张开巨大的金焰云翼,一对铜铃般的兽瞳四处搜寻,却没有发现究竟是何人袭击,只能环视戒备。 虽然荒兽对灵力十分敏感,但对这种神通却是不太了解,在场的只有萧子玉和弥楚看见了唐罗朝着身后虚空挥拳的动作,而阎灵境便是在这个动作之后,被击飞的,两人目光一沉,有些凝重。 “谁!是谁偷袭我!”半空中的阎灵境并未死于偷袭,一个翻身落地,随手抹去门面中的血渍,便怒喝道,只是声音中还带着丝丝后怕。 刚刚一击势大力沉且快若闪电,若不是他锻体有成又兼修有一门护身秘术,已经被打碎头颅。 翻身站定的掌兽使连忙又使出另一套护身功法,将全身护在碧绿色的劲力中,全心全意戒备着,来回寻找那个偷袭的人。 而大威天龙虚影一击打飞阎灵境后,便抓起赤月金焰虎脚边那个装满孩子的大网,朝着唐罗飞去,迅若疾风。 对看不见虚影的围观众人来说,只能看见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抓着网兜,而远处的唐罗,保持着一个虚空握爪的姿势,口中还冷冷道:“我用你说?洗干净脖子等死就好!” 随着唐罗的举动与回应,刚刚一击打飞阎灵境的元凶便已被找到,只是众人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感受不到一点灵力波动唐罗便完成了攻击,这种隐蔽的能力若是用作袭杀,如果目标不是时时以功法或灵甲护体,不是死定了吗!? 一时间,交头接耳之声不绝,所有人都想知道唐罗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因为他击飞的可不是一个无名小卒,而是兽王居的阎灵境阿! 而要数最惊讶的,就是萧子玉了,因为他感觉到,唐罗刚刚那一击特别像碑龙图修炼到最高境界所化的神通,神威龙影。 但唐罗使用的招数和碑龙图最高境界的区别就是,神威龙影是将碑龙图先练到九龙境界再将九龙合二为一,虽然也能达到几乎瞬移的击敌效果,但其本质还是由灵力构成的,不会感受不到灵力波动。 且从效果上看,虚影一击只有几万斤的力道,破了阎灵境的护身秘术后便后继无力,而神威龙影的话,刚刚一击便能将其头颅爆碎。 对于没有能把阎灵境头打爆唐罗也是有些遗憾,毕竟他现在没有全开修为,身体模板还停留在凡境级别,虽然有着五品不灭体加先天之气的滋养,也只有十万斤的力道,大威天龙之影只能附带自身一半力量,虽然迅捷无双,但想对祭起护身功法的蜕凡巅峰一击必杀还是力有不逮。 三百九十二章:小家子气 此刻的阎灵境就是再迟钝也知道了偷袭他的就是唐罗,心中大怒,刚要开口指责,却看到鸾顶的弥楚朝自己摆了摆手,生生将几欲脱口而出的呵斥咽下,面色阴沉的站在一边。 “唐罗,既然你知道米白叛逆的身份,为何还要包庇于他,难道是对两族屠灭叛逆的决定不满么!?”弥楚眼中升起了几分玩味,虽然弥申再三提醒自己只要碰到唐罗便不要搭话,直接动手,但想着反正生死挑战已经立下,战前聊聊也无妨,因为他实在看不出,公然违抗两氏决定,包庇叛逆的举动,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弥楚由衷的希望唐罗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承认要包庇叛逆,这样一来,他等会儿,才有理由直接把他打死! 小家子气,唐罗只是以天龙虚影抓着孩子放到远处,对高处的弥楚歪着脑袋不屑道:“我不但知道他是米家村后人,而且就是对两氏剿灭米家村的决定不满,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话音落下,整个姜林哗然一片,米白更是浑身巨震,不敢置信的看着唐罗的背影。 “一个蜕凡都不是的书生加上几十个乳臭未乾的小鬼就能让你视作洪水猛兽,弥家都产你这种懦夫吗!?”唐罗声若洪钟浩荡八方,惊得众人脸色发白。 自小到大都是同辈中佼佼者的弥楚何时受过这等羞辱,眼珠当时就红了,体内数千灵兽之魂汹涌沸腾,倾力一拳朝着唐罗的脸上砸去。 庞大的灵力被兽魂牵引,化作至强一击,犹如荒古巨兽的狂吼,红黑色的庞大灵力化作兽形,朝着唐罗喷腾而来,将整片空间像是经受不住压力,疯狂震动。 弥楚绝学——兽王袭! 遮天蔽日的强横灵技带着无边霸气朝着唐罗当头盖下,这一式含怒出手,不但威能远远超出了蜕凡级灵技的标准,比之与徐老赢擂台战时更加霸道,在场的有不少唐氏子弟,看着弥楚抬手便是至强杀手,心中不由一紧,一些亲厚唐氏的公子小姐,更是害怕唐罗会死在这式灵技之下,眼中满是恐惧。 原本站在唐罗身后的米白看到这遮天蔽日的一击,更是脑袋一片空白,像是被凶兽夺走了神智。 就在所有人以为唐罗只能狼狈逃窜的时候,他只是高高抬起了左手,一方缓缓倒转着阴阳的巨大旋涡突然出现,足以震山覆岳的兽王袭悍然与其碰撞,兽王幻影带着无边霸气一头撞进漩涡中,想要撕碎阴阳将其后面的少年杀死,但刚一接触,就像旋涡碰上了小船,足以炸断山脊的兽王袭被轻易搅碎,黑白两色的旋涡转动着将弥楚的绝技吸收的一点儿不剩,遮天蔽日的强悍灵技好像从未出现,只有一方黑白旋涡被唐罗举在半空,还是那样缓慢而坚定的转动着。 公子楚的兽王袭竟然被唐罗随手挡下,一时间姜林中的人都惊了,更可怖的是,鸾顶上的弥楚灵力汹涌沸腾,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气势便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得到,而另一边的唐罗,好像根本没有认真,体内的灵力平稳的流淌,一丝气势都没有流露出来。 一击之下,感觉强弱瞬间易主,姜林众人看着唐罗的眼神,都带着一抹惊异。 而鸾顶的弥楚看着自己至强一击竟被轻易抹去,那些原本与自己有着联系的兽魂更是不知所踪,脸顺时阴沉了下来,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眼前的对手。 除了知道唐罗十三岁晋升蜕凡,还与武圣山弟子一战平手外,自己根本没有注意过任何关于唐罗的资料,对方擅长的灵技、对方的杀招、可有修习什么秘术、锻体程度、劲力领悟程度、战斗风格,一切的一切都是未知,而在一场生死战中,未知便意味着危险,弥楚双眉紧皱,心中隐隐有种失控的不安。 但蜕凡境后无数的胜绩还是给了弥楚无比的信心,相比于胡乱的猜测,他更坚信自己的绝对实力,虽然唐罗展示出来的东西很新奇,但也不足以让他觉得畏惧,弥楚嘴角划出一个嗜血的弧度,对着唐罗道:“这才有意思,本公子真怕一击就把你打死了!” “你的嘴巴比你的招数硬。”唐罗将手中旋涡散去,不咸不淡地揶揄道。 转身对着米白道:“你先带着孩子退到一边,等我料理完弥楚,再细谈。” 不等米白回答,唐罗便以天龙虚影抓着大网中的孩子与米白放到了身后远处唐氏子弟所在的方阵中。 此时,原本站在冰鸾头顶的弥楚也飞身而下,活动着全身的筋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脸嘲弄。 唐罗看着对方自信轻松的神态,心中也是有些感叹:果然无知要比知识更容易使人产生自信,就好像眼前的弥楚,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一脸赢定了的模样。 战斗这种事,小到捉对厮杀,大到军团征伐,究其根源都是博弈,而博弈最重要的资源,便是信息。 兵家何以百战不殆,无非知己知彼,风媒属的一整晚,让唐罗对眼前的弥氏天骄,已经有了全面的了解。 作为西陵前十年声名最显赫的天骄,魂兽血脉的拥有者,弥楚不但资质无比惊人,更是在觉醒了兽魂血脉后开发了噬魂、合体、拟形、御兽四种异能,而每一种都有惊人威能。 而正是这地级三品的兽魂血脉,将他与一般蜕凡巅峰的战力,拉开了将近十倍还多的差距,究其根源便是因为兽魂血脉的噬魂能力。 这种可以将灵兽杀死后收摄魂魄归于自身的能力,让一个蜕凡境的武者,提前享受到了凶境才有的战力加持,那便是神魂之力。 人之初生便有三魂七魄,魂曰:胎光、爽灵、幽精。 魄曰: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三魂主生命、情欲、胆魄。七魄主六识、五脏六腑。 所以肉身强则魂魄壮,而强横到一定地步的三魂七魄,便能合而为一爆发种种威能,也是蜕凡破凶境最重要的一步:铸神魂! 三百九十三章:怪物 三魂相合,七魄归一便能将自身神魂铸练,丹田气海再也不是武者限制,神魂强弱才是衡量一个凶境武者的最高标准。 因为凶境强者除了体魄、灵气比蜕凡武者强悍外,神魂肉身合一后爆发出的灵技更是具有种种神效,一些尤为强大的神魂甚至能让灵技变强几倍。 若是以蜕凡境巅峰武者做比较,如果他的灵力杀伤是一百,那么一些神魂强大的凶境灵力杀伤变成三百不说,经过神魂加持更会达到九百甚至一千,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凶境武者需要十几组蜕凡小队才能制衡的原因,只有连绵不绝的合击压制洗地,才能阻挡凶境的威势。 所以神魂附效的强化倍数,直接决定了凶境强者最后的招式杀伤,而兽魂血脉的强横之处,就是让弥楚在蜕凡境的时候,便有了神魂附效,他所收摄的灵兽魂魄可以驯养在脏腑之中,当他战斗之时可将魂魄附着于招式之上,即便是普通的灵技由他使出来,也威力惊人,何况蜕凡杀招。 而且噬魂的效果还远不止如此,那些收摄的灵兽魂魄不止可以当做攻击使用,更是可以凝聚魂衣,防护效果比一般的龙魂玉还要优异,也就是说要跟弥楚作战,必须要破去他体内几千道魂魄才有机会伤到他,这也是擂台上他能与徐老赢连番大战的倚仗! 要战胜弥楚便等同需要破掉几千块龙魂玉,这庞大的灵力需求对普通蜕凡巅峰武者来讲几乎无法做到,这便是弥楚被尊为“兽魂圣主”的原因,因为他的强横,已经远远超过了一般的蜕凡境武者,甚至让普通蜕凡巅峰产生了望尘莫及地无力感。 所以区区一击兽王袭被破去,对弥楚来讲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他又怎么会害怕和唐罗对垒呢。 只是强韧的灵兽神魂被绞入漩涡中就被碾碎还是让弥楚多了一些忌惮,他决定换一种作战方式,作为弥氏本代最被看好的战士,他可不是那种常用风格被克就会陷入被动的武者阿! “魂与身合,兽王战体!”随着体内灵力的沸腾,仿佛有东西在他身体中蠕动穿行,弥楚的皮肤下鼓起一个个巨大的肉瘤,它们四处游走,而原本清秀俊俏的公子因为这些扭动的肉块变成了一个怪物,骨头伸缩炸裂间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着几道兽魂与身体各个部位融合,原本俊朗的公子楚变得让人不敢相认! “这是什么怪物阿!” 几个第一次看到弥楚变化形态的世家小姐没有忍住心中的恐惧,忍不住惊呼出声。 红黑的光芒闪烁处,一头虎掌鹰爪、狼头熊身的怪物站在弥楚原本所在的位置,两条粗壮如巨木的兽类大腿杵在地上,满身黑色鳞片如同蝮蛇的甲胄。 凶狠乖戾的巨大狼嘴边还有腥涎流出,嘲笑地开合间还能看见那长长的獠牙与利齿,散发着阵阵凶光。 三米开外的巨大怪物站在唐罗面前,就像看着待宰的猎物,发出了犹如铁片摩擦的嘶哑嗓音:“你那旋涡,遇上本公子的利爪,还能保持神异否?” 作为一个将斗战写入骨髓的武者,弥楚仿佛把天赋点全部点在了战斗上,仅仅是看到黑白色旋涡的一瞬间,他就判断出,那东西是对着灵技与神魂有着极大克制效果的秘法,仅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唐罗朝自己发出生死挑战的最大倚仗。 “练了门秘法便以为掌握了制胜法宝,武者搏命可不是小孩过家家,你那小身板,可经得起本公子一爪?”怪物举着兽爪,五根如刀刃般锋锐的利爪随意划过空气,竟与发出剧烈的摩擦声。 刺耳的声音让一些围观者忍不住捂着耳朵,更有甚者看到弥楚现在嗜血残忍的模样,忍不住连连后退,这是人面对怪物天然的恐惧,他们更不敢想象,直面如此怪物的唐罗究竟有多无助。 原本一米九多的壮硕青年站在怪物身前只比它的腿高出一点,就像一个孱弱的婴儿,对着魁梧的大人。 唐罗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怪物,撇撇嘴道:“真丑。”哪怕会获得强大的力量,但人形都没了,岂不是血亏。 “嘎嘎嘎嘎。”弥楚狂笑道:“武者之美丑,便是强弱,本公子这兽王战体,乃是世间第一战体!你这无知小儿又懂些什么!?” 人类的躯体天生孱弱不适合厮杀战斗,别说妖魔鬼怪,就连一般的凶禽猛兽也不是对手,而他的兽王战体,便是截取各种灵兽凶猛的部分合体己身。 登云兽的粗壮后肢、啸天虎的霸道兽掌配合戾天鹰的钢爪、血毒狼的獠牙利齿加上蛟龙的鳞甲龙尾,熊罴的身体更让它力量浑然如一,蜕凡巅峰便有十几万斤滂沱巨力世间能有几人,待他修为凶境,这西陵第一战体的威名,一定能从唐森手中夺过来! “想好遗言了吗!?”怪物朝着唐罗发出最后的吼叫,挥舞摆动的龙尾预示着弥楚是怎样的迫不及待。 巨大的阴影将唐罗完全覆盖,所有人仿佛都看到了西陵天骄被怪物分尸屠戮的惨状。 “快跑阿!你打不过他的!!!”一些心地善良的小姐忍不住朝着唐罗喊道,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唐罗被小姐姐撕心裂肺的呐喊逗笑了,摇了摇头,朝着来时通道伸手,天龙虚影便卷着巨锤鬼哭朝他飞来。 咚得一声,一柄超重型灵兵便砸在他的身边,引得众人一愣。 因为唐罗来时是拖着的,所以没有人发现,这个巨锤的锤柄,竟然如此之长,而那颗鬼头巨锤,更是大的令人诧异。 唐罗看着身边那个高出自己不少的锤柄,又仰头看看那头自信满满的怪物,嘲讽道:“你是不是对强弱有什么误解,要是变成禽兽就能赢,我人族凭什么将妖族全部剿灭驱逐?” 既然唐罗敢发出生死挑战,就意味着综合所有信息,他能打得弥楚叫爸爸,没有百分百的把握就把性命放上赌台,你真以为我是棒槌阿! 三百九十四章:为半世仙缘盟主加更(1)(修) 被九颗凡级星子锁住的灵力完全释放,肉身瞬间突破蜕凡界限,唐罗的身体犹如充气般膨胀起来。 两米、三米...四米.....五米!!! 刚刚在怪物面前像个婴儿的唐罗周身衣物被疯狂膨胀的肌肉炸裂,几个呼吸间变成了一尊五米开外的银灰巨人,虬冉纠缠的雄壮筋肉更如同钢筋铁铸一般,伴随着银光闪烁,天地灵力更是疯狂汇聚,有着夺目银色光芒的神甲便覆盖了银灰巨人周身。 五米开外的银甲巨人对上了只到他胸口的怪物,高大的巨人反将怪物笼罩在自己身下的阴影中。 已经变成银色巨人的唐罗觉得浑身舒坦,这个蜕凡境的巨大体型,才是他如今的完全形态,感觉浑身有着无边浩荡的巨力,如果不是这个身体太过吓人与不方便,他恨不得一直保持着这个形态,因为能让他感受到,何为力量。 但对唐罗现在的模样,他的对手可是有一万个不满意。 “你休想唬我!!”弥楚仰头看着比巨木还高大的银色巨人,愤然嘶吼道。 体型并不等于力量,虽然刚刚已经看到银色巨人壮硕如天神般的身材他这样的争辩很是无力,但灵力波动是做不了假的,他能感受到唐罗并不是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那么即便他有这种变身的血脉,力量也不可能超越自己的兽王战体。 弥楚固执地将唐罗这番变化归结到变化类的血脉中,就像唐青山的古魔体那样,但这种变化还是要以武者本身体魄作为基础的,就唐罗刚刚那身材,便是力量增加五倍,又怎么能是兽王战体的对手呢。 想到这里,弥楚高高跃起,扬起利爪,朝着银色巨人没有头盔的面门挥去,黑红色的灵力爆发时更是裹着一层魂衣,弥楚这一击的威能远超同济,便是一座钢铁大山也会在他的爪击下分成几段。 面对高高跃起的怪物弥楚,银色巨人只是一拳砸下正中怪物头顶。 “轰隆隆” 犹如山峦碰撞,明明是肉身的碰撞却爆发出比灵技还凶猛的罡风。 高高跃起的弥楚在银色巨拳临身的当口,受到了两重震荡,刚刚连阎灵境护身秘术都击不碎的无形虚影此刻却有了开山断岳的力道,而银色巨人刚猛无俦的一拳,更是砸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就像凶境强者的一击,轻易震散了他的灵力,将他狠狠锤入地下。 三米多高的巨大怪物砸出了一个深坑坚实的大地朝着四面八方龟裂蔓延,银色巨人一击得手并未停歇,一脚跺在了怪物中门大开的胸腹。 “轰”!!! 能够抵御蜕凡灵技的蛟龙鳞片竟被银色巨人生生踏碎,硕大的狼首喷出了大量鲜血,这一次感受得真切,弥楚知道银色巨人的力量竟然远远超过他的兽王战体,而他更清楚若是被银色巨人骑到身上,今日之战,有死无生。 体内兽魂疯狂汇集,将好不容易收摄的灵兽魂魄如不要钱一般融合汇成了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顺着脏腑凝聚在血毒狼首中,为何世间猛兽千万弥楚独独选了血毒狼作为组成兽王战体的头颅部分,便是因为这种灵兽有着一招特别的攻击手段。 便是将体内灵力毒血汇成一击的毒血神光,这种肉身不强的灵兽更是因为毒血神光一跃成为了荒原上无人敢惹的灵兽,毕其功于一役的毒血神光能让血毒狼爆发出远超灵兽的威能,甚至比一般的荒兽攻击也毫不逊色,很多蜕凡境巅峰的灵兽猎人便是栽在毒血神光之下。 而对于弥楚来说,变化出血毒狼兽首后,他便能够施展这至强的一招,在融合足够的灵兽魂魄后,这一式的威能甚至超出了一般的凶级灵技,虽然他只有一击之力,但他相信融合千条兽魂的这一击,足以洞穿银色巨人的头颅。 黑红色的璀璨光芒自狼嘴中爆发出来,一道漆黑的莫名光柱带着无尽灵兽怨毒,朝着银色巨人的头颅射去,快若闪电! 没有人想到被银色巨人一脚踏碎胸腹鳞片的怪物反击竟然如此之快,几乎眨眼间漆黑光柱已经来在银色巨人那张酷似唐罗的面前。 但银色巨人非但没有躲,还微调巨首,直面这凶残的一击。 调动五脏六腑先天之气化剑,抽出虚空之胃八千万神药宝光,面对这近乎凶境爆发的血毒神光,唐罗口中蕴出一道七色先天气箭,直面血毒神光。 以先天之气作箭头,又有神药宝光添威能,唐罗这门呵气成箭的神通爆发出神鬼莫测的威能,一道融合灵兽冤魂的污光,在能净化血煞之力的先天气箭面前,几乎连抵抗都没有! 原以为这道毒血神光能将银色巨人头颅击碎的弥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神间竟错过了最佳逃离的时间,让银色巨人抄起了那把巨型兵器——鬼哭巨锤。 重达三万斤的长柄巨锤捏在巨人手中好似短锤,没有丝毫重量地被挥舞起来,带着犹如厉鬼哭声的呼啸,银色巨人一锤砸在了怪物的肩膀。 “轰”!!!!! 就像大地被陨石重击,整片姜林迎来了剧烈的摇晃,大地震颤中巨大的裂缝自那深陷地底的巨大锤头处四散开来,而后便是怪物的疯狂嚎叫! “嗷~~~~~~~~~~~~” 整条左臂连同左肩好像被砸成了浆糊,弥楚脑中除了痛与哀嚎已经想不到其他可以做的事。 银色巨人面无表情,松开握锤的右手,一脚踩在了怪物的左臂上,一步跨出骑在了弥楚的腰间,就像一个魁梧壮汉骑着瘦弱的野狗。 但弥楚终归是弥楚,即便面对如此剧烈的疼痛,在巨人骑上腰间的时候他也恢复神智,疼痛屈辱激发了他莫名的凶性,而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头颅,他长开了血盆大口。 他就不相信刚刚能破血毒神光的七色先天气箭巨人还能吐出第二次,而血毒狼这口獠牙,只要一击就能咬断对方的脖颈,狼牙中的毒素,更能轻易杀死一个人族武者,即便他的身形五米也不例外。 腥臭的硕大狼首朝着脖颈袭来,银色巨人连想都没想,便低头,对着锋利的狼牙一脑袋撞下去。 三百九十五章:反手 变身成为银色巨人后,唐罗的毛发彻底脱落了,所以他瓦光蹭亮的银灰色大脑袋在阳光的照射下就像一颗大铁球,但就算长得再怎么像铁球,也没有人看好用脑袋往狼口里送的这番举动。 作为荒原上最为危险的灵兽,血毒狼最大的特点便是狼牙带毒,莫说咬进血管动脉,就是划破皮肤血毒也会注入目标身体潜伏起来。 而最可怕的是,没有人知道血毒什么时候爆发,有的武者被血毒狼咬去后,没几日便毒发,惧水怕火,更有甚者风一吹便会呼吸困难,全身麻痹致死。 头颅这种靠近大脑的地方,但凡被狼牙撕出一道口子,唐罗绝没有幸免的可能。 怪物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满,朝着迎面撞来的银色头颅长开了血盆大口,四根闪着寒光的长长獠牙,正对巨人的天灵。 “来吧,受死吧!”弥楚心中涌出狂喜,将灵力疯狂注入牙中,原本亮白的獠牙被红黑色的魂衣覆盖,硬逾精铁! “咚~~~~~~~~~” “咔嚓嚓嚓嚓!” 就像琉璃盏被狠狠摔在地面的清脆,硬逾精铁的狼牙和巨人脑袋接触的第一瞬间便全部碎裂,而铁头趋势未减,将狼嘴连着狼鼻的部分,统统撞进了狼的面门里,就像一个圆锤把狼头砸了个洞,弥楚的眼珠第一个爆碎,而后五官彻底碎烂,血肉横飞。 这是围观众人从未见过的凶残,一头将血毒狼的脑袋撞出个洞,唐罗所化的巨人和弥楚变化的怪物就像真正的两头凶兽相遇的搏杀,惊得众人浑身在抖。 而既然是搏杀,就是一定要将对手杀死,唐罗心里清楚,刚刚虽然一头撞烂的弥楚的五官,却没有把他杀死,这得益于血毒狼的脑袋长在后颅,嘴鼻又长,即便以他的力量撞碎了五官也是极限,无法透劲后脑将其镇杀,但没有关系,未入凶境之前,心脏便是每个武者的要害,补上一刀轻轻松松。 骑在怪物身上的银色巨人抬起头来,抓起手边的巨锤,朝怪物胸前用力砸去,刚刚被撞碎五官的怪物意识模糊,根本无法抵抗这致命的一锤! “不要呀!!!”弥氏方阵中,一些公子小姐眼看着弥楚所化的怪物就要被巨人杀死,凄厉地惨叫道。 除了弥氏的围观者,姜林中的其他人都被银色巨人展现的绝对统治力惊呆了,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弥氏最强的天骄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险象环生,数次反击都被镇压,现在更是陷入死地,难道唐罗要比徐老赢还强吗,这怎么可能! 鬼哭巨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毫无知觉的弥楚,眼看便要得手,面无表情的银色巨人突然眼中闪过几道凶光,将手中的巨锤狠狠飞旋击出,与一道长达十丈的青色风刃相撞。 扭动着庞大身体,银色巨人正对弥楚来时的方向张开双手舞动阴阳,巨大的黑白旋涡再次出现,一副如临大敌的防御姿态。 而此时众人才看到,千钧一发之际,三头兽王居的荒兽竟同时朝着银色巨人释放绝杀。 赤月金焰虎的焚城月火柱,冰鸾的寒蕴冰枪,一红一篮两道凶兽绝杀正对唐罗头颅胸膛,还有一道后发的铁翼雕风刃,若是刚刚唐罗执意要杀弥楚,那么三头凶兽的杀招会同时砸在银色巨人身上,而可搏杀凶境的荒兽绝杀,绝不是一个蜕凡境武者能够抵挡的,即便他身高五米也是一样。 杀意临身,唐罗心中警铃大作,体内先天之气不断转动阴阳大碾,手中的黑白旋涡越转越快,眨眼间,两道凶兽杀招狠狠撞在了漩涡里。 阴阳碾的吞噬力不可谓不恐怖,即便同时对上两头荒兽的绝杀也没有被破去,但面对高了一个境界的荒兽杀招,黑白旋涡也只能吸住两道强横的力量却无法将其轻易绞灭。 但唐罗对灵技研究何等之深,想都没想便引着漩涡中的焚城月火柱朝着寒蕴冰枪撞去,冰火交融,坚固无比的锁灵形态在遇到相克的灵力属性后再也无法维持稳定,混合了红蓝两色的黑白旋涡带着恐怖的威能,轰然炸开! 以巨人双掌为中心,两式凶境杀招携带的庞大能量轰然相撞,化作沛不可当的冲击波,四散炸裂,强烈的劲风将树木生生压弯,尘扬漫天,一时间整个姜林具是七歪八倒兵荒马乱的景象。 好在来到姜林围观的公子小姐都有带着武士护卫,这股能量虽然庞大,但相撞爆裂后的罡风,杀伤力还比不上凡境武者的灵技,只是影响的范围极广,一些原本站在树上围观的人们,被这股强烈的罡风吹落地面,而地上的人们,只能紧闭双眼,等着这阵罡风过去。 处在罡风正中银色巨人挡下了两道荒兽绝杀,但他明白这还不曾结束,因为自己当做流星锤掷出的鬼哭,仅仅只是阻挡那巨型风刃一瞬,唐罗眼中寒光闪过,对着风刃袭来的方向,大威天龙虚影全力爆发。 “砰,嘶!!!” 又是一声碰撞轰鸣,铁翼雕的风刃不愧是荒兽的杀招,大威天龙虚影竟然阻挡不能,被它生生切开,但先后击飞巨锤和虚空龙影的风刃已经从最初的十丈长,变成了两丈,唐罗不闪不避,任由它站在了巨人的胸膛。 “滋~~~~~~” 天地灵气所化的银色战甲没有令唐罗失望,这道余力足以媲美蜕凡杀招的风刃就像割在真正的钢铁上,只留下一道浅痕便消散了。 三头凶兽的杀招全都挡下,但唐罗丝毫没有放松,生生顶住了风刃的余力,在这个所有人的睁不开眼的时刻,高高抬起腿,用力跺向弥楚的胸膛,心中杀意凛然! 狠狠踏在面无全非的怪物胸膛,唐罗却没有一丝斩杀仇寇的快感,因为他踏碎怪物,仿佛只有一具皮囊,硬逾精铁的蛟龙鳞甲下,都是空壳,一点血肉的感觉都没有。 而这一脚倾力施为,让刚被罡风洗礼完的姜林再次迎来灾祸,巨大的裂缝自唐罗脚下朝着四处蔓延,一时间,地动山摇。 很多没有修为在身的公子小姐刚刚被护卫扶起,便又摔倒在地。 三百九十六章:人仗狗势 地动山摇好一会儿,姜林再次恢复平静,而众人也再次恢复了视力,看着巨人脚下已经成为碎片的怪物,不少亲厚弥家的氏族子脸上升起几缕悲色。 而另一群亲厚唐氏的人们看到银色巨人如同踩着战利品一般的霸气模样,还有刚刚鹰起鹊落间唐罗毫发无伤挡下三头荒兽的攻击,更是彻底引爆了众人的激情。 “这才是真正的西陵第一蜕凡!” “就连凶境的杀招都拿公子罗没办法,蜕凡境还有谁能一战!?” 一时间整个姜林哄传唐罗的大名,但他本人却没有这么乐观,朝着三头荒兽组成的方阵冷冷道:“生死之战居然要荒兽救命,弥楚你可真是没种透了!” 银色巨人声若洪钟,仅仅一人说话就盖住了姜林所有人的呐喊叫好,也引得围观众人哗然一片。 难道被踩成碎片的弥楚居然还没死不成,姜林中心的围观者四处寻找,终于看见了三头荒兽护卫的中心,裴天路与阎灵境架着浑身赤裸的弥楚,而原本高大壮硕的公子楚现在就跟虚脱了一样,比最初生生小了一圈。 听到巨人的讥讽,弥楚一把推开裴天路与阎灵境,朝着银色巨人喊道:“既然是生死之战,便是尽展能为,这三头荒兽都是因为本公子御兽催魂才成长为凶兽,亦是本公子实力的一部分,既然是生死之战,又有何不可呢!?” 兽魂血脉之所以能从万千地级血脉中排入三品,便是有着极为突出的地方,而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因为觉醒了兽魂血脉的武者都有魂祭之能,便是抽取其他灵兽的魂魄去强壮另一个灵兽的魂魄,每成功一次便能让灵兽强大一分,甚至突破凶兽成长缓慢的桎梏。 若不是魂祭成功率太低耗费太大,兽魂血脉当入地级二品,但对于弥氏这样的豪门来讲,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算什么大事,这便有了弥楚御使的三头血脉相通的荒兽,也因为这三头荒兽,兽王居在西陵才有这么大的名头。 但武者生死搏杀带凶兽,还是显得弱势,更可况弥楚大了唐罗近十岁,面对后者以下克上的挑战,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围观众人的表情都很是精彩。 “狗仗人势见得多了,人仗狗势?”唐罗看着三头蓄势待发戒备着的荒兽,满脸不屑:“呵,公子楚。” 弥楚在西陵一直以霸道著称,被人尊为说一不二公子楚,但今日之后,怕是要变成人仗狗势公子楚了,在场的都是世家公子,即便是不练武,也对武道的规矩知之甚详,哪有武者生死之战说让荒兽上的,这不是笑话吗。 随着银色巨人震荡四方的发言,这句话传遍了姜林的上空,很多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此刻就连弥氏方阵的公子们都忍不住面色羞愤,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实在是太丢人了。 看到姜林中央那一张张满是怪异的脸色,弥楚哪能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有多丢脸,但他又能怎么办呢,当银色巨人一头将狼嘴撞烂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手段了,难道等死吗! 我可是,西陵公子楚阿! 弥楚的眼中满是猩红的杀意,抓过阎灵境递来的衣服随意披在身上便飞身上了冰鸾头顶,朝着银色巨人道:“唐罗,你是很强,但也不是本公子的对手,念在你修为不易,现在离去吧,这场生死战便算一个平局!” “哦?”银色巨人嘴角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看着冰鸾头顶那个色厉内荏的少年:“人仗狗势的公子楚居然想跟我五五开?是梦没醒吗?” “唐罗!”弥楚脸色羞愤通红,怒道:“本公子三头荒兽在手,若你还是冥顽不灵,本公子就只能让你死在这儿了!” “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凭三头神魂都不全的荒兽就敢在本公子面前,大呼小叫!”银色巨人说完这些,竟直接朝着冰鸾扑杀过去,一步便是十几丈,地动山摇,不可阻挡。 没有人想到,唐罗居然敢直接朝着三头荒兽冲杀,要知道每一头荒兽都是拥有和凶境强者搏杀的实力,即便唐罗再怎么天资纵横,又怎么可能打赢它们的,随着银色巨人的冲杀,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而面对如此冥顽不灵的唐罗,弥楚眼中满是冰寒,以灵御兽,赤月金焰虎张开云翼朝着巨人扑杀过去,而铁翼雕一飞冲天,伺机而动。 展开身体达到七米开外的赤月金焰虎一个扑击便是几十丈,朝银色的巨人张开了自己的利爪。 对着迎面扑来的赤月金焰虎,银色巨人伸出两条过膝长臂狠狠的架住,粗壮长臂与荒兽利爪碰撞,竟发出金铁撞击之声。 而后银色巨人死死抓着虎掌,竟将体型更为庞大荒兽架住了,一个蜕凡武者然跟荒兽力量相持不下,众人都看蒙了。 被架住的巨虎看着眼前巨人竟然挡住了自己的攻势,凶性大发,张开血盆大口便朝着巨人咬去。 “所以说,为什么妖兽会被弄翻,就是因为没有脑子!”唐罗嘴角噙着冷笑,又是一头撞下去。 同样的情况,不同的是上一次只是弥楚以血脉能力拟形出的狼头,可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荒兽撕咬,没有人看好唐罗,因为虎兽的咬合力便是在整个荒兽界也是无比杰出。 但唐罗既然敢撞,便意味着他有绝对的自信! “咚!!!!!” 果然是高了一个档次的荒兽,即便面对不灭战体强化过的铁头居然只是被撞得晕眩,唐罗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着眼前眩晕的赤月金焰虎,放开了它的双爪,将手插入虎兽口中,看起来就好像自残一样。 被撞得七荤八素,眼中冒着金星的赤月金焰虎只是眩晕,并未真的昏厥,感受到有东西伸入自己口中,直接咬下,金焰涌动在齿间,荒兽的碎咬即便是五品的不灭战体,也咬断给你看。 如果这是一头依靠自身进化的荒兽,说不得还真的能要断唐罗的手,但魂祭出来的荒兽,在先天阴阳大磨盘面前,什么都不是! 唐罗直接在巨虎的口中张开了阴阳碾,仿佛被摄住了魂魄,已经咬在银色巨人手臂上的巨虎犹如被冻结一样,僵在原地。 三百九十七章:瞬杀 妖兽与人族本就有根本上的不同,虽然同样是依靠吸纳天地灵力变得强大但两者的进化之路却有着本质的差别。 人族天生孱弱,初生的婴儿三魂分离七魄未育,若是离开父母的照顾只有死路一条,即便是度过了最为脆弱的幼儿时期,成熟的人体除了智力外,相比兽类也没有任何突出之处,若是不主动修炼武道,即便你是圣人的孩子,也只是个脆弱的普通人。 妖兽却不一样,越是强大的妖兽所诞下的幼崽便越强大,一些强横如龙凤的妖兽幼生期时就能捕猎一般的小动物,自给自足,而妖兽强横与否的天花板,更是跟自己的种族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最为强大的蛇妖进化到极限,也不过跟最孱弱的龙族战力持平,可以说妖兽只需要看种类便能知道它所能达到的极限为何,即便是上古妖兽肆虐横行时的妖族大圣们,也没有弱势种族的存在,即便是血神这样天赋资质亿中无一的天造妖王,最后还是败在龙王敖的手中,这便是种族差异下妖兽的战力差距。 御兽宗曾在中州刊发一册灵兽论,被天下强者奉为经典,上面不但由浅入深的介绍了现今天下妖兽的分部,更是将妖兽力量组成部分细细剖析出来,让人族武者知道如何与灵兽、荒兽进行战斗。 上面很详细的提出一个理论,就是妖兽的神魂与人族的神魂虽然本质上都是精神的具现,但两者的强度却是截然不同的,这也是为什么人族的体魄在凶境之前连最普通的灵兽都比不上,凶境之后却能迎头赶上的根本原因。 妖兽自出生起便神与身合,吸收的灵力除了强化肉身外,神魂也被滋养着,所以不论什么级别的妖兽,都有神魂之力的加持,这便是为什么凶境以前的普通人族武者对上灵兽天生灵技会应付的如此吃力的原因,但也是因为这种魂与妖身同时强大的进化规则,让妖兽的级别进度很是缓慢,很多强大的妖族甚至需要百年的积累,才能突破灵兽的桎梏,达到荒兽的程度。 而人族的武道演变至今,任何一本玄级的功法拿出来,只要保证修炼者的资源供给,那么从一个白身达到凶境级别,也就需要五十年苦修,这便是人族最终能战胜妖族的根本原因。 若说人族的修炼是一场与天地争造化的搏斗,那妖兽的变强则是一种自然的顺势而为,两者不好说孰强孰弱,但起码在这一方世界,人族最终成为了天地间的霸主。 弥楚以祭魂能力催化出的三头妖兽在战斗力上毫无疑问达到了荒兽的级别,若是实打实的战斗,即便是唐罗手段齐出也没有办法战而胜之,因为荒兽的生命力实在太强大,即便是带着神药宝光的先天气箭也缺乏对这种级别妖兽的有效杀伤,三三相乘的印法最多只能让他干掉一头荒兽,剩下的两头会将只剩不到一半灵力的他撕成碎片。 但唐罗既然敢朝着弥楚发出生死决斗,这三头荒兽的因素又怎么会没有考虑进去的,战斗这种事,特别是压上自己性命战斗这种事,他绝对不能凭着一时的血勇或是冲动,因为他对一个道理很是认同——胜负的关键,不在于绝对的强弱,更多时候在于准备的多寡。 从开战到现在,弥楚的一举一动尽在唐罗的判断中,就如同千万次预演过的那样,根据公子楚开发出的四种强悍血脉能力,他对每一招,每一种都设计了一套应对方案,在风媒属从子夜待到清晨,直到勘破弥楚所有手段,唐罗才从宝库中选出一柄灵锤,赶来姜林。 而眼前他要斩杀弥楚唯一的障碍,便是三头荒兽,但再过一会儿,这障碍将不复存在! 在赤月金焰虎口中张开的阴阳碾一瞬间便摄住了荒兽神魂,看似强横的妖兽魂魄竟连抵抗都没有,便被阴阳碾卷入黑白磨盘之中,随着先天之气地推动,阴阳两色的巨大磨盘转动间,轻易绞碎了这道荒兽魂魄,竟比搅碎灵兽魂魄还要容易。 就跟唐罗判断的那样,因为祭魂进化的关系,虽然灵兽在弥楚的能力下得到了快速进化荒兽的结果,但每一次祭魂的强化让灵兽强大的同时,也让灵兽失去了一些东西,那便是神魂的凝实与坚固,这种被无数种魂魄之力强行聚合出的荒兽神魂看似战力无边,其实虚弱不堪,只是世间武者少有能攻击神魂的手段,所以才显得这种荒兽强大而已,但遇上唐罗的先天阴阳大磨盘,一个脆弱的神魂便意味着自寻死路。 被搅碎魂魄的赤月金焰虎虽然心脏还在跳动,其实已经失去了生机,除了保留一些本能性的肉身反射和代谢之外,它的所有行动能力都已经丧失,更别说攻击能力,只是还保持着撕咬状态的虎妖看着依旧唬人,众人以为银色巨人和荒兽正在僵持不下,心中不由得为其担心。 因为弥楚可不止这一头荒兽,早就盘旋高空的铁翼雕看见巨人与猛虎僵持,捕捉到了刹那的战机,双翼振动,灵力疯狂汇聚,一枚长达十数丈的巨型风刃出现在神雕中胸,随着两翼的聚合,朝着银色巨人的头顶呼啸而来,带着斩断一切的无边霸气。 而此时众人眼中的银色巨人还在与赤月金焰虎僵持着,杀机便已然临身。 挥出巨大风刃的长空霸主并未滞留原处,尾随者青色的巨型风刃便俯冲而下,像长刀一般锋利的鹰嘴裹着青色的玄光,即便是强悍的灵甲也能一击洞穿,何况巨人肉身。 不过两头妖兽上阵,刚刚打得弥楚毫无招架之力的银色巨人仅是短短一会儿便危在旦夕,右臂被赤月金焰虎咬住,天上是巨大的青色风刃和长空霸主的夺命扑杀。 站在鸾顶的弥楚脸上涌起兴奋的红晕,没有什么比看着仇敌死在自己面前,更能让人兴奋的东西了,公子楚的眼中满是嗜血,看着巨型风刃朝着巨人头颅斩下。 三百九十八章:遁逃 天上那么大的动静,唐罗又会没有注意呢,但就像昨日师公说得那样,兽类之所以是兽类,便因为他们的攻击手段太好预测,即便是强横如龙族,翻来覆去也是那么几种进攻套路,相比于武者的万千变化无尽秘法来讲,妖兽的进攻就像出招前都要大喊一声招数名字那样直白。 面对即将临身的巨型风刃,银色巨人的举动让所有围观者瞠目结舌,他将被荒兽“撕咬”住的右臂轻易抽出,而那头看似正与他僵持不下的金红巨兽竟好像发呆一样,就眼睁睁看着银色巨人将手中从它口中抽离。 银色巨人抽出手臂后,抓着巨虎咽喉便往回一拉,拥有开山巨力的猛兽居然就失去重心一样倒下,银色巨人弓步下蹲,一手擒着虎头,另一只手扣住后肢,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起!” 只见那如同山峦般巨大的荒兽,伴随着银色巨人壮硕如天神的雄伟身材,被高高举起,正对着当头斩下的青色巨型风刃。 再过一百年众人都不会忘记今天这一幕,银色巨人面无表情举着金红色的巨虎与鸾顶的公子楚遥遥相对,只是刚刚还在兴奋的公子此刻脸上一片铁青,而银色巨人,就像真正的天神那样淡漠冷静地俯视着人间的一切。 青色风刃朝着巨虎盾牌,轰然斩下,能够开山断岳的强横灵技刚一接触便将赤月金焰虎胡强横的妖身斩开,那股伟力透过巨虎庞大的身躯,压在了银色巨人的身上,即便以唐罗拥有大威天龙神力的五品不灭体,也被压得双膝一弯,就连大地都受不了这般强横的力量,蛛网般的裂缝自巨人双脚下四散蔓延开来。 银色巨人被无边巨力压得双臂弯曲,原本高举头顶的赤月金焰虎现在被架在双肩,双腿更是被压成了一个马步,但是唐罗已经能感受到风刃最为狂暴的力道已尽,而堂堂大威天龙神力的拥有者,怎么会被强弩之末压垮! “给我顶住!!!!” 雄浑的灵力一瞬间布满浑身筋肉,若不是天赐银甲覆盖了巨人身体,众人便会看见此刻那银灰色肌肤下隆起的肌肉仿佛连绵起伏的山峦一般遍布全身。 两块硕大的三角肌宛若两棵巨大的寿桃,夸张的扣在双肩上。粗似大腿的手臂上青筋暴突,仿佛是那无数的钢筋铁管缠绕其上。。 健壮的腹部上如梯田一般股起的肌肉块清晰可见。整个上半身犹如一个极度夸张的巨大倒梯形。 银色巨人就这样扛着巨虎,生生地抗住了青色风刃的雄浑力道,而被当做盾牌的巨型荒兽此时的模样更是惨不忍睹,就像被一把巨大长刀当头斩下,荒兽强横的妖体被生生割裂,血肉开合处脏腑都暴露出来,就连最为坚硬的虎骨都被风刃斩出了一道深痕。 长空霸主铁翼雕全力施为下的风刃,竟是一击就将刀枪不入的赤月金焰虎几乎斩成两半,这是众人从未见识过的凶残,而兽血如瀑布般流下,就像为银色巨人拉起了一副血帘,更显唐罗凶悍。 感受到风刃力道完全消弭,唐罗抓着巨虎的右腿往前方全力一掷,目标正是冰鸾,因为他已看见对方口中酝酿着第二记寒蕴冰枪。 飞旋的巨虎带着漫天飞舞的血肉如同血色的轮盘朝着冰鸾撞去,唐罗的全力爆发加上赤月金焰虎的自重让这近乎玩笑的一击有着不容置疑的强横力量,而两者的距离之近根本容不得冰鸾躲闪,它只能将原本要射向银色巨人的杀招,对着飞旋而来的巨虎喷射。 而另一边的银色已经跟铁翼雕厮杀在了一起,而此时的长空霸主竟也如同赤月金焰虎一样,仿佛是被摄住了魂魄,保持着高空搏杀的姿势,狠狠砸在地上,扬起了漫天飞尘。 作为这种主动将脑袋送到面前的蠢兽,唐罗连想到没想,便直接在虚空中张开阴阳碾,看着它一头撞进来,看着它被搅碎神魂,看着它,无!力!坠!落! “怎么可能!!!!” 此时,围观人群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惊讶,脱口而出的惊呼声连做一片,倒吸凉气的声响不绝于耳。 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出,为何明明是蜕凡级的唐罗竟能在短短几个呼吸间连斩弥楚两头荒兽,难道他竟然已经有了凶境的战力吗? 这简直是对这群世家公子承认能力的挑战极限,所以他们眼中流露着不敢置信的恐惧。 而要说最恐惧的,就是鸾顶的弥楚,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三头强横的荒兽在银色巨人面前,竟然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被风刃几乎斩成两半的赤月金焰虎撞上寒蕴冰枪的瞬间便被冻成了一个冰雕坠落,极致的冰寒与赤月金焰虎沸腾的血液碰撞,致使碰撞处满是猩红的雾气,如同一道雾气墙,将巨人与冰鸾分隔开来,还遮挡了人们的视线。 看着眼前一片红雾,弥楚心中早已没了战意,随着两头荒兽如此干脆的死去,他敏锐的意识到唐罗掌握了什么速杀神魂的秘术,作为兽魂血脉的拥有者,他又怎么能不知道这种被魂祭催化出来荒兽的弊端呢,只是他一直认为,自己运气不会那么差,因为即便是一般针对灵魂的绝杀,最多也就是重创这些荒兽,无法做到一击必杀,而荒兽负伤的反击,可是实打实的凶境威能。 三头催化出的荒兽虽然神魂脆弱,但拥有的战斗力比之正常晋升上来的荒兽毫不逊色,所以哪怕知道魂祭荒兽有着种种弊端,他还是这样做了。 只是此时的公子楚早已没了驾驭三头荒兽的得意,心中满是惊慌,在冰鸾一击将飞旋而来的血色轮盘冻住后,对身下冰鸾直接下达了逃窜的命令。 随着一声清厉凤鸣,冰鸾羽翼一振,拔地而起便朝着南边飞去,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西林赫赫有名的公子楚,竟然在生死之战中落荒而逃!? 一时间,血雾另一边的围观者哗然声一片,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以霸道文明西陵的公子楚竟是这样一个人,生死之战御使荒兽不算,一看形势不对直接遁逃连声认输都没有。 此刻众人心中,那座属于公子楚的丰碑轰然倒塌,嘘声四起。 三百九十九章:追杀 四起的嘘声无疑是刺向弥楚心脏的一柄柄利刃,他真想不管不顾让身下的冰鸾回头,与银色巨人殊死一战,大不了战死一了百了。 也许在西陵众人的心里,这样的剧本才符合他们对霸道公子楚的预设,但只有弥楚自己清楚,自己绝不能死,因为弥氏已经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的资源。 自他觉醒了兽魂血脉之后,弥氏每年不光从御兽宗购买禽鸟,还会购买大量的灵兽,为的就是让弥楚可以用作修炼强化。 他能在不足三十岁的年纪将兽魂血脉开发到这种程度,全是因为豪门弥氏不计成本的投入,而且这样巨大的投入还会持续百年,便是为了让弥楚证得大宗师之位,在武力上压过唐氏。 地级三品的血脉,就是拥有这样的潜力,所以从觉醒兽魂血脉的那一刻开始,弥楚的性命已经不是他自己可以轻易决定的事了,而是整个弥家的希望所在。 但凡能看到一丝战胜唐罗的可能,他都会不管不顾地回头与其一战,可他连一丝赢的可能都没看到。 拟化出的最强兽王战体被唐罗的银色巨人化身三下五除二的击溃,统御的三头荒兽被银色巨人一个欺身而上便是瞬死,融合灵兽魂魄的强横灵技更是被那黑白旋涡生生搅碎,而最后的兽魂合体更是不堪,耗费了一头金蚕王的魂魄才能借蛟龙甲胄脱壳遁逃,现在自己丹田空虚浑身无力,就像精血被抽了大半,更没有可能直面银色巨人了。 所以逃跑,是他唯一能想出的生路,因为冰鸾的飞行速度,绝非银色巨人能够企及,只要遁入南城,即便唐罗再强横十倍都拿他没有办法。 这场生死决战,他是输了,但他绝不能死,因为到了凶境以后,兽魂血脉才会迎来真正的强势期,自身神魂增幅后再由荒兽魂魄增幅的灵技,神挡杀神,佛挡诸佛! 今天所失去的一切,未来他都会一一拿回来。 强忍着心中的羞愤,弥楚抱住鸾鸟修长的脖颈将脸埋在冰羽中,寒气透入他虚弱的身体,提醒着他要冷静,不要被心中杀意控制做出傻事。 姜林另一边 赤月金焰虎被寒蕴冰枪冻成冰雕坠落,战场被红雾分隔两半,这一边的银色巨人将铁翼雕的脖颈扭断,而另一边的对手却早已遁逃。 虽然不齿弥楚的行为,但胜负很显然已经分出来了,唐罗的这个银色巨人化身血脉盖压“兽魂圣主”,虽然还不清楚这个银色巨人变化血脉的名字,但唐罗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围观众人心中真正西陵最强蜕凡。 没有什么比连斩两头荒兽更有说服力的了,看着断了脖子的长空霸主被银色巨人随手丢到一边的尸首,人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大声地欢呼起来。 欢呼声中的唐罗并不觉得战斗已经结束,因为弥楚未死,果然与署长判断的那样,一见事不可为,弥楚便会驾鸾奔逃,他体内还有弥氏高价购得的三条三十二年金蝉王魂魄,等于还有两次金蝉脱壳的机会,若不阻止冰鸾,难以狙杀弥楚。 既然如此,唐罗心中便有了定计。 “嗬~~~~~~~~~~~~~~~~” 银色的巨人转身正南,朝着冰鸾逃离的方向深深吸气,犹如长鲸吸水,张开大嘴的巨人就像打开了一道风口,天地间所有的气都往风口灌去。 弥漫在姜林中那些因为冰火交替蒸腾而起的血雾也被巨人通通吸入体内,几个呼吸间,天地再次恢复澄清。 而银色巨人的胸腔,高高的鼓起。 体内的先天之气全部灌入阴阳碾中,伴随着那团能量丰厚的血雾,唐罗用尽全力搅动磨盘,将它们压缩,再压缩,直至先天之气所化的白色长杆已经不堪重负,再也转不动磨盘。 赤月金焰虎的强横气血,万物化生的先天之气被阴阳大碾绞在一起,碾碎又融合整整九次,仿佛达到了压缩的极限,鲜红色的先天之气坚固如世界本源,即便是阴阳碾也无法再次搅碎。 呵气成箭是唐罗开了脾胃神藏后得到的神通,以先天之气化箭本就无物不破,是一些污秽灵力的克星,而强横的生生之力用作功法更是无往而不利。 但受限于个人的修为,这道神通还是未能展现自己真正的威能,哪怕是一股脑的加上八千万道神药宝光,它也无法直接杀伤荒兽这种级别的强横存在。正是因为如此,唐罗才要让阴阳碾压缩到先天之气达到现阶段的极限,虽然还是无法做到一击必杀,但其威能足以炸开任何荒兽的妖体,即便是龙凤都不例外,何况是区区冰鸾。 放开先天阴阳大磨盘对先天气箭的束缚,红色的神光顺着唐罗的气管喷薄而出,对着天南振翅的冰鸾,爆射而去。 就像划过天空的赤芒,几乎在银色巨人的开口的同时,鲜红色的光柱便已击在冰鸾的右翼上,将碧蓝如宝石的凤翼,炸了个稀巴烂。 “厉~~~~~~~~~~” 透羽而过的赤色红芒让冰鸾发出痛苦不堪的嘶鸣,带有金焰毒火的先天气箭让它整个半身疼痛不堪,硬逾精铁的翎羽被轻易洞穿,冰鸾无力坠落,狠狠砸在了地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 就像两柄敲击大地的鼓槌,银色巨人迈开长腿飞奔,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地动山摇间,巨人直扑冰鸾坠落的南方每一步便是几十丈,不过两三里的距离,转瞬即至。 “砰!” 双足踏地,银色巨人跃向百丈高空,朝着厉声嘶鸣的冰鸾,扑杀而去,犹如天神捕凤。 “轰!!!!” 冰鸾拍打着左翼艰难的起身,朝着从天而降银色巨人刺出了自己的长喙,正对巨人胸膛,一副以命换命的凶悍姿态。 唐罗看着闪着湛蓝宝光的凤喙,想起了徐老赢那头召唤出来的神凰,当即熄灭了要用肉体碰撞的打算,大威天龙虚影全力爆发,照着冰鸾头顶砸去。 “砰”得一声,将冰鸾的脑袋砸向一边,巨人落下,灵活粗壮的长臂直接抓在了它的脖颈,悍然张开了阴阳碾。 与另外两头荒兽一样,残缺的神魂对先天阴阳大磨盘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随着黑白神光的转动,冰鸾神魂亦被搅碎,神鸟陨落。 没有冰鸾保护,就凭弥楚自己今日别想生离! 四百章:干预 抱着冰鸾脖颈的弥楚刚从高空坠落的震荡清醒过来,就发现银色巨人已经近在咫尺,而他唯一的倚仗冰鸾仿佛失去了魂魄,不论他如何呼叫都没有任何回应,而银色巨人高高扬起的拳头,没有丝毫留情的意思,朝着他当头砸下,巨大的阴影覆盖而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因为他感觉身边有一股超过十万斤的巨力,禁锢住了他四周的空间,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五官酷似唐罗的银色巨人面无表情,刚刚他看得真切,弥楚身上就没有玄机玉一类的遁逃秘宝,也就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他体内摄取的兽魂,但以这货现在的身体状况,合体兽魂施展灵兽天赋神通的秘法,他还能使用几次? 无非是两拳击杀还是三拳击杀的区别,银色巨人心中杀意已决。 “轰”!!!!! 巨人全力爆发的一拳不亚于凶境释放的灵技,但这充满杀意的一拳竟被一道绿芒阻拦,让澎湃着几十万斤巨力的拳头不得寸进。 弥楚身体上罩着的一层翠绿色的光膜,硬生生挡下了这必杀的一拳。 唐罗收回拳头,看着已将臂铠腐蚀的翠绿晶体,仰起头来,对着万丈高空那个与流云融为一体的数字,怒吼道:“你们弥家的武者,就连生死之战都要插手吗!” 巨人的咆哮炸响在姜林的上空,有若实质的音浪直冲云霄,剥开了云雾露出了那个立在虚空的人影,正是弥氏战堂强者——弥景! 成名超过三十年的蜕凡强者现在已是凶境之身,所以他隔空罩住弥楚的青木战气才能挡住银色巨人的一拳。 面对唐罗的质问,弥景也不由得有些羞臊,按照辈分算,年近六十的他大了唐罗整整两倍,但面对这声近乎无礼的咆哮,他也没有什么辩解的办法。 横加干预武者的生死之战,对胜者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但弥楚对弥氏实在是太重要了,血脉觉醒这种事,运气成分太重,但每个世家心中都有数,这种觉醒概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一,也就是说一万个武者中,差不多能出一个血脉者,但这个血脉者究竟会觉醒出什么级别的血脉,并没有人知道。 像弥楚这样高级的兽魂血脉便是放到御兽宗那样的天宗,也是顶级的血脉者,何况龙州西陵。 所以即便被人唾骂,弥楚也绝不能死在这种毫无意义的生死之战中,弥景坚定着信念,从高空中缓缓飘落,而此时那些姜林中心围观的人们才赶到这个外圈,但银色巨人的怒吼早已被众人尽收耳中。 看着飘然而下的弥景和被绿光罩住的弥楚,他们那还能不知道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弥景的修为实在太高,众人无法跟嘘弥楚一样嘘出声来,只是众人眼中的不屑又哪能躲过凶境强者敏锐的洞察。 弥景面无表情,落地后在弥楚身边站定,对着银色巨人道:“这场比斗,是唐公子胜了,但连斩三头荒兽后还要将公子楚杀死,不觉得自己杀性太重么!?” “笑话!”银色巨人俯身看着弥景,冷冷道:“武道归宿,一横一竖。生死之战,各展能为,你这横加干预是什么道理!?” 声若洪钟传遍四野,唐罗的话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赞同。 弥景摇摇头,并不想争辩,反倒是和善地劝解道:“两位公子具是西陵天骄,唐弥两氏的未来,也许你们以为生死决战只是自己一个人的事,却不知道宗族究竟有多担心!” 罩在弥楚身上的那层绿膜在弥景说话时冲天而起,唐罗以为是要攻击自己,一个闪身躲避,而绿膜却径直越过银色巨人,直入九霄后炸开,青绿色的冲击波爆开成了一片环形,将另一片浮云炸成了碎片,金色的掌影将碧绿的环形拨开,青芒金光交印间,天北流云散尽,一片朗朗乾坤。 众人这才看见躲在万丈高空上的那个人影,不正是唐氏宗所的一名武宗——唐谦么? 同样是成名超过三十年的西陵强者,同样是凶境的高手,竟就躲在另一片云层中注视着这场生死之战,人群中响起一阵哗然。 如果现在是弥楚追着唐罗杀,毫无疑问这名宗所武宗也会保下唐罗性命,原来这场生死之战,根本不会出人命的么? 而唐罗骤然回头看见那名宗族前辈,心中也是一沉,原以为在武堂打过招呼宗族便不会多此一举,想不到曾与自己有过争执的宗正居然如此关心自己,竟派出这样一位武宗为自己保驾护航,但这样一来,毫无疑问打乱了他本来的计划,让他有些陷入被动。 炸开云层的弥景指着天边扬声道:“若现在是唐公子受伤,想来谦兄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毕竟两位公子都是宗族未来,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道理相比不用老夫再多赘述。” 没有什么比那个天北落下的凶境强者更有说服力的东西了,原来像唐罗和弥楚这样的公子竟然会被家族如此重视,围观的小姐公子们心中满满的不服气,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接受,只是眼神中很是复杂。 以往姜林约战鲜有不死人的时候,生死之战更是一横一竖,只是那个时候何曾见过一个凶境强者出来干预,同样是家族子,死了也就死了,但现在看看唐罗弥楚,他们深切的感觉到,原来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 天北飘落的人影落到银色巨人脚边,武宗唐谦也知道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唐罗陷入了被动,但他更不满将自己从云层中炸出的弥景,冷声道:“即便是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但你们弥家的千金败了也要拿出诚意来,若想空口白话的将人带走,本宗可不答应!” 看着两位凶境强者自说自话的接管了这场武斗,甚至开始谈起了赎人的价码,唐罗知道可不能任由这位武宗继续发挥下去,不然他的目的可算是彻底歪了,将体内的灵力往星子灌注,银色巨人的身形在几个呼吸间便疯狂缩小,又回到了正常人的尺寸。 早有准备的他在巨人形态时就吐出一套衣物握在手上,停止不灭战体,身形变小天赐神甲散去的同时将它披在了身上,对着弥楚与弥景道:“既然要将人活着带走,那么是不是该谈谈,弥楚的买命钱?” 先天之气的流转下,唐罗的头发和眉毛快速长了出来,让他现在的模样看着有些喜感,但他的语气,若是不容置疑,即便是面对凶境强者,也没有丝毫的退让。 四百零一:赎人 武道大昌千年,氏族林立豪强遍地,那些铁了心要睚眦必报斩尽杀绝的家族们大多覆灭在了历史的尘埃中,而剩下的一些武道家族通过不断交流发现一个道理,原来家族繁衍靠得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 武力只是基础保障,要想源远流长,处事还得刚中带柔。 所谓刚的部分,便是家族利益毫不退让,特别是关系到本脉功法、神功秘术、核心资源、领民领土的部分,绝不能有一丝含糊,只要有人敢伸手,氏族的刀就敢斩下去,不论这只手背后牵连的究竟是个怎样的庞然大物。 而柔的部分,就是氏族不会把事做尽,哪怕是面对厮杀拼斗的仇敌,氏族之间也鲜有斩尽杀绝的例子,比如唐氏的拓城任务中,很多都是由刚刚出户建府的世家子申领的,他们为了得到一方自己的天地,就都会拉起一支人马,朝着西陵周边那些有主之地征伐,比如村落、县镇。 统御一道其实没有什么深奥的,无非是抹去现有的最高阶级,将另一批人扶到那个位置,人治自古如此,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无非就是换一个统治者的名字与规矩而已,本质并无区别。 但对于原本的统治者来讲,这便是生死决战,几千年来,鲜有听到不战而降的统治者,也从未听过不曾流血的改旗易帜。 只是涉及到拼杀斗战,任谁都不能说有百分百的把握,赢了的那一方通常不会把事做绝,比如世家子率领武者攻坚惨败被俘,胜者不会将俘虏就地格杀,而是会送书信到战俘族中让其派人来赎。 即便是唐家这样的豪门,接到这样的书信也会派人客客气气的上门,谈定补偿之后准备好将人赎回,这便是世家豪族的处事方法。 除非赎金根本谈不拢,或是碰上流寇匪盗,不然大多数时候,豪门族子鲜有战时被杀的例子。 这便是弥景现在要做的事,他保下弥楚的命并承认这场生死之战的惨败,唐罗提出赎人条件,合情合理。 虽然弥楚现在并未落在唐罗手中,但众目癸癸之下任谁都看出他已经失败了,不光是个人修为上,甚至不惜丢下脸面统御荒兽都败下阵来,弥景知道现在众人心中对弥氏感官极差,所以在赎人的问题上更不能扭捏,就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让唐罗报价。 这种氏族间传统的交流方式已经刻入他们的骨髓,所以根本不疑有他,扬声道:“难得唐公子通情达理,请开价吧。” 而随着弥景的发言,从刚刚便低垂头颅的弥楚浑身一颤,攥紧了双拳,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他心中的滔天恨意,又有谁能不知道呢。 名满西陵的公子楚沦落到需要付买命钱,围观众人的窃窃私语就像一个个耳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体内几千条灵兽魂魄仿佛同时发出嗜血的咆哮,在五脏六腑中沸腾燃烧,胸中一股结郁之气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敢抬头,并不是因为害怕或是羞愧,而是害怕自己看到唐罗沸腾的杀意抑制不住,胸膛几乎要爆了! 若是能听到弥楚的心声,这些围观的公子小姐们一定会说这位公子楚的心理实在是弱爆了,他们才不是在揶揄讽刺,而是被唐罗说的“买命钱”勾住了魂。 看热闹不嫌事大,围观者迫切的想知道,弥氏双骄的之一的公子楚一条命能值多少钱,毕竟对这些自小在和平中长大的公子小姐来说,赎金这种东西,只能偶尔在长辈们的饭桌上听到,这就如同故事发生在眼前一样,引得他们热烈的讨论着。 “我猜怎么着也得几千万吧。” “几千万?最少也得上亿,这可是公子楚阿!” “哼,你们还是太无知了,一头荒兽都不止亿金,你们以为堂堂的兽魂血脉者会与荒兽等价吗?依本公子看,至少十亿,这位新晋的西陵第一公子才会松口。” 众人交头接耳猜测纷纷,但万蛮儿最后的总结还是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毕竟西陵公子也分档,除了几位拥有天骄之名的顶级蜕凡,剩下的公子里就以万家大公子万蛮儿资质最好,小小年纪就已经步入蜕凡开始接收万家的一些生意和产业,他的判断有理有据,应该很贴近事实了。 只是这些人还是小瞧了独档唐公子,若今天只是想挣点零花,十几二十亿开口出去相信弥景连含糊都不会打,但那样他又怎么达到自己的目的呢。 从知道西陵战事将起,他便在闭关的茅屋中写下了一份必杀的名单,里面有一个个弥家后辈的名字,其中弥楚的大名,被他挂在了这份名单的最上面,难得弥楚自己将人头送到姜林,要是不把这颗人头收下,哪能对得起他整整一夜的谋划! “一千亿!”唐罗对着弥景淡淡道:“黄金、物资、功法秘术都可以!这便是他的买命钱。” 指着弥楚的右手还没有放下,整个姜林便充斥着倒吸凉气的声音,数以万计的失神目光打在唐罗身上,每一道都是同样的不敢置信。 赎金千亿?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呵。”弥景怒极反笑,冷哼一声道:“老夫纵横江湖四十载,还从未听过这样无理的要求,还是等唐公子冷静一阵,由弥氏派人上门接洽吧,告辞!” 言罢,弥景便想带着弥楚离去,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听唐罗的满嘴胡言。 一个氏族的资产由很多部分组成,现金永远都是最少的那个部分,所谓资产多体现在功法秘书、灵兽数量、宗族武者、矿脉资源上。 但一千亿的要价不论是以什么方式支付,都是在挑战弥景认知的底线,要知道将一个望族的资产完全清算,也不过两三千亿,但那可是几百年的累计,而唐罗现在一开口便是三分之一个望族,让他怎能接受。 莫说是他,千亿报价出口,就连武宗唐谦听着都是有些失神,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唐罗,心中暗暗吃惊。 四百零二:报价 只是作为唐罗的族中长辈,虽然觉得这条件实在太过贪婪与异想天开,但他还是需要尽到自己长辈的责任。 赎金没谈拢之前,哪能容得弥景带人离去! 金色的巨大掌影从天而降朝着弥景两人盖去,青绿色的神木虚影拔地而起。 两道庞大的能量在半空中碰撞,荡出了金绿色的冲击波四散八方,被冲击波击中的巨木都被拦腰斩断,随着两名凶境强者的碰撞,姜林就像被剃了一个平头,原本遮天蔽日的巨木没了枝杈树荫,只剩光秃秃的树干。 挡下唐谦一击的弥景愤然回头,怒声道:“唐罗已经失心疯了,你也跟着胡闹?关于小楚的赎金我会派人去唐氏宗所洽谈,只要合理,弥氏断无二话,众目睽睽之下,老夫还会耍赖不成!?” 要说唐弥两氏相争千年,其实有不少相爱相杀的故事,围绕西陵的资源就那么多,即便是唐弥两家也不能无尽地南北扩散,所以总会在东西方碰见,唐谦和弥景年岁相当,修为接近,两名出户建府的有志公子年轻时更是多有恩怨纠葛。 只是随着年岁的增长,心中火气渐消,有时见面还能拱手施礼保持体面,但面对现在这位老对手的阻拦,弥景心中可是一万个不满意。 但那又如何? “赎金没有谈妥之前,你无法将人带走!”唐谦说完这句便闭口不言,一副冷漠高傲的模样,所谓族人,便是哪怕知道同伴做的决定是错的,也会在背后支持。 “多谢宗老。”唐罗朝着身旁老者道谢,又对着回过头来的弥景道:“本公子可不觉得刚刚报的价过分,一千亿赎回弥楚,是弥家赚大了,要是你不同意,那今天就把弥楚的性命留下,本公子没有意见。” 虽然身材已经变得正常,但声若洪钟的身体特性并没有消失只是弱化,而少了头顶树荫的遮蔽,唐罗这番话反倒是更加清晰了。 只是随着这番话传遍八方,姜林围观众人更是哗然纷纷,惊呼四起,似乎不敢相信这唐罗居然以为弥楚性命就能值千亿。 “哼,唐罗这是想钱想疯了!”万蛮儿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即便是在这场天骄之战中一直站在唐罗那方的围观者脸色都有些不好,觉得唐罗这狮子口开得实在太大,也太过异想天开了。 围观者尚且如此,何况首当其中的弥景,他朝着唐罗冷冷道:“真希望未来唐氏由你执掌。” 听起来像是句恭维,却是唐弥两氏相互间最为不屑的咒骂。 作为两个争锋千年的世家,明明自己已经这么努力了对方却还是只能划江而治,无法独霸西陵,怨怼归怨怼,还其中也饱含了对另一族的欣赏。 但更多的是那些惊才绝艳的两族子弟们针锋相对的结果。 几百年前,有位天资纵横的弥氏公子说了这样一句话“真希望唐某某来执掌唐氏阿。” 公子口中的唐某某是一位吃喝玩乐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众人便好奇问道,何为希望那人去执掌唐氏,难道对方天秀于内? “不不不。”公子连连摇头:“我只是希望他来执掌唐氏,好让唐氏被弥氏轻易赶超。” 众人哄笑间明白了弥氏公子的意思,要是由个庸人上位执掌唐氏,弥氏哪用那么辛苦,他又何必那么努力。 虽然只是一句抱怨,却流传了出来,所以唐弥两氏族人相遇,最大的侮辱不是其他,便是这句看似恭维的“唐氏怎么不是由你来执掌。” 这种嘴炮大多发生在同辈之间,但弥景大了唐罗整整两辈,却依旧吐出这样一句话,引得围观众人一阵哄笑,只觉得唐罗虽然武道天资无限,但并非那么全能。 也许是义气商行的成功给了这位天骄赚钱太容易的错觉,居然开口就是千亿,众人不由得找到了一些心理的平衡。 而唐罗就像没有听到弥景的哄笑与众人的讥讽那样,面色平静道:“既然连你都觉得我的要价贵了,那本公子就来好好与你算一算,这公子楚,究竟是不是价值千亿!” 掷地有声的话语再次将众人的哄闹压下,弥景看着唐罗如此嘴硬心下也是一阵冷笑,淡淡道:“老夫也想听听,唐公子究竟是凭什么报出千亿高价,又凭什么觉得它“合理”的?” 弥景在“合理”两个字上重重的发音代表着他有多不认可这个报价,就像在场所有人想的那样,一头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可以搏杀凶境,在御兽宗不过售价百亿金,虽然承认公子楚天资纵横,但他毕竟只是一个蜕凡级巅峰的武者,又哪能跟一头神兽血脉的荒兽比较。 在这样简单的对比下可以轻易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唐罗这报价,实在是太高,高得已经,让人无法相信这是一个认真的报价。 “呵。”唐罗轻笑一声,平静道:“那本公子就与你好好算一算,这位公子楚,究竟值多少钱!?” “一个族人的价值,与其家族的投入和创造的价值大小成正比,然否?” 弥景微微点头算是承认了唐罗的说法,抛开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武道未来,这种算法才是合理衡量一个族人身价的标准,不能因为弥楚是太上长老弥阳的嫡孙就为其毫无原则的妥协,这是不合理的,因为弥家不是某个人的弥家,而是弥族人的弥家,宗族的利益,也绝不会因为一个人而无尽倾斜。 只是唐罗接下来的话,却将弥景对家族资源的理解,撕了个粉碎,也让这姜林里的围观者们知道,要塑造一个顶级武者,究竟需要多么庞大的资源! 通过风媒属的信息与他看到的弥楚头顶的数字,唐罗对这位猎杀名单上的头号种子的一切可谓如数家珍,现年二十五岁的弥楚已经达到了9999(3796)的灵力水准,因为兽魂血脉没有加速修炼的功能,也让唐罗轻易反推出弥楚拥有着1.3的恐怖资质,与唐森持平。 但这并不构成千亿赎金的根本,因为资质这种事,在没变化成真正的实力之前,是没有人愿意承认的,唐罗要证明的合理,是一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四百零三:何为天才(加更求票~) “弥楚十四岁蜕凡,觉醒兽魂血脉,所以自龙州历1770年起,弥氏每年会从御兽宗采购灵兽五百!按照每头灵兽千万算,每年光是灵兽采购,弥氏便支出五十亿金,本公子说的可对?” “不错。”弥景毫不否认,西陵人人皆知,弥氏本就以御禽秘法起家,更是御兽宗在龙州的最大客户。 每年弥氏都会从御兽宗采购大量的灵兽,十年前更是加购一单,每年支出达到五十多亿金的消费,这点弥氏无人不知。 “呵,那你可知道,这每年五百头灵兽可没有放到南岭兽谷中,而是全都进了公子楚的肚子!?”唐罗双手抱胸,冷冷说道。 “怎么可能!!!”弥景下意识的便想驳斥唐罗这种子虚乌有的说法,却感受到身旁那个低头不语的公子楚浑身一颤,这个细微的变化惊得他心中一颤。 而围观众人听到唐罗的说法,更是哗然一片,人们的目光在唐罗与弥楚之间疯狂游移,没有人能相信这套说辞。 “简直荒谬,一头灵兽重达几千斤,合着公子楚一天什么事都不干,就在吃兽肉不成?” “就是就是,五百头灵兽,这可是整整五十亿金,哪个世家会把这样大一笔开支当做某个武者的口粮!” “没错,别说公子楚不过蜕凡境的修为,就算凶境强者也不可能如此奢侈!” “是吧,公子楚!?” 人群的讨论无比坚定,最后变成铿锵有力的问句投向那个一直低头不语的公子,但最应该反驳唐罗的人,此刻却是低着头一声不吭,这诡异的行为让原本坚定的众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难道.....唐罗说的竟然是真的吗? “卧槽,不会吧!!” “每年五十亿金????” “公子楚可是已经蜕凡十年了....” “也就是说....” “五五.五...五百亿金?” “咕咚” 连成一片吞咽唾沫代表着这些公子小姐们心中究竟是何等惊讶。 对他们来说,亿这样的资源单位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所能接触到的极限了,而公子楚仅仅是蜕凡十年,便活生生吃下了五百个亿。 难怪他会如此强大,难怪他的力量相比于同阶蜕凡会有种碾压的感觉。 恍然间他们想通了一些事,比如为何同样修炼,自己了不得吃些灵食宝药强化身体,对方竟然需要挥霍这样庞大的资源。 弥楚还是没有抬头,但他眼下的这幅模样与承认又有什么区别。 一直站在唐罗身后的武宗唐谦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秘辛,心中也是暗暗吃惊。 自古强横的秘术都是需要大量资源的堆砌,就跟上古神兽一个个食量无比惊人是一样的道理,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弥楚又有何神异之处使得弥家居然能做出这样大的投入,要知道这五十亿金每年的支出即便是凶级小队都足以雇佣了。 听着周围人吃惊连连的讨论,唐罗一脸平静,继续道:“仅从现在来看,弥家便已在弥楚身上投入了五百亿金,而距离他突破凶境,短则十五年,长则二十年,这意味着弥家至少还要对他投入七百五十亿到一千亿。这,便是西陵公子楚的身价!” 要造就一个顶级的武者,需要的资源就是那么庞大,姬复的四品不灭体,徐老赢的通冥剑体小成,这种至高秘术哪里是依靠自己修炼就能达到的,其中花了多少资源只有他们家族知道,这还只是其中一项秘术,不算其他。 就说唐罗自己,四品的不灭体便消耗了百万左右的千年级别神药宝草,每株宝草的价格根据种类的不同,贵的可以达到百万,便宜的也要一二十万,就算统统按照最低价计算,仅将不灭战体推到四品,唐罗便消耗了千亿的资源。 所以为什么他能压着弥楚揍,不是因为他比这位西陵天骄高明多少,而是因为他消耗的资源,是对方的两倍! 而两倍资源造就的战力差,让弥楚对上自己,只能被碾压。 这也是为什么普通武者跟顶级武者望尘莫及的最大原因。 因为对普通武者来说,就算把一千亿的资源堆在他面前任意取用,他们对自身的战力强化也极是有限,更别提消化完这样海量的资源了,但弥楚不同。 什么叫天才? 对世家来讲,天才只有一个标准。 能将资源源源不断化为战力的,就是天才! “所以你们现在还认为我将弥楚的买命钱定在千亿,是不合理么?”唐罗嘴角噙着冷笑,对着面色铁青的弥景,冷声问道。 弥景脸色铁青,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武者,虽然有着偌大的名头但他知道也不过是因为他修了几门秘术而已,若不是今日听到唐罗这种说法,他都不知道原来造就一个顶级武者居然需要那么大的代价。 他一直以为自己消耗了百亿资源突破凶境便已很了不得了,但看看身边二十五岁便已用了五百亿的弥楚,心中只有一份沉重。 因为随着这一番公布于众的说法,已经没有人觉得千亿金是个不合理的报价,毕竟弥氏已经对他投入了五百亿,而且还会源源不断地投入,这近乎玩笑的一千亿报价此刻竟然显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弥楚一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因为原本面无表情的唐谦此刻满面杀机,神魂牢牢锁定在弥景周身,对方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说刚刚这位武宗还觉得唐罗是在信口开河的话,此刻他已经完全领会了意思,弥楚这条命,可不就是值一千亿么? 而既然投入这么巨大的资源也要塑造的武者,精明的弥氏绝不会无的放矢,今日,要么交出一千亿赎金,要么就把弥楚的命留下。 弥景感受到强横的杀意临身,心中暗暗发苦,知道这位老对手已经全力戒备,只要自己敢有一丝意动便会全力扑杀,虽然自己能够护住弥楚,但肯定走不脱姜林,更别提安全地把人带走。 只怪现在的弥楚身体太过虚弱,无法承受百里玄机玉的威能,不然他倒可以启动玄机玉将人送走。 四百零四章:弥楚的判断 “要么交出一千亿,要么留下公子楚,你说,你选!”唐罗双手抱胸一脸平静,将选择权交给了弥景。 从未遇过这般进退两难的局面,弥景脸色无比阴沉,因为他根本没有权限应下这千亿的赎金要求,更不可能将弥楚留下。 虽然他是凶级的强者,亦是弥氏分宗的宗主,但他自蜕凡境起就在武堂供职,是一名纯粹的战士,今日要不是唐罗提起,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长老会那么看重弥楚。 原本以为只是因为弥楚的天赋,现在看来,除了天赋外,弥氏对弥楚一人的投资,就已经达到了五个凶境强者的标准,而且这份投资还在不断追加。 以前他一直不理解什么叫做无比重要的未来,现在他知道了,这是一份价值几千亿的厚重,所以不容有失! 虽然不知道族中的上位者是怎么判断这些投资是值得的,不过弥景心中已有计较,身旁弥楚的性命,要比自己的性命贵重。 但看着对面唐罗与他身边杀气腾腾的老对手,弥景只觉得无比棘手。 而就在这时,一直低头不语的弥楚突然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笑声:“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突如其来的癫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脸色惨白的弥楚抬起头来直视唐罗,眼中全是兴奋和快意:“本公子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哦?”唐罗眉毛一挑,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屑道:“挑战书不是你发到唐氏宗所的么,怎么成了我的设计?” “是徐老赢告诉你的吧!”弥楚苍白的脸上是满满的笃定:“不愧是对血脉研究最深的徐圣世家,本公子在擂台上明明已经极力隐藏,却还是被看了出来,不然,你怎会如此害怕!?” 唐罗害怕?弥楚该不会失心疯了吧,听到这话的围观众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弥楚看着沉默不答的唐罗,心道自己猜对了! 以唐氏的风媒属能知道弥氏十年前开始加购一单灵兽这不算什么稀奇,但唐罗居然能说出这加购的灵兽未曾放入弥家的南岭兽谷中,而是被自己抽魂吞噬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因为这是除了长老会外无人能知的秘辛,而弥氏的风媒属更是坐落在南岭兽谷中,要说唐氏能够窥探到南岭兽谷中每年几十头灵兽的动向,根本没有可能。 那么问题就来了,唐罗究竟是怎么知道这条秘辛的,刚刚他一直低垂着脑袋,前半段也许是因为羞愤,但在唐罗那番话出口之后,他就在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而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曾于自己在擂台上交过手的徐老赢,那位徐圣世家的天下行走将自己的秘密,完全曝露给了唐罗! 为什么他会这么不服气萧子玉被称作西陵第一蜕凡,因为他在与徐老赢的擂台上,只用了自己七成的实力,兽魂血脉的神异之处根本没有完全施展开来,就是因为害怕徐老赢看出他的体内有几千条兽魂的秘密。 但现在看来,哪怕他隐藏的那么深,还是被看穿了,元洲徐氏,果然不凡! “你那变身的血脉是几品?四品,还是五品?”弥楚眼中闪烁着疯狂,既然自己的秘密被窥破,他也要戳穿唐罗的一个秘密以作报复,让世人知道,不是他技不如人,而是唐氏倾注了更多资源在眼前之人身上! “为了将你那变身血脉强化到那种程度,唐氏用了多少灵药宝草?八十万,还是..一百万!?” 随着弥楚这声通传八方的质问,围观者们再次响起一大片哗然之声,他们将目光集中在一袭黑色劲装的少年身上,眼神更是震动。 唐罗的质问无疑坐实了弥楚的说法,但众人心中更崩溃了,每年五十亿投入整整十年,才能造就这样一个顶级蜕凡公子楚,可刚唐罗这才晋入蜕凡两年,就用了一千亿吗... 人和人的差别,竟然....这么大吗? 虽然弥楚说的不全对,但也基本符合事实,所以唐罗并没有什么好否认的,不管是秘术强化还是血脉强化,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所以唐罗特别光棍地歪着头,不解问道:“你的遗言就是这个?” 不管围观者有多么震惊,两位公子的交谈还在继续。 “遗言??”弥楚好像恢复了自信,满脸骄傲与得意:“不不不,只是本公子想通了一些事,想通了为什么你不惜暴露自己最大的秘密,也要杀我的原因!” “哦?”唐罗脸上有些好奇,心中却是一惊,唐氏备战做的十分隐秘,现在知道大战在即的仅有长老会与几位领导者,如果因为自己今天的行为将这个秘密暴露,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里,唐罗虽然脸色依旧平静,心中也是有些焦躁,只是他明白紧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他更加冷静的观察着弥楚的表情,发现了一些细节。 如果弥楚真的知道唐罗要杀他是因为唐弥两氏要开战了,他现在根本不会多说废话,一定会大声通传八方,因为现在姜林中还有不少弥氏子弟,他们还带着护卫战士,若是混战起来,肯定会惊动城中之人,而不用想的事,弥氏天羽营一定比唐家武神军来的快! 由此可见,弥楚想通的东西,跟两族开战毫无关联。 既然真正的目的弥楚并未发现,唐罗就真想知道,这个公子楚究竟幻想出些什么了。 果然,不等他发问,一脸得色的弥楚便指着唐罗大声道:“你的血脉,已经强化到极限了吧!!!” “????”唐罗一脸黑人问号,根本听不懂弥楚在说什么。 但自以为掌握了真理的弥楚哪会停歇,他将唐罗的愣神当成了秘密被揭穿的错愕,继续大声道:“不管是你的银色巨人体也好,还是唐青山的古魔体也好。” 弥楚伸出手,比在了自己腰间的位置晃了晃,眼中满是不屑:“变身血脉能达到的程度,也到这儿了,徐老赢一定跟你说了兽魂血脉的强横之处,才让你如此急不可耐的要杀本公子!” “因为只有现在这个时候,你才有机会战胜本公子,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与本公子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等到凶境的时候,本公子都不用动手,光是御使荒兽,便能将你这巨人变身,撕个粉碎!” 四百零五章:破局 地级血脉分成九品,三品的兽魂血脉已经是顶级的血脉能力了,但如果这份血脉觉醒在一个普通蜕凡武者的身上,其效果甚至不如一些地级九品的血脉能力。 因为这种血脉能力要强化到顶级,所需要的资源实在太庞大了,一个普通的武者可没办法捕杀灵兽,而无法摄取兽魂就意味着无法强化血脉力量,虽然可以退而求其次依靠猛兽精魂来壮大血脉,但那种强化实在是有限的很,又怎能达到弥楚这般水准。 要知道如果不是碰上身负先天阴阳大磨盘的唐罗,弥楚御使的三头荒兽跟凶境武者毫无区别,在生命力上还远远超出,毕竟你很难找到光凭肉身就能挡下两记凶境杀招的武者。 而这也是元洲徐氏会把兽魂血脉放到地级三品的原因,因为这份血脉的强悍,远远不是蜕凡级武者能够展现的。 比如现在弥楚的兽王战体,不过是蛟鳞鹰爪、熊身狼头,这只是因为他现在的血脉能力只能收摄这种类型的灵兽,而当他达到凶境之后。以弥家的实力可以为他准备好几头带有神兽血脉的荒兽,以神兽血脉化身的兽王战体,足以碾压大部分凶境武者。 这意味着在晋入凶境的第一秒,只要资源到位,弥楚的战力就能达到凶境级别的顶峰然后不断强大,这便是兽魂血脉的强横之处。 即便是在蜕凡级,弥楚也是令人绝望的强大,所以他是无比骄傲的,甚至无比自大。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何等不凡,他从未想过败在任何人的手上,即便输给徐老赢,他也认为是自己没有全力以赴和带上荒兽的缘故。 只是刚刚的险死还生,真的让弥楚的武者战心很破灭,特别是三头荒兽的接连丧命,让他心中甚至出现心灰意懒的感觉。 耗费家族如此庞大的资源,如果不能做到天下无敌,自己有何面目面对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长辈。 输给徐老赢还能找到借口,但输给比自己小了十岁,才晋入蜕凡两年的唐罗,又能找到什么借口呢? 刚刚的公子楚便是处在这样一个命运的十字路口,人的一生,都会碰上很多类似的情况。 当你的认知和现实碰撞的时候,中间会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沟,你跌进去了,叫挫折;你爬出来了,叫成长。 西陵赫赫有名的公子楚,又怎会是一个摔在沟里便一蹶不振的废物呢。 弥楚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彩,直视唐罗的眼睛,充满笃定:“所以,这场生死之战还未结束!” “哦?”唐罗面无表情:“那再打过?” 人不愧是种会自我合理化的生物,就听弥楚刚刚那翻说辞,要不是不灭战体明明白白告诉他一共九品,要不是虚空之胃中还有九千九百万神药宝草,我特么都信了! 但唐罗并不打算戳破弥楚的意银,因为他今日根本就不会放他生离,作为必杀名单上的头号种子,弥楚今天,死定了! 只是他还是小瞧了弥楚的无耻程度,在想通了一些事情后,公子楚已经毫无顾忌了! “再打一场?不不不。”弥楚连连摆手:“现在打不过你,这是你变身血脉最强势的时候,本公子才不会以卵击石。” “那你是准备付钱?”唐罗双眉紧皱,弥楚如此光棍的认输根本不在他的意料中,在他跟署长的商量中,根本没预设过这个角度,不是因为不够严谨,而是因为弥楚此人,根本就不会认输。 果不其然,弥楚哪会投降,直接扬声道:“今日生死之战未完,等本公子破入凶境的那一天,会再与你完成这未尽一战!” 一时间围观的公子小姐哗然一片,明明输了却说未完,这是打算不付钱的意思吗?堂堂西陵公子楚,竟是这样一个无赖吗? 仿佛听见了很多小姐心碎的声音,这一刻的弥楚颜面丧尽。 但远处的唐谦脸色却是一变,因为他已听出这番话中的去义,急忙荡起神魂,将弥楚也包裹了进去,但凡对方有一丝意动,他都能及时的反应,防止其人遁逃。 而弥楚看着唐谦如临大敌的模样,面无表情,朝着远方阎灵境使了一个眼色,心中满满的不舍。 十几年的主仆情义让他对自己这个第一家臣可谓了若指掌,只要能对自己好的,即便是冒着天下忌讳他都会毫无顾忌的去做。 在自己合体灵蝉脱壳之后,阎灵境便低声说他会将弥氏公子小姐所带来的宗族武士集合起来,随时准备待命。 这个待命能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合击洗地! 刚刚若不是弥景出现,阎灵境已经这样做了,但现在也不晚。 因为弥楚是决不允许弥家为自己付出千亿赎金的,他的骄傲更不允许自己的家族做出这样的让步,他宁可自己变成一个无赖混蛋,也不会让家族蒙受这样大的损失。 “所以辛苦你了,我的第一家臣!”弥楚的眼神中有些愧疚与歉意,因为他知道一轮合击洗地之后,弥景可以带着他逃离,而那些宗族武士甚至是弥氏子弟,都会死在姜林中。 “少爷保重!”阎灵境的眼神中满是激动与光荣,仿佛能为弥楚战死,是最值得的事。 两人眼神碰撞,无声地交流间便将逃脱的事宜敲定,唐谦看着弥楚突然游移的眼神,往姜林南部一瞥,从战时起一直存在感淡泊的阎灵境此刻带着百余名蜕凡武者聚成了一个方阵,爆发出剧烈的灵力波动,烈焰自每一名护卫右臂升腾而起。 三十余条烈焰蛟龙将天南印成一片赤红,面对弥氏如此疯狂的举动,在姜林的公子小姐只能四散奔逃,生怕波及到自己。 “目标唐谦、唐罗!合击技准备!”毫不避讳的命令自阎灵境口中爆发,那些随着弥氏公子小姐而来的护卫们脸上带着无尽冷漠,朝着唐谦、唐罗两人所在的位置施展出了《烈蟒化蛟功》。 原本以神魂锁定弥景弥楚的唐谦看到这般蛟龙横天,心中更是恨极! 这位武宗双手爆出金色光芒,无尽灵力朝着双手汇聚,三枚神火印化作火龙印,火龙印三乘是为朱雀印! 随着一声响彻九天的凤鸣,浑身金光的唐谦对着扑面而来的三十余条蛟龙,推出了这一式最强印法! 四百零六章:入瓮 凤中王者,即为朱雀。 唐罗以凤王署名的这套印法亦是火行秘术中的王者,以武宗唐谦灵力所化的神鸟有着长长的尾羽和翎羽,通身的颜色竟并不跟普通的凤凰一样,而是晶莹的赤色,若仔细看去,赤色中还夹杂着金色的纹路,气派高贵,鸣叫声也分外空灵。 凤翼天翔,只是微微振翅便有火环荡漾,灵动的凤目中满是高傲,好像对着半空中三十多条烈焰蛟龙,不屑一顾。 没有人比唐罗更清楚这套三乘印法的威能,即便由他来施展,这套朱雀印的灵伤也超过五万点,更别提它所附着的极致高温,而在唐谦的手中,这套印法的杀伤力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随着一声清亮凤鸣,巨大的神鸟朱雀迎头撞上了数条烈焰蛟龙,这套被氏族推崇备至的蜕凡合击技连一丝抵抗都没有,便被撞散了灵形,在半空中炸裂,朵朵灵火散落八方,点燃了姜林。 虽然神火朱雀在质量上远超烈焰蛟龙,但也禁不住如此强横灵力连续的爆轰,前赴后继的合击技来回砸在神火朱雀的羽翼上整整二十余次后,即便是由凶境强者神魂附效后的朱雀印也无法维持锁灵形态。 但被撞散的朱雀并未化作火环消散,反倒在承受了最后的攻击后吞噬了周身所有的神火,聚合成一个熊熊燃烧的蛋,轰然炸开! 金黄色的火焰带着极致的温度在半空中爆裂,将整个天空染成了金黄,而这样的威能也将剩下的十条烈焰蛟龙抹去。 众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天上神鸟斗蛟龙的场面吸引,却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应该将弥楚带走的弥景并未离去。 “景宗老,我们不能就这样走。”弥楚眼中闪着几丝疯狂,对着拉着他右臂便要离去的弥景道。 “保下你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弥景看着远处经过一阵慌乱已经迅速聚在一起的唐氏子弟,对着弥楚说道:“这轮合击技只能拖住唐谦,却无法杀他,不要辜负阎灵境为你创造的大好局面!” 刚刚弥景一颗心全部挂在唐谦身上,自然没有看到弥楚与阎灵境眼神的交流,还以为是阎灵境自己创造的机会。 “景宗老,乘着唐谦抵抗合击技,全力击杀唐罗!”弥楚认真道。 “你疯了!?”弥景有些慌乱:“你知不知道唐森是个怎样的疯子,杀了他的儿子,他会把整个西陵翻个底朝天!” “就是因为这样!”弥楚看着不远处抬头望着天上的唐罗,冷冷道:“所以绝不能让唐氏出现第二个唐森!” 弥楚双眼满是沉重,对着弥景道:“唐罗已经耗费唐氏千亿资源,若不是因为他有着极强的潜力我想不出任何唐氏会这样做的缘由!还请景宗老务必击将其在此杀!” “老夫明白了。”弥景朝着弥楚郑重地点了点头。 青绿色的光芒充盈全身,神魂调动着灵力疯狂汇聚,一株神木拔地而起,在一片金黄色的天地中突然出现。 就在神火朱雀化蛋爆破覆灭十余条蛟龙的时候,唐谦感受到了一旁剧烈的灵力波动,扭头一看,目眦欲裂,这不正是弥氏神木击的起手式! “弥景你敢!!!”感受到弥景用神魂锁定着唐罗,唐谦怒急攻心,爆喝出声道。 刚刚施展完朱雀印的他强运灵力,凝出一面金色巨掌竖在唐罗身前,只求这能为他争取些时间。 作为和弥氏征伐千年的对手,没有人比唐氏更清楚弥氏这套孤注一掷的神木击究竟有着怎样恐怖的威能,特别是由弥景这样的凶境强者施展起来。 杀意已决的弥景毫不顾忌唐谦的怒喝,对那只竖起的金色巨掌更是毫不在意,仓促间凝聚的摘天手,根本无法挡住自己聚满灵力的神木击! “再见了,公子罗!”弥景心中冷冷下了一句悼词。 被神魂锁定几乎无法动弹的唐罗艰难的转头望向弥楚与弥景,心中暗道:“我就喜欢你这种,每一步都能踩在计划中的好对手!” 闪着绿色荧光的神木开出树心,一道绿得极致的粗大光柱朝着唐罗爆射而来,就像一根翠绿的光柱,弥氏神木击的霸道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而唐罗看着眼前夺目的翠绿光柱,终于笑了。 整整一夜的计划,随着弥楚此刻悍然发动杀机推向了剧终,如果不是唐谦出现,这一幕可以提前几分钟也说不定。 但现在也不晚,起码姜林中所有人都看见了,公子楚谈不拢赎金支使家臣聚拢战士以合击洗地,弥氏的宗老不顾辈分对自己悍然发动绝杀。 这样一来,您就能光明正大的出手了吧,首座大人?! 轰!轰!轰! 大地中并排升起三道金色高墙,闪着璀璨的金光挡在了光柱的必经之路上。 “砰!” 神木击轻悍然洞穿了第一道金色高墙,只是原本需要几人合抱的粗大晶柱在穿过金墙之后洒下大片碎晶成为了一个锥形,体积小了一半。 而被洞穿的第一面金色高墙被洞穿的部分竟好像在复原收缩,挤压着晶柱导致神木传输的灵力正在于金色高墙的自愈对抗。 但越过第一面高墙的粗大晶锥依旧带着无边锋锐,悍然撞向了第二面金色高墙。 “砰!” 又是一声巨响,金色高墙又被洞穿,只是这一次,却只有拳头大小的破洞,而且转瞬愈合,切断了晶锥与晶柱的联系。 手臂粗的神木击软弱无力的撞在了第三面金色高墙上,发出“啵”得一声,击出一个小小的凹陷就碎裂开来。 神木击的发动,高墙升起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没有人知道当看到那三面犹如金刚铁壁的金岩升起的时候,弥景眼中有多绝望。 整个西陵有谁不知道,这种柔和了金色灵力与控土秘术的金岩,是唐氏武堂首座唐森的独门功法。 而金岩出现在此处,便意味着,唐森也在! 弥景眼中的恐惧还未散去,脚边的大地便开始翻涌,就像突然出现的一张金色巨口,一把推开弥楚的弥景直接冲天而起,谁知金色的大地仿佛早有预料,如波浪一般先一步翻卷到半空轰然盖下,将刚刚飞身而起的武者砸下。 柔软如波浪却又无比坚韧的金色岩浪压着弥景回到地面,四周又升起三面高大的金色高墙,首尾相连如同一个金字塔将这片空间锁住。 狭小空间中的近身战,是唐森最喜欢的战斗方式! 四百零七章:不怕(求月票,求推荐,么么哒!) 荡空了三十多条烈焰蛟龙的唐谦在看见金岩高墙升起的瞬间眼中便闪过一丝异色,还不等他作何反应,便听到身边唐罗道:“乘那群弥家武者还在回气,还请宗老将这些人就地格杀,切莫跑了阎灵境、裴天路!” 唐谦回头,看着唐罗一脸平静的模样,知道眼下这一切早已在其预料之中。 “难怪要跟宗所打招呼不让强者来姜林压阵。”这名武宗心中苦笑一声,已经明白自己的出现打乱了唐罗的计划,只是作为唐贞的父亲,他这一次来姜林并非任何人授意,而是单纯想来感谢唐罗散功入小灵界救人的恩情。 因为唐罗回绝了参加唐雅葬礼的邀请,他一直没有道过谢,没想到好心还办了坏事。 好在结果应该没有发生问题,己方占尽道理人心,眼下便是收尾了! 唐谦眼光一寒,金光一闪便突入那全是由蜕凡境武者组成的阵中,一时间血肉横飞,金光闪烁之处人体支离破碎,如入无人之境。 而唐罗则是运起仙风云体术飞了起来,对着已经开始狂奔的弥楚疾驰而去。 在被弥景推开的第一秒,这位身价千亿的天骄便鼓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往着西陵城的方向逃窜。 但要能让他套走,可真白瞎了唐罗整整一夜的布置和仙风云体术那么骄傲的名字! 如一道黑线划破长空,大威天龙虚影狠狠砸在了玩命奔逃的弥楚后背,没有运起护身功法的他在狂奔中被几万斤巨力按在了地上,轰隆隆一阵翻滚,扬起了漫天尘土。 “跑哪儿去阿,公子楚?”唐罗落地在弥楚身前,看着迅速披上黑色魂衣的英武少年,发问道。 在天龙虚影临身的一瞬间,弥楚便将体内所有的灵兽魂魄祭出,化作魂衣护体周身,此刻看到唐罗,他的眼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道:“这都是你设计好的!” 从大地中升起金岩的那一秒他便想明白了,唐罗就是要勾引他动手,然后名正言顺的杀死他,如果不是刚刚景宗老推了自己一把,可能现在他已经被关在了那金色三角塔中,死于非命了。 “那又如何?”唐罗笑了:“谁让你这么好设计,来来来,别耽误时间,赶紧受死!” 姜林离西陵实在太近,以弥氏风媒属的能为,此刻消息应该已经传回弥氏宗所,他可没有时间耽误,毕竟弥氏的天羽营机动性太强,十几里路转瞬即至。 右腿一瞪,大地震颤,唐罗骤然消失在原地,闪现至被魂衣包裹着的弥楚头上,一掌拍下! 带着无尽海浪翻腾咆哮,通天霸卷中的断浪一式轰然砸下,带着唐罗十万斤的滂沱巨力,这一掌不弱于蜕凡杀招。 弥楚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强行挤压几近干涸的丹田,翠绿的灵力聚于食指,朝着迎面而来的唐罗胸膛点去。 有着魂衣保护的他觉得自己完全不用防御,可以用以伤换伤的打法,虽然现在灵力几近枯竭,但唐罗也无法使用巨人化身,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我就喜欢你这么天真的对手。”唐罗真是笑了,该是自大到什么程度,才会这么没有记性。 左手张开黑白旋涡,直接将弥楚伸出的右手搅碎,坚固无比的魂衣仿佛没有一丝防御的能力,因为当这道旋涡张起的时候,那些满是怨气的灵兽魂魄便被统统吸了进去,弥楚的十年积累,一朝丧尽。 “怎么可能!”感受到灵兽魂魄被旋涡轻易的吸收,弥楚彻底疯了,灵力枯竭了有什么关系,我还有精血! “轰!” 血气氤氲轰然灌注全身,断了一臂的弥楚变得无比强壮,硕大的肌肉上布满着鲜红色的血气与青筋,不顾右臂断裂处鲜血喷射,一拳砸向了唐罗盖向他天灵的断浪一掌。 只是这样的困兽犹斗又怎么能抵挡唐罗那身滂沱巨力呢,看似粗壮的手臂被生生砸断,余力未尽的右掌击在了弥楚天灵,巨力从头顶灌下,弥楚的两颗眼珠直接炸裂,鲜血飞溅而出。 “咯咯”两声脆响,弥楚双腿支撑不住,被直接拍跪在地上。 不愧是天资纵横的蜕凡巅峰,这样重伤竟然还没让他失去意识,凶悍的弥楚断了双臂跪倒在地,张嘴便朝唐罗右臂咬去 将右手轻轻一抬躲开这垂死挣扎的一口,唐罗准备给他最后一击。 “我..不服!”七窍流血的弥楚仰着头,空洞的眼眶中似有无尽恨意,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是西陵公子楚,兽魂血脉的拥有者,未来会是西陵最强的男人,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我会化作厉鬼找你复仇,我会斩断你的四肢,将你做成人棍,让你看着我将你的挚爱亲朋一个个杀死!” 低头看着凶悍如厉鬼一般的弥楚在死前还发出这样的威胁,唐罗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唐罗,不怕!” 天龙虚影当头砸下,将还想说什么的弥楚头颅爆碎,白色的脑浆混合着鲜血飞散,无头尸体轰然倒地。 右手张开,黑白两色的阴阳碾再次出现,将地上的尸体卷入,微微搅动便将其肉身碾碎。 “神魂都没有,还想变成鬼,唬我阿!”唐罗撇撇嘴,感受着阴阳磨盘中没有任何魂魄的气息,不屑道。 他还真担心兽魂血脉有什么魂化再生的能力,能够让弥楚卷土重来,虽然拥有阴阳碾的他并不害怕,但吓到小正太小暖暖就不好了。 现在看来,这货纯是在唬人阿,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咋临死还要吹比呢。 散去阴阳碾,唐罗往远处姜林跑去,他想知道将弥景关入金字塔中的唐森怎么了。 虽然一直知道自己这个老爹强的没朋友,但弥景头顶52117的灵力量可做不得假,何况还是成名超过三十年的弥氏高手,难免让人有些担心。 但还没跑几步,就看见三面金岩组成的高塔轰然倒塌,露出了身着凶麟厚土甲的唐森抓着一条断臂站在中间满脸尴尬,对着迎面过来的唐罗解释道:“他有玄机玉。” 额....再次被唐森的强悍武力惊到的唐罗一脸呆滞,安排一个五万两千点灵力的凶境强者跟自己安排一个濒死的蜕凡差不多,这特么的双血脉武者战斗力究竟有多吓人! 四百零八章:弥氏太上 只见唐森将手中弥景的断臂丢开,朝着姜林正南混战之地用力一踏,整片天地都在摇晃,大地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从手臂粗细往南扩散,“咔嚓咔嚓”的巨响中,蔓延出一道数丈宽的深渊。 地动山摇中,唐森对着远处的混乱的姜林喊道:“让。” 这一声自然不是对那些极力稳定身形都吃力的弥家武者说的,而是对武宗唐谦的提醒。 而早就对唐森风格十分了解的唐谦在地震的第一时间,便御空直上,因为他十分了解这位武堂首座要干什么。 随着大地被撕出一道深不可见的裂缝,原本四散攻击唐谦的蜕凡小队只能躲到两边,一些速度慢的来不及躲避,便惨叫着堕入深谷之中,而那些避开裂缝蔓延的武者还来不及庆幸,脚边土黄色的大地就已经变得金黄耀眼,如海浪般翻腾起来,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那些由金岩组成的岩浪便将他们推向深谷,压进了无底深渊。 一时间,原本喧闹混乱的姜林南部只剩下坠谷的惨叫,无一人幸免,唐森俯身双手触地,身上的凶麟厚土甲爆发出金黄色的亮光注入地下,似是与天地建立了联系,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只感觉整片大地都在震颤,而那条开合道几丈宽的裂缝,竟然在缓缓闭合。 “这么吓人的么?”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唐森出手,但这举手投足间肃清了百余名蜕凡武者,还是让唐罗惊呆了:“怎么会有这么犯规的人,说好的各凭努力呢!?” 真是越想越没意思,怎么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有这种天赋异禀的变态,好像这些人的出现就是为了打击别人的,又有天赋,又有资源,还无比努力,这种人杵在眼前,真是随时都能让人升起一种不想练武的颓废阿! 回头想想,每一本著作都告诉世人,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却没有任何一本敢说,只要努力就能天下第一。 以前一直以为是作家有所保留,现在一看,明明就是因为善意,总不能告诉你,天赋不行,就算把命拼了去努力也不会是天下第一吧...... 看着唐森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面无表情的走过来,唐罗只能停下胡思乱想,无奈地摇了摇头迎面走上去。 “父亲,先回城吧,仙禽羽卫应该很快就要到了。”唐罗对着唐森道,强化过后腰水行神纹的他听力无比惊人,已经隐隐能听见天南五十里外数百灵禽振翅的声音。 “你和宗老先回去。”唐森摇了摇头,仰头朝着天南方向道:“为父留在这儿。” 弥景既然敢对唐罗出手,他就不会善罢甘休,西陵的和平是因为两族的协议与互相的克制,但从弥景对着唐罗悍然发动神木击的那一刻开始这克制便不复存在,他要在此等弥氏太上讨要说法,若是交出弥景还则罢了,若是不交,何惜一战! “那您小心。”唐罗知道自己现在还无法介入这种级别的交战,所以并不打算滞留此地,因为天南灵禽的振翅之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他留在这就是拖累唐森。 刚刚弥景以神魂锁定他的时候,若不是身负阴阳碾可护神魂,他连转头都困难,由此可见他现在对上凶境武者还是有些勉强。 唐森朝着唐罗微笑点头后,便直接盘膝坐下调息回气,面对弥氏太上,即便是他也不会有丝毫大意。 从未看过父亲如此郑重模样的唐罗心头蒙上一抹沉重,运起仙风云体术便跟着武宗唐谦往西陵御空而去。 两人走后不久,天南飞来几百天仙禽灵兽、有大鹏、有鸾鸟、有彩凤、有神雕。 它们共通的特点便是比同族的个头大上两倍还多,这让这些原本不以力量见长的飞禽灵兽可以轻松载人。 而数百名仙禽羽卫的最前头正是御邪鸾辇,这台全由御邪重银打造的车架,通体闪烁银光,车架四周雕龙百条,流苏千缕,奢华异常。 天蚕罗帐中站着一名精神矍铄的青衣老者,虽说是老者,却是面色红润无有皱纹,只是眼中的沧桑与满头的白发还是暴露了此人的年纪。 看着原本郁郁葱葱的姜林已成一片废墟,参天的姜树七歪八倒,原本应该有不少弥氏弟子与宗族武者所在的南部更是荒无人烟,就连大地都仿佛被犁了一遍,弥阳双眉紧皱。 更让人心惊的却是本该保护弥楚的弥景竟然不知所踪,更别提自己那个宝贝玄孙了。 而能在天羽部赶来之前便将战场变成这般的死寂的,唐氏只有一个人! “唐森!!!”苍老的声音从天南爆响,无比愤怒的青衣老人对着盘膝而坐男人质问道:“吾之孙儿呢!” 老人心中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期望,希望唐氏可以投鼠忌器,留下弥楚的一条性命。 但随着唐森站起身形吐出淡淡两个字后,老人便彻底暴怒了! 凶境巅峰的庞大灵力化作一道青绿色的神芒护体,朝着地上的男人爆射而去,而以调息完毕的唐森亦是不甘示弱,将脚下的大地化作金岩,用尽全力的一登,随着音爆声与一阵地动山摇,金芒迎着天降绿芒的轨迹冲天而起。 金绿两色的光芒交融在半空中,犹如最剧烈的灵技碰撞,原本温和无比的天地灵气就像被点燃一般,在两人交手的一瞬间便被挤爆。 整片空间都在震颤,一道道灵力爆裂的灵韵荡漾在半空中,罡风如刀,四散八方,天南的几百头灵禽首当其冲,急忙拍打羽翼稳定身形,而跨坐在灵禽身上的骑手更是被这强烈的罡风吹得睁不开眼。 金色光芒与绿色光芒在短暂碰撞后,又是一阵轰鸣,青色光芒暴涨,而金色光芒像是遭受重击,音爆声后,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坠入大地,强横的力道根本不是柔软的岩土可以阻挡的,只是一瞬间便被击入地底。 随着金芒入地,方圆几里的大地就像是遭受了重击,一道道裂缝自金芒入地处蔓延八方,像是大地都无法承受这一击的力道。 四百零九章:无可承受的损失 “太上长老威武!!”跨坐在灵禽上的羽卫们看见弥阳仅是一击就将唐森打入地底,顿时爆发出欢呼声。 而处在高空欢呼的他们自然看不见青衣老者的脸色有多么阴沉。 “这个混蛋力量又变强了!”弥阳感受着右拳传来的隐隐阵痛,心中暗道。 作为一名凶境巅峰的武者,还是神木血脉的拥有者,他是真的不明白,一个不过地级五品的神力血脉怎么能这样变态,才进入凶境几年,肉身强度竟然远远超过了他这个凶境巅峰。 特别是在得了那件凶麟厚土甲后,这人非但没有被凶兽土麒麟的神魂蚕食竟然还能将其融合并觉醒土麒麟的控土能力,气与力合的金岩战体更是让他有了陆地神灵的称号。 仙禽羽卫的欢呼他都听在耳中,但这位弥家太上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知道刚刚半空中的碰撞他能胜出只是因为自己灵力更浑厚,但他更清楚,拥有凶甲护身的唐森根本没被伤到,而以自己力量为基础发出的震劲更是无法透过凶甲震伤那具堪比王境的身体。 但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本就不该与唐森对碰这一记,只是弥楚的生死让这位年过百岁的老者不能自己。 “糊涂阿,小楚!”弥阳心中满是凄苦,弥氏风媒属天下第一,弥楚生死之战输了的第一时间便有消息传回,只是有着弥景的看顾,没人觉得弥楚会有危险。 毕竟像这种年轻人的掐架活动还从未有过唐弥两氏核心弟子死亡的先例,哪怕战败有了凶境护卫也不至于真正身死。 而风媒属更是专注于分析唐罗的血脉能力,那变化银色巨人的能力太过强悍,不论是攻击端与防御端都几乎毫无破绽,这种血脉能力哪怕耗费甚巨也不会查不到一点消息,没想到在风媒属还专注于解析唐罗血脉的时候,就又传来阎灵境组织宗族武者小队朝着唐谦唐罗悍然发动袭击的消息。 “狗奴才!”听到风媒属的消息时,弥阳直接破口大骂道,眼中满是愤怒。 要说什么主人就有什么奴才,弥楚胆大包天连带着他这家臣也是个鲁莽护主的性子。 哪怕赎金谈不拢,只要弥楚不主动出手,唐氏便绝对不会赶尽杀绝,这是西陵和平的前提,也是两族的默契,但这一切,随着阎灵境的率众出手,彻底毁了。 当家族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会意识到,一个顶级的强者究竟有多么重要,因为普通的武者能御使的资源实在有限,即使家族无限供给,他也能很快触及自己的天花板,而后陷入一个瓶颈。 所以世间豪门大多拥有自己的招牌武者,而培养一个顶级强者需要多少珍惜的条件? 首先这个人必须是家族嫡系,然后他还要资质高绝热爱武道,且能忍耐练武的寂寞。 最好他还得觉醒血脉,就算没有血脉,至少也得对一项秘术有着极高的适性,不然即便家族有着无尽资源,也无法发挥作用。 因为普通武者需要的资源实在有限,只能通过外力增强战力,但神甲灵兵宝物这种东西,你有别人也能有,而共同拥有的优势,便会相互抵消,所以最后武者比拼的,还是本身的战力。 萧锦林为何被尊为西陵最强,就是因为他对萧氏秘术碑龙图有着极高的适性。 这套秘术说来也不算很强悍的秘术,无非就是在身体上刻绘一个法阵,让后不停灌注各种属性的灵力祭练出各种属性的龙影,到了战时除了本身可以释放灵技外,龙影还能协助攻击且不耗费灵力,而随着武者本身掌握的属性灵力种类增多,碑龙图的造诣加深,能储蓄的灵力便越来越多,龙影也从最初的一道增加至最多九道。 虽然碑龙图中的灵力耗尽了便要重新充能,但这项秘术也让萧氏族人在作战时发挥出远超一般武者的强大,而萧氏也是凭着这门碑龙图秘术,牢牢占据着西陵第三把交椅。 正常人一辈子能将碑龙图修到九龙境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这位萧氏的最强者非但修到了神威龙影的地步,更是突破了极限,刻了整整三副碑龙图在身上。 若不是碑龙图的灵力消耗实在惊人无法久战,拥有两道神威龙影,七道属性龙影的萧锦林几乎无人可挡。 而究其根源,为何萧锦林能够将碑龙图化腐朽为神奇,盖因他觉醒了地级二品血脉——地灵体。 这种血脉能力能让他完美控制体内灵力,对普通人来说极难修炼与控制的属性灵力对他来讲信手拈来,每种属性灵力对应一道龙影,萧锦林便修炼了整整二十五种灵力属性。 这让他不论面对何种对手都能游刃有余,而弥阳也承认,即便是他对上萧锦林也不敢言胜,起码在三幅碑龙图中的灵力没有耗尽之前,除了王境之外无人敢说必胜萧锦林。 而一直到十年前,弥氏还是由他这个地级四品的神木血脉武者在撑门面,可能是老天看不过唐氏有唐森,萧氏有萧锦林,所以特意将地级三品的兽魂血脉觉醒在弥楚身上,没有人知道在血脉获得验证的那一刻,整个弥氏高层陷入怎样的狂喜。 因为没有再比兽魂血脉更适合弥氏的了,本就是以仙禽羽卫起家的弥氏最大的骄傲便是御禽秘法,而这秘法经过千年的进化,弥氏自认已将飞禽的训练做到极限,比之御兽宗也毫不逊色。 唯一的限制便是他们无法催化飞禽的成长,而一头灵禽要长成荒兽,除了本身的资质外,漫长的时间也是对弥氏的巨大考验。 但有了弥楚这一切将不再是弥氏的桎梏,待他晋入凶境之后,催化荒兽的能力便会大大增加,到时候全是凶境坐骑的仙禽羽卫足以横扫整个龙州西部,一统陵江两岸。 “千亿金而已,不过是半座金矿罢了,给了唐氏又如何,小楚阿!!”弥阳老泪纵横,心中满是悲苦。 也许弥楚已经足够高估自己对弥家的作用,但在获得了那么庞大的资源支持后,还是会有惭愧的心情,因为耗费了整整十个凶境武者全部的培养资源,他却没有感觉自己可能超越十个凶境武者的作用,因为他还是习惯以自己这个武者的角度看待自己的价值。 毕竟三队像弥景那样的凶境强者施展的合击技,足以将一座小城抹平,即使突破凶境以后弥楚也不清楚自己的兽王战体究竟能不能抗住这样的爆发,所以自然会产生自我怀疑。 蛮横霸道,说一不二不过是他为了掩饰这种怀疑的伪装而已。 会自我怀疑,只是因为他不明白,在弥氏这些真正的掌权者眼中究竟能看见一个怎样璀璨的未来。 通常眼界会决定行为,弥楚以为自己绝不能再让弥氏蒙受千亿损失而悍然发动攻击,但他却不知道,对弥氏来说,他才是那个真正不容有失的损失。 四百一十章:神灵与神木(加更求月票~) 大地摇晃,成片成片黄色土地变成了金色,百丈高的金色巨人拔地而起,漫天飞扬的沙尘聚集在金色巨人后背化作披风,闪着熠熠金光将天边照的金黄,惊得漫天仙禽嘶叫连连。 弥阳还未整理好自己悲伤的情绪,金色巨人的拳头便带着强烈罡风朝着他砸去,带着无边的霸气。 拳风迎面,弥阳灵力爆发,将悲伤化作无尽愤怒与战意,悍然发动了自己的血脉能力——神木化身! 青绿色的光芒自他周身浮现,就像一颗绿色的小太阳裹着弥氏太上钻入土地中,就像一部加速了几万倍的成长纪录片,一颗闪着荧光的柳树破土而出,拔地而起。 在看到弥阳浑身爆发绿芒的时候,金色巨人便已化拳为掌,一手刀朝着地面斩下,如同神话中开天辟地的巨人,锁着金色巨掌斩下,天地灵气竟被摩擦出炽热的火焰,仿佛为掌刀附灵,带着无边烈焰的金色巨掌狠狠劈在了刚刚破土而出的小小柳树的顶部。 这足以劈开大山的一击斩在看似柔嫩的细嫩柳树上,竟没有任何效果,柔弱的柳枝就像千万双小手交叉树顶,开山断岳的一掌被轻易的架住,而小小的柳树便这样扛着金色巨人的手掌,倔强生长着。 三丈、五丈、十丈....百丈! 荧光暴射,神木擎天,短短几个呼吸,柔嫩的嫩柳长成了参天神木,千万条粗壮的柳条就像巨木,挥开了烈焰金掌,抡圆了便朝金色巨人身上抽去。 神柳的枝条就是千万触手,每一条都蕴含数万斤巨力,千万条汇聚在一起,那股伟力几乎无法想象,而面这样凶悍的一击,金色的巨人不退反进,突入中门大开的神木躯干,肩如犀角一记铁山靠撞了上去。 金色巨人撞在参天神柳树干上,亿万斤巨力导入大地,即便是神柳根茎蔓延地极深,在这样的碰撞下也开始摇晃起来。 不,不是神柳,而是整片大地都开始剧烈震颤,震源就是姜林正中,两个神话生物碰撞的地方。 直面如此澎湃的伟力,神柳被撞得倾斜,金色巨人一看奏效,便想拉开距离再撞一次,但早已张开的千万柳条便如同触手一般,缠上了巨人身体,缚住它的四肢,使其动弹不得。 看着金色巨人被困,天边的仙禽羽卫看见了机会,将手中长弓拉个满弦,数百道箭雨拖拽着长长荧光,直奔金色巨人而来,而神柳的躯干上,也张开了如同眼睛的树之心,极致刺眼的绿色光芒在树心中酝酿,真正的神木击,悍然爆发。 被柳条束缚着的金色巨人动弹不得,只能生生承受这样的攻击,爆射的极光直接抹灭了金色巨人的上身,极光余劲未消,扫过远处山头,再次抹平了山峦,才算结束。 而只剩下半身的金岩战体又迎来了仙禽羽卫千青羽箭的洗礼,每一支特质的箭支都能完美承载弥氏的青木真气,从高空射下的劲矢刺入了无坚不摧的金岩中,密密麻麻的一片,而附着于箭矢中的青木真气悍然爆发,只见插着箭矢的金岩战体上,大片金岩被染污成青色晶体。 躲在金岩战体腿部的唐森知道这具金岩战体已经无法重生了,直接顺着金色巨人的大腿遁入地底,收回了持续输出的庞大灵力。 而一遁入地面,便能感受四面八方的声响,这正是神柳根茎对他发起的攻击,只是要在地底和一个融合了土麒麟神魂的凶境强者作战,即便是神木血脉也不行。 再次爆发的控土秘术将土地变作了坚固的金岩,无数条神柳根茎挟着沛不可当的巨力会狠狠撞向金岩,然后被禁锢住,生生压断。 有过几次交手经验的唐森清楚,维持神柳巨大的体型靠得不是弥阳本身的灵力而是这些深入地底的根茎源源不断吸收着地底灵气,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这整片大地,化作金岩,断了神柳补给,让弥阳的神木化身无灵可吸! 控土术全力爆发,大片大片的土地化作金黄,深入地底几公里,融合了凶兽土麒麟神魂的唐森在地底畅游,比在大地上还要自在,融合土麒麟神魂后,地下就像他的第二故乡,已经干涸的丹田迅速恢复着,比在大地上恢复更快十倍。 如鱼儿般在地底畅游,金岩在大地中蔓延的更加快了,神柳的大半根茎都被他禁锢斩断,而弥阳的神木化身,随着一条条根茎被切断,被彻底破去! 但在神木化身消散之前,弥阳又聚集了一道神木击灌入地底,正对着唐森。 只不过身处地心深处身边还有数之不尽的土石可以化作金岩,神木化身这霸道的一击被化作金色的大地生生顶住。。 伴随着最后一击,擎天神柳耗尽了灵力,消散在天地中,穿着青色灵甲的弥阳白发飘扬,喘着粗气立在虚空中。 而不远处的大地上开了一道口子,身着凶麟厚土甲的唐森也离开了地底,呼吸也有些紊乱。 弥阳的神木化身需要大量灵力、唐森的金岩战体需要大量灵气与力气,虽然灵力在地底有所恢复,但他的力气却是没法恢复的那么快,所以很是疲惫。 金色巨人与参天神木如同神话般的碰撞,仅仅是几个来回,就把方圆十几里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就连大山都被削平了顶峰。 今后西陵再也不会有姜林约战了,因为姜林已经不复存在。 而两人对峙当然不是要调息修养,是因为交战这惊天动地的阵势,让唐弥两氏不约而同的派出了最精锐战士前来驰援。 由大长老唐思源带领的十支凶境小队站在天北,而弥氏也毫不示弱,武堂首座弥海亦是带着三十名凶境强者傲立天南。 “唐氏是想开战么?”弥海看着一脸杀气的唐森,冷冷问道。 弥楚被杀,高层震动,整个弥氏陷入癫狂,所以明知道这样问会激怒唐森,弥海还是这样问了。 因为愤怒只有战斗才能宣泄,弥家首座,只求一战! “战!” 回应的是一道冲天而起的金芒,唐森竟然连客套都没有,便直接朝着弥阳爆射而去。 而唐氏三十名凶境武者浑身爆出金色光芒,而弥氏的三十名凶境三人成组快速分开,千年争锋已让弥氏武者对唐氏的合击技了如指掌,早已形成了一套固定的应对模式。 面对唐氏的凶境合击如来,绝不能采取紧密阵型抵挡,散的越开越好,距离拉得越远越好。 要是能居高临下,就更好了! 所以三十名弥氏凶境连犹豫都没有,扶摇直上毫不停息。 大战,一触即发! 四百一十一章:寸步难行 三三成组的凶境武者爆发着金绿色的光芒,在西陵外城十里的上空相互攻伐。 剧烈的灵力波动从天空震荡到大地,广阔的平原都禁不住这般强横的灵力瑟瑟发抖。 西陵居民纷纷朝着这边张望,无数小世家的家主飞出西陵来一探究竟,当看到唐弥两家大打出手,一个个立在高空的家主面色无比凝重。 就算再没眼力的人,也能看出这场交锋跟以往争夺资源时不同,唐氏大长老与武堂首座,弥氏太上与武堂首座尽数到场。 仙禽羽卫掠阵,整整六十名着甲凶境在天边交战,难道西陵几百年的和平就此毁于一旦吗? 这群世家之主看着远处的战场,心中流转着无数应对的办法,思考着若真是大战将起,该如何保全族人性命,选择阵营。 短短一会儿,又是几十位家主来到战场边缘,看着旁若无人交战的唐弥两氏,心中泛苦。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唐弥两氏是西陵霸主,他们也承认和最多只有一两位凶境的小家族比起来,两族的势力更是具有绝对的统治力。 但看着两家随随便便就拉出六十位凶境的阵势,还是镇住了一些想要迎头追赶的氏族之主。 这些有着追赶两氏野心的家主们终于直观的看清楚差距有多大,空中任何一队凶境,都有推平在场小世家的能力。 因为那澎湃着狂暴灵力的如来一掌,即便是远远看去,也让人升起不可抵挡的绝望。 好在这场战斗中的强者们还保存着相当的理智,战场一直往姜林外的荒原推移,没有任何一道灵技余波击在西陵城内,由此可见,这并不是两族死斗,起码在短时间内不会波及西陵全城。 …… 跟着唐谦退回西陵的唐罗第一时间便往萧氏族地跑去,因为阎灵境祭起合击技时他看得真切,萧正将米白和那群孩子全部带上战车直奔西陵。 城外的战场已经不是他可以介入的地方,什么能力的人承担什么程度的责任,他的目标至始至终只有弥楚,原本他并不想那么着急,因为他没有看见唐氏的三和在哪里。 如果因为自己的贸然出手而让家族陷入被动他是无法原谅自己,所以在交代完龚正的治疗方案后,他第一时间去风媒属并顺利见到了族长唐志。 而听完唐罗叙述后,计划就从找场子变成了杀掉弥楚。 在族长的首肯下,才有了武堂首座、风媒属长、秘书阁主的三方配合,制定了这个算死弥楚的计划。 但对唐罗来说,米白断臂是他从未想过的遗憾,因为他知道萧正与萧子玉都在姜林,而以萧正的性格,他绝不会坐视好友受委屈,但没想到弥楚居然会拿米白的身世做文章,让萧正无法出手庇护。 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在最不该出问题的环节出了最大的问题,唐罗将这归咎到自己,所以回城的第一时间他便去了萧正府邸。 坐落在西陵东北角的一处奢华庄园,门口的管事一看到唐罗便将他引进了内廷,看着一群孩子扒着窗沿又不敢进入打扰的模样,唐罗咳嗽了一声吸引了孩子们的目光。 当看到他来的第一秒其,孩子们便“轰”得一声围了上来,把他团团围住,一双双小手抓着黑色的练功服死死不撒手,哭喊声和鼻涕眼泪包围着洁癖公子寸步难行。 “呜呜呜,白大哥手断了。” “哇哇,白大哥,哇哇.不能画画了,哇哇~~~” “医..医师说,找.找不到手,就没法接回去。” 春游时唐罗带来的糕点给这群孩子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哪怕唐罗现在已经比以前高了将近三十公分他们也依旧能记住这张脸。 就像看到了另一位值得依靠的长辈,这群自来到萧府后便一声不吭的小孩子像是崩溃了一般围在唐罗身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七嘴八舌的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唐罗伸手摸了摸几个孩子的脑袋,对着一脸痛苦却强装镇定着的小杨凡道:“小凡,照顾好弟弟妹妹,我去看看白大哥,也许情况没有那么遭。” 弥氏的青木真气确实歹毒,特别是对修为不深的武者来讲,中了千青真气就意味着残废,因为不管击在身体的任何部位,透体而入的千青真气都会将血肉经络乃至器官血液全部晶化,对大部武者来讲,这种污染都是不可逆的。 若不是唐罗拥有大量的先天之气,也无法彻底祛除当时已经近了米白心脉的千青真气。 但他却不太相信萧家医师说的话,蜕凡武者的残肢断臂都可以通过生生造化丹重新催生,米白一个凡境武者自然可以,做不到无非是因为代价太大,唐罗可不会接受这种说法。 对于早熟的杨凡来讲,唐罗的这番话便是最好的强心剂,他快速上前蛮横的将围成一团的孩子拉开,仰着小脸满是哀求:“唐大哥,求求你帮帮白大哥吧。” 唐罗郑重地点头后步入萧府正厅,只见一名仙风道骨,精神矍铄的老者已将米白的上衣解开,仔细观察着已经完全愈合的右臂,连连摇头,米白的脸上有着一丝异样的沉重,而萧正更是双眉紧皱。 原本以为萧正只是找了府上医师照看米白,不曾想这位大商人却是把西陵第一医师孙金方给请来了,这位医道大家虽然有个俗气的名字,却是不折不扣的医林圣手,深得西陵世家的爱戴,很多连年征战的武者得了什么暗疾暗伤,第一时间便会想到这位神医。 也许唐家时代供养的医师在用药上造诣更高,但论医术,西陵无人敢说能出其右者。 看着仙风道骨的孙金方连连摇头,唐罗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等不及与主家打招呼便拱手问道:“孙大师,好友断肢可能复原?” 原本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右肩的伤口,忽听房中有另一个声音便转头看去,发现正是唐罗。 萧正看着唐罗表情复杂,而老者刚想转身说些什么,就看见赤裸上身的米白迅速站起身形:“多谢唐兄救命之恩!” 发自肺腑的感谢让原本想要说点什么医生叹了口气,走到一边整理自己的医箱,没有回头搭理问话的青年。 就连事主都不计较,他又有什么可以多嘴呢,毕竟唐天骄又不是医者,此番苛责亦无道理,只是可惜了医者梦寐以求的先天之气竟出现在一名武者身上。 四百一十二章:拒绝 西陵风评中慈善如师长的孙金方会如此高傲是唐罗没想到的,所以他只能对着朝自己道谢米白苦笑道:“米兄别谢了,若是我早来一步也不至于让你受这断臂之苦。” 不过想到虚空之胃中九千九百万株千年级别的神药宝草,唐罗又对米白道:“还请米兄宽心,我有不少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宝草,定能让你断肢再生,重提笔墨。” 但米白听到唐罗的话却温和笑道:“多谢唐兄美意了,只是实在不好让唐兄破费,就这样吧。” “这怎么能行!”唐罗挑着眉毛,强硬道:“这事没什么破费的,你也别觉得什么欠不欠,徐老赢临走前托我照顾你,若是让他回来看见你断了一臂,圣人公子的埋怨唐氏可吃罪不起。” 将所有事情推到了徐老赢身上,用了诡辩术的唐罗让这件事听起来好像不是破费,米白要是不接受就是在害他和唐家,其目的只是为了让他心安理得接受治疗而已。 对现在的他来讲,再以灵药堆叠不灭战体品级的性价比已经很低了,因为有了五行神纹后先天之气自五脏六腑循环再生源源不绝,已经在不断的强大他的身体,而这些生出的先天之气具有极强的锻体效果,若是将其全部用来锻体,差不多是一万株每日的程度。 但要将不灭战体推到第三品,差不多需要八九百万的神药宝草,可是一个蜕凡级武者的不灭战体,四品与三品差别真的不多,就是所有蜕凡都打不动他,但凶境的攻击他都挡不住。 所以唐罗并不打算再堆个三品不灭体出来,而是以先天之气慢慢磨,让自己可以逐渐适应掌控不灭战体带来的巨力,让肉身与灵力齐头并进。 而九千九百万的神药宝草哪怕不再生,也能为唐氏造就不下一千个四品不灭战体拥有者,毕竟一般人修炼到四品的程度,了不得用上十来万株。 正是有了这样的安排,才让唐罗觉得,从海量的神药宝草中拿出一株来救治自己的朋友,根本就是举手之劳。 原以为提了徐老赢便能打消米白的推诿,没想到这个一向温和的书生突然执拗了起来,将上衣单手穿好淡笑道:“此事与徐兄无关,也许这便是报应吧,欧冶铸神剑而身死,小生书望岳而断臂。” “能作出望岳图赠予两位好友已是邀天之幸,小生却还是贪心地再作一副收藏。家父曾言,人不可太尽,事不可太尽,凡是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留恋地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衣袖,米白苦笑道:“诗圣绝响何等壮阔,又岂是小生可以收藏的,今日种种怪不得别人,只是小生贪心,应有此报。” 孙金方已经整理好了药箱,听到这番话无奈摇了摇头,而坐在一旁的萧正面色复杂地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听着米白将别人的过错归咎在自己身上,唐罗胸中满满的怒火,但他知道无法指责米白什么,因为对大多数平凡人来讲,接受灾难并自我催眠这是命运,是他们唯一对抗世间不公的方法。 将骂人的字眼生生咽下,唐罗只能劝道:“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那群孩子们想想吧,你的梦想不是要让西陵所有的孤儿幼有所养么?如果你没了右臂不能写字作画你还怎么完成自己的梦想?哪怕为了他们,你也不能自暴自弃吧!” “不,小生不会的。”米白伸出左手比了比道:“其实小生存了些钱,哪怕失去右臂不能作画也能找他其他生机,除了书法绘画外小生对厨艺也有涉猎,弄些吃食贩卖足以养活孩子。” 读书人倔起来就跟头牛似得,唐罗真是被这种进退有度的说法怼得一肚子火气,一个闪身便来到了米白身边,一手刀便往对方脖颈上斩去。 打昏抗走,直接接受治疗,这便是唐罗对付米白的办法。 与智者言依于博,与拙者言依于辨,与辨者言依于要,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高,与贫者言依于利,与贱者言依于谦,与勇者言依于敢,与过者言依于锐,此其术也! 对付倔强的君子,只能采取大头兵简单粗暴的那一套,再聊下去唐罗都怕自己被对方说服,觉得断了右臂真是件好事了呢。 以米白的修为只能看见唐罗留在原地的残影,手刀如风带着最合适的力道朝他的脖颈袭来,只是这必晕的一击却被一只枯槁瘦弱的手给拦住。 竟是孙金方挡下了唐罗要击晕米白的手刀。 两人的手掌交错在米白的后颈处,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孙大师,我尊你一声大师是因为你救治西陵百姓,德泽众人。但你现在的行为,怕是当不上医者仁心四个字吧!”唐罗眼中寒光闪烁,根本不畏惧孙金方头顶超过四万点的灵力数值。 将唐罗的手轻轻推开,老者将整理好的药箱背在肩上,淡淡道:“天骄又何必强人所难,须知强加于人非君子所为也。” 而米白这时才转过头来,看着已经闪现至自己身后的唐罗满脸苦笑,一躬到底:“唐兄,小生心意已决,请勿要再劝了。” 一个个的都好像深思熟虑的模样,合着要让友人断臂重生还是我的过错了? “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难道就因为唐氏是你的灭村仇人吗?那我修书给徐老赢,让他拿株灵药出来总可以了吧。”唐罗看着米白有些激动:“你一生的追求都在书法画艺之上,就因为一个神经病的几句疯言疯语,你就自暴自弃了吗?” “我已经把那个混蛋杀了,挫骨扬灰,他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今后西陵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敢对你的书画强买强卖,我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你就当帮个忙,接受下治疗不行么?” 听着弥楚竟然被挫骨扬灰萧正心中便是一颤,阎灵境祭起合击洗地之时他便带着米白躲到战车之上奔逃,而后便是凤鸣九天与灵力碰撞的爆鸣声,原本以为是唐谦护着唐罗逃窜回城,没想到却是将弥楚就地击杀了。 四百一十三:过失 弥楚于弥氏的地位,就等同萧子玉于萧家的地位,这并不是一个天资聪颖的族裔那么简单,而是家族切切实实的投入和无比厚重的期望。 自萧子玉觉醒火神血脉后,萧锦林便将所有心血投入到培养这名萧氏族人的身上,倾囊相授。 更是在全龙州收集关于异火、灵火、天火与神火的情报,萧子玉的碑龙图与其他萧氏族人不同,因为他的碑龙图全是由各种属性的灵火组成。 每一道灵火都是价值连城的瑰宝,而每一次龙州有异火出世,萧锦林便会带着萧子玉前往,这位西陵第一强者这些年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放在萧子玉身上,才有了萧族历史上最年轻的八龙境界,而若是再能得到一种灵火凑齐九种火行龙影,萧子玉的第一幅神威龙影将会冠绝古今,成为萧族碑龙图有史以来的最强碑龙图。 可以说萧子玉就是未来萧氏的第一强者,在萧锦林心中即便是少族长萧奇的地位也比不上萧子玉,若不是与徐老赢交手的经验实在难得,也许人们只有到了萧子玉突破凶境时才能发现西陵又出了一尊这样等级的强者。 但即便是与徐老赢战斗时,萧子玉也并没有爆发全部能量,碑龙图的种种爆发他也未曾施展,一方面是因为即便爆发也无法必胜徐老赢,另一方面也有隐藏自己的意思,就算这样萧子玉也和圣人世家的天下行走战到三百回合开外,虽然耗尽了碑龙图储藏的灵力,但这也恰恰说明了千年武道大昌,豪族用心雕琢千年的秘术与功法威能也十分惊人。 千年持续不断的改良让豪门与普通世家拉开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只是培养一名天资超卓的族人耗费实在太巨,以萧氏的底蕴培养萧子玉一个都力有不逮,因为萧族只有一位萧锦林,而强龙过境一般的争夺灵火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萧正不敢想象,如果有人杀了萧子玉,萧族会发生怎样的暴动。 而现在弥氏的弥楚被杀了,萧正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西陵的大战要开始了。 “这么仓促么?”萧正满面愁容,心中有些慌乱。 作为萧氏的核心之一,他知道萧锦林已与唐志达成了某种协议,但这还在秘而不宣的阶段,为的就是不惊扰到弥氏。而在他的判断中,刚刚消化了小灵界底蕴的唐氏是最应该避免争斗的,有萧氏的站边,最多十年就能建立足够的优势,那时再战不好么? 唐罗看了一眼坐立难安的萧正,冷冷道:“萧族是时候做出选择了,两族若是开战,不可能放任你萧氏作壁上观,究竟是帮助唐氏还是帮助弥氏相信姬复在临走前应该给了你建议,你还是赶快回萧氏族地禀告萧族长吧。老白我就带走了。” “天骄所言甚是。”萧正苦笑拱手,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唐萧两氏的合谋依旧在秘而不宣的阶段,就连唐罗这样核心中的核心都不知道两族已然结盟,就跟萧子玉一样。这样一来他就更看不懂唐氏会支持唐罗直接将弥楚弄死的原因了,一时间又陷入了沉思。 而正准备要离开的孙金方听到两人对话,脸色就是一变,骤然回头满面怒容的对着唐罗问道:“你杀了弥楚!?” 自从进入正堂后,孙金方好像就不太喜欢唐罗,此刻还爆发出莫名的怒火更是让唐罗有些不耐,冷声道:“怎么?” 桀骜的态度气得老人浑身发颤,指着他厉声道:“天骄可知兵戈一动,西陵千里将成赤地,数百万人流离失所,几千里陵江血流漂杵,难道这样严重的后果,天骄竟不屑一顾么?” 老者游医几十载,最后落户于西陵,便是因为这是一方和平之城,百姓只要勤力便能得到活下去的机会,相比于其他家族治下的城池,西陵已经是龙州西部难得的开明地界了,只是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竟又有大战将起的味道,让老者怎能不怒。 “医者仁心,真是了不起。”唐罗噙着冷笑:“外城十里至少有五十名凶境武者大战,快,请大师现在去制止他们!” 每次都让受委屈的人顾全大局,是不是好人看着比较好欺负阿? 弥楚抓了米白说杀就杀了,自己杀了弥楚就是动摇了西陵和平,仁心?势利眼差不多! 西陵打不打是他能决定的?还是眼前这个老人能决定的? 一出了事眼睛就只能找到自己能看见的人去埋怨,这特么不是有病是什么,唐罗可不惯这个臭毛病。 从医几十年还没被这样嘲讽过的老者一时不知如何反驳,虽然在西陵百姓中声望甚荣,归根结底也只是一名医师而已,人轻言微,刚刚的愤怒大多是出于对百姓即将遭受苦难的怜悯,但面对这一切,他又能做点什么呢? “唉。”叹了一口气,孙方金的脸上满是萧索,身形都变得佝偻起来,低声道:“一时失言,天骄勿怪。” “孙大师严重了。”既然老人已经认错唐罗并不打算揪着不放,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只是白兄断臂伤势并不算严重,为何进来时看到大师连连摇头?” 话题突然从西陵和平又扯回米白伤势,只是此刻老者脑中满是刚刚获得弥楚生死这则消息的惊愕,哪还能注意到米白那满是恳求的目光,当即实话实说道:“伤者的断臂已经无法重生了,可惜了如此年轻的书画大家。” “嗯!?”唐罗眉毛一挑:“可是因为弥氏的千青真功,可是我已用先天之气彻底破去了千青真气,更是让伤口恢复如初,怎会不能断肢重生呢!?” 突然,唐罗一愣,完好如初四个字如灵光一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突然不敢回头看米白,只能将目光锁定在孙金方脸上,颤声问道:“大..大师的意思是,老白的断肢无法重生,也是因为我的先天之气么?” 孙金方点点头,直接道:“先天之气具有再生之能,修复过的伤口犹如初生般圆满无漏,患者此时就像一个天生没有右臂的人,就连经络也在先天之气的滋润下弯曲蔓延找到圆满的回环,这样的断肢,是无法重生的。” 四百一十四章:真话 医者七不治,骄恣不论于理者,不医;身轻重财者,不医;衣食不能适者,不医;阴阳并,藏气不定者,不医;天生异人者,不医;信武不信医者,不医;医者,不自医。 这便是医师七戒,也称七不医。 其他不谈,单说天生残缺者,世家大族时代生活在一起,总会有一些近亲相亲的例子,所有家族都不例外。 而近亲通婚产子,孩子多为异人。 所谓异人不是更加优异的意思,而是医者对这种病患的统称。 这些异人中轻微的只是天生带些疾病,或气虚体弱,但严重的可能是畸形甚至过早夭折。 对于前者异人医师还能想到办法慢慢调理,但对于后者来讲,便是医师也毫无头绪。 有天生三臂者,灵活自如仿佛天赐,有天生多足者更擅奔腾,亦有天生双头者共用身体却天生双魂,这些人不但天生有异,便是寿命也是大大短于常人。 这些异人便是医者不能医治的范畴,因为多臂者可斩落一臂,这是伤却不是治。 而一些天生残肢断臂的,更是无法断肢重生,因为他们的残躯仿佛天生如此,圆满无漏,所以天生异人者即便是再好的医师也无法再生断臂。 米白现在的情况,就跟天生断臂者一样,直接被千青真气打断的右臂伤口里,无数经脉骨茬暴露着是很瘆人,但只要简单做下止血,哪怕不用孙金方出手,随便一个医师只要灵药到位,断肢重生也不算苦难的事。 但坏就坏在大量的先天之气注入,强行愈合断肢处的伤口,让那些经络和血肉来不及回忆缺失的部分,便被要求这强行闭合。 原本需要大量时间重生的断臂处在先天之气的命令下快速的愈合,血肉裹复,经络相互连接自成流转,身体抛弃了消失的右臂,重新成为了一个完美的经络闭环。 这不能说是一件坏事,因为没有唐罗注入的先天之气米白便已经身死,但这当然也不算一件好事,因为大量的先天之气愈合了米白的伤口,也让他无法断臂重生。 所谓的过犹不及,便是太多与太少都会造成不好的情况,但大多时候,太多要比不够造成的结果,更加严重。 唐罗心中一颤,不敢回头。 因为他想到刚刚进入房中,米白铁了心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多次婉拒,原本以为对方只是被弥楚打击到了,现在回想起来,米白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有负疚感,所以才说是自己不愿意再生断臂的么? “大师。”唐罗此刻自责到百爪挠心,声音都在颤抖:“还有其他办法么?” “唉,老夫没办法。”孙金方摇摇头,不说医者训诫,就说这种断肢重生是最难处理的,因为经络已经完全丧失了关于右臂的所有记忆,就连骨头都失去了连接的部分,仿佛自成一个整体,创口处更是圆满无漏,仿佛初生一般光滑细嫩,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仅以修为轮,孙方金连西陵前三百都排不上,但要说到医术,把唐弥两氏的医师全部找来,了不得也在伯仲之间,孙金方既然说了无法重生,即便是换一名医者询问,结局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样一来,让唐罗这般骄傲的人怎么面对米白,就说好心办了坏事?他无法这样轻易的原谅自己。 盘坐在塌上的米白看到唐罗突然的低落,正要出言安慰,就听到老者接着说道:“或许天骄可以去周昆神山的百草仙府问问,那是龙州医者的圣地,也许那儿的医师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仿佛黑暗中突如其来的一道光,唐罗迅速抓到了这唯一的救命稻草:“百草仙府!?” “没错。”老者点点头道:“百草仙府是龙州一品宗门,也是武圣山的附庸,哪儿的医者据说各个都能夺天地之造化,生死人肉白骨更是等闲,宗门强者更多有在世间留下传说,神妙莫测,也许他们有办法医治白小友这种情况。” “多谢大师!”唐罗暗暗点头,将百草仙府四个字记在心中。 孙金方看了唐罗一眼,点点头便转身离去,若是西陵大战真的不可避免,他得为西陵的百姓,做些什么。 老者离去后,萧正也告辞离去,厅中只有唐罗米白两人。 没了外人,唐罗满脸颓然一屁股坐在米白身边,愧疚道:“我本来以为,先将伤口愈合会方便医治,没想到却是害的老白你失去一臂,对不起。” “不是的。”米白正色道:“如果不是唐兄出现,小生今日便会横死当场,断臂与生死之间,已经占了大便宜了。对小生来说,书画一道很重要,但能活着照顾那群孩子长大成人更重要,唐兄切勿自责。” “白兄莫要安慰我了。”唐罗苦笑摇头道:“对一个画师来说,失去右臂就跟武者失去灵力一样,那种痛苦和无力我很清楚,好好在孙大师说了,百草仙府的医师也许能治愈你的伤势,我想安排你尽快启程,周昆神山在龙州中部,相隔西陵两万余里,早些出发你看如何?” “你别推辞,现在已经很清楚了,你的右臂无法复生是因为我的关系,所以我一定得让你恢复如初。”唐罗挥了挥手,无比坚决道。 米白摆了摆左手道:“小生不是推辞,只是现在西陵纷乱,大战一触即发,实在不能离开孩子们不顾,还是等时局稳定了再说吧。” “什么大战一触即发。”看到没有外人,唐罗难得说了几句真话:“就今天这种情况,但凡弥阳、弥海有脑子都不敢让两族真的打起来,悍然组织武者合击洗地,也只有弥楚这种只练武不练脑子的人做得出来,弥氏光要应对当时姜林在场的所有氏族之长追责就焦头烂额了,哪会再祭起全族之力与唐氏拼杀。虽然平时西陵氏族哪怕聚众弥家也不屑一顾,但这次对上的是唐家,真正能决定胜负的反倒是这些西陵家族的站边了。” 四百一十五章:风媒属 “弥楚死了弥家当然会暴怒,但这种暴怒会被理智死死的束缚着,因为现在南部新城不稳,需要大量武者镇守,而会在这次事件中选择站边弥氏的除了那几支附庸死忠家族外几乎没有,西陵九大望族都会作壁上观,而以萧氏的精明,相信也不会在这件事上犯蠢。”唐罗显得很自信,因为这不光是他的判断,更是综合了风媒属所有信息后得出的准确推论,只要弥楚敢动手,那就是死了白死。 除非太上弥阳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死战不退并被击杀,那么失去了现在与未来的弥氏才会彻底疯癫,狗急跳墙的一战。 可要杀一个凶境巅峰,谈何容易。 将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野望丢下,唐罗继续道:“除非弥氏想要同归于尽,不然继续打下去就是要拼尽家族千年底蕴,根本通不过弥氏长老会的决议,综合以上,西陵短时间内肯定乱不起来,而一旦打起来,没有三五年,又怎能结束?你就听我的,先去治伤,孩子留在西陵我帮你照看着,我保证你回来时他们一个个全须全影的,不过两万多里地,战车奔腾起来也就是四十来天的路程,快去快回,你就别推辞了。” “这.....”又看了眼空空荡荡的衣袖,书生咬咬牙道:“小生便愧领了。” 若是有机会复原,又有谁会想以残废的身体活下去呢,在唐罗连翻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下,米白总算松口,愿意接受安排。 “孩子们便拜托唐兄了。”米白站起身形,朝着唐罗一躬到底,认真道。 “客气啥。”唐罗无奈摇了摇头,扶起米白。 其实他的时间并不多,安排好米白之后,他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要做,而他相信,在看了姜林大战之后,能彻底让那位游移在西陵之外的强者归心,因为全西陵都以为两族马上要开战,要么选择站边,要么选择遁逃。 在大战之前,没有人会放任任何一个企图作壁上观的家族,附庸或离开,这便是那些小家族之长当下要做的最重要的决定。 而跟这些氏族最大不一样的就是,西陵有一股势力根本无法离开,所以它只能做出臣服的决定。 因为一旦离开赤霞山,一族的武道出路便等于断了,整个龙州方圆十万里,再也找不到全由赤霞晶组成的山脉。 所以赤霞村的村长杜沙,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了。 带着米白直接去了武堂,接取了一个护送任务,唐罗直接把书生塞进了战车,至于那群孩子则是直接安置进了善堂中,独立一户,虽然已经不是宗老身份,但族供可不会变少,安排一栋院子,几个管家厨娘简直不要太轻松。 做完这一切唐罗直奔风媒属,想先看看姜林外的战场现在是什么情况,虽然从战堂得到消息说两族都没有再派增员前往姜林,双方都保持着克制,但他还是想清楚细节,毕竟父亲唐森正在战场中心对上弥氏太上,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好。 唐氏的风媒属在武堂有分部,地点便是在秘术阁的边上,地下通道中一边是秘术阁,一边是风媒属,所以唐罗想要换脑子的时候都会走到另一边看看花边秘闻劳逸结合一番,而这一次,因为姜林大战的关系,整个唐氏的风媒跟上了发条一样,踏入风媒属的第一部,便是无数嘈杂的信息交汇。 数以百计的风媒进进出出,大量的信息交接出现在大堂内,嘈杂如菜场一般。 “武宗唐飞鹏遭遇合击技碎甲重伤,启动百里玄机玉,地点未知。急!” “武宗唐荣波被弥海偷袭碎甲,启动百里玄机玉,地点未知。” “武宗唐俊雄不敌弥剑星断臂,启动百里玄机玉,西陵正东。” “武宗唐岑遭弥阳偷袭碎甲重伤,启动百里玄机玉,地点未知,急!” “首座唐森遭弥阳正面重击,轻伤无碍!” “首座唐森遭弥海偷袭背部,轻伤无碍!” “首座唐森遭合击技偷袭遁地闪避,轻伤无碍!” 如此忙碌的情况,唐罗没有打扰任何一个人,静立在大堂内的角落,从纷乱的信息中梳理出自己想要的知道的信息。 在这些交流中,姜林战场最出彩的四个人便是唐森、唐思源、弥海、弥阳。 足足六十四名凶境强者的大战,几乎就成了四个人的舞台,在纷乱的交锋中,只有他们能经常造成有效杀伤,打出对方的玄机玉进行减员。 所谓打仗自古以来便是打钱打资源,特别是豪门相互征伐,凶境才是最主要的中坚力量,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是因为玄机宗的一件产品。 对于唐弥两氏这样的豪门来说,五百万一枚的百里玄机玉几乎是凶境必备的常规武装,因为灌注一万点灵力便能启动的挪移百里法阵可以让凶境在野战中只要不被一击必杀,便有机会生离。 六十余名凶境大战,说是抱着击杀的目的其实不太准备,击碎更多灵甲,击出更多玄机玉才是目的,因为几百年的劫掠让两族的底蕴深不见底,对普通氏族来说难得一见的玄机玉两族一次采购便是百枚以上的大单,年年如此。 拥有护身灵甲与玄机玉组合的凶境武者同境对垒几乎很难被击杀,但每一次被打飞最少五百万,一些轻伤的凶境会在归来的途中直接用上生生造化丹,若是灵甲未碎便会直接回战场,若是碎甲便直接回到武堂重领一套。 玄机玉、灵甲、造化丹在战时无限量补充。 而正是这样的后勤保障,才能让豪族武者人人用命,忘情战斗! 姜林的战局十分焦灼,唐森更是屡遭重击,但以灵力论述,还没超过三万五千点灵力的他算是姜林之战中灵力数量最低的。 这也意味着他回气慢,攻击间隔久,毕竟凶境武者人人都会飞,而灵力越强飞得越快这几乎不用多说,谁都知道不能跟唐森近战,所以抽冷子来一下的偷袭就特别多。 四百一十六章:信心 唐罗耳边几乎能听到一连串的名字,全部都是关于父亲唐森的。 好在双血脉的武者身体强大的如同妖兽,特别是拥有凶麟厚土甲护体之后更是将灵伤降低了九成还多,剩下的那一成力道对于唐森来讲,最多也就是轻伤。 除了面对合击技需要遁地躲避外,唐森几乎就是唐氏这一方最强的坦克,六十四名凶境强者的大战,光是他一人的被击中次数便占了将近两成。 几乎是十人份的灵力攻击都打在了他一个人身上,这也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就是很多攻击明明不是冲着他来的,他也顺手去挡了,唐罗也有些理解为何武宗们如此爱戴父亲的原因了。 毕竟谁不想和一个能为自己挡灵技的队友并肩作战,性命只有一条,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惊才绝艳的武者便被一道莫名其妙的合击技夺去性命,那种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尴尬只有真正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有多无力。 因为唐森的存在,不但让唐氏的伤亡大大降低,更让弥氏的武者如同惊弓之鸟,不但要关注和自己对战的人,还要时刻关注唐森的方位与动向,因为这是一个近战无敌的凶蛮怪物,近身第一击便能碎甲,第二击便能杀人。 所以每一位弥家凶境神经都很紧绷,更得益于秘术阁印法的推行,让唐氏的凶境除了通天霸卷的极芒与摘天手外,又有了第三种攻击手段,这让战局不断地朝唐氏倾斜。 三十二对三十二....三十一对三十...二十九对二十七。 除了弥海、弥阳、唐思源、唐森四人一直未曾启动玄机玉外长达半日的大战中,不断有凶境启动玄机玉,也不断有轻伤的凶境重新加入战局。 但两族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加派武者进入姜林,但六十四名凶境武者中,还是有人因为重伤无法继续参战,这让姜林中的战火渐渐平息了下来。 在角落站了半响的唐罗长舒一口气,总和大量的信息后他隐隐得出一个判断,就是这场大战很快便要结束了。 因为已经有超过二十名凶境强者因为重伤无法回归战场,两族都不可能让这种无意义的损耗持续下去,光是这半天下来,每家至少消耗百余块玄机玉,百多颗生生造化丹,碎掉的灵甲更是多达五十余件。 换言之,短短半日,毁了姜林不算,两族直接的经济损失便超过十亿,这还不算凶境强者后续的治疗所产生的巨大费用。 而听到一次次轻伤的消息,唐罗也将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放下,对大匠欧扬满是感激。 若是没有这一件麒麟凶甲,唐森又怎能在这种级别的大战中充当坦克,虽然被吸取麒麟怨魂后这件凶甲防护力肯定比不上徐老赢的泫金龙魂铠,但对此时的唐家来说,这已经了不起的底蕴之物,若不是有这件凶甲,即便唐森有着媲美王境的体魄,也没办法抵挡这么多的攻击,吸收那么多的伤害。 既然已经获得了最想知道的消息,唐罗便不想再浪费时间了,父亲在姜林中为家族而奋战,他也不能闲着,总得为家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咳咳咳!”大力地咳嗽几声吸引了身边一位年轻风媒的注意,唐罗要开始自己的工作了。 不耐烦的年轻风媒转过头,看到唐罗整个人都崩溃了:“大佬,你没看现在忙得要死吗。没空和你聊八卦阿今天!” “额....”请不要在读者面前败坏我的形象,唐罗皱着眉头,一脸认真严肃:“请将赤霞村所有情报调出来给我,现在,很急。” “好吧!”年轻风媒站起身形,飞奔至案卷室不一会儿便抱着一堆案卷出来往唐罗手上一递:“这是赤霞村从龙州历1102年定居到今日所有卷宗。”又指了指其中几个道:“近百年的卷宗便是这几张,上面将赤霞村现有的武力等级、依附倾向、秘辛都有详细备注。” “谢谢你了。”唐罗点了点头,便抱着这堆卷宗随便找了个案卷室做好,开始细细梳理关于落霞村的一切。 上次踏青赤霞山临时起意想要收服这方势力,是因为它完美的符合他当时所掌握资源的条件,但赤霞山回来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特别是小灵界之后他的整个武道计划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原本在计划中很是重要的赤霞村因为这件事耽搁了,而作为现在落霞村势力的话事人杜沙也并没有主动来找唐罗展示诚意,这无非就两个理由。 第一是杜沙觉得自己并不足以收服赤霞村,点出功法弊病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整个西陵知道赤霞村底细的至少有五指之数,即便如此赤霞村也在西陵繁衍了几百年,并且一直保持独立,戳穿秘辛也就吓唬吓唬杜子腾这样的孩子,对杜沙这样的凶境强者来讲,根本称不上威胁。 第二便是杜沙不相信唐罗能解决赤霞村的功法问题,说的直白些,赤霞山不可复制,而有资格创造嫁衣功法的,更是不会低于一品天宗的势力,只有这种动则统御千里的强悍势力才会创造这种阴毒的功法而不怕反噬,唐家虽然是西陵豪族,但跟宗门还是无法相比,而大多时候,武道研究的精深程度跟势力的大小是成正比的。 所以他自然会怀疑唐氏的武道研究者能否参透赤霞功的奥秘,哪怕这只是一门几百年前的功法。 原本唐罗对这件事的把握也就在五五之数,但唐氏获得了小灵界海量的秘术功法后,这个把握就上升到了九成还多。 因为世间没有任何一门强悍的功法是凭空冒出来的,任何一部功法你都能从一些行功的蛛丝马迹中追溯到它最早的根脚,就好像天地间所有的修炼都是从吐纳开始的一样。 千年前强悍无比的韩氏收集了中州不知多少强悍的功法,而根据赤霞村的历史来看,第一任的守山人好像就是从中州来到西陵的,这样一来,只要唐罗能找到那部上级功法,还能找不到解决赤霞功的办法么。 他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千年之前的韩氏,有信心! 四百一十七章:变化 弥氏风媒属 若说唐氏的风媒属乱哄哄如同菜场,弥氏的风媒属就更像一个宠物市场。 高耸入云的九层宝塔上,无数灵禽往复于敞开的塔窗,每一面塔窗后都是一名精通秘术的御兽使,近千名御兽使通过秘法收集灵禽观察到的信息绘制成图,禽类的双目可将战场的一切尽收眼底,这让弥氏风媒属的工作效率比之唐氏强出十倍更甚,因为培养一只灵鸟不过五年,但培养一个风媒,却不知要多久。 但此时的情报强弱并无法改变正面战场的胜败。 弥锦与弥虎端坐庭上,听着一则则情报有序的传回,本该喜怒不形于色的两名上位者却是脸色阴沉,双拳紧握。 下首处是弥氏全部长老们,也是一个个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这群弥氏的上位者根本无法接受一则则清晰的血鸦图影竟是真的。 因为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短短半天,弥氏的武宗们便已处于劣势。 作为争锋千年的老对手,两家对彼此的功法简直不要太熟悉。 通天诀是标准的金系功法,刚猛无俦,大开大合主攻伐杀伤; 而千青真功是木系功法,生生不息,防御见长。 虽然在正面的对抗中弥氏经常处于劣势,但因为千青真功有配套锻体功法的缘故,让弥氏的武者最多碎甲,只要后勤保障跟上,便能快速重归战局。 专注攻击的唐氏武者虽然杀伤惊人,却也更加容易被偷袭重伤,因为刚猛无俦的特点就是倾力而为,所以每次打到最后,攻击强的唐氏减员慢但容易重伤,弥氏虽然减员快但回归战场迅速,若是只单次的碰撞胜负唐氏比较优越,可战局一旦拉长,只要补给不断弥氏武者便会以其坚韧慢慢扳平战局。 而且弥氏拥有西陵最强的风媒属,每到战时南岭兽谷便会放出数以十万记的血鸦、灵鸟,这些都是弥家的耳目,若是唐氏武宗启动的玄机玉运气不好飞到西陵南边,一旦被灵鸟嗅到强烈的灵气波动,转瞬即至的仙禽羽卫会让落单的凶境强者知道何为绝望。 所以一战能打掉多少消耗,杀死多少落单的凶境武者就是两族争锋的关键,但今日的唐氏好像变得很不一样了。 原本唐氏凶境武者的杀招只有两种,一种是极芒指,一种是摘星手。前者是集中全身灵力融合出一道神光喷射,锋锐无双便是顶级灵甲也会被洞穿,特别是由唐思源施展起来,更是一指便能将一名凶境重伤。 另一种是摘天手,这门力与气合的灵技幻化出的金色巨掌攻防一体,甚至能击出劲力,更是融合合击技如来的终极秘术。 两种杀招弥氏都太过熟悉了,前者虽然刚猛但回气时间太长,虽然洞穿力无双但有着灵甲与青木战体两道防护的弥氏武宗拥有足够的时间激活玄机玉,而后者虽然攻防一体,但对武者的要求实在太高,必须是体修宗师才能真正将摘天手的威能爆发出来,普通武宗的摘天手在攻击端的表现总是那么不尽人意。 这两种手段弥家都有非常成熟的应对方法,但谁能料到今日唐氏竟然又拿出一套全新的印法,而且这套火属性的灵技比之极芒指毫不逊色,这让唐氏武者的攻击手段一下从两项变成了三项。 这一变化让整个弥氏始料未及,而且这套印法最大的特点便是神火焚灵,被朱雀印集中的武者灵力会被大量燃烧,这让拥有一层青木战体防护的弥氏武者苦不堪言,因为抵挡这套印法需要海量的灵力,只能闪躲,但神鸟朱雀体型巨大,若是一味闪躲根本不现实,所以只能用神木击抵抗。 但即便是凶境的武者,一次神木击也要抽出丹田近半灵力,损耗极大,而灵力消耗过大便意味着攻击防御身法三项全部变弱,在有唐森的战斗中,若是被近身便只有启动玄机玉一途。 好在弥阳的神木化身恢复的比唐森的巨人化身要快,但原本可持续几日的神木化身因为唐森的关系总是被切断供给,这导致弥阳每次变身只能击伤几人便无力维持神柳形态,正是因为弥阳的强悍,战局才堪堪维持一个平稳的状态。 可两人不能将所有的宝都压在弥阳上面,因为算算时间,唐森的灵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这意味着金色巨人将再次踏足在大地上,而这一次,没了神柳阻挡,弥氏将会迎来一次巨幅的减员。 强者对垒,最重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弱势的那方便会兵败如山倒,因为一个武者如果对上两名层次相同的武者,只会被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族长请快些决定,时间不多了!”弥虎朝着身旁的弥锦沉声道。 要么倾力一战,加派增员,要么制止双方再战,因为继续打下去,形势已经对己方不利,特别是唐氏使用玄机玉的武宗居然没有任何一个散落南方,更是让他明白,除了多出那套新的攻击手段外,唐氏还得了一套顶级的敛息术。 这门敛息术已经强横到能将凶境的气息完美隐藏,甚至让灵鸟都无法察觉的地步,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唐氏武者的“运气”。 百里玄机玉的挪移法阵是以激发地为中心方圆百里的一个大圆,所谓百里便是半径超过五十里却在一百里以内的随即一点,这意味着玄机玉甚至可能将唐氏武宗传送到南岭兽谷附近,落在南方的概率超过一半。 所以每一名武宗身上都会带好几枚玄机玉,为的就是防止这种情况,但激活玄机玉需要的庞大灵力和凶境武者的气息在灵鸟感应中就跟黑夜中的星光一样耀眼,但整整半日过去了,没有任何一头灵鸟发现唐氏武宗散落南部的消息,这根本不现实。 弥锦又何尝不知道弥氏武宗们已经陷入劣势,但此刻收手他实在心有不甘。 弥楚身死是他从未想过的心痛,而重伤远遁的弥景至今还下落不明,想到唐罗变化的银色巨人就让他有种紧迫的危机感,一旦唐氏再出现一个如同唐森这样的武者,便意味着唐氏有能力开辟第二甚至第三战场,弥氏除了请出底蕴外毫无抵抗的办法,而一旦到了那种情况,弥氏将再无翻盘的希望。 因为底蕴这种东西,两家都有,一旦弥家损耗过巨,便意味着唐氏开始占优,当优势不断扩大的时候,胜负就分出来了。 四百一十八章:灾难 所以弥家不能再等了,弥申曾在七月的宗族大会上推测说唐氏很可能已经找到了一方小灵界实力产生爆炸性的增长,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唐氏敛息术和朱雀印的来历。 短短半年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绝不能让唐氏完全消化小灵界中的获得。 因为时间拖得越晚,弥氏的胜算就越低,虽然此时并非大战的最好时机,但少了弥楚之后,却是弥家胜率最高的时刻。 很多时候,上位者与一般人最大的区别便在一往无前的决心与魄力上。 有了计较的弥锦心中下了决断,沉声发令道: “增派武宗三十名,务必将唐森、唐思源拖在姜林。另外组织千支蜕凡小队,在陵江大桥集合,准备巷战!” “虎宗长,请二十名老供奉出山,准备压制。” “诺。”弥虎点点头,正要领命离去,便看见风媒属外署长双眉紧皱来到两人跟前行了个万福。 “见过族长,宗长。”徐娘半老却风韵犹存的婀娜女子脸上满满的寒意,对着族长弥锦直接道:“有条十万火急的情报,还请两位听了之后再做决议。” 已经准备去请山**奉的弥虎眉头一皱,看着女人心中一紧,能被这样一个冷漠无情的人称作十万火急的情报,不由得让他看重。 而弥锦也停止发令,用眼神示意着女人快讲。 长吸一口气平稳心绪,女人将刚刚得到的消息缓缓道出:“龙江上游降雨持续四十天之久水位大涨,呈州本就水患未退,这让龙江洪水肆虐八方,波及龙江中段时,陵江支流三座大山突然崩塌将河口扩大四倍,原本往龙江下游的奔腾的洪流改道陵江,一日内推平了陵江上游漳同大城,洪水来的太急太快,全城37万人中有九成直接被洪水冲走丧生,除了可以御空的凶境武者无人幸免。” 陵江为龙江支流,起于西北流向东南,漳同是陵江最上游的一座城,也是第一座直面洪流的城市,但一日便被推平,全城被水冲走也太过惊悚了。 好在漳同离西陵还有两千里之遥,弥氏还有时间准备! 天灾面前,人人平等,弥锦顿时熄了大决战的念头,弥家风媒属可为西陵第一,但唐氏的风媒属也不弱,他相信最多晚上一日,唐志的案头上也会有关于龙江改道的情报,现在的情况是,他想要知道这千年难遇的洪涝究竟会把龙州西部变成何种模样。 沉着一张脸,弥锦朝女人问道:“署长以为洪涝会持续多久,而波及西陵时还有何种规模?” 毕竟整整两年里,如果龙江这次改道只是让西陵河道拓宽几倍的话,那么也就是将族地向南再移十几里重新建城而已。 “族长大人,此次不光是龙江改道,更是遭遇千年一遇的特大洪水,陵江河道本就只有龙江五分之一不到,根本承受不了龙江之水的奔腾,此次水灾至少波及整个龙江西部方圆十几万里。陵江两岸的大城更是此次洪涝最大的受害者!” 女人指着风媒属墙上的龙州全图道:“特别是西陵、清水郡、神平三城,是此次水患中最危险的三城,必有灭城之祸!” 西陵地处陵江中部,西陵以南具是平原,西陵以北群山峻岭环绕,西陵城地势较低所以港口众多,放在平时再好不过,但是现在,地势低就意味着洪水会将整座西陵淹没,而南城的地势比之北城更低, 所以当这场洪水覆盖到西陵的时候,可以想象弥家将会面临怎样的尴尬。 更可怕的是,龙江改道便意味着巨大的冲水量会重新开辟陵江的河道,而一想到龙江两岸互不可望的壮阔,便可揣测这次改道会给陵江两岸的城市带来怎样的冲击。 但强者与一般人区别就在这里,女人只能看到龙江改道后带来的巨大隐患,而弥锦却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机遇。 天灾之后满地疮痍,虽然是一场大破灭却也是万物百废待兴的起始,弥家与唐家在西陵整整僵持千年,也许这场洪水便是上天给予的启示,用来将两族彻底分开。 而所谓胜负,便是谁能在这场天灾中,增强更多的实力,归拢更多的武者。 区区洪水而已,万乘宝船连无尽之海都能去得,还会被洪水阉了不成! 这场波及整个龙州西部的天灾,弥氏早已立于不败之地,要论水战,唐弥两氏可为龙州第一,而硬要分个高下,弥氏的仙禽羽卫还要胜出一些! 而如何借助这场天灾获取最大的好处,弥锦心中已有了腹案,对着下首处十二位长老道:“诸位长老,署长的话诸位也已经听到了,此时绝非两族交战的最好时机,而是如何抵御这龙州千年不遇的大灾,还请启动战时条例,集权统管,方为上策。” 长老们相互照面点头,朝着弥锦道:“还请族长下令!” 获得长老会全体支持的弥氏族长意气风发,指着龙江地图开始下令: “传我命令。” “调齐弥氏所有工匠,占领西陵正南、东南、西南所有大山,伐木筑寨!三日内,我要陵江以南所有大山都归弥氏!” “诺!”几位统管冶炼、建设的长老领命离去。 “组织所有商船直奔下游,沿城收粮非见本族长手令,不得回航。” “诺!”负责弥氏商队的六长老亦是点头称是,领命离去。 “虎宗长,还请走一趟姜林,将此战终结!”将两件要务颁布下去后,弥锦对着弥虎道。 “诺!” 随着几位长老与弥虎的离去,弥锦站在地图之前,取过几枚镖旗,插在了西陵东西几座大山之上。 西陵正南正北不用多说都是早被两族势力覆盖的地方,眼下却是东面与西面的高山成了必争之地,两千里外的洪水至少也得到了五百里处城内风媒才会得到消息,而这一千五百里的蔓延时间内,还有大把大把的操作空间。 以东西面的大山换取城内土地,相信没有小族之长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 四百一十九章:止战 城外姜林 现在叫这处姜林已经不合适了,因为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山谷中已经看不见任何一颗可称之为树的东西,大地破碎翻腾,密密麻麻如陨石撞击的巨坑让整片土地满是疮痍。 从天上到地下无时无刻不爆发着强大的灵技,极芒指力,金色手掌,青木战体,神木极光,凤翼天翔。 在这种极致混乱的战场中,每一名凶境武者神经都紧绷着,特别是战场正中心的四人。 他们犹如大战中最重要的基石,每当己方减员过快,他们便会想出返场的办法。 唐思源的极芒指、唐森的摘天手、弥阳的神木击、弥海的青木凶煞体。 虽然消耗甚巨都是有着一锤定音的强悍威能,而神柳化身与巨人化身更是一出便能将战团冲散的霸道技能。 弥阳无愧弥氏太上长老之名,唯有他能够拖住唐森甚至与其近战,神树血脉对体质的增强虽然比不上神力血脉,但胜在一身浑厚的灵力几乎是唐森两倍,虽然依旧会被滂沱的劲力震得生疼,但木系功法生生不息的特性结合神木血脉快速恢复的能力勉强能与唐森近战交手。 这起码有效限制了唐森的走位,不然一个近战无敌的怪物在战阵中肆意的冲杀,很容易造成大幅的减员。 而唐思源与弥海亦是战在了一起,唯有融合了无数弱水凶煞的青木战体才能抵挡唐思源的极芒指力,不至于被一击重伤。 正是这四人相互的牵制才让战局能够平稳进行,有了其余武宗各自施展所长的余地。 只是随着战局时间越来越久,弥阳和弥海的心里却是越来越沉重,因为距离唐森巨人化身恢复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若是再无支援赶来,可以想象一会儿弥氏将面临怎样的减员。 就在两人焦急的时候,一道青红色的粗大光柱自天南呼啸而来,毫不避讳的庞大能量划过战场,将正在交战的弥阳与唐森分开,并将大地划出一道深深沟壑。 看到这光柱,弥氏武宗们士气大震,竟将唐氏武宗的一轮攻击逼退,双方与半空中僵持起来。 整个弥氏现在能发出这般威能神木击的只有宗长弥虎,唐森抬头望去,孤身一人的弥虎飘然落下,而看到只有一人来到的情况,原本士气大涨的弥氏武宗们突然神情一暗。 显而易见,宗长弥虎并不是支援来的,而是停战。 千年争锋,唐氏与弥氏虽然在城内一团相合,城外何止争斗万次。 遭遇战、伏击战、突围战、攻坚战、争夺战、空战、野战、海战、夜战。 作为职业武者,他们生来便是为家族而战的,而世家征伐其实没有什么仇恨可言,大多是因为利益。 所以战士丧命也只是因为大意或者学艺不精,哪怕嫡系武宗被杀也少有誓报此仇的情况。 这次争斗已经是两家极少数为了某个人而战的特例,因为弥楚毕竟是弥氏的未来,更是弥阳的最爱的玄孙。 哪怕如此,弥阳也没有率众而来,只是带了直属的三百羽卫。 与唐森作战更是弥阳个人的决定而不是弥氏的决定,只是之后弥海率众而来,才算是弥家对弥阳报这私仇的支持。 本以为含恨出击会有所斩获,没想到战局却是逐渐朝着唐氏倾斜,而弥虎前来止战,更是意味着这个战场,弥家输了。 虽然很不服气,但多出一项攻击手段的唐家在战力上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特别是朱雀印如此克制青木战体的情况下更是让弥氏武宗大感头疼。 但两族征战千年,互有胜负,不过一处战场而已,武宗们收了气势,调整好心态,等着宗长开口。 自天南而来的弥虎落在阵中,朝着唐思源与唐森见礼道:“两位,有理了!” 不善言辞的唐森小退一步,将舞台让给了唐思源,这种说话的工作是他所不擅长的,所以并不打算接话。 而十分清楚武堂首座风格的大长老则是上前一步,朝着弥虎道:“宗长有礼,不知前来战场所为何事?” “大长老又何必明知故问,这场大战,该停了。”弥虎直视唐思源双目,认真道。 弥氏武宗们又是一阵骚动,虽然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但弥虎真的宣之于口的这一刻,还是让武宗们心里不好受。 特别是大战中表现出彩的几位弥氏武宗更是死死握着手中兵器,脸上愤怒、羞愧的神色交替出现,无比复杂。 自古先要停战的一方都要付出代价,这便是战争的规矩,而涉及到六十位武宗的大战,可想而知家族会付出多少。 这让视家族利益为生命的这群弥氏武宗们心里怎能好受,但败了就是败了,他们只能将头垂下,不让自己羞愧的表情被对方看见。 要说其中最不愿意停战的,就是太上长老弥阳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弥楚对弥氏意味着什么,未来被斩,弥氏已经失去了太多,此时休战根本是个无比昏聩的做法,他不认为弥锦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剑眉一挑正要出言,便被身旁的弥海制止,对方用眼神传达了一个很明确的意思,便是将此处交给弥虎,信任族中的决定。 弥阳强忍着心中的怒意,冷哼一声拂袖甩脱了弥海的手臂,满面怒容却不再发言。 只听见弥虎对着唐思源道:“便按照老规矩来,此战唐氏所有灵甲丹药玄机玉损失尽数算在弥氏头上,每一名出战武宗五千万赔款,三日之内会将等价物资运送至唐氏宗所,大长老以为如何?” 所谓战争便是如此,胜者当然美滋滋,但败者便意味着除了要自我舔舐伤口外还要付出大笔的金钱。 世家相争,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也从不轻启战端,因为战败的风险,即便对弥氏这样底蕴深厚的世家来说,也像割肉一般疼痛。 而举族之战的胜败更是一战就能将一族打掉近半底蕴。 大长老唐思源不置可否,转头望向唐森征求道:“首座以为如何?” “不够。”首座唐森摇摇头,对着弥虎斩钉截铁道:“加弥景!” 这场战争其实可以不打的,是因为他留在姜林才与弥阳争斗起来,而关键就是在,他要让全西陵知道,敢对唐罗出手的,就是死,不论是谁! 四百二十章:至拙破巧(求月票,求推荐~~) 在原本的计划中,虽然知道会有凶境武者出现保住弥楚性命,但从未预设过那名凶境武者悍然朝唐罗出手的角度。 虽然从一开始唐森就以遁入姜林地底时刻待命,但他的目标原本就是为唐罗挡下合击洗地,然后在凶境武者带着弥楚遁逃的时候将两人拦住,并分开。 只是唐谦的出现是意外,这让阎灵境组织武者发动合击洗地后,弥楚非但不觉自己应该遁逃,更是穷凶极恶的要让弥景对着唐罗发动神木击。 如果唐森不在,刚刚释放完朱雀印的唐谦勉强凝聚的摘星手根本无法阻挡神木一击,这也意味着唐罗很可能身死。 所以其他人都无所谓,但弥景必须死! 可这种条件弥虎又怎么能答应呢,以两族的底蕴来说,赔点钱根本无伤大雅,几十亿对其他家族来说是笔了不起的大钱,但对弥氏来讲也就那么回事。 但武宗不同,每一名武宗都是凶境强者,是家族真正的中坚力量,虽然豪族中每个人都知道不管资质如何,只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炼,最终都能突破蜕凡巅峰,每一个能达到灵意合一的武者都可以铸神魂,抵凶境。 但真正能做到蜕凡巅峰后依旧二十年如一日修炼的又有几人呢,毕竟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早已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阶层了,已经苦修二十年了,总该享受一阵了吧。 所以武者们在蜕凡巅峰之后总会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毕竟等待突破凶境的岁月,实在是太漫长了,而且凶境之后几乎无法生育,为了繁衍考虑,即便再优秀的武者,成婚育嗣都是在蜕凡巅峰完成。 而有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手中又握着大批武者高高在上之后,还有几人愿意辛苦的练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修炼态度几乎注定了今生突破凶境无望,所以每一名凶境武者,都是无比珍贵的财富。 唐森一开口就是弥景的性命,这让弥虎如何能够接受。 可还不等他拒绝,弥氏太上弥阳便是暴怒道:“狂妄!张口便是一位凶境性命,你凭什么!” 弥虎往后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他也知道此时弥阳正处在失去玄孙的痛苦中,犹如一个火药桶一点就爆,但他表达的东西却正是他所要讲得。 “唐首座,弥景此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但他竟然违反两族约定俗成的规矩朝小辈动手,本宗绝对不会姑息,但凡找到弥景下落便会将他交给唐氏处置,你看如何?”弥虎朝着唐森无比诚恳道,好像一旦他得到弥景的消息就会把人五花大绑送到唐氏宗所一样。 有时候话术就是这样,即便他心中跟弥阳同样的想法,说出来的话确实这样婉转动听。 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所以无法押解而来,一旦得到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送上门来,多实在阿。 只是看着弥虎身后那群抱胸冷笑的武宗就知道,可能此刻弥景已经回到了弥氏宗所养伤,交给唐氏?别闹了! 世家的勾心斗角就是如此,唐思源看了弥虎一眼,哑然失笑,心中暗道:“你这宗长对唐氏新首座还是了解太少,这番说辞足以搪塞上任首座,但这一任的风格,完全不同。” 大地开始震颤,金色从唐森脚下蔓延开来,这正是首座对弥虎的回答,百丈高的金色巨人拔地而起,毫不留情的朝着弥虎弥阳踏去。 刚刚还和平的谈判氛围一下子又剑拔弩张,五十几道强横的凶境气魄再次震撼着整片空间,锋锐无边的金色灵力将天北印的金黄,生生不息的绿色灵力充斥整片南天。 两道巨木般粗壮的神木击轰然撞在金色巨人的脚下,生生将巨人的右腿洞穿,并将大片大片的金岩染污成绿色晶体。 只剩一条腿的金色巨人却是站得很稳,大地又蔓延起金色,大量的金岩重新组成了金色巨人的右腿,仿佛无伤。 弥虎虚空而起,对着金色巨人寒声问道:“首座这是何意!?” 金色巨人那张酷似唐森的脸上传来一道声音:“交出弥景,止战!”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唐森虽然寡言但已将条件表述的无比清楚,他只接受一种止战条件,便是交出弥景,不然此战将不会止息。 他是武人不是政客,不懂怎么通过利益交换达成自己的目的,以往跟所有政客交往,他都秉持着最简单的方式,求我所求,纳我所需,不允便战! 如此简单粗暴的应对方式,却暗合至拙胜至巧之理,所以近两年唐弥两氏武者争锋,总是胜多败少! 而第一次面对如此粗暴回应的弥虎整张脸都僵住了,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个脑袋里只有肌肉的人是怎么坐上唐氏首座的位置的。 但他此时来到姜林便是为了止战,若是再让战火持续升级,天灾来时两族都会蒙受无法承受的惨痛损失。 因为一个家族凶境武者永远是少数,还有大量武道修为不足的附庸与仆人。 也许对他们来说,洪水甚至可算是一个美景,但对其他人来讲,裹挟着无数漂浮物的洪水就是索命厉鬼,他们的家眷子嗣根本无法承受。 “简直是个疯子!”弥虎眼中寒光一闪,刚想再次制止争斗却灵光一现,想到最多再有一日唐氏便会得到洪水的消息,只要将战斗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最多一日唐氏便会自发的停战,到时为了应付天灾,唐氏哪还有时间纠结赔款与追究。 一想到这儿,弥虎估算了下时间,将心一横。 不过再战半日,相比直接赔款也许这样更加划算也说不定! “既然首座战意未熄,那本宗便与你战上一场,看看威震西陵的金岩战体究竟是不是名过其实!”既然下定了决心,弥虎也不再隐藏自己,强横的凶境气魄爆散,融合了无尽血煞气息的青木虚影如同一尊修罗虚影出现在大地之上。 三头六臂手持各种血煞兵器,虽然只有十数丈高,却悍然朝着金色巨人发起冲击。 弥虎不到五十岁,如此年纪便能坐上宗长之位,可不是靠得嘴皮子! 四百二十一章:新城 “宗长和唐森打起来了!” 当这则消息传回南岭兽谷九层宝塔时,正在地图前谋划着的几位长老顿时眉头紧皱,就连族长弥锦脸上也升起几分不悦,明明是让弥虎去调停战争的,怎么还掺和进去了。 但只是一瞬他便想道弥虎应该是遇着难处了,所以选择以战拖延,但整整三十名武宗被拖在战场,让弥锦的运作和布局被大大掣肘,哪怕最迟不过两日唐氏便会主动停战,也会延缓弥氏各项准备的脚步。 要知道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应对几日后便将来到的巨型洪水,这场洪水来得太急太凶,流速更是达到了二十里,这意味着一日便可往陵江西北蔓延四百余里,而且越往西北地势越低,洪流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两千里听着很远,其实几日便到。 虽然有万乘宝船这样巨于无敌的水上霸主,但太过庞大的人口还是无法全部登上宝船躲避洪水,更别提现在还有南部新城中几十万人口。 这些落魄家族越来越难以相与,对弥氏有着很严重的抵触情绪,需要不少的武力镇压,弥申的那套法子虽然让弥氏追上了唐氏的步伐,但这隐患是显而易见的。 这些人说是呈州难民,其实都是因为挡不住洪水而破败的中小型氏族,因为只有世家才能保护家眷在大灾中活下来,至于平民,大多数人连成为难民的资格都没有,在洪水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被冲走生死了。 所以这群人被骗上万乘宝船后才会如此愤怒,从新粮变成陈粮大家心中早有准备,但兽食却是从未想过的侮辱! 可弥申毕竟是有手段的人,他还是成功稳住了几个最强的凶境族长,然后再利用这些族长镇压这些曾经的呈州氏族。 归根结底在哪儿都有阶层,南部新城的重新建立依旧是统治模式的一种,但为了稳定,弥家分出不少权利给了呈州各部,这才堪堪压制住新城中的那些小族之长,原本以为经过五年道十年的统治驯化能将这些人彻底压服,但眼下洪水不日即至却是让弥锦必须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因为弥氏拥有的粮食甚巨,若是只顾弥氏足以十年无忧,但加上南部新城的几十万人口,原本富余的粮食便显得捉襟见肘。 虽然已经派出商队前往下游,但最近的几座城市都只是小城,而小城的屯粮能力本就不强,何况唐氏这两年收粮的脚步并未停下,让清水郡、神平两城更难有存粮。 而陆路行商购粮速度实在太慢,等到商队回来西陵怕都被水淹了,所以弥锦现在只能做出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那便是放弃南部新城的一部分人,而究竟要放弃那些,他需要跟弥申商量一阵,而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分部安排弥氏家眷的撤退事宜。 “大长老,请您主持分宗宗主将人撤向野鹿山、昌泽山的相关事宜。” “二长老,请您组织商队往南边几座小成收粮,带上九名武宗!” “西陵以东最大的山脉便是赤霞峰,赤霞村的杜沙更是一员强大的战力,三长老与杜沙有旧,请务必在洪流来袭之前,使其归心,并将赤霞山脉划做本族势力范围。” 一条条命令如水般下达,作为弥氏本代的宗主,弥锦的能力毋庸置疑,他正竭尽所能的调动弥氏这个庞然大物,在天灾中保全最大的实力与占据最大的优势。 北部新城、市政厅 作为两年前刚刚建立的一方土城,唐氏并没有投入太多的物资,除了市政厅富丽堂皇外,几十万人的居住地大多都是自己建的,这让年轻一辈对唐氏有些怨言。 但真正的新城上位者才明白,唐氏这样的做法才是正常的,因为最初会登上万乘宝船便没有什么胁迫的成分,而是征询他们是否愿意换一城发展,相互合作。 虽然将信将疑,但几家面对呈州万里冻土,也只能咬牙上了唐氏的船,只是心中却是死死提防着唐氏,生怕对方将己方吞并。 可真正到了西陵才发现,唐氏竟然是如此强大,迎接它们的凶境便有二十四位,正当几位家族感觉需要拼死一战的时候,唐氏的族长唐志将他们领到当时只有一片黄土的荒地后,只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这儿便是你们的地盘,唐氏会留几个管事在这,若有需要可以向他们提。” 自那之后,唐志再没来过新城,除了几个管事帮着安排建城的事宜外,没有任何一位唐氏上位者出现。 好像唐氏的目的就是去解救呈州难民,并将它们运送到西陵而已。 只是能成为家主的武者哪有心思简单的人,所谓世家便是一群追逐利益的豺狼,会觉得唐氏无欲无求而感恩戴德的人几乎是活在梦里。 可是刚刚逃脱天灾的族人哪能听进这些,他们已经把西陵当做了避风港,毕竟唐氏的强大真的很让人放心,特别是在这个巨擘没有敌意的时候。 呈州的难民们开始重建自己的家园,弥氏得到的消息说唐氏统管新城有方,甚至对呈州这群难民如臂指使,这个消息其实并不准确。 因为唐氏根本没有指挥过这群新城居民,新城的建立全靠他们自己。 房屋、街道、耕田、医堂、武馆,唐氏没有参与任何规划,呈州各部各族根据自己所擅长的迅速找到了自己在新城的定位。 世家的可贵之处,便是他们拥有无论在任何一方土地都能迅速的重新定居下来的能力,为别人建城和为自己建城是截然不同的概念,短短半年时间,一座小小的新城便拔地而起。 也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这些呈州世家一时间有些恍惚,毕竟这样和平的发展在呈州几乎不可想象,这让最先建立的警备队显得毫无意义。 而和平也滋生了新城居民的好奇心,一些胆大的世家公子开始慢慢将触手伸向西陵的繁华。 本以为这样的举动会惹来唐氏的不满,可在新城的公子们酒足饭饱,一阵放浪形骸回到新城之后,却发现根本无事发生。 四百二十二章:诚意 次日,几名家主压着放荡一夜的公子去市政厅领罪,管事们非但没有怪罪,还跟他们说西陵繁华多些走动很好,甚至介绍了几处出名的风月场所,说让家主们有空也可以去放松放松,新城诸事已毕,也该回归生活。 几名家主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说法,要知道每一座城市对凶境的管控都是很严格的,特别是这种外纳新民,哪怕是主动依附定居,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融入城市。 但唐氏宽松的态度,好像根本不在意这群呈州的凶境去留,他们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是唐氏疏忽,只能说明这是对他们展示的诚意。 从登上万乘宝船的那一刻开始,附庸便已成为了事实,只是家族附庸的过程往往伴随着很多阵痛。 比如家族通婚,比如族中优秀弟子被招赘,这些手段在氏族中简直稀松平常,但来到西陵一项都没有经历。 恍惚间几名家主突然生出一种感觉,好像就这样留在西陵,也蛮好的。 就这样平静过了两年,唐志再次出现,将新城所有凶境家主召集到了议事厅中。 弥氏的情报里北部新城的凶境数量其实不准确,这些被唐氏层层筛选带回来的呈州落魄氏族,每一族都至少有一名凶境,最强悍的八大世家更是拥有两到三名凶境的规模。 小小一座北部新城,藏了将近三十名凶境武者,而此时,他们尽数被聚集到市政厅中。 最强的几名家主心中敞亮,唐氏的诚意表达完毕,现在该是轮到他们表达诚意的时候了。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唐志的第一句话,还是让这群武者脸色大变! “龙江改道陵江,万里洪流自东南向西北而来,最多五日,洪水便会蔓延至西陵,规模比之呈州水患,五倍以巨!”唐氏族长唐志端坐首席,朝着地下三十余名凶境武者淡淡道。 只有真正经历过那种滔天洪流才能意识到武者们自以为是的强大是何等虚妄,凶境可御空也不过能保得自己性命,可族中多少老幼,便是沸腾灵力来回救援又能救出几人。 裹挟着泥石的万吨洪流只要被卷入便是蜕凡武者都会有性命之忧,何况其他,所以哪怕在座的全是凶境的强者,脸色也是大变邢心中无比慌乱。 要说北部新城最强大的氏族,便是雷氏与贺氏,拥有三名凶境强者的两家便是在呈州都算一方中型世家,只不过天灾来临时的重新洗牌既然有胜者自然也会有败者,失去了几十支蜕凡小队,两名凶境重伤的两家只能无奈登上了万乘宝船。 而经过修养的雷氏是北部新城中最大的两股势力之一,拥有三名凶境强者的雷家拥有轻易覆灭别家的实力,所以新城中不少小族皆以雷氏马首是瞻。 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大部分小族之长的目光都停在雷氏族长——雷泽的脸上。 对一名凶境武者来说,六十岁正值壮年,何况呈州连年征伐让这位雷族长有着一般武者没有的凶悍气息,配上黝黑的皮肤方正的五官,显得极是骇人。 他也是在唐志说出洪水来袭时,少数的几位脸色不变的族长。 不是因为他有信心抵御洪水,而是他相信既然唐族长会开诚公布的告诉他们,便一定有了解决的办法,不然隐瞒他们才是平稳局势的最好选择。 虽然新城武力不弱,但情报方面犹如一个两眼一抹黑的瞎子,只要唐志不说,可能他们还会乐呵呵的等着洪水到来呢。 “唐族长的诚意我呈州各部都已看见,既然坐上了唐氏的船,我们便是唐氏的人,如何安排还请唐族长示下。”雷泽朝着首席的唐志认真道,只是这番话却是在议事厅中掀起轩然大波。 两年的休养生息足以让人忘记很多事,甚至忘记了两年前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到西陵的,而恢复实力的世家心中也开始蠢蠢欲动,若不是情报系统还未构建,他们甚至都想对周边城市开始动手。 但骤然听到雷泽代表呈州众部直接臣服唐氏的举动,还是他们一时无法接受,这种一点前戏都没有的归降实在太过生硬,无疑激怒了另一名新城霸主——贺家! 同样拥有三名凶境武者的贺氏一直认为自己与唐氏只是合作关系,这种看法获得了新城中不少世家的认可,毕竟世家还是渴望独立的,虽然唐氏对各族有恩,但恩情这种东西总会随着时间遗忘,知恩图报这种品德也不是每个人都有。 贺氏家族贺雄一听雷泽的话,便寒声道:“雷家主想当狗别把各族带上,五倍于呈州水患不日便要来到西陵,唐族长便是手段通天又有何种抵御之法,恕我贺氏不敢将一族生死压在这种草率的信任上!” 全场哗然,这番说话无疑是不认可唐氏对呈州诸部的领导身份,也意味着贺家要借着这场灾难,再次独立出去! 原本笃定跟着贺氏走的小家族顿时踌躇起来,唐氏的威势他们是看见的,光是一个迎接便是八只凶境小队的规模,而且每一位凶境的气魄都是那样惊人,他们可不认为旗帜鲜明的作对是一个聪明的做法,他们将目光投向脸色依旧从容的唐氏族长,想看他如何应对再做决定。 谁知道对方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贺雄,仿佛要让他一次性将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唐志毕竟不是凶境的武者,虽然其身后的老者修为看着深不可测但只有一人怎会被贺雄放在眼中,所以这位贺氏家主继续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水患来袭唐氏根深叶大已是自顾不暇,我呈州各部又怎能再给唐氏添麻烦,新城以北一百五十里是座小城名为青阳,贺氏会率部攻伐此城以作族地并躲避水患,不知在场有多少家可愿与本族长前往!?” 不光要独立出去,还想拉走新城大量的有生力量,贺雄的胃口比想象中更大,但自主是所有家族所追求的根本,当即便有六位小族的族长响应了贺雄的征兆,打算共同攻击青阳城,重新打下一块基业。 至于马上要被水淹的西陵和北部新城,便留给想要成为唐氏附庸的雷家吧! 四百二十三章:走好(修) 挥手制止了面露怒色的雷泽,唐志朝着贺雄温和地点头道:“既然贺家主心中已经有了决议,便祝贺氏鹏程万里,只是一趟呈州之行来回两万里,从冰天雪地中载回贺氏三万余众。既然贺族长心中有了打算,那欠唐氏的,也该还回来。” 唐志的和气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本以为面对这种几乎是背叛的行为唐氏族长会暴怒,谁知却是这样平静,而这番作答不由得让几位家主眼睛一亮,他们会离开呈州是因为天灾和战败,但他们却并不算失败者,因为族中建制尚且完备,最值钱的功法秘术与人才也已经带着回来,如果不是忌惮唐氏的话,可能他们早有有着另觅一城的打算了。 如果能付出一些资源就换得自由身,所有的族长都觉得这个买卖可以做。 贺雄也没想到唐志如此好说话,心中大喜! 在呈州那样的地方,平和与谦逊并没有什么用,只能代表懦弱,在他看来,明明是因为姜林大战拖住了唐氏所有的战力,又逢洪灾即至,所以唐氏才会这么急不可耐的来收服呈州各族。 而后看见居然有那么多家族站在自己一方,对方怕了! 三十名凶境强者确实是豪门的实力,可惜的是这些人全都被拖在姜林,唐氏现在能够调动的凶境最多不超过两位,所以现在便是贺家与呈州各部最好的机会! 仿佛看透了唐志的色厉内荏,贺雄笑道:“唐族长说得在理,毕竟依靠唐氏的宝船才能保下三万贺氏子弟,本族长铭感五内,无奈现在贺氏百废待兴囊中羞涩,这样吧,就拿出一万株灵药宝草,还有这新城内贺氏的驻地,全部送给唐氏了。” 议事厅忽然一静,就连最开始支持贺雄的六名家主都有些不敢置信,一万株灵草的回报与羞辱何意。 他们不知道贺雄究竟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胆大包天,但换做他们自己肯定是没有胆子朝着唐氏族长这样说的,但能做到一族之长的人物哪个不是人精。 虽然不知道贺雄的底气在哪里,但他们也希望借此观察下唐志的态度,如果这样都能退让的话,那说明唐氏虽然强大,但现在一点波动都承受不起,这样的话,他们也可以学着贺雄的样子,意思意思将唐氏的恩情还了,恢复族权的自主。 唐志摇摇头,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和和气气地问道:“贺族长心意已决?” 议事厅中的小族长们面露异色,近乎羞辱的报价当面提出,身为唐氏族长非但没有厉声呵斥,反而再次询问,难道这唐氏已经软弱到这种地步?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无比怪异,心思都活泛了起来,而首当其冲的贺雄更是确定自己赌对了,大笑道:“多谢唐族长前来通报消息,最迟今晚贺氏与愿意攻坚青阳城的呈州部族便会离开新城,灵药宝草待贺某攻下青阳城后,便会送到唐族长府上!” 想了想,贺雄又对议事厅其他家主道:“贺某与诸君一样,都是无奈才举家从呈州迁至西陵,但贺氏的根依旧在呈州!总有一日贺某会带着族人回去,只是寄人篱下,终究不是强族之道,所以贺某要在龙州打下一块根基,以谋发展!” 对呈州这些小族之长来说,这番话几乎是他们的心声,世居呈州的家族因为天灾不得已背井离乡,谁又不想回去呢。 虽然贺雄的手段肮脏了些,但他的心跟众人倒是一样的,一时间,众人心中竟升起一阵认同,好像贺雄的所作所为也十分合情合理。 感受到几位族长眼神的变化,贺雄继续道:“待贺某打下青阳城,便会将其改名还呈郡,若是诸君中有着与贺某同样志向的家主,还望今晚驾临贺氏族地,共谋大事,贺某在中堂,静候诸位!” 全场哗然,唐氏族长当面,贺雄旁竟然若无人的开始了自己的招揽,他不光要率部离城,竟还要对新城中的世家进行招揽。 而即便面对这样的情况,唐志依旧是一脸平和,甚至出声道:“若是有家主愿意追随贺族长离去的,也请出列。” 众人面面相觑,是真不明白这位唐族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但一想到可以恢复族权,还能率部杀回呈州,对几个被呈州望族用几千斤粮米就骗走族地的家主来说,简直不能更美! 除了最开始的六家外,又有三位家主越众而出,扬声道: “温氏愿追随贺氏离去!” “申氏愿追随贺氏离去!” “宁氏愿追随贺氏离去!” 新城二十多家大小不一的呈州部族,竟有超过三分之一愿意追随贺氏离去,虽然其中只有贺氏与温室拥有一名以上的凶境武者,但这也是一支拥有超过十名凶境武者的强悍队伍,虽然没有合击技,但这毕竟是实打实的凶境武者,加上几百只蜕凡小队,一时间这个仓促拉起来的草台班子竟然看着威武雄壮,好像有着轻易拿下一城的实力。 九名呈州部族的家主依次与唐志见礼,口称抱歉,便站到了贺雄身后。 贺雄很是得意,朝着唐志道:“这两年多谢唐族长照顾,贺某便不再叨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唐族长再会!” “贺族长胸有千山,令人叹为观止,走好!”唐志拱手道,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愤怒的情绪,仿佛老友道别一般。 对着唐志拱了拱手,贺雄带着九名呈州部族的家主离开了议事厅,让原本二十几张席位的大厅中突然空了三分之一。 而剩下的家主好像也没了听唐志议事的心情,仿佛都在后悔刚刚没有站出来随着贺雄离去。 将这些表情都看在眼里,唐志朝众人淡淡道:“看来今日诸君被洪水的消息震撼过度,很难再商议对策,不如明日一早再聚议事厅可好?” 剩下的新城各族你看我,我看你,脸色复杂的站起身来对着唐志告辞离去,只是看他们一踏出议事厅便加快的脚步,好像是去追逐什么。 四百二十四章:唐左手段 “唐族长!我们....”落在最后的雷泽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呈州各族的性格,这是群你强他便弱,你若他便强的狼族。 作为深刻了解唐氏实力的雷泽自然明白唐氏的底气所在,但唐志今天的表现只会让呈州各部族长觉得他太过软弱,他们可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度,毕竟刀不砍在脖子上,谁知道锋利。 唐志挥挥手打断了雷泽要说的话,并对留在最后的新城各族道:“诸君今日先回去,明日自见分晓,相信唐氏不远万里驰援呈州救人的行为在各族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他们不会轻易倒戈。” 依旧是面容平静语气平和,只是这说法却是太过天真了,即便是原本不想背叛的氏族在看到唐氏族长如此软弱的情况下,也会动了心思,何况背叛的成本还这么低。 可能今晚离去的,不只是新城九族,也许明日一早议事厅中,就只剩九族了。 “唉!”雷泽重重的叹了口气,满面愁容朝着唐志拱拱手道:“雷某告退!” 议事厅中剩下的最后一群新城族长离去,偌大的厅堂中只剩端坐首席的唐志与其身旁的老者。 在这只剩两人的议事厅中,老者恨声道:“哪怕经过层层筛选,这些呈州家族依旧是这般不堪,令人寒心!” “宗正大人严重了。”唐志笑道:“在我看来,近三十支部族中只有一支野心勃勃,已是了不得的成绩,宗学诸子的考核可为上佳,特别是负责筛选的唐耀!” “还未定论。”宗正唐祖面露凝重:“只希望他们在新城中好好隐藏自己,宗学已经失去了太多优秀弟子,剩下的每一个都是栋梁之才,不容有失。” “是啊......”想到百多学子大半葬身呈州,唐志的心肝便宛如刀绞,幽幽应道。 说完学子考核,宗正又想起了刚刚议事厅中贺雄那张猖狂的脸,寒声问道:“族长以为贺氏应该如何处置?” “此事已经交给左堂主了。”唐志微笑道:“相信暗雷堂能够将这事办的漂漂亮亮。” “暗雷堂?”唐祖想起唐左的手段,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没错。” …… 八月初一,明月高悬 经历过呈州水患的新城各部相比一般氏族最大的区别便是在对灾难的敏感上,当从议事厅回来的贺雄告诉贺氏族人,西陵将来水患的时候,仅用了半天时间贺氏三万族人便以极致高效的行动能力运作起来。 处在新城北部的贺氏仅仅用了半日,便已寻好兽车整理好行囊准备逃难,那轻车熟路的模样简直令人感动。 而在贺氏族地的最中心,族长贺雄、大长老贺宣、二长老贺元,三名贺氏当权者正为贺氏接下来的行动谋划。 端坐贺氏中堂的贺雄对着下首处的两人道:“不光是今早追随贺氏的九氏,议事结束后又有七族族长来找我,说要一起共谋大事!这样一来攻坚青阳城便有整整二十一位凶境!” 贺雄十分意气风发,拥有三名凶境武者的世家不论放在哪一城都是股不小的势力,何况三人还功出同源,修有一门合击技,带着十八名凶境武者足以纵横来去,所向披靡。 只是听到贺雄这般讲法,二长老贺元心中却是很不好受,想到两年前水淹呈州,贺氏被偷袭,他与贺宣重伤,若不是唐氏宝船来的及时,可能贺氏便被灭门了,现在刚刚修养生息便要行这叛逆之事,实在有些惭愧。 “族长,唐氏毕竟有恩于我贺氏,就算为了保存族权,也不该蛊惑新城大批氏族一道出走,恩将仇报,今后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我贺氏!?”如果不是唐氏的灵药宝草他哪能恢复过来,现在重伤初愈便要全族叛离,他实在无法苟同。 “二长老!”贺雄寒声道:“现在唐氏被弥氏拖住了手脚我族才有机会生离新城,若是让唐氏腾出手来,贺氏就是唐氏口中的一块肉,本族长绝不能让贺氏被人一口吞并。氏族间哪有什么恩情,若不是看贺氏族人勇武他唐氏怎会不惜开罪苏家也要将我们带回西陵,这只是想将贺氏收为附庸的手段而已!” 贺宣点点头道:“不错,唐氏于贺氏有恩,但其目的贺氏亦难承受,若是二长老心中有愧,待我们占据青阳自主之后,若是唐氏有难,二长老便可偿还唐氏恩情。” 贺雄正要赞同大长老的说法,脸色忽然一变,修为最深的他第一时间便感到了驻地上方那庞大的灵力波动。 几乎同一时间,贺宣与贺元亦是感受到了,三道赤红光芒包裹着三人御空而起,刚刚破开屋顶,碎瓦还未落地,便看到三只遮天蔽日的金色巨掌朝着贺氏族地盖了下来。 庞大的金色能量将黑夜照的透亮,唐氏顶级合击——如来,朝着新城贺氏族地,重重拍下。 三人来不及思考,当下便调动起所有灵力,犹如血云般的灵气带着极致高温蒸腾于三人周身,同质同源的三股灵力聚合一起化作梵龙,带着无尽怒意朝着贺氏族地正落下的金色巨掌撞去。 此刻的贺雄如坠冰窟,他原以为唐氏大半的有生力量都被拖在姜林中,这才有胆子带着贺氏连夜撤离新城,因为他相信即便唐氏还有什么后手,以他三人亦可保得贺氏无忧,但现在看起来,他的判断,出错了。 火云梵龙狠狠的撞在金色巨掌手心,金红色的光芒僵持在半空中,与一般合击技不同的是,全由火云结成的巨大梵龙尾部还有这三条丝线连着贺氏三名凶境武者,可让他们不断往梵龙中输入灵力。 但三人合力,也不过勉强抵住一掌如来,另外两只金色巨掌,还是朝着贺氏族地盖去。 要说贺氏不愧是呈州出来的部族,作战经验极为丰富,大批的族人原本便准备晚上离开,但看见天上盖下的金色要还不知道驻地被袭就太愚蠢了。 经过大灾难的洗礼,贺氏留下的全是精英。 他们迅速的结为方阵,三万贺氏族人中有五百蜕凡,虽然大多人还未修成合击技,但也朝着从天而降的巨掌倾力一击,另一群族人则迅速集结一起,朝着遮天蔽日的巨掌击出修习的合击,反应极快。 几十条炎龙,几百股赤红烈焰凶狠的撞在覆盖而来的金色巨掌上,这便是贺氏对来犯之敌的回应。 四百二十五章:灭族 但如果百余名蜕凡就能挡住凶境的顶级合击,几十年苦修这种事岂不跟笑话一样。 犹如泥鳅般大小的烈焰蛟龙在如来一掌下连抵抗都没有,金掌压着怒焰狠狠拍下,几十名蜕凡登时尸骨无存。 就像是两颗金色的陨星砸在了贺氏驻地,轰然爆开。 金色的冲击波带着无尽罡风将贺氏整片驻地撕碎,地动山摇、房倒屋塌,整座新城仿佛迎来了末日。 正往火云梵龙中灌输灵力的贺雄回头一看,登时目眦欲裂。 一枚金色巨掌攻击的地方正是他的正妻嫡子处,面对这凶悍的一击,已经蜕凡巅峰的长子只能以灵甲护住幼子母亲,缩在战车底部,但凶境的合击技又怎是区区一辆战车所能抵挡的。 更别说长子穿的只是普通的灵甲,哪能抗住这般威能的合击技。 一息,战车陨; 两息,灵甲碎; 第三息,金色的冲击波将三人的血肉冲散,千万道流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就像千万柄利剑,每一道都能从人体撕走大片血肉。 金色光芒爆开,一些蜕凡武者企图以护身功法硬抗,但剧烈的灵力损耗在短短几个呼吸中便将他们灵力损耗一空,失去灵力的他们只能以肉身直面金色冲击波,因为他们身后便是自己的家人! 但灵技之下,众生平等,金光可不会在意你究竟有多么大的决心,它只是全力地在这个夜晚绽放,就跟从前一样。 两掌如来之后,贺氏的三万族人死了大半,原本的族地已被生生抹平,唯留两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噗!!” 丹田空虚又极怒攻心,一口鲜血喷吐出来,贺雄这才发现,梵龙已经吞噬了三人大量灵力,但只是堪堪抵住了金色巨掌,随着后续灵力的不济,梵龙正被金色巨掌一丈丈压下,朝着三人袭来。 “将梵龙爆开!”贺雄对着两名长老决然低语,转而扬声道:“贺氏族人听令,速速逃离贺氏驻地,各自奔逃!” 今晚要离开新城的足足有十八个家族,二十一位凶境强者足以抵挡天上九名凶境,他已经看出来了,唐氏的这套凶境合击技虽然威能惊人,但速度并不快,金掌爆开后的冲击波对凶境的杀伤力也不大,他们三人只要能坚持一会儿,便能等到其余家主的支援。 驻地骤然遭袭,甚至大半族人死于非命,贺雄心中亦是隐隐有些悔意,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他们只能将叛离之事做下去,不然等唐氏腾出手来,贺氏必被灭族! 哪怕唐氏依旧留有余力,袭击贺氏应该已是极限了,虽然连续两发合击技已经让贺氏蒙受巨大损失,但他们还没有输! 其实新城北部如此大的动静又哪能瞒得住约好今夜共同离去的十几位凶境家主呢,他们第一时间便飞到了空中,想来驰援贺氏。 只是这场袭击来得实在突然,哪怕他们反应已经够快,赶到的时候贺氏族地也已是一片狼藉。 原本以为三位贺氏家主苦苦支撑的局面并没有出现,梵龙与金色巨掌同时炸开,犹如一颗子夜升起的太阳,将天空的情形照的真切! 六只金色手掌一左一右按住一名贺氏凶境,金黄极致的三道神光将贺氏三位凶境强者头颅炸碎。 摘天手散去,三具无头尸体从半空中坠落,径直砸在贺氏族地中心,这凄惨的模样让赶来驰援的十八位凶境强者心中一沉。 如来爆开的金环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可金光过后御空而立的九名周身闪着金光的凶境武者,还有俯视他们冷冷的目光却是让赶来的十八位凶境强者如坠冰窟。 明明人数上拥有巨大优势,但看着刚刚九人速杀贺雄三人的威势,若还能觉得人数有用,脑子怕也是烧坏了。 只是不敢出手的他们却也不敢离去,因为既然唐氏已经对贺氏出手了,又怎么能放过他们呢。 而要说这群人中最绝望的,就是温家族长了,看着贺雄无头尸体砸在贺氏议事厅屋顶的时候,心中便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也会跟贺雄一样,被击碎头颅落在地上。 多少年不曾有过的颤栗重新出现,仰头望着九位金光闪闪的人影,他颤声道:“若..若是投降,唐氏能否放了温氏一马。”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这点几乎不用多讲,唐氏的凶境不管在任何方面都碾压在场凶境,更要命的是功出同源可以合击,一击便能让这群凶境减员,而九人只是御空站着,就像一个松散的战阵,让他看不出可以进攻的破绽。 除了投降,温九不知道怎样才能使自己的家族逃过一劫。 暗雷堂的武宗们并没有回答温家主的话,他们只是战士,今天的任务是抹平新城贺氏族地,击杀贺氏三名凶境,投降不投降的,跟他们没关系。 宗族庞大,越是身居要职者越要明白各司其职的重要性,战士负责战斗,政客负责谈判交易,所以今夜,他们只管执行命令。 武宗们没有理会半空中十八位凶境武者,对着只留下几间房屋的贺氏族地进行最后的清理。 三名唐氏武宗落入贺氏族地中,幻化出金色巨掌,将一座座房屋推平,将躲藏在屋内或恐惧、或疯狂的贺氏族人杀死,手段无比娴熟,仿佛经过千百次的演练。 那熟练的模样看得半空中的新城家主面色复杂,心生无力,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今晨议事厅中那个和和和气气的唐家主,竟会是如此凶狠的人,连谈都不谈,便要抹去一族,手段比之呈州苏氏还要狠辣,一时间众家主对本族的未来,无比担忧,但面对这群凶境的滔天威势,他们又不敢反抗。 城内贺氏族地被推平,城外又燃起剧烈的灵力波动与惨叫,暗雷堂布置了百支蜕凡小队守在新城各个出口上,以逸待劳,不管是谁,但凡夜间出城者便是一轮合击洗地。 十数条烈焰蛟龙让奔逃出城的贺氏族人连灰烬都没有留下,如此往复直到再无一人出城。 丝毫没有顾忌新城各族复杂的心情,唐氏的蜕凡小队们进入新城,见到贺氏族人便杀,如入无人之境。 四百二十六章:社会主义乖巧 覆灭一个家族需要多久? 根据实力对比的不同可能有无数种答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便是族力差距越大,需要的时间就越短,需要的准备也就越少。 若是要将世间的家族粗暴的分类,世家初期的模样大概有两种。 初代建立的世家,由一两个普通的凶境武者拉着自己的亲族建立的家族,并将自己的功法传承下去,如果运气好后继有人,那么这个家族就还能繁衍下去,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随着时间的积累大概可以变成一方有着固定势力范围和产业的小族。 繁衍几代的世家,经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积累,族中有了自己的嫡系甚至附庸,终于能像模像样的操演战阵,并能开始积累灵甲灵兵,开始着手建立强化本脉功法的部门,开始琢磨合击技的相关事宜。 毫无疑问,唐氏在呈州选择的世家,大多都是处在第二个层次,最长的雷、贺两族也不过百多年历史。 一百年,五代人,也许足够研究出同质同源的功法融合,也差不多能将本脉功法增强一些,了不起的甚至能琢磨出几手功法配套的灵技,但再了不起,也只是这样而已了。 除非蹦出个武道大宗师,不然区区百年,想要让家族质变几乎不可能。 世间常有一个惊才绝艳的武者带领家族大步向前走的事例,换一种说法,若是没有出现惊才绝艳的武者,家族便只能循序渐进的慢慢发展。 而所谓惊才绝艳,若是常见的话,还谈何绝艳。 西陵唐氏和西陵弥氏可称豪门,哪怕龟缩在小小西陵城中,两族也是真正的豪门。 这是千年累积的底蕴,更是不知多少位惊才绝艳的武者强壮家族的结果,自有万乘宝船的那日起,两族便跟一般世家拉开了距离。 而最根本的原因,便是两族几百年来推城灭国的经验,每次万乘宝船回航便意味着几座甚至十几座小城覆灭,除了海量的资源外,他们的功法、秘术都被两族掠夺一空,两族从最早只敢对沿海村落、县镇出手,慢慢发展到敢对城市攻伐,这其中的提升,何止百倍。 新城三十余名凶境在唐氏这群武宗眼里,不过是土鸡瓦狗,不值一晒。 因为唐氏最擅长的,就是破城灭族,而暗雷堂的这批凶境与蜕凡,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刚从万乘宝船回归的他们连身上厚重的血腥味都没有散去。 …… 是夜,姜林 弥虎的加入让战局得到了平衡,唐氏与弥氏的战力终于回归了持平的地步,而神柳化身与修罗功体轮番出击,终是止住了弥家武宗们的颓势。 两方部族都没有增派武宗,所以从最初的六十凶境的大混战,打到只剩五十人的规模,这意味着两家都有六七名凶境武者受了重伤无法再战。 而随着混战人数的减少,战场渐渐陷入了僵持的局面,除了唐森依旧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外,其余凶境都开始疲惫,特别是弥家太上弥阳,更是在与唐森僵持的时候被唐思源偷袭,用了第一块玄机玉并受了不轻的伤。 若无神甲护体,唐思源的极芒指力可谓是所有凶境的噩梦。 可拥有神木血脉的弥阳恢复能力惊人,很快便换了新的灵甲回归了战场。 战局,还在继续。 …… 八月初二、新城市政厅 一大清早便端坐在议事厅首席的唐志依旧一脸和气,但已经没有任何一位新城家主再去相信。 昨夜九大凶境与三百蜕凡的威势仿佛梦魇一般印在他们脑中,新城最强大的贺氏短短几个时辰便被灭族,更是让他们熄了离去的念头。 所以今日一早,议事厅中坐得满满当当,新城二十九位家主全部到齐,正襟危坐,一脸社会主义乖巧的模样。 “诸位不用拘谨。”唐志环视一圈,和声道:“可还有想要离开新城自立门户的家族么?” 话音未落,家主们便一个个跳出来表忠心。 “不不不,唐氏不远万里从呈州救出本族,宁氏恨不能以死报之,肝脑涂地!” “救命之恩怎能忘却,自来到西陵的那一刻起,申氏便将唐氏当做真正的主家,但凡唐族长有令,申氏全族上下莫敢不从!” “贺氏狼心狗肺,竟然敢对着唐氏挑衅,温家早就看其不顺眼,即便是唐家主不出手,我温室也绝不容许他背叛新城,背叛唐氏!” 同样的问法,今日的回答却是大相径庭,除了昨日最后离去的几家,那些原本有些动摇的家主此刻一个个满脸激动,恨不得赌咒发誓自己对唐氏的忠诚,特别是昨日出言追随贺氏离去的三家,那谄媚的话术雷泽都听得脸红。 “啪啪啪。” 唐志鼓掌笑道:“新城各族果然有情有义,昨日我便跟雷族长说唐氏不远万里的救援不会毫无意义,雷兄以为然否?” 越过众人,直接朝着羞臊的雷泽发问,后者只能勉强拱了拱手道:“唐族长先见之明,雷某佩服。” “既然新城各部都愿意听唐氏调遣,那我便不客气了。”唐志朝雷泽点了点头后朝众人道:“自今日起,新城城主便是雷泽,我会将北山东麓三十座石寨、百座木寨、万口窑洞、新粮一百万石分给新城各族以避洪水并由雷城主统一分配,三日内新城各部尽数迁至北山东麓,雷城主,有问题么?” 好像这场天灾唐氏早有准备,不但能拿出一百万石新粮还早在北山筑城建寨并挖了无数窑洞,这些曾被呈州水患折磨的家主面面相觑,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因为他们本来以为,唐氏这么着急收编他们,是要让他们去和弥氏拼命或是在洪水来临时抗洪抢险,但好像什么都不用做。 而雷泽更是被天降的馅饼砸晕了,在得知唐氏的实力后,他便将雷氏摆在了一个附庸的位置,想着若是族中弟子能迎娶一两位唐氏小姐,成为分宗亲族便是他的最大目标。 城主之位是他从未想过的的,因为即便没了贺氏,新城也是一座拥有三十多万人口的大城,并且全是武者与其家眷组成,实力惊人就这样轻易的将城主之位交给自己,让这位有些耿直的武者顿时有些懵逼。 直到唐志第二次呼唤,他才反应回来,慌忙点头应是。 四百二十七章:杜沙 唐氏武堂、风媒属 用了整整一夜将赤霞村几百年内的卷宗全部细看了一遍,唐罗自认已经对这方游离西陵之外的势力有了极深的了解,也是看了这些卷宗,才知道杜沙居然那么有名。 虽然赤霞功只是一部嫁衣功法,但架不住赤霞山得天独厚的矿脉资源,让赤霞精髓这种矿藏几乎随处可见,杜氏的实力也因为赤霞山的存在而不停增长。 在杜氏最巅峰的时期,拥有整整六名凶境强者,这几乎等于一个中新世家的规模,要不是杜氏和曹氏一样生育艰难,以这等实力足以挤进西陵中心。 但成也赤霞山败也赤霞山,随着赤霞晶髓的过度挖掘,杜氏的实力不可抑制的放缓下来,从全族都可用赤霞精髓修炼,变成了只有最优秀的族人能用,其他只能使用普通的赤霞晶石。 而随着这项族规的推行,杜氏的高手也越来越少,随着巅峰一代的逝去,杜氏开始青黄不接起来。 可万事万物好像都遵循着物极必反的规律,在杜氏渐渐已经淡出众人视线的时候,杜沙横空出世。 八岁筑基十五岁蜕凡并觉醒地级七品石心血脉,可化身石人,虽然笨重但一身石肤刀枪不入灵技难伤,即便是不通武技的修行者觉醒石心血脉也能一跃成为顶级的蜕凡武者。 只是这种血脉想要提升实在太难,甚至对一些剑修体修来说,化身石巨人非但不算是提升,还限制了自己很多攻击手段,所以这种血脉只评为地级七品。 这是徐氏综合已知血脉的综合评价,却不代表这种血脉没有潜力可挖,只是因为路子太窄或是种种困难,才将它定在这个品级。 但对于杜沙来讲,世间再没比石心血脉更适合他的血脉能力了,赤霞功与石心血脉完美契合,化身赤晶巨人非但对速度、力量、防御都有提升,更能轻易施展赤霞功的杀法并进行增幅,石心血脉在杜沙手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强悍力量,同境无敌。 二十一岁便达到蜕凡巅峰的杜沙理所当然的开始了自己的游历,这一路游历便留下了属于他自己的传说。 自小便一身正气的他对大多世家的做派无比厌恶,在他的概念里,一直有个最简单的善恶标准,就是世家最低程度也该做到不欺凌弱小,不奴役平民,但世间又有几家能做到这种程度? 在西陵之外,平民的生活何止悲苦,平均三十岁的寿命应该很能说明问题。 要知道世家子八十岁死都算早逝,但平民连世家寿命的一半都达不到,这让杜沙简直怒火中烧,在进入兰山城的第一天,便与当地的一个恶少冲突起来。 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其根本之处便是在地头蛇在地方经营许久,势力盘根节错也许一方不起眼的势力身后就牵动着一群了不起的亲族,掌毙恶少的杜沙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闻讯赶来的恶少亲族团团围住。 上梁不正下梁歪,杜沙又跟恶少的亲族大战起来,石心血脉幻化的巨人让他根本无视一些低劣的蜕凡合击,甚至因为赤霞晶的特性,很多类型的灵技非但无法伤到他,还会被晶体反射。 整整五十名蜕凡武者被他杀得大败而逃,杜沙一战成名。 知道蜕凡境无法伤到晶石化身,兰山城的凶境武者出手了,而杜沙也被那个凶境武者追得亡命奔逃,好在经过海量赤霞晶髓强化的石人化身无比坚固,就连凶境都拿他没辙,竟被他逃了出去。 但杜沙可不是那种因为一时挫败就认怂颓废的人,知道恶少家族的凶境拿自己没办法后他便一次次闯入兰山城,跟恶少的家族卯上了。 一次次闯进兰山城又一次次受伤遁逃,最惊险一次身受重伤被迫跳入陵江,漂流了近千里在靠近神平的地方被人打捞上岸。 救他的人叫柳婵,一个总是想着行侠仗义却被家族规矩束缚的大小姐,几日的修养后杜沙恢复了伤势,两人熟络起来,聊天中得知杜沙一身伤势的由来,还对其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然后便是杜氏前往神平柳家提亲,杜沙带着柳婵回到西陵,次年杜子腾出生。 之后杜沙便与柳婵一起四处剿灭匪盗,行侠仗义,因为石心血脉灵力增幅的缘故,更是在三十七岁便突破蜕凡达到凶境,在成为凶境的第一秒,他便成为了杜家的第一高手,赤霞山的守山人。 今年不到四十岁的杜沙已经是西陵赫赫有名的高手,唐罗在卷宗的备注上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是唐氏现役武宗,也只有几人可言稳胜,唐罗看了一眼名单,在列的都是苦修几十年实力强悍的体修武宗,五十岁以下的,只有唐森一人。 这样一个强人,却从未看到有世家招揽或是结交,本就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但如果唐氏的情报准确的话,唐罗倒能理解为什么没有豪门望族主动递出橄榄枝了。 因为这位杜家主哪怕到了今日,也依旧是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秉着一身正气行事,这样一个人你要怎么去招揽,他只凭心中认定的对错行事,犹如一颗定时炸弹,强则强矣却没有人想与其靠近。 好在赤霞村远离西陵权利中心,更没有什么值得人眼红的资源,既然这位强人喜欢偏安一隅,西陵各族求之不得。 而近些年赤霞晶髓越来越少,杜氏的直系族人也只有不到一百人,杜沙也被看作是赤霞村最后的辉煌,让这位不满四十岁的强者莫名地有些悲壮。 “所以说,明明知道有这样的弊端还得练,杜氏的先祖还真是倔强阿。”唐罗摇摇头合上卷宗感叹道。 以杜氏巅峰时期的配置,寻找一套普通的玄级功法实在不算一件难事,换一套没有弊端的玄级功法重新规划族力也不会这般人才凋零,但不知道杜家有着什么执念,仿佛一定要将赤霞功练穿,好像改练别的就是对不起杜家先祖一般。 四百二十八章:固执 很多时候,固执跟执着只有一线之差,以唐罗两世为人的经验来看,这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无知与否。 从武道研究的角度来说,很多武者之所以固执,是因为他们武道认知单一,缺少弹性。 一个武者,无论是从书本中还是家族前辈的教导下,了解越多的武道认知和风格,他的武道就越丰满、越完善。这时,他在应对的各种情境的时候,可供选择应对策略也就越多。 而很多武者之所以固执,是因为他的武道太单薄,不论遇到任何情境,就只会用同一种武道来应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武道对他来说是一道判断题:只有打得过和打不过,如果你说其实还有很多种解决方法,他们会觉得莫名其妙。 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可以不可以,才是“合理”的;而真正明白武道的人,在他眼里如何应对只是一道选择题,他知道同一种情况可以有不同的选项,而且正确的答案不一定只有一个。所以他们更能接受不同的观点,而不走向偏执。 再一点,当你认识到面对同一件事物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乃至矛盾的解决方法时,你自然也会这样想: 兴许还有更多的可能,是我没意识到呢? 兴许我认为正确的应对其实是错误的,我以为是错误的其实是正确的呢? 兴许还有更优的解法呢? 随着武道修为的越来越精深,他们也屡次证明了这一点。 于是,这个“武道可能和我认为的不一样”这个构念也得到强化。 就这样,在此后的武道之路上,他们也就更能接受别人的批评或建议,或是更加坚定自己的判断。 而固执的武者与此相反,他们难以接受别人的观点,因为之前他们在构建某个构念的过程中从未被说服过,一旦这个构念稳定了,它就成了一个“特质”,偶发的一个新构念就很难对它产生撼动。 或许这也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越是愚蠢的人就越是固执”。 赤霞村至今没有武道研究者,因为这套嫁衣功法本身就足够强大,他们只要随便开发一下,就甩开普通玄级功法不知多少,甚至能让杜子腾骄傲的说出赤霞功与通天诀不相上下的蠢话,好像在他心里,杜家式微只是因为生育问题,如果能解决赤霞功的这一弊病将人口提上来,就能与唐弥二氏分庭抗衡。 作为赤霞功真正的修炼者,难道杜氏不知道这门功法的弊病么,哪怕真正愚蠢的人,看着家族低得令人发指的生育率,也应该会考虑到功法的影响,但他们还是死死抱着赤霞功不放,说到底,是杜氏的先祖缺乏那种自身武道观念被颠覆的勇气。 有位武道大宗师将武者境界分为三层,即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前两者都比较容易,最难却是见众生,因为这意味着你原本建立的牢不可破的武道意志可能一次次被颠覆,但每颠覆一次就意味着成长一次,没有这个过程,武者很难树立自己的武道真意,认识众生与天地中真实的自己。 固执的武者往往没有受过各种武道意识的冲击,见过的武道风格也相对较少;因为接触得太少,所以对武道始终保持着一份原始朦胧的状态,缺乏那种一次次拨云见日的顿悟。 而因为从小被颠覆的次数太少,导致他们心胸不够宽广,甚至对外界自己不甚了了的武道保持着极强的戒心,害怕了解武道真正的模样,久而久之,就会越来越固执,越来越自大。 其实说是固执,不如说是恐惧;因为杜氏已经意识到赤霞功的弊病,却错过了挽回的时机。 难道他们真的不可以打破这样的错误理念么? 当然可以,但是不愿。 因为杜氏的无知和实力有限,他们很难找到一本可以媲美赤霞功又没有隐患的玄级功法。 所以赤霞功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一个生存的支撑。 能打破它么? 很难很难。如果要让杜氏认清,赤霞功是落后的没有前途的功法,那么他们的武道认知就会出现混乱。 杜氏武者会沮丧,会颓废,甚至失去信心。 然后呢?换一份功法么? 可是以他现有的认知和实力,去哪找一份比赤霞功还强的玄级功法。 所以……干脆就一条道走到黑,不要变好了。 看完这些卷宗,唐罗眉头紧锁,手指在下巴来回摩挲,仔细斟酌着关于收服赤霞村的可能性。 良久,他将卷宗整理好摆放整齐,站起身形离开了静室,打算走一趟藏经阁。 刚出静室便看见一位中年风媒脸色苍白的冲进正厅,手举着一份情报喊道:“十万火急,龙江改道陵江,一日之内冲毁漳同城,并以每日近五百里的速度往陵江下游袭来,现已将一千五百里外的扶灵城完全淹没,最多三日便会来到西陵城!” 撕心裂肺的叫喊压住了所有信息传达的声音,原本喧闹如菜市口的大厅忽然一静,自顾自处理着情报的风媒们完全愣住,扭头望向这名举着情报的中年人。 “慌什么,将情报呈上来,停止所有关于姜林战场情报的收集,先将洪水来袭的消息送往三位分宗代表以及所有分宗宗主手上,让他们立刻前往宗所集合!”署长唐枫看着整个风媒属的情报人员因为一则消息而呆滞,厉喝道。 作为整个风媒属的最高领导人,他不允许手下的风媒出现这么不专业的一面,因为在信息传递上耽搁一秒钟,便会让唐氏慢上弥氏不知道多久,因为全西陵都知道,弥氏风媒属,要比唐氏最快,这则消息应该早就呈在弥氏族长的案头。 而原本要前往藏经阁的唐罗突然一愣,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怪异感觉,只觉得这个龙江改道时间来得也太巧了。 转头几步走到风媒属正中那张最详细的陵江全图前仔细观察,唐罗的眉头越皱越紧。 西陵地处陵江正中,地势低洼,南面往龙州中部的地方是万里平原,而北面多有山川,这场洪水对唐弥两氏影响不大,因为即便是南面孤零零的几座山脉也足够弥氏全族驻扎,更别提北面群山环绕了。 洪水来临便意味着两族不会有巷战,而要比水战能力两族相去不远,弥氏的仙禽羽卫更是牢牢握着制空权,没了驷兽鎏金毂,弥阳的御邪鸾辇更是西陵第一战车,乘洪水来袭时开战对唐氏尤为不利。 四百二十九章:判断(加更求月票,推荐,么么哒!) 族长唐志曾言,大战需要等天时、地利、人和。 虽然唐罗一直没发现这三和在哪,但他相信一定会有,可眼看再过几日洪水都要淹了西陵,其他两和有没有不知道,这地利肯定是没有了。 唐弥两氏极擅水战,除了万乘宝船这艘大舰外还有船厂,即便是洪水来袭武者们在能在波涛中依靠漂浮物挪移战斗,只是对蜕凡级武者来讲,若是被击落水中便意味着远离战场,虽然登天步可让唐氏蜕凡武者短暂飞行,但除了一些蜕凡巅峰外,大多数蜕凡境在这样湍急的洪流中也只能勉强寻得漂浮物保命。 唐氏尚且如此,何况其他氏族。 若是洪水来袭淹没农田,那些无粮可食的小家族不知会发生怎样的暴动,西陵几百年和平孕育出的凶狠暴戾会在灾难来临时轰然爆发,很多武者都会化身失去理智的野兽,到时西陵绝对会大乱。 就说唐氏自己,光是分宗都有三百多个,主脉三指更是人数庞大,每家还有女眷仆人护卫管事,这些人全部需要保护,所以怎能在此时开战。 但是要将这些人全部安排妥当,可是关乎几十万人的工程,加上新城几十万人,意味着唐氏要在洪水中安排近百万人,这还是直接统治的人数。 再有唐氏的一些拥趸,更是需要被关照,这里又有不下十万人。 西陵以北多山川,唐罗并不担心这些人无处可躲洪水,但要安置这种数量的人口,即便是调动全西陵的工匠加上武者一起帮忙,也不是三五天能搞定的,何况姜林外还有三十位武宗被拖着。 原本以为那是两族大战的序曲,但天灾骤临,不论怎么看,现在都不是一个开战的时机,而且唐罗相信,两族之长肯定不会看不见这事儿。 所以结论是,短时间内两族应该是打不起来了。 “这样也好。”唐罗长出一口气,提着整整一夜的心也算放下了。 得到海量秘法、物资的唐氏只要稳步发展,十年便可碾压弥氏,干嘛要火急火燎地去拼。 虽然父亲唐森虽然强横无比,但只是初入凶境的武者,还有很长一段实力增长期,而他最多一年半便可破入凶境,若是再将不灭战体堆至第四品,他就是另一个近战无敌的强横武者,虽然没有金岩战体这么夸张破坏力,但再觉醒一门神通的他应该也不会弱到哪里去,到时再战,岂不美哉。 他心中一直不太认可现在决战,这洪水仿佛是为了帮他达成期望而来,将已经要动荡的西陵重新抚平,将两族分开。 只是眼下天灾来临,却是要尽早做些准备,毕竟他也不是孤家寡人,义气帮三千帮众都是他的部下,算上他们家人怕是要上万的规模,好在北面山多,他给弄一块山头当做驻地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唐大少在族里还是很有面子的。 更机智是他上个月就让龚正组织商队去收粮,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回来了,这样就不用为天灾中最稀缺的粮食担心,简直完美! “风媒属真是太重要了!”唐罗心中感叹道,灾难这种事,如果能够预知就不算真正的可怕。 因为你拥有足够的时间去准备,先众人一步得到消息更意味着巨大的优势,因为你可以先将自己的家人安排好,甚至有余力帮助别人。 而这一切都是信息带来的优势,如果不是唐氏每年投入巨大资源创建的风媒属,哪能提前几日探知道千里之外的洪水消息。 认定西陵打不起来的唐罗打算离开风媒属,先去武堂把弟弟和老白托付给他的那群孩子安排好,毕竟现在刚得洪水的消息,家族里还没准备,他得先去宗学占上一间屋子好将这些人安置了,毕竟房子这种事,先到先得嘛,好歹他也是第二序列的! 洪水来临的消息改变了大厅中所有风媒的工作任务,原本快速传递的战场消息变成一张张送出的信笺,每一封都对应着每一个分宗家主,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相比战场信息的紊乱,这种关乎民生的信息传递唐氏风媒属十分高效,显得极有经验。 短短一会儿便将全部信笺送出,而做完这些的风媒们终于有了机会闲聊。 作为情报工作者,很多时候他们需要隐瞒家人,一些已经暴露的风媒甚至需要将家人藏起来,这导致很多风媒的家属都被隐藏的极深,过着深居浅出的生活,这也让一些风媒有些担心。 因为不论哪个家族的安排和撤退都是有序列的,于唐氏来说,秘术阁第一、主脉分宗家眷第二、宗族武者家眷第三、各部家眷第四、最后才是武堂的撤离。 风媒属与其他分部一起,是第四序列的撤离优先级不高,最怕的便是撤离的太晚没有躲过洪水,毕竟女眷子嗣大多没有修为在身,一个浪头打过来就团灭了。 “也不知道宗学里有没有那么多房间,我娘体弱,餐风饮露可受不了。”一个年轻的风媒眼里满是担心,照着邻桌的另一个风媒哀声道。 “真是蠢货,居然还会担心这个。”邻桌的风媒嘲讽道:“你可知这两年北山东麓西麓不知造了多少石寨、木寨、窑洞。光是北山一片便能容纳百万人避难,风媒属家眷可是第四序列第一顺位,就算住不上石寨也得是木寨吧!” “是阿。”另一桌的风媒听到两人讨论,也插话道:“三位分宗代表从两年前开始收粮,至今也未停歇,每月都有船队回航卸下大批新粮、食盐,以本族现在的储备,就算洪水不退也足以支撑我们在山间重新开辟耕田。” “对,没错。这两年宝船未再启航,船厂还接连造了不少舟船,甚至还有冰舟!若是洪水冬日不退化作冻土,我们唐氏还可乘着冰舟出行,你就放宽了心。” 有时担心和忧虑只是因为信息不足,而作为唐氏消息的最中心,除了最年轻的风媒担心洪水,一些年长的风媒满脸的不屑,这当然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因为信息告诉他们,区区洪水,对唐氏几乎没什么影响。 而已经走到门口的唐罗听着几个风媒聊天,身形一顿,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出墨来。 结合这种莫名奇妙的准备,好像两年前家族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场洪水,不然拥有万乘宝船的唐家造什么舟船,赛艇吗!? 四百三十章:承认 当唐罗走入宗所的时候,族长唐志已经从新城回来正与六长老唐高旻在礼堂后厅中讨论关于粮食分配的问题。 “族长,六长老。”唐罗面无表情,朝着两人拱手见礼。 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族长唐志了然一笑,挥挥手屏退了左右武士,对着唐罗道:“你知道了?” “呵....”唐罗扯了扯嘴角,不知如何回答族长的问题。 知道啥?他隐隐猜到三和中的地和便是这场洪水,但他真的很怕这个猜测是真的,因为一旦坐实,便意味着陵江河口的大山,并非被洪水冲毁,而是人为。 整个西陵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弥氏太上与唐氏首座,而能不动声色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自己的父亲,铸神魂时融合了凶兽土麒麟魂魄的唐森。 深吸一口气,将杂念压下,唐罗打算问个明白:“族长大人,几月前首座的任务,是否就是掏空陵江河口三座大山?” 目光炯炯的唐罗盯着族长平静如常的脸,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不错。”并无任何隐瞒,族长唐志点点头,直接承认道:“是我让首座沙化山根,这才能让龙江顺利改道。” 事情策划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三日后洪水便会席卷西陵,作为唐氏未来版图中最重要的一块,唐罗应该要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毫无隐瞒的承认却是对唐罗最大的打击,心底最不愿接受的结果成为事实的时候,他的浑身都在发颤,指着唐志厉声道:“唐氏明明已经得了小灵界中海量的物资和秘术,只要稳妥发展十年便能压制弥氏,为什么你还要将这个计划执行下去!” 只是要压制弥氏而已,引来千年一遇的天灾,生生地将陵江两岸十座大城无数村镇几千万人的性命推上赌台,这种做法令他尤为愤怒,明明有着其他的方式,却一定要选择最暴虐的一种,这已经触犯到了他为人的底线。 伸手制止了六长老唐高旻几欲出口的解释,族长唐志依旧是那副和气的表情,既然开诚公布,他就愿意把最真实的想法跟唐**一聊,也许现在他还不能理解,但只要种下一棵种子,自然会在对方的心里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唐志对着唐罗认真道:“既然唐氏得到了小灵界的物资,弥氏就绝不会允许唐氏拥有十年平稳发展的时间,以弥锦的魄力,若是洪水未至,现在两族已经全面开战,所以你说的十年安稳发展,并不成立。其次,便是真的有十年平稳时间,我也不会放弃这个计划。” “就因为想当唐氏千年最耀眼的家主,便把龙州十城千万户的性命视若草芥,唐志,你是不是有病!?”这是唐罗第一次直呼族长名讳,怒极的少年已经顾不得什么尊卑。 “放肆!”六长老唐高旻挑着眉毛,即便再看好唐罗的未来,眼下这种桀骜与狂妄也被这位老人生生不喜,愤怒的他刚要出手镇压,便看到族长唐志朝他微微摇头,脸上还带着笑意,似乎对唐罗的怒斥没有丝毫介意。 “并不只是为了这个。”族长唐志笑道:“更重要的是弥氏的风媒属西陵第一,韩氏不灭战体这门秘术现在各个武宗修习还浅,独特银光还能被金光霸体盖住,但若是有武宗身陨被弥氏发现神纹,唐氏恐有灭门之祸,所以这场仗,必须早打。” “这可是几千万条性命,怎么在你嘴里就跟草木一样不值钱呢?”唐罗破口大骂道,他可以接受洪水来袭家族疲于奔命,甚至可以接受不灭战体暴露迎来安氏攻击,因为这些要么是不可抗力因素,要么是得到利益所伴随的风险,但引动天灾只为了增加几分胜率,实在是有些丧心病狂了。 “不对。”唐志摇摇头,似乎对唐罗的说法并不赞同:“龙江这场千年一遇的洪水是无法阻挡的,即便不改道它也一样会流向龙江下游淹没百十座城池,影响几千万人,龙江改道陵江,只不过将原本龙江下游的洪水移了大半到陵江而已。陵江自然会有千万人受灾,但龙江下游亦会减轻压力,将有千万人避过洪水侵袭,罗宗老以为然否?” “呵!这么说来龙江下游的人还该感谢你,因为你的设计让他们避开了千年难遇的洪灾吗!?”唐罗怒极反笑道:“陵江的河道还没有龙江五分之一宽,对龙江下游来说千年一遇的洪水换到陵江足以让西部万里成为泽国,洪水经年不退,淤泥会将不知多少座城彻底掩埋,你还以为自己做了大善事!?” 洪水发在别国和发在自己国家一样么?唐罗是个庸人,他希望所有灾难都远离自己的家乡,要不是母亲徐姝惠已经先一步回元洲省亲,这会儿的他怕是要原地爆炸。 “西部受灾更重是事实,但西部人口更少,若是以一州的眼光来看,龙江改道陵江,对整个龙州更好。”唐志一脸平静的承认,仿佛在做一件简单的取舍:“所以这场改道哪怕来的突兀,武圣山与御兽宗都不会有什么动作,毕竟陵江分流洪灾,是件以利万民的好事,你刚刚说我做了件善事,以龙州的视角来说,是的!” 作为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唐志从不会以一城一地的眼光去谋划什么,对他来讲,西陵实在太小了,他胸中的万卷良策在此地施展无异于锦衣夜行。唐罗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要成为唐氏千年最耀眼的那位家主,战胜弥氏,只不过是他计划中的第一步而已。 唐罗看着至今一脸平静的唐志,心中只有一片冰寒,他总算想明白了母亲问父亲执行何种任务时这个向来没有秘密的男人为何那样支支吾吾。 原以为是机密任务的保密条例,现在看来,父亲根本就知道若是将这件事说出来,善良的母亲会何等伤心。 “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家人永远是家人。” 现在想起这句话,就是为自己做得心里建设阿,再想想刚一进门时族长唐志便屏退左右的动作,可能对这位十步一算的族长来讲,自己的举动根本没有跳出他的判断,甚至连对话都是那样应对自如。 不怒只是因为一切早有预案,尽在掌握,跟这样一个冷血且多智的人相处,唐罗只感觉通体冰寒。 四百三十一章:拯救 劝不动,说不赢。 进入小灵界时只关乎自己一个人都能让这位族长瞬间下了覆灭灵界之门的狠心,换到全族的胜败,压上几千万人的性命对他来说毫无难度。 只是依旧歌舞升平的西陵人是否知道,三日后会有一场席卷天地的滔天洪流将一切淹没,这颗陵江最璀璨的明珠会被淤泥彻底掩埋。 既然无法阻止天灾的发生,那就尽力拯救更多的平民吧。 以他对西陵氏族的了解,这些人才不会管平民的死活呢,可能到了最后一刻都不会把洪水来袭的消息散布出去,他得做些什么。 已经紧迫到没有时间生气了,唐罗对着一旁面含愠怒的唐高旻道:“六长老,我想将族供全部换成粮食与山间窑洞。” 拥有海量族供的唐罗想弄一座满是窑洞的山头,先让西陵一百六十万平民在洪水来临时有个栖身之所,至于粮食的部分,至少先帮他们度过洪水最猛烈的时间。 两年不间断的收粮让唐氏的谷仓几乎要满出来了,不用说这些粮食早就被藏进山里,换出一部分,起码让平民可以挨过第一个冬天。 但他还是低估了豪族长老的狠心程度,统管钱粮的六长老唐高旻直接拒绝道:“现在不行,因为启动了战时条例,所有战略物资不允许兑换只能由族长分配。” 虽然还在生唐罗的气,但这是族中最优秀的晚辈,他也不想让关系太过生硬,又解释道:“这两年山长殚精竭虑才能在西陵北部群山中开辟出可供两百万人居住的场地,三位分宗代表尽心竭力才让家族谷仓满溢。这些资源都是日后唐氏对西陵的中小氏族施恩的最大筹码,他们才是应该全力争取的对象。” 换言之,平民根本没有价值是么? “这是什么道理!”唐罗朝着六长老质问道:“就因为他们没有什么作用,就任由他们被洪水冲走?这可是一百六十万条性命啊!!” 这样的质问对于上位者来讲是那样的苍白,唐高旻一脸冷色道:“只怪他们太弱,唐氏的山脉没有留给弱者的位置,唐氏的粮食,也不会喂到他们嘴里。” 听完这番冷血到极致的话,就像被一股浊气抵住胸膛,唐罗几乎被气炸了,但他明白,不论他说什么,这个结果都不会更改了。 西陵地势北高南低,北面多是大山,最雄伟的便是北山一脉,全部都是唐氏所有,唐高旻的话便意味着平民不允许登向北面,而南面多平原,向南几十里的野鹿山与昌泽山规模大概只有北山的一半,又因为是弥氏兽谷所在,豢养着无数仙禽灵兽占去大半空间,整个南部山脉能将弥氏全族与新城的人装下就了不起了,哪还有余力照看西陵各族。 所以说,这一百六十万人就活该被淹死了? 懒得再说半句,唐罗扭头便离开后厅,他要救这些人。 少年一脸阴沉地来,怒气冲冲地走,六长老唐高旻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族长唐志道:“少年赤子之心令人动容,只是良善软弱难以交托大事。”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 纵横捭阖,冷心为上! 作为统管唐氏钱粮的六长老深知上位者的取舍很多时候不是情义取舍,而是利弊决断。 人与人的感情复杂交错,任何一个决定都会损害到别人的利益,因为世间资源总是有限,而所有有限的东西,便是你多一分,别人少一分,很多时候上位者便要斩断心中的感情,做出一些违心但有利的决策。 唐罗今日的表现,有些让他失望了。 “我觉得很好。”唐志倒是有不一样的看法,盯着少年离去的方向眼中满是喜悦。 相比一个冷血的小怪物,他更希望唐氏的未来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哪怕这个人现在对他很生气。 作为一族之长,他只想看看这个失去家族资源支持的西陵天骄,能将这事儿做到什么地步,他只是想等着,唐罗再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宗所礼堂内喧闹之声渐烈,这是得到洪水消息的分宗主们到来的声音,唐志站起身形,往前厅走去。 …… 武堂、药房静室 “这..这是哪?”虚弱的龚正睁开眼,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喃喃道。 原本强悍的肉身已经尽数失去了控制,明明意识已经开始苏醒,身体却还在沉睡,滂沱的灵力流转于全身却使不出一点力气,龚正知道,自己废了。 从阎灵境贴身短打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此战最轻也是个重伤的局面,忘记挨了多少掌,只记得那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将书生被掳走的情报送到星辰阁。 不是因为对唐罗忠心,只是希望通过这样的表现,让唐罗能在自己废了之后照顾妻女。 义气商行已经太大了,已经大到垄断西陵的农具行业,三年几个亿的进项,便是换了自己也不敢全部交到一个流氓头子手上。 本来就是靠着唐罗的计谋完成垄断,甚至连这个方向都是唐罗决定的,在天香楼出示令牌后他便一直等着唐府的管事来接受义气商行,准备将义气商行交出去龚正毫无抵触情绪,谁知却一直没有人来。 他其实只想弄好义气帮顺便练好那套《浩然正气诀》,从拿到功法的第一日起他便知道,这部功法很强,强到即便是初学乍练的他面对阎灵境这样灵意合一的蜕凡巅峰,也有办法遁逃,若是能将这套功法融会贯通,一定不会弱于那位西陵赫赫有名的强者。 但现在,这一切都是奢望了。 龚正自嘲的一笑,鼻头一酸双眼朦胧,近三十年的苦修一朝丧尽,今后他便是个废人了。 自家人知自家事,阎灵境的一套连打几乎将上升除了脊柱外所有的骨头震碎,氏族当然有接骨断续的灵药,但这样严重的伤势需要多少灵药灵草才能救下,又有谁能舍得呢。 自己只是一个外姓武者而已...... “醒了吧?”静室的房门被推开,唐青衣走到面如死灰的龚正身旁掀开他衣物探了探伤势,淡淡道:“恢复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将针拔了你就可以走了。” 四百三十二章:待命 “你!!!”虚弱的人本就格外脆弱,何况是现在万念俱灰以为自己废了的龚正,曾经统领三千武者的蜕凡巅峰现在竟被一个医师呼呼喝喝,这位纵横西陵江湖的大佬眼里满是凶光,死死地盯着唐青衣,心中冰寒:虽然早就知道世家薄凉,但前脚刚为其鞠躬尽瘁,刚一重伤便弃如敝履,呵,世家。 心灰意懒的龚正散去眼中狠厉,满是颓然道:“等我恢复些气力便走。” “你已经好了,还恢复什么力气。”唐青衣皱着眉头,将龚正周身大穴的银针拔出,不耐烦道:“虽然你的骨头经络已经痊愈,但不如原先坚韧,所以一月内切勿与人激烈的动手,特别是那些练有催劲的体修,最好离得远远的,知道么?” 姜林大战不停,好些风媒在探视战场情报时都被凶境强者交手的余波震伤,这导致药堂静室紧缺,龚正已经躺了两天,既然苏醒便该立刻离开,一是为了将静室腾出,二是非宗族武者也不好久呆武堂。 虽然是这样,但关于伤愈之后的注意事项还是要跟龚正将清楚,不然以为好了就没事儿再被打一掌震劲整个上身的经络血管都会爆开。 躺在床榻上的龚正都懵了,随着唐青衣撤走银针,气力自两肾暴起,灵气游走于全身,原本破碎的上身经络仿佛全部重建。 “自己...居然....恢复了?”龚正心中颤抖,右手不停抚摸着自己的上身,仿佛害怕这是一个梦。 上身赤裸的壮汉满脸痴相地抚摸自己的身体,这gay里gay气的模样看得唐青衣直皱眉,催促道:“恢复力气了还不赶紧站起来,你当这儿是你家吗!?” “额...这就起。”龚正老脸一红,连忙起身披好外衣,似是想起什么,问道:“请问医师,这诊金.....” “你出不起,跟你也没关系。”唐青衣挑着眉头:“就你来时伤成什么样心里没数么?药钱你主子会出,现在,立刻,走人。” 被赶出武堂的龚正依旧是懵的,直到他看见迎面走来的唐罗。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伤势需要多大的代价才能拯救,但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谁给的,地狱到天堂的体验让他对这位年轻的主家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原来自己不会被抛弃,这种踏实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安稳,情绪激动的龚正刚想对着迎面走来的唐罗说些什么,便听到成串的命令砸下来。 “醒得正好,现在立刻组织义气帮所有帮众让他们在城东集合待命,然后让义气商行的掌柜伙计组织好义气帮众的家眷,把所有能带的食物、衣物、药品、木盆木桶都带上,直接往东面走。” 一连串任务让龚正有些发懵,刚刚清醒过来的头脑显然不明白这串命令代表着什么,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唐罗看着一脸呆滞的龚正,皱眉道:“愣着干嘛,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家主生气了,龚正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应道:“少爷我听见了,让小的们在城东集合,让掌柜和伙计组织家眷往东面跑。” “嗯,在城东大门待命。”唐罗最后嘱咐了句,越过龚正直接步入武堂。 龚正嘴里有千万句感谢,最后只是张了张嘴望着唐罗的背影,懊恼地捏了捏拳,飞也似地往城西奔去。 …… 赤霞山脚 赤霞村议事厅 “一部含有杀法的玄级功法,一部不弱于赤晶体的炼体功法,二十万锻体灵药。”弥氏三长老弥震对着杜沙真诚道:“加上编制独立、任务独立,若是任务与小友不满意完全可以拒绝,这样的条件还不足以说明杜氏的诚意吗?” 杜沙五官深邃,也许是觉醒了石心血脉的关系面无表情时就像一尊佛像,特别是那双眼睛,七分闭三分开,不悲不喜、无有波澜就像是真正的佛眼,洞悉万物却又包容一切。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即便是弥震这样的强者也不免有些心虚,只是多年上位者的熏陶让他强行收敛表情,努力维持着一份真诚与平静。 说来两人相识也算机缘巧合,杜沙自从和柳婵成婚之后,两人便成了有名的神仙眷侣,但凡西陵周边听到强盗流寇两人便会联袂出击,恶务除尽。 又一次弥氏商队遇到强人,正巧让杜沙夫妇碰见,便仗义出手相助,当时弥震就坐在战车内,看到杜沙的战力便起了结交的心思,谁知道仗义出手完的两夫妻扭头就走。 之后借着杜子腾成人礼的机会,弥震才与两人熟识起来,而这一次,弥氏求得不光是杜沙,还有赤霞山。 西陵北面的群山尽归唐氏,南面多平原少丘陵,除了北山外西陵最雄伟的便是这座赤霞山脉,这座天然形成的露天晶矿横亘西陵东方,山峰十几座若是开城筑寨足以容纳几十万人。 所以在洪水来临前,一定要让杜沙松口。 但这位赤霞山的守山人仿佛看出了弥震的迫切,明明已经动心却依旧僵持着不肯表态。 “三长老。”杜沙语气平缓,今年三十九岁的凶境武者语气却像是耄耋之年的老者:“如此急迫,唐弥两氏是否要开战了?” 姜林外的动静实在太大,便是瞎子聋子都能感受大地的震动,作为一族之长,杜沙最关心的便是两族是否会开战,因为这关乎到西陵几百万人的生机,更波及整个龙州西部的和平。 “若是开战,杜小友可愿助老夫一臂之力?”弥震并不打算否认,可以想见在洪水来临后两族为了争取西陵的中小世家战事绝不会停止,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像杜沙这样防御惊人的凶境武者。 但杜沙的回答还是让他失望了,石佛一般的强者直接摇头道:“不会。” 拒绝的干脆利落,弥震眉毛一挑:“那杜小友更看好唐氏?” 非此即彼,赤霞峰是弥氏志在必得的战略重地,不容有失,若是杜沙真的表现出亲近唐氏的倾向,弥氏必须要早作准备。 “也不会。”杜沙认真道:“赤霞村不会加入到两族的战争中。” 四百三十三章:最后的族人 对杜沙来说,不论唐氏还是弥氏,或是西陵任何一个望族,都不是他想依附的势力,这些年的行侠仗义让他看到太多不想看到的东西。 为何龙州西部的大多数平民都听过西陵和平之城的名声,周边的匪盗强人却依旧不见少,明明唐弥两氏是这样强大,难道他们没有办法剿灭这些匪寇让周边的村镇和平安宁么? 强悍如唐弥两族,莫说护住周边的百十村镇,若是真的有心,就是陵江一脉乃至整个龙州西部的水匪山盗都可肃清,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 有些匪盗的老巢已经近在西陵周边的山林中,唐弥两氏明明知道,却从未派人剿灭。 为什么?因为有了这些匪盗,周边的村镇才会仰赖西陵的武力,在每年秋收时才会来到西陵祈求唐弥两氏派兵清缴匪盗。 但匪盗就好像韭菜一样,明明每年都被清缴,来年却又会出现。 难道匪盗练武这么快吗,每年都能长成一批? 杜沙年少时一直困惑的这个问题终于在一次剿灭山匪的战役中得到了解答,这西陵周边所有的匪盗强人,竟都是西陵的望族们豢养的。 各个望族每年收罗来的大批流浪武者摇身一变成为了匪盗,劫掠整个龙州西部,而所谓的清缴,死的也不是匪盗,那些人头,全部属于护卫村镇的武者们。 匪盗劫掠村县小城,割下守卫与正义之士的人头,在两族去缴费的时候将人头交出,山寨付之一炬。 每年演这样一场戏,唐弥两氏不知要收入多少钱财,而到了来年,匪盗们换个名字又回来劫掠。 整个陵江两岸就是西陵各族的舞台,今年出个南部来的强人叫麻三,明年出个东边来的匪寇叫虎爷,听上去好像匪寇杀之不绝,但其实真正坐庄的就是西陵这些豪门望族。 踏碎的山寨中那群匪寇不敌赤晶巨人的神威,却没有一人害怕,匪首一脸张狂对着他道:“杜当家的请自行离去,这里是万家的山寨,莫要自误。” 赫赫有名的西陵万氏在平民口中是何等良善,背地里却是豢养匪盗劫掠村镇。 这荒唐的场景让原本以为自己心如磐石的杜沙愤怒无比。 赤晶巨人踏破山寨,一百九十七名匪寇尽数诛杀,未做有任何隐藏,赤霞功的痕迹遍布整座山寨,他等着万氏来找自己。 可几年过去了,万氏仿佛忘记了有这样一件事,那座山寨也已经荒废了,只是今年依旧是个匪盗猖獗的年份,秋收之前已经有好几个村县的族长来西陵求援。 行侠仗义的神仙眷侣,这条路越走杜沙便越无力,因为剿灭一窝匪盗对他来讲真不算一件难事,可当匪盗的支持者是豪门望族的时候后,除非他有能力剿灭望族,不然龙州西部的匪盗根本就是杀之不绝,永远不会有消失的一天。 让赤霞村投靠这些人? 哪怕玄级功法与大笔资源摆在面前,杜沙也做不到,因为赤霞村与西陵氏族不一样:“若是两族开战,我会封山闭门。” “天真!”弥震表情冷了下来,他自问对杜沙已经足够尊重,想不到对方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洪水将至,他的耐心已被磨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弥唐两族都不会放任赤霞村作壁上观。杜小友修为惊人自然底气十足,可也该为杜氏几百族人想想。赤霞功的弊病不用老夫多言,若是没有一部备用功法,不出三代杜氏便会凋零。” 若问西陵最害怕战斗的一族是谁,应该便是杜氏了,所有族人加一起不到四百,虽然赤霞功战力惊人但如此稀少的人口注定了他们无法像正常世家那样攻伐。 以蜕凡境为主要战力的普通世家每次开战少说都得死上几十上百位蜕凡,而以杜氏稀薄的人口,死了一百蜕凡就跟灭族没两样。 “今日杜小友仔细考虑,明日老夫会再来一趟。”弥震站起身形,拂袖而去。 杜沙依旧如一尊石佛般,坐在椅子上,双目微敛,似是在思考,又像在酣睡,仿佛连呼吸都没有。 他又怎会听不出弥震话语中浓浓的威胁意味,但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这当然不是因为杜氏已经强大到无所畏惧,而是因为杜氏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因为赤霞功的关系,传到这一代的族人生育已经越来越困难,杜氏已经整整十年没有新生儿降世了。 与杜子腾同辈的杜氏族人,只有两个女娃,而十五岁就成婚的杜子腾至今没有子嗣。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杜子腾这代很可能就是杜氏最后一代。 既然没有什么可失去,自然不会有什么畏惧。 如果早一百年弥氏愿意拿出这样一部玄级功法,相信杜氏一定会纳头便拜,但现在,已经用不上了。 唐氏也好,弥氏也罢,对于一个已经断了去路的杜氏来说,再强大又有什么差别呢。 也许战死对杜氏来讲,反倒是个更好的归宿吧。 “哒哒哒” 轻盈地脚步声让沉思的杜沙抬起头,刚刚送走弥震的柳婵带着西陵最出名的年轻人进入议事厅。 姜林之战后,西陵公认的最强蜕凡,被称作第一公子的唐罗竟然会出现在这儿,杜沙心中有些惊讶,但结合几个月前杜子腾带回赤霞村的那番话,唐罗的来意就显得很清楚了。 这位西陵天骄想收赤霞村杜氏为附庸,与弥震的来意相同。 想通这一点,杜沙便有底了,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表情,淡淡道:“唐天骄大奖光临,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的客套,心中却已有了决断,不论唐氏开出怎样的条件,对现在的杜氏来说都毫无意义,杜家主的道心坚如磐石。 “洪水要来了。”唐罗对着脸色大变的杜沙认真道:“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西陵各方群山百姓都不能去,因为即便他们躲到山上,也会被世家赶走,唯有赤霞山脉,可以成为西陵百姓的避难所。 整个西陵所有的世家算在一起,真正称得上仁义二字的,大概只有眼前这位守山人。 所以唐罗没有任何客套与请求,直接将最重要的消息道出。 四百三十四章:我们 “原来如此。”杜沙心下恍然大悟,怪不得弥震如此急迫,不惜付出如此多的资源,想是天灾来临,弥氏想要自己脚下这座赤霞山。 而结合数月前杜子腾带回来的话,他也明白了唐罗此番的来意,如果说弥震是利诱的话,这位唐公子便是来威逼的。 无奈地摇摇头,杜沙淡淡道:“即便如此,杜氏也不会并入唐氏。” 虽然这是杜沙和唐罗第一次见面,但他对这个年纪轻轻就废除西陵几百年禁耕令的少年很有好感,所以哪怕以为唐罗是上门威逼,依旧显得极为客气。 “杜家主误会了,我这次来并不是代表唐氏。”唐罗盯着杜沙认真道:“而是代西陵百姓,请杜氏开山禁,让他们可以上山避灾。” 杜沙一愣,不能理解唐罗这番话,作为建在陵江边上的水运城市,几乎每几年便要发一次大水,有时甚至没过成年人的胸膛,但因为陵江水路四通八达的关系,不论再大的洪水都有退潮的一天,何以需要上山避灾? 看着杜沙表情唐罗便知道他还没明白这次洪水与往年的区别,左右打量后看见议事堂南墙上的一幅地图,当即站起身形几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着龙江与陵江接壤处对杜沙道:“陵江作为龙江支流之所以水位平稳,便是因为有河口的三座大山如水闸般挡住了奔腾的龙江之水。” “而现在龙江上游持续暴雨让龙江水位暴涨,原本便余洪未退的呈州再次被淹不说,抬高道与龙江峡齐平的水位行至陵江口时,原本可为陵江阻挡洪水的三座大山,塌了!” 杜沙脸色一变,站起身形几步走到地图之前,死死盯着唐罗手指的地方,虽然作为一个小族长对龙州西部地势并不算特别惗熟,但陵江一代他还是熟悉的,只是他不能明白,陵江口那三座仿佛天地初开时就在的大山怎会突然倒塌:“所以你的意思是,龙江的洪水灌到陵江来了?” “还不止。”唐罗指着地图三座大山的位置,往龙江移了移道:“这三座大山并不是往陵江方向倒得,而是往龙江方向倒塌,这导致奔腾的洪水改道,直接灌入陵江,河口的漳同城躲避不及,三十几万居民直接被洪水冲走,生死不知。” 杜沙的脸色彻底变了,龙江河道几乎是陵江五倍宽度,何况还是洪水期间,如此惊人的水患足以波及整个龙州西部。 不,还不止! 少了三座大山的遮挡大河会重新开道,地势较低的地方都会变成座湖泊,西陵城将会彻底淹没。 杜沙心中迅速得出判断,只是隐隐有个疑惑,若是三座大山禁不住洪水冲刷,应该倒想陵江方向,为何会往龙江方向倒去,实在不合常理。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细想这些,他明白了唐罗来找自己的原因。 环绕着西陵的群山虽多却都是有主之地,正北、西北的山脉都是归属唐氏虽然延绵百里却是豪族禁脔,而南面孤零零的几座都归属弥氏更是仙禽羽卫的营地所在,剩下的几座山中就以赤霞山最为雄伟壮阔,而赤晶矿石构成的山峰比之一般土石高山更为坚固,若是西陵沉没不可避免,移居山地便是西陵人唯一的选择。 “但为什么?”杜沙有些不解,作为唐氏首座的嫡长子,西陵公认的最强蜕凡,应该是和唐氏同仇敌忾才对,为何会将这则消息告诉自己? “因为只有杜家主会在乎西陵百姓的生死。” 十五岁的少年眉宇间还有未褪的稚气,但此刻满脸的郑重严肃却自有一番威严神圣。 世家是什么模样,没有人比唐罗更清楚了,现在西陵得到洪水消息的世家不会少于五指之数,但直到他出城西陵都还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模样。 对世家来说,洪水真的没有那么可怕,特别是在有准备之后。 足够众人食用的粮草、可以抵御寒冬的被褥衣物、工匠指挥着武者可随意在任何一座万仞绝壁开辟出让家族生活的区域,洪水来临对世家来讲无非是从城中搬到山上居住而已。 而对于那些可以御空而行,碎崖裂山的凶境武者来说,洪水就只是天地间的一场美景而已,无法给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即使是唐罗,也并不在意这场洪水,因为他能飞阿! 但那些西陵百姓怎么办,那些修为最高是凡境巅峰,只比普通人强壮一些的平民怎么办。 毫无准备的平民对上这样的天灾,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四周群山都被世家把持,根本没有百姓的栖身之所,更别提他们是否拥有足够生存的粮食。 不算天生良善,但这种举手之劳就能改变百多万人命运的事,唐罗觉得还是该做的。 人生在世,不光活个利弊,总得活点对错吧。 “杜家主可愿让出赤霞山,供西陵百姓居住?”唐罗问的无比认真,关于这场即将到来的天灾,他有了一系列的设计,但这一切都得建立在杜沙愿意接纳西陵百姓的前提上,不然他能做的只有尽快将洪水的消息通传全城。 毕竟离开家族的资源,真正直属他手下的只有一个义气帮,加上花吉与星辰阁的小猫三两只也只是一股很小的势力,虽然让龚正提前到外城收粮,但那些粮食也就够义气帮众人与家眷万余人食用,再要照顾西陵百万平民实在是力有不逮,他只能做到自己能力范围的事。 赤霞村历代以守山人自居,就连山道都只修一般,现在要让杜沙将整座山让出来给西陵百姓居住,唐罗也觉得有些过分,所以如果杜沙回绝,他也不会埋怨。 可这位相貌如石佛般的杜氏族长连磕巴都没有打,对着唐罗点点头道:“可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人与人的关系好坏其实与认识长短无关,两个初次见面的人,因为共同想要拯救弱者的愿望,一拍即合。 从我,变成了我们。 “吾道不孤”唐罗暗暗握拳一挥。 四百三十五章:举手之劳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拥有很多妖、兽没有的东西,比如寻找生命的意义,比如用道德来约束自己,比如创造出诸如:高贵、卑贱、清白、肮脏、有用、无用等等其实没什么用的意义来给人生定位。 但越是聪明的人便越是复杂,最上等智慧的甚至是矛盾的。 投身异界十五载,唐罗最心疼的是平民,最讨厌的是世家,哪怕所有世家都是从平民中脱颖而出的。 因为这世间家族,越是强盛繁茂的,那王座下的白骨就越多,这并不是什么修辞方式,而是最简单直白的陈述。 唐弥两氏凭什么超越一般世家几百倍的族力,不是因为子孙有多优秀,而是几百年沿海劫掠生涯,那万乘宝船舵下累累白骨与无数冤魂,那是不知几百几千个小族滔天的恨意,铸造了唐氏如此的强大。 天下所有强大的世家,有一个算有一个,都是满手血腥。 就连世间最出名的入世圣地徐氏,也没有传闻的那般光鲜,这并不是因为相当上位者就要手段凶残,而是不管在任何一方世界,阶级的统治都是残酷的,武者世家更是如此。 但作为一个自带价值观的穿越者,唐罗实在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平民就是毫无用处的论调。 对于世家来说,平民唯一的作用就是生产炮灰与工人,世家武者与平民武者的差距在同境间几乎大到了婴儿与成人的差距,一套带有杀法的黄级功法对平民武者来讲已经是至宝,而对氏族来讲只是安排给护卫仆役修炼的入门功法而已。 仿佛对世家来讲,平民只是他们奴役的猪狗,予取予求的材料库,脚下的一群,蝼蚁。 而平民好像也已习惯了这种生活,即便在西陵这样和平几百年的城市,平民寿终正寝的也不足五成,可想而知大陆其他城市的平民活得何其艰难。 唐罗心疼平民,因为看着这群浑浑噩噩的平民就仿佛看见前世的自己,无力反抗只能朝着一条被定好的线路生存,稍不留神便会被时代抛下。 这其中固然有自己不够努力的原因,但又何尝不是因为这个时代太过残忍呢。 没有什么当圣人的志愿,也没有悲天悯人的习惯,唐罗只是想给西陵平民一个机会。 有了田地之后便有了粮食,能吃饱便有机会练武。 武道是让平民提升阶级唯一的道路,唐罗只是不想这群可怜人连这唯一的路也被堵死了。 洪水来袭,他们还过着浑浑噩噩的生活,没有一丝警觉,他只是希望,让这群可怜的人知道灾难将至,可以倍上仅有的一袋粮食,几件可以御寒的衣裳,牵着年幼的子女迈开步子狂奔。 虽然肯定跑不赢世家,但给他们一个跑的机会,不过分吧。 这便是唐罗想做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便是让城内百姓知道洪水来临,这件事由我来办。” 杜沙点点头,杜氏全族不过千口人,用来传讯实在杯水车薪但他迅速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我便带领杜氏拓宽山道,并在山间开辟出可供人居住的窑洞与区域。” 因为修炼赤霞功的缘故,对大部分武者来说十分坚固的赤霞晶杜氏武者可以轻易挖出一个大洞,杜氏的凶境武者更是可以御空而行,一拳一个窑洞,既然已经决定了大开山禁,他便要为一百六十万平民的生计想点办法。 “拜托你了!”唐罗郑重道。 唐氏已经准备了整整两年,北山之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寨子与窑洞,但这些都是唐氏为西陵各族准备的,至于赤霞山上百姓居住的地方,只能从零开始。 好在有了杜氏武者的帮忙,加上平民中应该有不少懂得修城筑寨的工匠,群策群力应该能在赤霞山上重建自己的家园。 划分任务后唐罗便径直离开赤霞村的议事厅,运起仙风云体术破空而去。 不多时便来到城东,老远就看到三千义气帮众穿着统一的制式的衣服,站成了一群方阵,从高空一眼扫过去,三千人的方阵除了打头的一排几十个是蜕凡级的武者外,其余都大多都处在凡人巅峰积累灵力的阶段。 划着弧线落在方阵之前,唐罗对着龚正问道:“他们的家眷呢?” 他从赤霞山一路来到西陵,路上连一个难民都没有看到,明明已经命龚正组织义气商行的掌柜组织家眷,现在却连人影都没看到。 龚正满脸愧色:“回禀少爷,属下已经将命令通传下去,只是帮中兄弟的家眷日子刚有起色,对这近乎逃难的命令十分抵触,虽然不敢抗命,但一个个恨不得将全部家当都搬走,属下已经派人催了好几趟,依旧无用。” “我知道了。”唐罗眉毛一挑,心下有些自责。 进入武堂时并不确定杜沙是否会答应,所以并没有直接告诉龚正洪水要来的消息,就是怕消息扩散后百姓病急乱投医跑到别的有主的山脉去,现在看来这语焉不详的命令却是让龚正的命令难以传达。 落在阵前的少年自顾自地与龚正谈话,而那三千名帮众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虽然早就知道义气帮幕后大老板是唐罗,但当这位名满西陵的天骄真正出现在面前的时候,这群义气帮的汉子仿佛有种美梦成真的兴奋。 就好像随便应聘个小公司顶头上司是上市老总一样奇幻,但凡出来混江湖的都认为有个靠山好办事,而能在西陵最强蜕凡手底下混江湖,无疑是最让人安心的。 对平民武者来讲,蜕凡境便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极限境界,而唐罗是西陵最强蜕凡,在他们心里就跟天下最强没什么差别。 原本站姿还有些松垮的汉子们一个个将胸腰挺直,像是等待被检阅的战士,满脸的光彩和自豪。 三千人聚集的方阵便是在西陵也算是少年,进出东门的民众隔了老远便往这边打量。 唐罗看看义气帮方阵,又看看远处围观众人,朝着龚正道:“龙江改道陵江,三日后会有滔天洪水淹没西陵,让他们前往西陵东部各处,散布消息。” 四百三十六章:答疑解惑 骤然听到天灾的消息龚正脸色一变,下意识想到了妻女。 若是按照他原来的脾性,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秒他便会带着两人远遁,逃到龙州内陆去。 作为一个在地层中摸爬滚打数十年的江湖大佬,龚正清楚明白的知道,天灾并不是最可怕的,人祸才是天灾之后最要命的。 世家会在天灾后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那数以万记的奴仆从何处来,不就是天灾之后活不下去的自由民么。 若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追随唐罗,龚正根本无法再在西陵呆上一刻,要不是决心追随唐罗,他现在已经跑了。 西陵是一座几百世家联合建立的大型城邦,大大小小的族地几百个,府衙更是上千。一百六十万的自由民便在众多世家的夹缝间生存。 随着西陵几百年的和平,世家族地不断扩建,留给平民生存的空间越来越小,西陵南北中心的区域已经全被世家占据,只有世代居住在西陵的自由民还有几处零星房产,依靠做点小买卖度日。 平民们大多汇聚在城东城西、外城集市、两岸码头汇集,现在还要加上自家耕地,龚正思忖着义气帮势力范围主要集中在城西,便征询道:“少爷,义气帮对西城百姓更加熟络,要不要先从那儿先开始。” “不用。”唐罗直接嘱咐道:“就从城东开始,西陵其他区域我自有安排,义气帮众主要的工作就是答疑解惑。” “答疑解惑?”龚正十分不解,难道不应该先通报全城么:“属下不太明白....” 要让一个流氓头子明白龙江改道会给西陵带来的影响还是太强人所难了,即便是杜沙这样的强者也得在唐罗指着地图解说的情况下才明白这场洪水的意义。 但这三千义气帮众是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哪怕时间已经如此紧迫,唐罗依旧耐着性子跟龚正解释关于这场洪水的种种。 “属下领命。”听完唐罗的话龚正已经脸色铁青,知道了此刻分秒必争,径直走向方阵准备下令。 而通知完龚正的唐罗则是又运起仙风云体术,升至高空,引来无知的围观者一片赞叹。 毕竟飞行是每一个武者的梦想,更是地位的象征,看着一位如此年轻的御空者,也难怪会惊叫连连。 踏云而立的唐罗放开了自己的修为,身形再次暴涨,哪怕没有激活不灭战体身形都超过了三米,壮硕如天神。 上五品神纹开启之后,觉醒的第一个神藏便是脾胃,它不但给了唐罗九百九十九只虚空之胃,还赋予了阴阳碾神通。 和这两个神藏相比,呵气成箭与声若洪钟存在感一直显得很低。 可这一次他无比感谢脾土神藏觉醒的声若洪钟神通,在这个信息通传无比艰难的时代,有这样一门神通就等于是自带全城广播阿,相比一般武者以灵力震荡声带不过声传几里的效果来说,声若洪钟的效果不论在音量上还是覆盖范围上,完全碾压。 从一开始,这则消息便只能由他来通传。 依靠义气帮三千人通报全城? 别做梦了,以义气帮众这样的身份去散布洪水的消息,只会被愤怒的民众淹没。 这群人说出的话连取信平民都艰难,还谈什么覆盖全城。 所以能做这件事的只有唐罗自己,因为姜林之战后他已是西陵公认的蜕凡最强,更是有着第一公子的美誉。 五亩田令的养望更是让他被西陵百姓誉为万家生佛,只有他通传的消息,才有足够的公信力和民众基础。 义气帮众要做的,只是留在城东送走一批批平民而已,因为这是通往赤霞山的必经之地。 踏在云端的银灰巨人深吸一口气,高高鼓起的胸膛仿佛孕育着一道闷雷,隐隐有虎豹之声咆哮而出: “我是唐罗,洪水还有三天就要来了,平民带上所有粮食收拾好细软往赤霞山跑!!” 如同雷鸣般的声响轰隆隆地传向四面八方,整个西陵东城的上空只回荡着这样一句话,音浪翻卷着白云一层层荡开。 地上的民众下意识的抬头,一脸呆滞望着天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相比平民的迟钝,一些在街上闲逛的世家子听到这番话后却连犹豫都没有,便疯了一样往族里跑。 为何只提平民不提世家,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最愚蠢的二世祖都显得异常灵动迅捷。 用屁股想也知道,西陵第一公子根本不会拿天灾来开玩笑,拥有西陵第二强的风媒属自然会让唐氏比一般世家早几日得到消息,他们只管信任就好! 明明提醒的是平民,氏族反应的却更快。 仅从这一个动作便能看出普通百姓和世家族子的区别,也许这些浪荡公子在平民眼中只是不学无术的草包废物,但真正到了事上人们就会发现,就连世家中垫底的这群纨绔反应能力也比一般人更加优秀。 而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随着街面上的这群世家子奔跑起来,平民们也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将手上活计一丢便往家里狂奔,原本热闹的长街瞬间变得空无一人。 原本已经打算奔进城中的义气帮众突然发现无事可做,但他们很快便明白了唐罗将他们留在城东的深意。 因为唐罗在空中说了一句话后便化作一道白芒往西面去,很多人甚至没将这句完整的话听真切,只是下意识的跟着跑,奔跑的过程中还不停的问身边的人。 “真是唐公子吗?” “洪水何时来?” “家中没有余粮可怎么办?” “洪水几时会退?” 刚刚唐罗在方阵前逗留许久,城东的人们可是看得真切,现在如此震撼的消息传出,他们总得要找人问个清楚,好在唐罗临行前跟龚正把洪水的起承转合说了个真切,这才让义气帮众有办法回答百姓如潮般的问题。 虽然大多数平民一辈子都没出过西陵城,但自小在这条陵江水路长大,耳濡目染总听长辈提起过西陵的风调雨顺全都仰赖江口的三座大山,现在三座大山倒了龙江还要改道,不由得悲从中来。 一时间,悲怆的哭声一传十,十传百,奔跑的人们眼泪止也止不住,洒在了西陵这方土地上。 因为居住了几百年,和平了几百年的祖地,将会被洪水彻底淹没,深埋在淤泥之下。 四百三十七章:四族动作 城东外郊 自昨日起,白、万、别、潘四大望族开始联合收粮、处理资产。 作为西陵公认已经攀上徐圣世家高枝的三大家族,不知怎么又带上了万家一起,西陵人都说三家有情有义。 而坊间更是流传出消息,四大望族准备举族搬迁元洲,所以要将西陵的资产全部处理了。 都是异常实惠的价格,黄金大道的一间商铺只要百万斤粮食、城中四进的院子只要一艘货船、普通的商铺酒楼更是便宜的令人发指,除了都要新粮外,便只接受战车、兽车、货船、战船交易。 众人也能理解,毕竟元洲远在三万里外,既有陆路也有水路,一个望族至少几万人的规模,举族迁徙三万里,需要的粮食车马能不惊人么。 西陵共有九大望族,另外五家仿佛看见了天大的便宜,本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原则直接找到了四族府上,一天的功夫四大望族在西陵的产业便被大量置换,除了最贵重的几间商铺与族地还未谈妥,其他都已易主。 而四族手下的管事更是被全部派出去收粮,收的便是西陵民众刚刚夏收完的新粮。 作为五亩田令的受益者,西陵百姓终于不用为粮食发愁了,第一批开垦出田地的百姓甚至已经收好了自己第一批粮食。 一些做点小买卖的西陵自由民更是因为家中人口不少,有了几十亩田的规模。 “沈老板,一斤新粮五个银角,百斤五十金,这已经是了不得的高价了,您那一万五千斤新粮堆在仓中也是无用,眼看秋收将至,不如先将新粮卖与本掌柜,反正要不了两个月,地中新粮又长了不是吗。”穿着华服的万掌柜对着老实巴交的沈大发道。 万铜作为万家商行的掌柜,在农具行业被义气商行彻底垄断后便重新回到万氏担任另外产业的管事,如今更是被授予收购新粮的重任,作为万氏核心的一小批人,他知道万氏为何收粮,所以格外用心。 眼前的沈大发世代定居西陵,到了这代府上沈氏直系已经有了百余人,只要能出一位凶境武者便意味着他们可以成为西陵新的氏族,而因为人口繁茂的关系,五亩田令发布之后沈家开垦出近千亩田地,是万铜此次收粮主要的公关对象之一。 原本沈大发看到万铜便矮了一头,何况对方开出的价格又是这样喜人,就在他要点头同意的时候,天空中响起炸雷般的低沉嗓音,犹如荒古巨钟般震动天地。 “我是唐罗,洪水还有三天就要来了,平民带上所有粮食收拾好细软往赤霞山跑!!” 作为蜕凡境巅峰的武者,沈大发将这番话听了个真切,随即脸色大变,刚要答应出售粮食的话生生咽回腹中,朝着万铜问道:“万掌柜,唐天骄说洪水要来了,你可知道这事?” “笑话。”万铜脸色一变,连声道:“本掌柜怎么可能知道这个事儿。” 虽然万铜矢口否认,但沈大发心中已是了然,冷冷道:“这粮食沈某不能卖,唐天骄说得明白,还有三天洪水便要来了,沈某要带着粮食家人前往赤霞山避祸,世间紧迫便不耽误万掌柜时间了。” “理该如此,理该如此。”万铜讪笑着朝沈大发拱了拱手,心中却是对着唐罗暗骂道:“身为唐氏首座嫡长子,西陵的最强蜕凡,怎么老跟我作对!先是弄了个什么义气商行短短几月便垄断了西陵农业,现在自己来收粮又将如此重要的洪水通报全城,闲得慌吗!”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西陵各个角落,当唐罗将洪水消息通报全城的时候,便意味着四家的收粮计划正式搁浅了,四散收粮的掌柜们只能带着讪笑辞别。 随着唐罗的通报传遍西陵,原本因为得到四家田产商铺美滋滋的五位望族家主,恨得几乎将牙咬碎,看着手中的田契与地契,只想统统撕烂。 难怪潘、白、别、万四家疯狂贱卖产业,还在城中大肆收粮,原来是天灾将至! 原本价值连城的商铺田产在天灾来临时一文不值,而粮食才是天灾时的顶级物资,便是在初期都是价比黄金,到了后期一袋米便能换来一条蜕凡的性命。 但为了争夺四家产业,五大望族几乎将族中大半存粮交出,剩下的仅够族人食用,若想操作些什么便显得力有不逮。 只是五位家主怎么也想不通,同样位列西陵望族,风媒属的规模大抵相似,何以四家的情报会快上他们那么多? 听唐罗这需要自己通传的模样,应该是少年人看不得平民被蒙在鼓里所以通传全城,而三天的提前量更是让几位家主隐隐有了判断,唐氏应该也收到情报不久。 可四家竟比唐罗还要快一天,整个西陵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弥氏风媒属。 “这可真让人奇怪。” 唐氏是元洲徐氏的亲族,四大望族中有三家小姐将要成为徐圣公子的侍女,照理说四家难道不应该更亲近唐氏才对么,毕竟徐老赢的亲姑姑就是唐氏的首座夫人。 放着关系更近的唐氏不管,反而和弥氏纠缠在一起,真搞不清楚四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外城姜林 绵延一日的战斗打得天地无光,日月变色。 大地更是彻底变做荒芜的裂土,连续的作战便是以凶境武者的身体素质也大感吃不消。 战场上除了唐森与弥阳还能保持旺盛的精力外,便是弥虎都不如初到时精神抖擞。 事关六十五名凶境强者的大战持续到现在只剩下四十人,两家共有二十五名凶境强者因为重伤而无法返回战场。 现在此处剩下的具是凶境武者中的佼佼者,没有任何一人灵力低于七万点,是两家真正的中流砥柱。 这也导致战局越来越焦灼,虽然唐氏武者拥有了朱雀印增加了自己的攻击手段,但弥氏也多了一位顶级强者这让战局重新变得平衡起来。 作为千年的老对手,双方都不缺少耐心,剩下的凶境武者一个个无比谨慎。 所谓武宗便是家族的顶级战士,他们给家族的唯一贡献便是战斗,作为职业战士,他们绝不容许自己失误导致己方溃败。 金光、青芒在天边交汇碰撞,战局愈演愈烈。 直到唐罗有若神邸的嗓音卷着白云轰然炸响在战场上空。 写在第一卷的尾声和关于主角人设的一些说明 我每天都有看书评和本章说的习惯,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心态平和,但近几天关于剧情和人设的争论,包括一些对人性的讨论已经有些影响到我的创作状态了,所以我觉得应该把我心中的一些想法比较郑重地说出来,仅供大家参考吧。 先说说这本书,我在做大纲的时候一共做了三卷,大概有三百万字的规模。 第一卷就是关于主角和唐氏成长的一卷,现在已经进入尾声,剧情各方面都在掌控之中这些没什么好说的。 但近几章主角唐罗的一些行为引起了书友们的讨论,有几个书友表示主角人设前后相差太大,仿佛是为了剧情强行让主角这样去表现,以突出主角的伟光正,实则很虚伪。 首先我要向产生这些想法的正版读者道歉,因为我笔力的问题,让你们产生这样矛盾的感觉我很抱歉,但关于主角人设前后不一致,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连载的关系,让你们忘记了一些剧情。 你们是否还记得开篇初期只是因为修炼场学员打假赛被捉那个驾战车撞毁别家武斗馆的主角? 你们是否还记得明明知道宗族武者只是家族炮灰却毅然拿出三分之一资产打造铠甲并许下美好祝愿的少年? 你们是否还记得因为坐馆身死悍然向弥申宣战的星辰阁主。 你们是否记得那个因为要解除禁耕令而跟大长老正面冲突的唐家天骄。 之后费心收服龚正,重建义气帮一统西陵街面,要给百姓一点保障的唐罗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是个腹黑自私的人设了? 从一开始,主角的人设就是这样的,我以为所有曾经发生的一切已经将主角的性格表达的很清楚,但事实证明我的笔力还有长足的进步空间。 其实我能理解你们感觉上的突兀,因为大多数追跟到最新章节的书友都觉得唐罗应该已经黑化了,是个成熟的上位者了。 因为小灵界中一脸冷漠杀死姬明并设计姬复独吞神药宝草的部分,加上后面家族一起演戏,让你们觉得主角是个眼中只有利益的人,我将世家黑暗的一面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 在这个部分里应该流失了不少读者,当然也有不少读者留下了,毕竟有喜欢阳春白雪就有喜欢寒冬腊月的,这都无可奈何。 但很显然在这个认知中,很多读者犯了几个错误。 最关键的就是,在这方世界里是没有国家的概念的,利益集团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 世家与世家之间的合作也好,攻伐也罢。其实并不涉及到什么仁义道德,无非利益而已。 你们还记得唐家和姬家的关系吗? 姬复是徐老赢的异性兄弟,并不是唐罗的兄弟,就连姻亲的关系都被唐罗直接拒绝了,因为唐罗看得很明白。 既然唐氏染指了韩氏的宝库,不论姬复这个未来韩氏的圣主如何看待唐氏,北邙姬氏与韩氏其他族裔都不会把唐氏当成兄弟氏族或合作伙伴。 说的直白些,姬家与唐家,是仇敌来的,这短暂的合作都是建立在唐氏有能力掀桌子让姬氏千年积累毁于一旦之上。 姬明姬月作为姬复带来的凡级巅峰战士,更不是自愿进入小灵界保护唐氏一号修炼场那些孩子,而是唐罗用了小灵界整整半成底蕴换来的。 唐罗一开始只是希望这件事平稳的过去,但事实上并没有,而当主角进入小灵界后,是从第一批血奴身上发现了可操作的空间,才有了后续一系列的设计。 杀姬明,是利益需要,与道德仁义无关,因为争夺利益的时候,他们只代表身后的利益集团,而唐罗与五小只代表了唐氏集团,姬明自己代表了韩氏集团。 其实我可以在密库中设计些对话把这些东西解释清楚的,但当时的情境你们也知道,几十万血神子包围密库,特别是血神的出现让唐罗压力山大,他只想快些提升实力,哪有心思和小鬼们扯淡,这才将这段解释删去,现在看来,我终于尝到了太想当然的苦果,所以我现在需要重新解释一遍。 姬家和唐家本就是两个对立的利益集团,唐罗与姬复互相提防算计,互相争夺利益,凭得是手段谋略,而不是道德水平。 如果姬复当时携从的武力能一次性覆灭唐氏,你们觉得他会看在徐老赢的面子上放唐氏一手吗? 这可是身陷囹圄都摆了唐氏一道的狠人,导致这一代可能永远无法开启心火神藏的罪魁祸首。 在宗族议会上,主角其实已经把自己对世家的态度说的很明白了,百姓是应该善待的,因为那可以成为家族的一部分,是可被统治的人群。 但现有世家已经是个利益集团,就算他们依附唐氏心底也是存着为家族考虑的思维。 所以唐罗一直以来都是亲平民却恶氏族的,这不光是对外族,就连唐氏里面他怼的人也不少了。 秘术阁的唐光誉、分宗唐修永、暗雷堂主唐左、大长老唐思源现在连族长唐志都怼了,是因为理念不同,而不是谁对谁错。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每个人都在用自己所有的力量让家族壮大,只是因为理念不同才会产生碰撞。 唐志没有错,唐罗也没有错,两人只是理念不合而已。 好了,以上就是我想说的话,你们要说不喜欢主角的性格我是能接受的,但你们要说主角人设前后矛盾我就不开心了。 但把这些话说出来我心里舒服多了。 这两天我的创作状态很受打击,只觉得没人理解我,辛苦塑造出的角色狗屁不是,所以双手一碰上键盘就很难受,算是轻微地体会了下抑郁症的痛苦。 其实这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我自认已经写得很详细的部分其实还有很多东西忘记表达出来。 但现在说出来,我就开心多了,可以好好码字了。 ————————爱你们的作家胖,敬上 四百三十八章:休战 战场中的武者们还是分开了,除了唐罗与弥阳依旧站在大地之上,其余的凶境强者全都立于虚空,遥遥相对。 终于....弥虎长出一口气,整整一夜的战斗不但让弥氏这边又有几名武宗重伤,就连弥阳、弥海都用了一块玄机玉。 并不是唐氏真的那么强,只能说一件神甲对唐森的补益实在太大了,即便弥氏这方有他的加入,依旧不过止住了颓势达到平衡而已。 不过现在也该结束了,弥虎眼中寒光一闪,朝着唐氏方阵喊话到:“大长老,唐首座。洪水转瞬即至,不知唐氏是想继续与弥氏血拼,还是先行休战?” 休战与停战是不一样的,停战意味着认输,而休战只是暂停而已,前者意味着大笔资源的付出,后者只是战时的调息。 虽然一晚的斗战又让弥氏少了百余块玄机玉和灵甲但如果能达成休战合议,这场战斗就不算太亏,因为停战原本就要付出大笔赔偿。 而连战了一天一夜的唐思源听到弥虎的话,落到地上与唐森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并肩而立,作为唐氏权利的最核心,他们清楚的知道关于这场洪水的始末与起承转合。 而姜林外这场战斗更让他们明白,若是没有族长唐志的种种设计,就算得了印法与海量资源的家族与弥氏硬撼也没有什么好处,好在洪水马上要来了,接下来只要按照计划走就好。 做戏做全套,弥氏最不缺的就是见微知著的聪明人,所以接下来的对话中不能隐含任何一丝已知洪水的迹象,还要表现出应有的愤怒。 有了这样心里建设的唐思源上前一步,仰头朝着弥虎冷声道:“这场战斗还未结束,待得洪水退去,咱们再见分晓。” “呵。”弥虎亦是冷笑道:“那便到时再见分晓吧。” 这边停战已经谈妥,两边武宗已经准备退去。 但地上原本已恢复冷静的弥阳听到苍穹中如洪荒巨钟的声音突然暴怒,扭头朝着声浪传来的地方极目远眺,却没有发现人影踪迹。 愤怒的弥氏太上扭头望向唐森阴森道:“不愧是名满西陵的天骄,胆气果然惊人,杀了弥楚竟还敢出来晃荡,呵,好啊!” 这隐含的杀意实在太过明显,唐森脸色一沉,灵力自双腿注入大地,在弥阳身前突然凸起的一根金色石柱,朝着他的咽喉刺去。 “嘭!” 弥阳一拳将金岩击碎,与唐森满含杀意的目光再次对上,刚刚定下的休战契约仿佛又要被撕碎,天空中本想退去的武宗再次荡起了惊人的灵力波动。 这可不是弥虎想看到的局面,他连忙朝弥海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落地一左一右拉住了弥氏太上的双臂劝道:“太上勿要动怒,先处理水患要紧。” “是啊太上,唐罗无处可去,先将水患处理好再给弥楚报仇不迟。” 而唐氏这边唐思源也一把拉住了唐森的肩膀,低声道:“莫要动怒,唐罗在西陵城中绝对安全,族长派了顶级武宗日夜守护,即便是弥阳也无法得手。” 作为唐氏最看好的未来,唐罗这一次已经彻底暴露在弥氏的眼皮下,而可以想象一旦两族开战,弥氏的必杀名单上肯定会有他的名字。 只是每位权力核心的唐氏族人在战时都会有护卫,唐罗的标准更是达到族长的级别,拥有顶级武宗护卫的程度。 即便弥阳丧心病狂想要击杀唐罗,那位武宗也足以保得他安然无恙。 “想想族长的计划,莫要节外生枝。”唐思源感受到唐森散了力道,放开了自己的手。 姜林外的武宗大战,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憨。 …… 弥氏族地、议事厅中 管事们来回进出将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庞大的弥氏正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大量的物资被驮兽战车从西陵往南岭搬运,拥有数万仙禽的弥氏搬运速度极为惊人,短短一天时间就已将大批族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运送到南岭兽谷中。 原本便满是飞禽的天空多出一批往返兽谷与南城的仙禽,根本没人会在意。 城西的几个望族也愿意将手中的山地售于弥氏,一切都按着弥锦的剧本在走,如果不是西陵上空唐罗的声音震动全城的话。 正在不停颁布命令的三长老弥震脸色一变,凶境的气势止不住的外泄,一掌拍在眼前梨花黄木的桌子上,价值万金的名贵家具便被拍成废木,吓得眼前两个正要领命的管事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哪出错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可恶!”弥震双目寒光爆射,将心中的怒火生生压下,对着两个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管事道:“没你们的事,退下吧。” 又扬声对议事厅中的护卫道:“换一张新的桌子来。” 一掌拍碎桌子的事儿对这位性格火爆的长老来说已经不是头一次了,宗族武者直接从议事厅边上搬了一张新的梨花黄木长桌恭敬地放在三长老原本的位置上,还将地上的碎木整理干净。 而此刻暴怒的弥震已经来到族长弥锦身边,寒声道:“族里应该早作准备了!” 上午刚从赤霞村中回来,本以为弥氏开出的条件杜沙怎么也不会拒绝,没想到这也是个没眼光的,居然会投靠唐氏,此刻他只想带领武宗平了赤霞山,好让那位自诩侠客的杜氏族长知道,违抗弥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弥锦抬头看了弥震一眼,将手中案卷批复完交给管事后,双手交叉撑了撑问道:“三长老以为如何准备?”整整处理了一夜的案卷,即便是蜕凡巅峰的体力也吃不消。 “予老夫武宗三队,平了赤霞村占了赤霞山,将杜沙的脑袋挂在赤霞峰顶,让西陵其他人知道违抗弥氏的下场!”弥震眼中满是愤怒,明明说好了明日回访,即便杜氏真想投靠唐氏,也该在明日回绝他之后。 可刚刚唐罗居然能让平民往赤霞山避祸,这分明已经是达成了协议,这种行为就是在羞辱他,羞辱弥氏。 必须用最酷烈的方式报复回去,才能让西陵氏族知道,弥氏威严不可轻辱。 四百三十九章:看破 弥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又疑惑道:“平了赤霞村问题不大,但违抗杜氏从何说起?” “族长有所不知。”弥震提起这事就来气,嗓门不由得提高:“今日一早老夫便去到赤霞山,以无比优厚的条件招揽杜氏,但这杜沙推三阻四的,老夫便约了明日再次登门。刚刚也听到了,这杜沙未曾回绝弥氏的情况下竟然答应了唐罗收拢平民,气煞老夫了。” 议事厅中的管事们一边手里忙着自己的事一边伸长了耳朵,总算明白了三长老为何如此暴怒。 而弥锦听完弥震的话,却是和声劝道:“三长老息怒,但依本族长看来,此时却不是对赤霞村动武的时候。” “为何?”弥震皱着眉头:“赤霞村乃东面最大的山脉,既然西陵城被淹已经是不可避免这便是西陵必争之地,难道拱手让给唐氏么?” “三长老误会了。”弥锦苦笑摇头,解释道:“赤霞山乃两族必争之地,但三长老以为杜沙愿意收留平民就是投靠唐氏本族长却有不同看法。自从杜沙横空出世,西陵各个望族对赤霞村的招揽已经整整持续十年了,就连弥唐两族也几次三番的示好,却被这位强者视而不见。最开始本族长以为是其性子太过孤高,但仔细看了看赤霞村几百年的卷宗却发现并非如此。” 听完族长弥锦的话,原本有些愤怒的弥震老脸突然一红,昨日对方将招揽赤霞村的任务交于自己便是因为他和杜沙有些交情更容易开口,但也是因为这层关系让他觉得十拿九稳,赤霞村杜氏的卷宗他当然有看,但只看百年以内的。 想不到族长弥锦竟会在百忙之中将赤霞村几百年的卷宗全部看完,仿佛比他这个出任务的长老还要用心,这怎能让人不惭愧。 “三长老切莫误会。”弥锦看到了弥震脸上的尴尬,出言安慰道:“本族长只是好奇为何赤霞村不接受各族的招揽,特别是到了杜沙这一代更是油盐不进,在翻看赤霞村几百年卷宗之后终于有了答案。” 弥锦双眼仿佛洞悉一切,望着弥震一字一顿道:“赤霞村杜氏后人已经无法生育,怕是要灭族绝后了。” “什么!?”弥震大惊失色道:“绝后??” “不错。”族长弥锦满脸遗憾道:“杜氏最强胜之时拥有族人五千,凶境六人。以赤霞功的强横比之一般西陵望族毫不逊色,但现在杜氏全族不到一千人,传到杜子腾这代整个杜氏更是只有这一男丁,且整整十年未有新生儿降世。原本以为杜氏赤霞功的弊病只是跟曹氏差不多,但现在看来这赤霞功虽然更强但也阴毒更甚。” 虽然现在杜氏已经不复几百年前的强势,但因为杜沙的横空出世依旧无人敢小觑,可这样一个家族竟已是强弩之末,怎能不让人唏嘘。 “那岂不是无法招揽了?”弥震双眼一瞪,有些无可奈何道。 难怪弥氏开出这样丰厚的条件杜沙依旧不屑一顾,虽然早就知道赤霞功是一部嫁衣功法,但会有如此恐怖的后遗症还是让人意想不到,短短几百年竟让赤霞功的修炼者再无生育的能力,创造这门功法的宗派何其狠毒? 而像杜沙这样的强者,一旦毫无顾忌无疑是氏族最忌惮的,如果他不恋战的话,即便是凶境的合击技也无法保证能击杀此人,而一旦对方丧心病狂起来,即便弥氏也要考虑到普通族人的安全问题。 招揽好像一下子成为了一件不可能的事。 “非也。”弥锦轻笑道:“这位唐公子便给我们做了个很好的示范。” “何意?”弥震不解问道。 “三长老不会以为就凭这一个黄口小儿,便能收服杜沙这样赫赫有名的强者吧。”弥锦笑道:“依本族长看来,唐罗与他只是达成了一个短暂的共识而已。杜沙开山禁收容百姓,唐罗负责将洪水的消息通报全城。” “那族长的意思是...”弥震突然面露喜色道:“杜沙还没有投靠唐氏?” “正是如此。”弥锦点点头:“若是杜氏已与唐氏联合,唐罗绝不会如此大张旗鼓的通传全城洪水的消息。这则消息表面上是通知洪水要来让西陵百姓去避难,实则是传给西陵的各大望族。他要让全西陵都认为,赤霞山杜氏已经投靠唐家,若是此时我们派人攻打赤霞山,杜沙一定会拼死反抗,而唐氏一定派人援救,那便是我们亲手将这一位强者,推给唐氏。” “这小儿竟有如此心机!?”弥震有些不敢置信。 满打满算唐罗今年只有十五岁,唐氏得到消息更不会超过弥氏,此人竟然能在短短时间内想出这一环套一环的计谋,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当然没有。”弥锦面无表情冷冷道:“但唐志那个狗贼就不一定了,姜林一战弥楚身死,其中有着太多设计的痕迹。唐罗的巨人化身完全克制小楚现阶段的兽魂血脉,但能让唐氏首座隐于地下并算到小楚每一步的只有唐志一人,能从御兽宗一个订单便分析出弥氏花了千亿培养小楚的也只有他一人。小楚虽然死于唐罗手中,但归根结底全都是唐志的设计!”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唐志的厉害,身为弥氏的族长,两族在外部资源上多有争夺,对方一步十算的如海心机,层出不穷的阴毒手段让他应对的焦头烂额,但在不断的交锋中也让他对唐志的策略风格有了很深的了解。 “用一个洪水的消息,换一个西陵顶级强者,唐志这家伙的算盘打得真响,连三长老都险些着了他的道!”弥锦有些得意,若不是昨晚看遍了赤霞村的卷宗,他也会以为杜沙带着赤霞村投靠了唐氏。虽说有机缘巧合的成分,但窥破对方的计谋便不会出于被动,这让他有些高兴。 弥震也反应过来了,但先手已经被唐罗抢了,后续该如何争取杜沙还是一头雾水,所以他朝弥锦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四百四十章:注定的破裂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弥锦笑得高深莫测,好似胸有成竹弥震却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都不做?” “对。”弥锦点点头,解释道:“一百六十万西陵平民,需要多少粮食养活?唐家便是粮食再多也不够拿出来接济平民的,即便是为了招揽杜沙也不可能。” 这就跟呈州遭遇水患,两族去接难民是一个道理,普通平民连成为难民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们没有价值。这场洪水与以往最大的不同便是会将整个西陵淹没,同时也包括了西陵境内所有的耕地,这也意味着在未来几年,粮食都是龙州西部最重要的战略物资,谁有粮食,谁就有话语权,直至陵江河道重新稳定下来,世家重新划分好地盘。 “赤霞山是一座矿山,土层很薄,只有很小一片土地可以种植也就是现在赤霞村的所在,但杜氏不过千余口人,即便年年存粮存上百年,也无法供给这么庞大的人口。”弥锦挥了挥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便是将人口砍去一半只余八十万,杜氏也没有养活他们的能力。可你认为这位悲天悯人的杜大侠会看着百万民众饿死在他眼前么?” 为何平民在氏族眼里这样不值钱,因为这批人缺乏对自我清楚的认知,但凡日子稍微过得去,他们就跟兔子一样繁殖生育。随着孩子数量的增加,他们的生活会越来越贫瘠,别说练武了,就连吃饱穿暖都成了奢望。 而这样紧绷的生活只需要一场小小的天灾或是一场饥荒,便会让平民成千上万的死去。人口根本不用刻意控制,因为天灾人祸会自动将平民的人口控制在一个合适的水准。 反正等灾荒过去,不出二十年就又有一大批新的平民出现,所以平民数量对弥锦、唐志这样的豪门之长来讲,只是一串数字而已。 而弥锦点出关键后弥震也听出味道来了,便询问道:“所以您认为杜沙会和唐罗闹翻?” “极有可能。”弥锦点点头,胸有成竹:“救下一百六十万平民,却让他们生生饿死在赤霞山上,这要比让洪水将他们冲走更残忍,杜沙当然会朝唐氏要粮,甚至不惜将自己当成筹码,但他需要的可是能养活一百六十万人的粮食。即便再想招揽杜沙,唐氏也不会拿出这些粮食的,因为西陵有着比杜沙更重要的招揽对象现在还未表态。” “您是说萧家与九大望族?”弥震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 若是将西陵的武力分作十二份,唐氏弥氏共分其中八份,萧氏独占一份,其余世家共分三份。 在这三份中,曹、王、别、潘、万、白、裴、韦、朱九大望族无疑是站在西陵顶层的氏族,而这九大望族的站边才是弥家应该争取的重头。 但谁能想到肩负梳理新城民心重任的弥申不但以很少的力量完成了镇压,更是抽出手来让潘、别、白、万四大望族下定决心投靠弥氏,这场关于西陵世家争夺的比斗还没开始,弥氏就已经赢了一半,一想到这儿,弥震便有些兴奋,忍不住赞叹道:“少族长深谋远虑,这步棋走得真是漂亮。” 弥锦点了点头,眼中也有些笑意,弥申的惊人表现也许是弥楚死后弥氏唯一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 正东、正北、正南、正西。 自带全城广播的唐罗加上速度惊人的仙风云体术,只花了一个时辰便在西陵上空打了个圈,音浪卷着白云震荡八方,以他强化过的目力能够清楚的看到平民们一个个跑回自己的家,将地里半生不熟蔬菜粮食都装进麻袋,还有那一口口腌缸恨不得就背在身上。 当然还有一家几口为了家具而争吵的场景,作为平民来讲每一件家当都是好不容易攒下来的,拥有三天准备时间的他们根本不想放弃任何物资,甚至连锅碗瓢盆都不想丢下,有好几户人家都将屋内的东西搬到院中,开始进行整理打包,想要一起带上赤霞山。 再看了那么多愚蠢的行径后唐罗已经没有力气生气了,只有三天洪水就要来了,不将最后三天宝贵的时间用来寻找食物囤积,反而纠结在身外之物上也是没谁了。 好在平民中并不全是这样的蠢人,也有不少聪明的,他们将家中的房门拆下用棉被绑在身上,带着食物家人便往东边赤霞山上跑。 更有聪明的带着斧头便往城外的林中跑去,整整三天的时间足够他们轧制木排、竹排,这样就不至于在洪水来临时只被困在原地。 但最聪明的还是那些小型的世家,虽然不像大型世家如发条般迅捷凌厉,但家族的任务分配也有条不紊。 有人伐木、有人屯粮、有人收集药品、有人统领族人撤退,也许每个世家都有草包二世祖,但每个世家都会有能人,仅仅从效能上来说,世家便超过一般平民家庭不知凡几。 但比平民更优秀不意味着不会犯蠢,俯瞰大地的唐罗看得真切,很多世家并没有往城东赤霞山走,而是朝着城外的矮山、丘陵跑。 毕竟根据以往的经验,西陵有史以来最大的洪水不过到了成人胸膛,持续不过三月便退洪,所以他们认为寻一座矮丘避难足以,不能说错,只能说经验害死人。 可唐罗丝毫不为这些人担心,因为就算他们发生事有不对,家族的武者还能够带着他们逃离,世家的容错率就是那么高,根本不用多加照顾。 做完广播任务的唐罗直落城西星辰阁,他要找花吉交代一些事。 应宏远一身铠甲抱着长刀站在平台上闭目养神,花吉跟个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当他看到唐罗,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跟前,哭丧着脸道:“少爷,您可来了。” “怎么了?”唐罗皱着眉头,花吉作为自己的直系臣属,难道还用为洪水担心么,真是不太理解这表情因何而起阿。 四百四十一章:八族投效 “少爷,原本答应驻阁的九户人家一听洪水要来,当即反悔逃也似的离开了,小的办事不利,还请少爷责罚。”花吉哭丧着脸说道。 原来如此,唐罗心中了然,直言道:“人之常情,与你何干。再去找他们,就说洪水来临他们全家的吃穿用度星辰阁都包了,凑满九户,然后带着他们和应宏远回唐府。” “小的这就去办!”花吉一听心中便有了底,便朝丰清胡同奔去。 唐罗又转头对应宏远道:“应坐馆,将星辰阁九枚星子保管好,一会儿护送花掌柜他们回府。” 唐府中的安排唐罗毫不担心,母亲徐姝惠虽然一直挂着主母的名号,但其实家中诸多事物都是总管福伯操持的,在父亲唐森成为武堂首座后为了帮着处理最繁琐的武堂食宿问题,更是将府中诸多杂事划分给几大管事,自己进入武堂成为一名管事。 虽然母亲徐姝惠回元洲省亲带了许平、常乐两名管事,但拥有常福坐镇的府邸一定是反应最为迅捷的,这点毋庸置疑。 其实洪水这个东西,并没什么可怕的,如果将目光拉长到以百年为单位,你就会发现这玩意和下雨放晴一样频繁。 一会儿这里淹了,一会儿那边浮起来了,一会这边又被淹了,根本不稀奇。 海边会发、河边会发、湖边会发、雪山下也会发。 从概率上来讲,只要你在有水的地方定居,那你早晚要被淹,百分之百。 为何不少武者喜欢挖地,因为深入地底之后,就会发现一层又一层的文明,有很多文明就是被滔天洪水覆灭的。 淤泥把文明摧毁,后来者在上面建立新的文明,再淹,再建。所有的文明都是被淹大的,即便是唐罗看到的经史中都有不少因为洪水覆灭的古国,有些洪水的规模大到能让凶境飞到力竭,而龙江洪水加改道这种规模,对西陵来讲算是灭顶之灾,但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就是属于中等偏下的位置。 地震、洪水、干旱、饥荒,如果将目光放到整个大陆,就会发现什么百年难遇、千年难遇的灾难每一天都在发生,所以面对灾难无需绝望,因为这个东西,是在太频繁了! 大多数时候,人们会死在天灾中不是因为这场灾难无可抗力,而是因为不曾预见。 任何灾难但凡可测,都无法造成很恐怖的伤亡,特别是在这方几乎是人人修炼的大陆上。 经过唐罗提醒的西陵人民,即便是最鲁钝的都已经开始往山上跑,但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少傻子,比如有些人以为将门封住,四面围墙加高就能避过洪水,这种逆天而行的勇敢行为看得唐罗只想鼓掌。 还有些流民以为得到洪水消息就能聚众冲到氏族的耕地中抢粮食,然后被无情的击杀,大片大片的流民没有死在洪水中,却先因为自己的愚蠢死在了世家的刀斧下。 还有骑上驮兽便往内陆跑的,不得不说这算是个聪明的做法,但背着几乎一家人与全部家当的车架要跑赢日夜不休的洪水,还真是没法让人看好。 不管怎么说,整个西陵因为唐罗的提醒而有所准备,相比漳同城连准备都没有全城覆灭,西陵会直接死在洪水中的应该只有一个很小的数字。 虽然有一些特例独行的人,但绝大部分平民还是选择听从唐罗的意见,前往赤霞山躲避,绵延十几里的长队缓缓地朝着东面移动。 平民虽然卑微但是自由,氏族的选择余地就很窄了。 全西陵的大小氏族只有三个选择,一个是前往唐氏所在的北部群山,一个是前往弥氏所在的南岭兽谷,最后一个便是带着家族迁徙,远离西陵。 因为唐弥两氏并未停战,下蹲只是为了跳得更高,收拳只是想要击得更重。 每个家主心头都跟明镜似得,却又迟迟下不定决心站边,因为两族的实力太过接近,胜负扑朔迷离,五五开的站边是最难选择的,因为成功和失败的概率都是一样,怎么做心里建设都显得不对劲。 可谁都没想到,在整个西陵大小族长都疑迟的时候,潘、别、白、万四大家族,城西丰、伍、陆、冯四小家族整整八个世家高调宣布加入弥氏,举族前往南岭兽谷。 西陵世家一片哗然,根本看不懂这八个家族的操作,只是区区一场洪水而已,唐弥两族还在僵持,就算加上他们八家的实力也并未有什么大的改变,为何会如此心急。 特别是潘、别、白三个西陵新贵,因为三家小姐和徐氏行走有凶境之约的缘故,西陵人都认为三家成为徐氏附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照理说他们应该更亲近唐氏才对,居然会去投靠弥氏。 难道弥氏现在已经拥有更高胜率了?不然何以解释这八家反常的行为呢? 虽然满心疑问,但八家如此高调的行动无疑牵动了西陵各大世家主们的心,特别是与八家交好的几位上门求见想要一探究竟,但八位家主仿佛约好了一般,一副闭口不言高深莫测的模样,顾左右而言他的推诿更让各族族长笃定,弥氏一定有了制胜的法宝。 原本还想拖延的小世家们顿时动摇了,纷纷朝弥氏递出橄榄枝,虽然他们的级别见不到弥锦,但少族长弥申就在南部新城市政厅,众多小族长找到了目标,一时间弥氏新城议事厅拜帖如云,全是求见公子申的。 就在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四大望族投靠弥氏的时候,唐氏的族长唐氏又是孤身一人悄悄穿过萧氏族地密道,与萧锦林在偏厅碰头。 两人对坐于猛虎图前,焚香品茗一片宁静,好像一点也没有洪水即将淹没西陵的紧迫感。 茶过三道,唐志重新洗上一壶,在等待茶叶咕噜咕噜地翻腾中,朝着萧锦林道:“计划有变,还请萧族长带领萧氏前往赤霞山,切莫暴露联盟关系。” 萧锦林双目微敛闻着茶香,毫不在意的随口问道:“一日之内八族前往南岭兽谷,唐族长便一点也不担心么?” “欲使其灭亡,先助其疯狂。”唐志将洗好茶倒入眼前杯中淡淡道:“让弥锦觉得胜券在握,他便会失了分寸,投靠弥氏的氏族越多,覆灭地便越快。萧族长,请。” 萧锦林接过茶杯细细品之,而后饮尽,满脸赞赏道:“唐族长好手段,好茶艺。” 、 四百四十二章:搬山 八月初三 早有准备的唐氏已将前三梯队的人员扯到北面群山之中,可以预见最多再有一日便能将唐氏直系几十万人全部撤离,效率异常惊人。 而原本应该在第二梯队撤离的唐森府邸早已人去楼空,就连灵兽也没留下一只,空荡荡的府邸中只有两个对坐的人影。 “父亲大人,您真要这么做吗?” “嗯!”唐森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解释道:“你母亲很喜欢这个宅子。” “动静这么大,不太合适吧...”唐罗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唔...”沉吟一会儿,唐森还是执拗道:“没事!” 也许是挖山之后特别害怕母亲生气,这位强悍的武者竟然想出要将唐府整个扛到山上去。 要知道唐森的府邸虽然不是西陵最豪华的,但也是占地三百亩的华府,有三十个足球场那么大,虽然因为人丁稀薄的原因屋舍不多,但因为徐姝惠酷爱灵兽的关系,唐府的灵兽园可以说是西陵数一数二的壮阔。 把这座巨大的庄园搬到山上去,唐罗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待,只能朝着父亲拱手:“加油....” 轻松颔首,身着凶麟厚土甲的唐森站起身形,直接走到院中遁入地下,滂沱的灵力化作控土神术,金色自庭院开始蔓延,不一会儿便覆盖了整个前庭。 大地化作金岩只是开始,一阵地动山摇之后,大地中伸出两根金柱将整个前庭十多亩地顶了起来,看着就像被擎天巨柱顶起的府城。 金色巨柱化作粗腿,化成为一尊没有上身的巨人,顶着金色浮岛朝着北面群山走去,每一步都是地动山摇,一脚之下什么房屋府邸尽是齑粉。 唐罗坐在前庭中感受着大地的震荡,满脸苦笑,难怪唐氏与弥氏千年来摩擦不断却依旧保持着极大的克制,单看唐森此时的威势就知道弥氏太上会何等威武。 两头百丈高的怪物若是在城里大打出手,西陵怕是早就跟姜林一样,没了吧。 金色巨柱所化的粗腿一步便是几十丈,不多时便来到北山属地,踏上属于首座的山脊盘坐下来,金光散去化作沙砾,唐府的大门、庭院、回廊、前庭竟被搬运到了山顶。 府邸的下人与家眷早就来到山顶,他们这才了解为何管家常福不让他们整理东西,原来家主竟是要将整座府邸搬到山上,欢呼声不绝于耳,毕竟能住在熟悉的房子里是何等幸运的事。 奴婢侍女大多都是些不同武技的平民,这有如神话的场景发生在他们面前也就是引得几声惊叹,至于府中的侍卫早将唐森当做神邸,看到这犹如搬山的奇观也就是自豪的笑笑。 只有对武堂拥有很深理解的唐罗才知道想要做到眼前的这一切有多么困难,这也让他对双力量血脉增幅有了更深的认识,再想着父亲唐森已经开始修炼不灭战体,并且已经达到八品的程度,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回头看着西陵城中像是被生生撕去前庭的府邸,暗叹一声:真是怪物阿。 三百亩大小的庄园按照这种速度最多二十次也就能从西陵搬到山巅,原本以为家中是否需要自己帮助,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杞人忧天。 “嘛,这样也好,我能腾出手来干自己的事。”唐罗点点头,心中暗道。 他跟族长唐志之所以会有争执,除了底线不同外最大的分歧就是在对平民的态度上。 唐志认为氏族才是最应该被拉拢的对象,控制越多家族成为唐氏的附庸便会让唐氏越强大,这种想法不能说是错的。 因为世家武者不论在素质上还是在战力上都远远超出从平民里修炼出来的武者,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平民武者就像是轻量级的拳手,世家武者就像是重量级的拳手。 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若是置于同一擂台,世家武者几拳就能把平民武者打死。 当然平民武者中也会脱颖而出一些特别优秀的,但比较这种事还是得横向来,不能说拿平民武者里最优秀的去和氏族最普通的武者比,同样把氏族中最优秀甚至是一般优秀的族人拉出来,优秀的平民武者一样是被吊打。 并不是贬低平民,也不是否认屌丝逆袭的意义,而是无数明明白白的现实显示了,出身与成长环境决定了一个武者所能到达的天花板在哪里。 氏族的武者是即战力,他们有不凡的强者和精英小队。只要投效唐氏便能成为战力的一部分,只要唐氏保持自己最强的地位,制衡好各个附庸家族,便能省去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武者积累时间。 但世上有利无害的事真的太少,唐氏能收拢世家一则是建立在自己足够强悍的基础上,二是因为唐志本人手段足够高明,他确定自己能牢牢掌控投效的世家。 光是北山一片就能收拢百万人众,何况群山之中不知还有多少后手设计,可以想见族长唐志这次基本是存了吞并西陵大半世家的念头,而要掌控那么强大的一股力量,上位者的手段必须要很惊人才行。 因为附庸氏族最大的问题还是在私心上,投效是无奈之举,特别是因为食物短缺这样的原因,后续的拿捏制衡更是只有唐志能够做到。 纵观整个唐氏,就是把前任族长请出山来恐怕也力有不逮,这个事儿怕是只有唐志自己能玩得转,但若是他出了问题,那后果有多酸爽都不敢想。 曾在提出五亩田令的那场宗族议会上唐罗就曾提出要多培养平民武者而不是拉拢世家,很显然因为自己人轻言微家族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家族的上位者们好像认定了平民是不堪造就,对平民连一点兴趣都提不起,也难怪他们,善堂中收罗着大批大批的西陵孤儿,哪怕自小培养能从平民中脱颖而出的也只有区区一个二号修炼场,这还是整整十几代人的积累才有今日的盛况。 培养一名平民武者跟培养一名族子花的力气差不多,收效却差了几倍还多,也难免让人升起平民都是废物的既视感。 但在唐罗看来,唐氏真正想要成为世间顶级的势力,仅凭自家族人肯定是没机会的,只是他也很难说服那些已经有了既定思维的上位者们,既然如此,就用一百六十万平民去告诉家族这些人,平民究竟可以产生多么大的潜力吧! 四百四十三章:抉择 八月初四 洪水来袭的前一天,偌大的西陵已经空空荡荡,就连原先人声鼎沸的黄金大道也失去了往昔的喧闹。 只是大多氏族还抱着洪水会退,重回西陵生活的念头,所以还派了武者在族地附近巡逻,生怕穷凶极恶的流民纵火。 只能说一些中小氏族的族长都对这场洪水抱有乐观的态度,他们对龙江改道陵江这件事缺乏清晰的认识。 西陵周边的山地已经都被氏族占了,只是那种土丘和泥石山川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山崩滑坡是洪水中最易发生的坍塌现象,通常一场大型的洪水可以将很多大山陡峭的地方冲毁,因为洪水巨大的冲击力会让外部的岩层迅速崩裂分离,甚至有一些矮山会在不断的山体滑坡中被洪水生生冲走。 所以整个西陵真正能称作安全的山脉大概有三处,一处便是西陵以北的唐氏群山,绵延百里的山脉可以轻松隐藏数百万人,而巍峨壮丽的北山更是经过岁月的冲刷屹立万年的存在,自上古时期开始就是狐妖一族的地盘。 其次是西陵以南十几公里的两座大山,野鹿与昌泽,两山交汇延绵十余里,居中更是弥氏核心南岭兽谷的所在,虽然无法容纳西陵所有人口,但挤一挤百万人还是可以容纳的。 再次就是西陵正东的赤霞山,虽然它的面积最小,但这座由赤霞晶组成的天然矿山应该是三山中最为坚固的,若问遇到滔天洪水时哪座山影响最小,应该就是这一处了。 除了这三处,西陵周边还有不少孤峰险岭,万人绝壁,虽然数量不少但最多也就容纳几千上万人,不止一晒。 所以数量单位以万记的世家们总要选三处中的一处投奔,但没有人敢先做这个决定,哪怕有了四大望族作为表率,不到最后一刻西陵的各族长们也没有办法下定决心。 与平民可以躲在赤霞山上瑟瑟发抖不同,世家必须要在唐弥两氏中选择站边,虽然两族都没有开诚公布的喊话,但这潜规则不用说就摆在那里了。 也许对唐、弥、萧这样的豪族来说可以依靠本身的族力度过千年一遇的天灾,但对西陵其他的氏族来说,若是洪水经年不退,他们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西陵共有超过两百万亩耕地,牧场更是延绵几千里,但一场洪水就会将所有一切毁去,如今已经是八月,只要洪水三月不退西陵大地便是一方冻土,来年肯定无法春耕,这意味着洪水之后便是影响西陵全境的大型饥荒。 同样因为世家人人练武的缘故,所以能量消耗要比一般人更大,这也意味着武者比常人吃得更多。若在平时这真不算什么,到了饥荒时节那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而一旦小世家顶不住饥荒,便是豪族出手的时候,唐弥两氏不知手握着多少粮食等着西陵各族落难,到时候一袋米便能换一名凡境巅峰,几袋盐就要交出蜕凡武者,当饥饿袭来,氏族只能先把宗族武者廉价卖了,若是洪水再不退,就会轮到他们自己。 与其到了那个毫无选择的时候妥协,不如先一步投靠,起码还能保证独立的建制。四大望族与城西四小家便是先看到了这一点才急不可耐的投靠弥氏。 原因很简单,弥氏有着龙州除了御兽宗外最多的巨型仙禽,仙禽羽卫加上数以千计的巨型仙禽可以在几日内抵达龙州内陆任意一个城市进行补给,不管这场洪水会持续多久,弥氏永远不用为自己的粮道担心,这便是顶级豪门的抗风险能力。 何况在弥申手握血影玉的情况下,四大望族已经知道自己完全无法赢得与徐老赢的赌约,只能捏着鼻子投靠弥氏,毕竟一旦这证物传到元洲徐氏,圣人世家的三支大军随意一支便能给四家来份灭族套餐。 只能说一步错步步错,四大望族终归还是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了代价。 而城西四小家的家主都是死在唐森手上,但凡有的选择他们都不会加入唐氏,所以弥家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 人都有从众的心里,即便是一族之长也不例外,只是他们现在还不敢妄动,因为西陵的最强者,萧氏的族长萧锦林还未做出选择。 毕竟西陵真正能影响到唐弥两家战力平衡的,便是被称作西陵第三家的萧氏,特别是拥有“龙神使”萧锦林的情况下。 西陵族长们将目光死死锁在整装待发的萧氏身上,他们想知道这位西陵第一强者究竟会作何选择。 正南或是正北,唐氏还是弥氏? “赤霞山,出发。” 苍老而坚定的命令从龙骧战车中传出,萧氏的大部队往着东面赤霞山的方向行进,整齐划一,不疾不徐。 而观望着萧氏动向的家主们也彻底失望了,萧锦林毕竟是萧锦林,强横的萧族根本不在意这场滔天的洪水,也没有站唐弥两氏任何一边的意思。 只是这样一来却又把难题抛回给了各个世家主,萧氏的储备足以度过这场洪水,他们可没有这样的自信,所以选择站边已经成了几乎无法逃避的抉择。 还有一日洪水便要来临,哪怕有再多的纠结也只能咬着牙认了。 在九大望族中已有潘、别、白、万四家的情况下,曹氏、裴氏、王氏三大望族又宣布前往南岭兽谷,一时间弥氏的风头彻底盖过了唐氏,在萧族作壁上观的情况下,得到九大望族之中七家的弥氏几乎得到了西陵势力的半壁江山。 原本有些迟疑的家主纷纷选择投靠弥氏,只见大片大片的氏族车队往着西陵正南驶去,威势无两。 但就在整个西陵都以为唐家大势已去的时候,韦氏、朱氏带着全族前往北部群山,看得众家主大跌眼镜。 他们实在无法相信,像朱家这种满是铜臭味的逐利世家怎么会放着弥氏不要,而去投靠唐氏的,要知道当代朱氏家主有句名言是:“善恶站哪边?当然是站人多的那边!” 这样一个人选择了唐氏而不是弥氏,怕不是弥家派去的卧底吧!? 三百四十四章:诞辰 八月初五、初晨 原本晴朗的西陵上口突然阴云密布,刹那间,狂风大作,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打得青砖地面啪啪直响。雷霆霹雳,震耳欲聋。 又过了会儿,豆大雨点干脆连成了线,哗的一声,雨水就像塌了天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斜下来,明明是初晨却暗如子夜,大片阴云遮盖了所有光线,响雷一个接着一个,雷蛇在黑云中狂舞。 狂风席卷着雨露用力拍打在岩壁、树叶上,噼里啪啦、咔咔作响,大片大片地树木承受不住狂风的巨力,被拦腰折断。 东南处出现一道白线,几乎望不到边际,朝着西陵席卷而来。 不灭战体的中腹十纹对应肝胆,是为木之神藏,虽然现在还未开启神通,但经过强化的双目让唐罗视力极为惊人,阴云密布加上滂沱大雨大部分人连十米开外都无法看清,但这样恶劣的可视环境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那道白线在唐罗眼中无比清晰,那是高达十数丈的滔天巨浪,自陵江上游呼啸而下,土黄色的泥浆中藏着无数的木石房屋,就像一头头怪兽,汹涌着、撕咬着、翻滚着。 哪怕隔着上百里,唐罗也能看清这场洪水的滔天威势,西陵东南有不少村庄,可十几丈的浪头只是轻轻一卷,那原本精致小巧的村落便彻底消失,肆虐的洪水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乐此不疲地做着残酷的游戏,浪头竞逐着将一片片浪潮激起,翻卷着、搅动着。 陵江东南两岸的村落,瞬间失守,时速超过二十里的滔天巨浪对着西陵众人露出了自己第一股狰狞。 矮山被彻底盖住、沿途的一切尽被吞噬,惨绝人寰。 洪水正是登陆西陵境内,暴雨更猛,狂风更烈,洪峰咆哮。西陵以东原本的陆地变成江流,只能勉强看见几座孤岛,那是百米山峰的顶部,现在大半被吞噬在洪水中,只留下小小的尖顶。 如同饥渴的恶兽,吞噬着西陵的一切,整个东部化作一片汪洋。 在这种程度的天灾面前,自身武力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唐罗看着洪水滔天的威势,背负的双手紧紧握拳。 发狂的洪水悍然撞向东部的赤霞山脉,亿万吨的泥水化作巨浪拍在岩壁上,最外层的土质层与树林一秒钟都没撑到便分崩离析。 地动山摇间挤在山中瑟瑟发抖的平民还以为是末日来到,泥石巨浪一记一记拍打着山壁,在这暗无天日的暴雨中撕碎了平民心底最后的防线。 一些平民以为赤霞山要塌了,竟往山下狂奔,只能看见眼前十米的他们并不知道,洪水已经包围了赤霞山脉,让这成了片水泊孤岛。 暴雨雷鸣中失足落下洪水的人们连呼救都没有发出,便被泥水卷入,生死不知。 只有死亡才能最大限度刺激弱者的神经,但他们看着无脑奔逃的首领被卷入洪水中才知道,西陵的这场洪水竟然猛烈到这种地步。 …… 八月初八 持续了三天的暴雨终于放晴,而整个西陵已经浸没在洪水之中,四十余米的洪峰水位足以摧垮任何平原文明,即便是西陵最高的天香楼也被彻底冲垮,何况其他。 拥有千年历史的西陵城在这场洪灾中彻底成为过去,而看洪水余力不尽的样子,没人知道这场洪水会持续多久,但很多世家主已经明白,即便洪水退潮,西陵城也不复存在了。 所以氏族们纷纷打起精神,开始在山上重建自己的家园,毕竟临时的居所早已被连绵三日的暴雨打得支离破碎,就连很多粮食都已受潮,需要尽快处理。 相比于中小氏族的窘迫,唐罗所在的北部群山几乎感受不到一丝洪涝的影响,为这场洪水整整准备了两年的唐氏一切都显得无比稳定。 北山之上不但有开辟有石寨、木寨和窑洞这样的空间供投奔唐氏的各族居住,更有临时的各个部门场地,修炼场、药堂、秘术阁、冶炼房、风媒属这些关键的部分不但材料卷宗尽数齐备,就连场地设计都几乎复制了西陵本部的样貌。 小正太本以为灾难来了就能在家里蹲着,没想到家族早就在群山中重新开辟了一片修炼场,让有些想偷懒的小家伙彻底绝了念头。 即便是三日前洪水最狂暴的时刻,对着北面群山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几乎让人忘了置身于西陵千年最恐怖的灾难中。 而唐森府邸应该是整个唐氏中对洪水最没感觉的一家了,对唐府的下人和护卫来讲,他们本来的活动范围就是这三百亩的庄园中,鲜少有出府的机会,而现在整座唐府被搬到了山上,只要留在府里对他们来讲就跟还在西陵一模一样,只是有时候出府便看见云海,才会想起不在西陵,而是在山巅的事情。 作为拥有捕兽队的府邸,唐森初回西陵时就下达了宰兽冻肉的命令,上百万斤兽肉就被冻在冰窖中,加上府邸自己开垦的菜园,不管是居住还是餐饮环境都跟西陵时差别不大。 特别是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本以为母亲徐姝惠走了就没有人记得自己的生日,没想到她在离去前早就吩咐了管家福伯如何布置。 十五岁诞辰对世家子来说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日子,嫡系男丁能从父辈处领到自己的第一处产业,算是一定程度上的经济独立。 首座唐森只有一位妻子,这也意味着唐罗三兄弟都是嫡出,所以三人享受的待遇几乎一样,无有嫡庶之分。 只是唐罗拿着黄金大道三间铺子的地契,想想已经被洪水彻底覆灭的西陵,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外面洪水滔天,府中倒是一片张灯结彩的模样,唐氏的重要人物几乎全部到场并送上了礼物,隆重程度可见一斑,因为今天不但是他的诞辰,更是冠礼之日。 所谓冠礼,便是成人礼,宗所有训,凡唐氏后裔,男丁满二十岁或蜕凡境行冠礼,即表示已经成人,被家族承认,可以娶妻纳妾,出户建府。 女子不论嫡庶十五岁要行笄礼,及笄之后便意味着可以接受提亲,准许出嫁。 四百四十五章:冠礼 准确的说,唐罗的冠礼应该在十三岁的那个初秋,可当时整个唐氏都认为他会顺利地拜入武圣山,便没有人提起这一茬。 然后糟心的修为尽失,之后便是蕴星子开星阁,直到在年初的宗族议会上展露了蜕凡巅峰的修为才又重新走到整个唐氏的中心。 虽然早就知道这场成人礼会很隆重,但看着到场观礼的名单,还是让唐罗有些发懵,十三位唐氏长老到场七位、族长唐志、宗正唐祖、山长唐宽、律长唐岚、风媒属长唐枫、总教习唐斌、武宗唐振、武宗唐谦、祖父唐浩。 本代唐氏权利最核心的要员几乎全部到场,在这洪水滔天无比忙碌的日子里来参加这样一场冠礼,说明整个唐氏都认可唐罗的贡献,不然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何以劳烦这么多身居要职的人物。 母亲不在所以主家便只有父亲唐森一人,还有弟弟唐星,因为唐森其不善言辞,所以将宿宾之责交托于师公唐弘涛。 冠礼分为三部分,须得认真完成才算完整的成人礼。 第一阶段:除幼志,意为切断对宗族的依赖,独立成人,代表稚童已死。 这个阶段发生在冠礼前夜,父亲唐森为唐罗齐发,并将剪下的发束掩埋,然后带上玄冠、穿上朝服、系好淄带,踏着素履端坐礼堂正东待时戒宾。 第二阶段便是身着元服的唐罗在宿宾的带领下于礼堂祝词加冠。 所谓元服便是一件秀有金纹的长袍,长摆无带罩在身上,很是隆重。 师公唐弘涛将唐罗引到礼堂正中,接过有司(为加冠者与宿宾托盘的人——常福)盘中的醴酒(通常是白酒——这里用的是唐罗喜欢的竹叶青),朝着观礼者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礼宾高举酒杯应道:“敬元服!” “饮!”双手奉杯,唐罗看着眼前清酒,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虽然两世为人已经活了四十多年,但这种充满仪式感的成人礼还是第一次参加。 喝完这杯酒,便意味着他是被氏族长辈正式认可的成人,所谓弃尔幼志,顺尔成德。便是开始约束自己像个大人那样去生存,不能再依靠裙带亲族,这也意味着他以后必须得培养自己的势力,是一个成人了。 将手中清酒一饮而尽,唐罗把空杯还于有司的托盘中,举起第二杯。 唐弘涛亦是奉起第二杯酒,朝着宾客二祝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礼宾再举杯:“敬威德!” 唐氏以武立族,首重威德,何为威德?简单来讲,就是强到别人必须尊敬你,威在前,德在后。 你必须尊敬我,不然我就揍你,要是揍完你,你还不尊敬我,那就干掉你。 以上,便是威德! “饮!”唐罗将第二杯一饮而尽,放入有司托盘,举起最后一杯。 师公唐弘涛郑重地将最后一杯举起奉天,宏声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亲族具在,以成厥德,武道苍茫,受天之庆。” 武道三境,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有些人从见天地开始,到见众生结束,遗憾的是终其一生都没见到自己,所以临终前悔悟,原来自己曾经见过的天地不是真正的天地,那些众生也并非如自己想象的卑鄙。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所谓厥德,便是心中真正认可的道理,唯有行知合一,才能在苍茫的武道之路上乘风破浪,邀天之幸! 最后一杯,敬自己! “饮胜。”唐罗将杯酒倒入口中,清冽的滋味直冲天灵。 冠礼的第二阶段,正式结束。 身着玄服的父亲唐森捧着束冠来到唐罗身边,将其郑重地交给师父唐弘涛。 转过身,神色复杂地望着唐罗双眼,唐森叹道:“今日之后,你便是个大人了。” 成人礼之后便意味着可以出户建府,这个早慧的长子一定会打下自己的一方天地,这点唐森并不担心,只是他突然觉得很遗憾,唐罗自小便没有让他费心过,四岁时便立志武道,十一年孜孜不倦,刻苦修炼。 就像是一个苦行僧,族中任何聚会都不参与,更别说享乐嬉戏了,别的孩子都有一段在父母跟前膝下承欢的时间,但出生的头几年只要一碰这孩子就哭闹不止,更别说拥抱亲昵。 就连夫人徐姝惠想要喂奶他都无比抗拒,只能将奶水挤入杯中以小勺喂养。 父子一十五载,一晃眼唐罗都在冠礼了,唐森才想起自己好像从未抱过这个儿子,眼中无比遗憾,很是失落。 今日之后唐罗便是成人,因为不善言辞的缘故就连宿宾之责都拜托给了师父唐弘涛,这位强悍无比的武者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他想抱一抱自己的儿子,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他自己打消,这是冠礼仪式,无比庄重的地方,若是和自己抱在一起,性格孤高的长子该多么丢丑阿。 但如果现在不抱的话,今后再没机会了。唐森纠结着,能举起山岳的双臂从未像现在这般沉重,想抬起又放下,有些无所适从。 看到父亲纠结的眼神和双臂不知何处安放的模样,唐罗一瞬间心领神会,嬉笑道:“嘿,父亲大人。” 在唐森不解的目光中,唐罗张开双臂:“来,抱一个!” 宽大的元服被撑开,两人一把抱了个满怀,唐森这才发现,唐罗现在的个头已经是这么高大了,只比将近两米的他矮上少许。 伸手拍了拍他的背部,如生铁般的肌肉梆梆作响,这是一具何等强悍的武者躯体。 “孩子真的大了。”唐森心中感叹,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唐罗初生时是他接任务最疯狂的时候。 那时的他卯足了全力想要给徐姝惠和唐罗一个好的生活和优渥的资源,一天不是交任务,就是接任务。 天不亮便出府,孩子睡下来才回家,有时几个月不见会忽然发现孩子长大了很多,每次见到唐罗都像见到一个全新的儿子。 后来家中富余了,但他也身居要职,推掉一切无用之事也只能赶回来陪家人用个晚膳,可大部分时候还是难以准点回家,又错过了唐星的成长。 终于等到唐暖暖出世,他终于可以抱抱自己的闺女,为了弥补长次子亲情的遗憾,甚至将闺女的床铺直接安排到房中,将对子女的爱都倾注在了幼女身上,所以唐暖暖格外喜欢他,但两个儿子,可能根本感受不到他的爱吧。 唐森有些自责,用力抱了抱唐罗,不善言辞的他希望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抱歉。 四百四十六章:要求(加更求月票儿,求推荐~~~) 拥抱终要结束,冠礼还得继续,只是一个拥抱过后,不光唐森释怀了很多,就连唐罗也感觉自己放下了前世很多东西。 刚出生的那几年他根本无法接纳唐森与徐姝惠,满脑子都是毁灭世界的暴虐,他想回到那个碧蓝色的星球,有着熟悉文化的地方,他在这一刻也待不下去。 如果不是发现武道这个东西,他可能会变成一个成天带着恶仆上街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是武道救赎了他。 当师公唐弘涛郑重的将他的头发束于冠内,也意味着这场冠礼正式结束。 剩下来便是用膳的时间,这是唐罗第一次以唐罗本人的身份与诸位唐氏的领导人同坐。 除了父亲唐森、师公唐弘涛外,主桌上还有族长唐志、六长老唐高旻与大长老唐思源。 “感谢族长与六长老前来观礼。”唐罗朝着唐志与唐高旻认真谢道。 要说现在唐氏最忙的就应该是这位族长大人了,而分管钱粮的六长老也一定忙得焦头烂额,能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自己的成人礼,除了表示出对自己的重视外,就是存了修复关系的意思。 水低为海,人低成王。唐志其人真的深不可测,一个拥有这等智计的族长能够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份,难怪可以将唐氏各方势力平衡的如此完美。 要知道武者一个个都是桀骜之辈,越是强悍越是这样,唐森寡言但执拗、唐左多智又敏感、唐祖重律而顽固、唐宽博学却少断。武堂、宗所、宗学几大宗族势力原本就纷争不断,为了多占些资源有时甚至会在议会上争执起来,但自从唐志上台后却从未出现过这种事,这当然不是因为其他人转性了,而是均衡各方的结果。 完美整合族中力量,才能将全族如臂指使,但在唐氏族力已经膨胀到这般地步的今天,能做到这一点便殊为不易了。 而既然族长与六长老都愿意拿出态度来,唐罗也要将有些事情说开:“月初时在宗所言语有所冒犯,小子在这向族长与六长老抱歉,还望两位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这突然的致歉吸引了桌上其余人的目光,因为唐志当时屏退左右的缘故,所以除了当世三人,根本无人知道在后厅中发生的那场冲突。 不明所以的大长老唐思源、父亲唐森、师公唐弘涛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族长唐志与六长老唐高旻相视一笑,唐高旻朝着唐罗开怀道:“罗宗老赤子之心天地可鉴,老夫又怎会介意。” 虽然唐罗已经脱去宗袍,但唐氏这群上位者还是敬称他为宗老,因为他为唐氏做出的贡献早就超过了一般的宗老,恢复身份只是意愿问题而已,所以他们用这称谓表示对唐罗的尊重。 而族长唐志听到这番回答,也是颔首附议,表示认同。 小纠葛在几人三言两语中化解,桌上的其他人连连点头,一时间宾主尽欢,交杯换盏。 酒过三巡,族长唐志对着唐罗道:“冠礼事毕,罗宗老是否还记得小灵界物资之后,还未提出的要求,不知现在可曾考虑好?” 话音刚落,桌上的其他人都不动声色的将碗筷放下,就连原本呼噜呼噜吃着兽肉的唐森都开始轻声咀嚼起来。 许给唐罗一个愿望是唐罗宗袍被扒后宗族议会上全票通过的一个决议,刚为唐氏立下不世功勋却被除了宗老身份,这种几乎是过河拆桥的行为发生在宗族内部没有任何一人可以接受,在劝说唐弘涛恢复唐罗宗老身份无果的情况下,这群上位者便想出了这样一个补救的法子。 “先说好,若是想要供奉身份,就别开口了。”大长老唐思源适时地补充了一句,不管未来唐氏会不会重新请供奉出山参与族事,但现阶段供奉之位就相当于神位,一个刚刚行完冠礼的十五岁少年正是风华绝代要为族里出力的时刻,束之高阁才是暴殄天物。。 “不,小子不要供奉之位了。”唐罗笑着将碗筷放下,心中有些振奋,本想成人礼后向族里提出此事,却不想被族长先一步提出,这样也好:“我要在武堂之下新建一部、独立机构、共享战堂任务、由我直接统辖、只受战时条例内族长调派。” 虽然一早就知道唐罗胸怀远大,但这一开口就是独立一部还是让桌上的众人没有想到,特别是只受战时条例的族长调派更是让这一部直接成为了他的一言堂,条件比之暗雷堂还要优越。 一时间,桌上众人都有些捉摸不透唐罗这个提出这个要求的意义,就连唐志也陷入了沉思。 倒是六长老唐高旻突然有些激动,连连摆手道:“不行!罗宗老,你提前三日提醒那些平民洪水将至还让杜沙大开山禁已经做得仁至义尽,何至于此!?” 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引得桌上众人侧目,只是他们实在不明白这个新堂口和西陵的平民有什么关系。 而唐罗一听便知道唐高旻误会了,因为统管钱粮的六长老对这些算计特别敏感,一听他要成立挂靠在武堂的新部就联想到现在挤在赤霞山上的一百六十万西陵民众了。 对方以为自己是要假借成立新部之名,将难民全都收拢到新部中以达到粮食支援,不让他们活活饿死的目的。 虽然战时条例中贡献不能直接换取战略物资给外人,但将这些平民划归新部中这些就成了自己人,而唐氏条例说的清清楚楚,灾难时所有资源按照族中序列先行发放补给,到时统管钱粮的部门哪怕面对再夸张的数字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能说,这个误会很深阿,自从上次后厅中唐罗想要用族供换取粮食被拒后他就断了从族中取粮的打算,有了另外一番设计。 但六长老还是以为唐罗会走曲线救国的路子,只能说唐高旻对他的手段还是不太了解阿,粮食的事,他早就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刚要开口解释,便听到族长唐志认真道:“可以。” 四百四十七章:将星馆 “族长,万万不可....”六长老唐高旻后半句话被族长唐志扬起的手生生扼住。 这位唐氏的领导者望着唐罗双眼,真诚问道:“新部叫什么名字?” “将星馆。”唐罗认真答道,这本就是他变强计划2.0中最重要的一环,本想凶境之后好好布置一番再出去游历天下,但现在情况紧急,只能将这个计划提前,这两日他在屋中仔细梳理,总算将其完善。 “看来罗宗老早已胸有成竹。”族长唐志满眼笑意:“除了提出的独立建制与共享任务外,不知还需哪些助力?” 不管是谁想要新建一方,都要准备三样东西,钱粮、人口、场地。既然已经答应了将这新部挂在武堂名下,唐志便没有想要卡着唐罗的意思,只要此刻开诚公布提出的要求,他都能答应,毕竟战胜弥氏后会迎来高速的发展,仅仅以唐氏有在的堂口远远不够。 不管是唐左的暗雷堂,还是派去呈州生死历练的宗学族子,都是为了将来做准备,再多一个唐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族长且慢!” 唐高旻实在无法任由这场谈话继续下去,因为在他看来,一旦唐志真的同意唐罗的要求,便意味着唐氏要负担起百多万平民的粮食,这种无谓的损耗他是万万无法同意的,朝着唐罗直言道:“既然是武堂新部,那便要按着新部的规矩来,不知罗宗老打算报备几人?” 但凡唐氏新部成立,族中都会给予钱粮支持,不论是唐左的暗雷堂,或是现在唐罗的将星馆,但这种支持是有限度的,不能无限制的付出,因为家族嗷嗷待哺的堂口太多,总是要先紧着回报率最大的那几个先投入。 唐罗一听便知道六长老对自己的误会很深,将星馆是需要族中不少的助力,但如唐高旻想象中那海量的钱粮是不存在的。 借着父亲、族长、大长老都在的情况下,他打算将这个误会解释清楚,便朝着唐高旻道:“六长老,您曾经说过此时族内粮草是重要战略物资不能以族供兑换,我便不会想着法子越过,这点你大可放心。” 对唐罗来讲,做任何事都有一个清晰的步骤逻辑,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想清楚规则的界限在哪里,然后才是在规则中尽情的施展自己的能为,既然答应了六长老不以族供换取粮食,他就不会通过什么曲线救国的法子从族中兜出粮食来。 所以这句话不光是对唐高旻说的,也是对族长、大长老以及在座的所有人说的。 “既然这个新部不受武堂与长老会领导,便也不会要求族中物资援助,不论是场地、粮草、人员我都会自己搞定,不牢族长费心。”唐罗十分坦荡,这个部门是隶属于他的私人武装,挂名武堂只是为了在最稚嫩的时候可以获得庇护,并不是存了占家族便宜的心思。 只是在场除了唐森哪个不是七窍玲珑的上位者,也许在唐罗看来自己只是表达没有占家族便宜的意思,但听在族长与几位长老耳中就显得格外疏远,好像与家族离心离德。 将唐罗当做是唐氏未来的唐思源哪里能接受这种事,当即开口道:“新部成立需要骨干,凶境武者最佳,老夫这有位刚入凶境的宗族武者,就当做是送给罗宗老的成人礼吧。” 凶境的宗族武者大多都是战堂中的精英战士,虽然因为战力的关系无法成为武宗,但也是可以镇压重要产业的强者,这份成人礼显得太重了,让唐罗有些发懵,不明所以。 正当他疑迟的时候,六长老唐高旻又开口了,满是歉意:“罗宗老误会了,既然是武堂新部,又怎能少了族里支持!这样吧,三清峰上有石寨一座、窑洞八百至少可以容纳万余人,这便作为新部场地。” 要说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唐高旻了,刚刚他的语气实在生硬,只当是唐罗年幼不懂事,但他却忘了这个少年对唐氏的贡献早就超越粮草物资所能衡量的了,若不是现在情况实在特殊,便是拿出养活城中百姓的口粮又能如何,只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场洪水会持续多久,现在唐氏的粮草虽然无比充裕,但想到日后的布置便显的有些急迫,这才铁了心要卡住唐罗。 但如果因为一点儿粮草纠纷让这未来的擎天玉柱对宗族心怀不满,那可真是犯了大错。 所以这位统管钱粮的六长老权衡再三,狠下心来咬了咬牙道:“至于粮草方面,新部每月便按十万人份供应,罗宗老以为如何?” 若说刚刚唐思源提出的凶境武者对唐罗来说已是无比大礼,唐高旻在此时提出的十万人份粮草更是让他有些震惊。 听到这充满歉意的口吻,就知道两位长老又误会了,唐罗只能苦笑摇头道:“两位长老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只是眼下新部并不需要凶境骨干,至于粮草和场地部分,小子早有计划,便不占用北山地块了。” 如果真是心存怨愤面对两位长老的赠予应该是冷声拒绝,但唐罗如此诚恳的婉拒还是打消了众人以为他对家族有怨气的念头,只是这样一来就更说不通了。 “场地的事情先不谈,若是不要族中划拨武者征丁,新部的人员从哪来?”唐思源皱眉问道,他实在想不明白,场地的事情还好说,但武者还能变出来不成,就连唐左新建暗雷堂都拿出一亿金全族征丁,这还是有家族凶境武者依附的情况下。 唐罗对此早有打算,回答道:“新部成员就从西陵一百六十万自由民中选拔而出。” “老夫以为不妥。”唐思源一听就知道唐罗打得什么主意,又劝道:“罗宗老可是觉得一百六十万西陵自由民中藏龙卧虎,组建一部绰绰有余?” “正是如此。” “此举大谬!”唐思源摇摇头道:“不说藏龙卧虎的故事是否真的存在,单说武堂成立近千年,收拢孤儿豢养更是超过五百年,只是罗宗老觉得为何家族不加大善堂投入,以收养更多的平民培养成武者?” “愿闻其详。” “因为平民实在不堪造就!”唐思源寒声道:“武堂每年收拢孤儿上千,只有不到百名能够忍受筑基之苦在十五岁前完成筑基,而这百名武者能在十年内突破蜕凡的,只有不到一人,大多平民武者突破蜕凡的年岁都在二十五岁以上。” 四百四十八章:潜龙隐草野,高手在民间 修炼是不会骗人的,虽然世家看不到武者灵力积累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但武堂中对各个武者的修炼都有记录。 通过成千上万的数据对比,不难得出一个很简单的结论,只要苦修不辍,一个凡境武者突破蜕凡最多需要十年,从筑基完成开始算,大概八年三个月就足够武者完成从凡境到蜕凡的修炼,这还是资质最普通的。 很多资质不错的武者只要七年半便能突破,更有资质出色的只需要六年十个月。 而所谓的天骄,便是七年之内完成凡境到蜕凡境积累的武者的统称。 如果按照九岁完成筑基的标准,意味着天骄资质的十六岁就已经是蜕凡境的武者了,而这些七年内突破蜕凡的武者只要不被灵意合一的门槛卡住,都能用三十一年完成蜕凡道凶境的所有灵力积累,开始铸就神魂! 这也意味着,天骄只要不作死,四十七岁便是稳稳的一位凶境强者。 为何唐罗十三岁蜕凡会引得武圣山侧目就是这个原因,资质这个东西在凡境突破蜕凡境的时候也就省下武者一年到两年的苦修时间,但越往后资质便越重要,普通资质与天骄资质放到凶境中对比,就是相差整整七年的时间。 武者的寿命比普通人要长些,但七年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个小数,同样刻苦修炼,别人就是能比你早七年抵达凶境,这便是资质的意义。 而唐思源之所以说平民武者不堪造就,因为就算是宗族武者突破凶境,通常也在六十岁开外,更有甚者终其一生都在蜕凡巅峰滞留。 所以灵意合一的武者对于一般人来讲,都是顶级的强者了,但在唐氏中,也就是坐馆级别,什么都算不上。 二号修炼场出身的应宏远比屠通强的不止一点,但他突破凶境的年纪也不会低于六十岁,并不是应宏远资质不好,而是修炼却感觉不到提升的积累期实在太难熬,大多数平民武者无法忍受这种不再变强的感觉。 一年两年能坚持,能五年十年如一日坚持这种看不到效果的修炼已经算是人中龙凤了,但对于资质最普通的人来讲,需要二十七年如一日的坚持,即便是天骄资质的武者完成蜕凡境到凶境的灵力积累,也需要二十二近二十三年(另外两年时差体现在从蜕凡初期积累到蜕凡巅峰的时间中),何况是平民武者。 为何武道大昌千年,凶境武者到了今天都被称作强者的原因就在这里,能够忍受几十年如一日看不到效果的苦修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唐氏中很多有着天才之名的武者,到了蜕凡巅峰之后都开始放弃武道修炼,就是因为受不了这煎熬。 唐思源痛心疾首道:“自小培养的平民武者不过是这种水准,罗宗老以为那群平民中真有值得招揽的武者吗?” 并不是不愿意给出更优秀的功法,只是平民武者大多将蜕凡境巅峰当做自己武道生涯的终点,这无疑是让人痛心的,而蜕凡境巅峰的武者若是没有修炼合击技,在他这样的强者眼中确实不止一晒。 “但小子觉得,潜龙隐草野,高手在民间还是有一定道理的,所以平民中出些优秀武者的概率不小,可以一试。”唐罗对唐思源的说法完全不能认同,虽然善堂中的孤儿也是家族从小培养的武者,但所花的心力和环境明显跟世家子不同,又怎么能单从结果上进行否定。 只是对这些已经形成既定印象的上位者来说,唐罗的表现就是属于少年人的倔强,硬是要从微末处证明自己,师公唐弘涛开口道:“潜龙隐草野,高手在民间说的并不是武道,而是偏门杂学。诸如五行、八作、九门。这些人钻研奇淫巧技并想与武道融合,确实有其吊诡之处,但实际的战力一般,糊弄一般百姓平民绰绰有余,甚至会让百姓觉得有神鬼莫测之能,但立意微末又失之前路的武道大多成就有限,莫说凶境,便是蜕凡巅峰都能称作这些流派中的大高手,实则不堪一击。” 虽然只是讲解,但谁又不能听出他善意的提醒。 作为秘术阁的宗老,没有人比其更了解武道的广博,所以他希望通过自己的说明打消唐罗对高手在民间这个说法的莫名崇拜。 高手在民间说到底只是些偏僻绝门的技巧罢了,可能这些民间高手视若珍宝,其实在这位武道研究者看来只是一些不上台面的小技巧,若是真的比武道研究或是实际战力。 高手,怎么可能在民间!? 桌上众人听了唐弘涛的话也是连连点头,虽然他们隐隐觉得高手在民间这句话不对,但能如阁老般精准点出这句话问题在哪也却是让人受益匪浅。 唐思源本以为唐弘涛会因为与唐森的关系无条件支持唐罗犯蠢,但现在看来这位秘术阁老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位睿智武道研究者,所以大感欣慰,朝着唐罗继续道:“以普通平民的认识,一个蜕凡巅峰的武者就已经强悍到无法阻挡,自然会将其神话。事实上,这些武者就连完整的功法都缺少,习得一招杀法便拼命研习,只是井底之蛙而已。这样的武者,即便你招上千个,万个,也不过是炮灰罢了!” 看着桌上的人众志成城要打消自己愚蠢念头的模样,唐罗只能暗叹自己这句话说的真不合时宜,但他早已有了整套的计划并且打算坚持下去,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只好对着众人道:“大长老与师公莫要再劝,小子心意已决,便让将星馆日后用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吧。” 唐思源与唐弘涛对望一眼,暗自叹了口气,便不再劝了。 年轻人撞撞南墙也好,太过顺遂的天骄之路对任何人来讲都不是好事,武者三境中的见天地,便是要了解自己的世界与真实的世界,究竟会有多大的偏离。 四百四十九章:罗部长 听着唐罗与两名长老的对话,唐志对这将星馆越来越感兴趣了,以致对唐罗不要钱粮、不要场地却要新建一方势力,这种几乎是天方夜谭的说法深信不疑。 为何唐氏上下会如此放纵唐罗,不是因为他首座长子的身份,也不光光因为他卓绝的天赋和为族里做出的贡献。 而是他每每都有出人意表的行为,并且每一次都卓有成效。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这一次唐罗能带给他什么惊喜,遂问道:“既不要钱粮场地,也不要凶境武者,不知族中还有什么能帮助罗部长的么?” 新奇的称呼引得桌上众人侧目,只感觉族长唐志的适应能力也太强了,八字都还没一撇的新部,却已经有了一个部长,两位长老相识哑然一笑,不知该作何评价。 唐罗倒是对这个新称接受能力很强,直接道:“还真有几件事希望得到家族助力。” “罗部长但说无妨。”族长唐志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很是郑重。 不得不说唐志真是一位很有魅力的领导者,不论对谁说话都是一副谦逊有加的模样,让人很舒服。 但唐罗清楚明白的知道,隐藏在这张谦逊的外表下,是何等高傲睿智的灵魂,若说重生十五年,让他完全无法看透的人,就只有眼前这位唐氏族长了。 将脑中杂念去除,唐罗认真地提出自己要求:“我希望武堂能够拨一些教习给我。” 听到要求的桌上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唐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所谓的教习大多是指导督促武者从凡境到蜕凡级的宗族武士,主要是负责培养后备力量的,虽然经验很是丰富,但大多因为伤病的原因无法继续参与高强度的战斗,家族为了照顾他们,便让很多这样的武者担任教习之责。 这个新部难道全是凡境武者不成,不然干嘛要这么多教习?一想到这儿,两位长老越发不看好这个新部了。 倒是唐志依旧平静如水,转头朝向唐森问道:“请问首座,在不影响修炼场课业的情况下,可调配的教习有几人?” 唐氏有不少教习,但主要在两个地方任职,其中一处是在武堂修炼场中负责宗族武士培养,但更大的一部分则是派去唐氏统辖的各个武馆中担任馆长,为唐氏招揽人才。 但现在西陵大水,原本担任馆长的教习应该有不少可以腾出手来,但这个具体的人数还是要问武堂首座才能了解。 一时间桌上众人都在等着首座回复,但首座大人好像根本感受不到众人等待的氛围,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依旧在呼噜呼噜的吃饭,过了好一会儿,才扬起头道:“十一人。” 早已习惯首座风格的唐志丝毫不以为杵,在得到明确回答后对着唐罗和声问道:“罗部长,不知十一位教习是否满足新部需要?” “唔....十一个。”唐罗眉头微皱,这个数量比预想中的少了一些。 每一位教习都是经验丰富的蜕凡武者,这点毋庸置疑,而拥有多年教习经验的他们一次性可以看顾几百名武者也没有什么异议,但就算按照八百名算,十一位教习只不过能教导不到九千名武者,与他心目中的数量虽然有些偏差,但相距不大。 “应该够了!”唐罗点点头道,若是真的人数太紧,他其实也可以算作一个教习,毕竟以他对凡级以及蜕凡级灵技的掌握,说是唐氏第一教习也不为过。 这第一个要求已经被族中解决了,接下来便是第二个,唐罗整理下呼吸,对着族长以及秘术阁老询问道:“新部会开放铸魂之法,族长、阁老以为如何?” 为何流浪武者中凶境高手几乎没有,其实不光光是因为流浪武者武道水平低下的原因,更多则是因为黄级功法就是现在世间功法主流的关键。 作为一般武者来讲,蜕凡境就是他们停留一辈子的境界,所以世间各大势力都不留余力的增强蜕凡境武者的战力。 合击技、锻体功法、敛息法、回气法、身法、遁术、秘术杀招、精血秘法,在这个境界中个人的战力差距几乎达到几十上百倍。 很多武者觉得蜕凡级的浩瀚已经足够他们浸淫一辈子,自然也不会再去追求境界上的突破,毕竟比起怎么运功都感觉不到增长的灵力,修炼任何一种技巧都能让人产生变强的感觉,所以蜕凡级的武者在自觉突破无望后都开始追求境界战力,以求达到蜕凡境的极限。 但这只解释了一部分武者无法突破凶境的原因,要知道世上从来都不缺执拗的武者,虽然坚持苦修三十年听起来吓人,但总归有武者可以坚持下来不是,可他们依旧无法突破蜕凡境到达凶境。 凡境突破只需要灵力到位就可以,这也是为什么曾经采阴补阳的秘术盛极一时的缘由,直到武者发现,通过采补得来的灵力特别晦涩,无法圆润地流通于周身经络,即便是经过多次的提纯达到很高的纯度,也会有不流畅的感觉。 但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本来普通的蜕凡武者能调动的灵力就只有全部灵力的三分之一左右,这点滞怠的感觉并不影响大局,直到这些通过采阴补阳修炼起来的武者发现自己无法灵意合一的时候,才知道问题真的大条了。 蜕凡境想要突破到凶境,必须要有三点最重要的条件,第一点就是灵力达标,这点只要苦修不辍任何人都可以达到。 第二点便是灵意合一,这意味着武者经过武道的磨练,已经坚定了自己的武者道路,无比坚定本心,气魄与灵力完美融合。 想要达到灵意合一最简单的方法,便是不断的胜利,一次又一次的战胜同境的武者,坚信自己的武道是最强的。 这种方法被很多小世家的武者推崇,但豪门与宗门采用的是另一种方法,称为炼心法。 通过加强对武道的认知塑造一颗强者之心,认识到所谓强者不是不会失败,而是每次失败都能调整好状态从头再来。 以炼心法完成灵意合一的武者,除非是对自身武道产生怀疑,不然胜败都不会影响他们灵意合一的境界。 四百五十章:铸魂三法(大家投投票呗....么么哒!) 灵意合一武者最大的特点便是自身气势与灵力完美融合,浑然一体。 这也意味着灵意合一的武者再也不会被气势所摄,除非凶境强者以神魂锁身强行镇压,不然灵意合一的蜕凡武者顶着凶境气势与之对战没有一点问题,这便是道心坚定武者的强悍。 完成这两点的蜕凡境武者,才能开始尝试突破凶境最重要的一步——铸神魂! 黄级功法跟玄级功法最大的差别,不是在一本有凶境功法和没有上,而是每一本玄级功法都有铸神魂的法门。 虽然根据功法的不同神魂虽然有些差距,但大致可以分为三类。 一为拟灵、一为观想、一为寻真。 所谓拟灵法便是根据功法特点将神魂拟兽魂,这样观想出的神魂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出现一些灵兽神通,很多上古流传至今的功法至今还沿用这套拟兽铸魂法。 顶级的拟灵法所铸就出来的神魂不但能让武者突破凶境,而且还能以兽魂降世协同作战,这等于无时无刻地带着一头荒兽掠阵,战力无比惊人一度被尊为顶级铸魂法,直到出现禅宗观想法。 所谓观想法就是通过自身开悟、感知得证果位,然后将自身的神魂与果位融合点灵而出。 观想法是禅宗佛门最常见的铸魂法门,由下至上分别是阿罗汉观想、菩萨观想、佛陀观想。 阿罗汉、菩萨、佛陀并无高下之分,只是对“知”与“悟”的分级而已,即便是阿罗汉观想铸造出来的佛宗神魂都不会弱于真龙拟灵铸就的神魂,之所以阿罗汉上面还有菩萨与佛两个等级,是因为禅宗乃是世间对神魂理解最深刻的宗派。 所谓的阿罗汉观想,便是达到自觉程度的果位,简单来说,自觉便是参透自身,看清颠倒愚痴,分辨真妄流转,直至了断生死。换言之,得证阿罗汉果位的禅宗武者,就是在武道的汪洋中看清楚了真实的方向,远离颠倒梦想。但自觉者只能让自己看清这个方向,却无法带着更多人通往彼岸,这便是禅宗说的小乘境界。 禅宗将境界分作小乘与大乘,本质上并不是在分高下,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乘,或是说一乘也没乘,是无上乘。但为什么又分成小乘和大乘呢?主要是方便说。就是说你没有小乘哪儿来的大乘,有了小乘才彰显了大乘。 虽然是境界小乘,但观想出阿罗汉神魂的禅宗武者实力也可一点儿都不小,世间最顶级的锻体功法皆是出自禅宗阿罗汉,更有自觉极深的阿罗汉在破境时便已达到金刚不坏的锻体境界,横行天下。 所以阿罗汉便是禅宗境第一境界,自觉。 而要完成菩萨观想,仅仅自觉还不够,还得觉他。 觉他,便是禅宗第二境界,简单来说,觉他境就是不但能够自己开悟,看到彼岸,还能开悟他人,教化众生,令众生也能觉而不迷,修六度万行,度武道彼岸,这就是行菩萨道。 观想出菩萨神魂的禅宗武者不但拥有极强的肉身境界,更能觉醒一种甚至数种神通。 曾有禅宗不世奇才观想出一尊净世菩萨果位,觉醒天耳、神足、宿命三门神通举世无敌。 最后,是禅宗几乎存在于臆想中的第三境界:觉行圆满。 所谓觉行圆满,便是武者自觉圆满、觉他圆满,所以叫觉行圆满。这不同于菩萨观想,菩萨是觉行还未圆满。 佛陀有三觉,“自觉”就是自己已经觉悟。“觉他”,能够让他人觉悟。“觉行圆满”,就是所证的果位,所明的道理已经究极圆满。 这残忍又美好的圆满两字不知耽误了多少禅宗不世天才不圆满不破镜,让那些早已可以得证菩萨果位的至强佛子最终只能蜕凡之身圆寂。 曾有人说禅宗顶级的佛主与护法其实都是庸才,因为最智慧最有慧根的佛子都在得证觉行圆满,想到得证人间第一尊佛之果位。 没有人知道觉行圆满的佛陀果位究竟会有何等威势,有人说也许会尽悟六大神通,达到不死不灭,终登彼岸的无上境界,也有人说可以破碎虚空,立地成圣。 虽然到了今天都没有一尊佛陀果位被证,但阿罗汉与菩萨的强悍让人们对这个传说的境界报以无以伦比的热情和期待。 这便是观想法的妙处,不但能够铸就神魂,更能够让一个普通的武者一步登天。 最后便是还真法,这也是三种观想法中,使用率最高的一种观想法。 所谓还真,便是既不拟灵奢求神兽凶猛,也不开悟望神通天赐,而是以武者本身为基,以武道真意为凭,尽起五脏六腑中三魂七魄凝聚神魂。 神魂便是自我,肉身便是本我,两者融合,便是武者最强的形态,真我! 虽然还真法铸就出来的神魂无有神通更无法降世,但却是三种观想法中最接近无限的一种。 拟灵法铸就出来的神魂终有尽数,比如一般神兽的顶峰便是王境,现存神龙真凤拟灵法也有极限。 而观想法的极限是佛陀果位,如果真有佛子完成觉行圆满的开悟,也意味着禅宗看见了这套观想法的尽头。 但以武者本身铸就的真我神魂,又有谁知道极限在哪里? 虽然这个神魂比起拟灵法与观想法铸就出来的神魂毫无特殊之处,但这就是武者自己,虽然他没有给武者增量,但也没有加任何束缚。 所谓寻真法,便是见自己! 这种铸魂方法铸就的神魂真的是强弱不一,有些自小就被尊为天才的武者满心以为用寻真法铸就的神魂可以堪比菩萨,谁料却不堪一击。 有些历尽苦难的流浪武者终于在六七十岁以寻真法铸就的神魂却是无比惊人,对灵技的增幅超过三倍,即便是简单的蜕凡级灵技由他使来也能化腐朽为神奇,杀伤力无比惊人。 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的多了,就会让人觉得寻真法是一种全凭运气的铸魂法,所以很多豪门氏族的子弟纷纷弃用,改修拟灵法或是观想法。 四百五十二章:只是开始 邬家已经成了唐高旻心头的一个病,总觉得是因为自己这些年的举动交恶了邬桓,生怕邬家带着十几个小族投靠了弥氏。 在饭桌上将这茬提起也未尝没有向唐志请教的成分,一想到欺负邬桓这么多年,突然要上门讨好总觉得面子挂不住。 若能有更好的方式解决,这种不应该丢的皮面还是不要丢的好,所以唐高旻很是虚心。 他的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唐志,但这位族长根本没有在意,认真解释道:“若是继续留在西陵,已经走到台面上的邬家不是被弥氏推着当做攻伐我族的排头兵,就是在两族的压力下艰难的生存。渝西岭地处正西,正是两族西面势力交错的中心,以前还有城镇隔在两族中央,现在便只有河道与山岭,不管是哪一方开始进攻,渝西岭都是首当其冲的战场。” “以邬桓的精明,绝对不会允许邬家两百年励精图治的底蕴损耗在这没有意义的战场上,他现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是为了向两族展示实力,而是要吸引更多的小族投效。然后带着他们离开西陵,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整个渝西岭应该在造船,而不是铸兵。”唐志显得胸有成竹,很是笃定自己的判断。 现在西陵所有世家都以为邬家是一方冉冉升起的新势力,但唐志清楚的知道,这只是邬家用来迷惑两族的手段而已。 因为一个卧薪尝胆两百年的家族,绝对不会让自己辛苦培养的族人卷进一个不能控制的战场中成为炮灰。 只是寥寥几句,现在西陵风头正盛的邬家就被唐志扒了衣裤,赤裸的呈现在众人眼前。 唐高旻仔细想想邬家的举动,眼睛越来越亮。 这两日他与渝西岭的邬桓通了一封信,信上邬桓口气强硬,说要唐氏拿出两百万斤粮食,他才会保持中立,不然便会举族投靠弥氏,现在想来,可不就是色厉内荏嘛,这应该就是邬家要跑路的征兆。 既然族长已经胸有成竹,唐高旻干脆放弃了思考,直接问道:“那族长以为,我们该如何与邬家交涉才对?” “不用交涉。”唐志笑着摇头:“派出战船巡逻封锁西面水道,让邬桓将那些投靠他们的小族交给唐氏。” 若说水战整个西陵再没有比唐弥两氏更加擅长的了,嵌轮的小型战船载着几只蜕凡小队快若游鱼,灵动非常,巡弋西面水道就能让邬家无法撤离,除非邬家想要和唐氏开战,不然他只能接受唐氏的条件。 唐高旻眼睛一亮,相比致歉与修复关系,族长唐志给出的交涉方法显然更得他意,唐氏不但不用付出钱粮,还能收拢十几个小族,虽然他们没有凶境小队,但近二十位凶境强者也是一股无人能够小觑的实力。 只是他还有些疑虑:“即便邬桓会同意,可这十几族他又如何压来北山?” 唐氏要的是武者,而不是尸体,击败这些不成建制的凶境不算困难,但要制服谈何容易。 单说压制姬家那五名凶境武者,便出动了唐氏整整三十名武宗,虽然有着防患未然的心思,但也说明了制服凶境是何等困难。 “六长老不用担心。”唐志哑然失笑道:“以邬桓的能力,一定能将这事儿办得妥妥当当,只管等着接收这批西陵世家就好。” 有时候,身居高位者修为太高也不好,因为一旦出现问题他们便会下意识的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想,要是邬家能把十几个武者压到北山来,那还跑什么,跟萧家一样好好的呆在赤霞山不行嘛。 桌上的几位唐氏领导者,在聊完了城西邬家之后,又开始聊些相对轻松的话题,比如朱家与韦家在举族搬来北山之后显得尤为积极,将原来简陋的石寨修整一新甚至开始在山坡上开垦田地,一副长居久住的模样。 又比如萧氏举族上了赤霞山脉,将两座大山划做自己地盘,把原本在上面避祸的平民全部赶走,杜沙闻讯前来讨要说法,与萧奇大战一场不分胜负,随后萧锦林出现喝退杜沙。 原本容纳一百多万平民便显得拥挤的赤霞山在少了整整两座主峰后更加拥挤,杜氏只能开放杜氏族地以供平民居住,可还是杯水车薪。 好在修炼赤霞功的杜氏族人不断地在崖壁上建造窑洞,总算是缓解了一部分老弱的居住问题。 众人在谈到赤霞山时,一直在注意唐罗的表情,可这位新部长端着碗筷吃饭,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这让唐高旻有些好奇,便问道:“罗部长通传全城消息后便再未去过赤霞山,今日谈起也不见你在意,这是为何?” 六长老问的正是众人疑惑的部分,所以一下子将目光都投在了唐罗身上,而这位新部长只是将碗筷放下,淡淡道:“提前三日便已通知洪水消息,现在才过去三天,有什么好在意的?” 整整三天的准备时间,哪怕全用来找食物挖菜根,也可以储备全家至少百天的口粮。如果经过提醒都对灾难没有一点抗力,那这种蠢货也没有二次拯救的必要了。 这冷淡的态度与当日后厅中的歇斯底里截然不同,唐高旻与族长相识一眼,都是有诧异。 唐高旻想着既然已经把话说开了,干脆就问问唐罗的打算,便再次出言问道:“罗部长,因为你提前宣布洪水的讯息,所以这一百六十万平民聚集赤霞山,但以后怎么办?” 为何氏族面对大型天灾的时候总是压制消息,其中固然有着大发难财的打算,但更多的却是因为一旦天地被毁,氏族无力照顾海量难民。 作为人人习武的世家,虽然人数不多但粮食消耗极大,一个不曾修炼的普通成人一日半斤粮食也就够了,但一个十二三岁的凡级武者一日都能吃粮三斤。 田地被毁意味着只能消耗存粮,家族当然要紧着族里人,若是要照顾海量的平民,存再多粮食都不够。 所以救一百六十万人只是一个开始,若是让这些人饿死赤霞山,他们今日有多感激唐罗,明日便有多怨毒的咒骂。 这些,你想过吗?唐高旻盯着唐罗,眼中尽是沧桑。 四百五十三章:战争潜力 随着六长老的发问,桌上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了唐罗脸上,他们想听听这位唐氏天骄接下来的打算。 面对众人关切的目光,唐罗朝众人微笑以作回应,虽然不知道话题怎么又转回到自己身上,但他也想乘这个时间跟在座诸位分享一些自己对天下势力的理解。 毕竟一个从四岁起就将带领世家崛起并成圣做祖作为目标的男人来讲,他的很多想法都需要家族众人的理解和支持,而这份理解与支持,出现的越早,对他往后的布置越有利。 当然,就算家族没有人支持他,他也会将这件事做下去,因为他确定这条道路是正确的。 将呼吸稍微调整一下,唐罗对着族长唐志以及桌上众人道:“在回答六长老问题之前,我想与诸君谈一谈我以为的世家战力构成,族长与六长老以为如何?” 明明是唐高旻向唐罗问有关西陵平民如何,却变成探讨家族战力,不明所以的几位长者纷纷缄口不言,目光投向六长老与族长,将选择权交给两人。 作为唐氏权利核心的一波人,要听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将家族战力构成那感觉总是怪怪的,若是别个少年说要谈谈怕不得被直接教训,但由唐罗提出却让在座的众人心中生出想听听看好奇感。 六长老唐高明与族长唐氏对视一眼,转头对唐罗轻松道:“罗部长请。” 听到两人确认的答复,桌上众人都好整以暇地看着束发戴冠的少年,静静临听。 “所谓家族战力,显性的部分诸如武宗、嫡子、宗族武士、灵兽、傀儡、机关、宝具、战甲、灵兵、附庸家族这些不必赘述,在座的诸位长辈比我更加清楚。”唐罗轻轻挥手,三言两语将在桌众人以为要大书特书的部分丢开,认真道:“我想与诸君谈的,是一个家族的战争潜力。” “战争潜力?”这个新名词让在桌的众人有些迷茫,面面相觑想要从别人眼中得到肯定的答复。 单从字面上理解大概是有关战争底蕴之类的东西,但还未有人真的认真研究过这个部分,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应该很重要,却不知道为何。 大长老唐思源、六长老唐高旻、阁老唐弘涛三人只是对这四个字来了兴趣,但族长唐志与首座唐森在听完这四个字后,神情却变得无比认真,因为短短四字却让他们有如醍醐灌顶,瞬间抓住了很多东西,展开了很多想法,使两人迫不及待的想听唐罗接下去的分析。 一看众人的表情,唐罗便知道这应该是唐氏从未做过的课题,这些天他总在思考为何唐志如此智慧的一个人,会这样轻易的放弃陵江两岸几千万人口,就连西陵本地的平民也毫不在意,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这些上位者只看重家族实际控制的人口与武者,却不在意底层平民的力量,归根结底是因为唐氏就算已经有了建国的底蕴甚至是实力,却依旧没有把自己放在真正统治者的位置上。 这些上位者将家族、附庸、外族、平民的界限划分的清清楚楚,所以在部署战略的时候只会为家族与附庸考虑,其他任何人都被他们下意识当成敌人,这样当然没有错,但击败弥氏制霸西陵之后,这种观念要还是不转变,唐氏这辈子也就偏安龙州一隅,别想再有寸进了。 一想到这儿,唐罗就打算完整地将自己想到的有关战争潜力的部分,好好的与众人分享一番:“所谓战争潜力,是指若发生战争本方可能动员的潜在力量。包括人力、财力、物力甚至精神力量。若是一场持续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战争,真正决定胜负关键的不仅仅是现有战力的多寡,更是在于精神引领、兵员补充、资源供给以及士气强弱。” 海盗世家的出身让唐氏的作战风格更偏向斩首屠戮,以凶境武者为尖刀带领大量宗族武者组成的小队这就是唐氏的战争方式,将族内蜕凡级嫡子作为战争储备,在有足够积累的情况下这种尖刀加军阵的战术风格不但能最大程度保障族人生存率,又能保证最大的战斗力,但面对一场可能跟韩氏灭族那样持续十几年的战争来讲,唐氏这种作战风格就不算是很优秀了。 其中最关键的原因,便是唐氏的战争潜力实在太差,就算有了九个修炼场,打算出户建府的族子还是面临宗族武士不够分的情况,唐氏早就应该做出改变,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行动,唐罗打算将这件事情点出:“本族战力很强,但战争潜力只是一般。因为战争潜力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更多的资源、更大的领地、更多的人口。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人口数量。” 唐罗的话通俗易懂,让在座众人一下就明白了何为战争潜力,但仅仅如此的话,唐氏应该做得很好才对阿,可听唐罗却说族里做得很不合格,这就不太让人能够理解了。 大长老唐思源皱着眉头道:“暗雷堂与武堂每年都有大量的拓城任务,便是争夺外部资源,西陵以北方圆千里内的天材地宝只要出现便尽归唐氏所有、虽然只占西陵半城,但北边村镇尽归唐氏统治,幅员三百里,北部山川延绵百里更是尽归本族。至于人口积累,西陵各处皆有唐氏武馆善堂,收拢的孤儿自小培养成为宗族武者,武馆中若发现好苗子也会报送至武堂修炼场,这些年更是暗中扶持了不少小族成为唐氏的暗子附庸,这还不足以说明唐氏的战争潜力西陵第一么?” 唐思源的话无疑引得桌上众人共鸣,虽然以前从未有人谈过战争潜力,但无形中唐氏的先祖早已将这件事做的妥妥当当,不由得让人自豪。 “大长老以为这样就够了么?”唐罗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先不谈资源与领土,通过这次小灵界宝库中得来的卷宗诸君不难发现,千年前韩氏的戮仙军可为天下第一,诸君以为是靠收养孤儿,控制村民便能达到的么,要知道唐氏现在还有大量世家子连家臣都收不到。” 三百五十四章:民之殇 唐氏族人个个练武,收入一号修炼场的只是家族最优秀的一批作为重点培养,但宗学、宗所甚至那些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都有必须筑基的最低要求。 这也意味着即便最酒囊饭袋的唐氏后人也得有凡人境巅峰的修为,在拥有本脉功法通天诀的前提下,即使初学乍练也比一般的平民武者强上好几倍,加上营养均衡与灵食供养的强壮身体,这个战力差还要翻上几番。 只不过宗学与武堂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拥有七大学派,有杂学、术数、农学、医学、冶造、武道研究、政经。 宗学学子除了修炼意外还得从七大学派中挑选一门或几门专业进修,这让这群学子的进度会比一号修炼场的族人慢上少许,但大多也在二十岁便突破蜕凡。 宗学学子的数量要远远超出一号修炼场学员的数量,而武堂修炼场的毕业学员们,首先就是要供给分宗宗主,然后才是给族子当家臣,这就导致修炼场每年的结业学员都不够分,要知道唐氏光光分宗就超过两百,还有那么多嗷嗷待哺的族子与学员,每年收拢的千把个孤儿便是全培养成武者,这群人也有办法消化一空。 但事实是,一千个平民中只有一百个能成为武堂修炼场的学员,这还是将筑基标准放到十三四岁以后的结果,要是唐氏子弟敢十三四岁才筑基,不论嫡庶大概都会被律所抓去好好惩治一番。 这样的生源积累直接导致唐氏那些刚刚出户建府的少爷们必须得自己披挂上阵,因为招揽的平民武者实在难堪大用,只有境界加上两招散手,对上强者几乎一个照面就完蛋,直接导致刚刚出户建府的少爷们几乎怨声载道,人人带伤。 这件事不光唐罗能看到,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能看到,但提出问题从来不算本事,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关于这个问题,唐氏也不是没想解决的办法,族长唐志觉得自己必须要开口解释下:“关于宗族武者短缺的问题,这次家族在呈州的收拢的难民共有三十几万,这群人中去掉二十万妇孺几乎人人是武者,打散建制应该能解决现在宗族武者太少的问题。至于西林平民,有志向武的武馆学员这次都被教习带上了北山,至于剩下的那些,已无潜力可挖。” 其实不是唐氏培养武者不用心,而是正式修习武道之前的筑基必须得自己完成,资质与努力程度直接决定了筑基时间,但相比世家子最长五年的筑基时间来说,平民鲜有低于六年的。 即便是投身武馆的学徒,教官做的也就是纠正不规整的动作加上督促,实际完成筑基的还是学员自己,要知道上古时期武道传播还没有这么发达,一些武者得到有关筑基的易经锻骨篇就如获至宝,生生对照图上动作便将筑基自学完成,换言之,其实平民识字的话,自己买一本普通的凡级功法便能完成筑基,但事实是,大部分武者还是愿意交钱到武馆筑基也不愿意识字后自学。 为何大多平民吃了一辈子苦都没有踏出练武这一步,因为他们好像什么苦都能吃,就是吃不了学习的苦,终其一生也没有攒够投身武馆的钱,只能将希望寄托给下一代。 但有一个这样的榜样在前,第二代中即便出了个有志向武的少年,也得先解决温饱问题,加上平民成婚早的诡异,很多孩子从小便定了娃娃亲,十三四岁便成婚生子,生怕断了香火,之后家中重担一扛,就更无法练武了。 这种情况下,贫穷就像是一场宿命,死死追随着大多平民世家,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 为何唐志只将目光放在世家现有的即战力上,不是他看不到一百六十万平民的潜力,只是他认为开放大量凡级功法,铺设大量武堂,收拢大量孤儿,已经将世家能做的事都做完了,但结果呢? 这群平民,还是不争气啊...... 唐志的话引得桌上众人纷纷点头,唐氏族谱中清楚的记载着先祖平民的出生,但几十年如一日的苦修不辍练出一身可以横行天下的本领,之后更是抓住龙州开荒的机遇,让唐家正式从平民序列中脱颖而出,成为了一方强大势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现今最强大的圣人世家往前推百十代,也就是妖兽口中的粮食,与普通人无异,而今日世家与平民之所以会有如天地般的差距,就是因为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而平民的弱小则是因为一代又一代的重复着悲剧。 唐罗当然明白平民的问题在哪里,但也正是因为这些问题,才让他觉得统治平民要比统治世家的收益,大上百倍千倍! “族长呈州操作令人目眩神迷,但在我看来,这些世家依附归根结底真是迫于唐氏武力,即便一时顺从也是心不甘情不愿,若是族中出现天才,更是会死死捂在暗中不肯放出,诸君以为然否?”唐罗毫不否认世家即战力优越的部分,但忠诚的问题几乎永远存在,只能说好坏参半。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这些世家肯定与唐氏不是一条心,只不过以唐氏的手段,肯定能想到办法,所以在座的丝毫没有担心,这就是拥有一个手段高超族长的好处。 桌上众人的表情被唐罗看在眼里,那眼神好像在说“就算世家不归心也比平民更有用。” 唐罗无奈地摇摇头,众人对平民的既定印象已经无法改变,但他还是认真解释道:“我认为,平民与世家最大的区别,便是在可统治性与忠诚性上,哪怕没有经过任何忠诚训练,只要对其给出基本的生活保障,这些人就会向家族献出自己的忠诚,同样对呈州难民的物资如果能够均匀分布在西陵平民身上,长线的收获远远超过呈州各部能给唐氏的。” 但这番言论毫无疑问无法说服众人,除了唐森点头表示支持,其余人都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而六长老唐高旻更是不屑道:“即便是一百六十万人尽数归复唐氏,其中又能出几个武者?自小培养的孤儿成材率都只有一成,这群人中便是能出一万凡境武者,一千蜕凡都算烧了高香了,拿相等的时间去收拢氏族,回报率十倍不止!” 四百五十五章:圣地之巅 争论究竟是平民重要还是氏族重要就跟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一样没有意义。 氏族便是优秀的平民,仅从这个层面考虑当然是拉拢氏族更忧,因为氏族就是杰出平民的代表,但看事情总归不能这么表面。 唐罗知道仅凭自己要将在座诸位的想法扭转几乎不可能,所以他打算用两个更有说服力的世家来讨论关于平民的潜力。 “诸位都见过姬复,也从徐氏行走的口中了解过千年前韩氏究竟有多强吧。”唐罗双手交叉以手背撑着下巴,淡淡道:“千年前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圣地,在韩圣独闯无尽之海龙岛的情况下,整整七个圣人世家与顶级宗门的围攻,还要加上手足安氏背叛,才将中州韩氏祖地攻破。” “即便如此,韩氏依旧凭借无以伦比的战争潜力将香火袭承下来,这其中当然有韩氏当时的武道理念远超众人的原因,但最关键的是,依靠众生平等,人人如龙的大愿,当时中州几乎所有百姓都是韩氏的拥趸,所有百姓都以加入戮仙军为荣,这让戮仙军兵源几乎无限。若是韩圣没有被诳去龙岛,这场战争有用兵如神的韩圣主持,我认为胜负犹未可知,这还不足以说明百姓多寡对战争潜力的影响吗?” 讨论最重要的就是摆事实讲道理,韩氏千年前的政治理念即便放到今天也是极为先进,唐罗打算先以韩氏的例子做引,一步步让族中长者知道人多的重要性。 但听到韩氏的例子,六长老唐高旻非但不为所动,还直接反驳道:“正是因为这套重百姓轻世家的理念,韩氏将全族摆在了天下所有世家的对立面,韩氏是有无数的平民支持,但结果呢?千年前最强的圣地被直接灭族,整整一千年的休养生息,至今无人敢复辟韩氏,只能隐姓埋名,静候待时,罗部长想让唐氏走韩氏的老路不成?” 让世间万民获得自由本是天大好事,拥有各个世家支持的韩氏更是毫无争议的人间第一圣地,但许诺人人平等后韩氏大力发展民力却与各个世家宗门离心离德,最后引来灭门之祸,而那些平民最终也没帮上什么忙,这种前车之鉴在前,哪怕韩氏拥有天下第一圣地的曾经也没什么好羡慕的。 “以史为镜最大的好处便可知兴替。”唐罗毫不在意六长老的抨击,语气依旧平和,认真解释道:“在我看来,韩氏最大的错误便是步子迈得太急了,或者说,韩圣太希望得到世家支持了,他希望那些老伙计能继续和他站在一起,若是韩圣能将人人平等的大愿隐而不发,于中州稳扎稳打经营百年,到时圣令一出,天下安敢有不从者?” 韩氏战争潜力天下无双,从上到下严格遵从的军功制度让有能有功者上位,无能庸碌者无所遁形,只要韩氏将军民结合的政令坚持百年,中州将彻底是韩氏的天下,但这位圣者好像并不满足于这个进度,他想让各个世家宗门帮助自己一起,甚至一手主导了武道大昌计划。 但真正响应的,只有天南徐氏一脉,武道确实大昌了,人族确实强横了,但韩氏最后落个族地被灭的下场,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谈如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大长老唐思源一脸冷漠:“注定要成为天下第一强者的天才如果死了那就只是一具尸体,千年前韩家如果按罗部长的说法再蛰伏百年也许真的可以言出法随,但更大的可能就是那些培养起来的平民在获得力量后第一件要做的便是推翻韩氏,然后整个中州陷入内战。如果人人平等的话,那么高高在上的韩氏与韩圣又是什么?韩圣许下的大愿从一开始便是错的,自然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人人平等这句话对么,如果加上两个字,人人“生而”平等也许是对的,但从生下来之后,平等大概就不存在了,千金之子与寒门子弟,圣人世家与普通世家,累世宗门与乡下武馆,资质惊艳与中人之姿,人和人的差距不光光体现在财富、精神、武力与地位上。 就连看起来最公平不过的智力都有高有低,这种情况下还要谈人人平等几乎就跟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区别。 而要去推行一个根本就错误的宏愿,即便是天下第一圣地最终也会化作灰灰,这便是唐思源从韩圣世家的历史中悟出的兴替。 一番话引得桌上人人点头。 “大长老的说法我很认同,那我们就来看看另一个圣人世家在看到韩氏的下场后,是怎么做的吧。”唐罗并不打算与大长老纠结在韩圣大愿是对是错中,不论对错韩氏都已经是过去了,这只是个影子,用来引出现在的。 “天下共有两个入世圣地,一个是中州安家、一个是元洲徐氏。中州安家在攻破韩氏后得了韩氏几乎所有秘法,一直站在世间圣地的顶端这个没什么好谈的,我想与诸君说一说元洲徐氏。”唐罗的眼中闪过几缕莫名的光彩,在徐老赢临走之前,他与对方聊了很多关于元洲徐氏的现在。 母亲曾说元洲徐氏在离开天南来到元洲之后,已经退出了天下至强的序列,但从徐老赢的口中得到的消息来看,若论战争实力,世间唯一能与徐氏争锋的,怕是只有号称当世第一圣地的中州安家了。 而之所以徐圣死后徐氏族力非但不衰弱反而节节攀升达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就跟徐氏所推行的政令有着极大关系。 相比于一千年前的韩氏,唐氏这群领导者在听到徐氏大名的时候,都不由的静下心来,徐老赢这趟西陵之行除了让西陵武者知道这天下有多大外,更让唐氏知道了徐氏剑修究竟多么强悍。 一方擂台摆了不足半年,败尽西陵多少豪杰。 几乎没有死角的武道让原本自诩武力强悍的唐氏彻底放下了争锋之心,徐老赢几乎是以玩乐的心态任由对方尽施能为后将人轻易击败,要知道徐氏既然被称为圣地攻伐第一,如果全力施为下即便是挑战者并肩子上也并无太大差别。 诸天万道剑意是一门几乎涵盖所有属性的杀法,这也意味着不论谁与徐氏剑修交手,都要考虑到自己的功法是否被克制。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让一般武者无比头疼了,更遑论徐氏的单人融合技能让其族剑修发挥出越境的杀伤力。 所以能听听徐氏的强横之道,对于在座众人来讲都是幸运。 四百五十六章:至强序列 元洲徐氏说是唐氏的亲族其实不准确,因为徐氏根本不认可唐氏是其亲族,可能徐氏一脉只有赢城一支认可唐氏是徐氏亲族的身份,而这个认可的范围仅有唐森一家而已。 徐老赢来到西陵半年,从未想过拜访唐氏宗所,也没想过见见唐氏族长,更别说什么礼节上的问候了。 这种做法不光是因为徐氏看不上唐氏,更因为徐姝惠私奔的方式并没有得到徐氏的谅解和认可。 作为徐圣世家的天下行走,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承认唐氏的亲族身份。 因为单纯上升到世家的层面,唐氏与徐氏根本没有可比性,就连元准这样一个落星军战士都不屑唐氏,何况圣子。 既然从未交流,唐氏也无法从徐老赢处获得任何关于徐氏的情报,所以唐罗突然说愿意聊聊有关徐氏的种种,这让桌上除了唐森外的众人好整以暇,洗耳恭听。 “既然要谈徐氏,就要先说徐氏本身的实力再谈潜力。先说实力,徐圣作为世间寿命最短的王境强者,两百岁就撒手人寰,坐下七十二位凶境血脉者并未加入徐氏,而是四散八方各自成立了世家,徐氏当年圣人逝去,强者散离,更是离开族地天南省,跑去了当时有些荒僻的元洲。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天下势力都说徐氏退出至强序列的原因,但这都是几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之后徐氏来到元洲,依旧秉持着徐圣人人如龙的祖训,收拢元洲几乎全境的流民,开始从荒地建城,几百年来建造巨城十几座,治下生民亿万,赢城更是号称元洲中心。麾下神剑、落星、骁骑三大天下强军,诸天无上剑典更是被誉为杀法第一。诸君以为,徐氏是如何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变得如此强大的?” 随着唐罗将一些从徐老赢口中得来的情报共享,唐氏的高层纷纷开始思索起徐氏的强族之路,而唐罗要说的还没有完,他继续道:“不知诸位是否发现,近几百年来,那些遁世宗门与出世圣地也开始了纷纷向外试探。龙州武圣山自百年起每十年发起一次英杰擂,更有武圣山弟子云游四方收录十五岁以下的蜕凡武者。无相禅寺立寺一百零八间,广开山门收录具有慧根的弟子每寺每年收徒不低于八百,御兽宗更是将堂口遍布大半个天下,几乎将世间兽谷占尽。如此种种,无一不说明这些出世的宗门已经开始不满足于现状。” “而世间圣地之所以会有了出世的迹象,最大的原因便是受了元洲徐氏的刺激!”唐罗斩钉截铁道:“一个吊车尾的圣人世家经过几百年的休养生息回到天下至强的序列,这种精进速度让世间大部分圣地宗门感到恐惧,所以他们才会开始纷纷效仿。但新老观念冲突甚巨,圣地宗门的心力无法使到一处,才会有了现在这种半出世半入世的奇怪状态。” 这半年来,徐老赢偶尔会和唐**起天下圣地,比如中州安家、比如武圣山、比如天南王氏、比如无相禅寺、比如玄机宗。可能这位徐氏行走并没有意识到自己随口说出的情报有多么宝贵,因为在他看来这都是持续了百多年的老消息了,偶尔和亲族聊一聊也没什么关系。 但他不知道世界上就有一种人,能从七零八落的信息碎片中拼凑出一条无限接近事实的清晰脉络,原本不知道便无从猜测,但有了这些消息,唐罗终于找到了这些出世圣地百年来奇怪举动的合理解释。 因为徐圣的逝去,七十二门徒离开,徐氏几乎成了世间最弱的圣地,但就是这样一方圣地,用了区区几百年世间重回世间至强的序列,要知道这几百年各大宗门圣地遁世可不是停止发展,而是全力的,专心的发展,就这样还被荒僻元洲的徐氏超过,他们怎能不生出危机感。 可人与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在看待问题的角度上,阁老唐弘涛却不认为徐氏回归最强序列有什么奇怪的:“徐圣虽然早逝,但论武道研究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其在世时便有天下剑法出徐圣的名头,徐氏剑阁更是被尊为天下第一剑修圣地。虽然徐圣故去了,但他的那些武道研究和剑道理论早已超出各大圣地不知多少,只要后人能深入研究下去,徐氏回归最强序列只是时间问题。” 身为秘术阁的阁老,唐弘涛很喜欢从武道研究上看势力起落,一千年前唐氏来到龙州开荒,那时候的通天霸卷别说合击技,就连凶境杀招都没有,是唐氏一代代精研通天霸卷,后来还劫掠了无数典籍再次研究,才让通天诀有了现在几乎是玄级顶级功法的姿态。 而那时同样拥有玄级功法的世家,始终觉得传统的就是最好的,古老的就是最好的,纷纷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由他看来,徐圣能够重回巅峰最大的原因,并非是政令有什么过人之处,而是武道研究处于圣地之最。 说完对徐氏进步的理解,唐弘涛又对唐罗的说法提出了质疑:“还有,徐氏骁骑、落星、神剑三军只是几百年成军的强军而已,不说中州安氏、龙州武圣山,光是一个无相禅寺已知的强者便有四方佛主,八部护法天神、十尊菩提萨埵、十八永驻阿罗汉、三十四降世明王、三十四天部鬼神、九十八眷部神将、五百金身阿罗汉,这样一个上品天宗声威便远超徐氏三军,要说宗门圣地百年来纷纷出世是受了徐氏刺激,恕老夫无法认同。” 虽然唐氏偏安一隅,但对天下大事的收集也毫不含糊,虽然一些入世宗门的实力让人雾里看花无法分清,但无相禅师于天下立寺一百零八间,已经算出世的天宗,禅宗修行者一个个又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磊落模样,所以人们对无相禅师的实力总算有了大致的了解。 但这一了解,就跟绝望没什么两样,光是五百金身阿罗汉便全是凶境修为,更别提菩提萨埵、护法天神、四方佛主了。 四百五十七章:亿万兵源 随着成人礼主桌上的激烈讨论,整个礼厅中的进餐声音都止息,对于这些最低都是凶境修为的礼宾来说,大厅中的一丝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朵,何况是这样忘情的讨论。 从唐罗说出“战争潜力”四字开始整个大厅便只有主桌众人的交流声,只是沉浸内容的主桌众人并没有发现厅中异常,或说即使发现了也毫不在意。 能来参加这场冠礼的几乎都是唐氏权利的最核心,这就跟一场私下举办的宗族大会没有区别,特别是在族长与十三长老尽数到场的情况下更显庄重。 主桌的谈话进行到现在,阁老唐弘涛的说法几乎就是众人心中的想法。 虽然徐氏三军名声在外,但无相禅寺这百年来声威更隆,要说徐氏三军实力超过无相禅寺,他们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 而唐罗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也让他们心中有了计较,无非是因为徐老赢吹嘘而已。 他们当然能理解一个年轻人要在远房表弟面前吹牛的心情,但理解却不意味着接受。 这一百年来无相禅寺的强悍被天下看在眼中,不说宗派的强者,只说那一百零八间外寺每一间都不弱于一方豪强。 这样令人绝望的强大才能算作天下至强序列,徐氏强则强矣,也不过统御十几座城,虽然治下过亿领民听着唬人,但论及实力应该无法与无相禅寺媲美。 如果不是有着徐老赢的独家情报,唐罗最初的想法也与众人别无二致,只怪他对元准实在太过好奇,所以多问了有关落星军的很多问题。 徐老赢不疑有他,将落星军的特点事无巨细的跟他聊起,还包括了骁骑、神剑两军,仅仅从这一点上唐罗就知道,这三个门面军团,根本不是徐氏的主要战力! 而之后他便将自己的猜测直言不讳的说出,从徐老赢大吃一惊的表情来看,唐罗确定自己的猜测无限趋近于事实,而现在他就要将自己分析的结果,告诉众人,让他们知道为何徐氏才是现在天下志强序列中的顶级武力集团。 “骁骑军也好,落星军也罢,就连徐氏最强的神剑军也不过是个幌子!”唐罗语速缓慢却掷地有声:“这几百年,真正让徐氏成为最顶级势力的,是因为他们的血脉者军团,几百年积累下来,这支军团的数量不下万人,军团中全是血脉者,威能莫测,神鬼辟易。” 作为研究血脉最深的圣人世家,徐氏的真正武力核心根本不是三军,三军只是徐氏建立起来用来处理外部杂事的外围武装,真正武力的顶级核心就是那群血脉者。 想想世家豪门,一个强悍的血脉者配上一套契合的秘术就能撑起一个时代,而徐氏这样的血脉者足有万人加上海量的秘术,这是何等可怖。 桌上众人脸色同时一变,阁老唐弘涛更是失声道:“不可能!血脉者万中无一,若说徐氏能有这等规模的血脉者,便意味着他们得有亿万武者,世间没有任何势力能豢养如此多的武者,倾尽一洲之力也不可能!” 武者食量大,一个凡境武者一日口粮便是普通人的三倍,更别说蜕凡与凶境,若是要养一个亿的武者,至少需要十几亿的平民,而徐氏虽然是控制十几座巨城的圣地,治下领民也不过一两亿,根本达不到产出一万血脉者的标准,能有一两千都了不起。 刚刚众人也是被唐罗的说法给吓了一跳,现在听了唐弘涛的话才回过神来,纷纷点头,除了族长唐志。 他双眉紧锁,仿佛是在思考,将对元洲与徐氏的信息串联在一起,他惊觉唐罗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这一认知让他双拳紧握,面色凝重。 唐罗的座位正对唐志,所以族长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他知道这位多智近妖的族长已经有些想明白了。 说实话,在他最初发现这件事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若不是徐老赢为人太过真诚,他都不敢笃定自己的猜测。 眼下唐氏众人受到的震撼与他当时受到的震撼几乎差不多,也算同甘共苦了。 “师公,平民耕地供养武者确实不容易,但如果让修炼者耕地呢?” “徐氏确实有亿万修炼者,但却没有亿万武者,不知道我这样说,你能否理解。”唐罗朝着唐弘涛道:“徐圣夙愿人人如龙,何为人人如龙,便是人人都能修炼,人人都有功法。比如西陵境内,但凡识字平民只要买上一本拥有易经锻骨篇的凡人功法,就能自学筑基,开始修炼。所以码头上最好的力工都是凡人境修行者,这些人修炼只是为了让力气更大,多抗几个包。” “仅从力工的角度来看,这些修炼过的力工是否可以看作是力工中的翘楚,达到人中龙凤的标准?而在元洲,这样的人比比皆是。但修炼,并不意味着每个元洲人都要当武者,只是因为修炼能让他们工作得更加容易。” “那儿的农民修炼、牧者修炼、木匠修炼、瓦工修炼、厨子修炼,就连掏粪的都修炼!” “所以元洲武道水准高了龙州一大截的原因,不是因为那里人更聪明,而是因为人人修炼,修炼氛围较之龙州天上地下。” 众人面面相觑,彻底沉默了,因为他们根本无法反驳唐罗所说的一切,今日听到的消息,已经远远超出这些人原本对武道的认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陷入一个修炼的固定认知中,好像修炼就意味着一定要修习武道,单纯修炼功法让自己身强体壮不可以么? 一个凡境修炼者即便不刻意锻炼,力量也是普通人的好几倍,蜕凡境更是达到十倍甚至几十倍。 虽然不修武道意味着这些人注定无缘凶境,但多出这一把子力气与精力做点什么不比普通人强? 武道大昌一千年,黄级以上的功法由世家宗门把持着视若珍宝,但没有杀法的凡级功法已经满大街都是,只要度过艰难的筑基期,想要练成凡人境巅峰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西陵因为几百年的和平,本身就孕育了大量的凡人境平民,这在千年之前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这也奠定了西陵乃陵江一代武道中心的地位。 四百五十八章:资质奥秘 “现在凡人境的平民并不稀奇,西陵码头比比皆是,而元洲徐氏只是将这件事做得更深一步,既然可以有凡人境的平民,为什么不能有蜕凡境的平民?开诚公布凡境突破蜕凡境的奥秘,哪怕是资质最平庸的武者只要苦修不辍七年也可以突破,元洲被尊为当世武学圣地,不是因为徐圣的武道理论超过天下圣地一千年,而是元洲遍地都是修炼者!” “诸位,龙州全境大概有两千万左右的蜕凡,这些人全是武者。假设今日龙州与元洲爆发全面战争,诸君觉得,即便龙州有武圣山、御兽宗两大圣地,胜算几何?”唐罗用了一种更直观的方法让在座众人明白,全民修炼的战争潜力究竟有多么恐怖。 桌上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作答,如果元洲真是人人都修炼,并且真有这么多蜕凡境的修炼者,两州相争龙州即便拥有两大圣地也无法稳胜,因为徐圣世家可能真有海量的血脉者军团。 难怪徐氏能给天下血脉者定品,也许天下所有的血脉者加在一起,都没有他一家多。 虽然在座的都是一城顶尖的武者,但看到圣人世家的手笔后,依旧被惊得说不出话。 他们从心底接受了徐氏已经重回天下至强序列的说法。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一鸣惊人,凤鸣九天只是因为无数次的涅槃,所有成功都是不知多少个正确决定积累起来的最终结果。 如果现在爆发战争,人们只会看到被认为是圣地尾端的徐氏已经重新回到最顶级的序列,却看不到这几百年徐氏究竟做了什么。 甚至很多人还会轻飘飘的说一句,不愧是徐圣世家,然后就把这威震天下的成果推给一位死了一千年的徐氏先祖。 唐罗当然不是这种目光短浅之辈,他知道眼下徐氏的成就跟徐圣的馈赠分不开,但归根结底还是徐氏一代代的圣主自己争气,光看徐老赢来到西陵的几个举动就知道现在的徐氏该富庶到什么程度。 这位将成为徐氏圣主当做自己梦想的年轻人来到西陵,从未想过收扈从、追随者。难道是因为他不上进么?究其根源,是这位徐氏天下行走根本看不上龙州武者,因为元洲遍地是武者,以他徐氏天下行走之名,能轻易在元洲拉出一股惊人的势力。 为何他只要功法秘术,却对其他资源分文不取,因为在惯常的思维中,想要培养武者就要大量的灵药,大量的资源,如果没有这些根本无法培养武者,但徐老赢需要么? 对韩氏小灵界分文不取自然有尊重韩圣与结拜大哥的成分,但这么轻描淡写,只能说明这些东西他并不看重,只要得到功法秘术的拓本就足够了,因为拥有蜕凡境修为却不通武技的修炼者,元洲满地都是! 这便是全民修炼带给徐氏的无限战争潜力。 如果任由平民自生自灭,那唐志的做法没有错,因为这些人所能诞生的武力真的太微薄了,救平民就跟浪费粮食没什么区别,在这场洪水中他们除了瑟瑟发抖什么都做不了。 可一旦唐氏换一种观念,那这些平民就变得无比重要,因为他们是让势力爆炸增长的最初基数。 而收拢平民修炼,最大的好处,还不止这些,唐罗看着眼前震动莫名的族长与长老,认真道:“最后我想说,不论是血脉者也好,天骄资质也好,这种东西都跟后天修炼没有一点关系,一个人出身资质好,他就是一辈子资质好,一个人出身就带着血脉天赋,他突破蜕凡就一定会觉醒血脉。什么万中无一的天赋,十万中无一的天才,放到一百万,一千万这样的人口基数中,就意味着一定会出现!” 如果十万修炼者中会出现一名天骄,百万中就会有十名,千万中就会有百名,而亿万修炼者! 就会诞生,千!尊!天!骄! 振聋发聩的结语再次惊得厅堂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这..这怎么可能。”唐弘涛满脸失神,楠楠自语道。 能让这位体术宗师露出这种表情,可想而知受到的冲击有多么剧烈,如果说元洲徐氏的做法还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这番关于血脉资质的说法就彻底颠覆了众人的武道理念。 作为秘术阁的阁老可谓博览武道著作,但在古往今来的任何一本书上关于资质的说法都无比隐晦。 “天下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更没有两个相同的人,所以即便同为天骄资质也有不同,也有高下之分。” “人与人模样不同,高矮不同,性格不同,资质根骨也跟相貌一样,大致相同实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武道著作上大多都是这样的论调,而风媒属千年来收集了大量的唐氏武者信息和宗族武者的信息也从侧面印证了这点。 同样修炼的世家子与平民时间差距有如天地,然后再收集招揽而来的流浪武者信息,发现也是同样。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认可了因为世家世代练武的缘故,本脉弟子的资质已经和普通人拉出天地之别,所以才会更大规模的出现精英。 可按照唐罗的说法,就等于要推翻风媒属千年的研究,这让唐弘涛如何能够接受,当即出言反驳道:“若是资质天定,如何解释平民武者筑基突破时间远远超过世家子,这难道不是因为一代代练武强身,武者子嗣不断进化而带来的资质进化么?” “资质有没有进化我不知道,但肯定没有后天环境给一名修炼者的影响大。如果诸位有兴趣可以做个试验,将善堂弃婴收养当做庶子培养,然后将族子放入善谈按弃婴标准培养,看看最后按照庶子培养的这名弃婴能不能达到世家子的标准,再看看拥有唐氏血脉的孩子是不是跟平民武者差不多。”唐罗一针见血的点出事情的关键:“若是将这种样本扩大到一百例,一千例甚至一万例,诸君会发现,平民中出现天骄资质的人与世家中出现天骄的资质的概率,几乎一模一样!” 唐罗不知道徐氏圣人的太清神瞳究竟跟自己眼睛看到的是否一样,但他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在太清神瞳不再现世的今天,他这双能看见灵力数量的眼睛就是武者资质的唯一标尺。 除了一些天生异人无法修炼,正常人的资质从1.0开始,现在他见过最高的是方韩1.4。 所谓的天骄,大多都是1.2-1.3的资质,因为武者头顶最后的灵力数量是不会骗人的,如果一个人一直苦修不辍,便能通过现在头顶的灵力数量计算出大概的数值,误差不会超过0.05。 四百五十九章:依样画葫芦(加更求月票与推荐~~) 为什么说以大部分人的努力程度之低,根本谈不上比拼天赋的程度,因为拿大多数武者举例,从他们现在头顶的数值往前推导,只能得出资质0.8甚至0.7的结论,而武者资质,最低从1开始,这便是唐罗有如此底气说这番话的原因。 一场洪水席卷龙州西部几千万人,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平民,可这样庞大的人口基数中,隐藏着多少不世天资的平民,只是想到就令人心痛不已。 洪水冲走的不光是西陵的人口,更是唐罗的成道之基,只恨自己势力单薄,无法将这些人尽数救下。 好在他提前三天将洪水消息通传西陵全城,而作为陵江的商业中心,西陵有周边城市大量的商贾与风媒聚集,这些人会将有关洪水的消息四散开来,虽然这场洪水声势无比浩荡,但西陵之后的几城应该做好了防汛的工作,不至于跟漳同一样,整座城都被洪水淹没。 以往众人一直以为,元洲的强横只是因为徐圣刻在天南丰碑上的《灵力分析》而已,但现在听到唐罗说起,才让众人知晓了元洲被称作武学圣地的原因,而在不知不觉间,元洲居然已经变成了这样一处全民修炼的武道圣地,简直不可思议。 但这场谈话毕竟不是唐罗的一言堂,优秀的人在接受信息的过程中本就带着思考,而思考,就伴随着质疑,大长老率先发难。 “说不通阿。”唐思源皱眉道:“若我为元洲徐氏领地边境的豪族领袖,知道徐氏领地的平民皆有这样的修为造诣,一定会不停的前往元洲招揽武者,若是几十上百家豪族如此行事,徐氏领民皆修的事情早就暴露在天下人眼中,又怎会只有圣地宗门知晓?” 天下能立族者无有庸才,这种招揽再武装点灵技就能上阵的兵员简直是天降横财,这会让胆大包天的世家彻底无视圣人世家的恐怖。 如果徐氏真的如唐罗说的如此行事,这个消息早就暴露通传天下了,要知道唐氏曾经可是行商元洲过的,唐森更是横扫元洲年青一代,虽然后来因为徐姝惠的关系万乘宝船再也不走元洲水道,但如果真的是这番布置,没理由一点风声都收不到啊。 因为一旦有合适的利益,世家就会大胆起来,便是一般的天材地宝、幻境都能令他们铤而走险;换成是秘术功法,世家就敢挑衅人间一切的强权;如果是关乎到整个世家脱胎换骨的巨大利益,什么圣人世家在他们眼里就是狗屁。 这些散落在徐氏境内的优质领民,不通武道的情况下也就比一般人力气大些而已,掳了就走对豪族没有丝毫难度。 随着这番疑问,众人又将疑惑的眼光投向唐罗,世间哪有被包住的火,一点消息都没有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面对这种疑问,唐罗只是无奈地摇摇头,淡淡道:“诸君以为,徐氏的三支军团是做什么用的?” “这几百年来落星、神剑、骁骑三军的威望是如何建立的?不就是徐氏以大义之名覆灭一个个世家,将其治下备受“苦难”的领民救出而展现的声威赫赫么?诸君真以为高高在上的徐圣世家是为了主持人间公义而生的么,这些年被徐氏三军剿灭的豪族有多少,诸君真的以为这些世家“罪该万死”吗!?” 作为真正的豪族,唐氏现在对覆灭一些小世家争夺资源都不太热衷,更别说与民争利。 归根结底,世家的动力在于利益争夺,而平民与小世家能给唐氏的收益已经很小很小了,所以唐氏也不介意向这群人展示自己仁慈的一面,因为没有任何利益冲突。 豪门唐氏如此,其他各洲各部的豪门亦不会相去太远,那徐氏三军巡逻徐氏领地边境,动不动就去剿灭一些豪族的举动就显得十分怪异了。 至暗存于光之内,而非光之背。 世界不是全黑的,也不是全白的,而是黑白交替混合的共存世界。 徐氏每一代圣主都将仁义当做自己一生的道德标准吗?这种话说出来唐罗自己都不信,所以他只能用最简单的利弊推测徐氏的举动。 一个圣人世家需要军队么,当然需要,但没有巨大的秘密缘何三支军队要日夜巡弋在领地边境,难道还有世家敢率部攻伐徐氏不成? 要知道元洲不同于龙州、中州、北邙。那里唯一的圣地就是徐圣世家! “我认为几百前年徐氏最聪明的一步,便是举族从天南搬到元洲。”唐罗耸了耸肩,淡淡道:“若是在富饶的天南,徐氏哪有机会用几百年韬光养晦,并以如此蛮横的姿态重新回到天下至强的序列。只有举族迁徙到当时元洲那块贫瘠的土地上,徐氏才能以救世主的身份指导元洲人该如何生活。他们占据最肥沃的土地,建起最高大的城池,就连元洲最古老的氏族,都只能跪倒在徐氏的座下,成为附庸。” “所以诸君明白了么,我族下一个实力暴增的点,不是在劫掠灭族上,也不是在远航经商上,而是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海量的武者,孕育出顶级的天骄!” 几百年前建造万乘宝船,行商加劫掠的政策让唐氏的族力远超同济,成为龙州西部顶级氏族之一,但几百年后的今天,劫掠覆灭的小家族收集来的资源功法已经无法对家族做出有效的补益,唐氏下一个目标,只能是那些拥有上千年历史,占据各个仙山福地的宗派。 以唐氏现在增幅的速度来讲,这个目标几乎无法完成,因为到了豪族这个阶段,所有世家的进步都会放缓,因为以凶境为单位的军团,光是培养就是几十年。 而你不能保证每一代都有惊才绝艳的凶境,唐弥两氏这等武者规模,每代能保重有一个都算鸿运当头。 但家族发展最有趣的一点就在这里,虽然唐氏不知道如何在豪族阶段快速积累实力,但模仿总会吧! 看看徐氏在元洲怎么做的,我们在龙州西部依样画葫芦不行么? 四百六十章:利人利己 “如果唐氏想真正突破豪族桎梏,成为世间顶级势力的话,那就只能学习现在世间最高明的政令。武圣山、无相禅寺尚且如此,难道本族视而不见么?”唐罗环视神色震动的众人一周,将自己要说的话全部说完,然后静静等待众人反馈。 族长、首座、十三位长老和秘术阁老依旧沉浸在唐罗公布的消息中不能自拔,曾几何时,在一切豪门宗派眼中,平民便是累赘,所以世间大部分宗派都选择了遁世隐修。 但武道大昌千年后的今天,徐氏用实实在在的事实告诉这个天下,即便不遁世,与这些凡夫俗子生活在一起,依旧可以保证武道修为的领先,甚至积累起无边的实力。 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唐志笑了:“罗部长的话,我明白了。” 安静的大厅被这略带倦意的嗓音惊醒,主桌众人将目光集中在唐志脸上,发现这位以冷静著称的男人竟有几分愧意。 唐志的确有些惭愧,如果他早先知道元洲徐氏的虚实,也许就不会用这样激进的策略,但他并不后悔,因为做任何事,都得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 唐氏说到底只是一个平民武者建成的家族,即便发展成豪族的规模眼光依旧没有超脱,甚至连势力都死死收拢在西陵一城,这种畸形的发展不光光是因为弥族虎视眈眈。 更是一种心底的恐惧,这几百年来唐氏造下了太多的杀孽,每一次万乘宝船的回航为何船员会将海量的金钱抛洒在陵江两岸,不光是为了炫耀,更是为了心底的救赎。 没有人是天生的杀人狂魔,特别是衣食富足的世家子,经受精英教育的他们少有天性扭曲者。 但为了世家的荣誉,从他们登上宝船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强盗和杀人犯。 所谓的灭族,不是将一族全部的人统统杀掉,而是攻破族地,掠夺宝库,并将一族的中坚力量毁灭。 虽然每一次唐氏行凶的地方都在几万海里之外,但没有人能保证这些被屠戮世家的后裔会不会发现唐氏,回来寻仇。 就算心底有一千个,一万个声音说,一群丧家之犬有何惧哉,但总会有一个声音说,万一呢,万一呢? 因为这个万一,所以唐氏就像是有人在身后索命一样,拼命强大自己的族力,到了今天。 唐氏的手段已经熟练到只要看到一方势力,便能准确得出,需要几名武宗带队,加上多少蜕凡小队,采用什么战术,能在什么时间段内结束战斗,打扫战场又需要多久。 灭族破城犹如探囊取物,现在的唐氏可以毫不谦虚的这样夸耀自己,但可惜的是,这项纯熟的业务对唐氏的补益已经越来越小了。 即便唐氏再破万家小族,也无法带来实力再次爆炸的增长,这便是杀戮强族之道的极限。 每年最重要的族会里,唐氏的长老们都在讨论唐氏未来的路在何方,但几经争论依旧没有一个结果。 直到今天这场迟了两年的冠礼上,竟从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天骄嘴里得出结论。 “从今往后,万乘宝船行商依旧,却不再远航外洲,天下间不知有多少因为苦难而生活不下去的区域,以宝船体量,每月至少能蓄拢十万平民,待解决弥氏之后,最多两年便能还罗部长一个三百万人的西陵。”唐志总算理解了那日唐罗为何会在后厅大发脾气,原先以为不过少年心性,现在看来却是唐罗舍不得唐氏的族力根基。 但少年人终归是少年人,眼前能看到的只有一城一地的得失,要说这天下最值钱的,便是人才,但最不值钱的,却是平民。 对唐氏来说,先解决弥氏,才是万般策略中的重中之重,至于唐罗说的人口问题,对家族来讲真的不算什么难办的事。 只要唐氏想,聚拢千万生民又有何难,唐志雄心万丈,区区人口而已。 原本只是一场少年的成人礼,却不知怎么成为了宗族大会,非但指出了唐氏今后的路,更让家族从事了几百年的海盗生意终结。 一些原本在分桌的长老们已经围在了主桌边上,相互看看,眼中满是笑意。他们一个个脸上表情复杂,今时今日但凡能坐在厅中的唐氏权利核心,又有哪个没有随宝船出航,为家族掠夺屠戮过。 他们也曾想过这条充满血腥的航路几时能够停止,那应该是几百年后,当家族已经成为雄踞仙山可与宗派抗衡的天下名家;那应该是一个无比隆重的场合,家族核心人物郑重地将宝船彻底封存。 没想到就是在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几乎就是一场饭局的所在,一个少年人的冠礼上,唐氏万乘宝船的用途,被彻底改写。 十三位长老摇头苦笑,虽然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场合,但该他们做的事,还得做。 大长老唐思源站起身形,满脸肃穆:“附议。” 虽然只是短短两个字,却好像用了这位强者近乎所有力气,之后便是整整十二声“附议”。 在最后一声“附议”落下后,长老们相互看看,哈哈大笑起来。 龙州历1780年八月初八,由族长唐志提出并在十三位长老的支持下,唐氏的血腥航路,彻底终结。 唐罗捧着碗,狠狠刨了一大口饭装进嘴里,大口地咀嚼着,无比振奋。 所处的时空不同,规则不同,家国天下的概念自然不同,但连家都没有,还谈什么国天下。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但早已固定的三观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看着唐氏继续满手血腥下去,可如果这是强族的唯一方法,那他只能接受。 哪怕他很不喜欢唐氏血腥航路的做法,他也必须感激,因为正是无数先辈的掠夺才让他能够享受人上人的生活。 可说到底,他还是希望能有另外一条更能让他接受的道路,很多人说“利他”和“利己”无法共存。 但唐罗觉得,世间一定存在利人利己的方式,如果没找到,只能说水平有限或是方法错了。 很感谢徐氏珠玉在前,让唐氏可以遵照唐罗喜爱的那种方式壮大。 四百六十一章:邬氏双雄 八月初八的成人礼不光解决了唐氏未来的发展问题,对六长老唐高旻来说,他对邬桓有了新的应对方案。 冠礼的当晚这封信便送到了渝西岭邬桓的案头,看得这位卧薪尝胆几十年后一举成名的西陵枭雄眉头大皱。 原以为即便唐氏不会直接交出粮食也会像安抚其他占山为王的氏族一样安抚邬氏的情绪,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张这样强硬的回执。 “看看吧。”邬桓将信纸递给了弟弟邬兰,遗憾道:“唐志毕竟是唐志,我们的打算根本没有瞒过他的眼睛,现在整个西边水道都是唐氏巡弋的战船,我们只能将这些氏族留给唐氏了。” 邬兰接过信纸,反复看了几遍后一把将信纸撕碎,恨声道:“大哥,唐氏欺人太甚,我们干脆投靠弥氏,让唐志尝尝小瞧邬氏的后果!” 看着双目喷火的弟弟,邬桓只能苦笑摇头,和声问道:“你是打算让邬氏成为弥氏的马前卒么?” 邬氏现在看着如日中天,只是因为九大望族都已投靠两族,萧氏更是举族迁到赤霞山,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这才让异军突起的邬氏看着几乎有望族般强势,但没有人比他这个族长更清楚,这些小世家的吹捧其实都是假的,那晚北部新城的动静都被他看在眼里,唐氏武宗的合击技是攻城略地的至强技法,这渝西岭看着易守难攻,又能经得住如来几掌,抵抗是没有任何出路的。 这些东西邬桓不是没有跟这个弟弟说过,但整整两百年的卧薪尝胆让邬家早就被西陵人忽视,虽然家族都知道自己实力惊人,却碍于族规不能表露。 正因为如此,扮猪吃虎这套法子最大的弊病也显现出来了,恶蛟扮猪扮得久了,几乎就变成真正的猪了。 所以一旦撕下猪皮变做蛟龙之后,邬氏上下从隐藏自己变成了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极端模样,好像西陵除了唐弥两氏,其他都不看在眼里的张狂,邬氏现在投靠弥氏,只会成为弥锦手中试探唐氏的棋子,邬桓决不允许。 “唐弥两族祖地都在西陵,两者一定会在这场洪水褪去之前发动战争,现在两族不行动只是因为各家都有余粮,牵一发而动全身,等到小氏族粮食耗尽的时候,便是两族出来清理世家的时候,到时候西陵全境便会成为真正的修罗场,我邬氏必须在入冬之前离开西陵,若你觉得因为这些小族的加入就让我们有了跟唐弥两氏博弈的资格,就是天大的愚蠢!” 邬兰被兄长毫不客气的评价怼得脸色一黑,却还是不服气道:“大哥,你别把弥氏想得那么卑劣,现在西陵各大望族都已投效弥氏,实力已经稳压唐氏一头。南岭兽谷虽然不如北面群山连绵百里,但安置西陵各族毫无问题,各族家眷都得到了弥氏很好的对待。只要众人齐心,以弥氏实力加上西陵各族的武力,胜率超过七成,只要灭了唐家等到洪水褪去,西陵便有足够的资源供剩下的世家享用,我们邬氏不一定要离开西陵啊。” “弥氏有人联系你了!”邬桓看着弟弟冷冷道,这种偏向弥氏的说法,根本不是一个中立世家能得出的结论,可见弥氏一定派人联系邬兰,企图通过这种方法说服自己。 一语被道破与弥氏联系的邬兰干脆也放开了,直言不讳道:“弥氏说了,只要我们邬氏能带着渝西岭全部小族投效,就愿与我族结为亲族,大哥你想想,只要与弥氏达成联姻,邬氏与弥氏的关系不就比其他望族离弥氏还要近么,就算要当马前卒也是其他望族先去,又怎么会轮到我们。” 不顾邬桓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邬兰一脸得意继续道:“再说我渝西岭易守难攻,只要将家眷安排到南岭兽谷,弥氏愿意屯兵此处,唐氏便如鲠在喉,等到破他族地之时,看他还能否如此张扬跋扈!” “够了!”邬桓看着弟弟越来越得意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叱责道:“今日弥氏之所以会开出如此优渥条件,只是因为唐氏在侧,若说邬氏现今是条恶狼,唐弥便是猛虎。你居然以为恶狼可与猛虎结亲我看你已经被外面那群蠢货吹捧的忘了自己是谁!邬氏一定得离开西陵这方战场才有机会存活,你居然还想主动卷入?我以族长的身份命令你,自今日起,不得担任族中任何事物,滚到船坞当监工去!” 邬兰从未见过邬桓发那么大的火,虽然他心底一万个不服气,但也只能无奈地应道:“遵命,族长!” 扭头离去的邬兰脚步平稳,但用力带上门时巨大的响声还是暴露了这位渝西岭二当家心里头有多么不服气。 九月廿五 本该是秋收的时节西陵全境却依旧是洪水肆虐,原以为再大的洪水最多月余也该开始退去,可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非但没有退潮的迹象,陵江的河道反被剧烈奔腾的洪水撕开更大的河口,原本流向龙江下游的水朝着龙州西部奔腾而来。 现在的西陵,就连一些矮山都有没淹没的迹象,这让原本停留在那些小山的世家纷纷开始准备迁徙。 而这一切跟唐罗倒没什么关系,虽然已经完成成人礼,但他依旧住在家中,难得的空闲让他有机会梳理自身实力。 这四个月他的灵力已经增长到19580.2,如果不是因为使用了两次仙风云体术,这个数字应该是19980.2。 一万九千多点的灵力让唐罗的不灭战体变得尤其惊人,五品的神纹灵阵流转于全身,让他可以免疫近万点的灵力攻击,换言之,所有蜕凡合击技以下的灵技对他根本没有影响,徐老赢那如海啸般的剑意攻击他都可以无视。 经过又一个月的修炼,九类刚劲中的催劲也算摸到了一点门道,但想运用到实战中还有一条很长的路要走,现在他的催劲时灵时不灵的,打一个静止不动的山壁或者铁人,十掌中大概能打出一掌催劲,可是准备时间一短或是物体移动,这催劲就跟没练过一样。 这固然有劲力难成的缘故,最关键的还是唐罗因为先天之气强化肉身的缘故力量每时每刻都在增长,让他控制力量格外艰难。 原本他是想着先将催劲练到小成再改换另一种劲法,但参考师公唐弘涛的劲力奥秘发现,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再练另外一种劲力,每天只拿出一部分时间加深催劲修炼效果最好。 虽然不确定师公说得一定对,但起码比他自己瞎想强,所以他开始了有关冲劲的拳法修炼。 四百六十二章:等待 唐罗并不清楚两族的设计,这些日子他一直闭门不出修炼,当然有弥氏现在将他当做必杀目标需要避祸的原因,但更重要是他在等一个人——赤霞山的守山人,杜沙。 在看完赤霞村的所有卷宗后,唐罗对这位末代守山人越发欣赏。 一般的人在经受自己家族几乎绝代这样的重压下,都会有性情大变的症状。 天下并不只有赤霞功一部嫁衣功法,通常这些功法都有这样那样的弊病,也有不少跟赤霞功类似,导致全族生育能力越来越低下的。 风媒属收集的信息多了,自然让人对这些修炼嫁衣功法的家族有了一些了解。 在嫁衣功法的弊病爆发之后,有不少修炼者的性情大变,原本温和的变得暴躁易怒,原本珍视的不屑一顾,更有甚者为了麻痹自己,将全族老少屠的一干二净。 暮气沉沉的赤霞村到了这一代,杜子腾十五岁娶妻纳妾,整整三年没有动静,几乎已经到了绝代边缘。杜沙有足够的理由去横行,因为他已经是毫无牵挂了,可依旧秉持本心,行侠仗义于西陵边境。 虽然有英雄末路的悲凉,但这种能将本心贯注于武道生涯的人,总归是让人敬佩的。 但杜沙武道意念再坚定,也不改变赤霞山中百姓陷入困境的事实,毕竟如果道心坚定就能百战百胜,那修炼和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西陵五亩田令不过半年,西陵百姓的生活确是得到一些改善,但距离富庶大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提前三天通知洪水来袭确实能找到不少食物,但相较于漫长的洪峰期,也只是杯水车薪。 因为洪水袭来,西陵多雨,很多食物不吃就只能烂掉,平民的情况可想而知。 特别是赤霞山被占走两座青峰的情况下,留给百姓与杜氏的只有露天的矿山,这种局面下所有耕种都无法进行,会让粮食的消耗成倍的增加,即使百姓再能省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任何时代都不缺有良心的富人,在赤霞山上,很多薄有名望的民间世家已经与杜氏联合一起,开始成立捕鱼队,还有一些心系百姓的富人家开始开仓放粮,施粥赈灾,更有甚者奔走于西陵各个世家,希望有世家能够放粮赈灾,但到目前为止,还未有任何世家散粮,只有一些家主以个人名义赠予奔走名士粮食,几乎与施舍无异。 从风媒属得到的情报来看,赤霞山的粮食最多可以支撑到冬天,因为之后鸟兽绝迹,虫遁鱼藏,整个赤霞山将再也找不到粮食。 而当一个人饥饿到濒死的时候,他便什么条件都能接受了,这个简单的方法世家屡试不爽。 古语曾言: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意思是正人君子只能用合乎情理的方式去设计,但很难让他背弃自己的信念。 唐氏也好,弥氏也罢,不论是以怀柔招揽杜沙也好,以强力逼迫杜沙也好,都无法收服这名强者,因为两家的道与他不合。 狮虎以牛羊为食,牧犬以护弱为道,所以牧犬与狮虎永远不能身处同一阵营相安无事。 但很多时候,只要换一种方法,牧犬便会自动带着牛羊来投。 比如说,狮虎控制着草场,而牛羊马上就要饿死了。 在这种情况下,牧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眼睁睁看着牛羊饿死,一个是请求狮虎放开对农场的控制,让牛羊得以活命。 控制资源,让牛羊自动将一切送上门来,所谓的发难财,大多都是这种情况,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 现在的杜氏也好,那些留驻在赤霞山的名士也好,都已经变成了世家眼中的一块块肥肉,只等他们慢慢变得虚弱,这个时候,又有谁会拿出粮食来呢。 只是这个简单的道理容易说,却不容易懂,因为这些用善意生存在这个世间的名士们根本不会相信,为什么会有人眼睁睁看着百万人活活饿死。 世家当然不会让这群名士和那些有武道在身的平民变成死人,他们只是要让饥饿把他们变得廉价而已,然后世家们才会以救世主的姿态出面拯救这群名士,至于那群平民?等到名士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谁能想起来呢? 世家不在乎平民死活,但唐罗却十分在意,既然通知这些人逃到赤霞山,他便一定会让这群人活下来,因为这关乎到他之后势力的根基。 他知道杜沙与那群名士已经开始走动于西陵各个世家了,但到目前为止,却没有一个人来到他的门前。 要知道他可是提前三天通知了整个西陵百姓遁逃的人,可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有能力帮助百姓度过这个难关。 不论是唐氏族长,各个长老的府邸每日都能收到名士拜帖,而唐罗在家中坐了两个月,依旧没有任何一个名士上门求援。 哪怕他有着西陵第一蜕凡的偌大名头,但一个没有固定势力的十五岁少年,还是让人提不起什么期待阿。 所以他现在只能等,哪怕心中已经无比焦虑,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杜沙比他更急。 这位将仁义当做自己人生准则的强者根本见不得百姓生生饿死,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而一个不过几百人的小世家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大概只有把自己作价卖了一条路,只是这个价格,会高到没有人愿意承受。 因为杜沙需要的,是能拯救一百多万人的粮食,即便他是西陵赫赫有名的强者,也不会有世家愿意付出这种代价的。 用一种最简单的算法,这场洪水很有可能经年不退,一百五十万人就算按照最低标准,就算将武者平民一视同仁一日都得发下半斤粮食,一日的消耗就是七十五万斤。 而无法耕作便意味着粮食要一直下发,洪水十日不退就是七百五十万斤,百日不退就是七千五百万斤。 整个西陵能拿出这些粮食的,只有唐弥两氏,但因为一个杜氏便要付出这种数量的粮食,恐怕没有人愿意。 所以杜沙的碰壁几乎就是注定,虽然只见过杜沙一面,但他知道这位仁义无双的武者一定不会放弃,哪怕是上门乞讨,他也会将这件事进行下去。 总有一日,杜沙会来到自己的门前,到了那时,才是自己出面的时候。 四百六十三章:求援 南岭兽谷、曹氏 作为深受尸煞功副作用困扰的曹家虽然人丁不兴,但依旧占据九大望族中的一席之地,可见一斑。。 但在徐老赢那番话说出来之后,整个西陵便涌起一股奇怪的认知:只要学会了驱邪功法,就能打败曹家武者,抢夺曹家资源。 头脑简单的武者们将这条等式列出,做起了取而代之的美梦。 毕竟曹家三大功体之首的将臣煞体被一剑割了头颅,看着实在是太过容易了,让人觉得曹家根本就是徒有虚名的废物世家。 大量的武者开始研习具有驱邪之力的功法,导致带有辟邪灵力的功法价格一度大涨。 随后他们自诩神功大成,三五聚拢,成群结队,开始向曹家控制的势力开始了自己的挑衅。 本就沉浸在曹毅身死悲痛中的曹家面对这种宵小的挑衅,露出了獠牙。 那几日,残肢断臂漫天飞舞,鬼气森森的尸煞劲力将一个个前来挑衅曹家的武者变成青灰色的尸体。 众人这才发现,同样是闪着辟邪灵力的白光,自己的剑连对方的尸煞护体都破不开,让他们一度怀疑自己买了本假秘籍。 曹家顶级的人物一个都没出现,光是青年一代就将挑衅曹家的武者们屠戮一空,而屠戮完挑衅的零散势力后,曹家又恢复了自己的声威赫赫。 驱邪之力克制尸煞之力,这根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闻,徐老赢能破只是因为其剑道修为无比凝实,即使不用辟邪灵力换做其他也能杀死曹毅。 说的直白些,水行功法对火行功法多有克制,那是否意味着火行功法碰到水行功法的就只能挨打了呢,其实还是个人造诣的问题。 只是大多武者看不明白这一点,只是看着徐老赢轻易的将曹毅的头颅割下,就以为自己也可以,白白送了性命。 虽然曹氏如此强悍,但尸煞功的弊端依旧让他们大感头疼,生育率低下只是其中一项,更严重的是曹家弟子寿命很短,就连一般凶境都少有活过一百五十岁的,而会变成这样最大的原因就是尸煞功需要吸收尸煞锤炼身体,而尸煞便伴随着尸毒。 就算尸煞功能过滤其中九成九,剩下的一分日积月累之下也会让曹氏的修行者身中剧毒,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曹氏四处寻访名医,直到遇见了孙金方,这位浸淫医道五十年的老医者调制出一贴秘药,才算彻底解了曹氏尸煞功几百年来的隐患,所以曹家上下对孙金方尤为敬重,即便是曹氏本代家主曹雄见到孙金方,亦是以后辈自居。 最为最早投靠弥氏的望族之一,曹家举族迁到了南岭兽谷的墓园边上,这跟曹氏以前在西陵的风格很像,独来独往,与他族鲜有来往,只是一门心思强横族力。 而近日却有名士拜访,让曹雄亦喜亦忧。 将来人引入会客厅首席,自己坐于下首处,曹雄对着来人谦卑道:“曹某见过孙大师,不知大师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孙金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一躬到底:“还请曹家主救一救西陵百姓!” “大师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曹雄慌不迭地将孙金方扶起,叹道:“大师所求曹某又怎能不知,只是今日曹家已与弥氏结为亲族,以弥家马首是瞻,即便再想为西陵百姓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阿。” 虽然态度极为恭谦,但话语中的拒绝之意孙金方又怎能听不出来呢,本来以他的性子,是断不会强人所难的,但眼下赤霞峰之惨状,绝非语言能够形容。 洪灾来临粮食短缺,一些有所准备的平民还能艰难度日,但那些早已将准备好的食物吃完的老弱妇孺就变得很是凄惨。 寡妇沦为娼妓只为换取斗米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大量的孩童在赤霞山走失,成了别人锅中的一块肉。 河里捞起的死鱼死虾等不及烹煮就要放进嘴里,因为害怕别人抢夺,就在这最青黄不接的时阵,还爆发了瘟疫。 一传十,十传百,除了一些修炼过的武者,已经有小几千人感染上了瘟疫被隔离在一起,他这次前来曹氏,除了向曹雄求救外,更是想讨要一些药草,起码遏制住瘟疫的蔓延。 所以哪怕心里已经有一千一万个抱歉,孙金方还是朝着曹雄道:“老朽也知道曹家主现在身不由己,但赤霞山上每日都有几百人死去,还请曹家主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能够支援一些灵药宝草,让他们度过这场瘟疫。” 天下万物有得有失,曹家的尸煞功虽然有种种弊端,但也有别人无可企及的一点优势,便是以尸煞催生灵草,因为这一独门收益,让曹家永远能够自给自足,成为西陵的一方豪强,只需要千株灵药便能镇压此次瘟疫,以他对曹氏的恩情,曹雄应该不会吝啬。 虽然挟恩图报不是医者风骨,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听到孙金方从粮食说到灵草,曹雄只能苦笑一声,朝着医者道:“孙大师,曹某不是拿不出一千株灵草,单是看在大师解决曹氏被尸毒所苦的份上,莫说一千株,便是一万株曹某也不会皱皱眉头。只是......” 看着曹雄欲言又止的模样,孙金方的心都跳漏了一拍,本以为求到灵药是件十拿九稳的事,哪知还有这种波折,但眼看瘟疫便要扩散,若是再等几日扩散至万人规模,就不是千株灵药能解决的了,所以哪怕再多困难,他也要向曹家求得灵草:“曹家主有何难处直管相告,若真是不可为,老朽也绝不会为难。”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宝贵,若是曹雄无法拿出灵药,他便要另寻他法,绝不能干耗。 曹雄看着孙金方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道:“公子申早就知道孙大师回来曹家,他让我向您转告,只要孙大师愿意加入弥氏,一千万斤新粮,一万株宝草即刻奉上,若是孙大师暂时不愿加入弥氏,他也准备了十万斤粮食与灵草百株当做见面礼,并在南岭兽谷静候孙大师佳音。” 四百六十四章:执拗 孙金方一愣,悲声道:“曹家主英雄一世今日竟然为弥氏传声,值得么?” 曹雄满脸麻木,拱了拱手:“孙大师谬赞了,曹某只是想为族人争一条生路,大师又何尝不是如此?” 快意恩仇说的轻巧,身后这满族老弱怎么办,武者潇洒,大概只是画本里的故事,这世间能力越大的,责任便越大,所以有时候只能低头。 “老夫不能离开赤霞山。”孙金方涩声道:“请曹家主替老夫谢过公子申的好意。” 若是平时,他只会拂袖而去,弥家势大又与他何干,但今时今日还有无数难民颓坐赤霞山头等着灵草救命,哪怕知道弥氏的物资不好拿,他也只能双手接过。 “哎!”曹雄叹了一口气道:“大师又何必执拗...” 话说一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孙金方相识超过二十年,曹雄自然知道这名医者生性多么高洁,只是眼下时局,孙金方便是现在不投弥氏,日后也是要投的。 “还请劳烦曹家主将物资运往赤霞山杜氏族地。”虽然未从曹氏这儿获得满额灵草,但百株份额加上十万粮草亦可解赤霞山燃眉之急,如果每一家望族都能出了同等份额,这场瘟疫便被平了。将个人荣辱抛诸脑后的孙金方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商贾,想要一家一家上门求取灵药。 看着孙金方去意匆匆的模样,曹雄哪能不知这位高洁医者的打算,劝道:“大师莫要再寻了,弥申已有交代,南岭中的各族自今日起闭门谢客,西陵名士们由他在南岭攀云楼扫榻以待。曹某今日与大师会面,已经坏了弥氏禁令,还请三思。” 孙金方与曹家有救命之恩,哪怕冒着弥氏禁令曹雄也绝不会避而不见,但其他世家可不会给一个毫无实力根基的名士面子。 何为名士,便是已经出名却还未投效势力或建立家族之人。 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起于微末的英雄豪杰,这些人放在哪儿都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即便一时受挫也能东山再起。 不管从那个标准看,名满西陵的杏林圣手都足以够的上名士标准,而为了招揽孙金方,弥申自然不会吝啬一些手段。 这些人都是自己行业顶尖天赋者,虽然出身不好却也拥有偌大名声,五行八作皆有能人就是这个意思。 所谓五行(hang),就是车行、船行、药行、商行、镖行。 八作就是:铁匠、铠匠、木匠、石匠、瓦匠、农匠、工匠、兽匠。 这五行八作中的佼佼者,才是世家需要伸出橄榄枝的对象,而不是那些累赘的平民。 “荒唐!”孙金方双拳紧握,手背隐有青筋浮现:“弥申此种做法,分明就是枉顾西陵百万生民性命,曹家主难道看不出来么?” 面对老者质问,曹雄只能苦笑摇头,看出来又如何,没看出来又如何。 现在弥氏与曹氏已经绑在了同一条船上,即便他于心不忍,也只能听命行事。 世家行事便是如此,没有任何一条命令能让所有人心服满意,但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这种命令已经是当下能够想出最优的处理方式,除非你有更好的建议,不然就得认真执行下去。 “公子申也有他的难处。”曹雄叹了口气道,这两年唐氏疯狂收购新粮,又颁布了五亩田令,让弥氏一度觉得西陵粮食已无任何利润,所以将原本要卖粮的那一部分土地种了瓜果蔬菜。 若不是弥氏拥有巨鸟仙禽可以飞往未被洪水波及的城市购粮,南岭兽谷的余粮也供应不了几十万武者的需求。 “弥氏能有什么难处,南岭几十万武者每日损耗的粮草便是海量,赤霞山平民所需只有这南岭武者十分之一,可弥氏依旧作壁上观,想要活活看着百姓饿死,这等暴虐的世家,曹家主与之共处不觉寒心么?”孙金方眼中含怒,朝着曹雄质问道。 虽然孙金方说的都是事实,但曹雄听来还是觉得刺耳,生硬道:“若不是这两年唐氏光收新粮弥氏也未必会吝啬这些粮食,那唐氏的天骄既然提醒百万民众前往赤霞山,便得负起百万民众的生死,他若负不起便不该通传全城!” 他与孙金方交好二十年,看着恩人因为这些卑贱的平民置身瘟疫不说,还要丢下几十年的矜持脸面四处求人,原因全都在那唐氏天骄上。 从徐老赢割了曹毅头颅的那一刻开始,曹雄就将所有与徐氏有关的东西都恨上了,唐罗是徐老赢的表弟,便是其最大的原罪。 孙金方吃了一惊,看着曹雄几乎不敢相认。 这眼光太过锐利,曹雄不敢直视,却继续道:“曹某有说错么,这两年可不光是唐氏分宗在收粮,就连唐山那名管家暗中也收了不少粮食,布下这样一局让西陵名士进退不得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位西陵的万家生佛!” 唐罗举动让西陵各家百思不得其解,但世间万事万物的奇妙之处就是当你身处不同角度,同一件事便会散发不一样的光,在弥申的眼里,他已经看到唐罗此举真实的目的却丝毫不担心。 “他自诩鬼谋神算,却忘记了若是任由一百六十万人饿死赤霞峰,这万家生佛的牌匾倒了不算,还会被百万冤魂诅咒。” 曹雄满脸快意,仿佛看到了唐罗自作聪明却被百万平民诅咒的下场,那模样瘆人极了。 相交几十年,孙金方第一次看见曹雄这个表情,心中只有满满的寒意,这阴气森森的曹家,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曹家主,告辞!” “孙大师慢走。” …… 攀云楼上攀云台 建在南岭之巅的攀云楼虽然只有五层,但因为地势的关系高耸入云,特别是站在五层的攀云台上,身旁白云缭绕,仿佛置身仙境。 而每次启用攀云台都是为了接待凶境强者,而这一次,更是由弥氏武堂首座弥海亲自接待。 本该在赤霞山中的杜沙正站在弥海对面,素衣麻布却难掩浑身的英雄气概,只是往哪一站就好像平地拔起一座万仞神山。 四百六十五章:就山 “杜家主大驾光临,真是令攀云台蓬荜生辉,本座久闻杜家主侠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弥海上下打量着杜沙,感受着对方浑然一体的气势,便知这名武者凝聚的神魂无比凝实,强盛无端。 凶境与凶境之间的差别,有时比蜕凡之间都要大,毕竟在蜕凡境你只要肯下功夫苦练,总能追上别人的进度,而到了凶境。 神魂的强弱就几乎注定了凶境的成就,古往今来顶级的武者,共同的特点便是拥有无比凝练的神魂,而眼前的杜沙凭着一步残缺的赤霞功竟能将神魂凝实道此种地步,弥海大为赞叹。 面如石佛的强者根本不为弥海夸耀所动,只是淡淡问道:“米首座以为,杜某作价几何?” 这些天他拉下脸走遍了西陵各个山头与氏族,只是赤霞村杜氏实在太过孤僻,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这让讨粮计划无比艰难,而瘟疫又在这最不合适的世间爆发,直接引起了杜氏本族的怨念。 族中几位长老无法坐视杜沙将族中粮食无限分发平民的举动,将他族长之位剥夺,所以他现在不是以杜氏家主的身份前来攀云台,而是以他个人的名义。 为的,就是将自己卖出去! “杜兄这是何以?”弥海笑了,明知故问道。 杜沙面无表情,依旧淡淡道:“杜某想将自己抵给弥氏百年,换取粮食。” 虽然现在赤霞山的情况还没到最坏的时候,但他知道只要洪水不退,终有一日会被饥饿逼到悬崖边上,与其等到最后,不如自己主动,这样起码还能待价而沽,将选择权握在自己手上。 “哦?”弥海眼睛一亮,满含笑意道:“杜兄竟能为西陵百姓做到这种地步,真是令本座吃惊。” 虽然这是他和杜沙第一次见面,但对这位孤傲强者的秉性可以说早有耳闻,这位最讨厌的便是高高在上的世家,今日竟然要将自己递给最讨厌的人,几乎可以肯定是走投无路了。 只见杜沙摇摇头似是在否认,平静道:“还请弥首座出价。” 听到这话弥海又笑了:“杜家主要抵自己百年,却又不肯出价,难道是存了货比三家的念头?” “是。”杜沙点点头,竟然承认了:“不论是唐弥两氏,还是西陵九大望族,谁开的价高我便将这百年抵给谁。” 这可能是弥海第一次遇见如此开诚布公的说法,连一丝委婉都没有,来人将自己的目的犹如画卷般摊在他的眼前。 只是杜沙毕竟只是一个武者,在谈判这方面,谁先亮出底线,谁便吃亏。 “还请杜兄先去别家,最后再来弥氏。”弥海淡淡道:“请回吧。” 面对如此直接的一名武者,弥海自然也将不必要的客套收回,他已经看出来了。 杜沙就跟磐石一样固执,他只会朝着自己认定的目标前进,就好像从山巅滚下的巨石,他不会因为你的交好便沾沾自喜,也不会因为你的疏远而心生不忿,他就跟一块真正的石头一样,只朝自己的目标前进。 既然说好话套交情无用,他便不白费功夫了,而杜沙也丝毫不以为杵,御虚而起化作一道白线往天外划去。 …… 十月初一 唐罗背负双手在院中来回踱步,已经整整一个上午了。 他实在有些想不通,西陵公子罗的名声就这么不管用么,将近两个月,没有一个西陵名士上门求援,好像全世界都把他忘了。 这些人难道都是蠢货么,就算他们觉得自己年纪小无法解决一百六十万人的生计问题,但别忘了自己还是唐氏首座嫡子,将自己拉到他们那边阵营游说唐氏不行么? 不知不觉走到府邸门口,出门便是山崖白云缭绕,却让人一点都提不起兴致,因为算算时间,至少有四分之一的西陵民众已经将自己的粮食吃完,这也意味着再不快点解决百姓粮食问题,赤霞山便会迎来暴动。 不管哪一场饥荒,最先倒霉的便是孩子和女人,因为他们代表着弱小,在那种极端的灾难中,人的理智会被兽性取代,一些饿得昏头的人便会朝弱者下手。 他可不愿意等到那个时候再去收拾烂摊子。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唐罗眼中满是寒光,心中有了决议,招来一名管事嘱咐道:“传花掌柜来前厅见我,另外派人去风媒属,将这些日子赤霞山的情况取到府中来,另外准备麻绳,越多越好,越长越好。” 作为一名刚被大总管提拔起来的管事,许飞只感觉亚历山大,前几条命令他都能听懂,但最后一条却让他有些抓瞎,只能提着胆子问道:“大少爷,不知这麻绳需要多少?” 越多越好真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怎么算多?他觉得一百算多,也许唐罗觉得一千才够,这种模糊的命令他必须问清楚。 原本还奇怪这名管事为何愣住,这才想起自己的命令是如此模糊,果然是忙中出错。 唐罗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将府库中所有的麻绳都收集起来,然后堆放到南厢库房中,我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的这就去。”许飞心中有了底,转身便跑出府去,正巧遇上了回来的大总管,忙招呼道:“总管好。” 常福朝许飞点点头,便迈步进入府中,正看到在院中来回踱步沉思的唐罗,想起唐森的吩咐。 管家几步上前,恭声道:“大少爷,这几日老仆总见您在院中踱步,是否为了赤霞山的百姓担忧?” “有这么明显么?”唐罗哑然失笑,原以为自己养性功夫还行,谁知道却被老管家一语道破。 常福满脸笑意:“少爷文治武功西陵年轻一辈中无有能出其右者,冠礼上的见地更是改变了唐氏的未来,内外无敌,能让少爷忧心的怕也只有西陵那群百姓了。” 唐罗摇摇头,叹道:“福伯谬赞了,若我真如福伯所言誉满西陵,为何这些时日未曾见到一位名士登门。” 四百六十六章:误会 “少爷怎会如此以为?”常福大惊失色,就像看到一件极为不合常理之事。 唐罗对常福如此浮夸的反应一脸莫名奇妙,反问道:“我说错了么?” 誉满西陵的天骄竟然质疑自己在西陵的名气,这难道不是最大的错误么。 常福仔细一想,便明白了唐罗是因为名士两月不登门而烦恼,不禁失笑道:“少爷误会了。” “误会?”唐罗歪着脑袋,实在不太明白这件事上有什么可以误会的余地,便问道:“还请福伯指教。” “这两月西陵名士奔走求援,向各方势力求取物资援助,莫说九大望族,就连一些占山为王的中小氏族,那群西陵名士也敢一一登门,唐弥两氏作为西陵顶级世家,自然是门庭若市。只是每一位名士来到唐氏最多却不曾讨要物资,少爷可知为何?” 来到唐氏却不讨要物资,那这些人来干嘛?唐罗迷茫地摇了摇头。 常福脸上散发着莫名的光彩,骄傲道:“他们来到唐氏只是为了向族长与各位长老道谢。” “道谢??”唐罗不太理解,都快饿肚子了还谢个啥。 “第一、是因为少爷早就给了他们比物资更加珍贵的东西!”常福眼中满是赞赏,谁不希望自己的主家是个良善之人,府中少爷被称作万家生佛,即便是做下人的走出去也是极有光彩:“第二,是因为他们认为少爷因通传洪水的消息被软禁了,若是再朝族中要粮便是陷少爷于不义。如此种种,还不足以说明少爷誉满西陵么?” 唐罗在家族中的地位外人又怎能知晓,在那群西陵名士眼中,提前三天通传洪水消息的少年天骄是顶着家族禁令一意孤行,结合通传全城以后唐罗再未出现,每个人都觉得唐氏已经对这位天骄进行了惩罚。 这种近乎臆测的推断却获得了赤霞山众的一致认可,以致每一位前来拜访的名士绝口不提物资,只是一个劲的感谢唐氏大仁大义,乃是西陵第一世家,然后再大肆夸赞唐罗一番。 那群西陵名士们想用这种方式减轻家族对唐罗的惩罚,哪怕物资再短缺,也未有一人在唐氏开口。 “原来如此。”唐罗摸摸鼻子,没好气地低语道。 总算明白了为何这些日子不管怎么等都没有人上门,这群人竟以为自己被关了禁闭,想想也是,律所对氏子管理极严,一些常去花楼的弟子总是爱将一些族中秘辛当做谈资,通常是昨天刚说完,第二天便被律所的武士抓走关了禁闭,他们有这样的猜测也不足为奇,只是这样一来却给他的工作开展带来很大麻烦。 好在他已经决定了去就山,要是傻等下去可能得爆发动乱他们才会求到自己门前,唐罗无奈地摇了摇头,朝满头白发的常福道:“福伯,您还记得五亩田令之后百姓送来的物资被母亲安排在哪了么?” “老仆当然记得。”常福眼中含笑问道:“少爷是想资助赤霞山百姓么?” “是的。”唐罗点点头道:“既然这群名士这么为我着想,总得回报些什么吧。” 除了武道之外,他在世的为人处世之道大概可以简单概括成。 可打可不打的架,不打; 可买可不买的东西,不买; 可去可不去的应酬,不去。 可作可不做的事情,去做! 这套简单的处事标准他用了十五年感觉还不错,如果不出现什么奇怪的问题,就打算一直用下去。 原以为性格被动就可以少受恩惠,没想到那群呆在赤霞山的名士竟自说自话的将自己划到自己人的行列中,既然如此,回馈一些就显得理所应当。 “少爷高义。”常福赞道:“老爷吩咐,府中钱粮尽归少爷取用,只管做您想做的事。” 虽然唐罗已经是西陵第一蜕凡,但相较于那些二十多岁已经出户建府的天骄来讲,他最大的短板便是没有固定的自身势力。 星辰阁也好,义气商行也罢,在西陵人眼中只能算是一个小生意,距离匹配天骄的势力还差得老远,虽然唐罗不能以一般天骄度量,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考虑到他一定会肩负起赤霞山百姓的生计问题,唐森早就吩咐常福只要唐罗一有需要,全府的钱粮人手尽管调动,这便是父亲对孩子表达爱意的方式。 虽然能理解父亲唐森的一片苦心,但唐罗还是感觉被小看了呀,合着父亲根本就不信自己能解决西陵百姓的粮食问题,或说他以为的解决办法就是拿家里的粮食去养平民呗,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啊。 不过唐罗也不怪唐森,毕竟抛开家世自己就是一个蜕凡武者而已,要解决百万人口的粮食问题,不信也在情理之中,要是母亲在的话怕是早就将粮库的钥匙交到自己手上了。 但关于整个西陵百姓的后续安置计划他早已成竹在胸,若不是名士们迟迟不登门他都已经搞定第一步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唐罗对常福笑道:“福伯,您可是我冠礼的有司,怎么不劝劝父亲。” 劝? 常福看着满脸堆笑的唐罗,疑惑道:“老仆不明白少爷的意思。” “您见过哪个成人礼之后还向父母讨要钱粮的,这要传出去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唐罗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用手向外一挥:“将那些百姓送来的物资还回去就好,至于粮食的事儿,我自有办法!” “我的少爷哟,这时候您就别傲气了。”常福摇头苦笑道:“这两个月,洪水蔓延两万里,龙州西部尽成泽国,除了一些山地还能耕种外,被淹没的良田何止千万倾,您上哪儿想办法去哟。” 不是不信任唐罗的能力,而是这场洪水规模实在太大,影响了整个龙州西部,一些地势低的城市已被彻底淹没,龙州西部原本平原尽成水泊,只有一些类似西陵这样的丘陵地区还留有可供人居住的山地,还能耕种。 这种情况下,不是西陵缺粮食,而是整个龙州西部,都缺粮食,除非像弥氏那样拥有成建制的巨型仙禽编队,才能源源不断从龙州其他未曾受灾的地域运回粮食来。 四百六十七章:独特的技巧 若是徐姝惠没有将府中那些强横的灵兽带走,说不得也能组织起一支可以飞行的运粮队伍,但现在府中的灵兽园只剩下小猫三两只,再想这么做就力有不逮了,作为一个统管府中事物超过十五年的管家,常福根本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购粮方法。 就外面现在洪水滔天的场景,不是凶境武者几乎寸步难行,就连一些小型的战船若是一时不查都容易被洪水裹胁的巨木击出一个窟窿,这种情况下要找到可供百万人食用的粮食,无异于痴人说梦。 看着常福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唐罗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家人普及一些知识啊。 “来来来。请福伯将那群百姓送来的物资聚到一起,我必须向您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了!”唐罗双手抱胸一脸骄傲,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自己这一身的本领要是不让家里人看看,一个个还真以为自己只会打架了。 这突如其来的技能展示邀请让常福失笑,只能恭声道:“少爷有如此兴致老仆本不该拒绝,只是这趟回来是为了取些灵食兽肉送上前线,少爷也知道,老爷现在几乎住在防汛前沿,族**应的灵食兽肉却不怎么合老爷胃口,老仆得将小厨做好的饭食送去。” 自从洪水爆发开始北部群山便开始了紧急的防汛工作,作为武堂的首座,唐森自然义不容辞的身处抗洪的第一线,双力量血脉加上控土神通的强横武者不管在修堤造坝,还是分洪滞洪端几乎都做到了以一当百。 在救援端更是为数不多能凭肉身跳入洪水中丝毫不受影响的武者之一,所有与其公事过的武者都对唐首座心悦诚服。 整个防汛前线绵延几十里但凡唐森所到之处欢呼一片,仿佛已经将洪水退去。 但北部群山外围防汛驻地何止几十,唐森便是在每处呆上一会儿便需要一天时间,好在凶境武者精力无比旺盛,行功几周天便能恢复精力,但作为双血脉武者,唐森光吐纳灵气可不行,他还需要大量的灵食补充,族中当然不会短了首座的粮食,只是他对族里安排的那些灵食兽肉很不感冒,每次吃饭都眉头微皱。 虽然唐森没说,但常福一看便知道是因为吃食不满意,这才回来让自己家再做一份带去,并打算天天如此。 两人说话间,四个小厮抬着两份巨大无比的食盒走了出来,唐罗虽然遗憾无法向家人展示技巧,但让家人吃好喝好才是重中之重,虽然母亲徐姝惠总说父亲吃啥都一个味儿是个饭桶,其实父亲唐森对灵食和兽肉的烹调要求是很高的,不然也不会成立专门的捕兽队,并建立牧场。 家中冷库存放的一百万斤兽肉都是特定猛兽的特定部分,足以可见唐森对饮食的挑剔,族**应的灵食兽肉一定是极好的,只是那群厨子并不了解父亲的饮食习惯,不讨喜也是必然的。 一想到这些时日父亲在前线都吃得不好,忙对常福道:“福伯自去,不用在意我。” 常福点点头,先是一手一个接过小厮和抬的巨大食盒,又转头朝着唐罗道:“少爷,那些百姓送来的物资都存在南厢九号库房中,我一会儿让佘娘领您过去,您看可好?” “麻烦福伯了。” 提着两个大食盒的管家离去后,佘娘将唐罗引到了南厢的库房中便告退离去。 一会儿功夫,唐罗便背负着双手从空荡的库房走出,直接迈向前厅,算算时间,花吉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星辰阁的花掌柜端坐在前厅中,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茶水袅袅升腾的热气,神游天外却满是落寞。 刚进前厅的唐罗就看见花吉的诡异模样,便出声问道:“怎么这样一副表情,是受什么委屈了吗?” 静室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花吉浑身一震,看到唐罗到来连忙站起行礼:“少爷,小的...” “不用行礼,坐下坐下。”唐罗挥挥手打断了花吉,一屁股坐到与之相对的椅子上关切道:“看你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可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么?” 若说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手下,无疑就是眼前的花吉,不说忠心程度,就说这两年来他将星辰阁打理的井井有条便是给了自己一个最稳定的后方,重要程度堪比常福对唐森。 “多谢少爷关心,小的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是...只是......”花吉摆摆手表示一切正常,却欲言又止,那脸上满满疑惑又不敢发问的纠结模样看的唐罗直皱眉头,严肃道:“有问题就直接问,记住,我的管事可不能如此扭捏。” 要是手下的心思都要他去猜,等到以后人多了也就不用干活了,天天猜心思就好了,他一定得把这种增加沟通成本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中。 “小的..小的就想问问。”花吉小心翼翼地问道:“星..星辰阁还会重建么?” 自洪水来袭到今天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月了,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这件事,他是从一个小厮直接被唐罗提拔上星辰阁掌柜的位置,可谓一步登天。 但这种像是天降横财一步到位的提拔也让府中不少人对他非议,这也是他不愿意回府而是更愿意在阁中待着的原因。 在那里别人都尊敬他,爱戴他,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了不起的掌柜,可一场洪水袭来,将西陵彻底淹没,也意味着再也没有星辰阁了。 既然星辰阁都没有了,星辰阁的掌柜还有存在的必要么?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患得患失的感觉几乎让他发疯,虽然妻子一直安慰他,既然少爷给他安排了工作便意味着依旧重用他,但他还是不敢放心。 洪水淹没的,不光光是星辰阁,好像将他的信心也一同埋进淤泥里,他感觉自己又变回两年前的仆役阿吉了。 看着花吉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唐罗没好气道:“星辰阁当然会重建!” 得到肯定答复的花吉一脸兴奋,仿佛一瞬间便活了回来,喜笑颜开道:“真的吗!太好了!少爷万岁!” “行了,别高兴了,有事问你!”唐罗阻止了花吉莫名的兴奋,淡淡问道:“你一次性能记多少个人脸,多少个名字?” 四百六十八章:最强大脑 人脸,名字? 花吉不太明白唐罗的意思,但仅仅是记住的话:“都..都可以。” 用最怂的语气说最屌的话,大概就是眼前的场景了,唐罗看着花吉一副弱弱的表情,没好气道:“什么叫都可以,我拉一万个人到你面前,就看一次,名字和脸你都能记住吗?” 人一生中真正能接触到的人其实很有限,比如我们每天走在大街上,也许能碰见成千上万个人,但真正能给你留下形象的极少,更别提三五日之后再能想起的了,即便是一些记忆力超群的人不是专门用心去记也记不了多少人的姓名与面貌,花吉说自己都能记住,怎么听都只是因为样本小而建立起的自信,毕竟有了星辰阁之后他便每日都呆在阁中,接触到的人有限,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足为奇。 若是将样本扩大到一万例甚至几万例,是否还能记住这才是唐罗询问的关键。 而怂怂的花吉听到唐罗的问法,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一万人,只看一次吗?” “对。” 如果只是一万个人的话...花吉想了想,点头道:“也可以的。” “真的假的?”唐罗一惊,这种记忆力已经超出记性好的范畴,已经超出最强大脑的标准了吧。 听到质疑,花吉连忙解释道:“少爷可还记得一年前楼洪志带人大闹秘术阁?那次在阁前聚集的民众共有七千三百二十九人,他们每一个的相貌小的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为数不多的大场面,那群情激愤的模样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他想不通那些平日里善良懦弱的平民怎么会变成那副恶鬼般的模样,所以经常会回忆起那日的场景,这当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他将那群人几乎要让他自裁于阁前的百姓都恨上了。 “那事儿过去之后,那群人中还有不少假装没事前来应工,都被小的一个个揪出来,禁止前来应工。听了别人几句蛊惑就认定星辰阁是祭练魔器之地的愚民没有资格接受少爷的恩惠!”花吉的语气斩钉截铁,终于不再是那副唯唯诺诺的表情。 唐罗看着意气风发的青年,啧啧称奇。 当时花吉有多么慌乱他都是看在眼里的,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都能将七千多人的面貌记下,经过一年还不忘,简直在挑战他对记忆极限的认知。 哪怕是他经过两次进化的大脑怕都没有花吉的记忆力强悍吧,这种情况仅以记忆力好形容已经不太合适了,这家伙应该是某种人级血脉天赋的拥有者,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超凡的记忆力。 “厉害啊。”唐罗赞叹道,原本收这个小厮只是因为卧榻时他说的故事比较有趣而已,没想到还捡了个宝,这真是让人觉得很开心,便朝着重新要变回唯唯诺诺的花吉道:“如此天赋仅当一个掌柜太可惜了,从今天开始筑基练武吧。” 练武!?让一个易筋锻骨都没完成的人练武? 这突然的要求让花吉五官皱成一团,告饶道:“少爷...小的都二十多了,怎么练阿。” 为何练武要从小开始,因为少年脉舒筋开,可塑性极强。修习易经锻骨篇只是有些疼痛,只要忍忍就能过去,成人当然也能从零开始筑基,但其中的痛苦相差何止百倍,一想到要将自己的腿别到脑袋上,他便打从心底发憷。 “和小时候一样练,若你还想当星辰阁的掌柜,就必须完成筑基,明白么?”唐罗淡淡道,一百万人里面会有多少天赋者他不知道,可能未来会有比他们天赋更好的人才出现,但他明白眼下最忠心的就只有花吉和龚正,所以他一定不能让花吉掉队。 虽然对重新筑基有一万个抵触,但将这事儿和掌柜放在一起,花吉便下意识的答道:“小的明白了。” 享受过掌柜的尊荣,再让花吉退回到小厮的人生比让他死还难受,只要能继续担任星辰阁掌柜,要他干什么都可以。 “十二月前,我要你完成易经锻骨篇前六幅图,去吧。” 花吉领命离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死要死要死。 易经锻骨篇一共三十六幅图,也叫天地之桥三十六式,是用三十六种姿势拉伸筋骨,是实现零基础入定的几乎唯一途径。 修行者通过入定冥想从而超脱五感束缚,感受天地间最原始的灵力并与之沟通,人体在特定的姿势下会成为天地灵力与神识的桥梁,所谓筑基便是通过不断加深人与天地的沟通,打通人体所有经络,这样不管今后修炼何种功法都能事半功倍。 对一般的武者来说第一幅图是最难入门的,也许要长达半年时间,但之后会越来越快,即便是资质最普通的人,五年沟通天地所积累的灵力也足以完成筑基,何况他还有幼年善堂基础,只要能吃得下苦,完成前六幅图应该很容易。 目送花吉离去的唐罗直接走到一边,拿起了许管事放下的卷宗,上面有着那群西陵名士近些天的动向,寻到有关读书哈的卷宗,刚翻开就看到了几条重磅消息。 “赤霞山爆发疟疾,孙金方奔走世家求药。” “开仓放粮,杜沙被杜氏族老剥夺族长身份。” “卸任族长,杜沙以百年效力作价向各族换取粮食,待价而沽。” 唐罗将几分卷宗细细看完,合上的时候双眉紧皱,只觉的屋漏偏逢连夜雨。 虽然早就知道杜沙会去卖身,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这应该跟萧氏占了赤霞山两座主峰,杜氏三位长老又将其族长之位剥夺有关。 对原本已经脆弱不堪的平民来说,原本不断开辟窑洞的杜氏突然抽身离开,亲善平民的杜氏族长突然下台,食物短缺,瘟疫又爆发,种种累计足以成为压垮他们心里防线,恐惧与虚弱会让疾病加速的蔓延,而世家只会冷眼旁观,他们巴不得这场瘟疫能将赤霞山的平民全部杀死,这样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开始争夺赤霞山。 四百六十九章:再临赤霞 更要命的是龚正与义气商行的人都在赤霞山上,虽然不缺粮食,但只要有一个染上疟疾便会让整个义气帮团灭,不过两个月,赤霞山百姓的情况就已危机到这种地步,真让人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这样一来就没有时间关注自身可能存在的那点风险了,得立刻行动。 直接跑到灵兽园中将那头已经闲置了两年,懒洋洋的穿云兽牵出,一下跨坐上去直接捏动兽诀。 云雾升起,包裹着唐罗与神君灵兽,划过一道白线直接往东面行去,目标正是赤霞村的方向。 这边穿云兽刚刚升空,风媒属的警报便已彻底拉响,作为现在族内最关键的几个人员之一,唐罗的忽然出走让风媒属一阵手忙脚乱。 “赶紧通知唐谦武宗,唐罗乘着穿云兽直接往赤霞山方向去了!”署长唐枫在接到消息的第一刻便下达了命令。 不一会儿,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另一座山头冲天而起,隐入白云朝着东面划去。 速度奇快的穿云兽不一会儿便落在赤霞山的杜氏族地中,毫不避讳的唐罗直接翻身而下,对着如临大敌的几名杜氏武者问道:“带我去见现在杜氏的主事人。” “唐天骄未曾通报便擅闯杜氏族地,欺我杜氏无人乎!?”为首的一名蜕凡武者丝毫没有想要带唐罗前往杜氏的意思,反而满面怒容的质问道。 暮气沉沉的杜氏已经日薄西山,对现在的杜家武者来说没有什么比尊荣更加重要,他们现在就像火药桶,一点就炸,哪怕面对名满西陵的天骄,亦是毫不相让。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是平时唐罗会跟这些杜家武者和气的致歉,但现在时间紧迫,他已经没有空和这些喽啰干耗,不灭战体运转开来,五米高的银色巨人出现在杜氏的族地中央,犹如洪荒巨钟的声浪爆发开来,声震十里。 自带音响的唐罗想找个人,哪需要别人通报,不行就自己来。 “唐罗求见杜氏族老!” 炸响在杜氏族地中央的巨大声浪引来了无数杜氏族人出门观望,只要往声源一看便能看到身着天赐甲胄的银灰色巨人,那壮硕如天神的雄武身材只是站在那儿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几名杜氏武者也许从来没有碰见过这种事情,竟一下子被震懵了,只能仰头望着无比高大的银色巨人,目光呆滞。 向这种怪物出手?别开玩笑了,只到巨人膝盖的武者光是抬头看看就打从心底发颤。 声浪往四方席卷,不一会儿便有一位衣着华贵的白发老者飘然而来,朝着唐罗沉声道:“鄙人杜凌,久闻唐天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霸道,不知天骄来我杜氏族地,有何要事?” 看着眼前灵力高达六万两千点的武者,要还是猜不出眼前就是杜家三位族老之一就太不应该了,五米开外的银色巨人直视杜凌双眼,淡淡道:“此次唐某来到杜氏,是有件关乎杜氏生死存亡的大事相商,还请杜凌长老召集杜氏各位长老,两个时辰后杜氏议事厅商谈。” 说完不理杜凌的表情,唐罗直接散去不灭战体,穿上黑金灵甲跨上穿云兽直接朝着义气帮驻地飞去。 唐罗来去自由视杜家如无物的姿态彻底激怒了杜氏的一些武者,特别是最先质问唐罗的那位,看到一脸凝重的杜凌落地,便恨声道:“唐罗妄为西陵天骄,先是诓骗族长接纳西陵百姓,之后又不管不顾两月没有音信,今日出现却是如此目中无人的模样,可恨族长为了百万平民的生计奔波,他们却一直传颂唐罗的大名,简直无耻!” 杜凌转头看了一眼杜寒,这位族中寄予厚望的武者正用一种怨毒的目光盯着穿云兽离去的方向,老者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杜寒的肩膀,不再言语。 自从杜沙将杜氏可能自本代而绝的消息通传全族后,整个杜氏便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情绪中,暴躁、易怒、敏感、嫉妒不一而足。 这些负面情绪大口大口吞噬着杜氏武者的心智,原本杜沙以为开诚布公后的大破大悟根本没有出现,反而让很多族人都开始自暴自弃起来。 到了现在,哪怕面对西陵天骄,唐氏首座的嫡子都敢在背后出言不逊,不知道说是勇敢好,还是愚蠢好。 杜凌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一开始也以为唐罗是因为天骄之名而目中无人,还出言讥讽,但想到唐氏坐拥强大的风媒属,又怎会不知道杜氏现在的情况。 对此时的杜氏来讲,攸关生死的情况只有一件。 老者眼中突然涌起一片火热,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也希望自己的猜测成真,朝着另一名杜家武者嘱咐道:“逸轩,通知大长老与二长老两个时辰后去议事厅议事。” 杜逸轩领民离去,却又被叫住,茫然回头。 “等一等!”杜凌叹了口气,纠结道:“再去通知前族长。” 虽然三位长老联名剥夺了杜沙族长的身份,但他们一直将杜沙视作杜氏真正的希望,这种有关存亡的消息他们又怎会不通知他。 话分两头,离开杜氏的唐罗又来到义气帮的驻地,就在赤霞村不远的地方,一万多人包圆了一座小山头,山壁上开辟出一个个窑洞,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蜂巢,而铁索将窑洞与窑洞之间串联在一起,就像铺陈在山壁上的铁网。 龚正在听到杜氏族地爆出的那声巨响时就已出门迎接,当唐罗落在山上时,他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自那日东门布置完任务后,唐罗就消失了两个月,让这位义气帮的大头领惴惴不安,特别是在洪水丝毫没有停歇的情况下,他就越来越惶恐,直到现在看见唐罗,他才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 龚正满脸激动,就像是久盼郎归的小媳妇,恭声道:“少爷,您终于来了。” “嗯,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干得不错。”唐罗自然知道要安排一万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特别里面还有不少老弱妇孺,堪用的武者又那么少,但现在看着山头井井有条的模样,说明他干得不错,算是意外之喜,所以他不吝夸赞。 但眼下事情紧急,他可没有时间多做寒暄,便直接下令道:“给你两个时辰,聚集义气帮中所有识字的兄弟,然后让他们前往赤霞山主峰杜氏族地集合。” 四百七十章:条件 虽然不明白唐罗为何这样要求,但龚正连犹豫都没有便领命离去,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也知道唐罗从来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不明白只是因为自己看不到少爷所看的东西,所以执行就好。 可能他并不算一个聪明伶俐的人,但二十多年在江湖上滚爬让他明白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当小弟能干不能干先放到一边,最重要的是,听话! 既然做不成一个左膀右臂,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拼命去做,仅此而已。 两个时辰后,杜氏族地。 当唐罗被人迎进大厅时,杜家的四位主事已经到齐,除了杜沙端坐一旁闭目养神外,三道锋锐的目光几乎同时汇聚在他的身上,若是一般人被这有如实质的目光一扫,怕不得僵在原地,而唐罗就跟没事人一样,也不等主家招呼,便就近找了一个位置,大马金刀的坐下。 光看坐姿,好像他才是主人。 扭动身体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唐罗靠着椅背,朝着其中一位面色不善的老者淡淡道:“我是唐罗,从今天起,赤霞山归我所有,至于你们杜家的其他人就不要了,就要三位长老当我的护卫吧。” 看了眼在场的四位杜家武者,杜凌头顶72575点灵力、另外两位,一个80125应该就是杜氏前任族长杜霆,74223的应该就是二长老杜威,三位灵力超过七万的武者,勉强堪用。 原本被杜凌匆忙叫来的杜霆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听到这般目中无人的说法更是无法忍受,怒极反笑道:“唐氏,凭什么!?” 纵然唐氏家大业大强者如云,但对现在的杜氏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一个连死都不怕的武者,又怎么会接受这种羞辱。 不光光是杜霆,杜威与杜凌都是一副择人而噬的愤怒表情,就连进门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杜沙都睁开了眼睛,双眉微皱,面露不喜。 虽然对这位心系百姓的天骄有着天然的好感,但面对这种近乎无力的要求,即便以他的涵养也有些不忿,只是杜氏现在由三位族老管事,他也不便多言,但他心中隐隐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唐罗会上门来威逼杜氏,即便他真有收服杜氏的心思,也该再耐心等等。 看着几人的表情,唐罗怡然不惧,依旧神情自若,淡淡道:“唐氏?不是唐氏,是我。赤霞山也好,三位长老也好,都只是为我所用,至于凭什么,就凭我能解决杜氏生死存亡的问题,不知道够不够?” 议事厅突然一静,杜氏三位长老面上怒容突然消失,三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天骄,你说能解决杜氏生死存亡的问题,不知道指的是什么?”杜沙也许是四人中最淡定的那个,还能朝着唐罗平静的询问。 随着杜沙的发问,其余三位杜氏长老也将目光集中在唐罗身上,只是他们脸上那患得患失的表情着实令人心疼,生怕自己的猜测落空。 但唐罗既然敢大马金刀的坐在杜氏议事厅中央,自然是带着充分的准备而来,说到底杜沙现在的后人再也无法生育,就是因为赤霞功的弊病。 如果在得到小灵界宝库中密卷之前他对如何解决赤霞功的弊病还处在一个摸索阶段的话,在藏经阁中找到的那本《地煞三晶铸魂图录》之后,杜氏全族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唐罗先对杜沙点点头,然后朝着众人淡淡道:“几位,杜家本脉已经整整十年未有新生儿降世了,这意味着什么,相信几位都清楚吧。” 所谓家族,便是以血脉为主干的集团,一旦主脉不再繁衍,家族的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三位杜家凶境长老听到唐罗毫不避讳的说法,眼神具是一暗,唯有杜沙眼中亮的仿佛有光:“天骄有办法?” “没错。”唐罗点点头,淡淡道:“不知道这够不够换取我刚刚提的条件。” 要么杜氏绝于本代,要么将族地让出、顶层高手全部变为手下,这条件不可谓不苛刻,但杜家有什么选择么? 议事厅再一次安静下来,杜氏几位长老面面相觑,一时竟无法下定决心。 人大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当一个问题将你逼入绝境时,你会想,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但当一个真正苛刻的条件摆在面前,人便会下意识的以为这个问题已经解决,开始思考后面的东西。 没了赤霞山便意味着没了赤霞晶矿,之后杜氏的赤霞功修炼只能仰赖唐罗鼻息,即便繁衍下去也失去了独立与尊严,这样子的拯救有什么意义。 更不提族中四位凶境全部成了唐罗手下,没了凶境强者的护卫,离开赤霞山又不能修炼赤霞功的杜氏后人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个个想法充斥在几位长老的脑海中,就连一开始想着只要能解决就不惜任何代价的杜凌都是一副纠结的表情。 三位长老想的很远,但杜沙却没有被带跑思绪,只是认真问道:“天骄打算怎么解决杜氏后人无法生育的问题?” 作为一个简单又坚定的武者,杜沙清楚的知道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相比于三位长老还在纠结后续,他只关心唐罗是否真的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杜沙的疑问再次将陷入沉思的三位长老唤醒,听到杜沙的问题,三人都是自责不已,被一句话就惊得方寸大乱,哪像一个主事者该有的风度。 面对杜沙的问题,唐罗笑着解释道:“要解决杜家后人的问题,首先要知道问题从何而来。” “中州有一古老宗派惊鸿殿,传承超过千年,本脉地级功法《地煞三晶铸魂图录》,这门功法立意极高,是要以原始三晶锻体,先天地煞铸魂最终成就无上神体,名曰惊鸿。惊鸿神体号称万法不侵、百劫不灭,就算放在中州那样的武学圣地都是顶级功体之一。” 四百七十一章:溯本求源 “相比于一般的功法,惊鸿殿的这一套功法除了需要日常的行功外,还需要吸收大量的精髓灵力辅助,一天光是吸收精髓打熬身体都要花上一半时间,凡境武者本就精力有限,半天时间修炼功法,哪有空再精修武技,所以惊鸿殿的一位大宗师便突发奇想,要将机械的的晶石吸收和功法剥离开来,创造出了三部下级嫁衣功法,《赤霞功》、《橙光诀》、《深蓝典》。” 所谓知识,便是传承下来的经验,这种中州宗门的秘辛便是拿到今日来讲都是绝密,虽然小灵界卷宗里没有《地煞三晶铸魂图录》的全本,但对惊鸿殿的来历与发展却是如数家珍,当看到《赤霞功》三字的时候,唐罗便确定了,这就是创造这部嫁衣功法的中州宗门。 明明《赤霞功》已经在杜氏流传了几百年,但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它的来历清楚的说出,几位杜氏武者都有种奇妙的感受,听得更认真了。 唐罗看着四人聚精会神的模样,继续道:“作为大宗师创造的嫁衣功法,《赤霞功》根本的诉求,便是让赤霞功修习者完成对赤霞晶髓的吸收,并让身体产生赤霞晶的特性,说直白点,就是让赤霞功修炼者将赤霞晶髓的特性灵力用自己的身体存起来,而不是化用。” “这种做法会让杜氏武者可以凝聚晶石铠甲御敌,威能堪比灵甲,甚至让人以为这就是一部完整的功法。但看似强横的杜家武者其实已经被晶石毒性腐蚀,肉身早就失去了活性,从根本上绝了灵质化肉身的路。” “而随着晶石吸收的越来越多,毒性也会增加,所以赤霞功的修行者随着修为的精深并非越来越强,而是在不断的变强后突然出现一次断崖式的虚弱,之后要么浑身僵硬化作晶石,要么功体破碎成为灰飞。这就是武者肉身承受晶石毒性达到极限后,身体崩溃的症状!” 听到自家的秘辛被随口道出,三名杜家长老只能面露苦笑,一般的凶境武者寿命都在一百五十岁以上,一些特别长寿的甚至能活到两三百岁,而杜氏的武者鲜有活到百岁的,杜氏闭死关的武者更是未曾有一个出关,就如唐罗所说,要么就是变成晶石,要么就是化作灰飞,和一般武者的去世,大相径庭。 顿了顿,唐罗看着杜氏几位长老,接着道:“修炼赤霞功不但会让寿命变短,晶石的毒性还会通过血脉遗传给子嗣,导致后代的生育越来越难,但对赤霞晶石的适性却会越来越高。到了这一代,杜氏的凡境武者都可以承受赤霞晶髓的狂暴灵力,可这并不是馈赠,而是赤霞功设计之初便留下好的暗门。” “修炼赤霞功的武者,只是惊鸿殿弟子的养料,那位大宗师自然希望你们吸收晶石越多越好,越快越好,至于为了这个目的会让修行者付出多少代价,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仅从武道研究的角度,唐罗无比佩服那位大宗师的巧思,不但最大程度保住了下级功法对上级功法的反推,还将嫁衣功法的弊病统统剔除,毕竟赤霞功的修炼者只是变成了一块储藏着巨大晶石灵力的人形精髓而已,虽然不能直接提升惊鸿殿弟子的灵力修为,却省了他们每日吸收精髓的苦功,只能说这位大宗师对赤霞功的把握已经妙到毫巅。 但作为一个武道研究者的角度,他对这种取巧式的成果实在谈不上欣赏,创造嫁衣功法的方式确实能让惊鸿殿弟子大大缩短苦修时间,更能增加惊鸿神体的出现率,却会让宗门的武者失去更多的东西。 武道如同攀登高峰,捷径走得多了,以后每遇高山,都是想找捷径,若是没有,只好两手一摊,故作颓丧。 走捷径,不过是巧技,走崎岖的路,才是一种积淀。 崎岖的路走的惯了,偶尔走一走捷径,对于一般武者来说,是行得通的。 但这捷径走的惯了,再让这些个武者去走崎岖的路,就是一片怨声载道了。 惊鸿体确实是一种很强的神体,但他也不过是璀璨武道无数山中的一座罢了,惊鸿殿的弟子只要稳稳的攀登,便能将这座高山征服,但因为那位大宗师的关系,他们在这第一座高峰便找到了捷径,享受过捷径,之后再让他们傻傻的苦练,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所以一千年过去,惊鸿殿虽然保持着应有的水准,却再也没有惊才绝艳的武者出现,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 如果那位大宗师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当初创造三门嫁衣功法的决定。 抛开心中的叹惋,唐罗对着杜沙继续道:“所以溯本追源,同样是吸收晶石灵力,只要想想惊鸿殿武者是怎么中和带有毒性的晶石灵力就能解决杜氏弟子不育的问题。不知道我这答案杜沙先生可满意?” 说道这儿,唐罗便把话停下了,杜沙也点点头,不再言语。 看着两人奇怪的默契,杜霆急了,正是说道关键时刻,怎么就停下了,忙问道:“还请天骄明示,要解决问题,该怎么做?” 不谈条件却想要解法,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的。 唐罗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杜霆长老是打算接受我的条件了么?” 话刚出口,刚刚还急不可耐的杜霆突然一窒,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如果说一开始对自家问题一无所知的话,现在已经有了明确方向,既然已经知道惊鸿殿的所在,只要去中州一趟自然能够了解那宗门的解决方法,再要把家族的未来和强者全部压上,杜霆便觉得很不划算了。 而一直不曾说话的二长老杜威突然兴奋道:“老夫明白了!解决赤霞功弊病的关键就在先天地煞上!” “惊鸿殿弟子吸收三种晶石灵力化用,却不将灵力纳入丹田,那他们丹田中的灵力一定是能驾驭三晶狂暴灵力的特质灵气,天骄,不知老夫说的可对!?”杜威得意洋洋道,仿佛已经窥破了唐罗的解法。 四百七十二章:德行(加更求月票儿~) 天地间功法皆有属性,有些甚至拥有多种属性,常见的比如先天五行金木水火土,或是一些稀有的诸如自然万道、又或是阴阳两仪。 杜氏三位长老中,对武技研究最深的应该就是二长老杜威,所以他仅从唐罗的只言片语中就摸清楚了解决杜氏不育问题的关键,甚至还得意洋洋的询问唐罗。 只是他也忘了,若是随便讲讲你就能自己解决,唐罗还大马金刀的要杜氏臣服,该是有多蠢。 “啪啪啪~” 敷衍的拍拍手掌,唐罗面无表情的称赞道:“杜威长老所言正是,要解决杜氏不育,找到先天地煞是一种方法,看来杜氏是想自己解决了。真是恭喜诸位。” 先天地煞确实能解决杜氏不孕的问题,前提是你要能从宗派的手中夺取地煞,与其说唐罗是告诉他们解决的办法,不如说是断了他们的念想,可笑杜威还一脸得意。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我生了重病,可医治但费用高达几千万,那这病就跟绝症没什么两样了。 看着唐罗的模样,杜威要是还没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他就白活这几十年了。 理智唤醒了他残存的记忆,让这位杜氏强者骤然想起,杜氏即便知道了先天地煞能够解决杜氏的问题,也没有一丝一毫得到先天地煞的可能。 就好像光源突然被切断,眼前一片漆黑,杜威满脸黯淡,涩声道:“天骄说笑了,先天地煞这种等级的天材地宝,早已被各大宗派圣地把持,杜氏又怎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看着杜威从刚刚的狂喜变成这样一副颓然的模样,其他两名杜氏长老岂能不知道这中间的困难程度,心中顿时萧索,目光复杂的望向面无表情的唐罗。 说实话,唐罗很不喜欢眼前的杜氏,他们有着小家族一切的缺点。 短视、自私、固执、急功近利还要加上畏惧强权,三位长老尚且如此杜氏底下武者是什么水准都不用想,真不明白这样的环境里是怎么生出杜沙这样仁义无双的武者来的,若不是现在赤霞山乃是必争之地,这三人又是杜家的主事人他真想任由几人自生自灭,看得心烦。 因为心中不喜连带着唐罗语气也变得不善,生硬道:“一个时辰给你们考虑,若是同意我便帮你们解决杜氏不育问题,若是不同意就祝几位夺煞顺利,鹏程万里!” 几位杜氏长老神色黯淡的互看一眼,似乎都无法立刻下定决心,还是由大长老杜霆拱手道:“还请天骄多给杜氏一些时间考虑。” “就一个时辰。”唐罗强硬的丝毫不留情面,冷声道:“我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你们磨蹭,如果觉得时间不够三位现在就该退到后堂商议,我有其他事要与杜沙先生谈,一个时辰后希望得到三位的答复。” 明明是杜家的议事厅,唐罗却要将三位杜家主事的长老赶到后堂,杜家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只能无奈地站起身形,往后堂走去,只是每一位在经过杜沙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这位前族长。 因为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何唐罗对待他们态度如此强硬,面对杜沙却是那样彬彬有礼。 大长老杜霆眼珠一转,直接传音入密至杜沙耳中:“唐罗对你颇为尊敬,一会儿你问问他解决杜家问题的办法是什么。” 犹如石佛般的杜沙面色不变,只是看了杜霆一眼,没有任何回应。 深知杜沙执拗的杜霆心中一苦,又是传音劝道:“事关杜氏生死存亡,想想子腾,莫要在此事上犯倔!” 三位长老鱼贯进入后堂,议事厅中只留下唐罗与杜沙两人对坐。 气氛顿时缓和,不如刚刚的剑拔弩张。 唐罗笑着拱手道:“杜沙先生,这两个月辛苦了!” “天骄严重了。”杜沙回礼道:“若不是天骄提前三天将洪水消息通传全城,百姓又哪能避过洪水,只是天骄将这些百姓托付与我,我却无法照顾周全,让天骄失望了。” 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就连答应的开辟窑洞都因为萧氏来袭和族长之位卸任变得无比艰难,杜沙觉得自己一事无成,这些天奔走各个世家,更是没人能给他一个合适的价格,最高一千万斤的粮草只够赤霞山百姓十日之用,眼看饥荒便要爆发却毫无办法,唐罗的称赞他实在无法坦然接受,心中只有满满的歉意。 一样米养百种人,有些人得寸还要进尺,有些人付出一切还嫌自己做得不够,这让唐罗感叹道:“要是杜霆长老能有先生一半德行,这场谈判哪用这么累?” 杜沙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见唐罗点了点自己的右耳道,耸了耸肩道:“刚刚的传音入密,我听见了。” 传音入密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为什么圣地世家都不用,因为这种技巧说白了就是把声音震荡束在灵力中传到特定的人耳中,只是对于那种六识敏锐的人来讲,哪怕是被束在灵力中的声响也跟耳边的低语没什么差别,唐罗经过后腰十道神纹强化过的听力完美捕捉到了这两条传音入密。 这种小心思被当面撞破,就连杜沙这样如石佛般镇定的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羞愧道:“让天骄笑话了,大长老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其实并无什么坏心。” “行了行了。”唐罗连连摆手,笑道:“我并不在意这个事,先生也不用为杜霆长老解释,我找您是谈一件正事!” 心中是佛眼观一切都是佛,对一个道德水准特别高的人来讲,他感觉周围的人道德水准都不低,所以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会觉得世界上大部分都是好人。 而与一个善良的人争论世界上是好人多还是龌龊的人多本就是没有意义的一件事,什么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明明就是习惯了使用下策才对,关于杜霆的人品唐罗有着自己的判断,所以无需讨论。 他要跟杜沙聊的,是一件关乎未来的大事! “杜先生现在以百年效力作价四处询价世家,无非是因为这赤霞山的百姓食不果腹,若我能解决赤霞山百姓的粮食问题,不知杜先生可否与我公事百年?” 四百七十三章:救治 听到唐罗可以解决百万人口的粮食问题,让杜沙喜上眉梢,直接点头道:“可以!” 虽然预料到和杜沙的商谈会很轻松,但轻松到这种程度还是让唐罗有些诧异:“您就不问问要做些什么吗?” “杜某相信天骄的人品。”杜沙眉眼含笑,淡淡道。 虽然将百年效力作价抵给氏族,但他始终不曾改变自己的信念,今日若是别人提出这件事,他亦会直接同意,但当命令真正下达时,心中的仁义才是真正的标准。 这些话他会在投效时与主家说清楚,可面对唐罗时,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莫名其妙的便将一位强者的投效确定下来,唐罗感觉有些梦幻,但好事有谁会嫌多呢。 寥寥几句就把商谈结束,而后厅的三位长老还在激烈讨论着。 直到一个时辰后,大长老杜霆领着杜威杜凌鱼贯而出,满脸颓然坐下。 杜霆朝着唐罗道:“天骄的条件,杜氏可以接受,但有一些要求,还想与天骄商议商议?” 唐罗似笑非笑地看着杜霆,揶揄道:“如果你在和我说话时不用传音入密,会显得更有诚意。” 杜霆脸色一僵连带着其他两位长老的脸色都是一变,连那颓然的表情都装不下去了。 “不光是你的传音入密,你们在后厅的讨论我也听了个大概。”唐罗淡淡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得了赤霞山后会以赤霞晶要挟你们杜氏,如果这么不愿成为我的附庸,那就保留家族建制也无妨。我只要三位长老余生投效。” 惊喜来的太突然,几位杜氏长老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 “天骄此话当真?”杜霆直接问道,杜氏强者鲜有过活百岁的,三人之中最年轻的杜凌都已年过八十,用几人残生换取杜氏的延续,这个买卖怎么看都无比划算。 看起来赤霞山的问题算是谈成了呢,唐罗站起身形,朝着三人道:“如无意外,三位长老是打算接受这个条件了对吧。” “没错!”杜霆拱手道:“等老夫三人将族内事物交接后便直接投入天骄麾下,至于这赤霞山,从今日起便是天骄的私产了。” 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 从知道赤霞村的病灶开始,唐罗就清楚自己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便能拿下赤霞山与杜氏所有的强者。 赤霞山、渝西岭是唐弥两家必争之地,只能说杜氏三老的眼光还是短浅,既然能看出唐弥两氏必有一战,却看不出脚下赤霞峰的险要。 但这样也好,省了后手很多莫名的设计,唐罗点点头道:“既然三位已经同意我的条件,我也该拿些诚意出来,带几位杜氏嫡系来议事厅,我帮他们解决身上病灶。” 三人大喜过望,杜霆连忙朝着厅外道:“将子腾、小寒,逸轩三人带到议事厅中,再请孙大师前来一叙!” 不多时,三名一脸茫然的年轻人便被护卫带到了议事厅中,恭敬朝几位长老行礼。 看着杜氏本代最优秀的三个年轻人,杜霆欣慰地点了点头,朝着唐罗道:“不知天骄先从哪一位开始阿?” “一起吧。”唐罗站起身形,转头对着三人道:“你们三人掌心相抵,将灵力压制在丹田中,不论一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许让灵力反击,明白了吗?” 一头雾水的几名年轻人看着突然站在身前发号施令的天骄满脸茫然,要一名武者将灵力全部压缩在丹田把身体的控制权交出去,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陷阱,他们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大长老杜霆。 而这位老人一看到三人呆傻的模样,呵斥道:“还愣着干嘛,照天骄说的做,压制灵力还需要老夫教你们吗!” 三个年轻人本想寻求庇护,谁知道却被骂了一顿,只得一脸丧气的掌心相抵,站在一个三角,并将灵力死死的压制在丹田中。 看到三人准备就绪,唐罗便伸出手掌覆在杜子腾头顶,刚一接触便感觉年轻人浑身一颤,原本压制在丹田的灵力一颤,就想运起护身功法。 “别害怕,放轻松。”唐罗淡淡道:“杜家四位凶境环绕,你还怕我弄死你不成。” 怕!? 杜子腾横了唐罗一眼,感觉受到了羞辱,生硬道:“我只是不习惯有人将手置于头顶!” 说罢,又极力控制体内灵力,浑身筋肉绷紧如一块钢板。 对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讲,没有比激将法更好用的了,唐罗脸上挂着微笑淡淡道:“那就好。” 其实要解决杜氏武者的问题并不复杂,说白了就是要将淤积在身体中的毒性清除而已,换言之就是修复躯体。 会让这个问题变得如此复杂,只是因为赤霞晶的特性,让一般的修复手段都被其免疫反弹,作为原始三晶之一,赤霞晶石可以反弹绝大部分灵力,琥珀金珀可封印万物、深蓝宝钻能辟易诸邪。 曾有欧家大匠异想天开以赤霞晶钻铸造神甲,想要免疫一切灵技伤害。 神甲却是铸成了,效果也如大匠预期,但这件神甲依旧被欧家束之高阁再未启用,因为神甲在隔绝外部灵力的同时,也隔绝了甲内武者吸收天地灵力回气。 运用神甲的灵耗本就惊人,全由武者供给,使用这件灵甲虽然防御能力惊人却彻底断了武者的灵力补充,导致这件灵御也许是天下第一的神甲只能看却不能用。 所以中了赤霞晶毒的杜家武者根本无法用灵力手段撩愈,这也让百分之九十九的医师束手无策。 但不用灵力,的治疗手段,唐罗正好有一种,还正巧可以统御原始三晶。 艮土先天之气,由脾胃始出,流转五脏六腑得获内五行小圆满,以先天之气包裹赤霞晶毒性,再用可化万物的阴阳碾搅碎,这便是唐罗搞定杜氏武者不育问题的办法。 只要将血脉中积累的毒性全部祛除,杜氏的少年们就能恢复生育的能力,这便是唐罗解决杜氏不育的办法。 四百七十四章:诊金 滂沱的先天之气自杜子腾头顶灌入,瞬间流转于全身血脉各处,杜子腾只感觉有一道热乎乎的气流自百会而下,分成数股往上星、五处、眉冲、神庭、曲差分流而下。 遍布头顶五官,然后注入脖颈谦泉、人迎、扶突、新识还有很多他叫不出名字的孙络(经脉的分支,即经络中最细小的脉路),直至灌入躯干。 异物入侵身体,让灵力的压制变得无比困难,但杜子腾还是死死坚持着不想露怯,随着热流靠着丹田越来越近,灵力便越发暴动,当气流来到神两靠近气海时,他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灵力了。 “完了!”杜子腾眼前一片昏暗,但预想中凶猛的灵力暴动并未出现,热流与灵力纠缠在一起,就像是绵羊遇到了牧犬,以往狂暴无端的灵力变得无比温驯,被安静的控制在气海中央。 不光是杜子腾,杜逸轩与杜寒亦是满脸诧异,自手心劳宫穴传入的热流将他们的灵力一一驯服,那感觉就像是臣属碰见了君王,赤霞晶的狂暴变成了棉絮般的轻柔。 先天之气流转三人全身,裹住的不光光是三人的灵力,还有他们血脉中的剧毒,唐罗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裹挟着赤霞晶毒的先天之气回流,哪怕以他的掌控力都得全神贯注,可想而知这个工作得多精细。 这也是唐罗为什么敢直接在他们面前直接施展的原因,艮土先天之气不是他一个人的独门绝学,很多修炼土行功法的凶境强者都会觉醒出这种可以强化自身的元气,但他们对这股元气的掌控能力,可就令人不敢恭维了。 游走自身都费劲,还谈什么救人。 其实唐罗一直都对自己的身体有很多存疑,如果说完美控制灵力是因为星核的功劳,那这种人体先天元气的控制跟星核就没什么关系了吧,可自己依旧能够完美掌控。 看了越多的典籍他就对自己的身体越加疑惑,这让他隐隐有个感觉,当有一天他能参透自己身体的奥秘,也许就能解决他不能回气的问题,到时候的他才算是真正的完全形态,不存在短板。 裹复着剧烈毒性的先天之气被唐罗摄回体内,注入阴阳碾中,黑白色的磨盘只是轻轻搅动,便将赤霞晶毒彻底覆灭,化作天地元气被磨盘吸收。 唐罗收回覆盖在杜子腾天灵的手掌,转身朝着杜霆三人淡淡道:“好了。” “这...这就好了吗?”看着重新坐回椅子上开始喝茶的唐罗,杜霆不敢置信道。 杜氏这些年虽然深居浅出,但寻医问药的脚步却一直没停下,但不管何种流派的医师面对杜氏的问题都只能说一句无药可医,然后开点安慰性的补剂便草草了事。 久而久之杜家就将自己的病灶当成了顽疾,看着唐罗摸摸头就说治愈,杜霆恍若置身梦中。 如果这样就可以,那以前杜氏的辛苦算什么啊。 “这...”治得快还怪我咯?唐罗端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尴尬道:“要不再摸会儿?” “不用了不用了...”杜霆苦笑摇头,转身朝着三人问道:“你们感觉如何?” 三个年轻人至今还是不明白自己进来干吗,面对长老问话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将年纪最大的杜寒推出去回答。 “回禀大长老。”杜寒看了唐罗一眼,沉声答道道:“热气流转全身之后,我只感觉浑身轻松,就连原本狂暴的赤霞灵力都变得温驯起来,原本灵力流转于经络中的滞涩感也消失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感觉。” “唔..老夫知道了。”杜霆挥挥手示意杜寒站到一旁,其实话刚出口他便知道自己是在病急乱投医。 原先身中剧毒这群孩子也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问题,现在问起他们又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呢,只能等待孙大师以照神经探查几名孩子,再做结论。 过了不多时,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孙金方来到了杜家议事厅,看到这阵仗,突然一愣,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杜霆拉到一边,指着三个年轻人急声道:“孙大师来的正好,快来看看这三个孩子身体如何!” “杜长老别急。”孙金方挣开杜霆的手,面无表情淡漠道:“看人的事儿先放一边,老朽医治病患的新规矩杜长老可能接受?” 这些日子他已经将能求能讨的灵药都拿到了,但相比瘟疫的扩散速度依旧是杯水车薪,所以这位淡富贵轻王侯的医者只能违背自己的初衷,将世家问诊的诊金提到了五十株灵药。 面无表情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慌张,就是放到平时一株灵药也得作价十万金,五十株便是五百万金,只是检查三个年轻人的身体,哪怕现在急缺灵药,孙金方也有些开不了口。 杜霆先是一愣,又想起了赤霞山疯传的孙金方想钱想疯了的传闻,但现在他一心只想看看三名族人的情况,莫说五十株灵草,便是百株他也不会皱下眉头,直接道:“孙大师尽管放心,五十株灵药之后会送到大师营地,还请大师现在便以照神经看看三人身体情况。” 其实早先孙金方来到赤霞山时杜氏就层请他来到族里诊断杜氏病灶,照神经之下孙金方得出的结论是杜家武者经脉淤堵,五脏六腑皆有晶化迹象,这才过去不足一月,便是最顶级的医师也无法痊愈已经病入膏肓的杜氏武者。 虽然急需灵草,但孙金方依旧是个拥有高尚医德的医者,便直接道:“杜长老,几位公子的病症老朽曾经看过,绝非一般药石可医,若是杜氏得了什么药方解法,还请予老朽一观便能知道几位公子的情况。” 行医数十载,他见过太多因为病入膏肓而求助于巫婆时妖的患者,他们拿着一些莫名奇妙的偏方当做救命灵药,损耗钱财不说还白白赔上性命。 这些巫婆时妖不光敢骗平民百姓,一些胆大的就连世家豪门也不放过,孙金方只是看了眼三个年轻人满面潮红的模样,就担心杜氏是不是给他们用了激发潜力的虎狼之药。 四百七十五章:收租 杜霆现在已经急的百爪挠心,哪还能细想孙金方话中的深意,他现在就想知道几个年轻人的身体如何,久居高位的脾性爆发,怒斥道:“莫要耽搁了,你就直接看他们三人现在身体情况如何便好,该付的诊金杜氏一分都不会少!” 一句话重复多次就会有了别样的意味,孙金方原本的好心被杜霆这样一说就变成了贪财,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一直被称作医林圣手的医师。 虽不至于暴怒但也没了关切的心情,孙金方不再言语,直接运起照神经,双瞳直接变成银色,原本五彩斑斓的世界只剩黑白。 这双眼仿佛能透过人的肌肤皮肉,甚至看见骨骼器官,修炼到极致甚至能看见时间与空间的分界,天地中残留的信息,不可知、不可见、不可闻的神秘。 三个年轻人在他眼中毫无秘密可言,不管是灵力流转,还是脏腑状况,本以为三人是用了虎狼之药才让脸色潮红,但当孙金方时隔一月再次看到三人身体时,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原本晶化的脏腑宛若新生般充满活力,心脏有力的跳动,肺部均匀的张合,双肾更是源源不断地往全身输送力量。 只有五行俱全的功法才能达到这样的身体状况,却在赤霞功这样一部残缺的嫁衣功法修炼者身上看见,则能让他不惊讶。 “了不起....真了不起!”孙金方散去照神经,转头朝着杜霆道:“三位公子的身体宛若新生,血管经络中的毒素尽去,五脏六腑的晶化症状更是全无踪影,比一般的武者还要健康。” 杜氏三位长老听着孙金方的说法眼光越来越亮,但听完全篇都没有听到他们最关心的内容,杜霆焦急问道:“敢问孙大师,不知他们现在是否还能生育?” “生育?”孙金方不明白杜霆为何会多此一问,但还是解释道:“完全没有问题,三位公子原本的生育问题就是因为肾脏晶化,精道淤塞,现在宛若新生,生育能力比之一般武者还要超出,恭喜杜家终于可以开枝散叶,子孙满堂了!” “太好了!太好了!”心中最大的顾虑顷刻间被解决,让这位老人抓着杜逸轩的肩膀喃喃自语,表情怪异。 而杜凌与杜威听着孙金方确定三人以彻底恢复的争端,脸上更是变化莫测,像是在哭又像在笑。 三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变得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看着三人的表情,孙金方亦是表示理解,到了杜氏这一代,这个理论上应该是绝症病灶竟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彻底根除宛若新生,想不到西陵竟然还有这样一位隐藏着的医林圣手,这让他无比好奇,遂问道:“请恕老朽冒昧,不知是哪位医师出手将三位公子的病灶根除,可否为老朽引荐一二?” 现在赤霞山疟疾四起,就算将现已得了瘟疫的百姓隔离也无济于事,只要他们不停止喝洪水吃尸体的行为,得瘟疫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哪怕他现在动员了赤霞山中所有的医者,但短缺的灵草让大部分医师对瘟疫都无计可施。 都说医者父母心,一位能将杜氏病灶根除的医者在孙金方眼中便成了新的求援对象,毕竟不是每个医师都跟他一样清贫的,能成为拥有此等水准的医师,经手的灵药何止十万株,所以医者通常富贵。 三名杜氏长老听得孙金方的问题,一时不知该怎么作答,却听得唐罗“噗嗤”笑道:“孙大师严重了,我可不是什么医者,只是恰好能解决杜氏病灶而已。” 孙金方惊讶的回头,看着一脸平静的唐罗,恍然大悟道:“天骄的先天之气,竟是艮土属性的么?” “不错。”唐罗点头道:“原本以为大师在看到杜家病灶时就该想到我,可在家中枯坐两月还不等大师登门,就只能厚颜上门求见了。”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孙金方既然已经从米白处得知了自己拥有先天之气的消息,就应该在去玩杜氏之后就来寻自己,但没想到整整两个月过去,对方根本没提起这茬。 孙金方满脸苦笑,拱手道:“老朽哪能想到,天骄的先天元气如此雄厚,控制又如此精妙,真是羡煞旁人。” 古书有云,天地人为三才,三才皆有三宝。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神、气、精。 人之三宝若但缺其一,人即死亡,而三宝又分先天和后天。 先天三宝为元神、元气、元精;后天三宝为神识、灵气、精元。 其中先天元气又叫先天之气,意为人体初生之前本根母气,元气强则脏腑强健,元气弱则气脉虚浮。 一般武者即便修炼出先天之气也只能强壮己身无法化用,因为先天之气流转于脏腑时便会被脏腑吸收,流转于血脉经络时亦会被吸收,哪怕是一般控制力极强的凶境武者,先天之气调动的过程中便被吸收了十之八九。 要何其雄浑的先天之气才能祛除病入膏肓的晶化脏腑孙金方想都不敢想,虽然看见米白伤口被先天之气治愈,但那只是碗口大的伤疤,米白又只是凡境身躯,只需点滴先天元气便能治愈。 萧正将他送到孙金方面前时并未阐述唐罗是在米白几乎全身晶化的状态下将他救起,所以也让他误判了唐罗的先天之气的雄浑。 原本认为的医者变成了唐氏首座的公子,孙金方心中有些遗憾,转头朝着杜家三位长老拱手道:“既然三位公子已经痊愈,老朽便不多做叨扰了,告辞。” 不等杜霆等人说话,唐罗直接对着孙金方到:“孙大师且慢。” “不知天骄叫住老朽何事?”孙金方转头望着唐罗疑惑道。 唐罗站起身形,朝着孙金方问道:“听闻赤霞山瘟疫四起,大师疲于奔命盖因灵草短缺,不知现在还缺多少灵草再能解决瘟疫?” “天骄可是要拿出灵草救治赤霞山百姓!?”孙金方大喜过望:“老夫在这,替....” “慢来慢来!”唐罗摆摆手打断道:“我可没有多余的灵草救治百姓,但赤霞山的租客有,还请大师说个数目,好让我上门收租。” 四百七十六章:收人 “租客?”听完唐罗的话,杜氏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冥思苦想这租客究竟是何许人也,大长老杜霆眼皮突然一跳,心都跳漏了半拍,颤声问道:“天..天骄说的,可是萧家?” 短短两个字仿佛拥有巨大的魔力,惊得议事厅众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如果以前萧家的威势还停留在传说中,但当萧氏的第一高手杜沙不过与萧奇战成平手的时候,萧氏才变成一股不可抵挡的压力压在杜氏心头。 偌大的赤霞山脉,拥有耕种土地的只有三座主峰,萧氏一来便占了其中两座,这难道是杜家心甘心愿么,无非是不可抵挡而已。 何况在萧氏占据两座主峰之后,萧锦林登高一呼,让西陵所有向往和平与自由的世家前往赤霞山居住,由萧氏提供庇护。 秩序与稳定不论在哪个时空都对人们有着巨大吸引力,短短一个月便有大量的中小势力聚拢赤霞山,萧氏一时间声势无两,成为了能与唐弥两族对峙的第三股势力。 南面南岭兽谷、北面唐氏群山、东面赤霞双峰。 整整两个月的洪水冲刷,现在西陵的局势便是这三足鼎立的模样,赤霞双峰虽然最弱,但拥有西陵第一强者萧锦林坐镇,所有世家都觉得无比安心,相比赤霞峰的死气沉沉,另外两座主峰的世家已经开始伐木筑寨,堆石建城了。 拥有碑龙图的萧氏凶境站在奔腾的洪水上方,以龙影从洪流中衔出各种物资已经成了赤霞山的奇景,得益于萧氏凶境的强悍,物资短缺的问题被顺利解决,而那些御空而立的萧氏武者们也成了对西陵各方势力的最大震慑。 让已经成为一方巨擘的萧氏交租,跟天方夜谭有什么区别,杜家三位长老纷纷开口劝道。 “还请天骄三思阿,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今时不同往日,萧氏已经雄踞一方,萧锦林更有枭雄之势,贸然上门唯恐他会对您不测阿。” “是啊天骄。萧氏虽然占据赤霞双峰,但对百姓秋毫无犯,仰赖萧氏武力的强悍,周边那些流寇势力也不敢来找赤霞山麻烦,可谓互利互惠,天骄又何必虎口拔牙,激怒了萧锦林若是让萧氏与弥氏联合,岂非让唐氏雪上加霜!?” 杜氏三老一副忠心的模样,仿佛事事为唐罗考虑,但唐罗又怎能不知道几人心中所想。 若是自己真的和萧氏冲突,赤霞山便是第一战场,如果弥氏再趁机介入便是影响整个西陵的大混战,现在自己刚刚解决了杜氏后人生育问题,但大战一起西陵几无宁地,他们当然希望这段对峙的时间越久越好,和平越久越好,看似处处为自己考虑,其实只是在考虑杜氏一族而已。 唐罗不置可否转头望向杜沙,问道:“杜先生觉得,萧氏占赤霞峰两座主峰,是否应该交租?” 直接越过杜氏三老,直接向一直面无表情的杜沙发问,无疑是不给杜氏三老面子。 杜霆三人脸色一燥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唐罗窥破,但三人依旧用眼神提示杜沙,让其美言几句。 但杜沙只是沉吟了一会儿,答到:“该交,但无人能收。” 杜氏世代以赤霞山守山人自居,但两座主峰被占又怎能不觉屈辱,只是萧氏实在强悍,光是萧奇一人便是横亘在杜氏心头的一座大山,何况还有西陵第一人之称的萧锦林。 人生很多事就是这样,位高权重者明明犯了错,因为这样那样的关系却无人能够制止,反而要由弱小的一方为其找理由。 “杜先生说的在理,该交却不交,只是因为萧家看着势大。”唐罗朝着众人解释道:“但萧锦林以和平之名聚拢氏族,他又怎能行那鹊巢鸠占的匪盗之事,还请孙大师说个数目,好让我上门收租。” 孙金方看看杜氏众人铁青的脸色,叹了口气道:“镇压瘟疫还缺八百株灵草,但老朽还想劝天骄一句,刚极易折,强极则辱。萧氏已非曾经的萧氏,还请天骄三思。” 杜氏三老听到孙金方都在劝唐罗,亦是开口附和道:“是阿天骄,孙大师说的没错,还请三思啊。” “赤霞山以前是你杜氏产业,萧锦林自然可以不交租。”唐罗看着连声劝诫的三名杜氏族老冷冷道:“但如今这是我的私产,你们收不了不代表我不可以,杜先生可愿与我再走一趟萧氏,将租子收齐啊!” 曾经杜沙抱着跟唐罗一样的心情拜访萧氏,最后却跟萧奇打起来,虽然最后被萧锦林喝退,但这却没有折损这名武者的勇气。 听到唐罗邀请,杜沙连犹豫都没有,直接点头道:“同去。” 孙金方看着唐罗与杜沙一脸决然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既然天骄是要为镇压瘟疫向萧氏收租,老夫实在没有坐视的道理,还请天骄允许同行。” 三名杜氏长老相互看看,知道自己再次劝说已经毫无作用,既然答应了充当唐罗侍卫就断没有让主家犯险的道理,哪怕心里打着突也只能朝着唐罗道:“还请天骄允许我等同行。” 杜氏三个年轻人看着长老都已经表态了,亦是抱拳道:“请天骄允许我等同行。” 刚才一个个都在劝,现在却又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唐罗好气又好笑,摆摆手道:“收个租而已,用不上这么多人,就杜先生与孙大师和我一起就好。” 拒绝杜氏几人跟随的请求,他又将目光转向杜霆三人道:“我有其他任务交给你们三人,我已让义气帮众集合在杜氏族地,你去通知他们,赤霞峰上的自由民只要愿意加入我的府邸,便让他们找到义气帮众,登记姓名与家中人口。之后你们杜氏要加大力度开辟主峰窑洞,将这些归附的人员全部安排在赤霞峰上。” “咕咚。” 杜霆吞了一口唾沫,一时不敢接令,他已经听出来了,唐罗这是要将一百多万的自由民变成他的家仆啊,古往今来西陵多少公子建府,从未听过有百万家仆的府邸,这哪是建府的规模,分明是要建城。 四百七十七章:考验 虽然早就知道唐罗和一般公子不一样,但这等手笔还是让人心惊,杜霆只能苦笑应道:“遵命。” 唐罗点点头,朝着杜沙与孙金方道:“事不宜迟,还请杜先生与孙大师与我走一趟萧氏。” 交代完事情,接下来就是干活了,杜霆三人出门迎接乱哄哄的义气帮众,而唐罗三人则是前往赤霞山另外两座主峰。 本着灵力能省则省的标准,唐罗跨坐在穿云兽的背上,身旁跟着两名凶境武者,三人踏云而去卖相极是不凡。 隔着老远萧氏的岗哨便发现这奇怪的组合,赶忙通知正在与族长们议事的萧正。 虽然萧氏的少族长是萧奇,但统筹两峰工程的却是这位萧家财神,众人也已经发现了,有时候直接找萧正处理事情,要比找萧奇处理的更快,所以短短两月,萧正的营地便成了统筹两座主峰的总部,现在就连守卫发现不速之客,第一时间通传的都是萧正。 所以当唐罗几人落在营地时,迎接他们的便是萧正萧奇,却不曾见到萧锦林的身影。 “天骄当面真是令萧氏蓬荜生辉,不知这次大驾光临有何指教?”萧正因为米白的关系对唐罗无疑是很有好感的,更何况唐氏已与萧氏秘密联合,他觉得以唐罗在唐氏的地位,唐志应该与他沟通过,所以态度很是亲和。 但唐罗根本不知道两族暗中结盟的事,他这次来就是来收租的,听到萧正问话,他从穿云兽的背上翻下,几步上前与其相对,淡定道:“赤霞山主人请萧氏族长出来一叙,谈论赤霞山脉两座主峰的租赁事宜。” 就像一个真正的房东那样,唐罗居高临下的语气让两人很不适应,萧正苦笑道:“天骄别开玩笑了,赤霞山早在西陵建城之前便已存在西陵正东,又岂会是个人私产,就连杜氏也不过是赤霞山的守山人而非拥有者,萧氏与西陵各族来到山中避难,对山上百姓秋毫无犯,更是震慑四方宵小,今日天骄上门便说要谈租赁事宜,岂非伤了西陵各族的心?” 萧正已经确定唐罗并不知道两族结盟,不然唐罗根本不会上门讨要租金,只是这样一来事情就很麻烦了,对这位敢在姜林直接击杀弥楚引起几十位凶境强者大战的天骄他是打从心底发憷,只能好声劝道。 “杜氏已将赤霞山脉转让给我,所以从今天起我就是赤霞山的主人。现在萧氏占据的两座主峰便是有主之地,既然你们萧氏与这群世家口口声声追求和平,那便按照和平时期的商业规则来!”唐罗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愿将两座主峰租赁给萧氏与其他愿意安分守己的世家,但你们也要支付给我相应的费用,这很公平,不是么?” 萧正与萧奇对望一眼,满脸的无奈,他们真想告诉唐罗,两家已经结盟了请不要这样,但还处于隐秘阶段的联盟此时绝不是暴露的时候,这就让人很是无力。 就在两人不知如何应对的时候,一名萧氏武者跑到营地门口,朝着唐罗道:“族长有令,请天骄进帐一叙。” “正有此意,前面带路。”唐罗越过萧正萧奇两人,朝着营帐走去,孙金方与杜沙正要跟上,却萧奇被拦住:“族长只说让唐天骄进帐,还请杜家主与孙大师在外等候。” 正在往前走的唐罗听到萧奇说法顿时停住了脚步,回身呵斥道:“这便是你萧家的待客之道么?洪水来袭便连世家的脸面都不要了?” 拦着两人的萧奇脸色顿时一黑,只能无奈道:“多谢天骄提醒,我会命人备茶扫榻,还请两人移步静候天骄出来。” 杜沙与孙金方将目光投向征询是否可行,只听唐罗回身道:“还请两位稍作等待,我去去便回。” 原本携带两名强者就是为了护卫自己安全,真正商谈的时候孙金方与杜沙可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唐罗很大气的让他们去茶座休息。 想到要与号称西陵第一强者的萧锦林对谈唐罗便浑身发紧,从小到大他便听过很多有关这个萧家族长的传奇故事。 绝代天骄,地灵体的拥有者,自小便在宗派求学,二十几岁回到西陵时便已是有数的高手,百战百胜,横压唐弥两氏多少豪杰。 现在唐弥两氏的长老年轻时大概都有被萧锦林击败的经验,也让这位萧家主多了几分传奇的色彩。 萧氏武者带着唐罗步入萧氏营地深处,便看见一座巨大的营帐,只是看着眼前的阵势,还是让他忍不住暗啐道:“早知道就该让杜沙一起的。” 只见营帐前站着几十位蜕凡巅峰的武者站在营道两侧,每一位武者背后升起龙影数道,交错纠缠在营道之上。 足有百余道龙影组成的营道尽头便是营帐的大门,都不用想唐罗便知道,这是萧氏族长给出的下马威,若是连营道都走不过,两人也没有什么可见的。 不过其然,站在队列最前红发红衣的桀骜青年朝着唐罗道:“族长说了,只要你能通过这条百龙营道,租金的事一切好谈。但如果通不过,就请回去苦练。” 身为西陵第一强者,萧锦林当然不会亲自对唐罗出手,但设置一个小小的考验却无人能有异议。 要通过这条营道便意味着要同时抵御百余种属性攻击,便是一般凶境碰见这种阵势怕也只能黯然褪去,所以萧子玉一点儿不看好唐罗,再次出言提醒道:“每道龙影对应一种属性灵力,碑龙图全力爆发下龙影的灵伤远超一般蜕凡杀招,你还是考虑下再决定要不要挑战这条营道吧。” 萧氏的碑龙图是他们能稳坐西陵第三把交椅的至强秘术,每一副龙图都能储蓄几乎等同于武者自身灵力总和的属性灵力,虽然消耗了便要填充,但放在一次性的遭遇战中,却是顶级的攻伐秘术。 虽然弥楚被唐罗三下五除二的击败,但萧子玉却不觉得自己弱于唐罗,身负八种异火的他全力爆发甚至能压制一般凶境,但面对这套百龙营道他最多走到三分之一便会耗尽灵力,哪怕承认唐罗比自己强大,但要说超越两倍,他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四百七十八章:恶客 “只要通过就可以是吧?”唐罗朝萧子玉淡淡问道。 萧子玉点点头,站到队列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八条异火龙影自他后背升腾而起,拦在队列最首处,惊人的热量就连碑龙图都囚困不住。 唐罗看着眼前营道,摸着下巴思索。 思索不是因为被这考验拦住,而是他在纠结用哪种方式通过。 全力运转不灭战体自然是最简单的,龙影的本质还是灵力,只要这些龙影没超过一万点灵力凝聚完成质变,就无法伤到五品的不灭战体,但这样做便会暴露他蜕凡巅峰的实力,而十五岁的灵意合一实在太过惊人,短时间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暴露,这最简单的一种方式就被否决了。 剩下几种每一种都需要耗费灵力,这就是他纠结的原因,收个租子都要损耗灵力,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友善了! 忿忿的看着眼前长达百米的龙影通道,唐罗哼了一声,体内灵力流转,注入背腰八方大穴,足中十一穴道,身后百万毛孔张合。 鬼影步——连闪! 灵力同向喷射让唐罗拥有几乎瞬移般的速度,仿佛缩地成寸,萧氏武者连反应都没有,营帐的门帘便被掀起,三道留在营道的残影被狂舞的龙影撕碎,而正主早已不见踪影。 透过门帘落下的缝隙,萧子玉看见唐罗已经端坐中堂,与西陵第一强者萧锦林,遥遥相对! 仅用一刹,唐罗便通过了萧氏的百龙营道,萧子玉双拳紧握,眼中满是屈辱的神色。 几十位萧氏蜕凡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颓然散去龙影,驻守在营帐外围,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落寞。 营帐内有着一双虎目的萧锦林看着好发无伤坐在眼前的唐罗满是玩味问道:“你不怕么?” 这是唐罗第一次见到萧锦林,99999(11388)的数字预示着这位西陵最强者凶境巅峰的境界,隐而不发的气势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危机感,眼前的武者哪像一个人,分明就是头饱食的猛虎。 但那又如何,唐罗撇撇嘴,端起桌前早已备好的茶水,一饮而尽,房东应该畏惧凶悍的房客么,别开玩笑了! 放下茶杯的唐罗望着中堂首座那个眼神中满是玩味的老人,淡淡道:“该交租了,萧族长。” 一个人强算个蛋,凶境巅峰的武者唐氏宗所后山不下二十个,境界这种只要苦修就会有的东西,没什么了不起的。 除非得证大宗师之位,不然也就是个凶境巅峰而已,强肯定是强,但要说能同境界以一敌众就是在开玩笑了。 唐罗平淡的态度引起了萧锦林的兴趣,自他凶境以来,已经很少有人敢在他面前保持所谓的不卑不亢。 这就跟人类天然会畏惧凶兽一样,天生的勇者毕竟是极少数,即便是这类人也不是真的不害怕,而是即便再害怕,他们也能鼓起勇气,但眼前这名十五岁的少年,好像真的,一点儿都不怕啊。 这已经是第二个敢直面自己气势的唐家蜕凡了,合该唐氏大兴啊。 心中感慨一声,萧锦林调笑道:“如果老夫改变主意,你会如何?” 既然唐罗闯过了百龙营道,他便不会在这件事上为难唐罗,何况两家已经暗中结盟,只是他真的很好奇,唐罗的倚仗究竟是什么。 “如果和平的方式无法解决,就只能将恶客赶出去了。”唐罗耸耸肩,回答道。 萧锦林眼中含笑,又问道:“怎么赶?” “把山炸了您觉得怎么样?”唐罗咂咂嘴,赞道:“这茶真不错。” 不交租我就炸山,何其粗暴的套路,萧锦林被唐罗逗乐了,笑道:“听起来,这租金是必须得交了。可老夫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诓骗萧氏,胡吹大气?” 赤霞山是一座由天然的赤霞晶矿,这也意味着蜕凡境巅峰就能轰塌山壁的灵技若是集中赤霞山最多留下一个印记,几千年屹立西陵东方的赤霞山会被炸平么?萧锦林持怀疑态度。 “要不然试试?”唐罗淡淡道:“赤霞晶对灵力的防御算是顶级,对其他攻击手段比之黄铜都不如,而且作为天地原始三晶之一,对艮土先天之气更是毫无抵抗。”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唐罗从体内调出一团浓郁的先天之气,自掌心劳宫穴喷薄而出,犹如一座先天灵泉。 先天之气让营帐内的天地灵气都变得厚重,面无表情的唐罗伸出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接着道:“只要在山根处注入艮土元气,萧族长猜猜会发生什么?” 萧锦林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却不是因为唐罗展示的艮土元气,而是他看见了更让他惊奇的事,一个他已经拥有了七十年,无比熟悉的特质。 “地灵体!”萧锦林面如寒霜,看着唐罗信手拈来的灵气控制,失神道。 作为地级二品的血脉,地灵体唯一的特点就是完美控制,这个控制不光光是对灵力,而是对先天三宝与后天三宝的绝对控制。 所谓武者之神,便是完美开发自己身体的人,正是因为地灵体能够大大缩短武者开发自身的时间,所以就算没有任何直接对武者的补益,依旧被徐氏列为地级二品的顶级血脉。 蜕凡武者修炼出先天元气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能控制元气从穴位喷薄出来,这已经不是资质能够解释的掌控力了。 人在与世界相处时,总会遇到这样的挑战,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却发现出现一个跟自己一样的人,那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看着唐罗他仿佛就看到了七十年前的自己,这个瞬间萧锦林心中暴起一丝杀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坐拥千种秘术后的地灵体可以成长到什么地步。 唐罗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站起身形,冷冷地望向萧锦林,灵力遍布足下各大穴位,鬼影步的准备工作瞬间完成。 只要萧锦林一有意动他便会使用鬼影步连闪逃离,之所以敢直面这位西陵第一强者,就是因为他拥有超越凶境的位移能力。 而这样超越阶位的位移能力,也让他几乎不会陷入绝境,哪怕面对的是凶境巅峰强者。 四百七十九章:明悟 营帐内的气氛剑拔弩张,与其说萧锦林是在释放杀机不如说他在跟自己对抗。 最终,这位强者还是将心中的杀意抚平,看着全神戒备的唐罗淡淡道:“老夫真要动手,你无处可逃。” 话语间霸气四溢,仿佛吃定了唐罗,但心中已有明确分数的男人又怎会被这种莫名狠话动摇,唐罗面色如水,不屑争辩。 看着年轻人依旧没有放下的戒备,萧锦林摇头问道:“既是收租,便该报价,不知租赁南屏峰与丹阳山需要多少物资?” “灵草千株,粮食一千万斤。” “可以。”萧锦林面色如常,淡淡道:“三日内,老夫便将物资送到杜氏族地。但丑话说在前头,这租金只交一次。” 不用想也知道,这千株灵草加上千万斤粮食是为了镇压瘟疫与饥荒,整个西陵除了唐弥两氏外只有萧氏能够轻易的拿出这么多粮食。 可一千万斤粮食听着不少,都要喂进满山的百姓嘴里,也就只有十余天的量,但十天之后饥荒依旧,到时唐罗又该怎么办呢。 听到萧锦林的说法,唐罗点点头道:“这是当然,如此我便不再叨扰萧族长,告辞。” “不送。” 离开营帐的唐罗双眉紧皱,脸上满是疑惑。 当下最关键的粮食问题就这样解决了,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萧锦林的反应太奇怪了。 在萧锦林误会自己拥有地灵体的时候,那暴起的杀机无比清晰,如果一开始他眼中的玩味只是对一个晚辈的调笑,后来的杀气就是面对威胁的应激反应。 照理说这两种情绪都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这是他和萧锦林第一次见面,第一蜕凡的名头在凶境巅峰的强者眼里没有一丝价值,考验与调笑都是对自家晚辈才有的优待,萧锦林可能会用这种态度面对萧子玉,但不应该来面对自己。 然后就是森然的杀机,作为一个拥有地灵体超过六十年的武者,哪怕自己真的觉醒了地灵体血脉萧锦林也不应该将自己当成威胁才对,但他依旧暴露了杀机,说明他认为唐罗觉醒地灵体对他的威胁很大,大到了他下意识想除掉的地步。 可既然动了这样的心思,萧锦林又为何要将这心思压下,唐罗可不认为自己有着首座嫡子的身份就能有一张免死金牌,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一路走,一路想,眼看便要离开杜氏营地。 唐罗突然感受到一股惊人热量拦住自己去路,驻足抬头,发现竟是萧子玉横在路中央。 这位前西陵第一蜕凡一脸战意的走到自己身前,眼中仿佛有火:“和我打一场!” “没兴趣。”唐罗刚刚才缕出的一些思路瞬间被打断,皱眉不悦道:“别拦着路可以吗。” 萧子玉看着唐罗毫不留情的拒绝,战意更加旺盛,挑衅道:“想过去,就先打赢我!刚刚你在百龙营道取了巧,真正的战斗中,可无法取巧!” 自姜林之战过后,整个西陵都尊唐罗为第一蜕凡,萧子玉原本觉得自己可以淡漠名利的,但真当这个名号被人夺去后,他连续几日夜不能寐。 十年苦修无人问,一战成名天下知。当他真正天下知了以后,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法退回当年那种苦修的状态。 他需要被人关注,需要走到哪儿都吸引众人的目光,而这唯一的途径,便是击败唐罗,将第一蜕凡的名号,夺回来! 挠挠头,唐罗对这种莫名其妙的约战没有一点情绪,叹了口气道:“能不能成熟点,酒馆茶楼这种谈天说地的地方都没了,你觉得争这种名望还有什么意义么?”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萧子玉伸出一根手指,认真道:“西陵只能有一个第一蜕凡,不是你,就是我!” “西陵?”唐罗无语道:“哪还有什么西陵?这么想要这个西陵第一,那就给你,从今天起,你就是西陵第一蜕凡了。” 说罢,唐罗便想绕过萧子玉,却又一次被拦住去路。 荣誉之于生死,胜负之于荣誉,对萧子玉来说,战胜弥楚的唐罗是整个西陵他唯一的对手和目标,但对方的不屑一顾让他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红发青年的脸涨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打都没打过,你却做出一副必胜的模样施舍,正是因为西陵已经没了,所以谁是西陵最后一个第一蜕凡才会如此重要,你不明白么!?” “我不明白的是,你凭什么觉得可以打赢我。”唐罗摊摊手,无奈道:“弥楚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这样也要打?” 萧子玉很强,但这强也就跟弥楚伯仲之间,远超一般蜕凡却还是挣脱不了肉身与灵力的桎梏,以他现在的实力,跟蜕凡境打就跟欺负小孩没什么区别,他是真的没有兴趣。 “不和强者对战,如何突破极限!”萧子玉斗志昂扬,八条炎龙自其后背升腾而起,火神血脉全力爆发,让他披上一件神火铠甲,犹如火神降世:“萧氏萧子玉,还请公子罗不吝赐教!” “住手!” 唐罗正想拒绝,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厉喝,一个人影落在两人身前,正是萧奇。 萧子玉看到来人面色一暗,将浑身怒焰散去,拱手道:“少族长,我...” “一会儿再说。”萧奇摆摆手,转身对着唐罗拱手道:“天骄见笑了,还请不要和子玉一般见识。” 唐罗看着突然从天而降制止他和萧子玉冲突的萧奇,突然灵光一闪,仿佛顿悟般,将萧正萧奇两人莫名的尊重和萧锦林奇怪的态度和情绪控制连在了一起,并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唐罗心中恍然大悟,终于想明白了为何这个收租会如此容易,但既然两边都在隐瞒,说明有着巨大的筹谋,自己要不要推一把呢? 看着被萧奇拦下还暗自不服的萧子玉,唐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朝着萧奇恨声道:“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原谅萧子玉的!” 越过萧奇,唐罗的目光对上萧子玉,冷冷道:“既然敢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本公子,那边要做好被踩在泥底的心理准备,给你一个月准备后事,一个月后赤霞峰上,我,唐罗,接受你的挑战!” 四百八十章:解读 唐罗与萧子玉约战的消息再次不胫而走。 洪水之后刚刚有了平静迹象的三方势力又因为一个人而波动起来,谁都没想到刚刚过完成人礼的唐罗就惹出这样大的篓子。 先是赤霞山易主,然后向萧氏收租,最后还要让萧子玉准备后事。 那咄咄逼人的模样仿佛是唐氏借唐罗的手逼迫萧家做出妥协,有了这样的认知,各方势力对唐罗这番举动就有了新的解读。 渝西岭中 邬兰刚得到消息便兴冲冲的往邬桓房里跑。 “大哥你看,我就说唐氏已经慌了!九大望族之七投靠弥氏并以结成亲族,唐氏的胜算已经越来越低,唐志那个昏庸无能的族长竟然还会出这样的蠢招,唐氏这次肯定要败。” 邬桓看着弟弟满脸兴奋的模样,皱着眉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唐氏竟然让一个黄口小儿去逼迫萧氏,那唐罗还要杀了萧氏最得意的族人,这还不算昏招么?”邬兰满脸得意,将手中的信笺递给邬桓道:“萧氏对唐罗可算是一退再退,可这唐罗一入萧氏营地便呵斥萧正萧奇,又从萧锦林手中收得一千万粮草,如此威逼萧氏却一退再退。这萧子玉毕竟年轻,心生不忿上前挑战,唐罗竟然约定一个月之后在赤霞峰顶生死决斗。” 邬桓心中一惊,连忙展开邬兰递来的信件,低头刚看了几行眼皮便一阵乱跳,脸色大变。 未曾注意道兄长表情的邬兰依旧得意洋洋的自说自话道:“萧氏族长何等英雄人物,西陵第一强者可不是捧出来的,而是他一战又一战赢下的名声。子嗣被辱,全心全意培养的后人又危在旦夕,唐氏这是在逼萧氏站边,但唐罗的举动不是在将萧氏往弥氏的怀里推么?如果萧锦林会畏惧唐氏的强横,他又怎么能坐到萧氏族长的位置,这次唐氏,输定了!” 邬桓抬起头,满脸阴沉问道:“交代你造的船完成多少了?” “一共打造了五艘,但只完成三艘“特制”大船,大哥你问这个干吗?” “来不及了!”邬桓双眉紧皱:“如果消息没问题,唐罗与萧子玉的战斗会影响现在整个西陵的局势,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逃离西陵!” “我们干嘛要走!”邬兰很不理解,忿忿道:“我们就该投靠弥氏,然后将唐氏彻底覆灭,那唐高旻欺负我们邬家这么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报仇的机会,我们就这么跑了?” “愚蠢!”邬桓恨声道:“就是因为我们和唐氏有仇怨,所以大战一旦开启,邬氏便是唐氏第一个目标。你觉得弥氏是会让我们跟唐氏死拼,还是将我们保护起来?” 有时候大战的开始多是因为一件莫名奇妙的小事,可能一开始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摩擦,但战端只要开启,便会很快滚雪球似得变成一场集团的火并,唐罗与弥楚的一战最终的结果是整个姜林被彻底移平,整整六十位凶境强者把姜林方圆二十里便打成一片废墟。 而这一次,影响甚至会比上次更大,经过几个月的调息,唐弥两氏现役的武宗应该已经恢复健康,而两族的防汛工作也已进入尾声,两族急需一场大战来试探对方的底线。 所以这个月便是西陵最后的和平,因为大战之前,唐弥两氏要开始清场了! 清场的对象,便是盘踞西陵一个个山头的家族势力,而以两族的强横,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将所有势力抹平。 邬桓心中隐隐有个感觉,邬氏一定要逃得越远越好,因为一旦唐弥两家分出胜负,胜者在龙州西部,将无人能挡! …… 南岭兽谷,风媒属 若说整个西陵情报传递最快的便是弥氏风媒属了,通过血鸦留影、灵鸟通灵传递信息的方式没有因为滔天洪水受到一点影响。 所以当萧子玉在营地之前对唐罗进行第一轮挑衅时,弥氏风媒便将关注的重点锁定南屏峰。 血鸦只能留影,却无法在高空上将两人的对话探听,好在人才济济的弥氏不缺精通唇语的高手,根据唐罗与萧子玉的嘴型,风媒便将对话还原的七七八八,并将这份最重要的情报呈在弥锦身前。 而看到情报的弥氏族长没有一丝犹豫,立刻召来了弥申。 “唐罗占了赤霞山,还朝萧氏收了千万斤粮食作为地租。你与唐罗接触最多,对这人你怎么看?”弥锦将手中情报递给有着璀璨星眸的青年,并问道。 弥申接过情报并不着急作答,在细细看完之后,双眉舒展,眼中隐隐有丝笑意,回答道:“智慧、气魄、武力具是上上之姿,就是耐心差了些。” “哦,怎么讲?” “谁都知道赤霞山是必争之地,但从萧氏入驻之后,如何争这件事便显得很微妙了。”弥申将情报放回桌上,看着弥锦淡淡道:“赤霞山很重要,萧氏更重要,在没有等到萧家弹尽粮绝之前,赤霞山不可争,这也是我们与唐志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谁都以为洪水会退,因为千百年来,不论再大洪水都会退,所以氏族们带着充足的粮食住在山上,静静等着洪水褪去。 只有真正懂得水利的人才才会知道,龙江改道陵江,便意味着陵江河道拓宽不止五倍,泛滥的河水会将大半个西部淹没。 洪水会不会褪去,当然会,但龙江奔腾汹涌的河水对现在的陵江来讲便是一场稳定的洪水,其他州府不知道,西陵、神平、清水郡三城将会彻底被淹没,陵江中段会出现千里水泊。 赤霞山多是金矿,因为土层很浅所以没有巨木,萧氏行商更是多从陆路,舰船极少,所以萧氏总归会缺粮的,唐弥两氏有的是耐心等。 所谓战争,最有力的武器便是信息差异,我知道,而你不知道,就是你的取死之道。 在弥申看来,唐罗的动作只是为了加速萧家粮食的消耗,想法固然精彩,但这做法带来的隐患,只会比以往更大。 四百八十一章:扈从 “唐罗不过是想故技重施。”弥申璀璨若星的眸子里闪着夺目的光,笃定道:“战胜萧子玉,让萧氏再拿出钱粮来赎,加速萧氏的粮食消耗。” 天灾来时还有什么比食物更加值钱的呢,血鸦留影图上看得真切,一开始唐罗在沉思,并对萧子玉的挑衅不屑一顾。 但后面萧奇出现,唐罗非但没有被规劝下来,反而立刻接受了萧子玉的挑战,并将其升级为生死之战,这应该不是被人授意,而是临时的突发奇想。 经过两次的接触,弥申当然知道以唐罗的智慧一定不会将萧子玉杀死,因为杀掉了萧子玉就等于彻底断绝联合萧家的可能性,就算唐罗想这么做,唐氏的长老会与族长也不能允许。 既然不是为了杀人,还要提出生死决战,那唐罗的目的也就十分明显了。 “让萧子玉死在决战中,如何?”弥锦点点头,算是认可弥申的判断,又问道。 偌大的弥氏经过几百年劫掠,底蕴之深旁人无法想象,算计一个战斗中的蜕凡巅峰根本不算难事。 唐罗在战斗中若是“失手”将萧子玉杀死,可以想象萧锦林该会何等的暴怒,到时弥氏只要同时出兵,便能从东、难两侧联合夹击北面群山。 到了那时,北山战线太长的缺点将会暴露无遗,即便唐氏请出闭死关的供奉,穷尽家族底蕴,败退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对弥氏来说,萧子玉必须在这场战斗中死去,才符合弥氏的利益。 而他与弥申要做的,就是经过一系列布置,将这个最符合弥氏利益的未来,变成真正的未来! …… 唐氏风媒属 重建后的风媒属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建制,但因为洪水的关系,唐氏的信息传递比之弥氏慢了不止一筹。 当署长唐枫看到唐罗与萧子玉约战的消息时,真是哭笑不得。 作为唐氏最核心的人员之一,他是知道唐萧两氏已经结成联盟,但唐罗并不知道啊。 “得赶快通知族长,看看有没有办法补救。” …… 风暴中心的唐罗根本没有再次成为西陵焦点的自觉,刚和萧子玉定完约战时间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至于对战的准备?两万点灵力打个蜕凡巅峰还要什么准备,A上去就好了啊。 唐罗骑着穿云兽在孙金方与杜沙的陪同下回到杜氏族地,而此时的赤霞峰已经变得闹哄哄,大量闻讯前来的百姓围在杜氏驻地门口。 当众人看见天边划过的白线,人群顷刻间爆发出巨大的欢腾。 “天骄来了,天骄来了!我们有救了。” “天骄,求求您给点粮食吧!” “我们是听您的话来到赤霞山,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饥饿的百姓朝着天空声嘶力竭的大吼,一般人只能听到只言片语的叫喊却化作无数信息传入唐罗耳中。 其中大部分都是看到救星的欢呼,好像只要出现就能让他们免于饥饿的困扰,唐罗并未停留,因为他的出现只会造成更大的慌乱,既然已经派出几百人收集百姓的投效信息,这时的他就没有出现在人群之前的必要。 只是没想到短短一会儿杜氏族地边上竟围了这么多人,哪怕已经将义气帮所有识字的人都派出去了,现在看来依旧有些不足。 谁能想到万余人中,竟只有几百个识字的人。 可当他进入族地,还没来得及跟两人交代一些事,便听到外面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变得整齐划一。 “天骄!出来!” “天骄!出来!” “出来!出来!” 几万个声音连成一片,竟是在呼唤唐罗。 “看来不出去是不行了。”唐罗叹了口气,对孙金方与杜沙道:“孙大师、杜先生。你们去邀请所有赤霞山的名士来杜氏族地一叙,就说有要事相商,我去看看外面怎么了。” 刚刚走出议事厅的唐罗便看见外面人头攒动,人潮如海的场景,每个人都挥舞着双手,面露狂热的大声嘶吼。 当看到他的出现,前排几个平民便高呼道:“天骄出来了,天骄出来了!!” 而后,便是如海潮般的欢呼声一波一波往外蔓延,人群又往前怼了怼,若不是被杜家武者阻拦,这群人怕是要冲到前面来和他做近距离的接触。 这种情况下别说登记姓名,怕是连安全都无法保障,唐罗摇摇头,不灭战体放开,五米的银灰色巨人仿佛小山般出现在杜氏族地中央,惊得人群倒退两步,挤得人潮踉跄倒退。 巨人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庭院的正中央,朝着人群喝道:“都安静!” 声若洪钟的效果再一次彰显了威力,狂暴的声浪盖过了数万百姓的呼喊,就像是耳边炸响的闷雷,绝大部分未曾修炼过的百姓只能以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才能抵挡声波的震荡。 闹哄哄的人群一瞬间便安静下来,只有不断重复的回应向四面八方荡去。 唐罗低头看看,几万人聚集杜氏族地,负责登记的义气帮众竟只有二十余人,原本摆在庭院中的桌椅在刚刚的推搡中已翻到在地,有的更是已经断了桌腿,纸笔散落一地,还有很多被人们踩在脚下,这意味着一些已经完成的工作已经报废。 一个人负责几千人的登记,光是白纸便不知道要准备多少,唐罗敏感的察觉到,要用几百个人将一百多万人的信息登记,根本就是在痴人说梦。 “识字的还是太早。”唐罗摇摇头,打算换一种最简单的办法帮助义气帮众缩短下工作进程。 深吸一口气,银色巨人大喝道:“赤霞峰的百姓们听着,唐罗今日广收扈从,没有修为要求,没有性别要求,没有年龄要求!凡愿意投效的自由民,可用布条系于额头!赤霞峰半山杜氏族地集合,其余人莫在此地逗留。” 将声若洪钟的神通覆盖在赤霞峰半山之间,将信息重复三遍,唐罗散去不灭战体,恢复正常体型便要往屋里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你诓骗我等前来赤霞山,原来是存了逼人为奴的心思,可笑我还信以为真!” 四百八十二章:哀求(修) 唐罗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大声呵斥自己的人,这是个书生模样的中年人,穿着一件玄青色的袍子打理的极为整洁,与一般百姓衣衫褴褛的模样大相径庭。 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个挺有名望的人物,随着他的一番话,人群又响起一阵骚动。 中年人看到唐罗回头,将双手背负身后,大声道:“既然我们听了天骄的话躲避到赤霞山,那天骄便应该对我们负责。可整整两个月过去了,你一面不露不说,就连一分物资都不肯拿出来,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凛冬将至百姓缺衣少食,无片瓦遮头,现在更是瘟疫四起。我们满以为天骄出现是迎来救星,可非但没有任何援助,你还派了街头混混过来逼自由民成为家奴!公子罗,你觉得自己当得起西陵百姓的赞誉,万家生佛的名号么!?” 以灵力震荡声带,这番话虽然不如唐罗的神通却也依旧覆盖了几百米的范围,人群登时响起一片哗然,一些民众仿佛瞬间被中年人说服,也是出言附和道。 “是啊天骄,救救我们吧,我们已经没有粮食,快活不下去了。” “求求天骄给点灵药吧,我女儿已经上吐下泻两三日了,她才五岁啊,求求您大发慈悲。” 一时间,原本已经安静的人群又开始喧闹起来,每个人都朝着唐罗苦苦哀求,或是粮食、或是灵药、或是床褥或是居所。 从几十个人开始,再发展到几百人,后面人听见前面人的祈求,也开始大声讨要起来,刚刚恢复平静的人群再次变得无比喧闹,看得唐罗直皱眉头。 中年人感受着身后群情激奋的模样,仿佛有了无限力量,宛若真正的名士,手指着唐罗的鼻子大声道:“听听吧,百姓被逼到如此田地,全都是因为你的麻木不仁,若你还有一丝良心,就应该拿出粮食灵药,镇压瘟疫,喂饱灾民!” “镇压瘟疫,喂饱灾民!” “镇压瘟疫,喂饱灾民!!” 最后八个字仿佛有魔力,人们大声的重复,仿佛这样就能获得灵药和粮食。 唐罗听着众人整齐划一的口号,看着得意洋洋的中年人,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其实在他的人生哲学里,帮助弱者虽然达不到最高的那几项,也在相对靠前的位置。 为什么他会同情弱者,因为在他们身上唐罗能看见曾经无能为力的自己。 所以他会心疼百姓疾苦,体恤武堂少年的不易,甚至关怀家中仆役。 但这种怜悯,都是面对真正的弱者才会体现。 什么叫真正的弱者?在唐罗看来,真正的弱者是那些有着起码的自知之明,并在心里把别人的帮助当做救命稻草来珍惜并心怀感恩的人;而非一些道德绑架,胁迫强者增加自己受助砝码的“伪弱者”。 这些“伪弱者”最大的特点便是以自我为中心,扛着弱者的大旗,要求强者直接给予或更多给予,却没有一丝感激之心,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聚在杜氏族地的几万人中,大部分都是真正需要帮助的可怜人,他们没有任何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度过这场天灾,所以唐罗现在做的事就是为他们的筹划,但人群中,也有些不那么弱的人。 比如眼前的中年文士,看着文质彬彬但头顶的四个九可做不得假,一个蜕凡巅峰窝在人群中煽动,无非就是因为不愿意放弃自由,而人群中最先响应中年人的,也大多都是一些身负修为的“难民”。 这些人利用了已到绝路的难民的心理,煽动他们一起朝唐罗施压,几万人整齐划一的呐喊,就像一柄巨锤,用力砸在杜氏族地内的人心上。 但苦修十几年武道,唐罗这一生本领可不是用来退让的,不灭战体再次运转,银灰巨人出现在大地上,盘膝坐下,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众人喊口号,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 他想看看,这群人愿意耽误多久在这件愚蠢的事上,也想看看,有多少人觉得可以呼喊口号便可逼自己就范。 如小山般的巨人即便是盘膝而坐也像一间房屋那样高大,即便是隔了老远也能让人看清那张像极了唐罗的面孔,与面无表情的冷厉。 人们看着巨人的表情,心中一突,原本整齐划一的口号声突然一顿,然后越来越微弱,就连一些最没眼力劲的平民都被身边的人拉拉衣袖,不再做声。 中年人看着唐罗仅仅坐着就将群情激奋镇压下来,心中暗暗着急,眼珠一转心中又升一计,真想开口便听见巨人扬声道。 “既然你们不喊了,我就再说一次。”银色巨人盘膝而坐便有三米高,强化过的双目几乎看到了人群的尽头,冷声道:“成为我的扈从,便能领到粮食、灵药、房屋,再也不用挨饿受冻。我说明白了吗?” 作为一个已经完成冠礼的成人,他需要构建自己的地方势力,相比于一般公子的精挑细选,他打算将一百六十万自由民全部收拢到自己麾下。 对一般人来讲,投入一个强势公子的麾下要比当一个自由民舒服百倍,特别是这个公子还有着西陵第一天骄的名号,只是在弱者的逻辑里,一想到自己就要失去自由成为仆从自然是心中不甘愿的,哪怕他们本来的生活过的就不如氏族仆役。 “愿意的人就将布条系于额头,然后在此处静候,不愿意成为扈从的,自行离去。”巨人冷冷道:“现在,选吧!”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我,认命般的低下了头,对于大多数衣衫褴褛的灾民来讲,满身都是零落的布条,只需要撕下来便能系在额头。 一时间,布匹的撕裂声连成一片,人群中多出不少头顶上绑着布条的平民,中年人听到身后的响动,心中大怒,扬声道:“诸位且慢!这布条一旦绑上诸位便成了唐罗私产,从此将再无自由可言,便是活过了今日,子孙后人任人奴役,诸位真的心甘么!” 四百八十三章:自由 世家子生出的孩子,不论嫡庶都是世家子,而奴仆生出的孩子,只能是小仆役。 如果说女性还有一丝成为主母跨越阶层的可能,男子除非是碰上喜好男风的主家,不然生生世世都只能是仆役的命。 一想到系上布条就会世代为奴,手中的布条就像重逾千斤,难以系于头顶。 很多已经系上的人看着旁人的纠结模样,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悲哀,哭出声来。 唐罗低头瞥了眼中年文士,非但没有反驳,反而朝着众人道:“他说的没错,系上头巾便意味着你们自愿放弃自由,选择成为我的扈从,也就是说。从系上的那一刻开始,不光是你们的命、就连你们子孙后代的命,都是属于我的。我的话,就是你们的法,我的喜好,决定你们生死。所以,想清楚,再判断要不要系上这布条。” 人性是什么,人性就是你每日给人一颗糖,只要一日不给他就觉得你变了;而你每日打人一个巴掌,你只要一日不打他便觉得今日你对他不错。 唐罗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当好百万臣民的领主,没有这样的经验,鬼知道能不能做好呢。 与其让平民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期待,不如让他们放低期望。 毕竟当个顺心意的暴君可比当个被仁德架住的贤王容易多了,前者只要随便做点好事别人就会说虽然他很糟糕,但其实有颗善良的心。 而后者哪怕辛劳无比,只要有一点错处人们就会说,这并不是一个真正仁义的君王,其实是个伪君子。 所以唐罗并不打算向百姓承诺什么,反而顺着中年人的话朝众人宣布这灰暗的未来。 可想而知这套说法会引得众人如何惊呼,一些举着布条要往头上系的民众更是被吓得双手颤抖。 成批成批的百姓抬头看着巨人淡漠的脸心中都有种传说覆灭的错觉,原本在他们心中那个发起五亩田令,通传洪水消息的公子罗是何等仁义,怎会变成眼前这个逼自由民为扈从的巨人。 永世为奴,不得翻身,想到这可怕的后果,好像饥饿也不是那么难以抵抗了! 唐罗的反应是中年人没有预料到的,他原本是想通过人群的施压,朝唐罗讨要物资,以为只要群情激奋众志成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便会被这场面吓得肝胆俱裂,没想到对方三言两句间便将自己塑造成了一头恶狼,而人多势众的平民反而变成羔羊,一个个都在想着要不要将自己送到狼口中。 这已经偏到不知哪里的计划让他知道很难再从唐罗手中讨要粮食了,登时怒从心头起,朝着唐罗冷冷道:“天骄的意思是,除非愿意成为你的奴仆,不然便是饿死,病死你也不会有一丝怜悯,没错吧?” 唐罗没有回答,低头看了眼卖力表演的中年人,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吾乃岳道言。”中年人背负双手一脸骄傲,仿佛唐罗理所应该要知道他的名字一般。 “原来是你。”唐罗恍然大悟,终于知道眼前这个一直煽动百姓的中年文士是谁。 在徐老赢挑战全城之后,西陵多出很多封号强者,其中便有几个特别的。 比如眼前的九剑先生岳道言,此人原本是个书生,十五岁弃文从武开始修行,原本众人以为他这一生成就有限,没想到此人在四十岁时便修到了蜕凡巅峰。 并自创了一套昹字九剑,以书法为凭,铁画银钩剑气威能惊人,昹字九剑一共九招,岳道言便是以这自创灵技对抗徐老赢,撑了九招才落败。 西陵撑过九剑的武者不知凡几,之所以岳道言能有如此大的名声,是因为徐老赢战胜之后,夸了一句:“这套剑法有点意思。” 半年盖压全城,徐老赢不太说话,唯有萧子玉、弥楚、唐青山三人战后得了一句,“还不错”的评价。 可想而知徐老赢的夸赞让岳道言收获了怎样的声望,所以哪怕只是九剑档次,也被西陵武者尊一声先生。 既然知道了来历,唐罗便知道这人为什么会频繁出言挑衅了。 因为二十几年前岳家家主横死外城之后便树倒猢狲散,从一个小型世家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家,岳道言便是在那个时候弃文从武,并在二十五年后修到蜕凡巅峰,并因为徐老赢的夸奖一战成名。 自那之后便有很多西陵世家上门对他进行招揽,却被他统统拒绝了。 虽然经过二十几年消磨的岳氏比之一般的富庶人家都不如,但岳道言依旧把岳家当成世家来看,要让他系上头巾沦为奴仆,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他还是想从唐罗这儿讨要食物,便想出了这样的方式,通过煽动平民来给唐罗施压,不得不说,方法不错,可惜的是,他太不了解唐罗了。 巨人低头望着他,淡淡问道:“那你觉得,我该如何?” 听到兰花的中年人极力控制住心中的狂喜,站直身体,指点江山道:“首先,你该分发灵药帮助灾民镇压瘟疫!然后,你该拿出足够百姓活命的物资,其实我们一点也不贪婪,只需要每日一顿浓粥就心满意足!这样才是你应该做的事,而不是来赤霞山逼迫自由民为奴,乘人之危!” 所以,你弱你有理,我强我活该? “又想要物资,又不愿意失去自由,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唐罗嗤笑一声,冷冷道:“你是不是以为自由没有一点代价?既然想要自由,便要负责好自己的生死,自给自足!你不能想要自由的时候说我是自由民,一旦挨饿受冻就伸出手来向我讨要物资,既然决定选择自由,便将自由坚持下去,如果想要物资,便将自由丢下成为的扈从。明白了吗。” 中年人面色铁青,一时间竟想不到如何反驳,只能拂袖而去。 “等等。”巨人淡淡道。 “还有何事!?”岳道言回过头,不屑道:“天骄曾言不愿成为奴仆的便离开中峰,难道想反悔不成?” 三百八十四章:请你立刻死掉 人群的目光已经集中在队伍最前的这场冲突上,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岳道言都更符合英雄人物的气质,而身高五米盘膝而坐的巨人更像是个反派。 “所以你的选择是自由,没错吧?”唐罗饶有兴致的看着岳道言的脸,满含笑意。 岳道言背负双手,一身凛然正气,目光直视巨人双眼,不卑不亢道:“不自由,毋宁死!” 蜕凡巅峰的气魄爆发开来,与天地灵力隐隐产生玄妙的联系,这一刻的他仿佛隐隐碰触到了灵意合一的界限。 越是在绝望的时刻,榜样的力量便越是强大,因为人在脆弱无助的时候下意识便会跟从一个强势的领导行动。 人遇见关键选择时其实并没有那么坚定,总会摇摆,但有个如岳道言这般的榜样,并掷地有声的说出如此震撼人心的话语,很多人瞬间找到了方向。 唐罗其实并不介意眼前这些人的选择,不管是选择成为自己的扈从或是选择自给自足的自由之路,他都乐见其成。 但他很不喜欢以岳道言的态度,所以他要将此人的自由代价提高,也让其他人看看,究竟该用什么态度向赤霞山的主人,说话。 “既然选择自由,我就给你一天时间,带上岳氏所有人离开赤霞山脉。”唐罗淡淡道:“一天之后,我会将滞留在赤霞山所有的岳氏子弟,丢到山下,我说明白了吗?” 刚刚还一身正气的岳道言脸色突然一变,双眼满是怒火,看着巨人淡漠的表情质问道:“你凭什么!” “就凭你脚下的赤霞山,是我的私产。”唐罗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眼光掠过面如死灰的岳道言,望向突然喧闹的人群,神色平静的宣布道:“除了与岳道言有关的人,其他选择自由的人。我以赤霞山主人的身份允许你们留在此处,但如果被我发现一丝你们抢夺平民,欺压良善的风声,下场就跟岳道言和岳氏一样,我说明白了吗?” 饿得已经活不下去的人,是不会在这种时候向唐罗讨要自由的,人群中响应岳道言号召的,大多是些有修为在身的人世,看他们整洁干净的衣着可以判断,这群人大概还没有被粮食困扰。 不管是落魄的世家还是优秀的平民家庭,群策群力之下能收集到的食物都能让他们撑过第一个冬天,所以这群人包括哪些西陵名士本就不在他的招揽范围中,在唐罗眼里,哪些未曾修炼过的平民才是瑰宝,这群已经将主观世界建立完成的修炼者,并没有什么招揽的价值。 单说他们没什么修为又特别能吃就已经很减分了,所以他们愿意选择自由之路自给自足,唐罗毫无意见,可赤霞山既然已经成为了他的领土,就是他施政的所在,他能允许人们暂居在他的土地上,但也会定下规矩束缚。 因为相比于善良和正义,唐罗更喜欢秩序。 所谓的自由,是订下边界后的行动范围,而不是百无禁忌的顺心意,在赤霞山这方地界上,你可以想办法吃饱,但这个办法不能是抢夺和杀戮,这就是边界。 相比于先礼后兵,唐罗更喜欢将最坏的推测放在最先,明确的划下界限,触之即死。 那些本想学着岳道言拂袖就走的人在听完唐罗的话后一个个脸色大变,突然有些无法直视巨人仿佛洞悉一切的重瞳。 一片混乱的赤霞山中,越是恶人活的越是滋润,如何能减少自家的粮耗,只需要找到那些藏着粮食的百姓就可以。 在那些窑洞多的就像蜂巢的山上,突然少了一户人家,又有谁能知道呢,毕竟失足跌落洪水中的事儿,每天都在发生不是么。 弱肉强食没什么新鲜的,但在划下界限之后,整个赤霞山的规矩就变了,即便那些隐藏在难民中的修炼者再怎么不乐意,也必须按照赤霞山主人的意志形式,这——就是秩序。 虽然被剥夺了欺压良善的自由,但他们依旧被允许留在赤霞山中,相比于岳氏几乎注定的覆灭,这已经好上太多了。 那些想大摇大摆跟随岳道言离开中峰的修行者们佝偻着身材,隐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后退。 银瞳流转之下,这些人的举动哪能逃过唐罗的双眼,他只是轻哼一声,低头看向面若死灰的岳道言,淡淡道:“还不赶紧离去,一天时间可不算太长。” “呵...”岳道言满脸灰败地仰头道:“天骄果然好手段,岳某服了,愿系上头巾,成为您的扈从。” 如果一开始他的想法是从唐罗手中抢得粮草的话,现在的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家人。 岳氏虽然衰败,但也有千人规模,其中更有他几房妻室和十几个孩子,虽然拥有蜕凡巅峰的修为,但在湍急的洪水中只能堪堪保住自己,无暇他顾。 而唐罗这只针对自己一家的驱逐令也让那群原本与自己交好的修行者不敢出声怕被株连,从唐罗宣布自己是赤霞山的主人,而杜氏武者毫无反应就说明唐罗并非互吹大气,这场胁迫从一开始就注定一败涂地。 他只想用自己的屈从,换得家族的一条生路,唐罗此举无非是奠定势力基础,一个蜕凡巅峰的修行者,不论走到哪方势力都可被称为座上宾,唐罗既然要构建势力,绝不可能放弃自己。 岳道言很有信心。 但事实却是,巨人听到这番乞降,连眼皮都没抬,便回绝道:“不收。” 短短两个字让人到中年的武者羞红了脸,满是屈辱。 “你不会以为冒犯了我什么代价都没有吧?”唐罗是个很实在的人,如果一开始岳道言就是现在的态度,他会欣然接受一个二十五年便从零开始修到蜕凡巅峰的武者,并委以重任,但现在,他对此人的投效没有一丝兴趣,只想他立刻死掉。 一百多万的平民中,万里挑一的资质,比比皆是,二十五年才修到蜕凡巅峰,算个什么! 三百八十五章:代购 “天骄不公,岳某何罪之有,须得株连全族!”岳道言满脸悲苦,大声质问道:“堂堂蜕凡巅峰武者,竟连成为扈从的资格都没有吗,你便这样看低西陵名士!?” “就你也配称西陵名士?”唐罗表情冷漠,轻蔑道:“那群真正的西陵名士为百姓奔走时你在哪?他们一个个拜访世家,舍了皮面为百姓讨要粮食、灵药时你又在哪?现在自称西陵名士,你配么?” 世间从来不缺那些看不清自己的人,觉得有些拥趸就认为坐拥正义者比比皆是,好像自己说的话永远是对的,自己所在的永远是道理。 唐罗尊敬孙金方,尊敬杜沙,尊敬所有为百姓奔走的西陵名士,因为相较于自己,这群人帮助百姓,怜悯弱小,本质上是一件收益极低的投资。面对这场不可能退去的洪水,这些西陵名士所在的小家族甚至他们自身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弱者。 弱者与弱者的互相帮助,才能令人动容,虽然唐罗自己并不算一个特别善良的人,但他很愿意亲近那些善良的人,但这其中,肯定不包括岳道言。 从未受过这样侮辱的中年文士勃然大怒,指着唐罗的鼻子怒斥道:“怎敢如此欺我,岳某不过是为百姓说了几句公道话,你便要将岳氏全族赶入洪水中,唐氏的家教便养出你这样不仁不义的暴虐之徒!难怪七大望族全都投靠弥氏,看你能蹦哒到几时!” 这大概是唐罗这十五年来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让他不禁有些感叹,果然蠢货都是不怕死的。 “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唐罗满脸不解,巨石般右拳,高高举起。 仓啷啷宝剑出鞘横在身前岳道言满脸癫狂,大喝道:“你们看见了吗,名满西陵的唐氏天骄便是这样一个颠倒是非的伪君子。我等西陵名士若是此时不奋起反抗,岳氏的今日便是诸君的明日,可有人随我一起,斩下此獠头颅,当做南岭兽谷的投名状!” “你话,太多了。”巨人左手撑着下巴,如假山般巨大的右拳便往岳道言的身上砸了下去,本以为这人有什么倚仗才敢当面大放厥词,没想到光是大威天龙虚影便将他砸成了肉泥,强悍的力量将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砸出一个大洞,吓得周围一大片人倒坐在地。 唐罗的拳头楞在半空,看着坑洞中已经变成碎块的中年文士,莫名想起看过的一本大宗师的武道著作,它上面说,武道中,什么都不知道要比知道很多更容易产生自信。 一个连锻体功法都未曾修炼过的武者拔出宝剑就说要诛杀自己,这对自己实力的认知偏差是何等巨大。 摇摇头,唐罗对着人群淡淡发问道:“有人要完成岳道言未竟的事业么?” 眼光扫过满脸惊恐雅雀无声的众人,唐罗平静道:“如果没有的话,愿意成为扈从的便系上头巾留在中峰,其他想要自由的便离去吧。” 散去不灭战体,唐罗恢复正常身形走回杜氏族地内,因为他已经听到不少呼吸声,应该是孙金方与杜沙将那些四处奔走的西陵名士带回来了。 回到议事厅内,除了杜沙与孙金方外,又多了不少生面孔,虽然唐罗和他们全都是第一次见,但这些人的姓名、生平。都被他记在心里。 唐罗朝着其中一位老实巴交的老农拱手道:“沈老板有礼了。” “天骄言重了,言重了。”六十多岁的沈大发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看到唐罗见礼慌不迭的站起,几乎要叩拜下去,就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老农。 而数字是不会骗人的,9999(31389)的灵力数量预示着沈大发的蜕凡积累有多么深厚,为什么先和此人打招呼,因为他是这群人中积累最深厚的。只要有一部铸魂法,沈大发便会直破凶境,发挥出不俗的战力。 这才是潜龙隐草野,深山出龙蛇的真正含义。 哪怕没有铸魂法,世间也不缺真正的大毅力者,他们日夜苦修,哪怕知道自己所练的功法只能达到蜕凡境的顶点,他们也没有放弃修炼。 这种蠢笨的办法也并不是毫无效果的,起码在如此滂沱的灵力滋养下,会让武者的身体不断的强大,虽然达不到突破凶境那种神魂与肉身合一的巨大跨越,但这种最笨的滋养方法几乎没有上限,也让沈大发的战力与一般蜕凡巅峰天差地别。 这个看着老实巴交的老农,浑身筋肉仿佛铁铸一般,也是屋内这群西陵名士中肉身最强者。 而这群从平民中脱颖而出的西陵名士,最大的共通点便是持之以恒,都将自家的黄级功法修到了无可修的境界,其中很多早已达到了凶境武者的灵力标准,与其说这屋内是一群蜕凡,唐罗更想把他们当做准凶境对待,真是,捡到宝了。 “此次邀请诸位前来,是想与诸位商议一件大事。”唐罗满脸笑意,虽然恨不得现在就将这群人收归己用,但他还是得先把眼前之事解决了,毕竟到嘴的鸭子飞不了,但百姓的问题解决不好,自己更大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我已从萧氏那收得一千万斤粮食与灵药千株,应能缓解赤霞山百姓一时的粮草问题。” 唐罗并不打算婉转,直接将自己的安排说出:“我打算请诸位协助杜氏一起分发粮食,镇压瘟疫。诸位可愿意啊?” 围坐在议会卓上的名士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幸福来得那么突然,他们一家家上门哀求的粮食问题,竟然一下就解决了。 虽然一千万粮草对于赤霞山百万平民来讲只能缓解一时危情,但这也是个好的开始不是么。 以沈大发为首的西陵名士们纷纷点头道:“但凭天骄吩咐。” “感谢诸位。”唐罗笑着点头道:“另外还有一事,不日我便要出去采买粮食,如果诸位需要代购,请尽管开口。” 四百八十六章:建城 “天骄此话当真?” “自然。” “那老儿就要...就要...”沈大发满脸纠结,双手在身前不停搓动,重复了十几次“就要”,最后还是狠下心来,报了个数字:“就要两,不!一百万斤粮食吧。” 说完可能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了,惴惴不安看着唐罗的脸,想得到些反应。 “我知道了。”唐罗面无表情,欣然接受道。 有了沈大发做榜样,其他西陵名士也一个个开始报出自己需要的粮食,只是顾虑重重的他们需求的数量却是越来越低。 “八十万斤。” “六十万斤。” “五十五万斤。” “五十万斤。” 到了最后几个,只敢报出五万斤,三万斤这样的数字。 待得厅中众人将数字报完,唐罗没好气的问道:“你们真的确定,就只需要那么多粮食吗?” 转向其中一个有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唐罗无语道:“别人也就算了,年老大手下精壮汉子不说一千也有八百吧,凡境的武者一天少不得吃三五斤大米,十万斤粮食够个什么?” 西陵只有两个船厂,分别坐落在汾陵港和永宁港归属唐弥两氏,所以西陵的船行不负责造船,只培养水手与力工。 年家世代居住西陵,一直以来便在水面上讨生活,培养水手、力工和渔夫,虽然不算是西陵士族,但也算有名有姓,十几代的积善人家。 不说年家自己有多少人,就说他麾下照顾的苦哈哈们一个个都是没得粮食吃,靠他接济的,拖家带口拢共得有上万人,照顾这些人的年老大只提出要十万斤粮食,唐罗真不知道这点粮食够干个什么。 被点到姓名的中年汉子黝黑的脸上突然一红,不知所措的站起来,粗壮的双臂摇晃着连声道:“够了够了,十万斤够了。” “慌个什么,坐下吧。”唐罗朝年老大摆摆手,朝着众人道:“我理解你们不想再给我添麻烦的心意。但有件事必须要告诉诸位,这场洪水是不会褪去的,如果诸位想着节衣缩食撑过这个冬天等洪水褪去,我看就免了吧。”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人存的什么心思,无非就是少与豪族少爷产生纠葛,免得最后受制于人,宁愿节衣缩食,也不向豪族求助。 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都只能建立在洪水可能褪去的情况下,不然在这片只有少量盆地的赤霞山头,这种节衣缩食就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虚弱,直到饿死。 如果先前众人只是以为这只是一场千年难遇的洪水,现在就彻底懵了。 “诸位都是西陵的义士,出于对各位的尊敬,我愿意共享一些消息出来。”唐罗双手摆在桌上,十指交叉轻松道:“首先,我可以购得大量的粮食,并愿以正常的价格提供,所以诸位不用担心我会以粮食威逼你们投效。第二,诸位所处的赤霞山,已是我的领土,因为现在天灾骤临,所以提供给各位居住,但作为交换,希望诸位也能为这方居所尽些力,具体我之后会讲。最后,我这有一些铸魂法,如果有人愿意加入将星馆供职的话,可以无偿提供。” 如果刚刚得知洪水不退的众人只是发懵,现在就是彻底的迷茫了,他们从未见过,像唐罗这般的世家子。 作为五行八作中的佼佼者,他们这一生面对过不知多少招揽,许钱财、许美色、许未来的不一而足,为何这些人现在依旧保持完整的建制坐在厅中,就是因为他们从世家子的招揽中只能看见贪婪和野心,而看不见一丝诚意。 被招揽就是当炮灰的,每个被招揽的西陵名士心里都很清楚,因为世家子只会信任宗族武者与家臣,外部家族成为附庸,结成亲族的下场还好一些,起码能保住其中一支,一般的附庸家族被打散建制后,只消几年就会彻底没了生息。 唐罗看似轻巧的说法,已在这群名士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因为换做其他世家的公子,才不会将洪水不退的消息开诚公布,更不会说出提供粮食这样的话。 “不知天骄要我们做些什么?”在其他人都震惊的时候,有着深邃五官的匠人欧余朝唐罗发问道,相比于其他人的震撼,这位匠人依旧戒心重重。 如果为居所尽力的方式就是驱赶他们披挂上阵的话,那跟变成炮灰又有什么区别,无非是换一种说法而已。 “欧大匠别紧张。”唐罗轻笑道:“就是一些你们擅长的事,比如建房、造船、打铁、驯兽、凿山什么的。毕竟我的领土里也需要五行八作不是么?” 欧家是西陵有名的工匠世家,乃是中州欧氏的远亲,所以哪怕没有什么强悍武者,依旧在西陵获得稳稳当当,只是这一族人都潜心研究不好享乐,所以哪怕几百年过去了,依旧算不上什么富贵人家,族力在西陵只是末流。 但这只是用作武者的标准,换个角度,欧家就是一个宝贝啊,顶级工匠啊,想想就开心有没有。 欧余脸色一窒,他没想到唐罗的要求竟然如此简单,但还是疑惑:“一般势力可用不上五行八作,天骄是想.....?” “对,没错。”唐罗点点头,交叉的十指松开,站起身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走到议事厅墙边的那副地图旁边,指着赤霞山主峰的位置,朝着众人宣布道:“我打算将主峰凿到现在山腰位置,然后在上面建一座城,怎么样?” 唐罗满脸兴奋,男人的梦想就是有一座自己的城啊! 如果还是一座从无到有亲手打造出来的城就更好了,原以为自己的计划会引来众人赞叹,但回过头的唐罗只能看见几十张呆滞的脸,这反馈让他有些不满:“这是什么表情,难道你们想一直幕天席地吗?” 既然洪水不会退,那就肯定要建城啊,难道跟野人一样一直住在山洞里面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现在赤霞山上的人们就连生活都困难,唐罗居然还要建城,不知道这是气魄无双,还是不食人间烟火。 四百八十七章:交换 “天骄明鉴!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凿山啊。”年老大满脸苦笑,不用想也知道,既然要凿山便少不了石匠与力工,可他的那群手下现在每天只吃半斤米,饿得头晕眼花,连睡婆娘都提不起劲,还谈什么开山啊。 “这你不用担心。”唐罗轻松道:“凿山筑城的工匠、力士我都管饭,肯定让他们吃饱,还有什么困难?” “就算粮食的问题可以解决,材料和土木呢?”欧余皱着眉头问道:“赤霞山多晶矿少木材,铜铁更是稀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我们愿意帮天骄建城,材料不足也没办法施展。” “怎么是为我建城,你们不也得生活在这儿么?”唐罗好气又好笑:“欧大匠,世上那么多用石头和木头造房子宫殿的匠人,又不缺你一个。既然我们少木材铜铁,那就用赤霞晶建城呗!龙州史上第一座晶石之城诶,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竟然将把它当成一座普通的城市对待,不合适吧。” 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欧余虎躯一震,浑身上下成百上千万个毛孔突然张开,唐罗的一番话,就像是无尽大海中的灯塔,为他点亮了匠心所在。 恍恍惚惚的走到地图边上,欧余的眼中只有标识着赤霞主峰的区域,粗糙的手指轻轻拂过峰顶,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将山顶抹平。 他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座晶石巨城,巍峨壮丽。 阳光洒在城上,宝光四散八方,恍若神迹。 那光芒太过刺眼,匠人眯起了眼,可还是流出了泪。 “晶石之城,何等绚丽!”欧余扭头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我想叫它无双城,欧大匠觉得如何?” “无双城?”欧余突然觉得自己人生几十年都白活了,气魄还比不上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想出的宝光城和赤霞城,跟无双城一比,逊爆了。 “欧余有个不情之请。”欧余朝着唐罗拱手哀求道:“虽然唐氏有不少大匠,但还是想请天骄将无双城的设计交给在下!拜托了!” “当然。”唐罗既然宣布这件事就是为了将活儿交给眼前这群西陵名士的。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唐罗上辈子倒是见过不少厉害的建筑,堆个泥巴什么的问题不大,真要自己动手恐怕连造把椅子都费劲,外行指挥内行,永远是最要命的。 所以唐罗只提出目标,至于最终结果,全得依靠眼前这群西陵顶尖的匠人。 “不光是欧大匠,无双城想要建成,光靠您一个人的匠心可不够。”唐罗看着眼前西陵的名士,笑问道:“这便是我给诸君安排的工作,不知道有没有人不愿意的?” 把丑话讲在前头是唐罗的行事风格,他可不会免费提供给这群名士食物和住所,想要就要用钱或者工作来换。 不用想也知道眼前这些人根本不会带多少金银上山,以为洪水会退的他们会将钱财都藏在族地宝库里,这也意味着他们基本没有多少金银财宝。 所以不管他们心里愿不愿意,最后为了吃饭也得要参与到无双城的建造工作中来。 如果说义气帮现阶段主要的工作是收拢扈从,将这些西陵自由民变成自己的领民。 那这群西陵名士就是要帮自己建城,他们都是西陵五行八作中的佼佼者,虽然比之家族中的一些供奉宗老水准可能会有差距,但胜在现在的使用成本低啊。 对于别人来说天灾时难若登天的粮食供应,在唐罗眼里根本不算个事。 在洪水来之前,他可能要倾尽族供才有可能建起这座晶石巨城,而现在只需要一点粮食就可以了。 几斤粮食就能换一个工匠为自己劳作一天,放在洪水之前他想都不敢想。 虽然从未想过在这场天灾中大发难财,但还是不知不觉得到了很多。 可世间万事本就如此,年景再差的时候都有人发财,年景再好的时候都有人破产,差别无非是能力与手段而已。 阳谋的好处是,所有东西都明明白白放在台面上,如果能接受,我们就合作,即便不能接受,也没什么龌龊。 如果开诚公布的说法,让名士们放下了戒心,接受了唐罗的交换条件,他们原本就是手艺人,凭着祖传的技艺混饭吃,能够在天灾中用自己的手艺换得一条生路,只感觉幸运。 一时间,应诺声响成一片,这群人拍着胸脯揽下了无双城的建造工作。 唐罗满含笑意的走回座位上,接着道:“既然建城的事说好了,我们说点其他的。” “三天后,萧家会送一千万斤粮食和足以镇压瘟疫的灵草过来。孙大师,请你便留在杜氏坐镇,我会将这些灵药和粮草交给您,由您进行分配,不知您意下如何?” 孙金方一愣,不敢相信唐罗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本想一口应下来,却又婉拒道:“天骄严重了,老朽只是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本分,至于物资分配的事,还是交给杜氏几位长老吧。” “他们还有别的事儿。”唐罗淡淡道:“孙大师德高望重,孑然一身,只有您来分配粮食才能让百姓信服。我会调派义气帮的人员辅助孙大师,您看如何?” 不是不愿意交给杜霆他们,一来是因为他们要跟着自己出去购粮,二来就是这些人的道德水准实在不让人放心,让这群人分量怕是要搞得怨声载道。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也是唐罗执意要将事情交给孙金方的原因。 “这....”孙金方疑迟半天,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接受:“老朽必不会辜负天骄信任。” 唐罗点点头道:“那便交给孙大师了。” 在几人说话间,杜氏三位长老也完成了对义气帮的工作布置,回到了议事厅中向唐罗复命。 “几位来的正好。”唐罗摆摆手示意三人先别着急复命,直接道:“三天后会有一千万斤粮食与灵草从萧氏运过来,到时候孙大师会坐镇中庭,你们吩咐下去,让杜氏武者配合好孙大师和义气帮的工作。” 杜霆怔怔望着唐罗失神道:“你居然真能从萧家要到粮食!?” 杜威与杜凌也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四百八十八章:天灾不敌神通 虽然一直知道唐罗不能以常理度测,但杜霆怎么也想不到只是短短一会儿这件在他心里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这样轻易落听。 天灾之时,没有什么比粮食更贵重的东西了,平时几十金一袋的粮食,现在便是千金万金都难求。 一千万斤粮食在平时不过几百万金的价值,放到现在何止亿万,萧家就这样妥协了?杜家三位长老一脸不可思议。 望着杜家三个长老如出一辙的呆滞模样,唐罗皱着眉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我等立刻便去。”杜霆带着杜威杜凌再次往外走去,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 看着杜氏三位长老被唐罗呼来喝去还一副顺从的模样,议事厅中的人们都惊呆了,在场的西陵名士无不对这三位长老印象深刻,因为正是在杜沙决定开仓放粮的时候,正是这三位强势的长老出现将杜沙镇压并将他族长的身份剥夺,并召回了杜氏武者,停止了对平民的一切帮助。 原本以为唐罗只是和杜氏达成了某种协议才能自居赤霞山之主,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杜氏尽归唐罗麾下。 三头猛虎被驯服变成助力固然让人欣喜,但名士们更清楚能压制猛虎的只有恶龙,想到今后便要为恶龙工作,还要为其建造一座无双之城,一时间只感觉亚历山大,所以除了欧余外,一个个都面色复杂。 招呼完三位长老,唐罗又转头对着议事厅的众人拱手道:“在我出去购粮回来之时,百姓与无双城的事宜便交托给诸位了。” 乱哄哄的应诺声连成一片,虽然名士们都知道自己在为恶龙工作,但只要能解决粮食问题,不过就是建个城而已,有什么难的。 名士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议事厅,只有孙金方和杜沙留在原位。 杜沙留下来能理解,但孙金方为何也留下就有些奇怪了,唐罗好奇问道:“孙大师不跟他们一起,商量下如何镇压瘟疫,谈谈放粮赈灾的诸多事宜么?” “这些不急,老夫只想问问,洪水漫天,天骄这粮食从何而来?”孙金方满脸担忧:“龙江两岸本就是龙州西部的鱼米之乡,可现在整个西陵以南尽被洪水覆盖,泽国几千里,该从何处购粮?” 原来是因为这个。唐罗面带笑意轻松道:“孙大师不用担心,既然我夸下这个海口,便会履行这个承诺,孙大师只管足额分配,二十日内我必返航,孙大师不用担心后续粮草供应。” 人为何需要名声,因为同样一件事,由声名显赫之人讲出和籍籍无名之人讲出效果截然不同。 同样的道理,位卑者说出就是夸夸其谈,成功者来讲就是金科玉律。 孙金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粮从何来所以产生质疑,但既然唐罗敢承诺,他便相信对方能创造奇迹。 因为这是一个被武圣山弟子判为先天漏体还逆势崛起的无双天骄,再创造一个奇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那老夫便坐镇中庭,静候天骄佳音了!” 孙金方踏出议事厅门口的时候正碰上杜氏三位长老迎面而来,三人朝孙金方微微颔首示意,不等孙金方开口便错身而过,直接迈入议事厅中。 “行了,三位长老既然已经处理好杜氏族务,便随我走吧。”唐罗站起身形,对着再次进入的三位长老淡淡道。 也许在三人的生命中从未有过如此紧凑的工作布置,但既然已经将自己卖身于唐罗,便是属下,遵命行事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杜霆只是问道:“去哪?” “先去趟北山,然后去临川平原。”唐罗朝着三人淡淡道。 在龙州,就连小娃娃都知道的歌谣:川元大临粮满仓,堰苍沐台在南方;巨富朝昌西南望,昆吾神山坐中央。 陵江泛滥,影响的也只是龙州西部百余座城而已,虽然西陵平原能算作不错的粮食基地,但跟真正富庶的地方比起来,不值一提。 唐罗的计划就是去到粮食最便宜的地方将粮食买回来,解决百万人的生机问题。 而要说龙州粮价最便宜的地方,当属川元、大临无疑。 因为有着数块巨型平原组成的肥沃土地,让那个特别适合耕种,几座大城的粮价比之西陵还低。 而杜霆三人听了唐罗的话一惊,就连杜沙都一愣。 “临川确实富庶,但距离西陵一万余里,现在洪水封路,兽车出不去,商队进不来。不知天骄打算如何去那购粮?”杜霆满脸苦笑,恭声问道。 怎么算足够一百六十万人的粮食,按照一般标准来讲,准备一年的损耗总量便可称为足够。 如果将武者与平民食量平均起来按照一个人承认一天一斤粮食算,一个人一年便要吃掉三百六十斤粮食。 一百万六十万人一年的消耗,便是接近六万万斤粮食。按照一袋米一百斤算,便是六百万袋的庞大数量。 先不说购买这种数量的粮食需要多少金银,就说要组织这样庞大的商队,几乎就是件不可能的事。 洪灾封路,几千里泽国,要从万里之外将六百万袋粮食运回西陵,不论杜霆怎么想这都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别说六百万袋,就是六十万袋,都不可能,杜霆满脸惊惶,突然觉得没着没落。 “慌个什么。”唐罗解释道:“万里之遥不过穿云兽日夜不息三天脚程,我有神通虚空之胃,装几袋大米还不是松松的?” 翻阅了不少古籍的唐罗对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迷茫了,脾土神藏会开启虚空之胃在不灭战体的密卷上有着记载,但不论他如何翻阅,都找不到哪一位觉醒虚空之胃的前辈可以觉醒像自己这般多的数量。 九百九十九个小胃袋跟葡萄一样挂在原本胃部的位置,每一只都有一片独立的空间模约有个房间大小。 随身带个仓库超级厉害,随身带个大宾馆怎么讲。 要不是现在修为还低,虚空之胃空间还不够大,唐罗都想趴到龙江决口把洪水喝干...... 四百八十九章:你们留在此处不要走动 杜霆三人听到唐罗的话,眼睛瞪得溜溜圆,像是见了鬼一样,就连一直以来都面色平静的杜沙眼中也爆发出希望。 他们都是凶境的武者,也算见多识广,但只和唐罗相处了一天就让他们有种几十年都白活的感觉。 传说中的虚空之胃便是在上古那个秘术横行的时代也鲜有耳闻,现在却活生生出现在自己眼前,让人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拥有虚空之胃的唐罗一个人便能抵得上一支商队,而且对他来讲,洪水便与坦途并无区别。 话说到这个份上,杜霆三人疑虑尽消,只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质疑唐罗了,只是每一次质疑伴随的都是最有力的回击,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对唐罗发号施令还有些抵触的话,现在他们只想当个不动脑的手下,也好过几次三番在一个少年面前露怯。 “没有其他问题就走吧。”唐罗看着没有其他表示的三人淡淡道。 在正式去临川购粮之前,他还得回北山一趟。 虽然千年前诸圣统一了大陆的度量衡、文字和语言,但在传播的过程中依旧会碰上每个文明都有的问题。 一些世家为了保证家族的繁衍与血脉的纯正,除了允许族内通婚外还保留了不少先民的文化,很多世家拥有另外一套家族内部通用的语言。 比如唐氏虽然已经在龙州呆了一千年,依旧会有一些中州的语言习惯,最后这些习惯一代代流传,便成了一种独特的语言形式。 如果说诸圣统一的文字与语言是“官话”这些流传于地方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就是方言,官话自然通行四方,但人们还是更热爱家乡的方言。 这当然不算一件坏事,但对现在要出走一万里的唐罗来讲,就显得不是那么优秀了。 比如西陵人说的话和清水人说的差不多,清水人说的话和神平人差不多,神平人说的话和瞿塘人说话的也差不多,你让西陵人去瞿塘城买菜,原地爆炸。 一条陵江三千里方言都有如此差别,何况万里之外的临川。 所以这个时代好商人的标准除了要头脑机灵之外,掌握多门方言也是行商走跳必不可少的技能。 你会看见一些商人到了川元就操着一口川元口音,说自己是终归的游子,到了大临又变成大临口音,说离乡十载无比思念。 传说朝昌云氏的族子每人至少都通晓数十种方言,所以才能行商龙州各地。 这些掌握多门方言的掌柜不论走到哪都有无数亲故,麻烦少,利润高,就连知交好友都遍布天涯。 临川平原在龙州中部靠北的位置,距离西陵万里之遥,不用想也知道那儿人说的话会和西陵有多大的差别。 而唐罗除了西陵话与官话外,其他方言就两眼一抹黑,为了方便这次采购,他得去族中找个通晓川元方言的商人通行,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好在唐氏行商几百年,肯定不缺这样人,而洪水来袭,这些家族商人在山上一定呆的很无聊。 午时骄阳正烈。 唐罗带着杜沙四人在天边划过一道长长的白线,直落北山主峰,守备们虽然不认识杜沙四人,却认识唐罗的穿云兽,所以戒备森严的北山上空趟的如履平地。 看着唐罗带着四人竟然毫无阻拦的落在北山巅顶,杜霆又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现在西陵没有什么地方比唐氏的上空更危险,因为洪水的关系让弥氏的风媒属大为舒意,漫天的飞鸟乌鸦全是弥家的探子,唯有北山的上空鸟兽尽绝,别说血鸦、巧燕这样的禽类,就连麻雀蜂鸟都被唐氏诛尽赶绝。 若说现在弥氏情报唯一没有覆盖的地方,便是这北面群山,光是这一路过来,他便感觉到至少有千支蜕凡小腿隐在山间爆发了灵力波动,换言之从他们出现在北山上空的第一秒,便被发现了,而之所以这样风平浪静的落在巅顶,只是因为他们认出了唐罗座驾。 原本以为宗老身份被夺是唐罗在唐氏失宠的表现,现在看来,此人在唐家的重要性,远超他们的想象。 山巅平台,唐罗自穿云兽背上翻身而下,转身对着四人道:“你们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寻个精通临川方言的商人同行,一个时辰后出发。” 四人应诺,唐罗点点头直接走进北山学院。 原本修炼场中的学员现在都并在了宗学山院中,与宗学学子吃住都在一起,他这次过来一是要找山长唐宽,二是要找小正太拿爆炎鹿的控印。 毕竟在母亲徐姝惠带走府中绝大部分灵兽后,能御空而行的就只剩下穿云兽和爆炎鹿了,前者是唐罗自己的坐骑,后者是小正太九岁时的礼物。 反正小家伙呆在宗学里不出去,借来用一用应该不成问题。 唐罗首先去找山长,对这位致力于法诀族中弟子潜力的长辈,他是由衷尊敬的。 在管事的带领下他来到了山长书房,人还没到唐宽便迎了出来,满脸惊喜却有些埋怨道:“洪水之后原以为贤侄会来山院潜心致学,没想到在家中一呆便是数月,今日才来看宽叔,该罚该罚!” 五亩田令之前,唐罗为了拉拢山长唐宽这一票,写了一份有关办学的资料当做筹码。 其实说起来那份东西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把现代教育他认为比较好的理念分享给了山长唐宽,原本只是想获取一些好感和支持,没想到这位忠厚的学者看了这份东西便将唐罗引为知己,想让他肩负起宗学的重任,来北山学院供职。 一心武道的唐罗当然是拒绝了,但之后每一次和这位山长见面,都会亲热的拉到一旁讨论关于教育的事儿。 “宽叔,小子这次可不是来研究学术的,而是想借一个人。” “什么人?” “想借一个精通临川方言之人。”唐罗直接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却发现山长唐宽一副莫名复杂的表情。 唐罗一愣,问道:“宽叔您怎么了?” “冠礼之后,族长便请我寻一精通临川方言之商人,还让我嘱咐你,出门在外安全是最重要的。万乘宝船一年便可拉回生民百万,而唐氏一千年才等到公子罗。”唐宽脸色复杂,将冠礼之后族长唐志的话进行转告。 四百九十章:掌柜 从山长的书房出来,一直到找小正太拿了爆炎鹿,唐罗都没缓过神来,仅仅因为族长的一句话便失神良久,他只能自嘲自己的心性修为还不到家。 当然,他很感动于族长的看重,但首先要明白,这种看重是因为自己现在展露的资质与天赋,每一个拥有如此资质的人都能得到族长唐志用心的对待,就从这不露痕迹的手段来看,父亲唐森一定也没少吃这种套路,不然他实在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同意炸山的计划。 能在这样多智近妖的族长手下干活固然是件令人开心的事,但唐罗也不会天真到以为世界上只有唐志一个聪明人,自己以为隐晦的解决方案,唐志不但能推测出来,就连目的地都能指出。 换一种说法,自己的每一步都在这位族长的准确判断中,若是有一个如唐志一般聪明的人要设计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唐罗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聪明人,他只是相比一般人更愿意借鉴和吸收信息而已,两世为人的经历给予他不凡的眼界,但智慧也就只是这样罢了。 跟唐志这种妖怪般的人物相比,自己这种小聪明真是不值一提... “还是武道适合我啊。”唐罗心中感叹:“不如别人聪明怎么了,敢设计就揍死你!” 十六岁的凶境武者,啧啧啧,令人害怕!想到坐拥两万灵力的自己再有十个月便能开始铸神魂,顿觉前途一片光明,对智慧的敬畏消散一空。 山长唐宽安排的掌柜已在学院门口等候多时,唐罗只是看了一眼便确定这一定是个经验丰富的商人。 这人年纪约摸三十五六的年纪,中等身材,四方脸庞厚厚的嘴唇让他看上去极是忠厚,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闪有神采。 他恭敬地站在山门内沿,既不遮挡通道又能让院内出来的人一眼就能看见他,一双灵动如少年的眼睛时刻注意着来往人群,每当和行人眼神发生对视,他就微笑颔首,露出一口整齐微白的牙齿,然后礼貌的将眼神移开。 当他看到唐罗时,便露出满脸惊喜之色迎了上来,就像是一个熟人那样凑到近前,恭敬行礼轻声道:“拜见罗部长,小的崔大有,是平波粮行的掌柜,对临川一代还算熟悉,特来为天骄引路。” 不到四十岁就能做到粮行的掌柜,哪怕再自谦也改变不了这份优秀,唐罗点点头道:“起来吧,我这次可不是找一个向导,而是全权主持的大掌柜,既然宽叔推荐了你,便说明你有这能力,无需自谦。” 懂理知分寸,又不跟一般小商人般咋咋呼呼,关键还有蜕凡境修为在身,唐罗还是比较满意的。 “部长言重了,小的哪当得起全权委托如此重任,不过是因为会几句临川话才有幸伴同天骄,这趟行商当然是由天骄全权主持,小的便为天骄翻译,引路足矣。”虽然唐罗表现的很是礼贤下士,但崔大有能坐到今天的位置,凭得就是谨小慎微和不出错。 这种行商无非是下个订,证明嫡系公子拥有商才,风头当然要让公子出,若是真信了将全权主持的名号接过,到时候一趟历练公子无所得,宗所评分偏低,一定会将气撒在掌柜身上,有了几次经验,崔大有觉得自己的应对,十分完美。 接下来就应该是被拍拍肩,然后被夸奖懂事,然后就高高兴兴的上路了吧,躬身行礼的崔大有心中美滋滋的想道。 “这趟临川之行,要在十五天内采买六百万袋粮食,你真觉得从旁辅助就可以?”唐罗看着恭敬的掌柜,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六..六百万袋!? 崔大有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感觉一道电流自尾椎骨流向天灵,将他的身体“咻”一下绷直:“您不是在开玩笑吧!” 百斤米为一袋,两百斤米为一石(dan),五百斤为一斛(hu),两千斤为一吨。 六百万袋,便是三十万吨,唐氏三位分宗代表倾耗半年不过购得百万吨粮食,半月个便要完成三十万吨,让崔大有不由得眼前一黑。 “部长啊,您别开玩笑了,要收购六百万袋粮食,需要多庞大的商队,多少量兽车。”崔大有艰难的吞了口唾沫:“何况现在洪水封路,临川又是平原万乘宝船无法驶入,这根本不可能啊。” 相比如孙金方愿意相信唐罗能创造奇迹,粮行掌柜出身的崔大有更明白六百万袋粮食意味着什么,他可不敢乐观,只希望自己能劝唐罗放弃这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用管运输,不用管商队,你只说能不能在十五天内将这些粮食购齐并堆放至仓中即可。” “就算不管运输。”崔大有满脸苦笑:“这金银总该携带吧,临川虽然平原光褒粮食产量甚巨。但各个世家都设有常平仓收粮,所以粮价一直稳定在15-20金每袋,购六百万袋便是亿金,就是融成金条也有百万斤重,临川又多灵泉,外来灵草收价低廉,常见灵草不会高于五万金一株的价格,两千株灵草便是分装也得二十只大玉盒啊,如果我们只带灵药,对方压价更狠,虽然小的有办法避免压价,但一来一去时间也就耽搁了。” 唐罗看着眼前商人面露惊奇,虽然一开始这人表现的谨小慎微,但只要一谈起正事却头头世道,相学里说嘴唇厚的人口才较差,此人不但伶牙俐齿,对临川更是如数家珍,让人有些惊奇。 有这样一个专业的掌柜主持大局,唐罗对临川之行更加放心了,沉声道:“崔大有。”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掌柜又一个激灵,这才想起自己眼前面对的哪是一般的公子小姐,这是拥有西陵第一蜕凡之称的绝世天骄公子罗。 想到族中有关这位冷漠孤傲的传言,又想起姜林之战唐罗面不改色打得弥楚形神俱灭的冷傲模样。 崔大有心中剩下完蛋两个字,他觉得自己刚刚情急之下,犯了一百个错误。 像唐罗这样的天骄,最不愿意听到的应该就是不可能,做不到这种话,也许在这些天之骄子眼里,所谓常理就是拿来打碎的,自己接二连三的劝告也许在对方听来就是挑衅。 完蛋完蛋完蛋,崔掌管眼前一黑,只觉的自己掌柜生涯算是干到头了。 四百九十一章:方法 赤霞山往东三百里,天空中六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划过。 一匹纯白的穿云兽载着唐罗,一头赤红的爆炎鹿载着崔大有,加上四个御空而行的凶境强者。 这就是赤霞村往临川商队的全部人员,说实话崔大有到现在都是懵的。 原以为自己会被压进律所狠狠教训,甚至剥夺掌柜职务,他连心里建设都做好了。 吃一堑长一智,身为属下面对上官提出无法做到的要求,不应该当面冲突,而是要欣然接受并拼尽全力,要让上官自己发现这个要求过高,然后由他自己提出修改。 一味彰显自己能耐好像先知先觉,其实已经恶了上官,该有此报。 从善堂出来学经商的孩子里他一定不是最聪明,最努力的,但他却是极少数能在四十岁之前坐到掌柜职务的人。 做到这一点凭得不是其他,就是这份接受所有并从中得到的心态,每一次的挫折与痛苦,他都将其视作一次得到的经历,并从中提炼出精华。 如果说吃一堑能长一智的话,原本资质平庸的他经过二十年商海浮沉,已经比大多数人都要智慧了。 不过就是从头来过,崔大有特别光棍的想,做好心里建设之后,他反倒坦然了,静静等着唐罗宣布他的下场。 可预想到的惩罚并没有出现,这个以孤傲著称的绝世天骄将其扶起,看着他的双眼认真嘱托道:“崔掌柜是真正懂行负责之人,我将这次临川购粮的事宜全权交由崔掌柜负责,包括我在内的四名武者都是崔掌柜的护卫伙计,请您全力施为,十五天时间能收多少粮便收多少。” 一脸懵逼的崔大有从来没有预设过这个角度,一时竟呆呆的望着唐罗不知该如何回答,对方只是笑笑,接着道:“崔掌柜从商多年,一定听过神通虚空之胃,正巧本人拥有这项神通,所以崔掌柜不用为金银携带与运输担心。” 说完话的唐罗又将崔大有,领出武堂,见到了四位号称是自己护卫伙计的人,竟全都是凶境武者。 不知自己是怎么跨上爆炎鹿的,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崔大有恍恍惚惚便带着这群人往东行了三千里,已近子夜。 当皎洁的明月挂在天南穹顶,崔大有才算是真正缓过神来:“罗部长....” “掌柜可是乏了想要休息?”驭兽并行的唐罗装过头笑问道。 “不不不。”回过神的崔大有连连摆手:“这才到哪儿,既然罗部长如此信任,小的就是肝脑涂地也一定完成!” “那就有劳崔掌柜了。” 既然决定将事情全权交托给崔大有,唐罗便不会插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让崔大有逐条逐件给自己解释行为、动机、目的除了浪费时间之外没有任何效果,便让他全力施为就好。 天下间出现过无数种血脉能力,但不是每一种都适合战斗的,就比如唐罗觉醒的虚空之胃。 可化万物听起来霸气的不行,其实就是啥都能吃而已,生存能力当然不俗但战斗力嘛就几乎等于没有。 但天下从来不乏缺少拥有奇思妙想的人才,云氏曾有传奇商人名曰:黑士。 只身行遍西贺大陆各大州部,收罗了数不尽的灵宝,更是被各大宗门尊为坐上贵宾,凭的就是无尽虚空之胃这门神通。 所以每一个经商的人但凡有志向都会强行修到蜕凡境修为,看看能不能觉醒虚空之胃神通血脉。 可以说每一个经商的人,都想过拥有一方随身空间后自己可以施展怎样的能为,唐罗现在做的,其实就是将自己的虚空之胃借给崔大有。 他相信这位机灵负责的掌柜不会让自己失望,又怎会多过问。 但崔大有看到唐罗毫不在意的模样反而急了,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有太多需要唐罗配合,虽然唐罗说过可以把他当成伙计,但崔大有怎么敢真的这样做,只能再次恭敬开口说道:“罗部长,小的想和您聊一聊关于购粮的计划...” “崔掌柜请讲。”唐罗回头,看着崔大有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是过不了身份这一关,只能无奈配合道。 崔大有大喜,小心翼翼道:“属下是这样想的,收购大宗粮食与一般不同,往常行商多去粮行收。因为那儿有足够多的伙计和力工,只是粮行屯粮毕竟有限,一般粮行存放百万斤粮食便已了不起,若是往粮行收粮,十五日完成三十万斤怕是力有不逮。所以属下觉得,既然罗部长拥有虚空之胃还有四名凶境随行,不若我们直接往临川内陆的常平仓收粮。您看怎么样?” 像川元和大临这样平原光褒的产粮圣地,每年出产的粮食相比两地的人口无限制溢出,而川元、大临两地的商人,大多做的就是粮食出口生意,但相比于庞大的产粮,即便每年都有大量出口两地的粮食还是大规模泛滥。 当地的氏族为了避免“谷贱伤农”和“谷贵伤民”便建立的常平仓,在市场粮价低的时候,适当提高粮价进行大量收购,不仅让氏族的粮仓都充满了粮食,也让百姓不至于丧失耕种的信心。 常平仓四季常开,不光购粮也卖粮,因为常平仓的存在,整个临川的粮价已经稳定了几百年,不论是灾年还是丰年,龙州各地的商贾都能从川元购得平价粮草。 临川周边的城市更是干脆放弃了耕种直接从两地粮行购粮。 这是唐罗第一次听到临川有常平仓的存在,若不是崔大有可能他只会笨笨的一家家粮行收粮,效率低下不说时间还耽搁了,果然将购粮事宜交给专业人士负责是件极为明智之事:“我觉得很好,就按崔掌柜的意思办。” 听到唐罗满口赞同,崔大有心中高兴,便壮着胆子说道:“多谢罗部长支持,只是要往常平仓收粮还需要几位的配合,不知......” “崔掌柜需要什么配合请直说无妨。” “那属下便直说了。常平仓虽然粮价低廉,但供粮对象只有临川本地商贾,属下在大临正好有一知交可助我们购粮,只是两地商贾世家都极为排外,所以入了大临地界后,部长与几位前辈千万不能说话,一旦露出了外域口音,必会多生波折。” 四百九十二章:地域优越感 其实排外和地域优越感是一件很有趣也很自然的现象,类似于大临、川元这样的经济发达地区更是如此,以大临为例,这个超过一千五百万人居住的大城在几百前年只有两三百万人,这群人以大临本地人自居,而在这群“本地人口”中,抱怨外来人口涌入的不再少数。 他们认为正是因为那一千两百万人的新来者占据了他们的资源,抢夺了他们的机会,甚至开始仇视外地人来到大临。 这些人不再说官话,而是全部使用大临方言,以彰显文化的优越性。 另一个有趣的现象是,类似于大临、川元这样富庶的城市中,这种人不在少数。 不用仔细思考也能发现,真正占据资源的世家与强悍的武者是不可能排外的,不然他们也不会与各洲各部通商,大量出口粮食。 这群上位者都是仰赖大临庞大的人口基数来招揽足够多的宗族武者,壮大家族,也许这里面会有极少一部分心中也有根深蒂固的地域优越感,但他们绝不会宣之于口,因为一旦他们表露出这样的情感,便很难继续招揽流浪武者归心。 去掉这批占据资源者,不用细心观察我们就能感受到,那些最仇视外来者的人大多是城市中混的相对糟糕的那些人。对于他们来说,不论是因为过度富庶而带来的城市福利、世代居住留存下的残破祖宅、还是虚妄的顶级城市优越感,都是他们仅剩的稻草。 他们供职在大临各处产业,因为世居大临而被信任;他们担任掌柜、书记、管事这样十分辛苦却也不上也不下的职位,但他们心里清楚,可能这一辈子也无法在大临这样的巨城中突破阶级了。 所以他们当然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无能而导致这样的结果,人总是习惯性的将责任向外推,往哪儿推? 要不是一千两百万人全部聚在大临,老子至于那么辛苦吗! 找到了责任的宣泄口,逻辑突然变得很通顺。 这群人理所当然的把自己的辛苦归咎在大量的外来人口中,其实归根结底,只是对自己无能的一种发泄。 只是因为灌注了自我的情感,所以让这种排外和优越感显得无比浓烈。 而大临外来者第一代肯定不适应这群排外者,但他们毕竟要在大临讨生活,所以他们会怎么做呢? 他们会开始学大临方言,会开始教自己的孩子大临方言,好像忘记自己的家乡,掌握了这门语言,就能融入大临。 你看,我住在大临,我说大临话,我是大临人了。 新来者的第二代又变成了排外的大临人,让这个排外的群体从两三百万,慢慢开始膨胀。 环境是能塑造一个人的,哪怕后来有人发现大临其实没有必要排外,在这样的环境中也变成了弱势群体,所以他们只能操着一口流利的大临方言,隐藏在人群中。 唐罗不用想也知道,崔大有认识的至交应该就是某个担任掌柜的存在,他甚至能想到,与这样的人建立深厚的友谊,崔大有是将自己包装成了什么样子。 一个因为被外地人抢夺机会的大临本地人,无奈之下远走他乡,在西陵构建一方广阔天地,回来与好友畅谈家乡发展,一起说说外地人的坏话,两人仿佛产生了共鸣,友谊在地位相等、认知相当的情况下,会产生一种相见恨晚的奇妙感受。 不得不说,这崔掌柜,还真是个秒人。唐罗微笑道:“崔掌柜,既然将购粮事宜全权交托于你,有任何需要配合的地方只管开口,若是每一件事你都要与我解释一番,难保不被人看出破绽,你就当我是个伙计,专心做你的事就行。” 商道最重随机应变,如果崔大有做每个决定都要与自己知会只会处处掣肘,眼下完成六百万袋的购粮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其他的繁文缛节,能放便放吧。 这话崔大有并不是第一次听,但几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又怎是片刻就改,他只能连声应道:“属下省得,定不负罗部长厚望。” 龙州历1780年十月初三 披星戴月的六人正式进入临川平原地界,崔大有熟门熟路的带着唐罗几人来到了那座久负盛名的龙州粮仓——大临城。 其实要看一座城市经济发不发达,光看市中心这一片是不够的,而是要看拱卫着中城的那些村镇。 也许光比城市繁华,西陵一点都不输给大临城,加上贯穿东西的陵江更是给西陵带来一些婉约的气质,但如果从七千米的高空向下俯瞰,便会发现西陵跟大临根本没有可比性。 西陵的城市虽然也是几百个世家的集合的大型城市,但世家与世家之间还是有着隔阂,每一个世家的族地与族地之间至少分隔两三个街区,而大临城可能是因为寸土寸金的关系,族地与族地之间连接极为紧密。 唐罗已经不止看到一两处两家族地一墙之隔的情况,这在西陵几乎是不能想象的。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但只要你有足够的想象力亦可见微知著。 虽然跨坐在穿云兽的背上,但经过强化的听觉依旧可以听到下边城市的人声鼎沸,嘈杂的信息蜂拥入耳,唐罗竟听不到一丝可用的信息,整个大临竟没有一个说着官话的人。 唯一拥有官话信息的便是街头巷尾,一些流子地痞聚集的地方,而他们所说的官话,也只为了揽客。 作为龙州粮食产量最高的城市之一,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和流浪武者前来购粮,但对大多数只会当地方言和官话的人来说,大临就跟一个异国没有什么区别。 唐罗相信那些伙计和掌柜一定是听得懂官话的,但他们就是用大临方言回答,让这群狗粮者碰了个软钉子,大概每一个不曾准备便进入大临的商人都会面临这样的窘况。 而每当这时,那群驻留在街头巷尾说着官话的地痞流氓便会适时的凑上来。 而不用想也知道,这便是活计、地痞、掌柜串联的一次盘剥,目标便是那群不懂大临方言的肥羊。 如果不是带了崔大有,唐罗这个需要购买六百万袋粮食的人应该就是外来肥羊中最肥的一头。 真!肥羊无双。 四百九十三章:采石之人 赤霞山主峰 十月初三清晨萧家便将应诺的物资全部转移到了杜氏族地,并由萧正交接给孙金方。 拿到灵草的第一时间孙金方便带着门徒镇压了瘟疫,并将分发粮草的责任交托给了那群一直在为百姓奔走的名士,早有准备的他们在赤霞山各处设立了几百个布施的粥铺,每一个平民都能领到食物。 自唐罗提出头巾收扈的方法之后,龚正发现即使不用识字的义气帮众也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他留下一小部分人看护山头,将大量的义气帮众派遣出去收拢以布条系在额头上的难民,效率大大提升。 而欧余在接下整座无双城的设计众人后,便带着人开始凿山。 望着眼前这座完全由赤晶石组成的主峰,这位匠人突发奇想,如果在开凿时便留下城主府的轮廓,然后细心雕琢,也许便能产生一座奇观般的建筑。 有了这个让他心脏怦怦直跳的想法后,欧大匠将不通建筑的力工全部感到外围,自己带着族人开始凿山采石。 欧家算是西陵世家之下最有名的匠人世家,八大作(铁匠、铠匠、木匠、石匠、瓦匠、农匠、工匠、兽匠)的匠人一应俱全,这群人统统被欧余动员起来成为了赤霞山的采石之人,要说心中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原本请都难请的匠人变成了采石工,哪怕有着家主身先士卒也不免让人怨声载道,因为原本这种繁重的体力工作都是交给力工或是门徒来做,他们都是监工似的人物,而现在却一个个背着石篓,做着繁重的开采与搬运工作。 “家主,这种事情交给力工就可以,为何要我们自己来做!?”不明所以的青年匠人在午休时朝着欧余发问道。 欧余看看这个族中无比优秀的年轻匠人,淡淡道:“我等采石之人,当心怀圣地之愿景。在一个伟大项目的整体结构之内,即便是最微末处也有展示个性与匠心的余地。也许百年之后我们的技法就如同现在我等观察古建筑一般陈旧,但我们的匠心依旧会得到尊重。” 在年青匠人震撼的表情下,欧余吞咽了馒头,背起巨大的石篓往山巅走去,原处是他采来的晶块整齐堆叠在一起,青年匠人低头,看着这些晶矿,方方正正与自己开采的大致相同,但当他仔细看去,每一块晶石都被打磨的如同钻石般细致,看似平直的线条却由几万个细微的菱面组成。 如果将自己开采的晶石与他的一同砌在外墙,被阳光一照,欧余的那块也许会发出无比璀璨夺目的光,而自己的...... 一瞬间,青年匠人突然明白了欧余刚刚的话,眼中的不满与愤慨散尽,几口吞下手中干粮,背起自己的石篓,朝着搬山处的身影奔去。 采石?不!我是在建造奇观! 年青匠人眼中爆发出夺目的光,而那群围坐在一起的欧氏匠人们,也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毕竟建造奇观,怎么能交给那些没有匠心的粗糙汉子,对吧。 …… 大临城外,叶氏粮仓 作为大临城排的上号的叶家,他们的常平仓大概是规模最大的粮仓之一。 说是仓不如叫镇来的恰当,仅仅是一个大临叶家粮仓的规模就赶上了西陵唐氏的场面,庞大的仓储体量,来往的大型商队,最低都是凡境修为的精壮力工,只是看到这场面唐罗便对接下来的购粮计划充满了信心。 虽然至今为止他都听不到崔大有和那个斜眼看人的掌柜在聊些什么,但这不妨碍他对任务完成可能性的判断。 像大临这样的商业巨城,都会有着钱庄存在,来到大临的商贾会将一部分金银存入钱庄换取“钞本”,而“钞本”的厚度与模样,基本代表了一个商人的购买力。 甚至很多势力的掌柜一定要看见来人的“钞本”才愿意开始谈买卖,向钱看,向厚看已经成了在大临做生意的不二法门。 所以几人进城的第一件事,崔大有便领着众人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裳,并拿着唐罗吐出的百万根金条去钱庄换了一本金色的厚重“钞本”,并让杜霆捧着。 商人最是势力不过,哪怕面对久不联络的好友亦是如此,他们会顾虑感情已有些生疏的好友此时上门是否有求之类的情况,所以一开始很难表现自己的亲热。 但当他看到旧时好友衣着体面带着几个前呼后拥的侍卫,其中一名更是捧着厚厚的金色“钞本”时,那表情就跟见到了走散多年的至亲一般。 哪怕唐罗一句大临话都听不懂,都能感受两人那满满的感动,至于有多少真情实感,只有两人自己知道了。 总之崔大有连蒙带骗加忽悠,唬得那个掌柜一愣一愣的,直接把他们往粮仓带。 几人在粮仓中走走逛逛,在看参观完粮仓规模后,崔大有皱着眉头对叶掌柜道:“叶兄,这次龙江洪水甚烈,整个西部几百万倾良田尽殁,正是我辈施展才华的大好时机。家主雄踞西南,雄视八方,想要借这洪水大赚一笔,所以派遣我来大临下订替弥氏购粮六万万袋,本想着叶兄与我私交甚笃,想让叶氏单独完成订单,但看这仓中最多只有千万袋,让本掌柜怎么好将订单都交给叶兄?” 叶掌柜听出崔大有语气中的不满,但更多的却是心头火热。 六万万袋的订单是他从未想过的巨大机会,只要能拿下崔大有的订单,他便能成为叶氏举足轻重的大掌柜之一,所以弥氏的订单绝对不容有失。 “崔兄慧眼如炬,这仓中确实只有十万吨新粮,但这样的仓库我叶氏有不下十个,虽然和崔兄的订单还有着不少的差距,但请崔兄一定相信我叶家有完成订单的实力!还望崔兄看在我俩的情谊上,将这订单交给叶家。”叶掌柜看着崔大有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心中一横又道:“只要崔兄愿意将订单交给叶家,叶某一定为崔兄争取!” “哦?”崔大有眉毛一挑:“不知叶兄能为崔某争取多少呢?” “每袋新粮一个银角!”叶掌柜将自己权利的底线报出,想要一次性拿下崔大有。 四百九十四章:话术 六万万袋粮食,便是每袋一个银角也是六千万金的巨款,这已是叶掌柜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但崔大有还是显得很不满意。 “看来叶兄并无什么诚意啊。”崔大有不咸不淡道:“崔某相信,以叶氏在大临的地位,即便自家常平仓中没有足够的粮食,只要肯开口,大临各大世家都愿意调配给你们,并且价格不会超过十二金每袋,可叶兄提供给在下的价格却是二十金每袋,价格偏高不说留给崔某的回润亦是只有一银角。这生意,不谈也罢。” 说罢,崔掌柜便要带着几名活计转身离去,吓得叶掌柜脸色大变,连忙阻拦道:“崔兄息怒,崔兄息怒!” 连拉带拽将面色阴沉的崔大有拉住,叶掌柜满脸苦色:“崔兄误会了,每袋一个银角已是为兄的最大权限,至于这价格,崔兄不会以为自己是第一个龙州来的商人吧?” “哦?此话怎讲。”崔大有停下身形,皱眉问道。 叶掌柜看看左右无人几个护卫又不通大临方言,便低声道:“陵江这次洪水非同小可,整个西部的起码有百城受灾,几百万顷良田尽覆。崔兄知道,我大临有数的世家都曾签署过商业联盟意向,自龙州的消息传来起,大临的对外粮价便已达到二十金每袋的价格,即便崔兄你上别家问,也绝不会低于此价。” 崔大有眉头一皱,沉声道:“叶兄的意思是现在整个大临的粮价都是如此,没有商谈的余地咯?” “崔兄明鉴,一些未入联盟的小世家倒是会低价放粮,但他们那点儿粮草对崔兄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叶掌柜抚了抚唇边的胡须,眼中闪着晶莹的光芒低声道道:“崔兄深得弥家主信任,不但派了四名凶境随行更是将订粮的工作全权交由崔兄,若是嫌赚的少了,不如以二十一金每袋购粮,如何啊?” 只是嫌回润不够,想解决的办法何止百种,只消每袋提价一金便是六万万金的回润,提升了整整十倍。 以往购粮这样的大事都是由几个掌柜同行,哪怕再信任也会派人监视,可也怪这弥家迂腐,相隔万里订粮,派出监视捧本的老者竟然不通大临方言。 叶掌柜心中好笑,对着偏远地区的家主,很是不屑,直接当面与崔大有沟通起了回润之事。 商人重利,六万万金的回润不论对哪个掌柜来说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只要崔大有真的答应,两人签订他便会按照二十一金出价。 至于这最后一金会落在谁手上,那可就不好说了。 崔大有听到回润一下子提升了十倍,浑身一震,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叶..叶兄此话当真?” “崔兄与我亲如兄弟,我又岂会在这事儿上蒙骗与你。”叶掌柜满脸真诚:“只要崔兄下订,我便会禀报家主拟一份暗契,到时崔兄坐拥亿万家财,只要生个资质不凡的娃娃往宗派一送,几十年后,崔兄又何用寄人篱下?便是回到大临建族,也未尝不可啊!” 崔大有越发心动,心神动摇的厉害,似是想同意,又像有些顾虑。 表情变换良久,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家主知道会杀了我的。” “崔兄迂腐!”叶掌柜恨其不争道:“此暗契天知,地知,叶家知,崔兄知。只要崔兄不说,远在西陵的弥家主又怎会知道。”瞥了眼站在一旁,拿着钞本满脸戒备的杜霆,叶掌柜不屑道:“就凭他派来监视萧兄的几个蠢货吗?” 虽然杜霆一副警醒的模样很是骇人,但眼中的迷茫还是被他尽收眼底,这一路本来他还担心随行中真有人听得懂大临方言,却没想到六个人都是一窍不通。 像是在性命和利润之间挣扎,崔大有犹豫半天,最终咬咬牙道:“将订单全部交给叶氏也并非不可!除非叶兄答应崔某三个条件!” “哦!?”叶掌柜喜出望外:“不知崔兄有何要求,尽管提来。” “第一,崔某要验粮,叶氏“名声”在外,若是不验一验,崔某可不放心。” 叶掌柜脸色一燥,连声道:“应该应该,其实崔兄误会了,我叶家只有卖粮给来历不明者时才会参沙拌石,对于正经的商人从来不会如此,崔兄切莫听得坊间几句闲言碎语便信了去。” 崔大有不置可否,继续道:“第二,崔某虽然贪财,但还不敢溢价购买粮食,价格便按照大临商行的标准价下订,但崔某的回润,得从每袋一个银角提为两个。” “什么!?”叶掌柜脸色一变,生硬道:“若是崔兄觉得回润不够,提价下订便好,这保持原价还要提升一倍回润,你让本掌柜如何与家主交代?” 崔大有笑笑道:“叶掌柜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这多出一倍的回润,崔某分文不取,全都算作叶掌柜的酬劳,只需要叶兄帮忙做一件事!” 叶掌柜一愣,不明白崔大有的意思。 “叶兄该不会以为家主只派了我一个掌柜出来下订吧。”崔大有无奈道:“还请叶兄转告叶家主,六万万袋不过是第一批,这场西陵洪水持续时间比之呈州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龙州西部今后将再无平原竟是泥沼、山城、水泊。未来两家的合作还有很多,若是叶兄能说服叶家主将粮价再低一成,崔某便将一半回润赠予叶兄,叶兄以为如何?” 原来如此,叶掌柜恍然大悟道。 “叶某终于明白崔兄为何会的弥家主信任了。”叶掌柜感叹道:“也不瞒崔兄,叶某的权限只能给到二十金每袋与一银角的回润,再多却是要回禀家主。不过崔兄放心,叶某一定尽全力说服家主同意与弥家的合作。” 如果六万万金就是订单的总量,那么如何将这一单生意最大化就是最重要的事,但如果这只是今后漫长供应关系的开始,诚信便尤为珍贵。 “崔兄便在此处验粮,看看我叶家的粮食究竟是不是外界所说的参沙拌石,叶某这就回去禀明家主!”叶掌柜心头一片火热,招过两个管事吩咐道:“你们俩带崔兄好好验粮,不得有一丝怠慢,明白吗?” 崔大有看着叶掌柜一心离去的焦急模样,拱手笑道:“那崔某就一边验粮,一边静候叶兄佳音了!” 四百九十五章:利益 叶掌柜带着满心狂喜离开粮仓乘上兽车头也不回的往族地狂奔,为的就是将这个好消息禀报给家主叶擎苍。 留在粮仓的两名管事恭敬的对崔大有行礼道:“崔掌柜好,请问您想从哪里开始验起?” “就从中间那批开始验起。” 两名管事对望一眼,便准备领着众人往深处走,刚一转身,便被击中后颈,晕死过去。 崔大有上前探了探两人鼻息,转头朝着唐罗道:“罗部长,这仓中有千万袋粮食,还请您尽快以虚空之胃收摄!” 唐罗皱着眉头看看晕倒在地的两个管事,又看看崔大有,没有多言直接走到粮仓中间。 银光爆闪,无米开外的银灰色巨人出现在库房中央,巨人张开大口,两只犹如铁铸般的粗壮长臂来回舞动,百斤一袋的粮食被天龙之影衔住,以每秒百十袋的速度灌入巨人口中。 崔大有看着唐罗收摄的速度,心中按按估算,即便以现在的速度计算,要收满六百万袋粮食也需要九个时辰,心中暗暗焦急,只希望叶青回来的越晚越好。 杜霆看看崔大有脚边那两个昏过去的管事,又看着来回踱步的惊慌掌柜,上前几步不解问道:“崔掌柜,我们带的金银足够买粮,你与那个掌柜看着也像交好,为何要行险?” 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侥幸。崔大有的行为让他根本不能理解,杜沙更是沉着一张脸,严肃的目光直视崔大有,很是不满意。 “几位前辈。”崔大有无奈的解释道:“诸位可知无尽虚空之胃对商人的意义。” 杜霆与几位杜氏武者相互看看,皱眉不解。 “自云氏黑商之后,无尽虚空之胃便被引为商道第一神通,若是罗部长的神通被叶氏发现,我们根本走不脱大临地界。”崔大有满脸苦笑。 “呵!”杜霆不屑道:“崔掌柜以为天骄带老夫四人是来玩乐的么?你能想到的事,天骄早已想在前头,莫非是崔掌柜不信老夫的能为?” “小的哪里敢质疑前辈的修为。”崔大有委屈的五官都挤在一起,告饶道:“只是大临不比西陵,因为有商业联盟的存在,这些世家都有互助协议,一旦部长的虚空之胃被发现,叶家一定会将部长留下。强龙不压地头蛇,几位前辈便是一身好铁,在护卫罗部长的情况下又能打上几颗钉呢?” 杜霆皱着眉头,还是不能理解:“不过一个对武者无甚补益的神通而已,大临世家便敢冒如此风险,老夫不相信。” “这大临城但凡报的上名号的家族,那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崔大有对杜霆的天真只能苦笑:“唐氏远走外乡的商队为何屡遭袭击,始作俑者便是地方世家控制的匪盗,大临世家对是否应该出击的标准只有一个,就是利益是否足够。” 西贺哪路哪有不靠武力就能支撑起的商业联盟,便是曾经号称儒商无敌的朝昌云氏,不也是控制着四大附庸家族并交好各个宗派才保得平安么。 大临只是把这件事做的更露骨一些,作为龙州最重要的产粮重镇,若说发难财最狠的世家便是大临世家了,作为通粮龙州的枢纽,没有比大临对天灾更敏感的地方。 若是平时大临也许会看在西陵安定的份上按捺住自己掠夺虚空之胃的野心,但此时此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把事做绝。 崔大有商海浮沉二十余年,什么都敢赌,唯有人性与贪婪不敢赌,因为他知道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良心发现和道德上的侥幸,只会将他推入深渊。 杜沙皱眉问道:“所以崔掌柜认为,天骄虚空之胃的价值,已经足够叶家无视四名凶境武者的存在,悍然出手了?” “没错。”崔大有点点头道:“大临自从建立商业联盟后,很多世家都尝到了联盟的甜头,在互助协议下,每个世家的胆子膨胀的厉害,明明是产粮重镇,匪盗却日益猖獗,来往于大临的商贾屡屡被袭击,奇怪的是这些匪盗从来不曾赶尽杀绝,反而只拿货物钱财的一部分便离去。所以诸地盛传大临民风淳朴,山贼亦讲道义,何其讽刺。” 粮食出口是大临最重要的出口产品,换言之整个临川地界粮食多的都要满出来了。 在这个地方劫道的意义何在,金银珠宝、珊瑚玉器、灵药宝草。哪个不比粮食来的值钱,但凡有目标的劫道贼,都不会选择在大临周边劫道。 而即便如此,大临依旧是匪盗最猖獗的地界,但因为大临超低粮价的吸引,还是有络绎不绝的商贾前来,因为他们知道,大临的匪盗和其他地方不同。 即便是不敌被劫,也不会危害到自己的性命,甚至还能带回一部分货物。 一家匪盗那么仁义崔大有相信,家家匪盗都那么仁义,你让人怎么相信,与其说他们被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束缚,不如说他们就是被一股力量控制着。 不然何以解释这种诡异的纪律性,只是因为信息传播实在太慢,崔大有也是因为对大临特别熟悉,才能从一些捕风捉影的传闻中,得出这样的结论。 杜霆几人总算理解了这号称龙州粮仓的大临是何等凶险之地,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就更迷糊了:“既然大临叶氏如此凶险,崔掌柜又为何不带天骄去别处购粮?” “川元虽然与大临接壤,却在临川平原的另一头,足有两万里之遥,时间根本来不及,若是在大临选择其他小世家,一来他们没有能力一次性提供六百万袋粮食,二来一旦罗部长的无尽虚空之胃暴露我们便要立刻逃离,只有选在拥有外城粮仓的大世家才有机会。”崔大有解释道:“小世家的常平仓都在城内,一旦发现虚空之胃,他们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纠结大批凶境武者,而像叶氏这样的大族,虽然在这外城拥有个粮食重镇,但最多只有一名凶境武者坐镇。” 四百九十六章:表忠心 如果无尽虚空之胃暴露,冲突几乎是不可避免的事。 那么跟商业联盟对抗,还是跟强大的家族对抗几乎不用思考便能得出结论。 这也是崔大有选择叶氏并编织谎言的原因,但事出有因却不意味着杜氏几位长老可以理解。 “呵,商人。”杜霆满脸不屑,横了崔大有一眼:“崔掌柜可真是个好朋友。” 哪怕叶家对虚空之胃觊觎非常,但叶掌柜对崔大有可算是推心置腹,杜霆推己及人,如果自己一定要选一家对抗,也不会选择自己好友所在的世家。 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好友怎么办? 十足的小人!杜威与杜凌也是不露声色的将头撇过,一副羞与为伍的模样。 崔大有倒是面色自若,笑道:“小的先是唐家的掌柜,然后才是叶兄的好友。何况这也不是坑害杜氏,前辈手中的钞本足够买下这仓粮食,几位前辈以为然否?” 这番言论引得杜氏几名长老又是一声冷哼,三人离开粮仓中心,朝着粮仓大门走去,都不屑看崔大有一眼。 崔大有仿佛根本感受不到几人轻视的态度,反而恭声道:“辛苦几位前辈把守门庭!” 在杜霆三人与崔大有争论时杜沙一直注意着收摄粮食的唐罗,虽然天龙之影搬运粮草的速度已经极为惊人但跟这如山的粮堆比起来,速度还是稍显不足。 “如果叶家发现了...”杜沙不无担心的问道,但话至一半便被崔大有拦住。 “若是被发现了便由小的出面交涉拖延时间。”崔大有笑笑:“只是打晕两个管事而已,还不至于引起叶氏多大的震动,了不得便是此地坐馆前来讨要说法,最多九个时辰罗部长便能将这千万袋粮食收摄完毕,到时诸位前辈只要护送部长离去便可,不用管小人。” “我知道了。”石佛般的武者深深看了崔大有一眼,盘膝坐下淡淡道。 …… 大临城叶氏族地 快马加鞭的赶回叶氏族地的叶掌柜却被拦在了门外,本想发作但看着管事面露寒光的模样,只能低声哀求道:“小人叶吴道,是南仓掌柜之一,请房管事通传家主,就说有要事求见。” “联盟中几位族长正和家主商讨关于陵江水患的“援助”,有什么要事可与本管事说,若是真的紧要自会通传。” 房管事的话让叶掌柜心脏都跳漏了一拍,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家主刚在思考如何介入陵江水患,自己这儿便得到西陵的大单,真是天助我也。 叶无道更加恭敬,朝着管事道:“事关陵江中游西陵城,小人的一位知交好友现在是西陵城豪族弥氏的大掌柜,此次他来大临城下订,只是第一单便有六万万袋,小人拿捏不好其中分寸,特别来请族长定夺。” 原以为将来意禀明就会获得重视,起码能让这位表情高高在上的管事脸色一变,但叶吴道怎么都想不到,房管事只是举起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将茶渍吐在地上。 “啐!就为这点小事儿便要劳烦家主,那要你们这些掌柜做什么?”房管事面无表情,擦了擦嘴道:“叶家掌柜千余人,若是每一个接到大单都要来请家主定夺,那家主一天还用不用做别的事了?滚回去!” 叶吴道大惊失色,连声道:“房管事明鉴啊,这可不是普通订单,而是一百多亿金的订单,您不是说现在家主正在与几位族长商讨陵江事宜么?” “蠢货!”房管事看着眼前的管事,叱道:“家主商议之事与订单岂能混为一谈!?” 凶境强者的气魄一阵,叶吴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告饶道:“房管事息怒,房管事息怒,都是小的失言。” “哼。”房管事收回气势,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叶吴道淡淡道:“不过百亿金的订单确实少见,虽然称不上紧要但也算不凡,你便在这等着,几位族长离去后本管事引你去见家主,起来吧。” “多谢房管事,多谢房管事。”叶吴道满心欢喜的站起身来,恭敬的站在一旁等着进入族地。 原以为再过不久就能见到家主,可这一等,便是一天,来时艳阳高照,现在已是星月漫天,叶吴道心中暗暗发急,但房管事却是老神在在的坐在门厅中,喝着茶水吃着糕点。 一直到次日清晨,叶吴道才终于得见叶氏家主,而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西陵订单,已经在粮仓中暴走。 …… 整整九个时辰的不眠不休,银灰巨人将一千万袋粮食装入无尽虚空之胃中,九百九十九个虚空之胃,生生装满了九百九十个。 这是觉醒这门神通以来,唐罗第一次有撑得难受的感觉,就像胃中装了块石头,就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两个叶家的管事中途醒来一次,看到空空荡荡的粮仓,再次晕了过去。 事情顺利的超过几人想象,崔大有将“钞本”放在两个昏迷的管事身边,对着唐罗满脸兴奋道:“部长,这就没有问题了,接下来便是如何从这粮仓中逃出升天。” 早在进入大临之前,崔大有便将穿云兽与爆炎鹿藏在了一处密林中,现在看来,早在来到大临之前这位掌柜就将前后都思索周详了,唐罗心中暗道。 “如果能制造一点儿混乱就好了。”崔大有想着来时井然有序的也是粮仓,朝着杜霆几人道:“几位前辈可有什么制造大混乱却又不至于造成巨大损失的办法么?” 在听到混乱这个词的第一秒,三位杜氏长老就将目光集中在了杜沙身上看得崔大有一头雾水,唐罗想起自己看见有关杜沙的卷宗,笑道:“杜沙先生,制造混乱的事儿便交给你了。” 地级七品的石心血脉武者,若说制造混乱,怕是没有比杜沙更合适的人选了。 如石佛般的武者点点头,浑身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盘膝坐下两掌轻轻盖在大地上,在崔大有见了鬼的表情中,空空荡荡的粮仓里,升起了无数石兽石雕。 四百九十七章:班底 大地仿佛变成了泥潭,一座座猛兽石像从地底升起,每一尊都有如活物,那奇幻的场面,仿佛置身梦中。 说实话,这也是唐罗第一次真正看到石心血脉的威能,也是大为惊异。 看着从地底升起的无数石像猛兽,第一次看见石心血脉的崔大有面色呆滞,看着杜沙就像看着神灵。 短短一会儿,便有超过十万尊石灵自地底升起,而杜沙睁开眼站起身形,就像干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唐罗伸出手指弹了弹身边的石人,感受着石人不凡的坚硬程度,称赞道:“若是杜沙先生得证大宗师之位,一人可敌亿万雄兵。” 这些石人虽然无法伤到蜕凡境的武者,但这种规模的炮灰冲阵依旧会给蜕凡境的武者带去很大的麻烦,而且唐罗知道这远不是杜沙能力的极限。 石心血脉融合赤霞功幻化出的十二尊晶石巨人才是杜沙真正的杀手锏,那些几乎免疫灵技的晶石巨人只能用体术硬抗,可重达几十吨的晶石巨人又岂是一般体修所能对抗的,所以杜沙才能在西陵闯下这般巨大的名声。 “天骄谬赞。”杜沙表情平淡:“这些石人应该足够制造混乱了,请三位长老护送天骄与崔掌柜离去,我在这儿为你们拖延些时间。” “那便麻烦杜沙先生了,我们走。”唐罗点点头,带着杜霆三人与崔大有往粮仓的后面走去。 …… 叶氏族地 终于得见家主的叶吴道散去了自己在房管事面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一晚上的等待他可不是在发呆,而是在思考该怎样引起家主的注意和看重,最终晋升叶氏大掌柜的行列。 而这第一步,便是自己那西陵知交的订单,六万万袋新粮! 正当叶吴道在叶氏家主叶擎苍面前侃侃而谈的时候,房管事一脸沉色的闯入两人的谈话,走到叶擎苍耳边低语。 这突然闯入的房管事让叶吴道一愣,但他知道房管事既然突然闯入,一定是有了很紧急的事,所以就乖巧的站在一边。 “知道了。”叶擎苍静静听完房管事的话,淡淡道:“你退下吧。” 房管事退出门去,临走前冷冷的一个回眸让叶吴道心中咯噔一声。 “叶掌柜,你那西陵至交的来历,你可清楚?”叶擎苍转头望着叶吴道,冷冷问道。 叶吴道噗通一声跪下,吓得浑身颤抖,声音更是结结巴巴:“小小小小..小的清楚...” “他们是什么来历?”叶擎苍把玩着左手的扳指,强压心中怒火。 南仓中千万袋粮食不翼而飞,十几万石灵大闹叶氏粮仓,虽然没有造成巨大伤亡,但叶家来到大临建族几百年,还从未有过这样丢人的时候。 叶吴道听着叶家主强压怒火的询问,那还能不知道是自己那好友惹了麻烦,心中恨极,当即把崔大有的来历倒豆子般说出:“这崔大有本是大临人,后来家道中落举族搬迁到西陵投靠了弥氏,因为此人擅长多地语言,便被许了个大掌柜之位。” “所以你说,他的背后是西陵弥家对么?”叶擎苍眼中闪烁着寒光,语气森寒。 “没错!”叶吴道吓得瑟瑟发抖,连头也不敢抬。 “你可知道,他们打晕了两名管事,并在一日之内搬空了三号仓的所有粮食?” “不可能!”叶吴道虽然害怕,但还是惊惶抬头解释道:“三号仓中整整一千万袋粮食,他们只有六人,怎能在一日内将这些粮食盗了,除非......” “除非什么?”叶擎苍似笑非笑问道。 叶吴道吞了口唾沫:“除非他们六人中,有一位拥有无尽虚空之胃的神通者......” “呵!”叶擎苍冷笑一声:“这西陵弥氏,可真是好运气啊!” …… 唐罗五人走出两仓的时候,石灵便开始了暴动,十几万石灵奔腾起来整片大地都在颤抖,好似地龙翻身。 驻守在镇上的几名叶氏强者第一时间便出现在各个街道,控制石灵的暴乱,但石灵的数量实在太多,身处叶氏镇内的强者们也不敢动用杀伤力巨大的灵技。 所以哪怕一拳便能打碎好几头石灵,面对十几万的庞大数量还是有些控制不过来,但令人不解的是,石灵虽然看似凶猛,却没有伤人的意图。 它们只是在镇上疯跑,驱赶着人群,一些人被惊得摔在地上,以为会被踩成肉泥,闭目等死,却只能感觉一阵腾云驾雾,睁开眼,竟是被石灵扛在身上。 石灵引起了巨大的混乱,却没有一人死亡,就连一些伤者都是在奔逃时互相推搡踩踏所致。 整整两个时辰,这场石人暴乱才被镇压,而叶氏的坐馆走入暴动中心的粮仓时,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仓库和两个昏迷的管事与地上那厚厚的钞本。 …… 龙州历,十月初十 原本计划着二十日的购粮计划十日便完成了,唐罗六人毫发无伤的逃出了大临地界,再有三日他们便可回到西陵,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 “这趟大临之行,崔掌柜的能力与中心我都看在眼里,待回去后我会向宗所推荐你,当一个粮行掌柜,太过屈才了。”骑着穿云兽的唐罗在飞出大临地界后,朝着身边的崔大有淡淡道。 虽然粮仓中的那些话不乏表演成分,但崔大有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掌柜,这样一个人才既然来到自己面前,唐罗便不想轻易放过,毕竟未来他可是统管百万人口的城主,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可不行。 而崔大有一听到唐罗的话,喜出望外,连忙表忠心道:“多谢部长厚意,小的一定不忘部长的举荐之恩,今后罗部长但凡有召,小的一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作为一个聪明人,崔大有当然知道举荐宗所的意义,唐罗如果在宗所举荐他担任管事,便意味着他就打上了唐罗的烙印,今后不管唐罗出户建府,还是在族中担任职务,他都是唐罗班子里的一员。 对于一个善堂出生的掌柜来说,能成为天骄班底,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四百九十八章:责任 西陵赤霞山、杜氏族地 名士们愁容满面的再次围坐一堂,一个个垂头丧气不敢互相看,孙金方怎么也想不到,不过十天的功夫,从萧氏得来一千万斤粮食竟然消耗的七七八八,原本可用二十天的粮食,竟然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万斤。 即便是按照最低标准发放,这一百万斤粮食也撑不过五天,孙金方只能召集所有西陵名士商议关于粮食的问题,本期待着众人可以踊跃合议,没想到一群人坐在一起却只剩沉默,即便偶有发言者,也都是责难。 感受着众人越发沉默的氛围,回春堂的刘掌柜开口道:“欧大匠,年老大!我认为你们凿山建城的事儿应该缓缓,等天骄回来了再干。你们那每一个食量都大得惊人,这十天光是凿山的力工和匠人就吃了几十万斤粮食。” 所谓力工大多都是凡人境的修炼者,虽然不通武技但以灵力滋养身体也会生出极大的气力,一个人抵得上普通人五个,欧家的匠人更都是蜕凡境的存在,现在也跟着一起在山上采石,灵力可以通过吐纳恢复,但消耗的力气却只能以食物补充,即便是修炼者的食物转化效率有所提升,凡人境和蜕凡级的食量依旧是普通人的五倍甚至十倍以记。 若是平时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武者吃粮过多,但在这青黄不接的时阵,这些名士自己都不敢吃饱,却看着那些力工匠人大量的消耗粮食,怎能心生不忿。 众人将不满的目光集中在年老大和欧余身上,希望他们停止这种莫名耗粮的行为,好像一千万斤的粮食会消耗的那么快,都是两人的责任。 这让每天辛劳干活还不敢吃饱的年老大怎么能忍,场就发作道:“刘大脑袋你说的是人话吗!” 愤怒的船老大脸涨得通红,拍桌而起指着众人道:“明明是你们放粮放多了,怎么把责任推卸到老子和欧大匠身上,天骄说过只要我们建城便会管饭,你们还想反悔不成!这十天就没了九百万斤粮草,我看就是你们发粮时中饱私囊了!” 话刚出口的年老大便脸色一白,心中咯噔一声。因为他说完最后一句后,屋内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了下来,十数道杀人的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每个人眼中都饱含杀气。 “年波小儿,安敢如此辱我!”回春堂刘掌柜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年波的鼻子大骂道:“我回春堂十日发粮七十五万三千九百二十斤,派出刘氏弟子,掌柜三百余人,伙计千余人,这些人连一颗赈灾粮米都没有吃过,全是吃的刘氏存粮,既然你这么看不上我刘氏,这发粮的任务就还给你!” 没有什么比一片热忱付出却被污蔑更伤心的事儿了,如果这群西陵名士真的贪图一些粮草的话,他们只要关上大门不管百姓死活,想办法在圈地中弄些薄土种地加上存粮日子过得不要太舒适,又怎会为了百姓奔波,年波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已然伤了众人的心。 意识到自己情急失言的年波脸色一变,忙开口道:“不是,刘掌柜你听....” “年老大。”另一位西陵名士打断了年老大的话,冷声道:“薛家这十日发了百万斤粮食,族中子弟倒是吃得赈粮,那是因为赈灾前薛家便将族中存粮尽数发放下去,你不是薛某中饱私囊么!若你能从薛氏库房找出万斤粮食,薛某便将项上人头割了,向这赤霞山挨饿受冻的百姓赔罪! “薛总镖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年波看着眼前众人一个个眼中喷火的愤怒模样,那还能不知道自己惹下了大祸,其实他只是随口一说,哪能料到这些人的反应如此巨大。 面对着众人指责,血气上涌的年波知道只能尽快平息众人的怒火,不然年氏危矣。 “咔嚓!!” 指骨断裂的声音爆响在议事厅中,年老大掰断了自己左手小指,并将其置于桌前。 血淋淋还在勾动的小指看得众人一愣。 “嘶~~~~~~”年波深吸一口气,压制了疼痛的颤栗,对着众人道歉:“老年我一时情急,口不择言瞎说八道,这手指便当教训,还望诸位原谅。” 江湖中人血气方刚义气深重,年波一番话说的真诚,压住了刘掌柜和薛馆长的火气,但并不代表这事儿就过去了,即便同是西陵名士,也有人早就看年老大不顺眼,特别是还被当面污蔑,这可不是一根手指就能抚平的怒火。 “答应了天骄凿山却自断一指伤遁,年老大可真是粗中有细令人佩服!”阮涛瞥了桌上断指一眼,冷冷嘲讽道:“既然是口不择言就该断了舌头,也省的今后听你的风言风语徒增不快!” 同为船行老大,阮涛与年波一直是竞争关系,手底下的兄弟更是隔三差五就会因为底盘火拼,虽只是年老大毕竟世居西陵,底蕴比之阮涛略有超过,所以底盘争斗总是以年波胜出而告终,两个本不对付的人虽然都想为了西陵百姓尽一份力,但他们本身的仇怨可不会因为目标相同而搁置。 年波深深看了一眼阮涛,又看看场中没有一人站出来为自己说话的局面,心生几缕悲伤,愤然道:“你说得对!老年口不择言,留着口舌何用,今日便断了去,给诸君赔罪!” 说罢便张开大口伸出嫩红的舌头,紧闭双眼用力咬下,眼看便要齿合舌断,一道青莹色的灵力护住了年老大的舌头,让用尽全力的白牙发出铿锵之声。 “老夫请诸君来是商议对策的,而不是要找谁推卸责任。”一直安静的孙金方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若是要寻人负责,老夫被天骄委托坐镇中庭,责无旁贷。诸君的赈粮点其实老夫都有看过,没有一点儿问题,只是因为赤霞山需要帮助的人太多了,实非诸君之错,是老朽未曾对人口之事做出精准判断,若是天骄追责,老夫一力担之。所以眼下还请诸君想想如何用百万斤粮食撑过五天,等到天骄回来。” 四百九十九章:好感 赤霞山上有多少百姓? 在赈粮之前,百姓们分散在各个山头上,居住在犹如蜂巢般的窑洞中,放眼望去所有小山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百多万是肯定有的。 所有人都能这样轻易的推断,但究竟有多少却没有人能够下个定义。 西陵有一百六十万自由民,所谓自由民便是在西陵有居所的民众,房子都没有的人,不是自由民,那叫流浪汉或是宿工。 在唐氏的风媒属里明确记载的自由民共有一百六十万,也就是三十余万户,至于流浪汉、乞儿、初到西陵的工人有多少,没人说的清楚。 按照以往天灾的经验,即便是一场规模不大的洪水也能造成数以万记的平民丧生,何况今日这样惊天动地的洪灾。 天灾=死人,特大天灾=死很多人。 有了这样的认知,包括唐罗在内的所有名士都认为,一百六十万自由民若还能留下四分之三,便算是功德无量了。 可事实上,赤霞群山上除了大量的自由民外,还有不少的未登记在册的黑户,这些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流浪者倒是比一般百姓更能适应天灾的来袭和赤霞山上恶劣的环境。 早已习惯去粮行买米的西陵人民早就忘了怎么在地里刨食,除了简单的劈柴生火煮饭外,可能只剩捕鱼和狩猎技巧没有丢失。 洪水肆虐两月,这些流浪汉虽然没有食物,但他们从能从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找到能吃的东西,存活率竟比一般的西陵平民还要高。 所以当唐罗打算招收扈从与赈粮时,这群没有被计算在内的这群西陵黑户们就跳了出来,惊得西陵名士们一大跳。 毕竟现在一场洪水几乎是将所有平民的基础都推回了原点,仅从外表根本分不出那些是“资深”的流浪汉,那些是由自由民变成的“新晋”流浪汉。 既然分辨不出,名士们只能一起救助,毕竟唐罗临走前有交代,赈灾的对象是整个赤霞山的百姓,不论出身、性别、年纪、来历。 孙金方和西陵名士们严格按照唐罗的交代赈灾,但当救助对象从一百多万人变成了超过一百八十万人的时候,也意味着赈灾的损耗提升了将近一倍。 所以一群西陵名士,只能抓瞎似的坐在议事厅中,苦苦思索用一百万粮食撑过五天的办法。 一直没有开口的欧余看着众人坐在会议室中干耗却想不出解决的办法,皱眉道:“建城的工作既然开启就绝不会停下,但建城工人粮食损耗过大也是事实,所以从今日起,建城工人的粮食便先由我欧氏提供,这已是我能力之极限,诸位告辞。” 说罢,欧余站起身来便欲离去,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望着年波道:“年老大,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哦哦哦。”年波慌不迭的站起,朝着众人道:“诸位,老年先行告辞,几句疯话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去。” 这已经不是年波第一次为自己莽撞的话致歉,但回应着依旧寥寥,除了貌似老农的沈大发宽慰了年波几句,其余多是不置可否的沉默,阮涛更是冷哼一声,极为不屑。 碰了一个软钉子的年波脸色一暗,低头跟着欧余出了议事厅。 两人离开后议事厅中气氛有所回升,虽然欧余至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却给众人开了一个好头。 沈大发当即表态道:“既然天骄不日便将回城,我们便不能将他交给我们的事儿办砸了,这样吧。老儿家中还有一些存粮,我将它全拿出来当做赈粮,先把这五日度过去,孙大师以为可好?” 名士也是分级别的,沈大发无疑是西陵名士中最德高望重的几人之一,有了此人的率先表态,可想而知后来者亦会出粮出力。 孙金方感动道:“沈老板高义!老朽替西陵的百姓谢过沈老板。” “与天骄相比,沈家这点儿粮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沈大发摆摆手,很是谦逊。 虽然他愿意开仓赈粮,但以沈家的底蕴,能出百十万斤粮食便已了不起了,和唐罗看也不看就将一千万斤赈粮交给孙金方的手笔对照,可不就是不值一提么。 但有了欧余和沈大发的率先表态,其他的西陵名士亦是纷纷出言。 “薛家已无粮食,好在镖师们都通水性,这些日子洪水有平缓的迹象,老夫便试看能不能组织他们网渔吧。” “回春堂这次带上山的多是药材,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但刘某也愿意拿出十万斤当做赈粮,聊表心意。” “诸位知道,阮家都是大肚汉,但阮涛绝不是小气之人,便拿出二十万斤粮食吧!” 十万斤,八万斤,五万斤。 这些明明已经缺粮到了极致的名士们咬着牙将族中仅存的粮食贡献出来,因为他们都相信孙金方与唐罗的金字招牌,既然说了半月便能返程,他们便不疑有他。 毕竟一千万的粮草可是实实在在从他们手中发放出去的,说要给孙金方全权负责,唐氏就连一个掌柜书记都不曾出现,这种坦荡和信任让这群西陵名士对唐罗有了很深的好感。 他们都相信当唐罗回来的时候,粮食问题便已经解决了,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也不知道解决的办法是什么。 …… 十月十二 渝西岭、邬家。 邬桓将信封好交给了一名白须老者,认真嘱咐道:“龚叔,务必将这封信交给唐氏六长老唐高旻,并告诉他船身刻有“邬氏”二字的就是这次交易的内容。族中只有龚叔能避过弥氏风媒耳目,事关邬氏存亡,万望小心。” 老者结果信封塞入怀中,朝邬桓郑重的点了点头,身形慢慢模糊竟就这样遁入虚空之中,好像房中一直就是邬桓一人。 …… 北山书院、落霞峰 两个小小的人儿并肩坐在山崖上,看着落日余晖映照出的万丈红云。 男孩指着一朵红云道:“你看,那朵云像不像小红。” 小女孩转头望去,惊喜道:“好像啊!” “嘿嘿。”小男孩憨笑一声:“我就知道你喜欢那只蠢鹿!” “不许这么说它。”小女孩横了男孩一眼:“小红可聪明了。” “既然你喜欢它,我就送给你!”男孩小手一挥,豪情万丈。 小女孩脸色一喜,却又拒绝道:“这是你的灵兽座驾,我不能要。” “这有什么关系!”小男孩顺势一把搂住小女孩的肩膀,将羞红脸的小姑娘揽进自己胸膛:“我的心都在你那儿了,再多给一头蠢鹿有什么打紧。” 漫天红霞中,两颗小小的脑袋越凑越近,发出“啵啵啵”的声响,万丈红云汹涌的卷动着,越发明艳。 五百章:区别 `十月十三 崔大有原本精神饱满的方脸已经满是疲倦,整整十三日的奔波让他几乎心力交瘁,而唐罗与四名凶境强者却还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样子,特别是回到西陵地界后,就连面无表情的杜沙嘴角都噙着一丝微笑。 原定至少二十日的旅行在一行人星月兼程的奔行下只用了十三日,唐罗十分满意的对着崔大有道:“此行能如此顺利,多亏了崔掌柜运筹帷幄,如今已回西陵地界,崔掌柜任务圆满可回北山复命,顺便帮我做两件事。” 一提到任务,崔大有强振精神,拱手道:“罗部长尽管吩咐。” “别紧张,只是两件小事儿。”唐罗笑笑:“第一件事是请你替我将爆炎鹿的兽印送到北山书院舍弟处,第二件是找人通知花掌柜来赤霞山主峰,杜氏族地。” 从年初开始就已经放弃睡眠习惯的唐罗根本不觉得连续奔波十三天有什么问题,能够随时入定的他只是在穿云兽背上打坐行功便能恢复所有精力,但崔大有毕竟只是商行掌柜没有经过这种程度的锻炼,虽然这个忠心的掌柜一直强撑着双眼,但唐罗已经看出他的精神状态已接近极限,所以想让他直接回去休息。 “属下遵命。”崔大有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实话他现在感觉整个脑袋都是发胀的,眼皮更是重逾千斤,若是唐罗真的安排什么任务,他自然不会抵抗,但对是否能够做好就有些心虚。 现在只是两个简单的通传任务,而且与回程顺路,让他无比欣喜,一想到可以躺回自家的大床上,已经疲惫不堪的他精神都是一振。 唐罗点点头道:“有劳崔掌柜,我们便在此地分开罢。” 进入西陵地界的六人便在边界分开,一道红芒向北其余五道向东。 不多时,唐罗一行便已靠近了赤霞山地界,而原本脸上挂着微笑的天骄脸色突然一沉,让队伍的气氛为之一凝。 杜氏四名武者相互看看,杜霆在一旁小声问道:“天骄,您怎么了?” “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唐罗面无表情,淡淡回应道。 本以为提前七天回来能够毫无波澜的衔接上赈粮的节奏,但听力极强的他即便隔了十数里也能听见赤霞山喧天的吵闹,从那纷乱的信息中,他听到了百姓的怨声载道,一些人更是直接朝着赈粮的西陵名士指名道姓的谩骂。 内容无非也就是中饱私囊和克扣赈粮。 而那些赈粮的人员回应则更是暴烈,两方冲突对峙,矛盾几乎爆发在赤霞山中峰的每一个赈粮处。 才走了十三天便发生这种情况,说实话唐罗对孙金方是不满意的,但他更清楚孙金方绝不会克扣赈粮更不会中饱私囊。 很简单的一个道理,一名无儿无女誉满西陵的凶境医师,若是真的贪图一点粮草,只需找一世家投效,每日灵食不断,酒池肉林。 不光孙金方如此,那群西陵名士亦然,所以。这样一群人跟苦哈哈的百姓抢馒头?你让唐罗怎么相信。 但唐罗能保证孙金方和那群名士不这么做,却无法保证发粮的名士族人不那么做,毕竟谁家没几个傻逼亲戚,这种事情若真的发生了,唐罗也并不会奇怪。 只是听着民怨鼎沸的模样,口粮被消减这不是一个赈灾点两个赈灾点的决定,而是几乎所有的赈灾点都爆发了类似的暴动,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唐罗的思考中五人越发靠近中峰,不明所以的杜氏四名武者也听到了民怨鼎沸的呼喊,杜沙脸色骤然一变,而另外三位杜氏长老却露出一种早知如此的表情。 “嘿,老夫早就知道!”杜霆一脸得色朝着唐罗道:“这孙金方只是个医师,从未有过赈灾经验,心肠又软。这一千万斤粮食看着不少,如果每一顿都给足量,这些已经饿了两月的灾民只会不停讨要食物,吃到吃不下为止。若不是我们提前回来,这赤霞山的百姓怕不是要和那群自称名士的蠢货冲突起来。” “没错。”杜威亦在一旁出言道:“一些泥腿头子被吹捧了几句便以为自己有治国之能,若是天骄将赈灾之事交给老夫,必然办得妥妥当当,便是天骄迟上十日回来,老夫也不会让赤霞山陷入这种混乱。”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杜凌看着两位兄长你一言我一语,又看见唐罗不置可否的出神表情,往回找补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抚平民怨,若是让他们在中峰冲突起来将杜氏族地弄得一片狼藉,那就真的麻烦了。” 三人其实对唐罗将赈灾之事全权交给孙金方是颇有微词的,因为他们打从心里觉得,孙金方根本没有赈粮的本领,他们从一开始就等着看他的笑话,这并不是幸灾乐祸。 而是基于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如果有名声就能治理好城池,那世家这么多年来学习和总结的权谋统御经验有什么意义,只是唐罗毕竟年少气盛,就连萧氏都只能交了一千万斤粮草做租,他们当时被镇住了,哪敢违抗。 只是现在看到这个结果,便想要跳出来好好秀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让唐罗知道,信任他们要比信任那些外人,强上不知多少倍。 往赤霞中峰奔行的穿云兽突然顿住,唐罗回头看了三人一眼,对着杜威淡淡问道:“如果将此事交给你,你打算怎么用一千万斤粮食撑过三十日?” 三人相视一眼,杜威面色一喜,轻抚长须悠然答道:“回天骄,老夫赈灾之法说来也简单。灾民与饲兽同理,狗不能喂得太饱,所以每人每日发粮二两续命足矣,一千万斤粮食足够百十万人食用月余,天骄以为然否?” 杜沙一听长老说法,浑身便是一震,想反驳却因为辈分问题只能化成无奈,低头不语。 而唐罗深深看了杜威一眼淡淡答道:“我知道了。”又将目光移向其余三人嘱咐道:“你们几人先回杜氏族地不要露面,我来处理这件事。” 五百零一章:丢脸 赤霞山中峰平台,杜氏族地。 这已经是半月来人群第二次围在这块地方了,上一次是因为唐罗的到来他们祈求帮助,而这一次,他们则是来讨要说法。 系着头巾的人群密密麻麻,将杜氏族地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赈粮点更是被团团围住,所有人都面露怒色恨恨地望着施粮者,谩骂声不绝于耳。 孙金方与沈大发站在高处极力安抚,却也丝毫无法抚平众人的情绪,两人也是心里有苦却没处说。 原本赈粮标准是不论平民武者一视同仁,每日半斤粮食,或是馒头、或是饭食、或是浓粥。 而这三日标准却只能骤降至二两,别说修炼者吃不饱,就连平民都是怨声载道,哪怕孙金方再三解释是因为灾民变多,百姓也丝毫没有体谅的意思。 他们用一种最简单也是最执拗的逻辑,疯狂的攻击这个曾经誉满西陵的老人。 “天骄说过系上头巾便是他的扈从,更是将发粮的责任交托于你,但你现在粮食越发越少,我就想问问,你们把天骄的粮食霍霍到哪去了!” “孙金方,我看错你了!原本以为你是誉满西陵的医者,自会公平公正,没想到一点粮食就将你试了出来,西陵一百六十万自由民,你每人每天克扣三两粮食,一日便是四十万斤进账!以后还能叫你孙医师吗?不如叫孙财主吧!” “还有你们这些所谓的西陵名士,全都是些沽名钓誉的虚伪之徒,嘴巴上一个个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实际上,就连赈粮都要克扣,你们算什么名士,算什么善人!” 孙金方和沈大发积善数十年,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感受什么叫百口莫辩,不论他们怎么跟人群解释,百姓们仿佛认定了他们将粮草私吞。 对着年老大一人,他们可以直抒自己心中的愤怒甚至据理力争,但对着眼前几十万人的质疑,哪怕他们已经将粮食已经耗尽,现在众人吃的都是西陵名士们从自家拿出来的粮食,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更有甚者,指着孙金方的鼻子扬声骂道:“还说你们没有克扣粮食,若不是做贼心虚,何用将自家的粮食拿出来赈灾,明明就是先贪污了赈粮,然后假装仁善出粮,别以为这样卑鄙的手段可以得逞。” 百姓善良么,百姓大多都是善良的,但百姓之所以让人又爱又恨,就是因为他们除了善良外,一无是处。 所以在他们的利益受到侵害的时候,并不会考虑更多的东西,只会用一种最简单的逻辑思考。 以前我吃半斤,现在只有二两,所以一定是出了问题了,大多人一开始并不会直接想着西陵名士们侵吞粮食,但经过有心人的煽动,结果便会截然不同,所以只要人群中有人能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道理,他们就可以大声附和。 而指望一些民智未开的平民去分辨哪些话是真话,哪些话是假话这要求实在太高了,他们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听到一个似乎有点说法的道理便会蜂拥盲从。 比如现在这个几乎强盗般的逻辑就深得他们的心。 对啊,如果不是因为贪污了赈粮贪心,世家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粮食出来? 不禅用最恶意去揣测人心的几个人只是隐在人群中高呼几句,人们便被这最险恶的逻辑说服了。 一时间,群情便又开始激愤,特别是他们现在以唐罗扈从自居,更是显得极为强硬,哪怕孙金方是凶境强者,也不能让他们对这个和气的老好人有丝毫畏惧。 “交出粮食!交出粮食!” 孙金方和沈大发看着群情汹涌的人群,心中满是悲凉,一万句话梗在喉头,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就在两人最无助的时候,天空中落下一匹神骏灵兽,其背上跨坐一位剑眉星目的俊美少年,正是西陵第一蜕凡,唐氏天骄公子罗么。 看着如同谪仙降世的黑衣公子,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人们仿佛看见了救星。 “天骄您回来的正是时候,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以孙金方为首的那些西陵名士将我们当做猪狗,一日二两稀粥,这是要我们死啊。” “请天骄为我们做主!请家主为我们做主啊!” 感觉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平民纷纷跪下,朝着唐罗山呼家主,孙金方与沈大发两人面露死灰,痛苦的闭上双眼,连争辩都没了力气。。 跨坐在穿云兽背上的唐罗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看着跪满中峰的人群,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每个人额头上都绑了代表成为他扈从的头巾,也就是说,这些人理论上都是他的手下,真是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龚正呢!?给我滚出来!”声若洪钟的异能爆发,唐罗骑坐在穿云兽背上,将目光从人群身上抽离,寒声道。 声浪转瞬压住了所有百姓的呼喊,漫向四面八方,从赤霞山中峰传向其余山头。 正在另外赈粮点施粮的龚正骤然听到唐罗的声音,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连忙运气御空秘法,朝着中峰连滚带爬的赶来。 自带音响的唐罗一秒钟便呵止了中峰暴动,接下来便是清算了吧。孙金方面露苦笑,他以灵力震荡声带,几乎将喉咙喊哑也没获得谅解,唐罗仅是一个出场就将人群镇住,也许这就是世家子与平民的区别吧。 两人相识一眼,满满的无奈,摇摇头一脸颓然。 唐罗转过头,对着孙金方与沈大发和气道:“两位赈灾辛苦了,请先回到议事厅中等候,这儿便交给我处理吧。” 前排听到这话的人群突然一惊,原本以为天骄呵停众人是为了质问,但听着却更像关怀。 看着和颜悦色的唐罗,两个老人只感觉满腹的委屈有了宣泄的地方,强忍鼻头的酸涩,拱了拱手边往庭院中走去。 “天骄,他们克扣我们的粮食,你怎能放他们走!” 一个跪在前边的年轻人看见唐罗对两人和颜悦色的模样,愤然站起,大声质问道,额头的方巾迎风飞舞,一副凛然的模样。 孙金方与沈大发的背影一顿,却又坚定的往前走去。 唐罗回头,冷漠道:“掌嘴五十。” 同样是声若洪钟,同样是通传八方,只是这次的指令却让跪在地上的百姓心中一揪,那个站姿凛然的年轻人,脸色更是变得煞白。 五百零二章:远见 远见,字面的解释是深远的眼光和高明的见识。 准确的说这就是一种运用现有信息判断出过去与未来的能力,世间卓越者大多具有这种特质。 因为远见就是基于当前已知信息做出的最佳选择,然后在前进路上不断修正的一种能力。 拥有这样能力者万中无一,通常这些人都有个共通的特点,便是看见一个事的开始便已推测出它的结局甚至整个过程,像这样料事如神的卓越者知道自己每一个当下的举动都跟未来息息相关,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浪费时间在无聊的人情世故上,这也导致卓越者大多显得性格孤僻。 并非他们生来如此,而是作为一个能看见未来的人,他的很多话都是不能宣之于口的,与其费尽心思跟看不见未来的平凡人解释每一步的浪费时间,他更愿意强大自己。 唐罗并不完全具备一个卓越者的特质,上一世无比平凡的他这辈子如果不是投个好胎也达不到现在的高度,可正是因为他从平凡中走来,所以他更知道平凡人拥有着什么样的弊病。 在从天空落下之前,乘着穿云兽的唐罗端坐云巅,从万米高空的穹顶俯瞰整个赤霞山脉,经过多次强化甚至出现重瞳的他将赤霞山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原来所谓的着眼全局只需要真正将自己与世界拉开距离就可以,唐罗鸟瞰着自己的领地,看着三座主峰,十几座驼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来回的奔行,已将这场暴动的原因了然于胸。 首先,就是最重要的,这西陵难民的数量,远远超过一开始预估的一百六十万。 “我居然会信一个情报机构的人口统计,真是见鬼了!”唐罗不由的这样埋怨自己,哪怕是后世进入大数据时代的人口统计都有不尽不实的地方,何况西陵这样人口来往繁密的武者时代。 西陵是个巨大的城邦,除了南北两岸的城市外,城外还有很多小型的村庄镇落,他们仰赖西陵强悍的武力,得以和平的繁衍生息,这些人并不在风媒属的统计范围内,但唐罗当时通传全城的吼声可是被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当这些人和西陵人一起拥挤在赤霞山脉的时候,唐罗只能看见漫山遍野的人头攒动,和无数个个位数与十位数的数字。 除去两座主峰的世家联盟,聚集在驼峰与中峰的人口绝对超过预计的一百六十万,这还是他粗糙估计的数量,也许还不止。 一千万斤粮食供应一百六十万人,便是每人半斤这数量也会达到八十万斤每天,让孙金方用一千万斤粮食支撑二十天,根本就是在为难那个孑然一身的老人。 所以,这场暴动的根源是唐罗自己的疏忽,或是说,太过信赖风媒属所导致的错误。 在风媒属眼里,很多平民根本不算是平民,威胁度几乎为零,但他们的数量却是世家的好几倍。 将有限的资源投入到精准统计平民身上,本就是件收益特别低的事儿,所以风媒属只是派出一些风媒,了解个大概就算完成,大部分的精力还是留在观察各个世家的动向上,因为这样才符合世家利益。 风媒属当然没错,只是因为唐罗走得太过匆忙,如果他能在离去之前,环视一圈自己的领地,大概就能知道仅仅一千万粮食,是支撑不了原定的二十日计划的。 毕竟是第一次治理这样庞大的人口,唐罗自诩周密的计划回过头看来还是错漏百出,若不是崔大有给力,可能二十日之后回城,赤霞山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这是他犯得错误,并没有什么丢脸的,真正让他觉得丢脸的,是这些头上绑着代表自己扈从头巾的百姓的行为还有自己特意留下的后手。 他在穹顶看得清楚,一些头顶有着三位数甚至四位数的扈从,在一个赈粮点拿完粮食后,便悄摸的离开人群从几乎是绝壁的山涧中往另外的赈粮点移动。 赤霞山驼峰十几座,除了中峰最大的赈粮点外,基本上每一座驼峰都有赈粮点的存在,对普通人来说几乎是绝地的悬崖峭壁对这些修炼者来说就是通往驼峰的捷径,他们如猿猴一般在山石的凹陷处借力,没一会儿便从主峰荡到其他驼峰上,悄悄的混入领粮队伍里。 作为一个和平了几百年的商业城市,西陵也造就了平民积累财富的土壤,大开武禁全凭自觉虽然不能让全民皆有修炼的条件,但只要心生向往者总能想到办法修炼。 三十六幅先天道图自徐圣刻在天南丰碑之后,就成了烂大街的东西,个把金币就能买上一套放在家里,只要识字肯下苦工,哪怕没有别人指导自己也能完成打通天地之桥,沟通天地灵气的筑基期。 也许半斤粮对这些武者来说真的有些吃不饱,但要说这些人只能靠赈粮才能活下去,那就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力。 他们会这样做,只是因为这样比在洪水中捞鱼更省力,无非是认定赈粮点的名士们无法认清每一张人脸,想要多领多吃而已。 这些人本该成为难民之中的佼佼者,就算不指望他们帮助其他难民,负责寻找一下自己的吃食,哪怕他们弄了粮食之后发点小难财唐罗也可以理解,但这些人就是心安理得的钻赈粮的空子,一些拥有四位数值的蜕凡境修炼者更是来回几座驼峰的领粮。 上行下效之下,导致一些平民也开始想要重复领粮,虽然他们没有办法绕过山头但换身衣服重新捯饬一下再次混入队伍中领粮却是十分熟练。 一千万粮食怎么没的?就是这么没的! 可笑这些人还聚拢在主峰平台,一个个正义凛然的逼问那个已经拿自家存粮出来赈灾的老人,真是有意思。 大智慧没有,小聪明一堆,贪婪、盲从、怠惰、短视。 看着自己的扈从大多都是这样的人,唐罗只觉无颜面对议事厅中的那群西陵名士。 主峰平台上只有“啪啪啪”的掌嘴声,一下重过一下,就像打在了他的脸上。 丢人,真的是,丢人! 五百零三章:愚蠢的后手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唐罗呼唤屁滚尿流便跑到中峰的龚正第一眼就看见了跪伏在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再看间两片脸颊已经高高肿起却还在用力扇着自己耳光的年轻人和骑坐在神骏穿云兽背上面无表情的唐罗。 强压心头悸动,龚正几步上前朝着唐罗一躬到底,行礼道:“属下龚正见过家主!” 看着低头行礼的义气帮主,刚刚压平怒火的唐罗只感觉胸膛一阵翻涌,丢人的原因,除了这群扈从的行为外,还有自己留在赤霞山后手做下的蠢事。 “我问你。”唐罗望着龚正,寒声问道:“在我临走之前,是怎么交代你的?” 早在西陵有开战苗头之前,他便指使龚正去西陵周边城市大肆收粮,那时的粮价几近平稳,唐罗也未曾将义气商行的资金抽调,也就是说光以存粮来看,义气帮的存粮比之一般世家也不遑多让,这是他给赤霞山留的最后保险,本来想着如果赈粮出了什么错漏,也能让龚正帮着找补找补。 义气帮所在的那座驼峰和赈粮点倒是没有发生动乱,可赤霞山的主峰和驼峰都乱成一锅粥了,也不见这货出来主持大局,真是让他失望透顶。 龚正心中咯噔一声,慌忙解释道:“家主明察啊,不是小的没有出现,小的早在三日前便已找到孙大师询问赈粮情况,可孙大师说只要削减一些便能支持到家主回来,小人心中想着这样不妥,毕竟这些人都已经是家中扈从了,半斤粮本就不多,再变成二两就更不够了,所以小的便拿出存粮,补齐另外三两。” 说道这儿,龚正还觉得自己走了一步好棋,沾沾自喜道:“家主您看,整座赤霞山脉也就属下那座驼峰没有动乱,百姓更是交口称赞家主仁德!” 看着龚正一副丝毫不明白自己错在哪儿的愚蠢模样,唐罗皱眉叱道:“走之前交代你,赈粮之事全凭孙大师马首是瞻,若是赈粮耗尽便由你出粮续上,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 唐罗突然爆发的雷霆之怒吓得龚正浑身一个激灵,若是这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就太蠢了,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好心把赈粮补齐这事儿坏在哪了,但他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家主发怒了,就一定是属下犯错了,所以他立即认错道:“属下错了,属下这就改回来。” 认错倒是迅速,但看着认错方向就知道这货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唐罗心中微微叹息,若是宗学或是修炼场挑来的家臣,一定不会将这事儿处理成这般模样,哪怕让花吉过来主持,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龚正只有小山头的想法,却没有大集体的概念。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团队中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关乎整个团队的。 分粮这种事,最简单的一个逻辑就是,不患寡,患不均,只能加,不能减。 人性这种东西,最令人失望的部分就是贪婪,如果一开始每人只发二两每日,十日之后提升到三两,百姓们就会对名士们感恩戴德,因为十三日前他们还是游走在饥饿濒死边缘的难民,别说二两,便是一两粮食摆在眼前,他们也会把赈粮名士认作救命的大恩人。 但名士们一开始便给五两,然后惊讶的发现粮食不够,觉得退回到二两应该还能坚持,便理所当然的一拍脑袋决定了。 这在家族中当然是可以的,因为血脉相连的家族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体系下,别说同甘共苦,同生共死都是稀松平常的事儿。 兄伯战死,叔伯继养其子视如己出的例子更是比比皆是,所以小家族的头领从来不把这种同甘共苦的决定当做一个有必要铺垫的决定,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付出和奉献族人都能看在眼里,若是要选择同甘共苦,一定是已经走不下去的原因。 可这是只有族人才能给出的理解,百姓不行,百姓只能看见自己手中的一点赈粮和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因为他跟这群西陵名士并没有亲眷关系。 在两者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你随便抓来一个西陵百姓问,你最尊敬的人是谁,大概有一半人会告诉你,“当然是誉满西陵的医界圣手,妙手回春的孙大师啦。” 这些拥趸的嘴脸唐罗清晰记得,可现在只是因为赈粮中的一个决定,不知有多少人忘记了孙金方曾经是何等的誉满西陵被尊为在世父母,而这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孙金方光有德行却没有施政技巧而已。 可唐罗一直相信,市政技巧这个东西可以培养,但一个人的德行可没有办法再造。 虽然这次赈粮闹出了点不愉快,但主要责任并不在孙金方与一众西陵名士。 而是隐在人群中那些煽风点火的人和自己身旁愣头愣脑的龚正。 为什么义气帮的驼峰上人们不敢闹事,很简单一个道理,就是全西陵都知道义气商行是自己的产业,义气帮头领龚正是自己的属下,以前他们还是西陵自由民的时候都要敬龚正三分,何况现在赤霞山大量百姓已经绑上头巾成为自己的扈从。 莫说龚正发粮半斤,就是他一颗粮食不发,也没有人敢在义气帮所属的驼峰闹事,唐罗倒是希望他什么都不做呢。 过犹不及,便是说事情做得太过头,还不如做不到时所产生的效果,所谓矫枉过正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龚正看似随意的一个举动,却成了这场暴乱的导火索,虽然峰与峰之间不过十数里山路的距离,但难民们本着少动少消耗的信念,大部分人并不会往别的驼峰跑,因为每座驼峰都有赈粮点,大家都是一样的。 可龚正偏偏要特立独行,孙金方说了发粮二两,他还是持续半斤,而来往于群山之间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些重复领粮的混蛋,虽然他们只占人口中极少数的一部分,但当这些人有心的宣传其他驼峰上还是发放半斤粮食的时候,百姓的嫉妒和恨就爆发了。 为什么百姓会掷地有声的质疑西陵名士们贪墨赈粮,都是因为这个家伙弄出来的蠢事。 所以在教训龚正的时候,唐罗并没有避讳众人,所以跪在前排一些喊得最凶的人们,可以清楚听到两人的交谈。 随着唐罗对龚正的怒斥,这些人身子伏得越来越低,颤抖的幅度也越来越剧烈,几乎克制不住心头的颤栗。 扈从这个身份,说白了就是典身为奴的敬称,看着龚正这个为唐罗一统西陵农耕市场,跟随唐罗最久的蜕凡巅峰都被训得只敢低头认错,他们都不敢想象接下来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惩罚。 五百零四章:惩罚 银灰色的巨人拔地而起,声若洪钟轰然爆发,如天神圣言响彻整座赤霞山脉,这独一份的法令让赤霞山所有人都知道,主人,回来了。 “请西陵各位先生停止赈粮,回主峰议事厅一叙。” “凡我麾下扈从者,自即刻起退回居所,禁足三日以儆效尤!” “非扈从者,自即日起不再享受赈粮待遇,若有作奸犯科、巧取豪夺者,立斩不饶!” 群山呼应,深谷回荡,如煌煌天音的指令重复整整三遍,除了耳聋者,即便是陷入熟睡的平民也能听出指令中不容一丝质疑的味道。 伏跪在中峰的人感触最深,连头都不敢抬就用膝盖磨地惊惶地转身,连滚带爬的向自己的居所或是营地跑去。 下达完指令的唐罗散去不灭战体,朝着身旁的龚正道:“三日后,将所有成为扈从者分批聚集在中峰。” 龚正惊异抬头,满脸的不敢置信,他原先以为,自己犯下如此错事,一定会被重重惩罚,没想到唐罗居然再颁任务给他。 “这三日一定会有人铤而走险,你率领义气帮众负责赤霞山百姓居所的警备工作,三千人肯定是不够的,你可以向各个西陵名士借兵,顺便收编了以前西陵警备属的那些警司。”唐罗自顾自下达完命令,看着依旧一脸震惊的龚正不悦道:“我说明白了么?” “明白了,明白了!”龚正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三日后将扈从们召来中峰,另外负责赤霞山的警备工作,属下一定用心做,决不辜负家主的信任!” 凭着一腔血勇在江湖走跳,曾经的龚老大一直看不起那些世家子,觉得都是一群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但自从碰见唐罗以后,他就感觉自己从没做对过一件事,反而惹下不少篓子。 以往自恃的优越能力好像全部变成了愚蠢,但这更让他坚定了追随唐罗的决心,不光是因为唐罗的身份,更是因为短短的时日,唐罗便领他看到了一个更大的世界,所以他不愿意失去这个机会。 唐罗看着龚正一脸决绝的模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身朝着杜氏议事厅走去。 说实话龚正愚蠢的处理他是不太满意的,但他更明白,人只要在做事就没有不犯错的,他尚且有思虑不周的时候何况一个突然被提拔的流氓头子。 只是在看属下犯错愤怒的时候,应该想一想这个人的优点,起码筋骨尽断也要强撑着回星辰阁报信的事情唐罗不会忘记,所谓赏罚分明,无非就是别因为一个属下突然出现的错误而全盘否定了他曾经的功劳。 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只是因为唐罗将一个属下放在了一个他不太适合的位置上,归根结底还是手下可用的人太少,所以他恨不得手底下每个人都能面面俱到。 可世上哪有这种生来就是全才的人物,人大部分的成长都是再用错误积累经验,仅此而已。 迈步走入愁云密布的议事厅,短短不到半月,曾经意气风发的西陵名士们全都变成了一副愁容惨淡的颓然模样,倒是杜霆杜威杜凌闭目养神端坐高堂,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的三人睁眼,看到是唐罗出现,连忙起身恭敬道:“见过家主。” 名士们亦纷纷起身,对着唐罗艰涩的拱了拱手,满脸的羞愧萧索。 “诸位怎么一副愁容惨淡的模样。”唐罗笑道:“我提前回来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吗?” 杜霆几人挂着轻蔑的笑意,扫过厅中众人,孙金方苦笑应道:“天骄别打趣我等了,短短不过十数日,天骄全权委托的赈粮便出现这样大的疏漏,若不是天骄回来的及时,由这民怨肆意蔓延,老夫都不知道如何面对天骄厚爱。” “是啊天骄。”老农打扮的沈大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小老头的五官皱巴在一起,后怕道:“天骄还是将赈粮的事宜收回吧,小老儿真的无法胜任,短短几日就败光了祖辈阴德。”想到被百姓指着鼻子骂祖宗的场面,沈大发只觉得沈家数代积善尽毁于己手,哀声道:“小老儿现在就想一死了之,但又有何面目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呦。” 悲怆的沈大老板唉呼一声,眼泪便吧唧吧唧的往下掉,看得议事厅中名士心生不忍,纷纷转过头去。 短短三日,这群曾经备受爱戴的西陵名士感觉到了什么叫恶评如潮,一个人污蔑以大部分人的心境修为都能无视,即便有两三人污蔑也不过愤然驳斥,但当这个数量一下膨胀到千人,万人的规模,就不一样了。 如同排山倒海的污水泼来只会让人崩溃,他们不知道这些曾经爱戴自己的百姓怎么了,甚至会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言就是个虚伪的混蛋。 唐罗看着眼前最低都是蜕凡巅峰修为的西陵名士一个个后怕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原本他一直以为,以这些人的武道修为应该可以勘破此事,但看起来,还是得自己疏导疏导啊。 “诸位真的以为今日百姓表现出的状态,就是他们真实的模样吗?”唐罗满脸好笑的反问道:“不过是有心人挑唆之下的结果而已。弥氏的风媒、不甘失去权力的小世家、自命不凡的流浪武者、心性扭曲的盲流。百姓搞不清楚真实情况,加上身处在那激烈的环境下才显得暴躁,只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做得事是对的,他们是在冒着生命危险质疑贪婪的西陵名士。你给他们几日时间冷静,他们之后自己想想都会害怕。” 一群最高不过初入蜕凡者就敢聚众冲撞最低都是蜕凡巅峰的名士们,唐罗都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也就是西陵和平的几百年,若是换在一些战乱不断的地界,哪有百姓会响应这种莫名其妙的愚蠢行动,端坐天穹的唐罗看得真切,人群中呼声最响亮的那几个,都是修为在身的修炼者,身边跟着一群表情狂热的拥趸,这种情况下唐罗要还能想不出这群人的来历,也枉费他在唐氏风媒属呆了这么久。 五百零五章:朝圣 弥氏的风媒属与唐氏的结构不同,若说唐氏风媒属的核心是嫡系风媒加上普通风媒的组合,弥氏的风媒属便是另一种行事的存在。 在唐氏的卷宗中有明确记录,弥氏风媒属分内外两围,所谓内围就是南岭兽谷中的九层高塔,那是弥家培养血鸦灵鸟用作探视情报的所在,也是弥家号称龙州西部第一风媒属的真正原因。 但除了这块与一般风媒属大相庭径的九层高塔外,弥氏还有一支只是逊色唐氏少许的传统风媒属,同样是以风媒为本,培养精通潜伏、刺杀、易容、煽动、追踪与反追踪、建立情报网的特殊风媒。 如果说唐氏的风媒更像是情报工作者,弥氏的外围风媒就更像间谍和刺客,这些混在人群中煽动民愤的修炼者,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专业人士,用屁股想也知道,现在三方对持,最不愿意这样僵持下去的人,除了弥家还有谁。 原以为有了和萧子玉约战的障眼法,至少可以给赤霞山争取一个月的和平,没想到弥家的风媒属早就派人潜伏在了赤霞山,一有机会就要跳出来给自己添堵,也真是够够的了。 唐罗的说法让议事厅中的西陵名士们精神一振,孙金方更是再次询问道:“天骄的意思,这场暴动其实是因为有心人的煽动,而不是百姓们真的对吾等有意见吗?” 名士们目光炯炯的望着唐罗,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被人们这样质疑,几乎让他们产生了自我怀疑,甚至升起了“会不会真是自家族人贪墨了粮食”这种念头。 这就是三人成虎的可怕力量,但现在有一个人出来告诉他们,其实这只是一场阴谋。 对他们来说,如果真是阴谋,他们就可以放下对自己的怀疑,因为百姓只是被蛊惑,所以现在唐罗的答案无疑就是决定他们是否应该继续怀疑自己的最大凭借。 十数双眼睛盯着唐罗,迫切想知道一个答案。 “当然啦。”唐罗朝着众人淡淡道:“等到怒火和不忿从脑中散去,他们会想起诸位曾经为他们的日夜奔波,也会想起第一日从各位手中领到粮食的感恩戴德,更会想到,如果真有一人能抛家舍业,孑然一身救助贫困百姓数十年,他怎么可能去贪墨几个糙粮馒头。诸位的德行付出,一定有人深深的记在心里,只是平民短智,他们更容易被情绪影响支配,所以当时他们对诸君的抨击,没有一句是公正的,不必往心里去。” 就跟相爱的人吵架时没一句好话一样,即便是跟自己最亲情的人也有出言不逊的时候,何况面对的只是一些“侵害利益”的虚伪名士,百姓的话再过分唐罗都不会意外,因为被情绪支配的人就是这样无智。 天南王圣世家有一句流传极广的名言:纵横捭(bai)阖(he),冷心为上。 意思是,即便是面对错综复杂的世家纷争外交战斗,冷静理性的思考也是最上等的策略。 所以你能看到,越是优秀的人在决策时就越显冷静,哪怕这个决定在别人看来很疯狂,他也依旧信心满满,因为最疯狂的策略,只有最冷静的心才能做出。 听到唐罗的话,名士们具是一愣,然后满面怒容! “弥氏怎会如此卑鄙,真正不为人子。” “同样都是顶级豪门,却尽用些卑鄙龌龊的手段,令人不齿!!” “弥氏?呸!” 群情激奋的议事厅中,十几股惊人的灵意合一气势爆发开来,就连一直好脾气的孙金方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气势,想到这三日受得委屈和质疑,让这群西陵名士彻底将弥氏恨上了,好感全无。 唐罗看着众多名士的表现,也是有些好笑,就算他最后也无法将这群人收归己用,弥氏也肯定用不上了,倒还真算个意外收获了。 但这种莫名的情绪还是不适合让它肆意蔓延,因为唐罗这次回来是做事的,可不是率众去和弥氏冲突的,打仗什么的有族长和长老会运筹帷幄,他连作战计划都不清楚,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眼下他想做的,就是将自己这个无双城建好,然后把将星馆的基础打好,然后静静等待它成长。 “诸位静一静。”唐罗摆摆手安抚了众人情绪:“诸位这次赈粮将族中大量粮食分出,现在这赤霞山上大多百姓都是我的扈从,我作为他们的家主自然不会让诸君吃亏,除了当时答应代购粮食的数量外,每位一百万斤粮食,就当是为他们的出言不逊赔罪了。” 议事厅中忽然一静,名士们看着唐罗都有种不敢相认的感觉,这还是他们心中贪婪霸道的世家模样么? 不说为众人代购的近千万粮食,光光是补偿就超过了一千万斤,三言两语间便将两千万斤粮食许出去,短短十几天,公子罗究竟筹到了多少粮食。 “天..天骄。”阮涛怯怯地问道:“您这次究竟带回来多少粮食?” 还不等唐罗回答,杜霆便一脸骄傲的不屑道:“足够赤霞山三年之用!”杜凌一惊,连忙拉了拉兄长的衣袖,示意他别再说了。 可话都已经出口哪有什么收回的余地,杜霆也知道自己答应快了,讪讪地闭嘴。 唐罗面无表情的看了杜霆一眼,转头和声道:“就如霆长老所言,这次我带回不少粮食,诸君不用再为赤霞山的粮食担心了。” “太好了,太好了!”名士们眼中流转着兴奋,孙金方更是不住地喃喃低语。 大灾之年最怕粮食短缺,饿殍遍地、易子而食只是书上的几个字,但真正经历过呈州饥荒的孙金方明白,当大氏族把持着粮食不放时,整个呈州有超过九成的百姓处于粮食极度短缺的饥饿之中。 为了寻找缓解饥饿的途径,他们不得不依靠宰杀耕作用的牲畜,吃掉农作物的种子,并且扔掉自己的孩子。有些年老的人会主动把食物让给青壮年以维持生命,更有甚者开始吃土和树皮。 而西陵因为唐罗的存在,赤霞山将不会出现赤地千里的场面,百姓将不会析骨而焚;易子而食,这份功德让他对这位西陵第一公子充满了感激。 “替西陵百万生灵谢过天骄,请受老夫一拜!”九旬的医者仿佛忘记了刚才人们是如何绝情的抨击,在得知唐罗带回的粮食足解饥荒之后,这位悲天悯人的老者朝着唐罗虔诚地跪拜下来。 不光是他,这群西陵名士们亦是纷纷纳头便拜杜沙亦随着众人跪下,杜凌连忙拉着杜霆与杜威顺时跪下,一时间,整个议事厅中,所有人都朝着唐罗,进行跪拜,仿佛朝圣。 五百零六章:心意 下跪的都是西陵名士,年纪最小的都是四十岁开外,但这一拜大礼,唐罗生受了,没有什么好谦虚的,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有多了不起。 上一世酷爱读史的他读过宋人庄绰《鸡肋编》记载金狄乱华,里面有一段话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人肉之价,贱于犬豚。肥壮者一枚不过十五千,全躯暴以为腊...老瘦男子谓之饶把火,妇人少艾者名之下羹羊,小儿呼为和骨烂;又通目为两脚羊... 千万人的哀嚎和血肉,最终凝结成了史书上普通的几个字。自此,唐罗再也无法正视史书上的“大饥,人相食“五字。 天灾人祸,翻开史书可以看见的大抵都是这些东西,能够称之为盛世的不过是其中一个片面的小景,上一世他每每看到此处,都会愤而不平,心中想着“若是我生在那时该如何如何,拯救万民与水火怎么这么。” 不知是心想事成还是乌鸦嘴灵验,总之这个想法居然真的得以实施,但唐罗现在只想着,如果时间能够倒退,他宁愿活在原来那个无聊透顶的西陵城里,然后慢慢用时间堆出西陵第一灵力。 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想如果便没有意义,他会让西陵的百姓活下去,并不是因为他有这个责任,而是他有这个能力并且愿意。 能让这种人间惨剧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唐罗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他回到西陵后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惩戒,禁足三日意味着挨饿三天,可带着头巾的扈从们却没有什么抵抗情绪。 毕竟那些没有成为扈从的人,已经失去了获得赈粮的资格,这样想想只是挨饿三天,扈从们心里也就平衡了。 人性大多时候都是这样,明明自己已经很惨了,但只要看见有人比自己更惨,这个客户体验一下就不同了。 龚正在受命之后找到了曾经西陵警备司的总司吕良,两人又从那群西陵名士处借到了几百名蜕凡,让赤霞山的警备队一下子有了五百蜕凡的规模。 每个蜕凡都带着三五名凡级武者,组成了警备小队,巡弋在赤霞山各座峰上。 也许龚正在赈粮这种工作的表现上不怎么尽如人意,但在这种找痞子逃犯和抓人的事儿上,倒是一把好手特别是在吕良的配合下。 毕竟他本来就是流氓头子出身,对这些底层渣滓的心态把握十分准确,短短两日,他便将在各个山峰游走的几十个舌头,上百个作奸犯科者抓住。 砍下的脑袋挂满了槐林,如同鬼地的绿荫震慑着所有想仗着身强体壮欺压良善者的心灵。 而他之所以这样做,一来是为了弥补自己赈粮时愚蠢的过失,二来就是觉得揣摩到了唐罗的深意。 扈从者,禁足三日;自由民,剥去资格。 这样的惩罚看似天差地别,但中间有着一块很灰色的地带,就是每一个扈从都是从自由民系上头巾开始的,虽然唐罗剥去了自由民领粮的资格,却没有说不许自由民系上头巾成为扈从。 想到这儿,龚正好像一下子被点明了七窍,一下明白了唐罗用意所在。 惩罚当然是惩罚,但也并不是没有给百姓留活路,只要系上头巾典身为奴,便能继续享受赈粮待遇。 既然已经揣测到这一步,龚正就想着如何能够配合帮助了,赤霞山上最不愿意典身为奴的自由民是哪些?可不就是哪些有着微薄修为在身的修炼者么。 他们大多有内视境以上的修为,一些优秀的甚至拥有蜕凡级的功力,身强体壮耳聪目明的他们只要不是直接跌落湍急的洪流中,群山险峻对他们来说如履平地。 偌大的赤霞山脉总有人迹罕至的断崖绝壁,这些人总能从绝处找到食物充饥,就算入冬之后,身手矫健的他们也可以靠剥削良民与偷盗度日。 能自由活着,干嘛要典身为奴? 龚正敏锐的把握到了这群人的想法,然后与吕良一合计开始启用重典! “绝壁上的果物,是属于赤霞山之主唐罗的,拿,便算盗,盗,即斩!” “系上头巾的百姓是唐罗扈从,正经的赤霞领民,骚扰,便算匪,匪,即斩!” “中峰周围几座驼峰开辟出的窑洞,只允许扈从居住,自由民必须在三山之外的驼峰上自建营地!” 用最残酷的典法,龚正逼迫着那群西陵自由民,只有系上头巾典身为奴的一条路,反抗自然是有反抗的,所有反抗者的头颅已经挂在了槐林的树枝上,告诉着后来者该如何选择。 所以短短几日,扈从的收集工作有了不小的进展,龚正每日最得意的事,就是跑到杜氏族地向唐罗回禀情况的时候,而唐罗的放任施为,也让他更坚定了自己思路正确。 十月十五日晚 三日禁令最后一夜,龚正来到唐罗在杜氏族地办公的地方,例行公事的进行禀报:“家主,经过这三日的收拢,赤霞山自由民中已有超过六成选择成为扈从,共计一百二十余万人,我已将他们分成两批,依次聚集在赤霞山中峰,等待明日家主之训示。另外又活捉了弥氏与其他世家百余名特种风媒,现在便关押在密牢中,家主您看怎么处置。” “做的不错。”唐罗将手中一份案卷勾完,淡淡夸道。 龚正面色一喜,又道:“也不全是属下的功劳,这几日多亏了吕良出谋划策,此人是个人才,正想举荐给家主。” 吕良便是曾经西陵警备属的总警司,曾与义气帮多有瓜葛,但曾经在龚正眼中,这就是一个脑满肠肥混吃等死的草包,但几日相处下来,他却看到了吕良的不凡之处。 弥氏的特种风媒最擅长伪装潜伏,混在人群中根本没有一丝痕迹,虽然唐罗早就说了弥氏有不少风媒已经潜伏在赤霞山伪装成扈从,但在这位吕警司出马前,龚正连一个舌头都没有找到,但吕良只是在驼峰走了一遭,便从里面找出了三个舌头,围剿之下,若不其然,三个都是伪装成普通平民,却有修为在身者。 自此龚正对其的判断深信不疑,短短三日便抓了几十个特种风媒,他知道与其等唐罗疑惑他的优秀问起,不如直接将吕良举荐出去,这种小聪明他还是有的。 五百零七章:家主令 自此,龚正对吕良的判断深信不疑,短短三日便抓了几十个特种风媒,他知道与其等唐罗疑惑他的优秀问起,不如直接将吕良举荐出去,这种小聪明他还是有的。 唐罗诧异的看了龚正一眼,直接道:“既然你觉得吕良是个人才,便由他配合你,至于这些弥氏舌头,便交给你们审吧,看看他们有什么目的,退下吧。” “遵家主令,属下告退。” …… 十月十六日清晨 饿了三天的扈从们从半夜便爬起来聚集在主峰的巨大平台上,为的就是能尽量占一个好位置,赤霞山的赈粮点已经全部被撤下,他们现在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天前那饥寒交迫的状态,三日的禁足也让他们恨上了最先上来挑拨的那些人。 “若不是你鼓动我们一起讨要说法,我们怎会被饿上三天!” 一些隐藏在扈从中的舌头本来还想借着三日戒令再煽动一波,但大部分扈从给的都是这样的回应,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赤霞山的主人回来之后,若说是有什么变化就是这群扈从的心态。 唐罗不在之时,他们以赤霞山的主家自居,就算面对孙金方这样誉满西陵的名士也敢硬气顶撞。唐罗一直没想通百姓的勇气是谁给的,其实就是他自己。 因为以唐罗扈从自居,所以他们当然不用给孙金方面子,所谓狐假虎威的意思,就是我背后有人,所以我不怕你。 连西陵第三的萧氏都给乖乖送上一千万斤粮食当租金交给我们家主,你一个医师算什么。 在没有见识的平民眼里,名气就等同于一个人的实力。 曾经整个西陵风头最劲的是徐老赢,他们就认为徐老赢虽然只是个蜕凡境但也已经天下无敌,不然何以压服西陵全城武者。 而现在他们又认为唐罗声势最隆,在萧氏交出粮食表现退让后,更将这种威势推向顶峰。 狐假虎威便可啸傲山林,若背后是龙呢。 除了萧家不敢惹,赤霞山系上头巾的自由民看谁都觉得不如自己,但这种自大归根结底是对典身为奴的一种心理补偿。 他们在外有多猖狂,面对唐罗时就有多卑微,龚正将岳家全族丢进洪流中的残暴模样还历历在目,他们又怎么敢顶撞一怒就夷族的公子罗。 所以禁足三日便禁足三日,平台集合便平台集合,系着头巾的百姓显得无比乖巧,将偌大的平台技得满满当当。 当唐罗领着一群西陵名士从议事厅中走出,便看见平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接踵摩肩,一直延伸到平台尽头,铺满了半座主峰,这还只是扈从的一半。 人们看到唐罗几人出来,山呼家主,人浪与声浪向外蔓延,不一会儿便听到震天般的呼喊,人们见到唐罗当然没有那么喜悦,主要还是看见了族地中大开的仓门里,那如山般堆积有如白雪的新粮! 就像他们预期的那样,惩罚过后家主便会恢复赈粮制度,已经饥饿了三天的百姓又回到了那个感恩戴德的状态。 名士们看着眼前人们的欢呼,脸色复杂,对升米恩,斗米仇仿佛有了更深的理解。 唐罗倒是表情一直很平淡,但他也不想让着欢呼浪费太多时间,神通爆发,他一个人的声音瞬间盖下几十万人的呼喊。 “自今日起,不再发放赈粮,而是换成工粮制度。” 刚刚还在欢呼的人群在听到这则噩耗的一瞬,便觉得如坠冰窟,不再发放赈粮的意思是,再也领不到粮食了? 唐罗当然知道停止赈粮会给百姓带去怎样的震撼,但他更清楚要让一场灾难顺利的过去,绝不能仅仅依靠无脑发粮这种简单的事,他需要让这些百姓重拾生活的信心,他不可能永远养着这群难民,所以以工换粮挑选将星,便是他接下来最主要的工作方向:“所有扈从,尊我号令!” “...凡有五行八作之特长者,将布条系于右臂,前往东面驼峰欧氏营地处,凡通过欧氏考效能够参与建城工作者,每人每日领粮三斤,基础薄弱者为学徒者,每人每日领粮一斤!无有五行八作基础却冒充者,斩!...” “...凡识文断字者特长者,将布条系于左臂,前往南面驼峰沈家营地处,凡通过沈家考效者,得识几百常用字者,每人每日领粮一斤,通读经史者,每人每日三斤!混充者,斩!...” “...凡完成三十六副先天道图筑基,达到凡境内视以上的修炼者,将方巾系于脖颈,留在原地待命。” “家主令毕,所有特长者将头巾调整,前往自己归属之地。” 与以往同样,唐罗将命令重复三遍,虽然这是他第一次颁家主令,但已跟各个名士商议三日的他显得游刃有余。 而随着家主令的颁布,几十万平民也在纷乱中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如果刚刚停止赈粮的命令是绝望,那么接下来的话就让大量百姓看到生的希望,但凡拥有特长,最低都是一人一斤新粮,这让一些有着特长的难民怎能不狂喜,要知道他们在成为难民之前,大多都是靠技能谋生的手艺人,而能在西陵这样一座不允许耕种的巨城中顺利活下来的人,哪会没有一点儿真本事。 何况是五行八作和识字这种基础性的工作,哪怕一些已经改行的人们都将头顶的布条系在右臂。 建城和挨饿?不用想也知道该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啊。 人们喜笑颜开的调整头巾位置,朝着觉得自己更适合的驼峰跑去,而那些修炼者更是一脸骄傲的将头巾系于脖颈,原地待命,一脸睥睨。 因为特长者毕竟是少数,世间大部分人还是平庸者,就算去掉五行八作这十几个行业,依旧还有很多在各个领域的特长者都无法施展,只能留在原地。 他们沮丧的看着人群中不断有朝着东南方离群而出的人们,暗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五行八作的特长,哪怕是识字都好啊。 五百零八章:老弱病残 “...凡内视以上的修炼者,去往西面驼峰待命。”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那些拥有修为在身的人们越众而出,朝着主峰的西面跑去,模约有万余人。 这也是难民中最后一批堪用者,剩下的人不管在谁的眼里,差不多都是歪瓜裂枣。 因为食物短缺而瘦弱矮小的身材,黑黑小小的家伙密密麻麻站在一起,即便是唐罗也分不出是男是女。 女子本应该是性别特征的胸部早已干瘪的就跟男人一样,虽然没有办法从外观区分,但唐罗知道留下来的人中,绝大部分都应该是女性。 这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重男轻女的思想在这片土地上根深蒂固,男孩可以出去做工挣钱,传宗接代,一些平民家庭甚至省吃俭用也要让孩子完成筑基成为武者,以此改变整个家庭的命运。 女孩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们不会有机会识字,也没有条件习武,对于一些条件不好的家庭来说,将女孩养到三五岁送给别人当童养媳,甚至卖到妓坊里。 比如妙音坊每年都会购得大量的女童,这些人可不是唐氏巧取豪夺得来的,只消开出一两百金的价格,百姓们就会巴巴的将三五岁的小姑娘卖给妙音坊,然后用拿到的钱改善自己的生活。 甚至对很多地痞来讲,卖女儿已经成了他们重要的收入组成部分。 所以除了世家的女性,平民百姓中几乎很少有识字的女子更别提拥有五行八作的特长了,但资质这种东西,跟出生和遭遇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哪怕现在眼前的都是一些歪瓜裂枣,唐罗也相信有很多天骄资质者在等着自己发掘,他对着剩下的人扬声道: “虽然你们没有五行八作的特长,也不会识文断字,但我依旧愿意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们领到粮食的机会!” “想要修习武道者,将左臂举起!” “想要学习识文断字、五行八作技艺者,将右臂举起!” 随着唐罗的话音落下,人群中几乎九成以上的人或是举起自己的左臂,或是举起自己的右臂,眼神无比渴望。 唐罗看着眼前场景,对身后的名士淡淡道:“麻烦诸位了。” 相比于先前离去的那部分人,其实眼前这些需要重新学习的人才是唐罗这场集会真正的目的。 而这群西陵名士中,很多都是以诗书传家的学者文士,这些人虽然修为不高,但一个个精通术数,当做老实简直再好不过。 至于那些想要修习武道的,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已经向族里讨要了十几名教习。 唐氏的教习一个个身经百战,很多更是担任武馆馆主的存在,由这些人出手,教一些平民应该毫无问题。 清晨开始的家主令在日渐西沉时才算完整,但这场集会还是没有全部结束。 在那些毫无长处的人群都被分配结束之后,平台上依旧滞留了不少人。 若是要对这群人有个什么称谓,老、弱、病、残应该再合适不过了。 柱杖而立的老者,瘦骨如柴的病人,七八岁的娃娃,断手断脚的平民,这群人便是留在中峰上的最后一群人。 “家主,咳咳咳。”一位好似风烛残年般的耄耋老者拄着拐,一边咳嗽一边朝着唐罗问道:“不知家主打算如何安排我等啊?” “老丈刚刚不是听到了么?”唐罗看着老人平静道:“学技术或是学武道,这便是我对诸位的安排。” “咳咳咳,咳咳咳咳。”就像是要把自己的肺刻出来,老人抓着拐杖的右手青筋凸爆,一个瞎了有眼的妇人连忙搀起老人左手,一下一下的拍着老人后背,好一会儿才将气顺下。 老人摇着头满脸悲苦,将妇人推开,朝着唐罗继续道:“家主的法令老朽自然听见,只是...”老人回过头看着留在中峰的人们,对着唐罗悲声道:“吾等都是些没了依靠的老弱孤寡,便是有心向学亦是有心无力,还望家主看在吾等悲苦份上,继续赈粮吧。” 随着老者的恳求,聚集在中峰的老弱病残们开始纷纷诉苦: “是啊家主,我自小没了左手,瞎了右眼,便是想学也是用心无力啊,还望家主开恩啊。” 断臂的、瘸腿的、目盲的、重症的,每个人都在大声的告诉唐罗自己的缺陷,都想表示自己不是不愿意学,而是条件所限没有能力。 “诸位静一静。”唐罗看着眼前众人,淡淡笑道:“你们的困难,本公子都看在眼里,老弱孤寡确实应该受到照顾,不知老丈觉得怎么照顾,才合适呢?” “家主仁德,咳咳咳咳!”老人用了咳了几声,朝唐罗道:“只求家主今后继续给吾等老弱发放赈粮,如此足矣。” “要求不算过分。”唐罗看了老人一眼,淡笑道:“本公子允了,只是在发放粮食之前,还请老丈回答我一个问题。” “家主请问,老朽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老人面露喜色,就连咳嗽都好了许多,中气十足地应道。 唐罗看着眼前这群残老,笑笑问道:“我就想请问下,又是身患残疾,又是孤苦无依,粮食还短缺的情况下,你们是怎么熬过这几个月的?” 老人的脸色骤然一变,刚刚升起的欢快气氛忽然一肃。 “我换一种问法吧!”唐罗刚刚还笑着的面容已经阴沉如水,望着眼前这群残老,寒声问道:“在这两月里没有吃过人肉的,把手举起来我看看?” 赈粮也就是这半个月的事儿,但洪水已经肆虐了整整两个多月,无依无靠的老弱病残?如果真是这样怕是连这赤霞山都爬不上,还能这样中气十足的来到自己面前吗? 这个快要把肺咳出来的老人头顶明晃晃的5682四个数字,就连那个瞎眼的女人头顶都有4000+的数值,眼前这些号称老弱病残者,就没有一个不是修炼者。 这样一群人来自己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会不会有些不太匹配啊。 五百零九章:夷林 赤霞山尾峰密林,有几个散乱的营地,明明粮食短缺,这儿却是各处炊烟。 “炖好了吗?”男人冲着围在锅前的女人问道。 “差不多了,这就给你端来。”中年女子认真望着锅中肉汤,吞了口唾沫回到。 男人看着瘦弱的女人从锅里盛汤出来,握着汤碗的手早已骨瘦如柴。 “你先吃吧。”女人把汤放下。 男人没有说话,端起直接喝了一口,然后放下碗抓起一块肉,送入嘴里。而女人就这么看着他。 不一会儿,肉汤已少了一半。 妻子咽了咽口水,也拿起了筷子。 肉汤喝完,肉也没了,只剩下一堆碎骨。 骨头是丈夫用掌力劈碎的,但此刻她已分别不出哪些是头盖骨,哪些是尾椎骨。 女人看了一眼男人,又摸了摸还没饱的肚子,将碗往边上一放。 “明日,把朝儿也换了吧。”丈夫说道。 妻子点了点头,砸了砸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 “家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咳咳咳。”老人的咳嗽又严重了起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好像风中的烛火,满脸冤屈:“吾等都是良善人家,断然不可能做出吃人肉这种事的,还望家主明鉴啊!” 唐罗看着还在忘情表演的老人,和一个个脸上挂着冤屈的人们,轻轻笑了一声:“是么?” “是啊家主!”一个没了左臂的男人把孩子一搂,大声抱屈道:“现在山上虽然没人巧取豪夺,但也经常有孩子走失,哪怕来参加集会,小的也不敢将孩子放在窑洞中,特意带在身边。” 说罢,男人狠狠亲了一个孩子肮脏的小脸蛋,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喜爱:“如我这样心疼孩子的人,又怎么会去吃孩子呢!家主明鉴啊!!” “对啊,咱家汉子疼大娃疼到骨子里,又怎么会去吃孩子呢。”男人身旁的一个中年女人朝着唐罗哭诉道:“家主明鉴啊。” 唐罗冷冷的看着男人和女人,寒声问道:“我几时说过,你们吃的是孩子?” 仿佛彻骨的冰寒,刚刚还在哭诉的男女脸色一僵,抱着孩子的手骤然一紧,让怀中孩子大声呼痛,男人却好像呆了一样。 唐罗一直以为,相由心生这句话应该是句蠢话,因为他见过不少面容姣好做事却无比龌龊的人,也认识几个相貌丑陋却心地善良的人。 光以容貌去评判一个人的道德水准,这无疑是件愚蠢的事,但唐罗看着眼前这群残老,觉得上天给他们这样的容貌,还真是相得益彰。 刚刚还痛爱孩子恨不得揉进怀里的男人将手中的孩子用力朝唐罗一掷,如风般的逃窜开去,瘦弱的女人也迈开两条长腿,仿佛刚刚的虚弱悲痛都是错觉。 天龙之影轻轻衔住孩子卸力,两道先天气箭一枚穿过男人头颅,一枚洞穿女人胸腹,两具尸体连声响都没有,便死在了远处,惊得残老们一阵骚乱。 唐罗将龙影衔着的孩子送到铁青着一张脸的孙金方身边,转身朝着眼前众人继续淡淡道:“现在,我再问一次,没有吃过人肉的,出列我看看。” 刚刚还咳断了气的老者站直了身体,丢开了拐杖,朝着唐罗寒声道:“天骄仅凭一句口误便连取两人性命,不太嫌残暴么!?” “残暴?”唐罗扯出一个冷笑,看着不再装模作样的老者冷声道:“我只怕还不够残暴,本公子应该将你们统统杀了,因为一想到,我就恶心!” “呵,千金之子到底是千金之子,什么都没经历过却自诩正义。”老人看着唐罗狞笑道:“这些孩子可不是我等掳来的,而是他们父母把他们丢弃了由吾等收养来的弃儿,想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不知道罢,每次灾年都会有很多孩子死在山林中,老夫只是让这些孩子换一种死法,却救活了更多的人,有何不可?” “来到赤霞山之后,你不肯发放粮食,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换孩子吃啊!我们是武者,怎可一日无肉,你以为一点粮食便将我们打发了吗!?是,老夫是吃人,可老夫吃人后亦将骨头收拢埋起祭奠,而你唐罗呢,将岳氏千余人活活丢入洪水中溺死,你怎么不先自戮于老夫面前!” 反正都是死,吃进肚子里和暴尸荒野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都是武者,几日无肉便浑身无力,可这洪水滔天上哪去找肉? 每年死在世家手上的人有多少,吃几个人怎么,老人心中毫无压力。 自知没有活路的老人已经完全放弃了伪装,而由他带领的这群残者也爆发出不凡的气势。 “垂死挣扎!”唐罗看着眼前几人的动作,运起了不灭战体,五米开外的银灰巨人再次出现在大地之上。 老人将灵力流转全身,鼓起了衣物,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指着唐罗道:“他只有一人,大家上啊!” 震天的喊杀声中,残老们朝着巨人奔来,而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却一飞冲天,眨眼间便升至十数丈高空,往北飘然远遁。 面对一群连蜕凡巅峰都没有的武者,唐罗脸色没有一丝变化,九千万神药宝光化作一口先天气箭,朝着恶首老者吐去。 五色霞光汇聚的冲天光柱将老人湮灭在半空中,而地上的人们已经冲杀到近前,开始攻击巨人。 大威天龙之影轰然爆发,只是一卷便将几个人爆成漫天血肉,巨人并拢手掌化为巨斧,只是朝着冲杀近身的人们随意挥舞着,便是一副血肉横飞的修罗场景。 短短一会儿,残老林的骨干们便成了满地残肢断臂,不复存在。 唐罗散去不灭战体,看着满地血泥默不作声,他并不后悔将这些人杀死,只是他突然在想。 这座赤霞山中究竟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阴暗,像这样的易子而食的事儿,他相信并不是只有尾峰残老林一处。 而他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地方统统揪出来,并把这些吃过人肉者,统统杀死。 五百一十章:收将星 “吕良。”散去不灭战体的唐罗幽幽开口道。 “属下在。”曾经的西陵总警司恭敬的上前,低头一礼,余光撇到满地残肢断臂,心头一凛。 “从今天起。”唐罗表情平静,朝着恭顺的中年男子淡淡道:“将所有食人者从赤霞山中揪出来,能做到么?” 不用细想也知道,留到最后的这些人不但心性扭曲,还极为愚蠢,但更多的食人者应该已经在隐藏在人群中了,一想到这些人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山上,唐罗就浑身难受。 赤霞山的环境,从来就没有恶劣到需要吃人的地步,在他讨得一千万斤的赈粮之前,这群西陵名士就满世界的送温暖,吃不饱是肯定的,但要说饿死就是在开玩笑,所以当吕良告诉唐罗赤霞山还藏着一座专门交换孩子吃的残老林时,唐罗才会如此愤怒。 “属下决不辜负家主的信任。” 唐罗看了眼信心满满的吕良,嘱咐道:“先让人把平台清干净了,别吓着明日集会的人。” “属下领命。” 交代完吕良的唐罗往主峰西部的驼峰走去,解决残老林不过是一件小事,任何大的集体都无可避免会有阴暗的存在。 一个领主该做的就是保障多数守序者的权益,严惩触界者。 不多时唐罗便已来到西麓驼峰,早已聚集在此处等候的修行者们在义气帮的管束下老老实实的呆在顶峰平台上,只是每个人都焦虑的来回走动,似乎等的很不耐烦。 作为一方和平了几百年的城市,除去各个世家,平民的修炼者比例却不如其他一些混乱的城市,并不是西陵的百姓不上进,而是在其他混乱的城市中,不修武道又无依无靠的平民早就被弄死了,哪有机会繁衍。 不过即便比例较低,几十万人中也有小几万的修炼者,而这小几万的修炼者中,能够完成筑基并达到凡境巅峰的,更是只有小半。 这并不是什么夸张的事,要知道像族中从小培养的世家子,营养、指导全然到位的情况下,大多也要十一二岁才能完成凡人境的所有修炼。 而对自身没有要求的武馆平民弟子,即便是从幼年时开始练功,筑基完成的时候都十一二岁了,更有甚者吃不了打通天地之桥的苦楚,直接就放弃了。 看着驼峰上两万余人的规模,唐罗还算满意,倒不是他不想要更多的武者,而是人要是再多的话,怕花吉记不过来。 迈步走到阵列最前,花吉早已静候在此,重拾武道的掌柜现在精气神比之以往都提升了一个层次,一看就知道在唐罗离去的时日里,他没有一点儿偷懒,硬是用着二十多岁的高龄重拾筑基。 “不错。”唐罗满意的拍了拍花掌柜的肩膀,笑问道:“一次性记两万余张人脸,可以么?” 得到唐罗夸奖的花吉激动的浑身颤栗,大声回道“小的可以,绝不让少爷失望!” “别那么紧张。”唐罗淡笑道:“这个活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我会让这儿的每一个修炼者逐个上前,你记下他们的名字相貌和我给予他们的代号,明白吗?” “小的明白了。”花吉想了想,又问道:“只是少爷,这代号是何物?” 有些事情解释比较复杂,演示一遍就明白了。 唐罗随手指着前列一名修炼者,对其道:“你,上前来。” 被点到的男子不敢置信的指指自己,问道:“是我吗?” “就是你,上前来。”唐罗看着男子怯生生的走上前,直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叶大牛!”难道天骄要重用我?男子满脸兴奋的回答道,声音中藏不住的激动。 “退下吧。”唐罗看了叶大牛一眼,转头朝着花吉道:“他的代号就是五三四,记下了么?” “小的记下了!”花吉恍然大悟道:“所以只要记住他的样貌名字和少爷您给的代号,就像风媒一样对吧。” “没错。”唐罗淡淡道,又提醒道:“有些代号会重复,你不用疑惑,只管记住就好,能做到么?” “小的可以!” “那我们便开始吧。”唐罗给花吉解释完要做的事,转头望向几万名武者,扬声宣布道:“现在所有人分成两队,今日未曾修炼的站到东侧,已经修炼过的武者站到西侧。” 声若洪钟的神通将唐罗的话清晰的传到西麓顶上众人的耳中,虽然不知道唐罗的用意是什么,但他们亦是顺从的散开。 毕竟是经过修炼的人,接收指令和行动的速度要大大优越于常人,若是换成一群未曾修炼的百姓,起码得半个来时辰才能将队伍分好,而眼前这群人不过用时一刻,两万多人便已顺利的分为两列。 而仅仅从一个分队就让唐罗看出不少有趣的东西,站在东侧的修炼者占绝大多数,而站在西侧的修炼者大概只有东面队伍的四分之一。 可东侧的修炼者虽然人多势众,但头顶的数字却大多不满凡境巅峰,只有极少数完成凡境积累达到三九数值的蜕凡境更是寥寥,而西边的修炼者整体相较于东边的队伍,灵力等级何止强了一筹。 不少人已经是凡境巅峰不说,蜕凡级的修炼者也有不少,这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平民武者修炼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从平民武者现在头顶的数值推算资质根本没有意义,而他们一个个的借口都是没时间或是需要做工之类的借口,到了灾荒时就更是如此,本身粮食就不够吃,如果修炼的话只会感觉更加饥饿,因为肉身被灵力淬炼强化后,还需要营养的补充,放在饥荒时,修炼无异于受刑。 可就是有这样一群人,哪怕已经瘦骨如柴却依旧抓紧一切时间修炼,若说西面队伍中未来能出现几个凶境,唐罗一点儿也不意外。 但眼下他得先处理东边队伍的这群人,唐罗朝着一旁的龚正淡淡道:“先给西边队伍的武者们发粮,让他们吃饱喝足。” 五百一十一章:对不起打赏的大佬,可我真的卡文了 虽然轻声细语,但在神通的放大下依旧是覆盖整座驼峰的效果,一时间让西侧的队伍狂喜,东面的队伍骚乱。 已经站在东面队伍的人恨恨的看着西边队伍的人,心中想着“若是早知道今日修炼便能吃饱喝足,我又怎么会不修炼呢!” 还有不少人心中忿忿“若不是家主一大清早便叫我去主峰集会,我也能修炼的。” 幸运大多是成功者的谦辞,而如果一直是失败者的借口,唐罗绝对相信西边队伍里也有人不是每天都能坚持修炼的,也相信东面队伍里有经常修炼只是今天因为集会而没有修炼的武者,但当机会来临的时候,除了考效苦功外,运气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只能说今天混在西面队伍里的一些人,运气好。 龚正领着义气帮众将一屉屉的馒头大饼端了出来,看得东边队伍的修炼者直流口水,要知道大灾之年,吃饱喝足是一件多么可望而不可求的事。 西边队伍的武者高呼家主英明,然后便用脏兮兮的手抓起馒头大饼便啃,仿佛要将两个月来的饥饿一次解决。 唐罗将目光移回东面队伍,淡淡宣布道:“你们现在列好方阵,依次依序上前通报自己的名字。不用沮丧,一会儿等你们报完名字领好代号,同样可以享受吃饱喝足的待遇,所以现在,开始吧!” 在饥荒之年,没有比食物更好的诱惑了,在听到结束后便能加入吃饭的队伍,东边队伍的修炼者们以令人惊异的速度排成了整齐划一的队伍,依次依序的上前大声通报自己的名字。 “俺叫白水。” “三五七点四。” “我叫姜飞。” “五二八点五。” “邹大凯!” “框内二一一。”唐罗看着第一个东面队伍的凡境巅峰,转头朝着花吉问道:“记下了么?” 花吉死死的盯着走大开的脸,头也没回的应了声。 唐罗知道这是花吉大脑在高速运转的表现,所以直接转头对着东面队伍说:“上前直接报名字,加快速度!” “任浩。”“四四五。” “金三爪。”“框内八七二。” 东面队伍中报名领代号的行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西侧队伍则是啃饼喝粥连头也不想抬,但在西面队伍的角落,有个魁梧如熊的大汉盘膝而坐,身旁五米空无一人,自己霸占着五屉包子,大手一张便将三五个塞到嘴里,还不住的朝着身旁那个被他魁梧身材遮挡着的年轻男子道:“唔唔唔,哥你吃啊,姆啊姆啊姆啊。” 若不是仔细都看不见,原来雄壮汉子身边还坐着个小眼睛的年轻人,手中拿着馒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注意力却是全部都放在了东面的队伍上。 照理说西麓顶峰那么大的平台,那边闹哄哄的队伍这儿应该什么都听不到,但年轻人眯着眼,两只耳朵一动一动的,一脸仔细的模样。 两人身边的笼屉中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在壮汉的嘴里,塞下最后一个馒头,汉子拍拍自己的肚子,想了想又朝着分粮的义气帮众喊道:“那个大哥,再拿两屉馒头过来!” 负责发粮的义气帮众转过头,看着地上五个空空荡荡的笼屉,眼角抽了抽,又去捧了几屉过来,既然唐罗说了要让他们吃饱喝足,义气帮就绝对不打含糊。 支走义气帮众的汉子机警的四处看了看,低声问道:“哥,他们在干什么?” 皱眉眯眼的年轻人轻轻摇头:“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是报了自己的名字和得了一个代号,这西陵天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还不清楚。” 如熊般高大的壮汉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看见人们还沉浸在吃饭当中无暇他顾,负责分粮的义气帮众也未回来,低声说道:“管他呢,反正我们的竹筏也撘得差不多了,等吃饱喝足就悄悄溜了,这唐罗再有什么设计,又与我们何干。” “你说得对。”年轻人站起身形,对着捧着笼屉走近的义气帮众笑眯眯道:“谢谢大哥了,我这弟弟食量大,让您见笑了。” 将手中几个笼屉放下,负责分粮的汉子整好散落地上的五个空屉淡淡道:“不用谢我,要谢便谢家主。”看了眼两人脖颈上系着的头巾,又嘱咐道:“看你们两人至少也是个凡境巅峰,今后记得好好为天骄效力,功法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是是是,大哥说的对。”有着小眼的年轻人连声应道:“我们兄弟一定为天骄效死力,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是家主!”负责分粮的汉子纠正了小眼男人的称呼,抱起五个空笼屉便离去了。 等到分粮汉子走远后,雄壮的汉子低头好奇道:“我们不走了么?以后真的要为天骄卖命吗?是不是就跟世家里的长工似得?” “笨蛋。”小眼男人朝着自己说什么信什么的弟弟骂道:“真话假话分不清么,我那是忽悠他的,几个馒头就想让我们兄弟卖命,咱们的命这么贱吗!” 被骂得壮汉挠了挠头,不明所以的“哦”了一声。 虽然东面的队伍的进展速度已经很是不凡了,但架不住近两万的庞大数量,队伍刚过一半天色便已完全暗了下来,能够无惧强光黑暗的唐罗自然不会因为这样而影响视力,但作为普通人的花吉就不行了,所以唐罗从库房中调出几颗人头大的夜明珠就派上了用场。 让几个帮众托举着夜明珠站在两人死角,将夜晚映照的如同白昼,在乳白色的光芒映照下,花吉在子夜时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当东面队伍最后一个人报完自己的名字领完自己的代号后,花吉几乎虚脱,拿起手中的灵浆狠狠灌了一口。 所谓灵浆便是灵食酿出的酒水,对于一般人来讲,带上一壶灵浆便等于有了月余的口粮,而一壶灵浆的价格也在千金上下,是唐罗特意为花吉准备的,就是为他补充过度用脑所消耗的能量,现在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五百一十二章:开门红 “少爷,我全记下了!”花吉放下装着灵浆的兽皮水囊,朝着唐罗兴奋道。 “很好。”唐罗点点头,嘱咐道:“将它们死死记住别忘。” 花吉听到唐罗的话,连忙点头道:“好的少爷!” “嗯。”唐罗面朝着已经全部通报完一遍的东面队伍的两万余名武者,扬声道:“现在,你们所有人,原地坐下开始今日的修炼。” 两万余名武者面面相觑,有几个胆子大的弱弱的低声嘟囔道:“不是说报完名字就能吃饭了么?” 如果以前他们还将唐罗当成是个良善的天骄看,在岳家全被溺死,自己又饿了三天之后他们已经无法再用老眼光看待唐罗了,所以即便是人群中胆子大的,也只敢低声暗诽几句,但以唐罗的听力,即便是这如同蚊子叫的嘟囔,也让他听了个真真切切。 所以唐罗继续道:“行功三十六个周天之后,我会决定你们今后是吃馒头,还是吃肉,或者是灵食。” 武者需要大量营养,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如果只是吃白面,会失去很多气力,肉身力量更是会逐渐变低,所以为什么肉身强悍的武者不但顿顿要有灵食兽肉,药浴灵草也必不可少就是这个道理,只有大量的营养摄入才能堆叠出一个体魄强健的武者。 饥荒之年无粮可吃,但唐罗的许诺就像是将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举在了眼前。 馒头、兽肉?武者当然是要吃灵食啦! “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连成一片,一些蜕凡境的武者高声问道:“敢问家主,这吃肉和吃零食的标准为何?是否根据修为标准来定?” 凡境吃馒头,巅峰吃兽肉,蜕凡级享用灵食! 蜕凡武者们很轻易的便能得出这样的结论,作为东面队伍中为数不多的蜕凡武者,他觉得这应该就是唐罗安排饮食的标准。 能够来到西面驼峰的全部都是内视境以上的武者,但武者本来就有强弱之别,同样是凡人境,初入和巅峰岂能是同个层次,与蜕凡更是相差了老远。 所谓物以稀为贵,在这群平民武者的眼里,能达到蜕凡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吃点儿灵食还不应该么? 蜕凡武者的话让人群中一些高修为者喜笑颜开,特别是东面队伍里为数不多的几名蜕凡,更是面露喜色,他们倒不认为唐罗一定会按照蜕凡给灵食的标准,但哪怕能吃到兽肉,也是极好的。 想想已经两个月不识肉味,一些蜕凡砸吧着嘴望向唐罗,满脸渴望。 但西陵天骄接下来的几个字却击碎了几名蜕凡所有的幻想,唐罗满脸平静,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并不是按照修为,而是按照我的心情喜好,所以现在,开始吧!” 没有比当一个暴君更爽的事情了,向臣民解释自己每一步的动机,那是仁君圣主才干得事,唐罗要的就是他们照着干就好了,他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能看清别人灵力量的秘密,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让花吉一人来记这么多人的讯息,完全可以找大堆识字的管事,报一个名字写一张纸条挂在胸前么。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做法肯定瞒不过多智近妖的族长唐志,但他本来也没打算瞒族中核心,因为只有他不断的展露价值,才能在唐氏的核心层中牢牢的占据更大的话语权,不然光是一个天骄,远远达不到影响族内决定的程度。 唐罗这无比任性的话语虽然让一些高修为武者脸色巨变,却也让一些初入内视的武者心生窃喜,两万多人盘膝而坐,开始了行功吐纳。 说实话这还是唐罗第一次看到如此壮观的行功场面,随着两万修行者的呼吸吐纳,这驼峰上的天地灵力都显得活跃起来,浓郁非常。 “霆长老。” “属下在,家主有何吩咐。” “与龚正配合好西面驼峰的戒备,我也要开始行功了。” “那让杜威杜凌护卫此处,家主您看如何?” “就按霆长老说的办。” 唐罗点点,直接盘膝坐下,开始了自己的日常行功,而杜威与杜凌一左一右的拱卫在唐罗两侧,机警的警备着。 同样是行功三十六周天,其实每个人根据灵力掌控力的不同有快有慢,唐罗无疑是最快的那一批,通常需要三个时辰的行功他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完全搞定,比之一般人整整缩短了三分之一的时间。 所以当唐罗睁开眼的时候,杜威与杜凌大为惊异,本以为要戒备到天亮,没想到仅仅两个时辰唐罗便完成了。 “麻烦两位长老了。”唐罗站起身,朝着两人道了声谢,又转头对着皱巴着一张脸的花吉轻声问道:“怎么样,还能记住么?” 听到声音的花掌柜睁开眼,连连点头道:“没问题的,每一张人脸、姓名和代号小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就好。”唐罗满意的点点头:“接下来便等他们行功结束。” 花吉点点头,又是将眼睛闭上,五官皱巴在一起,脑袋无规则的晃动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人群中陆续有人完成了三十六周天的行功,站起身来。 唐罗对着远处招招手,那人便小心的越过人群,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回家主,小的名叫金三爪。”汉子怯怯地回应道,作为在姜林见过巨人法身凶蛮霸道的武者,他可不敢在唐罗的面前放肆,哪怕眼前现在是一个剑眉星目的英武少年,他也能想到那个身高超过五米的银灰色怪物。 “嗯。”唐罗转头朝着花吉问道:“他的代号是多少?” 花吉睁开眼,仔细的看了汉子一眼,恭敬回答道:“回禀少爷,此人代号框内七八二。” “哦!?”唐罗眉毛一挑,转头看着怯生生的汉子,目光中大为惊异。 虽然早就知道百姓中一定有不少资质卓越者,但这来的第一个就让自己有些惊喜,因为此人现在头顶的数字,分明是999(783.2)。 1.2的灵力成长,说明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个天骄资质者,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五百一十三章:第一将星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将星馆的一员了。”唐罗对着金三爪笑道:“我会给你挑选合适的功法与武技,现在去吃饭吧。” 金三爪懵了,虽然功法和武技是一个武者的立身之本,但他现在只想吃饭,至于将星馆和武技,哪比得上吃饭有趣。 狼狈地将唾沫吞咽下,他扭捏的站在唐罗面前,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就只能发出蚊子叫般的“唔嗯”声。 半天不走,还扭扭捏捏的武者引起了唐罗的好奇。 “还有什么事儿么?”唐罗歪着脑袋疑惑道。 “内个...内个.....”金三爪手足无措的在自己脏乱的衣襟下摆乱抓:“家主,小的就想问问,那什么将星馆,有肉可以吃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唐罗哑然失笑,拍拍金三爪的肩膀大声道:“既然成了我将星馆的一员,只要你每日勤加修炼,顿顿有灵食,餐餐有兽肉。守令卖命,今后便是唐氏的宗族武者待遇,听明白了吗?” 不得不说唐罗犯了一个错误,饥荒时阵的武学典籍对这些底层平民来说,哪有食物来的诱惑大,好在唐罗从不介意承认和纠正自己的错误,既然对方更喜欢灵食兽肉,那么自己便以灵食兽肉去诱惑他。 声若洪钟的异能有控制的爆发,堪堪覆盖住了已经排好队并完成修行的武者,他们看着前列那个第一个上去的男人居然直接去了什么劳什子将星馆,唐罗竟然说他顿顿可以吃兽肉灵食,人们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几个认识金三爪的武者更是心中窃喜,知道金三爪修为的他们以为已经明白了唐罗的选人标准,如果蜕凡巅峰就已经可以顿顿有肉吃、天天有灵食,那他们这些不也是同样待遇的么,其中一名蜕凡更是无比兴奋,想着今后的酒池肉林,几乎都要笑出声来。 至于金三爪本人,早就被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呆呆的望着唐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一直站在唐罗身后面无表情的杜沙看着金三爪呆滞的模样,对着唐罗道:“那我便先将他带下去了。” “麻烦杜沙先生了。”唐罗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眼依旧神游天外的金三爪,朝着杜沙道。 在遇见杜沙之前,唐罗一直在苦恼由谁来担任将星馆的第一将星。 作为一个武力组织的初代领袖,这个人不但要修为极强还得资质不凡,最好能够轻易压服众人,自身又德行兼备。 可唐罗不管怎么思考,自己手下都好像没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虽然他自己勉强可以兼任第一将星但这无疑会耽误他修炼的时间。 直到遇见杜沙之后,他才确定了这第一将星的人选,拥有石心血脉的绝世武者,德才兼备的盖世豪侠,由这样一个人来担任将星馆的首席,只要一百年,便能给将星馆注入灵魂。 在唐罗看来,世间所有的世家与团体都有自己的性格和传统,而这些组织为何能够历经数十代而不衰,便是因为他们有着优良的传统,而一个具有优良传统的组织,便有培养卓越者的土壤。 强者往往是以集体的形式出现,而不是个人,比如徐圣世家以剑修起家,自圣人徐锋后达到鼎盛,而后无数的惊艳剑修自天南崛起,甚至让天下人说出“先有徐圣后有剑”“天下剑圣尽在徐氏”这样的话,足以证明元洲徐氏在天下剑修心中的地位。 而之所以徐氏能出现那么多的剑修,就是因为他们受着同样传统和氛围的影响。 所谓的传统便是由这个世家或者组织创建时首位长官决定的,从此不管岁月流逝,人员更迭,这个世家和组织的灵魂永在,这便是世家和组织真正的灵魂和脊梁。 世间所有的世家与组织,从弱小走向强大,靠得是什么,靠得就是这根打不断,折不弯的脊梁。 由杜沙担任首席将星,再由唐罗源源不断输送最顶级的人才进入将星馆进行孕育。 只要百,不!只要五十年,唐罗便能用这股力量,横扫龙州。 百年之后,他倒真想看看,端坐昆吾神山金顶的武圣山,是不是真的那样神圣不可侵犯! 看着杜沙领着金三爪下去,唐罗朝着人群意气风发道:“下一个!” 第二个武者志得意满的上前,蜕凡境的修为让他对接下来的判定充满了信心! 唐罗看了对方一眼,刚刚转头还没说话,花吉便说出了此人的姓名与代号:“吴天凉,三五七七。” “正是在下!”吴天凉潇洒的朝花吉拱了拱手,又对唐罗行礼道:“参见家主。” 3579点的灵力挂在此人头上,看得唐罗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着作为东面队伍为数不多的几名蜕凡,他可以给自己一点惊喜呢。 “你加入义气帮,今后归龚正统领,下去吧。”唐罗有些失望的开口道。 吴天凉一愣,想起刚刚的金三爪加入那什么将星馆,唐罗还许诺顿顿有兽肉、餐餐有灵食,更是被杜沙如晚辈一般带走,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全变了? “敢问家主。这义气帮是何待遇啊?”既然想不明白就问,吴天凉满是期待的开口问道。 唐罗看了吴天凉一眼,指了指西边平静道:“看见那些发粮的武者了么,你的待遇便和他们差不多,每日都能吃饱,隔三差五会有兽肉。” 男人顺着唐罗的手指往西面一看,看着已经来回奔忙一夜的发粮者,勃然大怒,转过头忿忿道:“家主不公!!”、 “我堂堂蜕凡境修为,比之金三爪强出何止一筹,城东地界上只要报出天凉王的名号,哪个人不给三分薄面,你竟然要我去和那群卑贱的杂役干一样的活,做梦!士可杀,不可辱!” 人群哗然声一片,不敢相信居然有人竟然敢当面顶撞唐罗,要知道都典身为奴了,哪还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何况唐罗在修炼前说的清清楚楚,武者吃什么样的饭,是根据他的喜好来的,可能唐罗喜好男风呢,一些人不无恶意的想着,毕竟金三爪要是洗漱洗漱,还蛮清秀的呢。 还有不少人幸灾乐祸的看着吴天凉,想看唐罗一拳把他打成肉泥,典身为奴还敢当面顶撞家主,真是活腻味了。 五百一十四章:战斗天才 一些比较了解唐罗的风格的武者悄没声息的后撤了几步和吴天凉拉开了距离,只怕血肉溅自己一身。 他们都是见识过那场姜林之战的武者,号称蜕凡无敌的阎灵境一个照面便被打得皮开肉绽,无形物质的天龙虚影已经成了西陵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吴天凉感受到背后众人后撤的脚步,突然浑身一凉,头皮发麻,看着唐罗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感觉喉咙一阵干涩。 “我究竟在做什么!?”吴天凉觉得自己疯了,他突然回忆起几天之前被砸成一团肉泥的岳道言,觉得自己干了件无比愚蠢的事。 唐罗看着眼前这个头顶不足四千数值的武者有些出神,他倒不是在意此人的出言不逊,而是突然觉得这货说的有几分道理。 武者的强弱,除了资质外,实战能力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同样资质,同样环境,同样努力培养出来同样级别的武者,一样会有强弱之别。 唐罗毫不怀疑依靠自己这双可以看见灵力数值的眼睛可以笼尽所有天资优越者,但如果有一个资质普通的战斗天才,自己是不是就会因为他的资质平庸而错过呢? 这个叫吴天凉的人不过是初入蜕凡,三千五百点灵力便能在城东闯下偌大名头,也许真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也说不定。 唐罗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微微颤栗色厉内荏的吴天凉,说道:“我觉得你讲的,有几分道理。” “真...真的吗?”惊喜来的太突然,刚刚吴天凉都要跪下了,谁知道竟等来这样一句,颇有种柳暗花明的意味。 难道自己要走上人生巅峰?天凉王不禁这样想道。 不管沉浸幻想中的蜕凡武者,唐罗转头向西,朝着远处还在吃个不停的西面队伍扬声道:“那边发粮的蜕凡境,随便过来一个!” 其实东边队伍退步的骚乱早就引起了西边队伍的注意,只是武者的口角而已,他们根本不想理会,只是自顾自的吃着手中的馒头。 这会儿突然听到唐罗的呼喊,才将头抬起,而他们刚刚抬头,便被惊掉了眼珠。 几十个听到召唤的义气帮众将手中的笼屉一丢,便袖鼓风雷,衣袂飘飘的朝东边荡去,身形之潇洒,步伐之高妙令人目瞪口呆。 唐罗只是随口叫了一声,没想到那些发粮的义气帮众竟如此积极的响应,还动用了《浩然正气诀》中的清夷明庭步。 “就..就...就就是这些人刚刚被我们呼来喝去的?”看到这些人的身法,西面的武者们只觉得被干粮卡在喉咙口,难以下咽。 几个呼吸间,蜕凡境的义气帮众便跨越了几百米的距离,聚拢在了唐罗身前,齐刷刷的单膝下跪,整齐划一的大声道:“请家主吩咐!” 那如出一辙的呼喊与锐气,不过几十人的声势却惊得东边众人又退一步,人群一阵骚乱。 短短半年光景,义气帮的这群流浪武者竟有些向宗族武者靠拢了,唐罗心中很是满意:“都起来吧。” 唐罗看着眼前几十个蜕凡,对着一个顶着三千一百点数值的青年道:“那个小伙子,对,就是你。出来,其他人都回去吧。” 被点到名的小伙子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口中还不停的问道:“是我吗?是我吗??” “没错,没错,就是你。”唐罗笑着拍拍小伙子的肩,示意他放松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乌名米。”年轻人晕乎乎地下意识答道。 “乌米?名字有点儿意思。蜕凡多久了?”夸了句名字,唐罗又问道。 “小的蜕凡三个月了。”乌米一脸激动,刚刚一起过来的帮中兄弟不知有多少修为超过他,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被留了下来,这可真是太幸运了。 虽然不知道要他干什么,但自从知道义气帮的幕后老大是名满西陵的天骄,更是《浩然正气诀》创造者后,年轻的乌米已经将唐罗引为人生偶像,狂热的脑残粉根本无所畏惧。 “嗯,不错。”唐罗转头叫道:“吴天凉。”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武者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答道:“在!” “你不是要享受和金三爪同样的待遇么?”唐罗反问了一句,直接道:“只要你能打赢乌米,我便满足你的要求,收你入将星馆,今后餐餐有灵食,顿顿有兽肉!” “家主此话当真?”吴天凉面露喜色,再次确认了一遍。直到看见唐罗点头,他才大笑道:“既然如此,便莫怪天凉王以大欺小了。这位小兄弟,请!” “等等。”唐罗无语的看着就想立刻开打的两人,指着东面的一块空地对两人道:“你们去那边打,这儿还有其他人呢。” 将两个架势都已经摆好的家伙驱赶到一边,唐罗还得接下来寻找人才,两个初入蜕凡境的武者交手说实话他可没有一点儿观看的兴趣。 可能对大多数人来说,须得仔细观察才能看见一些武者精妙的招式,但对武道研究者来讲,战斗天才的标准只有一个。 能够使用低级别功法以下克上者,才足以被称作是战斗天才。 所谓平民武者流浪武者,共同的特点就是贫困潦倒,修炼一门大众功法再加几式散手,甚至因为功法属性的关系他们无法发挥零散招式的完整威力。 像这样层次的战斗唐罗根本不需要去看,因为不管吴天凉修习的是何种武技,都不可能比乌米使用的武技更强。 因为《浩然正气诀》就是他创造的,这部融合了十余部黄级功法有点创出的这门功法可以称为他的得意之作。 拥有完整的功法、杀法、身法、遁术加上一式秘法,这门黄级的功法已经有了蜕变成玄级功法的好胚子,哪怕唐罗今后不继续研究,只要将这委托给秘术阁,假以时日其他武道研究者都能根据他现在的利益将这门功法再推一个层次。 可以说修炼了《浩然正气诀》的义气帮众在功法的优越性上,已经可以和一般世家一较长短,所以吴天凉只要赢了乌米,就够的上战斗天才的标准。 因为所谓的战斗天才,必须要有战胜普通世家子的能为才可以,不然仅仅是将几式散手练得如火纯情,最多只算苦功罢了。 就像一直以来说的那样,努力很重要,但请别把努力的结果当成天赋,因为努力只是一个基础而已,并没什么可骄傲的。 五百一十五章:认知偏差 唐罗不屑于两人的比斗,可那群枯坐了一天的武者却被勾起了兴致,东边最早修炼结束的这批武者在队列中抻长了脖子,追随着两人的背影,看得唐罗好气又好笑。 “下一个上前。”唐罗对着吴天凉后面那个招收到,他得尽快将这群人都过一遍,谁知道花吉的记忆能维持多久,他只能尽可能的加快速度,要是因为这些七零八落的事儿耽搁了时间让花吉忘了,真是哭都没眼泪。 唐罗的话将武者们的心神重新勾了回来,第二个武者走上前来站定。 花吉瞅了一眼,对唐罗道:“这人叫姜飞,代号五二八点五。” 看着此人头顶829.5的数值,唐罗面无表情道:“去东面驼峰欧大匠营地,他会安排你接下来的工作。” 姜飞看了唐罗一眼,“哦”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他可不是蜕凡武者,有底气开口质疑唐罗的决定,从典身为奴拿到馒头的那一刻,他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只是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还是说明他的心情有几多不甘,虽然不知道去东面驼峰找欧大匠是个什么待遇,但肯定不是将星馆的餐餐灵食,顿顿兽肉就对了。 东面驼峰的待遇可能连义气帮的每日吃饱都比不上,这一刻的姜飞无比懊恼,只恨自己平时为何不勤加修炼,父母好不容易积攒了钱粮送自己筑基,可叹现在二十七八的人,却连蜕凡都没有达到。 不提走远的姜飞,吴天凉与乌米的比斗已然直接开始,都是市井出来的武者,战斗风格出奇的一致,简单粗暴,毫无保留。 就像狮子搏兔亦尽全力,市井武者的打斗胜负都在鹰起鹊落之间,两人一抬手便是自己最得意的招数,务求一击毙敌。 吴天凉有道理自信,虽然他突破蜕凡境不久,水患之后更是不曾修炼,但他却是城东市井响当当的一条好汉,一手如火纯情的开碑掌力足以分金断石。 自断玉手木飞闯下偌大名头被唐氏诏安之后,东城的市井便混乱起来,几个蜕凡境的大佬各自占据街面争斗不停,而吴天凉便是吴老大的长子,在吴老大意外身亡后接了父亲的盘子,原本众人以为吴家帮派很快便会灭亡,谁知道初入蜕凡的吴天凉竟然能将局面稳住,天凉王的名头,也是那个时候被叫响。 市井更是流传着“生子当如天凉王”的谚语,所以吴天凉说自己名动西陵东城也不算吹嘘,只是这个名气只流传于市井而已。 虽然他的修为不高,但一身武技却雕琢的极为不凡,向乌米这样的年轻人,哪会被他看在眼里。 青黑色的劲力环绕在吴天凉双臂,一双手掌化作仿佛铁铸的玄色,双足用力一瞪,便如同一道黑光朝着乌米扑杀而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吴天凉,乌米只是运起体内的浩然真气聚于两掌之间。 右手气轻所以在上,是为日星正气。左手气重所以在下,名为河岳正气,同样是全力以赴,乌米一出手便是《浩然正气诀》中的杀招,苍冥破!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汇集凝浩荡,巨力,破!苍!冥!”乌米口中念念有词,借助言灵的力量将双手一轻一重两股灵力汇聚,轻重灵力相交的一瞬,便互相吸引化作混沌原始,感受到掌中的灵力越来越不受控制,年轻的武者将手中这股伟力朝着已近身前的吴天凉推了出去。 雄浑的劲力足以媲美蜕凡境的杀招,比之武罗指还犹有过之,这种不断相撞的灵力一旦爆发开来,岂是一般武者能够抵挡。 吴天凉看到乌米施展的这招仿佛见到了鬼,强自镇定后竟将双掌交织在胸前,企图以铁掌阻挡这式苍冥破。 可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吴天凉刚刚将手推出,苍冥破的强横劲力便击在了他的双掌间,引以为傲的一双铁掌就连抵抗都没有,仅一瞬就被彻底震碎,苍冥破的劲力轻易的撕碎了他的护身灵气,重重地击在了他的胸上,将他打飞出去。 看着东城声威赫赫的天凉王竟被一个年轻武者一招打败,关注着战斗的武者们只觉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特别是西边队伍里吃着馒头无所事事的武者们,看到乌米施展的武技,一个个激动的将大饼馒头都捏碎。 哪怕隔了老远他们也能看得真切,就算是把他们换到吴天凉的位置,这一式灵技他们也挡不住。 “熊娃,这招你能挡住吗?”有着眯眯眼的男子死死盯着远处的乌米,低声问道。 被称作熊娃的强壮男子看了看远处躺在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天凉王,回应道:“磨磨唧唧的招数,打不到我。”又想了想,补充道:“不能硬抗。” 战局中,看着吴天凉被一击苍冥破打得濒死,乌米看着自己的手,满脸惊恐。 半年来都是和义气帮中前辈对练的他一直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弱得不得了的平民武者,所以他只想发挥出自己最强的一招,好在唐罗面前表现一下,谁知道竟惹出这么大一个篓子。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敢当面质疑唐罗的“天凉王”怎么会这么弱,若是早知如此他便以普通招数御敌了。 自己该不会受罚吧,越想越是害怕的乌米手足无措楞在原地,看着被苍冥破击飞几十米的吴天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义气帮主龚正,可怜兮兮的模样哪像一个刚把别人打得濒死的蜕凡武者。 龚正自然看到乌米的为难,便上前几步朝着忙着审人唐罗轻声询问道:“少爷,这吴天凉怎么处理?” “你去东面驼峰找欧大匠,他会给你安排工作。”唐罗嘱咐完面前的普通资质者,转头随口回应道:“既然挑战失败,这人就归你义气帮调配,随意处置,不用问我。” 苍冥破和铁掌刚一接触唐罗便已听了个真切,会用肉身抗灵技的十个有九个都是蠢货,这种人说是战斗天才唐罗是怎么都不肯相信的,至于之后的骨碎声都不用在听,这自命不凡的“天凉王”终是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了代价。 五百一十六章:规律 “所有人给我听好了。”唐罗目视众人,平静而坚定地说道:“对我安排有所不满的,想要证明自己价值的,只需要打赢那边分粮的义气帮众就可以,而失败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拳脚无情,刀剑无眼,既然想搏出个前程,就要做好承担风险的准备。” 唐罗其实很欣赏敢于质疑自己的人,虽然他曾经被人背叛过,但他也觉得一个合格的武者,必须要有足够的野心才可以。 因为不管是正道圣王或是邪道魔主,但凡有所作为的武者,无不是野心勃勃之辈,或者换一种更委婉的说法,他们都具有很强的上进心。 而上进心这种事,通常和人品道德没有什么关系,三观尽碎的扭曲者也能够有一颗极强的上进心不断钻营,善良方正的君子也可能安贫乐道不愿争取。 也许在别的行当只要有一定的天赋不用特别努力也能用时间磨出个大师,但在武者这条路上,天赋和努力都只是想要求道者最入门的要求,武者到了最后,比拼的往往是想象力。 而一个墨守成规的人,往往是没有什么想象力的,所以比起听话的资质优越者,唐罗更喜欢资质出众的刺头,这才是他愿意容忍吴天凉的原因。 可没想到,这个天凉王,真令人失望,如果这种程度的民间武者都自诩战斗天才的话,还是不要上来送死了。 这场迅速却又残酷的战斗让整个西面驼峰巅顶鸦雀无声,原本在这群平民武者是极为看不上这些跑前跑后的义气帮众的,当惯大爷的他们对这些人呼呼喝喝根本不以为意,谁知道随便走出来一个年轻人,好像已经可以打败在场绝大部分的武者,这让自命不凡的他们怎么受得了。 但若说真的跟吴天凉一样冲上去做过一场,他们又没有什么胜利的把握,而唐罗摘人的标准又太模糊,让他们心里十分不安,只能默默祈祷上天,希望可以有个灿烂前程。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唐罗有序而快速的将武者一个个迅速的安排在各个地方,随着越来越多人的上前,他的语言和指令也越来越简练,这大大加快了队伍行进的速度,只是在外人看来,唐罗选人的态度,越来越随意了。 若不是西陵天骄实在积威太甚令人不敢反驳,他们倒真想开口问问为什么,只是想到吴天凉的下场,最终只能弱弱的“哦”一声,然后按着唐罗的指令离去,只是走的时候多少有些忿忿不平,觉得唐罗肯定没有看仔细,自己怎么会无法入选将星馆呢? 远处的西面队伍中,武者们已经开始吃第二顿饭了,如熊般高大的男子身旁摆着高高十几只笼屉,一口便能塞下两个馒头的壮汉仿佛根本不会饱足,只是没有人看到被他雄壮身躯遮掩的小眼男子,有多么聚精会神的听着东边的响动。 “哥,别听了。”方熊将一个冒着热气的笼屉放到小眼男子身前:“我们不是要走了么,你还有啥可听的?” 被壮汉拉回神智的小眼男子接过笼屉放在身前,小心的拿起一个馒头,吹了吹放入嘴里,囫囵咬了几口就咽下显得很饿,虽说天生便六识敏锐的他听力本就惊人,但这种全神贯注倾听的状态还是会耗费大量的体力,何况持续了那么久的时间,他真是饿坏了。 一连五六个馒头下肚,小眼男人才缓过劲,对着方熊没好气道:“正是因为我们要走,才需要知道这唐天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是什么道理?”方熊疑惑不解的问道,一副拿来主义的模样,仿佛有哥哥在身边自己就不需要思考一般。 “求你动动脑子吧!”小眼男人看着弟弟的模样,怒道:“如果我们不走,便是唐罗的扈从,自然是主家叫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还废这劲做什么。可正是因为要走,所以才得知道被选到哪儿离开才最有利,要是我们分散了,何处碰头何时出发也有个说头不是!?” “噢~~~”方熊恍然大悟的赞叹道:“哥哥,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小眼男子被方熊的模样气笑了:“你要是平时有战斗时一半聪明,我也不至于想给你说门婚事都困难!” 父母早亡将幼弟托付给自己时最大的期盼就是想让他顺利长大并成家立业,作为兄长的方源很好的完成了前半的任务,可这弟弟成家立业的事儿却迟迟没有进展,寻常百姓家看见方熊的块头就怕自家丫头被折腾死,又哪会愿意将女儿下嫁,这真让一心想让弟弟先成家的方源操碎了心。 方熊自己倒是很乐观,朝着哥哥嘿嘿傻笑道:“我不喜欢那种瘦瘦小小的女人当老婆!想找个高高壮壮,力气大些的女人!” “呵!”方源懒得评价弟弟的择偶观,一般人都喜欢胸大的,他喜欢力气大的,你上哪说理去!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都把他惊着了,但几年停下来,做哥哥的已经习惯了方熊的诡异取向,但令人绝望的是,找一个高壮并力气大的女人,好像要比找一个漂亮胸大的女人更困难,这可真是,见了鬼了。 “说正事。”方源将已经跑偏不知到哪儿的话题拉了回来,认真道:“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了唐天骄选人的标准了z。” 也许大多数人觉得唐罗的选人根本没有标准,但方源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仔细倾听了那么长时间之后,却还真被他梳理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来。 “代号分成三类,三位数字的,带框内词缀的三四位不等代号,还有就是四位数字的。”方源眼中闪着睿智的光,对弟弟解释道:“而分配地和待遇只有三种,一种是东面驼峰欧大匠处,一种是归属义气帮由龚正统领,最后一种也是待遇最高的就是一处号称将星馆的地方,人员更是直接归属杜大侠管理。” “虽然还没搞清楚那个叫将星馆的进入标准,但是前两种却已经被我摸清了规律!” 五百一十七章:收获 “真的吗?好厉害!”虽然方熊到现在还是听得一头雾水,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哥哥的称赞。 方源哪能不知道憨货弟弟对自己的莫名信任与崇拜,只能继续道:“大多数的三位数代号者都被安排到了东面驼峰欧大匠处,这也是大部分武者的归宿,这一处是三种归属中伙食标准最低的,想来这些人不是干些体力活就是学些五行八作的手艺,听说唐天骄要在赤霞山上建城,这些武者便是被当做此等用途了。” “原来如此。”方熊总算是听明白了:“那这也不错啊,还能跟欧大匠学门手艺呢。” “让武者去学手艺,亏你想得出!”方源横了眼乐天的弟弟,接着道:“听到现在,只要是拥有四位数代号者,就连一些带框内词缀的四位数代号者,也没有被安排在东面驼峰上,最次也是被安排到义气帮里,归于龚正带领。” “哦哦哦。”方熊连声应是,又好奇道:“那我们是什么位数的代号?” “我们当然是四位数的啦!”方源真想敲开弟弟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哪怕用脚趾想想也知道,唐罗怎么会让两个蜕凡境的武者去当苦工。 “这样啊!”方熊又将一个馒头塞进嘴里:“那也不错啊,起码天天能吃饱,听说隔三差五还有肉,我们都好些天没捉到鱼了....” 一想起又能吃到肉,方熊就口水直流,以前他们兄弟两个依靠手疾眼快还能从湍急的洪水中捞到几条鱼解馋,但自从薛家成立了捕鱼队后,便越来越难有鱼获了,因为赤霞山近处的游鱼都被捕鱼队捞完了,哪轮的上他们两兄弟,这都已经好些天没有吃过肉了。 方源看着弟弟馋嘴的模样,摇摇头头道:“我们不能被选入义气帮和将星馆,若是去了那两个地方,可就真的完了!” “为什么?”方熊不解道:“吃饱了再跑不好么?” “世家的肉哪有那么好吃的!”方源冷声道:“这三个地方,将星馆是由杜大侠统领的,那可是一尊凶境强者。至于义气帮的能为刚刚你也看到了,随便拉出个年轻蜕凡便有这种手段,义气帮帮主早前便有“云中之虎”的名号,投靠唐罗之后更被授予绝艺,听说他杀了弥家一支蜕凡小队,还跟“百剑强者”阎灵境对放不落下风,若是在这两人眼皮底下,你觉得我们有机会逃走么!?” 方熊虽然不太愿意动脑,但在这种关系到兄弟两人安危的情况下还是很愿意想办法的:“既然这么危险,那我们就用龟息功隐藏修为吧!” 武者判断灵力强弱的标准是什么,无非是活跃程度,灵气积累越多的,调动起灵力来就最活跃。即便是平时不调动的时候,因为灵力自由的在体内流转,所以总是会多多少少外泄一些灵力波动,虽然在不动手的时候只能感受一个大概,但这也是平民武者用来分辨强弱的主要手段。 当然,修炼过敛息术的武者即便在平常的时候也能让自己的灵力驯服平稳,而要说世界上最简陋的敛息术,大概就是龟息功了,这门功夫何止是将体力归于平稳,练到深处便连气息与血液流动也给停了,是种不折不扣伤害身体的法门。 而方源方熊两兄弟很显然对这门功夫有着极深的涉猎,不然也不至于想着用龟息功隐瞒过去。 “笨,凡是都往深了想两层,你都能想到,唐天骄还能想不到么,你以为他让我们修炼是因为什么?”方源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武者在修炼结束后的一段时间根本没有办法隐藏修为,因为灵力会不自觉的游走于身体的各个经络。这唐天骄一定是练了什么感知灵力波动的秘法,由此来挑选武者!” “原来是这样。”方熊恍然大悟:“那我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方源看了方熊一眼,认真道:“我们假装修炼,将灵力波动收拢,这样唐罗就感受不到我们的灵力了!” “假装修炼...”方熊一脸懵逼:“修炼还能假装的吗?” “嗨呀!”方源对弟弟的智商已经彻底服气:“就是混在人群中盘膝而坐,别人在运转功法,我们运转龟息功。我已经听清楚了,这唐天骄做事谨慎,每个人都感受两遍,第一遍是行功之前,第二遍是行功之后。我们第一遍以龟息功控制好灵力,第二遍再稍稍放开一些,这样他就会以为我们是凡人境武者,有很大的几率将我们送到东峰欧大匠处,那儿离我们的秘密洞穴不远,等我们攒出几日的粮食,便可乘筏出航,回到母亲的家乡,到时候就算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两兄弟说话间,唐罗已将东面一万九千多人审完,值得兴奋的是,这一万九千多人中,资质1.3者一名,资质达到1.2的武者,更是有整整十三人,至于资质达到1.1的,已经超过百人,虽然剩下的超过九成九都是普通武者,并且还没看见资质1.3以上的武者,但他依旧对这样的收获很满意。 其实对于如何挑选人才,唐罗是有一套自己独特的标准的,比如说在这些资质优越的武者里,年纪太大的都被他剔除在外了,比如刚刚他就看见一个资质1.1却三十岁还在凡境巅峰晃悠的人,唐罗就直接将其安排到了东面驼峰。 哪怕这人的资质比一般人强,但年纪摆在这儿已经注定没有什么作为了,因为此人至少还要3、4年才能完成灵力积累,按照三十四岁突破蜕凡的程度来看,2.2的灵力增长一年便是苦修不辍也只有700来点,换言之他能以四十四岁高龄修到蜕凡巅峰,可这又有什么意义。 期待这样一个人突破凶境,唐罗想想都觉得残忍,果然练武要趁早这句话说的很对,因为你一旦错过了最好的努力年纪,之后就是再想追回来,也只能事倍功半了,曾经有句话是:练武有两个最好的时间,一个是十年前,一个是现在。 虽然这句话很有道理,但唐罗还是很丧的说一句,即便你现在重头开始努力,拼命努力,大概也很难追上那个从十年前开始练武的人了。 除非你的资质逆天或是别人止步不前,武道的残酷,莫过于此。 五百一十八章:开奖 而随着一天一夜的人员整理,西面平台上只剩下西面队伍中的武者,也就是最后五千人不到,虽然只剩下二成的武者,但唐罗却是更加兴奋了。 因为他相信,这剩下的四千人中,应该就是这批平民武者中的精华,这样的判断饼不是主观臆测,而是有理论根据的。 上一世有个很经典的二八法则,简单来讲就是百分之八十的财富和权力掌握在百分之二十人手中,换到武道资质这件事上,西面这二成的武者就是修炼者中的前百分之二十,而这前百分之二十中,将会诞生百分之八十的优秀武者。 换言之,这不到五千的武者里,将会至少出现几十位资质1.2的修行者,至于资质达到1.1的,至少也得上百人。 现在的唐罗颇有种刮卡抽奖的期待感,这五千人就是他的奖券,而他要做的就是看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程度的奖品,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发现任何一个资质1.4的武者,但他对这事儿充满了信心,就算这批里没有,等他今后完全普及了修炼,就不相信一百万平民中还找不到一个资质超凡的。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脸色苍白的花吉,唐罗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辛苦了一天一夜,先回去睡一觉,等你醒了再接着来。” 毕竟要记下相貌、姓名加上代号,两万人的数量便意味着六万条信息的准确记忆,而凡境灵力最高只有2999点,这就意味着两万人中有很多人的信息将会在代号这一项上大量重合,要完成这样庞大的准确记忆,短短一夜花吉便喝下了相当于一个凡境武者半个月剂量的灵浆,足可见这事儿对脑力透支程度 可眼下这两万五千余名武者不过是一百二万扈从中的一半,还有另一半的扈从未曾进行分配,花吉毕竟没有修为在身,唐罗可不想拼命太过把花吉给累着了。 原本若是为了稳妥起见,这件事最好是留在战胜弥家之后做,无奈百姓粮食短的太快,很多事一下子全逼到自己面前,他总得给数量如此庞大的平民和那些已经解决粮食问题的西陵名士安排事情做,才将此事提前到这个程度。 而出于保密的原因他不能将武者们的资质代号写成文字留存,因为他怕被弥氏的血鸦留影之后会暴露自己能看见别人灵力的这件事,毕竟偌大一个弥家不知道有多少聪明人。 就算达不到唐志的程度,通过自己的行为与留下的文字数据进行有效的猜测还是没有问题的,哪怕不能猜到自己能清楚看见灵力的事,至少也能得出自己对灵力异常敏感的结论。 但这件事又十分重要,对他亲自来做,因为不管是被挑选进入义气帮的资质者,还是将星馆的武者,未来都会成为家族武力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客气的说,等这第一批人成长起来的时候,赤霞山将会成为唐家另一只强悍武力机构。 未来唐罗还有不少工作要交给忠心的花吉,可不舍得这个宝贝现在透支太甚。 只是眼睛通红的花吉却丝毫没有想休息的意思,虽然身体已经很是疲惫,但他的精神却无比亢奋,对着唐罗将胸脯挺得老高拍的砰砰作响,中气十足道:“没事的少爷,小的喝了灵浆已经好多了,随时可以开始!” “那便把这四千人记完再休息吧。”唐罗又怎会不知道花吉强撑着不愿休息是想拼了命在自己面前表现,可难得怂怂的花掌柜有这样上进的时候,他自然不会强行命令他去休息,反正有灵浆喝着即使几天几夜不睡觉也没什么关系,抬头看了眼东升的朝阳,转头朝着杜霆吩咐道:“今天主峰上的人便交给霆长老招呼了,如何分配还记得么?” “尽管放心。”杜霆对这突如其来的重任惊了一下,连忙答道:“老夫定不负家主重托。” “那就拜托霆长老了。” 杜霆点点头便御虚而起,朝着中峰爆射而去,速度异常惊人,光从这身法上便能看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唐罗看了眼远去的杜霆,转头对花吉道:“那我们继续吧。” 将分配扈从的任务分配下去是一件必然的事,因为扈从太多的缘故所以将人分成了两日进行分配,昨日只处理了一批,今日还有一批,虽然分配人员这种事情虽然很重要却不是非唐罗不可的,因为这不是一拍脑袋做出来的决定,所有标准都是跟那群西陵名士商量出来的结果,每一桩每一件都有着很明确清楚的标准与条件。 换一种说法就是,只要不吝啬灵力愿意将喉咙喊哑,任何一个凶境都可以替代唐罗完成人员分配的工作,至于为何交给杜霆也只是因为这个杜家大长老修为和资历都镇得住场面而已。 而唐罗也想借此表达自己并不在意杜霆这些日子犯下的小小过失,或者说,他可以理解。 毕竟曾经的杜霆是个说一不二的族长人物,突然变成了自己的护卫附庸,这个心态一时间自然很难转变,或者说他在与唐罗相处的时候,还是会不自觉的带上大长老的心态,因为从根子上他将委身当护卫当做了一种为杜氏后人的牺牲,并不是真的对唐罗心服口服。 不光是杜霆如此,杜威杜凌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两人原本便不是锋芒毕露的性格,所以相处的还算舒服。 这种心态的转变只能由他们自己调整,或是等到唐罗真正成长到能够压服他们的地步,这种事通常急不来的,所以为了加速这心态转变的进程,唐罗只能使用一些御下的手段。 说来也并不困难,只要不断给三人派发任务就可以了,等到三人习惯执行唐罗颁布的任务后,自然能将心态给转变好,这种事情,唐家极有经验。 唐罗朝着西面那群武者扬声道:“排好队列,依序上前报上自己姓名!” “西面的听好,挨个上前” 五百一十九章:听说 已经轻车熟路的唐罗与花吉默契的配合着使得西面队伍行进的速度大大加快,才验证不到两百人,就让唐罗喜笑颜开。 西面这些武者不光是在平均灵力上领先东边的武者一大截,资质优越者更是井喷一般,仅仅两百人中便出了一个资质1.2的将星馆成员,这让唐罗不由得猜想当这四千多人验完,将星馆会有多少资质不凡者。 队伍慢慢蠕动着,不多时便到了方源方熊两兄弟,如铁塔般高大的方熊在人群中无比惹眼,对营养不良的平民武者来说,一个两米高的武者几乎就和巨人没有分别,甚至要比唐罗现在的身材都高上一些。 虽然方熊的身材如此高大,气息却无比孱弱,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快断气了一般,至于哥哥方源,原本就文质彬彬的小眼男子现在就像个瘾君子,脸色煞白,气若游丝。 这就是方氏兄弟第一次出现在唐罗眼前的模样,看得花吉直皱眉头,眼神中满是怀疑,好像再问“这幅虚弱的模样,两人还能算是武者吗?” 毕竟光从两人现在的气息和脸色判断,别说凿山伐木,恐怕就连搬张桌椅都费劲,也不由得花掌柜这样怀疑。 可作为当事人的两兄弟倒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小眼男人朝着唐罗与花吉一拱手,声若蚊呐道:“唐天骄有礼,小的名叫方源。” 唐罗看了一眼方源,又看了眼他身后的方熊,满脸好奇的问道:“你不怕死么?” 原本脸色便煞白的方源心中一惊,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结巴道:“小..小的,不..不太.明明白。” “呵,让我就让你明白明白。”唐罗满脸笑意,压着嗓子道:“混在人群中盘膝而坐,别人在运转功法,我们运转龟息功。我已经听清楚了,这唐天骄做事谨慎,每个人都感受两遍,第一遍是行功之前,第二遍是行功之后。我们第一遍以龟息功控制好灵力,第二遍再稍稍放开一些,这样他就会以为我们是凡人境武者,有很大的几率将我们送到东峰欧大匠处,那儿离我们的秘密洞穴不远,等我们攒出几日的粮食,便可乘筏出航,回到母亲的家乡,到时候就算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获得真正的自由了!” 惟妙惟肖的表演让方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连龟息功都忘了控制,煞白的小脸上添了一抹殷红。 唐罗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耳垂淡淡道:“你该不会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耳聪目明吧,下次要说秘密记得写字交流,再不济也用点儿传音入密,明白么。” “咕咚。”方源吞了口唾沫,冷汗一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就像是刚刚掀开瓦片的偷窥者对上了一双冷漠的眼睛,那种惊恐跟无助就像要将他吞噬。 此刻的他心中一万个后悔,大脑高速运转着思考接下里的对策。 可此时哪还有什么对策,队伍突然的滞留已经让后面排队的人感到奇怪,听到唐罗的话更是瞬间围成一圈,将两兄弟包围起来。 杜家的杜威长老与杜凌长老将神魂锁定两人,让不过蜕凡境的他们动弹不得,只能僵在原地。 没有一丝生还的机会,方源脸上满是灰败,心中升起了一股绝望与悔恨。 灵意合一之前的武者被凶境神魂锁定,几乎就跟被判死刑没有区别,真是一种来自于生命层次的威压,不是光有胆量就能挣脱的,两人已经陷入了绝境。 “还请两位长老收回气势,剩下的人全部回到队列中去!”唐罗皱着眉头,下达了两个指令。 神魂锁定只是两位长老的下意识行为,他们却没想过这样会影响到另外一个人。 要说现在最难受的,应该就是花吉了,凶境强者溢出的一小部分气势就将毫无修为在身的花吉惊得够呛。 只是花掌柜死死咬着下唇没有说话,但要是让两人继续下去,方家兄弟会怎么不知道,花掌柜晕过去是肯定的,要真变成那样,这儿还弄个球。 解除神魂锁身的两兄弟恢复了自由,却依然不敢动弹,因为杜威杜凌两人冷漠的眼神还停留在两人的身上,那眼神好像在告诉他们“动一下,就死。” 刚刚出现骚乱的队伍在唐罗的命令下也迅速恢复,那些跳出队列看热闹围成一团的武者也麻利的回到了自己的队列中,生怕慢了一步。 仅仅几个呼吸间,队伍又变得井然有序。 唐罗满意的点点头,朝着已经恢复自由却依旧不敢动弹的两兄弟淡淡问道:“我看上去,是不是特别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说实话他对这两兄弟还蛮好奇的,也许对花吉来说要记忆那么多东西是一件极为复杂的工作,但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个简单枯燥的重复劳动,他只需要看看对方头顶数字,然后报出来就可以了。 而这种简单的工作却一刻不能停歇总会让他产生一些无聊的感觉,所以他自然就拉长了耳朵,想听听这群平民武者的对话。 听听底层武者的家长里短,胡侃大山还是很不错的,那种人间烟火气能让你真正感觉自己活着。 但在这美妙的烟火气中混杂了一对要逃跑的兄弟,就有点令人不开心了。 所以他就想看看,究竟是谁给两人的勇气叛逃,还是自己看上去特别像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背叛的代价那么低么? 以方源的聪慧又怎能听不出唐罗话语中的怨气,急忙否认道:“我怎么敢这样想!” 既然没有被当场格杀,便意味着有机会生还,方源只希望十五岁的唐罗耳根子能软些,不然他们两兄弟可真就没有活路了。 脸色煞白的小眼男子跪倒在地,泪声俱下:“整个西陵谁不知道天骄乃是真正的天纵奇才,我们兄弟仰慕还来不及,怎会有诋毁的意思。只是先母临终前除了将舍弟托付外,还再三嘱咐小人希望能将她的骨灰带回道朝昌老家。此时正是西陵千年难遇的大难,小人想着若是我兄弟二人死在此处,便永远无法完成先母遗愿,这才动了逃跑的念头。” “舍弟自幼对我言听计从,只是实在禁不住劝说才不得已苟同,这都是我一人计划的,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还请天骄看在舍弟无知的份上,饶他一条性命。” 五百二十章:猜心 命途多舛兄弟情深,方源一番泪声俱下的表演何止打动了排队的武者,就连杜威杜凌那满是冷漠的眼光也有所软化。 毕竟武者也是人生父母养的,这番话勾动了众人心中最柔软的那个部分,身为扈从密谋叛逃确实罪在不赦,但有情有义的方源亦不失为一个孝子贤兄,真是可惜了。 众人看着跪伏在地的方源心中惋惜,虽然没有一人出言为其说情,但空气中流动的氛围分明是在帮他说项。 唐罗看着方源,眼中欣赏之色更浓了,这货是个人才啊,三言两语间竟然建立了这样强的路人好感,就连杜威杜凌这样的老江湖都接受了这个家伙的说法,但就凭这几句说辞就想把今天的事儿混过去,也太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了。 只能说这个家伙说谎的段位很高,五分真话,三分篡改加上两分悲情,若是放在后世怎么也是个影帝级的人物,真是可惜了。 “孝子贤兄演的不错,只是我有两个疑问想请教,只要你能解释清楚,别说你那弟弟,我连你一起放了,还送上粮食盘缠,派人送你们去朝昌!” 没有理会方源突然僵住的表情,唐罗满眼笑意的开口问道:“第一,既然你母亲将幼弟托付给你并嘱咐你将其骨灰带回老家,为何迟迟没有动身,一定拖到洪水封山才计划叛逃?若说小时候因为要养活幼弟算是力有不逮,可之后你们开始修炼,如今更是蜕凡境武者,还不能动身?是因为被西陵的大地黏住了腿么?” 最后的幽默并没有引来附和的笑声,方源心中更是一慌,刚想辩解便看到唐罗摆摆手道:“不忙,等我把第二件事问完,你一起解释吧。” “既然你们两人知道自己必定会前往朝昌,那又干嘛要系上头巾成为我的扈从?独自拉扯幼弟长大的你不会不知道典身为奴之后再无自由了吧,可明知如此还要带上?一般凡境武者都是因为拖家带口无奈活不下去只能带上头巾,可你们两个了无牵挂的蜕凡武者,山涧绝壁对你们来说如履平地,甚至还能从湍急的洪水里捉鱼,是否带上头巾纯属自愿的选择。” 唐罗散去笑容,面无表情的冷冷质问道:“这说明你们觉得带上头巾对你们更有利,既然是自己选的路,却要中途反悔变卦,我希望你能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给我,不然我就把你们两兄弟的骨灰撒到洪水里,看它能不能带你们往朝昌去!” 说是疑问其实已经是斩钉截铁的判断了,而最后饱含杀气的质问更是让人听得汗毛一竖,方源看着唐罗面无表情犹如神邸的模样,一颗心越来越沉,就跟坠入冰窟一般冰寒。 一般人听到自己那样的说法根本不会细想,因为只要感情上能接受的理由所有人都会希望那是真的,而唐罗的疑问更像是一个无情冷漠的旁观者所能提出的问题。 这是方源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害怕和忌惮的情绪,如果他原本只是畏惧唐罗的家世,现在的害怕就是对唐罗这个人。 随着唐罗这两个疑问的提出,很多武者都意识到方源的泪声俱下只是表演,而杜威杜凌眼中更是带着杀意,刚刚他俩的心情有多可惜,此刻两人的杀意便有多冰寒。 两兄弟再次陷入绝地,而任凭方源如何绞尽脑汁,一时都想不出如何解答唐罗的疑问。 迟迟等不到回答的唐罗看着方源纠结的脸,接着道:“既然你想不出怎么解释,就由我来猜下吧。” “拥有惊人天赋的蜕凡兄弟却偏偏要保持低调,也许在你心里世家子全都是废物吧,可聪明如你自然明白,即便是世家中的废物也拥有轻易碾压你们的实力,所以你处处与人为善,混在人群中显得毫不起眼,心中却筹谋着属于自己的小秘密。” “你一定觉得自己很聪明,在每日发粮时于绝谷中的来回移动,一人领三人甚至五人份的赈粮,即便系上了代表我扈从的头巾,可心里却从未将自己当成我的扈从。” 方源看着唐罗,满脸惊恐,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些难以启齿的野望竟被唐罗狠狠的撕开,就好像把自己赤身裸体的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唐罗一看方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便继续道:“选择带上头巾只是因为你觉得这样做更有利,你觉得多领几份粮对我毫无影响,而整个赤霞山一百多万扈从,我也注意不到你们兄弟两,所以你们就一边以我扈从的身份领粮,一边又不去承担任何扈从的义务,享受着自由民的待遇。而今天你为什么突然想叛逃呢,因为你发现我要开始对闲置的扈从的进行分配与控制了,你意识到这样会让你失去可贵的自由,所以你才着急密谋着叛逃,甚至不惜冒着洪水的危险也要出航。” “饿了就系上头巾领赈粮,吃饱了就脱下头巾要自由。别说想当什么立族之长,就连当个强者你都远未够班。”唐罗盯着方源的眼睛平静道:“我老早就说过,自由是有代价的,如果真的心系亡母临终前的嘱托,就该像个男人一样,对接济弱者的赈粮颗粒不取,维持自由之身,那此时你兄弟二人要走,我绝不阻拦。但你既然带上了头巾,吃了我的粮食,我就会让你知道,这世家的粮食,真不是你想白吃就能白吃的。” “虽然你畏惧世家,但你却享受这种用自己的实力与智慧挑战世家规则并成功的感觉。就好像你知道世家的粮食不好吃,可偏偏带着兄弟大吃特吃。虽然你口口声声都是忌惮,却一直在危险的边缘来回试探。谦和友善的外表下却是无比高傲的灵魂,每一次将想法成功实施都会让你觉得天下世家不过如此,叛逃什么的对你没有一点压力,因为你觉得我根本拿你没有办法。”唐罗满脸嗤笑:“我,猜的对么?” 五百二十一章:晶落 其实这些话也不光是针对方源两兄弟,平民中的蜕凡武者大多都是这么干得,因为相比冒着危险去湍急的洪流中捞鱼,不如游荡在山间绝壁多领赈粮,前者的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除非真是想吃肉想急了,不然大部分人都愿意选择多领赈粮这条路,起码收益稳定。 这个事儿提出只是为了告诉这些人,有时候你们自诩的聪明早就被人看在眼里了,别无知的以为自己手段高明。 方源满脸灰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小觑了天下英雄,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这轻视的代价他根本承受不起。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唐罗眼神平静,幽幽问道。 小眼男人抬头看了眼抱胸而立的天骄,再看看他身后两名满脸怒容的凶境武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颓然道:“没有了,天骄真的很了解我,若不是今日初见,我都要以为您注意小人好久了。不知天骄打算怎么处置我兄弟二人?” “很简单,给你两条路。”唐罗伸出两根手指,淡淡道:“一条是送你们上西天,然后将你们两的骨灰撒到洪水里,看看它能不能带你们去到故乡。另一条就是老老实实留在赤霞山当我的扈从,选一个吧。” 随着唐罗话音落下,方源绝望的眼中射出希望的光彩却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何止是他,就连站在唐罗身后的龚正都惊到了,低声进言道:“还望家主三思啊,如此自私自利且密谋逃窜的武者用不得,赤霞山人手本就紧张,哪有功夫天天盯着他们。” 唐罗扭头看了眼龚正,笑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处理呢?” “依属下看,这两人贼心不死,只是因为恐惧家主威严才不得不虚与委蛇,不如将二人处死,以儆效尤!也让赤霞山的扈从们看看,密谋叛逃是个什么下场!”龚正满脸厉色,自从伤势痊愈之后,他便一心一意投靠唐罗,如果说以前是因为妻女安全不得不依靠唐罗庇护的话,他现在就将自己完全当成了唐罗的手下。 而江湖走跳二十余年,他认为一个下属最重要的品质便是忠心,而那个小眼男子不过二十多岁便这样满腹心计又自视过高,一定不甘居于人下,所以他认为杀鸡儆猴更好。 “你这人好没道理!”一直站在方源背后默不作声的方熊听到龚正的话,大怒道:“天骄都说给我们两条路了,你硬说要弄死我们是什么意思,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如熊罴般魁梧的男子有着与身材匹配的大音量,这突然的一嗓子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龚正更是被这当面的质疑顶的面色铁青,刚要出手教训下这个目无尊记的壮汉,便听到唐罗大笑道:“有道理。” 唐罗回过头看着龚正提醒道:“近来你的杀性越来越重了,武者杀性过重容易被血煞沾染神魂,我看你现在的气息中便带有几丝血煞气息,你要注意。神魂不洁则凶境无望,别被杀意与愤怒左右了你的理智,毁了自己的武道根基。” 龚正一听这话,登时惊出一身冷汗,因为他想到这几日亲手处死了几百人,以至于现在他能毫无心里波动的说出处死两名蜕凡兄弟,以前的老兄弟这几日看自己的眼神都乖乖的,若不是唐罗提醒,他还以为是自己这几日有了上位者的威严呢,一想到典籍中对那些被血煞侵蚀武者的描写,即便以龚正江湖走跳二十余年的心境,也有些后怕,忙对着唐罗感激道:“多谢家主提醒,属下谨遵家主教诲!” “嗯。”提醒完龚正的唐罗转头对着方熊继续道:“好了,说说吧,你想选那条路?” 两兄弟中其实他更欣赏方熊,因为从听到的对话中能感觉出这是个挺纯粹的人,况且高壮大力的择偶标准也让他颇感有趣,所以相比于一肚子鬼主意的方源,唐罗愿意培养方熊。 方熊看着唐罗的眼睛,挠挠头道:“让我哥选,我和他一样。” “是么?”唐罗更觉有趣:“路可是有两条,你哥选条死路你也一样?” “那也一样。”方熊直接道,没有一丝犹豫。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有点儿意思...唐罗满脸笑意,朝着方源道:“看来你对弟弟不错。” “天骄见笑了。”方源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对着唐罗道:“我们兄弟会留在赤霞山,任凭天骄驱策!”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唐罗说是给了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毕竟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去选一条死路,只是不用想也知道兄弟两今后在赤霞山的日子会无比难过,但也比死了强。 识时务者为俊杰,唐罗对方源的选择毫不意外,正要应下便听到了天空中传来的破空之声,而后便是整片天空被印成了青绿色,一个巨大的晶柱破开云层落下,朝着赤霞山的西面驼峰砸落。 三道凶境神魂锁定了唐罗,使其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晶柱迅速落下。 剧烈的灵力波动让整骗空间开始震荡,这突然袭来的凶悍灵技让所有人都没有一丝防备。 …… 南岭兽谷,九层风媒塔 原本该坐镇中庭的太上长老弥阳在看到一则消息后便匆匆离去,惹得众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一名资深风媒拿起留在弥阳案前的血鸦留影图,上面赫然是有关唐罗的消息,而风媒标注的地名与信息,预示着此时这个男人身处赤霞山主峰西侧辅峰。 “糟糕!”风媒一看见桌上的血鸦留影图便知道了弥阳的去向,自从那日弥楚被杀死,太上长老弥阳便将唐罗恨上了。 原本因为整理水患的缘故族长弥锦严禁弥阳接触关于唐罗的消息,便是害怕这位性格冲动的太上长老做出什么打乱计划的事,可这两个月来弥阳都安分守己的呆在南岭兽谷内,闲暇时还会寻两三老友焚香品茗,以致众人都以为这位弥氏的太上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将仇恨压在了心底,没想到却在此时闹出了这样大的一个幺蛾子。 五百二十二章:化龙 天青色的晶柱撕开了云层,如一根跌落天穹的巨柱,那巨柱的下落处正是唐罗的所在,而此时被神魂锁住的天骄浑身僵硬,在原地无法动弹。 先天阴阳大磨盘于体内转动,阴阳二气形成的大碾将唐罗的脏腑防护起来,有若实质的威压在透体而入的瞬间便被彻底吸收搅碎,而唐罗也从僵直的状态中恢复。 虽然早就知道到会有一场来自弥氏的袭杀,但如此迅猛突然还是大大出乎唐罗的意料,特别是云层被炸开后那个傲立天穹的青衫老者,更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99999(72351),哪怕从未见面,来者头顶那特别长串的数值亦明确的告诉了唐罗他的来历,现在的弥氏恐怕也只有太上长老弥阳能有这么恐怖的灵力量。 而随着唐罗抬头,傲立苍穹的弥氏太上脸色一变,他感觉到被神魂制住的少年体内好像突然出现了一个漩涡,不管他如何加强神魂力量锁定唐罗,都会被那漩涡彻底吞噬,强悍如他神魂力量面对那口漩涡亦是毫无抵抗,原本待宰的羔羊竟恢复了行动能力,让这位纵横西陵百余年的强者皱起了眉头。 恢复自由的唐罗并没有急着逃窜,哪怕天青色的晶柱已经离他不足五十米,他也丝毫没有慌乱,因为随着云层爆开,他除了看见青山老者外,还看见了另一位浑身散发着金光的武者。 闪着金光的巨大手掌赫然出现在半空,对着极速下落的晶柱按去,明明是以灵力构造的巨掌,却让人有种无比真实的感觉,仿佛是某尊金色巨人右掌,带着刺眼的金光印在了晶柱的侧壁上。 好像就真如武者肉掌一般,轰在晶柱上的摘天手不光有着强悍的灵力,更是将明劲中的震劲融合,哪怕施展摘天手的唐氏武宗远远不如弥阳修为深厚,这一掌却能将晶体内部的灵力结构彻底打散。 而被震散灵力结构的晶柱就在离唐罗头顶二十米的地方解体,粗大的晶柱化作了漫天的荧粉洒落。 众人这才发现天边又出现一团金光,人们依稀能看到金色光影中的高大人影,毫无疑问,这就是刚刚施展了摘天手的唐氏武宗。 唐罗抬头看了一眼,经过数次强化的视力将金光中的武者看个真切,正是姜林中出手相助的武宗唐谦,这应该就是宗族派给他的顶级护卫。 看着自己必杀一击便被摘天手破去的弥阳皱着眉头,冷声道:“高端战力如此紧缺的状况下还将你这样的武宗派来护卫此子,真不知道说你们唐家自信好,还是自大好!” 虽然这场袭杀是他临时起意,但也是在血鸦留影图中把西面驼峰的事态完全掌握后才决定出击,以灵禽的目力可以轻易将整座赤霞山主峰完美布控,虽然唐罗身边有着杜氏的三名长老,但在弥阳眼里这都根本不足为据,他只想赶在唐氏反应之前完成斩首,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连一个武宗都没带,就怕多名凶境御空的动静被唐氏发现,可没想到唐氏居然派了一名凶境强者护卫。 “弥阳长老说笑了。”一掌拍碎晶柱的唐谦浑身冒着金光有若神邸,面对弥阳不卑不亢道:“您纵横西陵百年,今日居然偷袭一个初入蜕凡的小辈,不怕被世人耻笑么?” “想拖延时间?”弥阳冷笑一声:“戮孙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便是唐罗小儿的死期,若是唐思源、唐森在此或许能够护住此獠,凭你?远不够格!” 庞大的青木真气透体而出,神木血脉悍然发动,以观想神柳铸魂的弥氏太上就像变成了一颗真正的神木,左臂化作了一条不断膨胀巨大的树干,手臂上每一根汗毛都变成了闪着青光的柳条,扑簌簌的垂落下来。 地上众人看得真切,随着弥阳左臂所化的树干越来越长,那些汗毛所化的柳条也同步增长不断垂下,随着枝干与柳条不断的增长,弥阳的模样也越来越可怖,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将手插入了神木底部。 只是众人想不明白,几十米长的巨木看着是很吓人,但弥阳要怎么战斗呢,难道是抡过去么? 唐谦也是第一次看到弥阳施展这样的招数,当机立断的射出一道极芒指力,朝着弥氏太上的左胸爆射而去。 金色在天空划过一道黄线,轰然击在了弥阳的左胸,将这位青衫老者的衣物炸碎,露出了他那精悍无比的上身。 众人面色一喜,不可一世的弥氏太上竟然就这样被击中了,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唐谦更是有种幻梦的感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击得手,若是穿透力惊人的极芒将弥阳的心脏洞穿,自己岂不是除了唐氏的心头大患!? 这名从未与弥阳交手过的武宗不由得升起这样的期待,可他也不想想,如果一指极芒就能杀死弥阳,他还有什么资格被尊为,弥氏太上! 若这指极芒是由唐氏大长老来施展,也许弥阳只能避其锋芒以免受伤,但是由唐谦施展开来,他连躲避都不想。 金光散去,以功体生受极芒指力的弥阳淡淡嘲讽道:“你的极芒造诣和摘天手相比,差得太多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也接老夫一招!” 青木凝聚龙灵,左臂几十米神木化作龙骨,垂落几十米的滔滔柳条闪着荧光缠绕在柳木所化的龙骨之上,化作龙鳞龙爪。 随着一声龙吟虎啸,弥阳直接放出了木乙青龙,朝着一脸震惊的唐谦扑杀而去! 数十米长的青色神龙便像是真正的巨龙,带着滔天威势与惊人威压,唐谦急忙祭出摘天手,与其战在一起。 “砰砰砰砰!” 眨眼间,金光与青龙便有了数次,青黄色的光晕一轮轮在天边炸开,此时的唐谦只有种叫苦不迭的感受。 虽然早就料到弥氏太上如此郑重准备的招式绝非易与,但已将震惊与摘天手融合的他还是无比自信,觉得只要是灵技就没有他搞不定的。 五百二十三章:木乙青龙 但这几下碰撞却让唐谦彻底改变了对这绝技的看法,这哪像是灵技,分明就是一条真正的青龙,数次碰撞非但没有伤到它,反而激起了神龙的凶性,唐谦只能以摘天手苦苦抵挡巨龙的攻势。 而弥阳在释放了木乙青龙后,便朝着西面驼峰扑杀而去,只是此时这位弥氏太上的模样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 青衫被极芒指力炸碎这自然不用多说,正值巅峰的凶境武者有一具强悍的肉身也无可厚非,只是在施展了绝技之后,只剩了一条右臂的武者就很耐人寻味了。 难道这套绝技每用一次就要自断一臂么?那群早已跑的老远却不断回头张望的武者们不由得这样怀疑道。 而作为一名武道研究者,唐罗倒是能从弥阳此时的模样看出一点端倪,只能说这位弥氏太上不光是修为精深、对武技和血脉研究得极为透彻,已经达到了相互融合并创造绝技的程度,而且通过血脉能力的加持,弥阳施展的木乙青龙已经达到了第三次灵力蜕变的程度,让这灵技有如真正的活物。 在此之前,唐罗只从徐老赢的御虚幽凰剑那见识过这种变化,但神剑化神凰靠的是融合在神剑内的神凰魂魄,而弥阳则是完全依靠自己的修为施展。 并且唐罗能够断定,这木乙青龙一定要比徐老赢所幻化出的神凰更加强悍,单看武宗唐谦应对的如此艰难就知道,这条木乙青龙几乎相当一个凶境的大高手,而且力量极为惊人。 徐老赢幻化出的神凰因为受他修为限制,所以被四小家的家主打灭了好几次,但要是换做这条木乙青龙,怕是那四个不足四万点灵力的凶境武者连重伤都做不到。 只是绝技必然有代价,准确的说,这条木乙青龙其实就是弥阳的左臂,如果唐谦能把这条青龙毁灭,就等于是断了弥阳一臂。 但是从弥阳那种能硬抗极芒指力的肉身强度来看,唐谦想要毁灭这条神龙,几乎无望。 “这神木血脉,还真是有点厉害啊。”唐罗看着天空再次绽放的青绿色,不由得衷心赞叹道。 可满心杀意的弥氏太上自然听不到这句赞叹,他只是再次施展了弥氏凶境武者的绝艺——神木击。 将体内的青木真气凝练到极致,然后爆发出来的绝杀,虽然技巧简单却是一门消耗与杀伤同样惊人的绝招,而这样一招由弥氏太上这样的凶境巅峰来施展,就不是可怕两个字能够形容的了。 神木击带着无边威力朝着唐罗袭来,比上一次更快更急,而这一次唐谦被木乙青龙牵制住,还有谁能出手干预。 对面这几乎无法闪避的青色光芒,唐罗只是好整以暇的眯起了眼,顺便拉住了飞身而上想要拦在自己身前的龚正。 虽然这货的行为让他很感动,但他既然敢滞留在赤霞山上不走,肯定是有所准备的,别的不谈,就说自身的安全问题,就算是没有唐谦,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可不是那种盲目自信的天骄,好整以暇只是因为他身边,站了整整三个坦克啊! 突然升起的赤色晶壁穹顶就像一个锅盖将众人罩住,正好拦下了落下的青芒。 这道无可抵挡的青芒击在赤色的晶壁上好像突然失去了攻击目标,就像是空间突然在晶壁处折叠了,弥阳的神木击几乎折了个一百多度的弯,将远处天边的云层炸开。 抵挡完神木击的杜威杜凌将晶壁散去,一套赤霞晶石组成的甲胄覆盖两人全身,飞身而起的两位长老朝着只剩独臂的弥氏太上迎去。 两道红芒与青芒悍然相撞,化作一道剧烈的光晕,让整个空间都开始震荡,三人亦被这巨力骤然翻开,于虚空中站定。 仅仅只是一次交手,杜氏两位长老身上的甲胄便不满了裂痕,而弥阳则是毫发无损,只是铁青着一张脸,寒声道:“杜家竟敢管老夫的事儿,等着灭族吧!” 只是两个三流家族的武者,不但挡下了弥氏太上引以为傲的神木击,更是在近身战中将他几乎九成的灵力伤害卸了,这让自视甚高的弥阳如何下得来台。 愤怒的弥氏太上只能撂下将杜家灭族的狠话,让他们知道招惹弥氏的代价。 若说刚刚一下碰撞已经让杜威杜凌心中发憷,甚至有了畏惧之心的话,那么弥阳这番话就成功将两人激怒了。 “弥阳长老,西陵不是你弥氏一家独大,弥氏更不是由你做主,开口便是要抹去一个几百年的世家,不嫌太过霸道么!”杜威直视弥阳双眼,愤怒的质问道。 “霸道?”弥阳哈哈狂笑:“老夫,就是霸道!” 狂笑是因为他想通了为什么两个三流家族的凶境竟能挡下他的攻击,自然不愿意多废话,他只想杀了唐罗赶紧离去,若是再拖下去等到唐氏来了支援,他也只能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了。 杜氏两名长老脸色巨变,说起来他们也是听着弥阳的传说长大的,只是从未想过这誉满西陵的绝世强者竟是这样一个凶蛮霸道的性格。 可事到如今,他们也就只能跟着唐罗走了,毕竟杜氏所有生育的希望都寄托在唐罗的身上,眼下他们只希望唐氏的反应能够快些,刚刚的碰撞已经让他俩对弥阳大为忌惮,对于能撑多久这件事,毫无信心,若是杜霆没有被派去中峰,也许还有希望。 在杜氏两位长老思虑间,弥阳背后出现了一颗神柳虚影,这正是他将青木战体与神木血脉融合后的独门绝技——神柳化身。 杜威杜凌一看便知弥阳又要施展绝技,当即扑身上前想要阻止,可还没等他们靠近弥阳,便被无数柳条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两人顺着柳条细微的缝隙望去,此时的弥阳已经化身一颗神柳,无数根茎扒在虚空,而那无尽的柳条便如同绿海一般荡漾,其中一小部分将两人缠住,但更多的柳条,则是朝着唐罗所在的地方卷去。 五百二十四章:赤晶巨像 数以万记的柳条如瀑布一样落下,就像朝众人当头扑下一汪碧湖,起初看着只是一片的天青转眼间就成了完全的翠绿。 唐罗能感觉到从龚正肩膀传来的颤抖,哪怕身着黑色灵甲在面对这样威势的灵技中也没有丝毫的安全感可言,毕竟两个凶境强者已经被几千条手臂粗细的柳条彻底缠住,而几人要面对的,何止上万。 柳条像铁铸的樊笼当头罩下,让人感觉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光是看看就将人惊得肝胆俱裂。 “别慌。”唐罗捏了捏龚正的肩膀,安抚他镇定下来,毕竟杜家最强的那个,还没有出手呢。 一直面无表情如石佛般站在唐罗身后的杜沙此时就像醒了一般,瞪大眼睛仰头望着漫天的青绿,石心血脉全力爆发自双足灌入地底。 如果上次在大临城这位强者只是牛刀小试,那么这次的杜沙便已然动了真格,随着脚下的大地开始荡漾,一尊赤晶巨像拔地而起,挡在了众人头顶。 拥有十数丈的惊人高度的赤晶巨像形似黄囊,赤如丹火,拥有六足四翼,脑袋上却混沌一片,只是高仰着头颅朝神柳无声嘶吼。 两对完全由赤霞晶构造的蝠翼如同利刃,挥舞间便将数千扑向众人的柳条斩碎,可无奈柳条实在太多,虽然一瞬便覆灭了不少,可依旧有上万条缠上了巨像的身体,在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全由赤晶所著的巨像竟被勒出了道道裂痕。 眼看撑在众人头顶的巨像便要被柳条勒碎,大地中又钻出第二尊巨像,虎首人身,双足四臂,每一条手臂都是赤霞晶所化的利刃,这尊巨像刚一出现,便挥舞着四只刀臂,想要将缠绕首尊巨像的柳条斩断。 可天空中的神柳又怎么会给它这种机会,一根柳条爆发出耀眼青芒,瞬间化作一条粗壮的碧绿木蟒,一下便将四臂巨像缠住,高高举起。 弥氏太上终归是弥氏太上,哪怕没有将神柳树根扎入大地汲取养分,仅凭个人雄厚的灵力也可轻松压制数名凶境强者,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但困住两名凶境加两尊巨像后,神木的柳条也已耗尽,只能说短时间弥阳应该施展不出什么攻击手段了。 虽然神柳现在腾不出手来攻击唐罗,但众人头顶的六足巨像不断传出的嘎吱声无疑是在告诉众人,这种平静维持不了多久,神柳依旧统治这这个战场,龚正敏锐地洞悉到了这件事,扭头便朝唐罗道:“家主,现在正是撤退的时机,请速速离去!” “是啊少爷!”花吉脸色惨白,被吓得浑身发抖,打着摆子附和道:“您先走,小的来断后。” “噗嗤..”虽然情况十分危急,但唐罗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上下大量了一眼声称要断后的花吉,笑道:“勇气可嘉,可暂时不需要。” 天上四名凶境大战,整片空间都笼罩在剧烈的灵力波动中,散溢的不光是灵技碰撞的余韵,还有属于凶境的气魄,想要身处这样的战场,灵意合一是最低的要求,可惜龚正和花吉都达不到,所以要撤离的,并不是他啊。 “龚正。”唐罗对着心惊胆战的义气帮主下令道:“带上花掌柜去中峰躲避。” 虽然这次来的是弥阳让他很意外,但他对杜氏三位长老和杜沙组成的坚壁依旧满是信心,虽然四人绑在一起也拿弥阳没有办法,但仅仅是抵挡攻击的话,几人会比唐氏的武宗做得更好。 因为赤霞功是一种对灵技防御效果极强的功法,也就是说弥阳掌握的强横灵技打在杜氏武者的身上最多只有一两成的效果,这也意味着弥阳只能使用哪种力与气合或是纯物理的灵技才能伤害到几名杜氏武者。 而弥氏太上体术虽然不错,但一身绝艺大半还是在千青真功与血脉融合技上,在赤霞山这种绝灵矿山施展神柳化身又无法从大地中汲取灵力补充,要说他能干净利落的击败杜氏几名凶境,唐罗是不相信的。 但如果唐罗选择逃跑,弥阳后脚跟上这几人根本拦不住,就从那次去大临城之行他便已经看出来了,杜氏的赤霞功也就在抗揍上有独到之处,其他部分连差强人意的评价都欠奉,就连自己的仙风云体术在速度上都要超出几人一大截,何况是弥氏太上的身法。 要知道就算以唐罗的敏锐六识,都无法感觉到弥阳的到来,足以可见这位太上长老的身法是何等迅捷隐秘。 也许在龚正看来,现在是撤退的最好时机,但在唐罗的眼中,此时再没有比撤退更差劲的决定了,所以他让龚正带着花吉先走。 可龚正与花吉哪有唐罗的战略眼光,他们只是以为某天骄少年意气,不能接受逃跑的选择,只能苦劝道:“家主,此时万万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弥氏太上乃是西陵传说百年的人物,实在犯不着与其硬刚,等到家主神功大成,区区一个弥阳还不是随手击溃,何必争一时之长短。” “是啊少爷!”花吉再次附和道:“您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啊!” 有时候属下太忠心也不好,因为他们会将你的安危拉到他们理解的层面然后拼命想要保护你,而在这种情况下唐罗又没有大段的时间向两人解释这个来龙去脉,正想用强硬的语气命令龚正时,就看见杜沙转头对唐罗道:“你不能走。” 花吉登时勃然大怒,龚正更是直接朝着杜沙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谋害家主么!?” 杜沙没有在意两人的愤怒,对着唐罗解释道:“我们拦不住,也追不上。” 话少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仅仅九个字便将唐罗要解释一大串的东西给划出了重点,更是让龚正与花吉瞬间明白了此时事态的严重。 “那可怎么办?” 听到杜沙的话,花吉简直慌乱的无法自己:“跑又不能跑,巨像马上就要碎了,岂不是说少爷不管怎么选都很危险?” 龚正急中生智,直接将身上的灵甲褪下化为灵玉,便往唐罗的手里边塞便说:“家主请将衣物褪下再穿上灵甲,这件鬼蟒凶鳞铠能够覆盖全身,由我穿着家主衣物往另一边奔逃,或许能瞒过弥阳耳目。” 四百二十五章:战斗智慧 狸猫换太子,李代桃僵。 很显然龚正是想通过换衣服与灵甲的方式迷惑弥氏太上,若是情况真的紧急到这个地步,说不定这个办法可能会有效,但现在的情况,远远不至于如此危急。 “将灵甲穿上然后滚去中峰。”唐罗朝着两人笑骂道:“最多再有一刻钟唐氏的武宗便会来到此处,到时候要跑的是他弥阳,不是我。你们俩滞留此处除了给我添堵外屁用没有,赶紧滚蛋!” 骄傲如他当然没有办法告诉两人他其实都感动坏了,但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消化两人的忠臣,但语气中的亲昵着实亲近了不少。 只是这种危机的关头,龚正和花吉哪能听出唐罗语气的变化,他们两人的心情因为唐罗的一句话从谷底升至天穹。 都说慌张失措,两人都被弥阳的威势吓住了,却忘记了唐罗也是出身不凡的唐氏天骄,更是武堂首座嫡长子,唐氏驰援的速度又能慢到哪儿去。 就连此刻天上都有闪着金光的唐氏武宗和青木巨龙战做一团,只要拖到唐氏支援,几人就算是彻底安全。 龚正和花吉长舒一口气,这才明白了为何从看见弥阳的第一秒,唐罗便没有丝毫慌乱,原来是已经将这来龙去脉都想得清清楚楚,可笑两人还不断要求他撤退。 思及至此,两人都是有些懊恼,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 “还愣着干嘛,赶紧去中峰,通知杜霆长老前来支援。”唐罗朝着两人摆摆手道:“别挡着我观察。” 作为一名武道研究者,除了武道研究外最重要的一个职责便是设计斗战方案,简单来讲就是将一名武者的武道风格摸透,然后制定出合适的应对方式。 要知道哪怕是弥阳这样的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将所有武技都修炼得出神入化,只要是人,就会有喜欢和偏好,而一个人的喜好将会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一名武者最终的战斗风格。 就算像唐罗这种只为了变强而练武的人也会有更愿意练和不太愿意练的,何况是那些普通的武者。 而弥阳的战斗风格,虽然只是第一次见,但也能从几次出手中了解个大概,无非就是以开发血脉能力为主,加上融合千青真功而已,强自然是很强的,但天花板也很是明显。 唐罗可以断定,弥阳至少有二十年没有大的进步了,因为道现在现在维持他所施展的武技除了一招木乙青龙是第一次见外,其他的都在风媒属的卷宗上有详细的记载。 如果弥阳继续想着强化神柳,那么他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灵化肉身的标准,而要将神柳之体完全灵化,以弥阳现在的武学造诣,根本没有可能。 换言之,弥阳现在的实力便基本代表了他凶境的瓶颈,所以唐罗可以确定,弥阳几乎没有机会得证大宗师之位,更别说冲击王境了,所以秘术阁认为他是弥家最有机会冲击王境的猜测,不攻自破。 除非他现在就能放弃开发血脉,然后将功法与血脉的主次顺序颠倒,也许有机会完成灵化肉身得证大宗师之位,不然就以弥阳现在展示出来的实力,基本就代表了他自己的巅峰。 但唐罗心中也是有个疑问,以他的武技研究程度都能看出弥阳的问题,弥氏的武道研究者们又怎会看不出,可看弥阳现在的武道风格,依旧是以血脉力量为主,千青真功只是用来附效,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或许这弥氏太上自视甚高,想要走出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唐罗透过赤晶巨像足间的缝隙,看着天边神柳若有所思。 嘎吱声越来越响,六足四翼的赤晶巨像全身布满了裂痕,无数根青色柳条再次发力,将其四只不断挥舞的晶石蝠翼扭断,两对晶翼轰然砸落,扬起漫天尘土。 失去晶翼的六足巨像几乎失去了进攻能力,弥阳分出一些柳条朝着巨像身下探去,想要将唐罗彻底格杀。 杜沙随手往地上一抓,便凝出一柄数米长的晶石巨刃,一阵密不透风的乱舞就将这些柳条尽数斩断,让弥阳的盘算再次落空。 几次三番的出手都被阻拦,让这位弥氏太上陷入暴怒,恶声道:“杜沙,你是在找死!” 拥有四品神木血脉的弥阳自始至终没有看的起杜沙,虽然弥海不止一次表达了对杜沙的认可并想要花费大代价招揽,但弥阳一直不以为然,并将其驳回。 在他心中,不过是区区一个七品石心血脉有者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此时自己的攻势居然被一个这样低劣的血脉者拦下数次,这让他彻底愤怒了。 已经压制了唐谦的青色巨龙重重一尾将其甩飞出去,朝着手持赤晶巨刃的杜沙扑去。 弥阳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能杀死唐谦,作为唐氏武宗出来执行护卫任务,唐谦身着灵甲不算至少还带了几块玄机玉,木乙青龙虽然威能不凡,要将唐谦这样的资深武宗击垮还是力有不逮。 所以木乙青龙对上唐谦的策略只是以压制缠斗为主,就跟弥阳用几千条神柳编织的樊笼,只是为了困住杜威杜凌,为他击杀唐罗争取时间,因为他知道以杜氏武者的攻击力,想要挣脱樊笼须得耗费很大的气力。 可没想到从不以攻击见长的杜氏居然出了杜沙这样一个怪胎,两尊拔地而起的晶石巨像打得他措手不及,竟将他的神柳完全牵制住,而从未让他看在眼里的杜沙竟成了现在击杀唐罗的最大阻碍。 但拥有百年丰富战斗经验的弥阳即便在暴怒的情况下也是想出了解决的办法,虽然杜沙实力不错,但现在两尊巨像被困,他只能以本体战斗,木乙青龙足以压制甚至重伤杜沙,而没有玄机玉护身的杜沙一旦被重伤,便意味着唐罗失去了最后一层防护。 古语有云,会战不如会算,武者争锋本就是一件充满变数的事,只有将足够多的可能算尽才能获得真正的胜利。 拥有百年战斗经验的弥氏太上无疑是特别能在战斗中计算的一个人,也许他的智谋比不上弥氏其他长老,但在战斗智慧这项上,他自问不输于任何人。 五百二十六章:意外 北山群落、风媒属中 执行护卫任务的武宗通常会携带子母魂玉中的一块出行,目的便是用来迅速传达护卫目标的情况,若是子魂玉毫无异状,便意味着目标安全,而武者以不同的灵力数量震荡母魂玉会让子魂玉共振,在人们发现子母魂玉的这个特性后,便将有关灵力输入与共振的频率研究透彻,用以当做简单的信息传递手段。 风媒属中更是有着魂玉室这样的地方,每一个魂玉都对应着其中一名武宗,风媒属便是根据子母魂玉的共振特性,派人营救使用玄机玉逃离却重伤无法回返武宗的。 而被唐谦带出的子魂玉自刚刚便振个不停,那共振频率所代表的信息让监管魂玉的风媒大惊失色,急忙通报了署长唐枫:“署长,唐谦武宗的护卫问任务出了问题,达到了紧急致命的程度!” 通常武宗将任务的危险级别分化为三个标准:紧急不致命、致命不紧急,紧急又致命。 简单来讲,所谓紧急不致命便是护卫人员突然出现突发状况,比如与人起了冲突,临时改变任务,跟丢护卫目标等等。属于目标本身的变化,而不是护卫者有什么问题。 而致命不紧急的意思是护卫者判断目标将要身处危险中,却有足够的时间反应,也可以等待支援或周旋,其中有不少甚至可以让护卫直接带着护卫目标逃离。所以这种共振大多是向宗所要求权限,询问是否能够直接将护卫权限提升。 如果说前两种共振频率大多都是跟风媒属沟通,那么最后一种紧急又致命的共振便意味着十万火急的求援,通常是遇见了武宗无法抗拒的力量和危险,但能承担暗中护卫指责的武宗大多都是资深嫡系凶境,精通护卫技巧的他们即便是面对一般的凶境小队都能周旋一二,能够发出第三种共振足可见情况紧急到了何种程度。 而唐谦护卫的目标风媒属也清楚,便是现在被列入唐氏第一序列的唐罗,所谓的第一序列,便是倾尽全力,不计代价都要护卫的族人。 所以唐枫在得到消息的第一秒钟,便下达了命令:“将消息通传武堂首座唐森、暗雷堂首座唐左、族长唐志以及宗正唐祖,立即组织应激小队前往赤霞山驰援,通知神武卫统领,全军待命!” 神武卫便是唐氏这些年用家族武者打造的一支卫队,虽然数量不多但各个都是蜕凡巅峰,几位统领更是凶境强者,是对外战争时的顶级附庸武力,虽然比不上弥氏的仙禽羽卫名声在外,但唐氏的神武卫亦是龙州西部的顶级强兵。 自从搬到北山之后,虽然唐氏的风媒的耳目被折损大半,但内部速度通传却是无比迅速,由风媒通道传递的消息只是短短一会儿便呈在了唐氏所有重要人物的案头,其中自然包括在北山最外围建立防御工事与布置防汛工作的唐森手里。 这位武堂首座拿到消息的第一秒,被御空而起,朝着东边破空而去,音障炸响在北山上空,震耳数次。 赤霞山离北山不过几十里,以唐森的御空速度,不消半刻钟便能赶到,此刻的唐首座心急如焚,根本不顾自己全速御空会闹出多大的动静。 撕裂空间的急速御空让唐森的周身裹着一层白雾,就像是顶着一把雾伞划过长空,朝着东方急速行进,不多会儿便看见了赤霞山脉。 唐森不顾巨大的灵力消耗,正要一鼓作气维持灵力越过去,一道青色的神木虚影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与已经突破音障的唐森悍然相撞。 以坚固著称的青木凶煞体被直接撞碎,而唐森也被那巨大的力道掀飞出去,饶是以他的强横功体,都在天空翻滚了数百米才将力道卸去。 拦在赤霞山外围的,正是弥氏武堂首座——弥海! 在弥氏风媒属判断出弥阳是去找唐罗麻烦之后,那名资深风媒便将这消息第一时间传给了正在风媒属策划杀死萧子玉的族长弥锦与少族长弥申手中,两人看着信息只觉得哭笑不得。 唐罗滞留赤霞山已经很久,两人确实想过是不是可以直接设计将唐罗杀死,只是通过上次姜林战斗他们发现,即便是面对凶境袭杀,唐罗也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何况唐氏还派遣了资深武宗护卫。 何况现在赤霞山是萧锦林划出的中立之地,若是兴师动众的奔袭杀戮便意味着打这位西陵第一强者的脸,虽然弥氏已经拥有七大望族投效,但如果将萧锦林与萧氏推给唐罗,这苦苦建立起来的优势便会被抹平,所以两人才会忍住这样的动念,只是想要利用半个月后的那场战斗让萧锦林可以与弥氏同心对抗唐氏。 只是现在这个计划还处在筹谋之中,参与者也只有族长弥锦、少族长弥申以及几位对咒术研究极深的弥氏武宗,眼看众人已经研究出数种悄无声息致死萧子玉的手段,却在此时除了这样一个幺蛾子。 若不是弥阳是弥家的顶级强者,还是最有机会得证大宗师突破王境的凶境巅峰,他们真想敲开那家伙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 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埋怨便毫无作用,他们只能尽力配合弥阳的行动,继续增派凶境无疑是在打萧锦林的脸,如果说弥阳出手还算为孙报仇事出有因的话,弥氏加派武宗前往赤霞山便是枉顾萧锦林宣城赤霞山为自由和平之地的宣言,等于弥氏根本无视了这位西陵第一强者的禁令,那么以唐志的手段,绝对有办法说服萧锦林加入唐氏。 若是东面赤霞山与北面群山联盟互为犄角与南岭兽谷对峙,即便是现在拥有七大望族的弥氏也会大感头疼,因为萧锦林是有能力独自开辟一个战场的顶级武者,特别是在三幅碑龙图灵力充沛的时候,更是有着秒杀普通凶境武者的强横攻击。 五百二十七章:意外(2) 但无法驰援不代表弥氏不能对弥阳的行动进行辅助,唐氏在得到唐罗遇袭的消息后一定会增派武宗驰援,而不用想都知道两点中直线最近,只要弥氏派遣顶级武者拦在北山与赤霞山的中间通道上,便能拖住唐氏的支援。 虽然弥阳的做法破坏了族长弥锦和弥申的计划,但两人还是决定尽力配合弥阳,哪怕这样做的收益远不如让唐罗如约与萧子玉约战,并“失手”将其杀死来的收益大。 谁让弥阳是为了弥家立下不知多少汗马功劳的弥氏太上呢,即便决定再任性,两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让行动速度最快的首座弥海带领数位望族凶境前往阻拦,这些日子弥氏可没有闲着,不停的磨合七大望族武者与弥氏武者之间的配合,已经初见成效,正好借由这次拦击战看看成效。 弥氏风媒属早就知道唐罗收复了杜家四名凶境武者,但对弥阳来讲,击溃他们也只是世间问题而已,只要给弥氏太上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便是对其最大的帮助。 …… 赤霞山以北十里上空 首座弥海捂着胸口,感受着震荡的内腑满脸不敢置信。 融合了辰月凶煞的青木战体被撞碎同时也伤到了他的一部分神魂,作为弥氏最重要的一门秘术,攻守兼备的青木战体几乎就代表了弥氏武者的强弱。 而现在弥氏在役最强的三大战体便是太上长老弥阳的神木化身、宗长弥虎的青煞修罗体以及他的青木凶煞体,虽然他匆忙间凝聚的战体没有达到最强水平,但被直接撞碎这还是第一次。 好在千青真功所化的千青真气对外人来讲是毒剂,对弥氏武者来说是补药,流转于脏腑间极大了缓和了弥海的伤势,只是因为伤了神魂,短时间他也失去了动手的能力。 在虚空中站定的唐森脸色铁青,以肉身撞碎青木战体的他自然也不好受,力的作用永远是互相的。 弥海承受了多强的冲击,他便承受了多少还要加上功体爆碎后的冲击,如果不是拥有厚土凶麟铠这样的神甲护体,刚刚的碰撞便是以他肉身的强度也逃不过一个受伤的下场。 而以唐森的战斗经验自然能看出弥海现在神魂震荡无法再战,真是他发动攻击的最好时机,但他更清楚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支援唐罗。 简单分析一下就能得知,既然弥海在这儿与自己对峙,能被武宗唐谦称作紧急威胁的弥氏现役武者无非一掌之数,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弥氏太上弥阳。 因为对方跟自己一样肉身强横御空速度惊人,而神木血脉更是给予弥阳极强的隐蔽能力,只有他能瞒住唐氏布控在南岭外围的风媒,悄无声息的去到赤霞山上。 一想到弥阳要对唐罗出手,身为父亲的他便心急如焚,哪还顾得上是否应该击溃弥海,强压身体的不适,他便准备越过弥氏首座,驰援唐谦。 可还没等唐森将速度提起来,洪水中便扑出一道鬼影缠住了他的双腿,不等挣脱四面八方又出现了无数道锐芒,爆轰他的周身大穴。 …… 赤霞山西面驼峰 木乙青龙的扑杀目标正是手持赤晶巨刃的杜沙,在弥阳心中,能够压制武宗唐谦的木乙青龙击溃一名杜氏凶境还不是板上订钉么,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从不以攻击见长的赤霞功与石心血脉结合后,竟塑造出一个强横的武者。 已经祭出两尊巨像的杜沙自然没有办法抵挡木乙青龙的攻击,他仅存的灵力也不支持他与木龙进行正面斗战,但早已习惯了身处绝境的杜大侠可能对顺风战没什么经验,但对这种绝境的应对却是无比熟练。 石心血脉的点石成灵仿佛变成了本能,杜沙不断将血脉能力注入地底,成百上千条由赤晶所化的柳条组成了荆棘藤满,竟将扑杀至身前的木乙青龙缠绕。 拥有绝灵属性的赤霞晶一旦缠绕上了木乙青龙,便将它身上的灵光剥离,原本闪着天青光华的木龙在被无数条晶柳缠绕之后,竟然变得黯淡。 虽然青木巨龙还是不依不饶的想攻击杜沙,但因为那些失去灵力的龙身拖累加上晶柳的束缚,导致动作都开始僵硬起来,弥阳十拿九稳的一击就这样被灵力所剩无几的杜沙化解了。 而糟心的还不止杜沙的应对,被击飞出去的唐谦并未受伤,迅速回到了战场,只是他没有急着回攻木乙青龙,也没有落地护卫唐罗,而是以三三相乘的朱雀印法,朝着困住两名杜氏凶境的青木樊笼攻击。 一阵凤鸣九天之后,带着无边烈焰的神鸟朱雀撞向了神柳樊笼,轰然爆开的火印将坚固的笼子展开一个缺口,使两位被困的杜氏凶境重获自由。 憋了一肚子气的杜威与杜凌出来的第一时间,便朝着木乙青龙攻去,自知无法伤到神柳的两人选择了驰援杜沙。 虽然不原因承认但他们也从刚刚的被困了解了自己与弥阳的实力差距。 在杜霆未至之前,他们几人中也只有杜沙和唐谦有机会伤到弥阳,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接替杜沙完成唐罗的护卫工作,让两人可以放手施为。 弥阳看着回援的杜沙,知道大势已去,若是再让他们几人伤到了失去灵光护体的木乙青龙便会让他的左臂受伤,所以他赶紧召回了木龙,加大了柳条的灵力输出,企图在短时间内将杜沙的两尊巨像拧碎。 在庞大的灵力灌注下,缠绕两尊巨像的每一根柳条都膨胀了两三倍,力量随着体型的变化亦是激增,原本嘎吱嘎吱的声音变成了咔嚓咔嚓,两尊巨像在神柳的无边巨力下,几乎破碎。 虽然唐谦与杜沙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以他们此时的灵力消耗,对这些已经灌注了大量灵力的藤蔓毫无办法,两人一击只能打碎几根,而缠绕巨像的柳条,足足有上万。 只要消灭了两尊巨像,弥阳依旧可以统治这片战场,几人无处可逃。 五百二十八章:神剑断柳 上万条手臂粗细的绿柳缠绕着两尊巨像,练成一片的咔嚓声练成一片,柳条的缝隙中不断有破碎的晶块跌落,预示着众人的屏障正处在一个岌岌可危的地步。 身着灵甲浑身冒着金光的唐谦与手持赤晶巨刃的杜沙飞舞在天上,对着束缚这巨像的柳条不断的攻击,就连刚刚脱困的杜威与杜凌也飞身而上,将一根根粗柳斩断。 只是无奈攻击最强的唐谦灵力消耗过甚,连续施展摘天手与三乘印法的他需要一段时间回气才能施展强横的灵技对柳条造成杀伤,而只用体术断柳效果几位有限。 哪怕四名凶境如此卖力,每个呼吸也不过斩断十数条,而看两尊巨像不断破碎掉落晶块的模样,根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留给几人。 明明多了两个凶境加入战场,情况反而落入这样一个危险的境地,哪怕知道攻击无用,他们还是只能朝着柳条攻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许这个问题只有唐罗能回答他们。 从战斗的一开始,几人就陷入弥阳的节奏当中,或是说,这位弥氏太上刚刚出现在战场上,便预演了跟所有人对战的局面。当他确定能够主宰这个战场时,才悍然发动了袭击。 果不其然,现在战斗的天平已经朝着弥阳倾斜,再过一会儿,便是他收割成果的时候。 化身柳树的弥阳无比得意,只要卡在唐谦新力未生、旧力未尽的当口将两尊碍眼的巨像剿灭,之后将没有人能够抵挡他的攻势。 “要让这个剧本演下去,本公子岂不得亡命奔逃。” 从巨像身下窜出的人影转瞬化身银灰色的巨人,声若洪钟的咆哮让几名凶境强者大惊失色。 应该被护卫的目标竟然脱离了庇护来到战场,让几人心头咯噔一声,而神柳更是毫不犹豫,当即分出几百根柳条朝着巨人袭去,杜沙几人想要援救,却被上千根粗壮柳条拦住了去路。 将柳条组成荆棘护栏,只是为了能挡住几人对唐罗的驰援,因为在弥阳心中,杀死一个蜕凡武者,哪怕拥有巨人化身的蜕凡武者,几百根柳条也已足够。 可弥阳从未想过,唐罗现身根本不是为了吸引火力的,他的目标,是要救下两尊巨像,而倚仗便是那一口凝聚了九千万神药宝光的先天气箭! 遮天蔽日的翠绿中,一道七彩的匹练从巨人口中吐出,犹如划过长空的惊鸿,斩在了神柳伸出的无数根柳条上。 就像是百炼钢刀斩进肉段,硬逾精铁的柳条只是接触到锋锐的匹练便被崩开,仿佛遇见了克星一般。 随着匹练完成一道弧线,所有柳条尽皆两段,弥阳连神柳化身都无法维持,恢复了本来面目。 只是此时的弥阳不复初战的优雅,劲装的左臂布满伤痕不说,原本一头齐腰长发被整齐的削断,变成了一个平头。 “弥氏太上当面,小子唐罗,给老传奇见礼了。”银灰色的巨人朝着天边弥阳一拱手,轻笑道。 弥阳看着已经恢复行动的两尊伤痕累累的巨像,又看看站在巨人身前的四位凶境,心中怒极,寒声道:“艮土先天气箭,那匹练是神药宝光?唐氏还真是舍得。” 如果说木乙青龙是他的左臂所化,那么那些柳条便是他的头发具象,哪怕面对唐森的百丈金色巨人,他的柳条也未被崩断,今日却被唐罗以一道匹练斩断,要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只是更让他震惊的却是唐罗施展的招数,呵气成箭并不算什么独门秘术,不知多少功法中拥有类似的发力技巧,只是呵气成箭的强弱从来不是用技巧决定的,而是由你喝出的东西决定。 最低品质的呵气成箭自然是用肺气,所谓肺气就是吸入空气后抽离活性的气体,这种气箭了不得十步伤人,再远便会后继无力。 再上一品是天地灵气,施呵气成箭之前吸入大量驳杂的天地灵气,这种级别的呵气成箭根据个人脾胃容量不同,威力大小也不尽相同,弱得就连凡境肉身都无法洞穿,强的就连蜕凡护身功法都只当等闲,但专胜散,正是因为原始天地灵气太过驳杂,即便是脾胃再强的武者施展此术也无法胜过精炼凝实的灵技,所以被后来者弃用。 后来有一酷爱呵气成箭技法的大宗师创造了一门养气秘法,专为施展呵气成箭,其理论便是,在中胸气穴蕴养特种灵气,精纯凝练至极致,在以呵气成箭爆发,其威能足以穿金洞石,一击制胜。 只是这样的秘法缺点与优点同样明显,蕴养的灵气吐出去便是吐出去了无法回收,而要将这门秘法威力彻底发挥出来,这口特种灵气怕不是得蕴养数年甚至十数年之久。 十年苦藏只为一击之力,对上古那些日夜都要与妖兽作战的武者来说实在太过积累,所以呵气成箭这门秘法便被弃用了,多是家族中长辈为了给小辈留一手保命绝技,以先天之气度入后背气穴龚其蕴养,以作杀伐。 弥阳感受的清楚,刚刚斩断他柳条的先天气箭不但是以艮土先天之气做基更是拥有无比神妙的灵光,艮土先天之气已算罕见,何况那成七彩匹练的宝药神光。 只能说唐氏无比宠溺这个西陵天骄,从刚刚这一口先天气箭便可见一斑。 “弥阳长老慧眼如炬。”唐罗自然知道弥阳误会了,但他也并不打算解释,只是轻笑道:“但你的神木化身已被破去,唐氏又驰援在即,你再赶想在支援来到之前取小子性命怕是力有不逮吧,任务已经失败,不知弥阳长老还想在这干耗下去么?” 唐罗现在与弥阳搭话自然是为了争取时间,因为他知道便是将唐谦与杜沙几人绑在一起也是拿弥阳没什么办法的,说得难听些,拥有70000+灵力本该战力最强的杜威与杜凌却是几人中最不能打的两位,而最能打的杜沙又是只有不到五万点的灵力,与弥阳差距实在太大。 不管是肉身强度、灵力功法、续航能力甚至在回气上都被完全碾压,这种战斗,实在没有打得必要,所以唐罗希望将弥阳劝退。 五百二十九章:将至 虽然早在他来赤霞山的第一天便料定弥氏会组织一场袭杀,但面对弥阳却是在预料之外的状况,因为他觉得动用弥氏太上来袭杀自己,实在太过浪费。 所谓术业有专攻,以大开大合著称的武道强者来干刺杀这种精细活本来就是跨了专业,何况他又这么难刺杀。 像弥阳的武道风格其实更适合正面的战场,就跟唐森一样,两者的能力只有在正面战场上才能发挥至极限,仅从暗杀这件事情来讲,他们连一般的特种风媒都比不上。 而一般风媒的刺杀手段无非几种,暗中偷袭、下毒放药、美色诱惑,但这几种对唐罗来讲,都特别容易防备。 先说暗中偷袭,不管这个人伪装得再好,想要刺杀唐罗总得有雄厚的灵力在身吧,不说是个凶境武者,最起码也得是蜕凡巅峰灵意合一,而不论这个刺客敛息术修炼的有多么精妙,在唐罗眼里就跟没有敛息术一样一样的。 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蜕凡巅峰,不用想先几步上前制服再说,所以想要接近袭杀几乎无法做到。 再讲下毒放药,最剧烈的毒物其实都是灵物,而拥有虚空之胃与阴阳碾的他哪怕喝下世间最剧烈的毒药,也有办法化解,说得直白些,拿毒药当水喝,把刺客喝到破产都没有问题。 最后一条便是美色诱惑,对于一个连妙音坊观礼都不愿意去的人来讲,唐罗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美色当前能令自己色与魂授。 虽然他知道世间有一些宗派修炼的功法能够让弟子魅力无边,但说白了那不过是种神魂术法而已,体内无时无刻不在转动的先天阴阳大磨盘对这种神魂攻击有着天然的抵抗。 所以想要刺杀唐罗根本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也是他壮着胆子来赤霞山做事的关键,但怎么也没想到,最不该出现的刺客出现了,弥氏太上来刺杀一个蜕凡少年,唐罗也是很绝望啊。 虽然大开大合的强悍武者不太适合刺杀,但他要一门心思想着杀你,也着实令人头疼,除非他以后身边一直维持至少三到四名凶境的护卫规模,不然总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弥阳自然知道唐罗正在拖延时间等待支援,而他没有再发动攻击的原因也是因为需要回气,作为神木血脉的拥有者,弥阳有两个最喜欢的战场。 一个是在大地上,一个是在水中。在他化身神柳之后,根茎能从大地中或是水中汲取灵力,使他达到一个生生不息,灵力不绝的地步,但在赤霞山上,土地只有薄薄一层,连种草都吃力,何况是种柳,所以弥阳是在用自己的雄厚灵力完成神柳化身,虽然战斗只持续了短短一会儿,但他的灵力也有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不光是弥阳,唐谦、杜沙哪个不是气喘吁吁,神柳随手挥击他们便要全力抵挡,灵力耗费甚巨。 …… 赤霞山西南面十里外 被众人围攻的唐氏首座身处剧烈灵爆的正中,被鬼影缠身的他几乎硬受了三支凶境小队的攻击,无数道剑气纵横来去,让人根本数不清有多少道击中了他。 这场爆炸整整持续了百息,灵力几乎耗尽的九名凶境才从洪水中飞身而出,与弥海身旁站定。 “受了这样的攻击,即便是陆地神灵也该重伤了吧!”弥海看着缓缓散去的烟尘,心中暗道。 烟尘彻底散去,原本应该困在原处的唐森却消失不见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而弥海看着空无一人的天空却是笑了:“诸位,这场拦击战应该是成功了,唐森畏惧诸君的攻势,动用了玄机玉逃窜,此时应该在百里之外,短时间难以对赤霞山进行支援,只要我等继续守在这儿,拦住唐氏接下来的武者就好!” 将唐森击飞的众人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这次跟随弥海而来阻击唐氏的第一阵线就是白家三队凶境,为首的正是白家三长老白正元,看到在众人的设计下就连唐氏首座都被击飞,得意道:“都传唐森拥有王境的体魄,身着麒麟凶甲后更是不死战神,依老夫看实在言过其实,面对我白家的苍云剑阵竟然连抵挡都不抵挡便直接逃窜,真对不起西陵人的赞誉。” “白长老所言极是。”首座弥海附和道:“白家剑阵威力无双,他唐森选择躲避亦是明智之举,还请诸位白家武宗调息后继续遁入洪水中,等待唐氏武者入瓮。” “哪用这么麻烦!”白正元骄傲道:“武堂首座不过是这般水准,他唐氏的武宗还能有什么能为,老夫便在这儿等他!” 弥海一听便知道弥阳已经彻底陷入了妄念中,刚想要劝,便听到了剧烈的音爆声。 准确的说,他看到了一盏气伞后,才听到了肉身撕裂长空的摩擦。 唐森确实用了玄机玉,却不是他们以为的百里玄机玉,而是十里玄机玉,目的便是摆脱众人支援赤霞山西面驼峰的唐罗。 当弥海听到音爆声时,已然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唐森划过一道白线朝着赤霞山掠去,只是他的眼神中却没有多少沮丧的神色。 因为算算时间,弥阳应该早就已经得手,带着唐罗的头颅回城了。 …… 弥阳的灵力恢复比唐罗想象中的快很多,唐谦只是刚刚平稳了呼吸,那位弥氏太上便带着无尽的威压落在地上朝着众人抢攻。 也是近身后众人才发现,诸位弥阳长老竟还是一位顶级的体术大师,明劲暗劲信手拈来。 自持防御强悍的杜威与杜凌刚一上前,便被两拳砸到天边,至少五种劲力融合的拳法由弥阳施展起来端的是无人能挡。 身着晶甲的两人打着旋儿飞出去,晶甲破碎不说,两人口中还大口吐血。 神木血脉被称作四品,不光是因为他能让武者长时保持巅峰状态并长寿,更是因为神木血脉者拥有超出常人的强悍力量。 五百三十章:时代 灵力有无数种妙用,但在武道最初的时候,武者们只把它当成增强力量的燃料。 以灵力护住肌肉、骨骼、筋膜然后用肉身爆发力量,最古老的武者只有这一种战斗方式,便是拳拳到肉,一拳能轰出十万斤力道的,才算是一个合格的武者。 人类与妖兽以力量争锋,用绝对强横的力量击碎它们的齿骨,扒下它们的皮鳞。那时候的武者鲜有活过百岁的,即便是有着灵力的护卫,肉身早就在那上百万次的碰撞中支离破碎,所谓重伤恢复后的涅槃不过是一种美好的愿望。 武者的每一次重伤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力量,而从古到今,没有一个武者可以宣城自己生命力量无尽,即便是强横的妖兽也不行。 那是最原始的武道时代,也是最残酷的时代,最初的武道只有体术,武者们将身体打磨得比妖兽还要强横,然后用它来击败妖兽。 各种劲法,技巧也是在那个时代井喷,现存顶级的锻体功法都是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现在的武者更乐意使用灵技,是因为仅以体术御敌,弊病实在太多。 自古一寸长一寸强,从双拳练到刀剑,再到大枪、长弓。原始的武者们惊讶的发现,最终走到相对巅峰的武者,并不是那些资质绝顶,惊才绝艳的。 而是那些鲜与妖兽碰撞,极少受伤的平庸之辈,然后观察他们的生平,发现了一个共通点。 以纯体术战斗的武者,难有善终,因为他们在给别人造成伤害的同时,别人也在伤害他们,而另一些使用枪矛弓弩的武者,却很好的成长了起来。 世间的事大多如此,矫枉过正更是比比皆是,当人们发现纯体修难有善终的时候,武道研究者们将已经发展至巅峰的体术丢到一旁,开始鼓弄起灵力来。 他们开发劈空劲力,开始学着转换灵力属性增强杀伤,甚至寻求一种特定的行功路线将灵力“丢”出去,效果斐然,成绩惊人。 事件第一批脱胎于吐纳术的功法诞生了,这些功法最大的特点便是通过特别的行功路线,可以将灵力转化为不同属性。 那时候的武者对灵力研究还不深,所以发现了一种转换方式就视若珍宝,恨不得变成自己的独门密传,一个个世家一个个宗门将这些功法不断研究,并当做不传之秘,唯有拜入门墙才得以传授,这便是古老宗门的起始。 世界总是在摇摇摆摆的修改中无限趋近真理,璀璨的体术不可能真的被丢到无人问津的角落,总有人在时代变迁的时候死守过时的东西,顽固不化,就像一群守灵者。 明明所有人都告诉他们,体术已经过时了,没有前途了,但他们依旧没有跟紧潮流的意思,就像是用活人的性命陪伴死去的英灵那样愚蠢。 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武道这种事从来没有绝对,每个时代都会有异类,而每一个异类,都是那样的惊才绝艳。 他们或是以个人,或是以宗门的形式出现,然后会站在世界之巅,用不可一世的轻蔑瞥视一切,像是再问:“听说这个过时了?” 韩圣当年便是用着几乎无敌的体术,为人族打下了一个大大的疆土,在那个时代里,无数精研的灵技如井喷一般出现,但不论哪一种,都无法伤害到韩武的身体。 而一杆戮仙苍龙戟,更是败尽天下英雄,用最霸道的力量,为体术唱了一首极致的赞歌。 仿佛老天就是要让武者们看见体修的强横,在那个时代出现过数尊金身罗汉、不败佛菩。 数得出的高手里,至少有三成都是体修的强者,而那时候专修炼体术的人,连总武者的一成都不到。 之后自然又出现一股体术热潮,但武者们惊讶的发现,精修体术的武者跟同境界修炼灵技的武者斗战,都是败多胜少。 而攻击距离的限制加上容易受伤的现实,让不少人放弃了体术回头学习灵技,并在心里啐了一口。 “体术,垃圾!” 大热退去,留下的体修都是精诚于体术的蠢人,他们便一直败多胜少的攀上一个个境界。 体术并没有给他们带去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这些人一直修炼到凶境,依旧还是败多胜少的局面。 直到步圣遁世前讲法,人们才知道为何普通人无法重现体术的辉煌。 后来精修体术的便越来越少,但为了不在面对体修时措手不及,武者还是会对体术有些了解,起码学习如何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进行应对。 毕竟面对精通一两种劲力的体修,只要学会应对方法,都不会被逼入什么绝境。 唐谦也好,杜沙也好,大多都有体术方面的修炼,毕竟蜕凡境突破凶境是那样漫长的一个过程,感受不到灵力增长的武者大多都会选择在那时精研体术,而根据刻苦程度的不同,通常一个世家武者在成长到凶境时,至少也能掌握九类明劲。 而像唐谦这样的佼佼者,除了明劲外,更是掌握了数种暗劲,对体术的造诣不可谓不深,但他面对弥阳,只有挨打的份。 因为力量的差距,实在太过悬殊,就连对劲力的理解,也相差了数个档次。 对方的每一拳每一脚都有数种劲力融合,唐谦光是化劲便要好一会儿,若不是有着杜氏三人从旁辅助,他早就落败了。 原本想着众人围攻弥阳可以留出回气的时间,可现实却是所有恢复的灵力用来化劲都不够,他只希望族中支援迅速一些,因为他的灵力马上便要干涸了。 “砰!” 又是一拳击在唐谦胸前,哪怕是用双手架住那强横的力量也让他打着旋儿飞了出去,若不是因为修炼了不灭战体并达到了八品的程度,他早就在这样激烈的对抗中重伤了。 杜威与杜凌再次顶上,又被击飞,堂堂凶境强者就跟破布娃娃一样,来回翻腾。 正当几人陷入败亡的绝望时,东边传来了大片喊杀声。 “唐氏扈从前来救驾,家主莫惊!” “杀啊,此刻正是吾等为家主冲阵之时。” “那只是一个百多岁的老头子,大家伙儿并肩子上!” 五百三十二章:差距 混乱的叫喊后是杜霆带着大群的蜕凡武者前来驰援,陷入绝境的几人看到驰援出现也不由得精神大振,他们当然不是因为对那群蜕凡武者有什么期待,而是对两个御空而行的凶境强者充满了信心。 杜氏最资深的长老杜霆,圣手仙医孙金方! 两个灵力充裕的强援出现,唐谦、杜威、杜凌具是满脸喜色,唯有唐罗脸上满是惊怒! 以他的目力自然将来人看了个清楚,打头的除了有孙金方与杜霆外,还有那一群留守中峰的西陵名士,后边就是那群平民中的蜕凡武者。 可这样一群人,要去冲杀一名凶境巅峰会有什么下场,就跟手无寸铁的婴儿冲杀手持凶刃的歹徒一样。 此刻的唐罗心都揪起,他自然知道打头的几位名士不能以寻常蜕凡度之,但对一个持刀大汉来讲,四五岁的孩子和婴儿无非也就是个头大小的差别而已。 那群打头的名士足有六七人众,沈大发、年老大、阮涛几人赫然在列,这都是唐罗已经打算收入将星馆的武者,此刻却被杜霆带来冲杀弥阳,他又怎能不惊。 只怪刚刚他一门心思全部放在了以天龙之影加先天气箭为几人打辅助上,忽略了耳中的嘈杂,不然他断不会让这群人冲到眼前来。 唐罗朝着东面,声若洪钟全开,只求来得及提醒:“除了杜霆与孙金方通通不要过来,全部退回中峰去!” 音浪向外席卷,让冲杀的人群速度骤然一缓,人群中大部分都是唐罗的扈从,对他的命令自然准备服从,但架不住打头的那群全是西陵名士自家武者,既然决定要来驰援,又岂会被一句话喊停。 “天骄莫惊,此等灾年得兴天骄仁德才使得吾等有了栖身之所,此刻天骄遇难,沈某怎能坐视不理!”面色黝黑如老农般的沈大发扬声道:“合击技准备,目标弥阳!冲锋!” 在沈家武者的带头冲锋下,缓速的队伍登时速度暴涨,后面的武者受到沈大发的鼓舞,亦是趋步跟上。 只是他们没有看到,被几名凶境护卫在崖边的唐罗脸色有多么难看,作为一名武道研究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合击技的威能与效用,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想被中峰滞留的蜕凡小队支援的原因。 蜕凡级的合击技,最优秀者也不过两万五千点左右的灵伤,大多都是一万两千点至一万八千点,号称威力惊人的《烈蟒化蛟功》也不过一万五千点灵伤,这种杀伤力确实能够伤到凶境,但只能伤到普通的、初入此境的武者。 一般武者一身的灵力大概只能发挥三分之一,换言之一个九千九百九十九点灵力的蜕凡巅峰在没有秘法的辅助下,一般只能调用三千三百三十三点灵力。 而随着人体对灵力的适性越来越高,到了凶境武者这个级别,即便是没有任何秘法的辅助,但因为有神魂的存在,对身体的掌控力大大增强,即便是最普通的凶境对灵力的调用率也不会低于四成。 也就是说一个初入凶境的武者便能调用一万两千点灵力,可以说对一些圣地宗门的行走来讲,这种普通的凶境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就像徐老赢面对数个凶境也没有在怕一样,因为绝对灵力差距不大,特别是在圣地宗门拥有可以调用几乎九成以上灵力的情况下。 可凶境巅峰是什么概念,那是一个99999灵力的怪物,更别说还身负神木血脉,灵体双修并造诣高绝,这样一个武者绝不是什么蜕凡的合击技能够摆平的,就好像三个凡人巅峰绑一起也打不过一个蜕凡巅峰一样。 合击技所谓的越级威能,指的是以低级别的修为发挥出下级别的灵技,而不是说学了合击技就能横行天下了,但很多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武者在听过这句话后,会理所当然的以为,只要修炼了合击技,三个人在一起就相当于一个高级别的武者了,这就相当于我告诉你金疮药能愈合伤口,你就一刀把自己手臂砍了一样愚蠢。 因为合击技最早研究出来,就是用来对付同级别的顶级武者的。 唐罗正要再次出言喝止众人的奔袭,就看见弥阳一腿将杜凌踢飞,双臂化作树木,柳条疯长,转瞬化作两条青色木龙。 “蝼蚁!”弥阳连头都没回,将双臂化成的木乙青龙祭出,仅以两条腿朝着唐谦与杜沙攻去。 仅是一条木乙青龙便能压制唐谦这样的武宗,何况现在整整两条,唐罗心中焦急,忙对着人群喊道:“杜霆长老与孙大师拦一拦木龙,其他人全部撤离,不要再上前了!” 如果说四肢俱在的弥阳体术修为是十的话,将两条手臂化作木龙的他体术就只剩六不能再多,虽然唐谦几人依旧险象环生却不是不能阻挡,但若是让木龙突入人群中,比神凰还要强横的木龙会将所有人轻易的撕碎。 杜霆从主峰带来的每一个武者都是他寄予厚望的人才,其中不知道有多少资质1.2甚至1.3的俊杰,如果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战斗里,对他来讲就是天大的损失,所以他决不允许这个事情发生。 但自以为在做正确事情的武者们又怎么会听从唐罗的命令,杜霆与孙金方倒是架住了两条木龙,但那群蜕凡武者的行动却让唐罗大失所望。 “既然是木龙便用火攻,《烈蟒化蛟功》准备,拥有火系灵技的蜕凡朝木龙攻击,攻击!”沈大发以灵力震荡声带,对着众人下令道。 灵力属性自有生克,以相克灵力攻击通常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所有人都愿意相信这个道理,并深以为然。 但作为一个真正的武道研究者,唐罗真想告诉他们,所有不谈质、量谈属性生克的,都他妈的是臭流氓! 就好像整片森林着起火来,你被困在中央,我给你一桶水,来来来,你给我表演个灵力生克看看。 所以唐罗看到一群层次不一的蜕凡境朝着木乙青龙击出不痛不痒的几下火行攻击,他不知道这样做除了激怒木龙外,究竟有什么效果! “快逃啊,他们两人挡不了多久的!”绝望的某天骄只能再朝众人喊道。 五百三十二章:出手 人的一生,要经过多少次失败,才能摸着自己伤痕累累的额头,反省一意孤行的代价。 很多武者是不会成长的,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在某一个点上,便停住了,往后的日子里,他们只是在变老,而不再吸收新的东西。 你很难跟这群朝木龙冲锋的蜕凡武者说明一个凶境巅峰的强大,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没有什么是庞大的人数无法淹没的。 就好像所有的古籍中都有记载,曾经不可一世的王朝被推翻的场景,无数蜕凡朝着王朝凶境冲杀的场面,但那是一千几百年前,而不是现在。 火云、火球、火矢,这种理应克制木行灵力的攻击打在木乙青龙由柳条幻化的龙鳞上,瞬间便被湮灭。 便是那些化作烈蛟的狂蟒,撞在龙身上爆开后也无法继续燃烧,这样的攻击只能激起木龙的凶性。 蛮横地摆尾将杜霆与孙金方击飞,两条木乙青龙突进人群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几位身着灵甲的西陵名士,他们勇敢地迎了上去。 神龙颔首,长角撕风,价值千万金的灵甲连抵抗都不能,便被击碎,扈从的第一道防线被轻易突破,而后双龙无人能挡。 长达十数丈的木乙青龙化身杀戮的风暴,龙角、锐牙、四爪、长尾。 青色的光伴着腥红的血肉,掀起残肢断臂漫天飞舞,犹如一曲赤色的悲歌,哀嚎声不绝于耳。 双龙冲阵只是几息,便有几百扈从成了尸体,人群尖利地嘶叫,疯狂的奔逃,可杀戮还在继续。 而背对着危险,要比直面危险更加危险,双龙的屠戮效率大大提升,那青色的光影竟连孙金方与杜霆都追不上。 若是再让两条木龙肆虐下去,这批武者定会死绝,唐罗目眦欲裂,这些可都是他寄以厚望的兵员,此刻却死得毫无价值,此刻的西陵天骄出离愤怒,灵力灌注不灭战体,燃灵术全力爆发让银灰色的巨人浑身蒸腾着血红色的气焰。 “牵制弥阳,给我一个近身的机会!”传音入密一分为四,灌入唐谦、杜沙、杜威、杜凌的耳中。 平民武者与世家强者的战斗素养仅是一个命令就分出高下,四人虽然不知道唐罗要做什么,但他们知道此刻唯有变数才能克敌制胜,刚刚的神剑断柳让他们看见了希望,所以他们愿意相信唐罗能再给他们另一个希望。 在两条木乙青龙牵制住两位强援之后,只剩双腿的弥阳依旧对他们进行着压制,但已不像健全时那样无可抵挡,这便是他们的机会! 四人交换一个眼神,几乎同时朝着弥阳扑击,一金三红四道利芒几乎不分先后与撞向了弥氏太上。 弥阳眼中满是轻蔑,四人中其实只有唐谦有能力击伤他,所以剩下的三名杜氏武者不过是沙包而已,即便让他们攻击又能如何。 左腿根深大地稳固身形,灵力灌注右腿汇聚滂沱巨力,朝着金色来人弹去。 强横的力量与极致的速度让这个弹腿撕裂了大气,天地灵力被这一腿彻底击成真空,罡风包裹着他的右腿像是天地附灵,脚还没踢到唐谦身上,罡风便已撞开了他的金光护体。 “咚!”就像是上古巨钟在清晨被撞击的悠扬,弥阳融合了催劲、震劲、冲劲、崩劲四种明劲的一腿将唐谦的灵甲彻底震碎,强横的武宗就连五脏六腑也被震伤,金光包裹着唐谦,比来时迅猛数倍的速度回折飞射,最后撞在了山峰中没了生息。 但弥阳既然选择不闪不避攻击唐谦,便意味着另外三人的第一击他无法躲避,只听“啪啪啪”三声,杜家的三位武者手持晶石武器,狠狠地斩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三人都领悟了横劲刀锋,无奈弥阳肉身实在太过强横,在晶刃展开了护身灵气之后,只剩三四成的力道连展开神木之体都做不到,弥阳正想将三人震开,便察觉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强横的气息,大片的阴影将其覆盖。 正是一直被众人死死保护着的唐罗此时竟化身巨人闪至身后准备偷袭,而杜氏三人斩在他身上的赤晶巨刃也化成锁链,将他捆在原地,四人竟是以唐谦的碎甲重伤打了一次牵制伏击。 “来得好!”看似陷入困境的弥阳不惊反喜,本以为再压制进击道足够的距离才能攻击唐罗,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也许唐罗在蜕凡境却是算得上了不起的武者,但和他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即便唐罗有什么了不得的底牌,想要伤他亦是天方夜探,而他的一拳一脚,便能让对方饮恨。 至于身上的赤晶锁链,弥阳只是将浑身的肌肉一收一放,每一块肌肉便在收放间开始了震荡,硬逾精铁的赤晶锁链只是一瞬便被震成碎片,轰然爆发的灵力又将杜氏三人震开。 弥阳需要一个攻击唐罗的空间,而此时西陵天骄如磨盘大小的手掌也印上了他的后背。 浑身肌肉再次收紧,强横无端的灵力充盈后背,可弥阳料想中的攻击却没有出现,反而感觉浑身精神一阵,一股至精至纯的先天之气注入体内。 不但抚平了他所有的疲倦,还让他的肉身再次强健了几分。 弥阳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只感觉回到了七十岁的时候,那种肉身的活跃与灵动,让他迷醉,虽然搞不清唐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的攻击已然准备就绪脊柱大龙弯成弓形,宽阔的背肌便是这张大弓的弦,凹陷之后,轰然谈起撞向覆在其后背的巨掌。 仅仅一寸的发劲,犹如九天雷霆的震荡,五米开外冒着红色气焰的唐罗只感觉右臂传来一股雄浑巨力,这股力道如跗骨之蛆自他手掌钻入,拥有数十万斤巨力的神猿长臂不自觉的震动着,天赐臂甲竟被震碎,而后是胸甲、腰带! 震荡传至全身,钢身如一的银灰巨人只觉得浑身都处在巨力的震荡中不受控制,最后这股力量在脏腑爆开,将他掀飞。 五百三十三章:战死 获得先天之气疗愈的弥阳,肉身无疑达到了开战以来最好的状态,这一式铁山靠甚至达到了六劲合一的地步,加上弥阳本身神木血脉加持的滂沱巨力,即便是一坨钢锭也能震成碎渣,特别是深入内腑才爆发开来的震禅之力,即便是荒兽也无法抵抗。 所以在弥阳眼里,此刻的唐罗已经是个死人了,因为没有蜕凡武者能将五脏六腑修得比肉身还强。 被掀飞的唐罗被杜沙抱住粗壮的手臂,但那股在体内爆发的震禅硬是拖着杜沙又飞出几十米,战场中几名凶境霎时将目光集中在了唐罗身上,若是主帅死了,战斗还有什么意义。 被掀飞的唐罗大脑一片空白,任由体内的劲力奔腾,因为初入明劲大门的他对这股力量根本想不出办法抵抗,只能随他去了。 只能说一开始就不上前从旁辅助战斗是对的,虽然巨人的力量要比一般的凶境还大,但巨大的身体也意味着更加受力,体术的劲力从最开始就是为了对付妖兽的技巧,换言之,体型巨大的生物,都怕这样的技巧。 以人身得到妖兽的伤痛感受,这也是没谁了。 两人狠狠摔在了几十米外的地上,银色的巨人将大地砸出大坑,杜凌与杜威瞬间赶到戒备在坑洞前,神魂锁定只剩双腿的弥阳,防卫着他再次上前。 “死人有什么可护卫的。”弥阳开怀大笑,笑得老泪纵横:“楚儿,祖父给你报仇了,你在天上可看见了么!” 人生最悲不过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生致力于武道的他在看见少年时的弥楚就感觉看见了早夭的幼子,将所有的关爱都倾注在相隔数代的玄孙上,而弥楚亦没有令他失望,绝佳的天资、坚韧的毅力、不甘人下的野心。 每当看到弥楚,弥阳便能看到未来的弥氏将有何等璀璨,而这样一个被寄予厚望的晚辈,竟被一个垃圾巨人血脉的武者设计杀死了。 身为当代弥氏第一强者的他竟不能立刻为其报仇,自弥楚身死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弥阳都觉得自己没有尽到曾祖的责任,所以弥楚的葬礼,他没有出现,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玄孙。 而现在他可以了,没有比唐罗的人头更好的祭品,能够赶在唐氏的支援之前将其斩杀,弥氏太上满心快意。 “唐罗已死,若不想杜氏灭族,便滚开一旁。”弥阳朝着依旧保持着戒备的杜凌杜威道:“老夫现在心情大好,便不再追究此战杜氏的不敬,你等莫要自误!” 大仇得报,弥阳此时只想快速将唐罗头颅取了,免得横生枝节,便也不想再计较杜氏几人的阻拦,正要收回木龙,脸色却是一变,因为他根本感受不到自己跟木龙的联系。 远处的人群中,原本死死压制着孙金方与杜霆还不断屠戮武者的木龙突然灵光尽失,变成了僵硬的木雕砸落在地,栩栩如生! 弥阳终于知道为何自己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了,也明白了为什么唐罗没有攻击,反而将大量的艮土先天之气注入自己的身体。 水能生木,但木多水缩;木能克土,可土重木折! 艮土先天之气这种高质量的土行之气注入神木之身,不但强横了弥阳的肉身,还将他所有的名伤暗疾彻底治愈,而既然是治伤,自然包括断臂之痛。 仅是一个流转,便让弥阳的肉身获得小圆满的地步,孤木逢重土,圆满了肉身,却斩断他与双臂的联系,枯枝焉能化灵? 想不到竟被一个蜕凡公子摆了一道,弥阳感受着此刻圆满的肉身,对着远处的坑洞,神色复杂的赞叹道:“不过蜕凡修为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如此高妙的破解之法,纵然身死,你也无愧于西陵第一公子,绝世天骄的名号!” 人总是愿意在别人死后才给出公正客观的评价,虽然是对手,但弥阳又何尝不知道自己在以大欺小,可既然唐罗已经身死,他也不介意说几句中肯的话。 风媒属把姜林之战记录的清清楚楚,但弥阳怎么都不肯相信,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由他栽培的弥楚是何等优秀,怎么可能从头至尾被人压制。但唐罗仅是两次出手,就让他明白,只有这样一个对战斗敏锐到极致又强横的蜕凡,才有可能将自己玄孙压制。 因为他知道怎么培养另一个弥楚,却不明白怎么培养这样一个唐罗。 如果不是他突然袭杀的话,可能六十年后西陵的第一强者便会易主,而他都不敢想象,这样一个战斗天赋惊人的武者成长起来,将会具有怎样的统治力。 好在,现在他死了。弥阳看着不远处的坑洞,有快意,也有惋惜,然后,就变成了震惊。 “你死了本少爷都不会死,”本该被震死的唐罗一个仰卧坐了起来,右手捂着胸腹,双眼瞪着弥阳寒声道:“伤我唐氏武宗,杀我直系扈从,老东西,你摊上大事儿了!” 如果要问世界上哪个蜕凡最厉害,唐罗可能还有些犹豫会不会是自己,但要问蜕凡中谁的脏腑最强,那么他只能不谦虚的表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上五品神纹皆是强化内腑,加上内五行小圆满,先天之气生生不息,这滂沱的力量九成都被五脏六腑吸了去,不灭战体本就是一套内圣外王的顶级锻体功法,何况是他这特殊的身体将其发挥至极限的情况下。 就算是蜕凡境的圣地行走在面对弥阳的这一靠也至少是个重伤的局面,因为就连他的脏腑都被震裂了,但刚被撕裂便有先天之气的滋润疗愈,所以才跟个没事人一样。 但伤愈可不代表不疼,脏腑震荡撕裂的疼痛几乎让他背过气去,这是他出道以来受过最大的创伤,岂能善罢甘休! 本该死去的人居然站了起来,弥阳一张脸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寒声道:“不过仗着一套内炼秘术,竟敢对着老夫大放厥词,你以为以先天之气灌注便能断了老夫双臂?今日便教你知道,神木之体的玄妙!” 五百三十四章:装 以拟灵法观想的神柳之魂透体而出,闪着荧光的翠色柳树便浮现在弥阳的胸前,与其肉身交相辉映。 只见弥氏太上强健壮硕的功体迅速干瘪,红白两色水汽蒸腾而出,随着莹绿色的光芒飘逸四散,仅是几个呼吸,原本精壮的肉身就变成了木雕,干瘪的肌肉线条没有一丝水分,一尊无臂的木人,仿佛身死。 而那株神柳之魂在弥阳变做木人后重归内体,仿佛在为木雕注灵,代表生命的绿芒透体而出,在他的双肩下,窜出无数细枝、嫩柳,以枝干为骨、柳条为脉、绿叶做肤为,木人构筑起新臂。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两条崭新的手臂出现,虽无一丝水分,但那虬蚺的筋肉预示着两条新臂有多么强横的力量。 闪着荧光的五指握成拳头,发出轻微的气爆声,弥阳举着它,朝众人示威,好像在说:“看看吧,你们费劲心里斩断的双臂,它又回来了!” 虽然己方战场多了杜霆与孙金方两名强援,但面对此时状态完好的弥阳,众人心中亦是有些绝望,想不到用唐谦碎甲重伤的代价才换来的优势却被轻易抹平,即便几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凶境武者也不禁有些动摇。 所谓上兵伐谋,弥氏太上仅仅用了一个技巧,便动摇了杜氏三老的战心,可若是他真具有这般的统治力,何必做这场秀。 需要彰显的强大,归根结底还是不够强大,诳得住别人,却唬不住资深的武道研究者。 “别被他吓住了!”唐罗揉着胸腹站起身来,声若洪钟异能传遍全场:“世间涅槃之法大同小异,断臂重生不论在力量还是在强度上都远远达不到曾经的水准,何况这根本不是手臂,只是他用柳木捏出的两条木棍而已。跟以前如臂使指的原装货差了数个档次。此刻的他元气大伤,一起上,弄死他!” 所谓的断臂重生,说的是从原本的经脉断口处长出新生的肢体,以神木血脉的能为,唐罗毫不怀疑弥阳无论是被何种外力击碎肉体,他都可以长出新的血肉,因为断肢重生本就是神木的看家本领。 极其旺盛的生命力加上强横的木行控制才是神木血脉能排到地级四品的原因,但以艮土之气治愈的弥**本不是断了两臂,而是将这些断裂的经脉连同对外的连接全部修复了。 天下生命共同的特点便是肢体离体短时亦不会失了活性,比如藕断丝连,比如斩断的树枝只要重新接回断处他们就能自己治愈,这所谓的木乙青龙其实便是借由神木之体强横的生命力,根据两条臂膀离体后还能与本体有联系并维持旺盛的生命力所创造出来的绝招。 归根结底两条木龙的能量还是由神木供给的,而木龙的攻击距离也不能离神木太远,所以在刚刚两条木龙突入人群后其实有数次越过众人反包的机会,它们却只是在近处肆意屠戮。 唐罗做的既然是愈合伤口,完美肉身,断臂重生这件事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只不过弥阳的神木之体毕竟特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棵树虽然只有一根主干,却有无数枝节。 双臂也许是神木原本最粗的两根树枝,但断了之后并不意味着弥阳没有办法找到其他的兑换,只是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哪怕有了替代品,也再也不是原来的。 能够看见灵力值的双眼看得真切,初见弥阳时99999(72351)的数值现在只剩下99999(32351),两条主要枝干的分离让他整整失去四万点非显性灵力,也许众人眼中此时的弥阳四肢健全威能无两,但唐罗无比清楚的知道,这货现在元气大伤。 因为储藏在身体与脏腑中的灵力大量流失,武者会陷入不可抑制的虚弱,不然弥阳才不会那么好心放过杜氏一条生路呢,以他霸道的个性,不趁着唐谦重伤弄死杜威、杜凌才怪。 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无非是要争取时间恢复,但唐罗又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狮子搏兔亦尽全力,趁他病要他命这种最核心的斗战策略,无论何时都不能抛下。 得到命令的四名凶境御虚而起朝着木人攻伐,杜霆与杜威、杜凌三人齐在,终于可以施展赤霞功的顶级合击,而有着孙金方的从旁辅助,弥阳只能节节败退,虽然重生了两条手臂,但众人已经发现,唐罗说的非常对。 不管是力量、精准还是反应上,两条新臂都远远不如本来,就连弥阳的拳脚也不像最初那样有力,明明四肢健全,却不如只剩双腿时的统治力。 发现了这个,杜霆三人的攻势更加迅猛,弥阳竟陷入只能坐支右挡的招架,毫无还手之力,而杜沙也趁着优势,赶紧坐下盘膝回复。 明明形式一片大好,唐罗却将眉头紧紧皱起,哪怕弥阳现在元气大伤,但现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却根本不像一个凶境巅峰,更像是在有意识的调息回气。 能用体术抵挡的便绝不耗费灵力,很多灵技甚至用神木之体硬生生的受下。 虽然此刻的弥阳浑身干瘪犹如枯木,但肉身防御力何止强了数倍,那一身干瘪地犹如木雕的筋肉就像是顶级的甲胄,即便是杜霆三人的凶境合击,也只能将其击飞,擦出一溜火花。 而变成这幅模样之后的弥氏太上好像变成了真正的死物,一张脸上不悲不喜,哪怕屡屡被击中亦是面无表情,那毫无波动的双眼好像将一切都已看透。 “要遭!”唐罗没由来的这样想着,心中警铃大作,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 又是一招晶刃百袭,弥阳被打飞出去在虚空中站定,木质的肉身仿佛变成翡翠,闪着莫名翠绿的光华,他低头俯视着唐罗以及杜氏几名凶境,冷冷道:“你们攻了那么久,也该老夫了!神木奥义——千青木界。” 唐罗脸色大变,虽然他心中隐隐有所察觉,但没想到危险竟会来的那么快,他刚想施展鬼影步连闪迅速撤离战场,却发现为时已晚。 木人在天边炸开,青绿色的光罩将西面驼峰所有人笼罩在内,所有人置身弥阳的灵界中。 五百三十五章:底牌 每个武者都有底牌,越是强大的武者底牌越多,所谓底牌便是用来逆势翻盘的倚仗,通常需要经过一系列的准备或者代价。 普通的底牌比如法宝、魂器,高级一点的有秘术、血脉,最上级的当然是先天灵物。 弥阳的这一手千青木界,很显然便是压箱的底牌,对灵力极度敏感的唐罗只是随便感受了下,就觉得被笼罩结界内的众人怕是要在微笑中打出GG了! 这套功法抽干了空间内几乎其他的所有灵力,或是说它将所有的天地灵力都转化成了木行灵力。 强横至极的木系灵力对千青木界具有强大的增幅效果,特别对土行灵力具有无比强大的压制效果,而杜氏三人的赤霞功,便是土行功法分支。 唐罗一眼便能看出这套千青木界的立意所在,所谓东方天,木炁所主,色青,属青龙位,司春,由青帝所辖。时掌:木、青、风、目、魂、色、呼、泪、元性与游魂! 这货的千青木界是将自己当做青帝了,而拥有神木血脉的凶境巅峰,说不得真有这样的功力。 在这方大世界中构筑了一方小世界,而他弥阳便是这方千青木界中的主宰。 水能生木,但木多水缩,所以青界中普通的水行灵技被彻底压制。 而极致的木行又被称作阳木,所谓阳木克火、阳火克土、阳土克金、阳金克活水、阳水克木,这方结界内,火行功法也发挥不出十之一二。 金能克木,可木坚金缺,所以金系功法在这方前青木界中根本无法施展。 五行中金系、火系、土系被克、木系对其无伤、唯有顶级水系灵技有机会从内部攻破千青木界,但现在上哪找这样一个顶级强者去。 也许还能用极致的阴阳与雷霆破解,如果唐罗现在有凶境的修为,确实能以阴阳碾撕出一道口子,但如果仅仅只是如果。 众人现在几乎陷入绝境,只有招架之力,却根本拿这结界没有办法。 不说别的,就说此时千青木界中的空气都是伴有剧毒,呼吸间便能晶化脏腑,致人死地。 而被千青木界笼罩的,不只是唐罗与几名凶境,还有几乎所有前来驰援的扈从们。 “所有人听着,从现在开始屏息,这结界中的空气伴有剧毒瘴气,我这有一篇龟息功的口诀,仔细听好!”唐罗可不认为毒气便是千青木界中的全部,这最多算是个开胃小菜,但他更相信真正的攻击一定会朝着他袭来,毕竟他才是弥阳的主要目标,虽然木系对土系有无比的压制,好在赤霞功的防御力属于极上乘,他可不认为支撑不到唐氏支援。 但那些滞留此处的扈从可就不一定了,若是多疑迟一会儿,这些人怕是要因为内腑晶化而痛苦的死去,他只能赶紧分享一篇龟息功出来,他从唐氏的宝库中挑选的都是上乘功法,所以哪怕是简单的一门龟息功,也有着不小的来头。 这篇《玄武定》又称作《龟息定真功》,号称龟息术中的圣品名篇,能以内息替代外息,循环内气数日不止,此门功法共有三个境界,潜息、真定、出定。 对这群最低都是蜕凡境的武者来说,只要练到潜息境界,就能无视木界中的毒气。 “纳降气息,守心意念于脐,至心息全都忘却唯有一灵知感存于脐内中空之窍,不急不憋,久久安然,潜息功成!”自带广播的唐罗简明扼要的将玄武定的潜息篇分享出来,大量的扈从屏息盘坐,几乎瞬间完成潜息。 说白了世上的功法不过就是对灵力的运用而已,也许一个凡人境武者修炼潜息篇需要月余,但对至少经过十年行功运气的平民武者来说,只是将灵气、心念抱守腹脐,不要太容易。 即便是一些原本修炼别类龟息功的蜕凡武者,在听到玄武定的潜息篇后,也纷纷效法,卓见成效。 听到唐罗身处绝地还想着记挂扈从,弥阳的冷笑响彻整片结界:“死到临头却不自知,还想着做主称王,真不知道说你自信还是自大!” 扭头看着扈从们皆已入定,唐罗朝着结界穹顶不屑道:“死到临头?就凭你这四不像的结界?如果你双臂俱全,我倒是真有危险,想来你那两条木乙青龙在这木界内应该威势惊天,但你现在既没有木乙青龙,又没有弥氏武者辅助,杀我?凭什么!?” 银灰色的巨人一边反问一边犹如长鲸吸水大口地吸着结界内的毒气,然后缓缓吐出,再次嘲讽道:“就凭这些瘴气么?倒是带些果木的清香,颇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唐罗当然知道弥阳还有攻击手段,但他知道只有这样说才能将其激怒,吸引他攻击自己,因为他有五名凶境护卫,而那群扈从什么都没有,更重要的事,他算算时间,按照凶境正常的御空速度,此刻他们已经赶到赤霞山地界。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可以笃定拥有西陵第一强者之称的萧锦林已经和唐氏结盟,此刻不定隐遁在哪个角落窥视着,若是真有什么变化,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倒不是唐罗对联盟这么有信心,而是因为他对族长唐志有信心,以那位的缜密,绝对是有着万全的把握才允许唐罗一直滞留在赤霞山,不然早加派凶境护卫了,起码得一支小队,这才符合第一序列的身份。 有了这么多判断,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惊惶个什么劲,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减小损失,别让这群傻乎乎的扈从们团灭。 而弥阳纵横西陵百余年,还从未被人这样当面嘲讽过,寒声道:“既然想速死,那老夫便成全你!” 由青木真气所化的龙影浮现在穹顶的内壁上,一眼看去怕不是有成百上千条,杜霆三人那还敢再等,三人合力撑起一座晶壁,将六人笼罩其中。 三层厚厚的晶壁相互叠加,让这弧形有如一座堡垒,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防御让晶壁内的众人极有安全感。 浮雕龙影终于成型,朝着晶壁垂直落下,每一道龙影便是一道青芒,重重的击在晶壁之上,而攻击才刚刚开始,晶壁内的杜霆脸色就变了。 五百三十六章:破界 三重赤霞晶壁的最外重在青木龙灵的攻击下不多时便出现道道裂缝,赤霞晶引以为傲的灵御力在结界中仿佛被彻底剥夺,更可怕的是从被罩入千青木界之后,杜霆就再也不曾回气,这种体验让他无比慌乱,忙朝着身边杜威杜凌道:“坏了,我在这千青木界中无法回气,你们呢?” “我们也是。”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作为大型的防御性灵技本就极耗灵力,好在支起赤霞晶壁后可以让人有个回气的时间,但此刻众人只感觉天地灵气充满了敌意,根本无法吸收,这也意味着丹田中的灵力消耗完之前若是还没有找到破界之法,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在这青木界中,弥阳的灵力几乎无限,每一条青木龙灵都不会低于一万点灵伤,透过赤红色的晶壁,六人看见无数青木龙灵在界壁上成型,然后朝着晶壁猛攻,最外层的晶壁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几欲破碎。 “得想想办法破了这千青木界,不然我们会被困死在此。”杜霆的晶壁最先破碎,耗尽灵力的他大口喘着粗气,转头对被困青木界中依旧面色平静的唐罗问道。 几百年来,因为赤霞功的存在杜氏武者十分骄傲,一直以为若不是人口掣肘他们早已挤入西陵核心,可萧氏的出现先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弥阳这一次更将他们对赤霞晶御灵效果的自傲彻底击碎,此刻的杜霆已经不敢以强者自居,明明是此间修为最高者,反而向唐罗询问解法。 杜霆的询问让晶壁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散去不灭战体的唐罗脸上,而西陵天骄自然不会让他们失望,淡淡开口道:“要破此界其实不难,从外部聚力一点击碎整界。如果在内部,找到界心攻击便可以了,这千青木界并非真实结界,只是一个阵法而已。” 立意无比高远的千青木界其实就是个赝品而已,划域为界是王境才能施展的绝艺,弥阳创造的千青木界本质上是以神木血脉模拟出的一种阵法,只要是阵法便有阵眼、阵心。千青木界内壁无坚不摧,但只要找到界心攻击便可击碎整界。 众人一听便来了精神,因为阵眼、界心这种东西是死的,若说打赢弥阳他们没有什么把握,但仅仅是击碎阵眼的话,灵力恢复大半的杜沙和状态几乎完好的孙金方都能胜任,两人正要问清阵眼所在,就听见弥阳的声音在千青木界中回荡:“就算你能看出现在的千青木界还未完全,也绝对破不开这结界,因为此界的阵眼便是老夫!” 晶壁内的几人脸色一变,弥阳这话明显是已经听到了众人谈话而做出的回应,这意味着即便千青木界中没有任何事能够瞒过弥阳耳目,这对于急求破界之法的众人来讲,无疑是个噩耗。 仿佛能够看到众人的表情,弥阳快意道:“这青木界便是我,所以我无处不在,你们只要能够击中我的神魂便能破了这界,可你们能够找到我的神魂么!?” 化身万千的最高境界是,每一个都可以是真身每一个也可以不是真身,舍弃神木之体后弥阳此时便是以神魂的形式存在于千青木界中,他可不认为众人能够发现他神魂的所在。 刚刚提起的士气再次散去,杜威、杜凌两位长老只是低着头沉默着,就连杜霆的脸色也为之一暗,唯有孙金方和杜沙脸色依旧平静。 唐罗抬头看了一眼岌岌可危的第二层晶壁,正要说话,便听到杜沙道:“等三位长老晶壁破了,切莫慌张我会化身玄尊巨像护卫你们。” 一听玄尊巨像之名,杜氏三名长老脸色骤变,杜霆皱着眉暗中传音入密道:“玄尊鼎乃你观想之神,更是你神魂融合的本命,若是玄尊破碎,你必死无疑!何不先让孙金方设法抵挡!?” 杜霆自然知道传音入密瞒不过唐罗的耳目,他这样的做法只是不想让孙金方听见,毕竟他也不蠢,知道唐氏的支援肯定已经在路上了,现在众人只是缺少时间而已。 杜沙看着大长老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坚定丝毫不容质疑。 杜霆一看便知道杜沙的倔脾气又发作,甩袖转身,表示愤怒。 孙金方看着突然变化的场面一头雾水,但还是小心翼翼的传音入密道:“几位,老夫可以神照经找到弥阳神魂位置,只是不知道几位可有什么手段顶着青木龙灵击中他么?” 咔嚓嚓嚓,随着第二道晶壁被龙灵攻破,灵璧内的众人又发现了此战的曙光。 刚转过身的杜霆听到孙金方的传音入密浑身一震,回过头看着这位西陵医者,不敢置信道:“真的么?”一想到隔墙有耳又小心的传音入密道:“请孙大师与杜沙商议。” 孙金方对着杜霆暗暗点头,然后将密语送入杜沙耳中。 说来也没什么奇妙的,人之肉眼可见之物实在太少,所以瞳术修炼便尤为重要,特别是杏林医道,一双破妄瞳几乎必备。 照神经所修得瞳术,能识远近、辩大小,勘魂灵,找到一缕游魂实在不算难事,只是一生精于医道的孙金方并无什么杀伐手段,根本无法顶住青木龙灵施展攻击。 其实众人的传音入密自以为缜密却都被唐罗听在耳中,如果只是想要发现神魂的话,对他来讲更加简单,因为这翠绿的结界中,有一个一直在游移的长串数字,想来那就是弥阳神魂所在。 只是唐罗为何不说,是因为他觉得弥阳既然能听到晶壁内众人的谈话,那么传音入密这件事也不算特别保险,可众人既然已经计划到这儿,他也希望只是自己杞人忧天,这个计划可以成功。 当最后一重晶壁破碎后,一尊完全由赤晶所化的举鼎出现在原地,三足双耳,鼎身椭圆犹如倒着的龟壳,上篆无数玄奥字符,仅仅是看上几就仿佛将人神魂吸引无法自拔,鼎内正是杜氏三位长老加上唐罗、孙金方五人。 五百三十七章:裂痕 “自古强者观想,非凤即龙,或是金翅大鹏。妄你被西陵尊一声杜大侠,神魂观想竟是一件死物,真是贻笑大方!”弥阳毫不留情的耻笑着杜沙所化的大鼎。 所谓观想,可以是实体也可以是臆像,比如菩萨、罗汉的果位,便是臆像的具现,但是如果是狂风骤雨、海市蜃楼便是真实存在的场面,有些武者悟道于山水之间,极情于九天之外,甚至有观想日升月落、漫天星斗成就神魂的。 只是那样的神魂强弱波动实在太大,有的如骄阳般傲视九重,有的就跟鸡肋般几乎没有增幅,但观想一座酒鼎当做神魂,这还是弥阳第一次见。 所谓玄鼎,便是喝酒用的器皿,哪怕放大了百倍千倍,它也依旧是一个酒杯而已。 “便让老夫看看,你这酒盅能有什么玄奥之处!” 弥阳话音落下,无数青木龙灵浮现在半空中,朝着玄尊巨像扑来,就像无数支利箭,将整片千青木界塞得密密麻麻。 面对漫天青芒,玄鼎周身的玄奥符号开始闪着各色光芒,整只巨鼎旋转着伸入半空,那些闪着光芒的符号一个个从鼎身蹦了出来,化作巨字在鼎边旋转。 漫天的青木龙灵撞在符字上,便被彻底震散,符字强大的防护能力令鼎中几人振奋,只是无奈青木龙灵数量实在太过庞大,虽然符字已经流转的极为快速,但还是有不少青芒撞在鼎身。 没一次撞击都能让玄尊震荡,却不像晶壁那样一击便被凿出一个口子,短短十数息,巨像便被击中数十次,连续的震荡让鼎身上的符字都开始了闪烁。 又是十数息,鼎身篆刻的符字铭纹已经彻底黯淡,连带着那些拱卫在鼎旁的巨字也已消散,失去外层防护的玄尊巨像开始被无尽绿芒覆盖,连续数百次被击中的玄尊巨像终于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但弥阳的灵力虽然在千青木界中恢复迅速,可毕竟不是真正的无穷,连续凝聚数千条青木龙灵,即便以弥阳的雄厚灵力亦是大感吃不消。 而玄鼎依旧是沉默而匀速的旋转着,仿佛刚刚的攻击对他没有丝毫影响,如果不是那道裂痕清晰可见的话,弥阳几乎都想放弃了。 “老夫现在终于知道了弥海为何一直想要将你拉进弥氏,凶境不过数年便有如此强大的防护能力,若是你能加入弥氏武堂,定能让我族战备再上一个档次。”弥阳神魂看着经受千多条龙灵攻击只多了一道裂痕的玄鼎,心中暗道。 若问什么样的武者最令人珍惜动容,无疑是能够带队冲锋并能抵挡同境合击的武者,弥氏虽然以青木战体见长,但木行的防护能力本就有限,单对单威能不俗,但面对同境合击除了他的神木化身外,再无一人。 杜氏三位长老的三重吃惊壁不过挡下千条青木灵龙,而杜沙一人化玄鼎便挡下几乎同等数量,此刻的弥阳无疑起了惜才之心,又是数百条龙影浮现,伴随着他满是威严的声音。 “杜沙,念你修行不易,只要你将唐罗从鼎中逼出,老夫便做主免了你们杜氏不敬之大罪,再许你一堂都统,杜氏三名长老亦享受武宗待遇。虽然不知道唐罗小儿许了你们什么才让你们如此忠心,但他唐氏能给的,弥氏便能倍之!”弥阳自以为优厚的开出了条件,满心以为陷入绝境的杜氏几人将会纳头便拜,却没想到十息过去,鼎内一如原先沉寂。 大感面子挂不住的弥阳恼羞成怒道:“你们这是找死!” 龙灵如箭再次交错纵横,少了符字的拱卫,玄鼎巨像被无数青芒击得连连震荡,愤怒的弥阳毫不留情,接连数百道龙影准确地击在裂痕处。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连续不断的攻击让玄鼎巨像的裂痕越来越大,并四散蔓延着,短短一会儿整座玄鼎之上满是裂痕,几欲破碎。 灵力几乎耗尽的弥阳看着依旧顽强的玄鼎,强硬问道:“杜沙,如老夫所料不差这玄鼎便是你的神魂具象,此时你的肉身神魂皆被重创。老夫最后问一次,你究竟是要加入我弥氏,还是想要满身裂痕的死去!?” 有如最后通牒的询问让鼎内的气氛更显紧张,化身玄鼎的杜沙终于开口了:“裂痕?那有什么关系!” “万物皆有裂痕,这是光照进来的地方!”濒临破碎满是裂痕的玄鼎突然爆发出璀璨的光芒,让这座残鼎庄严的不可方物。 与孙金方设计等待的战机,终于在弥阳第二次强横的攻击波后来到,弥阳四处飘荡的神魂,此刻便在他们头顶上方十丈。 赤红色的光芒自玄鼎的裂缝中爆发,汇聚成一道猩红光柱,弥阳甚至来不及反应,神魂便被这道光柱彻底淹没。 九耀极阳,神光破界! 强横无端的千青木界在阵眼被集中后,轰然炸碎,大量的天地灵气涌入,将浓密到极致的木行灵力稀释。 不等众人为破解欢喜,一直承载着众人的玄鼎在释放九耀极阳后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再也维持不了法相。 原本精壮的杜沙此刻满身裂痕,就像一块风干破碎的石雕,朝着地面坠去。 眼疾手快的孙金方连忙御空至他身下,以灵力将其小心地包裹并对赶到的杜霆道:“你们不要过来,杜大侠神魂肉身皆受了重创,现在身体濒临破碎并失去意识是最危险的时候,哪怕是轻微的震荡也会让他殒命,全部散开,等待老夫唤起杜大侠之真灵再说。” 一听情况严重到这个地步,本想上前探视情况的杜氏三名长老瞬间不敢妄动,只是一双眼睛还是死死盯着被白芒包裹着的杜沙,极为关心。 虽然唐罗也很关心杜沙的安慰,但是作为一个能看见战斗力的男人,他知道人死前灵力会疯狂散溢,直接的表现就是头顶的数字快速清零,而杜沙虽然模样凄惨,但头顶的数字倒是挺稳定的,所以自然引不起他的注意。 “让孙大师照顾他,你们现在要考虑的,是怎么应付眼前这个暴躁的木头人。” 三百五十八章:压制 此时的弥氏太上已经彻底没了人形,反倒更树妖,十米开外的高大木身,巨柱般粗大的四肢,在四肢末端是无数根茎缠绕,由绿渐红,异常鲜艳。 几次三番出现意外,不过是要杀死一个蜕凡武者却横生如此多的波折,此刻的弥阳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朝着众人奔袭而来。 愤怒的弥阳此时已完全不再考虑招揽,他现在只想将眼前所有人都杀死,以解心头只恨。 三名身披晶铠的杜氏武者正要升起晶壁抵挡,便听到由远及近,震彻山谷的音爆声。 从天而降的一柄气伞正中妖木,那股巨力让整座西面驼峰都摇晃起来,以坚固著称的赤霞晶面这样的力道,便跟玻璃一样破碎,整片驼峰以妖木为中陷进一个大洞,漫天晶块沙尘迷蒙了所有人的视线。 “额,你们不用管弥阳了。”唐罗的声音幽幽传来:“杜霆长老先去那边把唐谦武宗带过来疗伤,其他人跟我去看看有多少人在千青木界中受伤了。” 话音未落,尘烟滚滚的震荡中心开始了剧烈的震爆声,就像是两柄百万斤巨锤相撞,每一记都让大地震荡,看来刚刚的气伞便是唐氏的支援,现在正和弥阳在交手,可真的不需要支援么? 杜霆三人回过头,眼中满是询问。 “不用了,虽然弥阳现在元气大伤只能以法身御敌,但妖木的防御力摆在那儿,你们很难伤到。”漫天的烟尘对唐罗的视线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因为他能通过两个数字的位置变换大致判断里面的交手情况,既然已经确定父亲唐森占据了绝对的主动,就没有增派支援的必要,因为大部分时候,猪一样的队友可以轻易将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葬送,还不如好好的做点该做的事。 从弥阳出现这短短一刻钟的交手就跟好像过了数日一样漫长,唐谦、杜沙接连重伤,杜氏三位长老轻伤,就连自己都损失了一千点灵力,若不是父亲唐森赶到,他们拿祭出法身的弥**本没办法,可能最后只能落跑。 这也是唐罗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无力,如果不是有着数名凶境拱卫,他可能要花很大的代价才能脱困,而最让人难过的便是大量的扈从重伤。 九耀极阳击中千青木界时,那剧烈的爆破不光炸毁了结界,同样也波及到了龟息远处的那群武者们。 这些最高不过蜕凡,最低只有凡境的武者面对这样强烈的爆破,那还能维持潜息状态,而破灭前的千青木界毒性最是猛烈,所以在破解之后,唐罗听到了很多声惨叫,全是远处那群扈从发出的。 转头望去,此时的扈从已经没了初到时的气焰,几乎所有人都瘫坐在满是残肢断臂的污泥中,有不少甚至因为呼吸困难就直接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就跟漏了气的风箱。 最严重的已经完全化作了晶雕,有不少扈从头顶的数字已经归零,只有为数不多的晶雕头顶还留有数字,情况已经无比紧急。 不顾身后连续的爆破声,唐罗朝身边两位杜氏长老嘱咐道:“你们先将轻伤的扈从带去中峰医治,重伤晶化的由我来处理。” 杜威感受着大地的震荡,一颗心还记挂着前来支援的武者,眼神止不住的往后瞥,为难道:“虽然来了唐氏支援,可天骄身边总要留个护卫,不如便由凌长老先带轻伤的武者回去中峰,老夫留在此处策应,不知天骄意下如何?” “那就麻烦杜威长老了。”唐罗随口应了声,几步便来到了扈从所在的方阵中,直奔已经失去意识的沈大发。 救人也是要有先后顺序的,对他来讲,肯定是修为高的先救,修为低的后救,而在这批支援者中,虽然沈大发不是他的扈从,却是他早已确定要收服的强者,所以哪怕他无视了自己命令数次,也得要救。 这位率众前来支援的沈大老板此时哪还有蜕凡巅峰的威势,灵甲破碎,四肢不自然的扭曲着,出气多进气少,若不是体魄强悍,首当其冲地面对木乙青龙的撞击,不但灵甲破碎,就连身体也会被撕成几半。 这还仅仅是外伤,之后千青木界降临,处于昏迷状态的沈大发自然没有机会运起龟息术,所以吸入了大量青木瘴气,导致整张脸满是灰败的青色,就像一具尸体。 若是以前碰到这种事,唐罗只能灌入大量的先天之气才能解决问题,但有了上次的失败的操作精英,他回去后恶补了不少医道典籍,上面有无数医师总结出的先天之气妙用,如今再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况,他已经不像上次那样慌乱了。 仅以一道先天之气驱逐脏腑中的毒瘴,顺便稳住了气脉,唐罗便急忙朝着下一位伤员走去,他的艮土先天之气虽然自脏腑流转生生不息,但若每一位都倾尽全力施救了不得也就治愈十数人,可此时滞留在此处的伤患怕不是有百余人,所以他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稳住性命即可,务求救下最多的人。 所以唐罗迅速的穿梭在人群中,在每一个重伤者的头顶或心脉拍下一掌,远远看去哪像是在救人,更像是在补刀。 但每一个被唐罗手掌拂过的伤患不论原本的伤势如何严重,之后的气息都变得平稳,就连一些身体已经晶化的武者,都开始渐渐复原。 唐罗迅速而高效的开展着救治工作,有如神迹。 转眼间便来到了扈从队伍的末尾,唐罗突然顿住,一来是因为救助已经尾声,二来是因为他十分惊讶这方氏兄弟居然会在支援队伍的末尾。 当时袭击来得突然,他可是亲眼看到那个块头跟铁塔一样高大的方熊抱起他哥方源便跑了个没影,看方向应该是朝着东面躲避,根本碰不上支援队伍才对,这两个人怎么会出现在支援方阵的末尾,真是奇怪了。 “你们居然没跑走?”唐罗对着方熊身下压着的方源问道,满是好奇。 五百三十九章:报复 此刻的方熊趴在地上,就跟巨龟一样弓起后背,想来应该是为其兄长阻挡了致命一击,以致整个后背、臀部完全晶化,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抵挡住所有攻击,所以被护在身下的方源半个身体亦是晶化了,但跟失去神智的弟弟相比,此刻的方源还留有意识,还能看清楚来人是谁。 “救.救..他...”气若游丝的方源无力地呢喃着,眼神中满是祈求。 唐罗看着半身华晶的方源,总算明白了为何方熊遭受了如此致命的攻击头顶数字还没有归零,原来是他护在剩下的兄长不断以灵力注入其之心脉,阻止着青木真气。 明明自己半身已经华晶,却还将宝贵的灵力注入一个将死之人的体内,这个奸猾的小子居然还有这样一面,真是让人有些惊奇。 “既然我来了,他便不会死,放心吧。”唐罗望着满是哀求的方源,淡淡道。 在听到这番话后,不停朝着方熊心脉注入灵力的方源也昏了过去。 祭出两道先天之气,几乎不分先后的注入两人体内,得益于方源的争取,早该死去的方熊竟然还未错过救治机会,早已晶化的背部也开始恢复。 几乎耗费了五人份的先天之气,唐罗将两人晶化的身体完全治愈,似乎意识到危险已经过去,哪怕失去意识时也支撑着身体的方熊手脚一软,倒在了方源的身上。 看着两人已经恢复平稳气息,唐罗赶往最后一个伤患,一个双腿已经化晶的凡境巅峰。 医治完最后一个扈从,他长舒一口气,转头往孙金方哪儿赶。 他想知道唐谦和杜沙现在怎么样了,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 什么修为做什么样的事,既然父亲唐森已经赶到在安排弥阳了,他就负责尽力收拾残局行了。 爆破震荡,远处的战斗还未停息,木妖与闪着金光的武者之间战斗愈演愈烈。 得益于唐罗以先天之气断了弥阳双臂,此刻化身木妖的他空有一对巨臂只能用来格挡挥舞,就连发劲都做不到。 虽说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但面对真正体术强者的近身突击,只有肘膝才是最后的防线,在几乎零距离的体术碰撞中,力量与技巧才是最重要的东西,灵力的差距反而没有那么紧要,因为这样的距离中,根本没有留给你揉大招的时间,武者几乎是以最原始的战斗本能攻击格挡,见招拆招。 一刹那便能交手数十次,而每一次的碰撞,都能让整座山峰震动。 弥阳并不是第一次和唐森交手,但他就从来没打得这么憋屈过,新生的双臂跟原来的手臂最大的区别便是在控制上,以前挥拳用劲哪需要下达指令,苦练百年的拳术早已融入他的骨髓,大部分时候他与别人短兵相接几乎不用思考,一双铁拳只要挥舞起来便可轻易撕开对方所有防御,将其击溃。 一般的体术大师面对他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但现在他的大脑根本追不上唐森的出手速度,以至于只能凭着经验被动的防御化劲,一直在被压着打。 对方的力量越来越狂猛,目的越来越明确,仿佛就是看穿他的双手不适,所有的攻击都奔着上三路来,新生的两条手臂面对这等狂猛的攻击,又在濒临破碎的边缘。 而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他根本没有机会拉开距离启动玄机玉,这让他心中越来越急,因为唐氏的支援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一旦自己被死死缠住,便意味着会陷入围攻。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自知已经无法战胜唐森的弥阳只能选择壮士断腕,在挡住一拳后,将新生的右臂再次炸裂,一束翠绿极光自断臂处喷薄而出,将唐森击出十数丈,拉开足够的距离后,弥阳直接启动了百里玄机玉,消失在原处。 若不是满地的青木碎屑,仿佛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 对手遁逃,唐森愤然四顾没有找到下个目标对象,只能落在唐罗身边。 “父亲大人威武。”唐罗嬉笑着拱手见礼,神色无比轻松。 毫无愧色的收下恭维,唐森上下打量了唐罗一眼,点点头道:“你没事就好,一会儿神武卫便到,你跟他们回府,不用等我。” “父亲要到哪儿去?”唐罗一愣,既然是来援救自己的,不该顺便把自己捎回去么,咋让神武卫护送了。 “来时被人阻拦,我去截杀他们。”唐森回复道:“弥阳重伤遁逃,正好去看看弥氏的布防。” 憋着一肚子气的武堂首座显然是要回去寻仇了,曹家的游魂锁、白家的捭阖剑阵、弥海的凶煞青木体,这些人必须为阻挠自己付出代价。 唐罗自然知道父亲动了真火,但有神甲护体的双血脉武者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便朝唐森道:“父亲放心前去,一会儿神武卫到了儿子就直接跟他们回府。” 唐森点点头,拍了拍唐罗的肩膀后,直接御虚而起,朝着西南极射而去。 武堂首座来的匆忙,去得迅速,一直跟在唐罗身旁的杜威本想搭话,却连大气都不敢出,将几人死死压制的弥阳竟被打得只能遁逃,唐森究竟有多强。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虽然西陵一直盛传陆地神灵之名,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只是第一次,而对方几乎无视了自己也让杜威有些不忿,只是面对这样强横的武者,他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勇气来愤怒。 送走前来支援的父亲,唐罗又走到孙金方身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杜沙与唐谦,问道:“孙大师,杜沙先生与唐谦武宗无甚大碍吧?” 面色凝重的孙金方站起身来,朝着唐罗三人道:“唐谦武宗有灵甲护身,虽然身受雄浑劲力,但只要修养得当亦无大碍。只是杜沙先生的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孙金方话音未落,杜霆与杜威脸色具是一变,刚想要说话,便听到唐罗抢先到:“不知杜沙先生的情况复杂在何处,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 五百四十章:因祸得福 孙金方神色复杂的看了依旧昏迷不醒的杜沙一眼,对唐罗解释道:“杜沙先生以法身御灵,先是遭受重创,之后又耗尽神魂力量爆发秘术,一般武者神魂被如此压榨早就破灭,但杜沙先生神魂坚韧无比,只是濒临淡灭。原本老朽以为将其神魂送入神舍中恢复便能痊愈,没想非但未见好转,反而越发虚弱。想来应该是透支过度的缘故,为今之计,只有以百年份的永生花做引,以药浴温养其身其魂四十九日才能彻底恢复,不至落下病根。” 听完孙金方的解释,杜霆与杜威依旧是一头雾水,因为两人实在看不出这件事有什么复杂可言,不就是以灵草宝药做引弄一桶药浴,哪怕杜氏拿不出其他的灵药宝草,以唐氏的身家还会拿不出么? “敢问孙大师,此事复杂在何处?”唐罗亦是一脸懵逼,哪怕是对灵草不算特别了解的他,也能知道永生花不过是一种常见的宝药,因为永生花是驻颜丹最主要的成分,而驻颜丹对所有世家主母,特别是那些不修武道的女子来讲,保持对家主的吸引力是维系家中地位几乎最重要的手段。 亦是供不应求,但驻颜丹吃了并非永葆青春,药效维持三五年便会退去,但只要吃过驻颜丹的主母几乎都会再次订购,所以哪怕这种没什么大用的丹药价格高达三百万金,依旧是供不应求。 需要这样一种几乎是硬通货的原料,唐罗真不明白有什么复杂的地方。 孙金方摇头苦笑道:“世人皆因永生花是驻颜丹的主要材料却忘了它原本便是用来制香凝神之物,而年份越久之永生花功效越强,只是现今天下所有的永生花都用来制作驻颜丹,而制作驻颜丹的永生花成花不能超过二十载,若是此时能去昆吾郡,倒是能从百草仙府的药铺中购得百年份的永生花,只不过昆吾郡离西陵相隔数万里,哪怕以仙禽的脚程起码也得几日来回,可杜沙先生的伤再拖上一两日,怕是会变成暗疾,削减其的武道根基。而以他现在肉身的状况,根本无法上路,这便是复杂之处了。” 话说到这儿,几人才算真正明白,而杜霆与杜威两人脸色已经彻底阴沉下来,毫无疑问在杜氏的绝育之症得到解决后,杜沙的存续便尤为重要。 因为他们修炼赤霞功已经可以确定命不久矣,而之后的杜氏在没有新生力量成长起来时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支撑,这个人只能是杜沙。 所以当听到永生花的问题可能关系到杜沙的武道根基时,两人同时感到一阵揪心。 “除了永生花,没有其他替代方式么?”关键时刻,唐罗依旧保持着冷静,沉着的朝孙金方问道。 孙金方面色复杂摇了摇头,叹道:“自然还有其他几种药浴,不过都会留下一些暗疾,虽然不至于伤了武道根基,但终归是对神魂有影响,杜氏两位长老是杜沙先生的长辈,还请决断。” 有些伤病是不能拖的,特别是那些武者无法保持清醒的伤病,对凶境武者来讲,昏迷便意味着完全的意识丧失,神魂无比虚弱;随意运动消失,对外界的刺激几乎没有反应,能够维持呼吸和心跳全靠体内的灵力流转不停,用以吊命。 看似状态稳定,其实很可能突然恶化,若是昏迷时间太长,武者便有可能不会苏醒过来,所以需要快速定夺。 说实话在听到还有替代方案时杜霆松了一口气,相比武道根基被削,如果只是神魂有些影响的话几乎不会对武者实力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无非就是难以证道王境,可杜家的赤霞功本就没有灵化肉身的办法,这样看来采用替代方式已经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正当杜霆想要说话时,就听到唐罗挥手淡淡道:“等等。” 这声制止让杜氏两名长心中一惊,不知道唐罗意欲何为,哪怕两人不喜欢杜沙的方正德行,依旧将其视作杜氏最重要的人物,不容有失。 正当两人猜测怀疑时,就听到唐罗朝着孙金方接着问道:“孙大师说永生花这种神药成花年份越久功效越强,不知道千年级别的永生花是否对杜沙先生的伤势可有什么影响?” 也许对杜霆两人来说,杜沙只是杜氏的护航人,但对唐罗来讲,这是他将星馆的第一任将星,也是灵魂所在。 而杜沙今日表现出的能为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没有什么秘术加成,仅以赤霞功融合血脉之力的情况下表现依旧令人惊艳。 这样一个绝世强者胚子,除非是无法可想,不然他怎么会允许杜霆两人接受孙金方的保守治疗。 “唐氏竟有千年级的永生花?”孙金方心中一惊,神药宝草并非每一种都是越长久越好的,很多种类的神药宝草成药二十载的效用和二百载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永生花这样的药材能够成长千年就太不凡了,若是能以此等神草制香,不光可以凝神静气,甚至可以抵御天外心魔。 这样的神物怎会对伤势有影响,孙金方激动地答道:“怎会有影响,若是有千年级成花,何用七七四十九日,最多七日。不但能让杜沙先生神魂恢复如初,更能巩固其身其魂,使其魂魄越发坚韧,因祸得福!” 一时太过激动,忍不住便将心中最优的处理方式说了出来,但转念一想,即便唐氏财大气粗,千年份的神药了不得也就一株,即便是有七株永生花,又怎么肯拿出来救治一名外姓武者。 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期盼,孙金方平复了一下心情,找补道:“也不是非要七株千年级成花,只要有一株千年级的永生花,再来四十八株普通成花,老朽可将其制成药液,功效不减。” 三人目光炯炯地望着若有所思的唐罗,只见他沉吟一会儿答道:“不用普通的成花,便用七株永生花,务求将杜沙先生恢复到最佳状态。” 五百四十一章:成功率 资源要转化成实实在在的动力才能够发挥作用,不断积累金山银海却无法转化其实无比愚蠢,古往今来所有的神话故事中,拥有无尽宝库的巨龙无不是被人设计杀死,反倒是勇者利用那些财富登上巅峰。 其实唐罗老在想,故事中的龙究竟是一种何等愚蠢的生物才会如此热衷于帮助勇者积累奖池,活脱脱一个慈善家啊。 唐罗绝不会犯跟巨龙同样愚蠢的错误,只用七株千年级的永生花便能让杜沙更上一层楼,这买卖不要太划算,更别说对方是因为救自己而深受重伤。 虽然他心中的账清晰无比,但刚刚的一番沉吟却让三人有了另一种解读。 特别是杜霆与杜威,刚刚唐罗叫停的时候他们心中流转了不少的念头,根据这些日子与这位西陵天骄的相处,两人都能得出此子绝非池中之物的结论。 倒不是修为上,而是相处的过程中,那颇具大家风范的行事风格与不紧不慢的态度总能让他们忘了唐罗今年才十五岁。 所以刚刚他们特别怕唐罗是想借由杜沙的伤势将两人从合作关系,转为附庸关系。 杜氏不是没有出过战力强横的武者,为何杜霆独独对杜沙无比看好,因为杜沙觉醒的石心血脉虽然品级不高,却解决了困扰杜氏最严重的问题。 觉醒了石心血脉的杜沙绝不会因为赤霞晶的毒性而减寿短命,换言之,杜沙是杜氏唯一有可能活到两百岁开外并以赤霞功得证大宗师的武者,正是因为这一份美好的期盼,所以哪怕知道杜沙要将自己卖身百年,杜氏三位长老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这是杜氏最重要的秘密,他们从未与人说过,哪怕成为唐罗的护卫后,他们依旧三缄其口,因为三个风烛残年的凶境性命,根本比不上杜沙对杜氏的重要性。 所以在得知唐罗并不是要转化关心,而是要耗费巨大财力救治杜沙时,两人不由得眼眶湿润,倒不是被这样的恩情感动了,而是想到杜沙可以更上一层楼,为杜氏的未来感到欣慰。 至于孙金方亦是被唐罗的大手笔折服,千年级的神药宝草,也许只有在圣地宗门最古老的药圃中才能找到,唐罗却一口气拿出七株。 这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一想到能亲手用这样的宝物做药,便是以孙金方的心性修为也是有些振奋。 唐罗自然感觉不到几人心潮的澎湃,因为他还有特别多的事着急处理,所以便朝几人吩咐道:“唐谦武宗与杜沙先生的伤势不容拖延,还请两位长老陪同孙大师先将两人运回唐氏。”又从怀中掏出铭牌递给孙金方道:“这是我的铭牌,北山守备只要看到此物便会放行,孙大师先将两人伤势稳住,我会让人将千年级的永生花尽快送过来。” 孙金方接过铭牌点点头道:“便依天骄所言。” 弥阳已经被打退,神武卫又将要赶到,杜霆与杜威心中记挂着杜沙自然也不再矫情,两人控制着赤霞晶造出两座水晶床,小心地将昏迷的唐谦与杜沙放置床上。 两名凶境强者扛着赤晶床御虚而起,随着孙金方往北面飞去。 吩咐完五名凶境强者,唐罗又朝着远处喊道:“杵在那干啥,赶紧过来!” 支走的龚正与花吉早就跟着支援者回来,可能是怕唐罗责罚所以躲得老远老远,只是在弥阳施展千青木界后两人才跑到近处,幸好是这样才让两人逃过一劫。 那之后杜沙击碎千青木界,唐罗又忙着处理被结界破碎而伤到的扈从,直接将两人晾在一边,两人还以为唐罗对他们不满意,如木头般僵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听到召唤,才连忙跑了过来。 看着走近身前的两个手下,唐罗朝着花吉吩咐道:“你在这儿等着神武卫的人,让他们将所有昏迷的人都带回北山医治。” “小的知道了。”花吉一听唐罗给自己布置任务,脸色一喜,忙答道。 “至于你。”唐罗转头对着龚正吩咐道:“赶紧去通知被收入将星馆的扈从,让他们来这边集合,一会儿跟这些伤患一同上船!” “属下明白了。”龚正接到命令,立刻朝着北面驼峰跑去。 原本唐罗是想把主峰北面驼峰规划成无双城的修炼场,不论是将星馆、义气帮还是平民筑基全都在那儿进行,但现在看起来这个计划得往后推一推,这次弥阳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也意味着自己只要还留在赤霞山一天便有可能让这儿成为战场。 所以他只能把将星馆的人都带走,至于龚正和花吉,他会将两人留在赤霞山,并派教习过来帮助他们操练武者。 这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而他要赶紧去中锋一趟,因为中峰的武者基本都被抽调过来支援,所以现在中峰那里具是不明所以的扈从们。 不用想也知道,少了武者的管制那些混在人群中的弥氏风媒能把愚昧的百姓煽动成什么样,如果杜凌回去时正巧碰上扈从们暴动,以杜凌的脾性一定会对那群百姓进行镇压。 他可不希望事情往那个方向发展,因为他还指着从这群最初的基础扈从中,培育出不少天骄资质的人才呢。 所以吩咐完花吉与龚正的唐罗朝着主峰狂奔而去。 而在北面驼峰的云层之上,从开战起便一直站着两人个,将整场战局的起承转合尽收眼底,正是西陵第一强者萧锦林与萧氏少族长萧奇。 看着唐罗逐渐走远,萧奇以传音入密询问道:“父亲,刚刚唐首座几乎将弥阳逼入绝境,若是您能与其夹击,定能将弥阳斩杀于此,为何您不出手?” 除了在萧氏族地,萧锦林要求萧氏弟子战时一律使用传音入密交流,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证信息不外泄,萧奇作为萧氏的少族长,自然是家族规矩的最大拥趸,哪怕此时已经确定四周无人,他旧遵守着这条规矩。 “绝境?”萧锦林看了次子一眼,淡淡道:“神木韧性犹在你想象之上,你以为的绝境,不过是他的逆境。即便出手,斩杀弥阳的概率也不会超过三成。” 五百四十二章:不教而诛 赤霞山中峰平台 参与支援并只有轻伤的扈从全被杜凌带到了族地就医,只不过大灾时节,赤霞山又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种植药材,所以哪怕只是处理轻伤杜氏的医者都显得力有不逮,毕竟药材紧缺、灵力有限,所以大多武者只是被简单处理了一下便算了事。 不管是平民武者和名士族人都没有对这种处理方式有什么异议,因为他们已经被彻底吓破了胆。 对于一般的武者来讲,可能一辈子对武道最震撼的时刻便是看到徐老赢一剑败尽西陵豪杰,他们仿佛下意识的忘记了徐圣公子只是一个蜕凡境巅峰的武者,上面还有凶境,甚至是王境。 可当两条木乙青龙冲进人群中轻易的掀起那阵死亡风暴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意识到上面叫做毫无抵抗,看着身着灵甲的沈大老板被瞬间击飞,很多人甚至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撕成碎片。 所谓武者,必有一颗战心,而当这颗战心被击碎的时候,武者也就等于废了。 当唐罗赶到中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群残兵败将,三三两两席地而坐,满是颓丧,仿佛有一片乌云压在众人头顶。 外围几个垂头丧气的年轻人看到唐罗来到,一骨碌爬起来,忙不迭的行礼,这异常的骚动一下子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家主来了。家主来了!” 好像打了败仗的扈从们陆陆续续站起身来朝唐罗行礼,只是头却不敢抬起,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唐罗放缓脚步,朝每一个对自己行礼的扈从点头示意,越众而出来到队列的最前方,站在了一个无比醒目的地方。 西陵天骄看着眼前这群扈从,说心里没气是不可能的,明明几次三番命令他们退下,却依旧在那群西陵名士的煽动下冲锋。 如果说西陵名士只能算是暂住在赤霞山的客人,主家只能要求却不能命令的话,这群扈从可不一样。 从系上头巾开始他们便是典身为奴,生杀予夺都在家主一念之间,只能说这些人依旧遵循着本能在做事,还没有认清自己的位置。 “全部给我抬起头来。”唐罗朝着众人扬声道,声若洪钟的异能犹如一阵寒流席卷全场,让扈从们背后一凉,惶恐的将脑袋抬起。 会让这群武者如此颓废的原因除了木乙双龙的强势外,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意识到自己要受责罚了。 在听到龚正求援的信息后,很多扈从心中升起了一丝激动,因为这多像故事中主家陷入危难,家臣前去营救然后因为救驾有功位极人臣的桥段啊。 由杜氏的凶境强者和名满西陵的医林圣手带队,还有数名强者当阵,哪怕他们什么力都出不上,但这几乎是白捡的功劳有谁会不上来参一脚,若是最后论功行赏,哪怕只是摇旗呐喊也会得两个赏钱吧。 最后双龙冲阵,跟着去的武者几乎大半负伤,更是有小半身死,若不是破了千青木界,扈从们将会在结界中死绝,此刻他们哪还想要什么赏赐,只求唐罗的惩罚可以轻一点。 “你们可知,从系上头巾的那一刻开始,你们便不再是自由民,而是我的家仆?”唐罗朝着众人冷声道:“既然是我的家仆,便要遵守我的命令,而不遵守家主命令的家仆,还有活的价值么?” 惊呼声一片,没有人想到惩罚居然会如此重,听天骄的意思,这是要将他们处死啊! 一时间,扈从们纷纷下跪求饶,特别是那些本着投机前去北面驼峰侥幸活着回来的凡境武者,此刻面如土色,这重罚几乎超乎了他们的预料。 “肃静。”音浪再次炸响,将所有人的声音盖过,唐罗面无表情望着众人,缓缓道:“但古人云,不教而诛谓之虐。念在这次初犯并援助有功,加上你们以前都是自由民,情有可原功过相抵,我便不照唐氏律所的法度处理了。” 好是没有标准的,但恶政却是清清楚楚。 所谓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虽然从来没有当过领主,也不知道一个成功的领主应该是什么样,但唐罗也不想做最烂的那一个。 既然没有教过他们如何当好一个仆人,唐罗也不会因为他们犯得错误而将他们处死,便是这样简单的道理。 而跪伏在地的众人听到唐罗的补充,一下子涌起生的希望,谁能想到不尊家主令的重大罪责居然就这样被重拿轻放。 扈从们山呼家主英明,霎时沸腾整座中峰。 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一些扈从就恢复了智商,所谓的有功通常都是在战斗之后,也就是说北面驼峰的战斗已经结束,而且是,己方胜了? 几个胆子特别大的扈从眼睛一转,便高声问道:“敢问家主,那恶徒可是已经伏诛?” 双龙冲阵的场面实在太惨烈,连带着他们对那名双臂化龙的老者也有了生生的恐惧,而消除恐惧唯一的办法,就是听到对方的死讯。 人群的欢呼声骤然一静,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高台上的唐罗,想要听到这则好消息。 面对众人期盼的眼光,唐罗只是轻松的耸了耸肩道:“很遗憾,虽然我们胜了,却没能留下对方的性命。” “但是!”唐罗突然将声音拔高,高举着双手大声宣布道:“我们斩断了弥阳双臂,让你们恐惧的木乙青龙再也不会出现了!” 中峰静得雅雀无声,这回应是唐罗没有想到的,满脸黑人问号的他现在的着实有些尴尬,因为这场面就像失败的表演。 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唐罗尴尬的放下双臂,腹诽了一句。 “家主威武!!!!” “天骄无敌!!!!!!” 突然爆发的声音吓了唐罗一大跳,在整整寂静了七个呼吸后,人们才再次爆发出声音,而这一次的欢呼,几近癫狂。 因为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那个双臂化龙的可怕武者是谁。 居然是弥氏太上——弥阳,萧锦林之前西陵公认的第一强者,虽然早已不在江湖,江湖上却充斥着他的传说。 五百四十三章:情不立事 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讲,他们只能记得第一名是谁,至于第二名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哪怕第一名与第二名的水平,相差无几。 所以当他们知道那名可怕的老者居然是弥阳的时候,扈从们心里再也没有颓废这种感情,因为被曾经的西陵第一碾压,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嘛。 而真正令他们振奋的,还是唐罗宣布的消息,自己的家主居然斩断了前西陵第一强者的双臂。 虽然算算年纪对方已经超过一百二十岁了,但这也意味着自己跟对了人,要知道唐罗今年才十五岁啊。 若是在给他三十年,众人都不知道他会精进到何种地步,虽然他们已经注定没有可能超越弥阳,但只要跟着的家主是西陵第一强者,他们就不会有任何绝望。 就像近些年萧家的那群武者,不管走到哪儿都趾高气扬,还不是因为这些年萧锦林奠定了西陵第一强者的身份。 一想到未来会成为西陵第一强者的近臣,此刻他们心底的狂喜,不知除了欢呼还有什么方式可以表达。 一些扈从甚至撕开了自己的外服用力挥舞着,无比狂放。 看着眼前狂欢的扈从们,唐罗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他所期待的反应嘛。 要知道这次真正带给弥阳最严重伤害的,既不是杜沙的九耀极阳,也不是之后父亲唐森的神力压制,而是他那一掌艮土先天之气。 虽然弥阳利用神木血脉的特性重新长回了两条手臂,但准确的说那两条其实已经不算是手臂了,了不起算是藤蔓。 只是一身体术近半归于双拳的弥阳以藤蔓捏了一对义肢出来,但真正属于他的那一双手臂已经被固化成为木龙,再也没有机会复原了,而强者之间的胜负,本就在毫厘之间。 失去原装手臂的弥阳几乎退出了西陵最强的序列,换言之今后任何时候在正面战场上碰道,父亲唐森都能压着弥氏太上打,那位成名百年的西陵传奇唯一的战略作用便是化身神柳当肉盾,本体的战力至少下降三成。 而唐谦虽然重伤不过有灵甲护身几乎无碍,至于杜沙更是只要千年永生花到位便可因祸得福,这场袭杀虽然死了不少武者扈从,但从短期的收益来看,应该算是血赚。 毕竟若是弥氏拥有什么削弱唐森的方法,别说少百十名武者,便是少了百十只蜕凡小队他们都不带犹豫的。 特别是在这种大战将至,剑拔弩张的时刻,顶级强者的多寡直接决定了战局的情况,毕竟大本营就摆在这儿,即便无限提供玄机玉也有必须要死战不退的时候。 本来只想在大战中以先天气箭打打酱油的他莫名其妙就做出了这样大的贡献,想想还真是有些小激动呢。 “好了都静一静。”唐罗挥挥手让欢呼的扈从们停下,再次宣布道:“因为我断了弥阳双臂,弥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再留在赤霞山只会让这成为战场,一会儿我会跟唐家神武卫的战船回到北山。所以有关于内视境以上的武者分配我便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北面驼峰的动静是瞒不了人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扈从武者的三个归宿,最差都是当学徒每日一斤粮,而最好的几乎就是豪族公子待遇,顿顿有兽肉,餐餐有灵食。 更让人动心的是档次最高的将星馆好像并没有什么修为标准,很多武者都指着能够进入那里享受公子待遇,这可是关乎他们切身利益的大事儿,一听说要停止,人群又开始哭爹喊娘求唐罗开恩,因为现在已经取消了赈粮待遇,他们可都是武者,哪能去做些砖泥瓦匠的粗活。 “听我把话说完。”唐罗眉头微皱,继续道:“因为念在你们驰援有功,所以在我临去前给你们两个选择。一个是将你们安排到各个工地上做学徒,另一个是跟我回北山。”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一名高瘦的扈从扬声问道。 唐罗看了一眼,发问的是一个灵力4742的蜕凡武者,想来这样的人是不甘心只拿学徒待遇的,所以才开口,而他觉得也有必要跟众人讲讲其中区别:“留在工地学徒没什么好说的,但决定跟我回到北山的人,我会重新进行一对一的筛选,也许有人能够加入将星馆,至于落选的,我会将你们安排到北山上的武馆中修炼,和学徒享受一样的待遇。” 唐氏在西陵最出名的便是几十间武馆,因为唐氏外派的教习没有低于蜕凡巅峰的,一些大馆甚至有凶境强者坐镇,也是因为如此,唐氏各大武馆被称作强者的摇篮。 至于为什么区别对待,唐罗也有着自己的考量,他自然相信今日前来支援的不会是另外一半扈从中所有的武者,但这些人依旧是来了,哪怕明知道敌人是凶境强者。 聪明人和笨人的区别是,一个懂得明哲保身,一个莽撞前行,而对上位者来讲,培养莽撞前行的要比培养明哲保身的收益大,这才是唐罗没有去惩罚这些人的原因,甚至还要再某种程度上给予好处。 哪怕这群人除了添乱其他什么用都没有,他都给了一个援助有功的由头,将功过相抵。 因为只有保护好这群鲁莽且会为你卖命的人,当你需要拼命血战的时候才有人冲锋。 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便是这个道理,哪怕唐罗心里有气也只能这样处理。 因为一般人才不管这些人有用没用,只会按照最简单的理解,这些人冲过去救援家主,等家主缓过劲来反而以不尊上令惩罚,别人看到了,还有谁敢来为你卖命。 在听完唐罗的宣布后,扈从们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对其中很多人来讲,能够继续练武就是邀天之幸了,还能够加入唐氏武馆,要知道哪怕是一般修炼武技的门徒,学费都不低于数百金,因为教习都是在蜕凡巅峰浸淫数十年的强横武者,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日也能进入武馆学习,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一时间,群情雀跃,除了一些有家人还在赤霞山需要照顾的扈从,剩下的绝大多数都选择了跟唐罗前往北山,搏一个前程。 五百四十四章:坦白 龙州历1780年十月十七日正午 曹家、白家、弥家联合军正在撤退时迎来了武堂首座的报复,白家、曹家各有一名凶境身死,数名凶境重伤,在唐氏数只武宗小队的协助下,弥氏首座弥海为了给联军断后,神魂受创。 唐氏首座唐森想要乘胜追击,却被弥氏赶来支援的三支凶境小队截住,超过三十名凶境强者在原本西陵城郭上空大战。 战斗持续了数个时辰,双方互有损伤,默契的退去。 而唐罗与千余名扈从此时已在神武卫的护送下,乘坐战船安全返航,回到了北山群落。 回到族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宗所向族长复命,而族长唐志与宗正唐祖还有阁老唐弘涛竟然都已经在座,让刚走进议事厅的唐罗忽然一愣。 因为三人的表情未免也太奇怪了,那脸上的踌躇和期待,仿佛是遇到了难以抉择的问题。 难道是情况突然发生了变化?唐罗心中暗忖,却还是面不改色地朝三人行礼道:“见过宗正、族长、阁老。” 战斗这种事,没有谁能说有着百分百的把握,哪怕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也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纰漏而满盘皆输,即便真的发生什么诡异的情况,他也丝毫不会意外。 “免礼。”宗正唐祖强忍着心肝巨震,抬手让唐罗起身,颤声问道:“唐罗,你可觉醒了太清神瞳?” 族长唐志与阁老唐弘涛满心期盼的望着唐罗,眼中的期盼和憧憬令人无法直视。 虽然很不愿意让几人失望,但唐罗还是只能实话实说道:“并不是太清神瞳。” 好像能听到连续三声破碎的声音,宗正唐祖不可思议问道:“如果不是太清神瞳,那你将星的选择标准是什么,难道不是因为能看见他们势必会觉醒血脉之力,才给予如此丰厚待遇的么?” 看来哪怕给了唐罗极大的自主,但赤霞山上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族中的几位领导者,只是根据三种档次不同,竟推断到这种地步,不用想也知道,着一定是出自族长唐志的手臂。 倒不是唐罗有意要瞒着家族或是专门与外人,只是族中能够发掘的潜力都已经被发掘干净了,剩下的一些纨绔都是连修炼都不肯的废物,而但凡肯修炼的,不是被收到武堂便是宗学。 为何一号修炼场不过三五十人中便有大量资质1.1甚至1.2的武者,以为这批人已经是唐氏新生代中的佼佼者了,就算唐罗去通报族里哪个资质高哪个资质低又有什么意义,他们已经接受了最高程度的武道培养,所以唐罗才会想要弄一个将星馆出来,将平民中的遗珠找到。 只是很显然,自己的行动被误会了,因为徐老赢突然的造访,让他们以为自己觉醒了和徐圣一样的太清神瞳。 哪怕世间从未有过关于太清神瞳的记录,后来者也根据徐圣的生平发现了一些东西,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两个特性。 一个是破妄,徐锋之所以被称作剑中圣者,是因为他总能发现对方灵技甚至是功体上的破绽与最薄弱处,所以他的一生,总是在以弱胜强,以至于后来有人说。 如果你的修为遥遥领先徐圣,那么大概有机会打个平手,但只要你的修为持平或是不如,那就别打了,挨揍没意思。 另一个是通明,徐圣一生不过两百载,天下行走共收七十二位门徒,其中自有名门之后,也有劫道强人甚至还有路边弃儿,残疾之人。 这些来历不同、出生不同,品行各异的门徒,唯一共同的特点是,这每一个门徒最后都觉醒了天级血脉,史称七十二天王。 一个两个也许是巧合,整整七十二都是天级血脉,哪怕在愚蠢的人都发现了,太清神瞳能够看见天级血脉者的事实,所以到了徐圣晚年,每一年都有无数宗门强者、圣地之主带着大群年轻人去朝圣,目的就是想让徐圣看看自家后人是否有天级血脉的成就。 所以唐罗创造将星馆的行为被几人解读成了能够看出血脉潜力的招揽,可期盼越大失望就越大,唐罗觉醒了太清神瞳这原本就只是一个猜测,既然被否认了,族长唐志与阁老唐弘涛眼中的光满便散了去,唯有宗正唐祖还继续追问道:“如果不是觉醒了神瞳,看见了血脉潜力,那将星馆的成员标准是什么?” 宗正之所以会追问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毕竟太清神瞳是一种天级血脉,凶境才能觉醒,几人本就做好了误会的准备,但唐祖心中隐隐有个感觉,觉得保不齐唐罗觉醒的可能是另一种瞳术呢,就算看不见天级血脉者,能够看见地级,甚至是人级也是挺好的。 因为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测,所以也没有跟族长唐志与阁老唐弘涛沟通过,便直接朝着唐罗发问道。 “这也正是我要和几位说的事。”唐罗开口解释道:“我确实觉醒了一种地级血脉,却不是什么太清神瞳,而是一种...很奇怪的瞳术。这种瞳术并没有战斗能力,它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作用,便是让我能够看见所有人的灵力。” “看见灵力?”三人面面相觑,阁老唐弘涛毕竟是资深的武道研究者,最先发问道:“看见灵力是什么意思?能看见天地灵力还是属性灵力?或是施展灵技时灵力的流动?” “都不是。”唐罗耸耸肩,朝着三人挨个解释道:“就是很单纯的能看见一个人体内的灵力总量,比如我能看见族长现在的灵力是9999(12127)蜕凡巅峰修为并在积累灵力达到凶境的过程中,宗正的灵力是91224,几乎就是凶境巅峰的修为,而师公你是75883,就是这样。” 虽然武者们没有办法准确的描述出单位一的灵力量是多少,但所有研究者都将在凡境吸收的灵力视作这个基本单位,而因为唐罗本身就是最普通的资质就是一,所以他的眼睛自动的将所有人的灵力单位锁定成唐罗的一。 五百四十五章:遗珠 不理会三人震惊的表情,唐罗自顾自地继续道:“正是因为我能看见别人的灵力总量,所以只要记录观察前后的灵力变化,我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资质强弱,所谓将星馆,就是将平民中拥有天骄资质的武者全部收入囊中的一部,我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人级血脉者或是隐藏的地级血脉者,我只知道这些人都是资质很强的武者,就是这样。” 一股脑的将将星馆的收人标准说完,并将这双能看见灵力量的眼睛也公诸于众,唐罗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让三人慢慢消化这些消息。 “所以....”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阁老唐弘涛,他看着唐罗满脸苦笑道:“徐老赢突然来到西陵造访,便是因为你觉醒了瞳术,他要你归顺徐氏?” 也许对一名纯粹的武者来讲,这种辅助类型的血脉没有什么用,但对一名合格的上位者来说,能够监测资质高低的辅助血脉被封为一品地级也不奇怪,如果说不死血脉是地级血脉中不容置疑的最强战斗血脉,那么唐罗这双眼睛就是地级血脉中最强的辅助血脉。 扪心自问,这样的血脉怎么会有家族敢让其流落在外,特别是元洲徐氏这样幅员一洲,治下亿万武者的圣地。 虽然很不甘心,但众人没有一丝办法阻止徐圣世家的意志,哪怕屈辱也并没有什么转圜的办法,唯有族长唐志眼中有光流转,似是在思考什么。 看着突然愁容惨淡的三人,唐罗再次耸耸肩道:“虽然老赢猜到了我血脉觉醒,却并不知道是这样的血脉,所以你们不用担心徐氏抢人。” 他能看见灵力量这个事,为何到今天才与族人坦白,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曾经的他根本无法接触到家族的权利核心,父亲唐森虽然是武堂首座,但寡言木讷的他根本不太愿意参与族中政事,只要没有公务整天搁家窝着。 而前十三年他唯一接触过的唐氏核心便是山长唐宽,但也没有什么深入了解,对族中包括族长、宗正、长老团在内的所有人更是两眼一抹黑。 作为一个戒心满满的穿越众,哪敢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自己的底泄出去,就算到了今天,他也不敢将所有的秘密公诸于众。 两世为人的经验让他把大家小家分的很清楚,所谓小家便是可以绝对信任的人,里面有父母双亲,弟弟妹妹,而大家就是唐氏这整个家族,至于外面的人,唐罗又把他们分成了两类。 包括大大小小圣地宗门的所有世家,未来不是他的对手就是他的合作对象,而平民是他可以争取的资源。 就像是玩一个游戏,找到资源怪,认清副本怪,了解NPC动态,剩下的就看个人操作水平了。 在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和付出那么多成果之后,唐罗终于走到了唐氏权利的核心,如果曾经他依靠的只是未来无限潜力获得族中重视的话,在小灵界宝库之后他便给了家族真正的实惠与好处,所以即便他和族长起了争执,甚至破口大骂,都能被所有人原谅。 而这一次,他要建立的将星馆,便是要真正奠定自己在族中的不可取代性,所以在这个节点将眼睛的秘密和盘托出,是经过他仔细考虑的。 唐志三人大喜过望,特别是族长唐志,他刚刚甚至想过要不要让唐罗在半月后的切磋中战败诈死,以避过徐氏的招揽,但现在看起来,并没有走到这样一步。 原本宗正唐祖还有些埋怨唐罗没有在觉醒瞳术的第一刻汇报族里,现在只有深深的庆幸,如果当时唐罗将能够看见灵力量的消息告之族中,他们一定大张旗鼓的想要删选出沧海遗珠。 而一旦这样做了,眼睛的消息再想瞒住几乎不可能,但现在这样就很好,因为对血脉研究最深的徐老赢已经离开,即便强横如元洲徐氏,也没办法将情报网覆盖到龙州西部。 “太好了!”宗正唐祖越想越得意,朝着唐罗道:“从今日起,本宗会要求唐氏所有的子弟开始练武,这场洪水来得正好,将西陵的烟花繁盛一股脑的淹没,少了烟花柳地分心也好让唐部长仔细看看,那群纨绔中会出多少真金!” 要说唐氏最大的心病是什么,就是那嫡系群庶出的纨绔们,一日日耗费光阴,既不习文也不练武,不学无术,每日便是高些斗鸡走狗、旁门左道的事物,哪怕唐氏的宗律已经很是森严,这些人还是有办法找到空子。 “若是你们肯将这心思用在武道上,此时保不齐都是个天骄了!”一想到律所重复最多的戏言将会实现,唐祖心中止不住的激动。 但相比于宗正的满脸憧憬,唐罗倒不是那么看好那群纨绔中出现蛟龙的概率,倒不是鄙视纨绔,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毕竟打败青楼妓子只需要提枪上马就可以,而想要打败武者就需要勤学苦练,而最后的快感和成就感后者也许还不如前者。 即便是逼着这些人练到内视,看见资质,他们又能忍住多少练武的寂寞呢,相比于要在这里面找遗珠,倒不如去另一个地方。 唐罗不置可否对宗正点头应诺后,转头望向族长唐志道:“除了那群早年荒废武道的世兄,我还想给北山宗学的所有弟子做一次测试。” “唐部长是想....”族长唐志眼睛一亮,有了几分猜测。 看到对方的眼神,唐罗便知道族长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但还是解释道:“其实一号修炼场的收人标准太过严格了,虽然筑基时间确实从很大程度上反应了一个的资质高低,但十岁后筑基的武者全都不收确实有些偏颇。虽然唐氏的子弟都会从四五岁开始接受筑基教育,但归根结底这个事儿还是看个人的努力程度,有些孩子就是怕疼,偷工减料下难以完成每日道图的修炼,没能把自己的资质完整的发挥出来。” “宗学里一定有不少一心向武却无奈错过了最佳筑基时间的武者,我们何不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若真是资质上佳,仅仅是让他们学习术数,实在是一种浪费。” 五百四十六章:申请 短短三天时间,唐氏最新的政令便贴满了所有主峰,那简单明了的政令让一些已经纨绔了数十年的公子们大呼好日子去了,早已习惯醉生梦死的贵公子们那还能吃得起筑基的苦,一时间北山群落怨声载道,可宗所这次的决心令人侧目。 八百律所武士将所有企图钻空子或违逆的公子统统抓了起来,封闭训练,任凭他们哭爹喊娘,一直溺爱他们的父母都视而不见。 如果说纨绔是士族阶层的混子,那也是最聪明的混子,深谙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的他们更清楚自己今时今日的所有享乐都是从何而来,在发现哭闹不能够回到以前的生活时,他们便认命般地开始从头筑基修炼。 而唐罗这几日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虽然从赤霞山将近千人带回北山群落,但其中小半都是重伤,需要时间疗养,更剩下的这些也不能闲着,他得将所有人的资质分等,安排到各个合适的地方。 值得庆幸的是,这愿意跟他来北山博前程的几百名武者中,有近百人都是1.1的资质,更有1.2资质者数名,1.3资质者一人,让他对将星馆的未来无比契丹,但眼下却有最重要的两件事需要解决。 第一件事是杜沙还在昏迷,所以第一将星空缺,他还得给每一个将星馆的学员根据个人特长分配功法与武技,这样他们才可以进行正常的修炼与提升。 第二件事便是最重要的,到目前为止唐罗还是将将星馆的成员安置在府邸中,因为新建的武堂根本没有规划将星馆的场地,这个问题只能由他自己解决。 但北山建设总有轻重缓急,就连撤退都有序列何况建设,最紧要的当然是防御工事、居所、内政厅、风媒属、药堂这样的地方,现在就连武堂的修炼场都是先并到北山书院中,可见现在北山群落的工程有多么紧张。 其实洪水已经两月了,以唐氏冶建的能力根本不至于如此紧张,因为北山群落有无数现成的窑洞、木寨和石寨,装下唐氏全族绰绰有余,只是一项娇生惯养的主母们哪能睡得下石洞木寨,便纷纷向匠作司要求建造院子居住。 这些主母的丈夫,不是在武堂效命的武宗,就是宗所供职的管事,这样的要求匠作司当然不会拒绝,谁让居所本就是建造的第一序列呢,所以导致整个北山都在动工,而建的都是民居。 像唐罗这样的新部驻地申请,等到真的落地怕是得排到年后,他就想着是不是能将顺序提前,便让崔大有去看现在负责匠作司管理的是哪位长老。 崔大有也不负所望,短短半日便将消息查到,顺便将近期的公建顺序都抄写了一份,呈在唐罗案头。 “竟然是他?” 只是看着匠作司负责人的名字,便让唐罗有些皱眉。 本以为是哪个长老管事,但没想到竟然是分宗三大代表之一,唐存甫。 倒不是对他的能力有什么质疑,毕竟能够组织起分宗几百位家主联名弹劾族长唐志,甚至以利益交换疏通了数位长老足以可见此人的手段,单看现在整个北山错落有致的山居庭院便知道此人管理一个匠作司绰绰有余。 只是他当时在宗族议会上因为五亩田令的事儿跟此人产生过口角,并以宗老的身份抢走了他的提案权,难保此人不会耿耿于怀,如果说他要在驻地之事上拖延自己,唐罗一点儿也不会意外,这不禁让他有些踌躇。 看着唐罗在看到卷宗的第一刻便双眉微皱,之后的翻阅又是神游天外漫不经心,崔大有便小心试探道:“家主不如将此事交给属下去办,先试探下存甫代表的态度,再做定夺?” 做了充足功课的崔掌柜自然知道唐存甫与唐罗的旧事,只是那时唐罗是宗老,此时却只是挂靠在武堂下面的新部长官,这身份上差了不少,若是此时碰见对方冷待难免令家主尴尬,所以崔大有便想着自己出面申请,以保全唐罗皮面。 “不用了。”唐罗微微摇头道:“若是他真的挂怀弹劾之事,你去申请只会被其羞辱,还是我亲自去吧。” 自己做得事自己扛,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如果唐存甫真的存了要报复自己的心思,那么还是由他亲自处理最好,因为崔大有毕竟只是外臣,和唐存甫身份不对等,只要推脱公事繁忙,即便是不接见也是合情合理。 到了那个时候还是只有唐罗亲自上门,与其到了那时这么被动,不如现在直接登门,看看这唐存甫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北山玩云岭,匠作司 要说唐氏现在最热闹的部门便是坐落在玩云岭的匠作司,统管唐氏大量匠人的部门成了现在唐氏最忙碌的地方。 不论你何时来到这里,都能看到匠人们加班加点的赶工,或是烧瓦锯木、或是因为图纸争论,热火朝天的模样让人感觉不到一丝小雪的寒意。 当崔大有带着唐罗来到此处的时候,两人便这样呆在门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前进了。 以往不论唐罗去到哪个部门都是刚走到门口便有小厮或是护卫问明来意领人,从来没有一个部门如匠作司般中门大开,让人直接看见庭院中的匠人们相互争执,大声叫嚷,仿佛旁若无人。 眼力见满分的崔大有知道要让里面的匠人发现来人怕是要等到天黑,便直接朝着一名小厮打扮的青年走去。 “请问这位小哥,你们匠作司的管事在哪里?”崔大有对着这名在大冬天也将裤腿卷到膝盖的小厮好声问道。 但院中的嘈杂声实在太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匠人锯木的小厮根本没有听到崔大有的问话,只是一个劲的想要投师。 崔掌柜看着小厮的模样便想到了自己的曾经,脸带笑意将传音入密送到青年耳中:“不要看锯木的学徒,多看绘图的匠师!” 五百四十七章:技巧 年轻人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因为偷师不管在哪个行当都是重罪,他可不想去律所走一趟。 “请问这位小哥,你们匠作司的管事在哪里?”崔大有对着慌乱的小厮再次问道。 偷师的小哥红着脸,忙朝着崔掌柜行礼,回答道:“总管就在那边的小楼中,你们走过去自然会有人接待。” “多谢小哥了。”崔大有点点头,又对小哥眨了眨眼道:“你想成为工匠吗?” 被戳破心事的小哥脸色一暗,连连摆手道:“小的哪有这个胆子,就是看看,就是看看。” “我就是问问。”崔大有笑着点点头,转身出了院子对唐罗道:“少爷,存甫代表就在南边的小楼中,我们过去吧。” 唐罗看了面带笑意的崔大有,好奇问道:“看起来你对这个少年颇有好感?” 虽然匠作司如此吵杂,但又有什么能瞒得过他的耳目,即便是崔大有的传音入密,也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自然能看出这掌柜对小厮的指点之意。 崔大有领着唐罗进了院子,边走边道:“说来不怕家主笑话,属下年幼贪玩荒废了时光,所以没能进入修炼场修习武道,后来是被分到了粮行扛米。那时属下最羡慕的就是粮行的书记,只是每日在粮仓走走停停,写写画画便能领到一个金币。成日便是想着,能够学到写字记账,当一个书记。” “后来呢?” “家主这边请。”崔大有引着唐罗穿过喧嚣的庭院,接着道:“粮行书记好酒,每记完一仓粮食数目便喜欢找一个角落喝上几盅歇息,属下便将家中一副小凳桌椅放在粮仓角落收拾干净,这一来二去,书记也就认识了属下。” “所以他就教你如何记账算术了?”唐罗自然以为是这样一个励志的故事,机智的少年博得了书记的喜爱,对方将如何记账算术教授给他,虽然不是什么授业大恩,但也省了少年数十金的学杂费用,并借此上升了一个阶层,老套,但有效。 “属下也希望有这样的好运气。”崔大有笑眯眯的说道:“对我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孩子来讲,手艺就是家族的立身之本,又怎肯轻授,所以属下孝敬了一年,才算学得记账算术。” “所以看到那个小伙子,你便想到了自己年轻时?” “正是如此。”崔大有笑着道:“毕竟能学得一门手艺傍身,总好过当个门房蹉跎岁月,属下些许计较,让家主见笑了。” “我觉得很好。”唐罗看了崔大有一眼,点点头道。 两人在穿过庭院时,崔大有朝年轻人传音入密,内容是“每日准备一些润喉茶水孝敬匠人,将其当做家中长辈对待。” 预先取之,必先予之。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来讲,想要期待天降财运让人发现你是万中无一的匠作奇才无疑是痴人说梦,唯有真正去努力引动匠人恻隐才有可能被收入门墙。 毕竟在这匠作司,每个匠人说话都是用吼的,因为只有用尽全力才能让自己的声音能被听清,对一群大多都是凡境修为的工匠来说,以这种方式说话,几乎可以肯定每一个人嗓子都是不舒服的。 如果这个年轻人够机灵,每日能够烧上一壶茶水孝敬,说不得这些匠人还真会教点基础收益,就算没有这个运气,看在茶水的面子上匠人们也会对年轻人的偷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其跟说些什么“莫欺少年穷”的鸡汤,不如给他们一个可能奏效的方法,所以唐罗觉得崔大有做得极好。 “家主谬赞了。”崔大有笑着在小楼前停住。 “你便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去便回。”唐罗嘱咐了崔大有一句,便走上了小楼台阶,报名来以后,便被小厮引进了唐存甫所在的书房。 刚一进门,便看见对方张着双臂迎上来,满脸热情道:“唐部长大驾光临匠作司真是令小司蓬荜生辉,存甫有失远迎,还请唐部长恕罪啊。” 这客气的态度与唐罗的判断大相径庭,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个联合了两百多名分宗宗主弹劾族长的狠人。 “存甫代表客气了。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就新部驻地的事向匠作司申请。”当面好兄弟,背后妈卖批的人唐罗见的很多,所以哪怕唐存甫如此热情他也不敢放下所有戒心,只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清楚。 如果唐存甫只是虚与委蛇,一定会满口答应后又推脱现在匠作司匠人实在忙碌,一时抽不开身,但一定尽快为将星馆建造驻地。 说实话这种情况是唐罗最怕的,因为你不管从礼节上还是事实上都挑不出唐存甫的毛病,但将星馆的建造却被无限滞后,这就很爆炸了。 果不其然,听完唐罗的来意后,唐存甫一副心中了然的模样,对着唐罗大吐苦水道:“还请唐部长先坐,其实这次将星馆成立我早就了然,只是您也知道,现在北山各处都在大建,现在还有数百个第一序列的案子压在这儿未曾动工,每日至少有十数个主母前来小楼说情,可匠作司的工人就这么多,就是把我分成八瓣,也没法在短短几个月内,重建一座山城啊!” 从洪水来袭道今日,满打满算不过三月,不说两年间隐秘建造的窑洞木寨,自唐氏搬迁后不管是防御工事还是重建的宗所、武道都跟匠作司密不可分,而居中统筹的唐存甫更是居功至伟,可即便如此还有大批人嫌匠作司建造速度太慢,这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唐罗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出现,人根本没说怠慢你,只是用事实拖延你,这种情况除非你能将自己的建造序列提到最前,不然就没有办法完成任务。 毕竟将星馆现在只是武堂下属的一个机构,而现在就连九大修炼场的驻地都没开建,唐存甫将唐罗的申请延后也是合情合理。 这就跟后世的官僚,仅用一个拖字便能将所有的正事耽误了,让你气急却无力。 五百四十八章:人情 知道会碰一个软钉子,唐罗已经做好了递交申请然后告辞另寻他法的准备,没想到吐完苦水的唐存甫却是话锋一转:“但既然是唐部长登门,我一定将将星馆的驻地建的妥妥当当!” 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已经要脱口而出的“告辞”两字生生咽下,唐罗看着唐存甫的眼神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这位有旧怨的分宗代表会如此客气。 “快上好茶。”唐存甫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转头接过唐罗手中的案卷,满面笑容道:“先请唐部长坐下歇息会,容我看看如何为将星馆腾出大建位置。” 伸手不打笑脸人,从未预设过这样角度的唐罗只能点头坐下,客气道:“那便有劳存甫代表了。” “这说的哪里话,将星馆虽然初建,但未来一定是唐重要武力部门,这选址落建可不能马虎咯。”唐存甫一边说着一边退回座位上摊开案卷,上面都是现在修建的工程与工期。 与崔大有带给唐罗的那份一致,从这位分宗代表担任匠作司主事以来,所有工程的先后都开诚公布的贴在了匠作司的门口,上有建设序列、开工时间、竣工时间。 唐罗只是瞥了一眼就发现,现在开工的全是唐氏最重要的建筑,除开防御工事不表,等待列表中有内政厅支部、武堂任务所、作战室、管事房、武库就连藏经阁都只建了一半。 眉头紧锁的分宗代表看着等待序列中的头几待建项目,脑中不断思索着,过了好一阵才抬头道:“唐部长,我想把将星馆的驻地建设放在此时作战室的序列,并将原有的序列向后顺延一位,你看如何。” 两族大战在即,唐存甫竟想把作战室的序列让给将星馆,这种大气已经不是帮个忙这么简单了,这就等于把后门开在终点一样夸张。 让原本只是想年前可以动工的唐罗如何欣然接受,只能面露苦笑道:“这不太好吧,虽然现在两族各占南北好像相安无事,但等到冬天过去洪水平稳下来两族必起争端,把将星馆的序列提到作战室之前,不太妥当。” 虽然唐罗也承认未来将星馆一定是唐氏最重要的武力部门,但那是在十几二十年之后的未来,现在的将星馆连暗雷堂的零头都比不上,那可是有着数名武宗加上一千蜕凡小队的武力机构,然而看看这个堂口的建造序列,一直在作战室十几位之后。 若不是唐存甫的态度实在真诚,唐罗都会觉得这家伙是故意想把将星馆放在火上烤,以此引来众人的不满。 毕竟所有人顺延一位,便是几个月的工期,难保有些人不会上门讨个说法。 他自己倒是不太在乎族里的看法,只是未来将星馆的学员们毕竟还要跟大大小小的部门接触,要是风评太差就不好了。 就好像你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你的行事只看自己能不能承担就可以,可一旦牵涉到势力,你还要考虑手下的小弟能不能承受,唐罗还是有些顾虑的。 反倒是唐存甫解释道:“唐部长听我说,用将星馆替换作战室并非是一时兴起,而是经过仔细考虑的。正是因为大战将起,所以序列最前的都是武堂麾下分部,而将星馆亦是武堂分部并不存在序列上的问题。” “列表上的作战室虽然待建,但其实在北山外围的防御工事中早已建好了临时作战室与指挥所,首座这些日子一直都在那里办公。” 唐存甫站起身子指了指背后的地图道:“唐部长请看,北山群落连绵数百里,纵深极广,内部更是险峰峭壁人迹罕至,所以现在待建的全部都是进山五里到二十里的工程。而武堂驻地是构建在进山十五里的龙吟谷内,作战室自然也在此处。” “虽然对武宗来讲十几里山路险峻转瞬即至,但对蜕凡小队来讲,就不是那么轻易了,所以这也是首座在防御工事的第一线建造指挥所驻兵的原因。作战室虽然序列很高,但对现在的局势来讲,虽然重要但不算紧急,所以我认为还是以将星馆替代为好。” 说的很不错,解释的也很符合逻辑,但两世为人的唐罗又哪会被这种奉承单边的话冲昏头脑,对这些家族管理者来讲,就算作战室再不紧急,在优先级上也比将星馆紧高太多了,不然作战室凭什么挂在列表最顶端的位置呢。 唐存甫这番有理有据的解释只是为了让唐罗心安理得的收下这份人情罢了,如果唐罗真的以为将星馆真的应该挂在那么高的序列才是真正的愚蠢。 通常这种来意不明的人情唐罗是不愿意接受的,就跟曾经庆丰行想用三万金将那块城西的地卖给自己一样,如果当时唐罗接受了,便是等于欠下了丰家一个人情。 如果欠下了丰家的人情,那后来徐老赢和丰家起了冲突的时候,唐罗要不要从中调和? 有时候人情难还的原因,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收下人情后会碰上什么事,所以唐罗一直以来对这事都是能避则避。 但这一次怕是避不过去了,因为他这次带回来的人,有些太多了。 因为家中只有四口人的关系,偌大一个府邸就没造几间厢房。空出的大片土地都给母亲徐姝惠造灵兽园了,而此时突然涌进千人,哪怕将所有厢房都弄成通铺还是不太够,总不能让扈从们住兽栏里吧。 北山之上的居所本就紧缺,一千余名的扈从武者,加上大量伤员,唐府一时间根本安放不下。 所以唐罗真的迫切需要一个将星馆的驻地,哪怕知道唐存甫的这个人情不好拿,这一次唐罗也得领受了。 毕竟眼下这都是将星馆的第一批学员,对他的意义也是非凡,唐罗也不想亏待了他们。 虽然决定要接下人情,但有些丑话唐罗还是要说在前头的:“存甫代表的这个人情有些太大了,让我不由地有些疑惑,此刻我已不是宗老身份,无权过问族内重要政事,而冠礼时向族长申请的将星馆也刚刚起步,无法给予您什么武力支撑,所以存甫代表如此示好,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五百四十九章:交换 聪明人说话点到即止,既然脱了宗袍便无法参加宗族大会,所以如果唐存甫依旧存了竞争族长的心思唐罗并帮不上忙,而唐罗既然已经完成了成人礼,就不再是以首座长子的身份建立将星馆,如果是将星馆能力范围之外的武力支持,自己也是肯定帮不上忙的,比如动摇武堂首座的决定。 相信如唐存甫这么聪明的人,只要一听就能明白唐罗所表达的意思。 毕竟这些话虽然隐晦,但意思还是很明确的,如果唐存甫对自己的期许超过了自己的能力范围,哪怕唐罗特别想尽快建馆,这人情也是吃不下的。 人精般的唐存甫哪能听不出唐罗话中的意思,却只是满脸堆笑道:“既然唐部长如此开诚布公,那我也把一些心里话说说。我是想卖一个人情给唐部长,却并不是想做什么利益交换,只是想为上次宗族议会的冲突致歉,希望唐部长不要往心里去。若是唐部长觉得接受这样的排序是承了我一个情,那么眼下倒真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唐部长能够应允。” 虽然唐存甫口口声声人情交换不涉及利益,但唐罗又怎么会相信,一听到有不情之请,心中才有些踏实:“请讲。” 唐存甫不知从哪抽出一张喜帖双手递给唐罗,笑容满面道:“想邀请唐部长参加我的纳星之礼,不知可否赏面?” 所谓纳星便是娶小妾,只是一般情况下娶小妾都没有什么仪式,即便是有也只是乘小轿从小门进府,之后便是侍寝而已。 虽然同为房中人,但妻与妾的身份相差大过天地,娶妻需要严格遵循六礼,六礼指的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采就是求婚,问名为请教女子的姓名(同姓不婚之故),纳吉为占卜生辰八字是否合适,纳征为交纳彩礼,请期为确定迎亲日期,亲迎为迎接新娘。 而纳妾则没有必要。因为对于丈夫和妻子而言,妾不过是一个奴仆。主要用于满足丈夫的生理需求。 妾的来源也无非几种,地位也是高低不同。 私奔来的妾地位最高,通常是什么寡妇遗孀,或是世家小姐,因为仰慕男人的才学武功,便委身侍妾,通常这种不计名分的痴情女子总会多得些宠爱,只要不是太过愚蠢,等正妻接纳了混个平妻不成问题。 其次是买来的妾,就跟妙音坊中那些雏魁一般,每一个作价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金,这些被专门训练来取悦男人的女子到了后面几乎个个成为了平妻,唐罗曾在家中接待的不少风华绝代的“姨母”,大多都是妙音坊的出身。 而地位最低的便要数抢夺来的妾了,比如万乘宝船出航,每一次回来除了带回金银财宝外,总有些船员统领能带回几房妾室甚至生出个娃娃。 又比如家族相互征伐,总有胜败,若是祖地被破很多世家小姐便被沦为胜利者的妾室,所以每当族灭,你就能看到很多世家小姐投井或是自缢,为的就是避免被敌人玩弄凌辱的妾室命运。 而唐存甫堂而皇之的要办一场纳星之礼,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妾室的来头一定不小,但如果这就是他要做的人情交换,也并没有超过唐罗的能力范围,所以某天骄连疑迟都没有,便接过了喜帖,却没有着急打开,而是直接问道:“这便是你要和我做的交换?” 与其客客气气的虚情假意,唐罗更愿意把所有事都说得明明白白,对方将将星馆的建造序列提前,自己参加他的纳星之礼,不拖不欠,十分公平。 听到唐罗不咸不淡的问法,唐存甫只是笑笑道:“没有错,这便是我想与唐部长想做的交换。” “可以。”唐罗将喜帖揣进怀里,点点头道:“我会准时参加存甫代表的纳星之礼的,若无其他事,便告辞了。” “那我便不留唐部长了。”唐存甫看了眼桌上只喝了一半还缓缓腾着热气的水杯,笑着道。 “存甫代表,告辞。” “唐部长,慢走。” 从小楼出来的唐罗闷头向外走去,崔大有看出主家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言,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到两人走出匠作司老远上了车架,唐罗才将怀中的喜帖掏出来,打开一看,不禁冷笑一声:“呵,果然如此。” 崔大有自刚才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此时也忍不住问道:“请问家主,这是何物?” “一张为我准备的喜帖。”唐罗面无表情,将喜帖往崔大有手上一递,淡淡道:“你看看。” 崔大有小心地接过唐罗手中的喜帖,一眼便看见了唐存甫手书:十月廿七正午,逐云峰闲桑府,唐存甫纳星之礼诚邀将星馆部长唐罗出席。 “存甫代表是在设计家主啊。”崔大有将喜帖合上,大惊失色道。 “哦,为什么?” “唐氏谁不知道家主性格孤高,极情武道,对各种人情应酬毫无兴趣,不论是大长老寿诞或是其他族中聚会邀请都不屑一顾。各种请柬的回复更是...耿直。所有人以为家主性格如此,自然不会将这当做冒犯。”崔大有看了眼唐罗平静的表情,接着道:“但如果家主参加了存甫代表的此次纳星之礼,事情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属下只是粮行掌柜,但像我们这般的下人平日里最喜欢探听宗家的各种八卦。而其中消息最多的,就是关于家主您的。”不论哪个时代,都有风云人物,在西陵唐家的范围里,近几年风头最劲的便是唐罗,所以下人们总爱收集些有关于他的信息,特别是姜林之战击杀弥楚后,唐罗被尊为西陵第一公子,最强蜕凡更是罩上了一层不一样的光环。 而崔大有在成为唐罗的管事后,亦是收集了很多有关于他的信息,此时看到唐存甫的请柬,迫不及待的解释道:“自家主冠礼之后,向族长申请了新部,成为了唐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分部长官。而所有人都在猜测,家主是会支持旧派,还是会支持新派。” “旧派?新派?什么意思?”唐罗皱着眉头问道。 五百五十章:站边(修) “新派便是以大长老唐思源、族长唐志、山长唐宽为首的派系,而旧派便是由二长老唐弘骏、宗正唐祖、以及分宗代表为首的派系集团。”崔大有朝着唐罗解释道:“原本唐氏所有分宗代表大多都是支持族长唐志的,但在那次事情之后,很多分宗宗主都觉得族长并非无私,更愿意支持存甫代表取而代之,再加上宗正以及几位长老的支持,族中呼声很高,很多人都认为存甫代表几乎便是下届,不,甚至会在几年内完成弹劾,取而代之。” 一直以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求武道极巅的唐罗今天才知道,原来唐氏的派系之争已经明显到了这种地步,原先一直以为五亩田令之后唐存甫被挫了锐气便偃旗息鼓,现在看来对方非但没有放弃争夺族长,还收获了不少支持者啊。 难怪虽然自己与阁老唐弘涛关系如此亲近,他也没有说将自己引荐给二长老唐弘骏认识,原来是怕自己被卷入派系纷争中,失了主动。 而听这人员分布唐罗也明白过来了,所谓的新派旧派,无非就是因为近期的行动而已。 唐氏要向弥氏全面开战,这是个基本不可能通过长老会合议的决定,因为两族现在的势力底蕴太过庞大,根本没有一战定鼎的把握,而族长唐志却是打定了主意要开战,自然会和宗正以及分宗代表产生间隙。 所以从一开始族长就瞒着作战计划,以至于现在局势都如此敏感了,还没有人能得窥此战全貌,自然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 因为曾经的唐氏,族长所有重大的决定都是要通过长老会合议的,而这一次,除了山长唐宽以及大长老唐思源外,只有身为武堂首座的唐森知道作战计划的全貌。 这在以前几乎是不敢想象的,难怪那些分宗宗主会如此不喜欢新派的人。 崔大有一看唐罗明白了派系之分,便继续道:“家主是新派的红人,深得族长和山长器重,此时若是和存甫代表搅在一起,难免引得两位不满,还请家主三思。” 看着掌柜郑重地将喜帖双手奉上,唐罗只是平静的随手接过,不咸不淡地问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一个粮行的掌柜而已,却对宗族的派系如数家珍,甚至能把唐罗的立场猜测个八九不离十,几乎是个谋士的水准了,而且此人还是山长唐宽推荐的陪同掌柜,难免不让唐罗多想。 却不想这随口的一问却让崔大有大惊失色,跪伏在面前指天起誓道:“家主明鉴,因为属下曾经的职位,所以与多位分宗宗主有旧,关于族中派系因由大多都是从那那儿听来的,绝非受人指使。自与家主大临归来后,属下更是一心一意就想着为您效命,绝无二心。若是属下莽撞失言,还请家主责罚。” 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笃定,只要不出意外唐罗今后便会成为唐氏中流砥柱似的人物,只是不知道究竟是继任武堂首座还是秘术阁主,甚至有人猜测会补缺悬空数年的少族长之位。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认识,所以崔大有在唐罗表达招揽之意后,便彻底将自己当成了未来顶级人物的班底。 而商人大多精于算计,唐罗年岁且幼,所以他不由得多为其操心设计的多些,但骤然听到怀疑,只觉的肝胆巨震,这才想起眼前不光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还是西陵最顶级的蜕凡,被尊为西陵第一公子的天骄。 崔大有此时只恨自己多嘴多舌,图惹主家猜忌,心中一万个后悔。 看着手下掌柜瑟瑟发抖的模样,唐罗无语地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我不喜欢别人跪拜。” 真是不明白一个皇帝都没有的国度为何平民特别喜欢下跪,真是莫名其妙。 “我给你解释下这唐氏的派系之争吧,唐存甫充其量是二长老与宗正推出来向族长表达不满的傀儡,仅凭一些分宗宗主的支持想动摇族长的地位无异于吃人说梦。” 只有真正和唐志相处过才会知道这是一个何等惊艳的智者,自己都能看出来宗正唐祖与二长老唐弘骏又怎么会看不到。支持唐存甫无非只是表达自己的不满而已,当不得真。 “退一万步说,就算唐存甫真的取代唐志成了唐家宗族,也与我们没有关系。”唐罗看着站起身来的崔大有淡淡道:“你就记住一条,你今后作为将星馆的主事,不需要讨好族中任何人,不论是新派也好,旧派也罢,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 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这十五年来家族最让人满意一点的就是,在面对内部纷争时哪怕是杀性极重的武宗都保持着极大的耐性,反倒是自己已经将唐氏上位者几乎怼了个遍。 但吵嘴也好争权也罢,在面对影响整个家族的政事时所有人都会卯足全力先把事情做好,派系的纷纷扰扰不是唐罗现在需要考虑的东西,他只知道最多再有一年他便是凶境,最多十年他便是下一个西陵最强。 谁是族长也许对一般分宗家主来说很重要,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唐罗看着隐隐有些后怕的崔大有淡淡道:“这场纳星之礼我会参加,只是因为这是对我们将星馆最好的决定。至于会不会影响我在别人心中的位置,你无需介意。因为只有弱者需要选择站边,而强者不管站在哪里,都是中间。” …… 南岭兽谷、风媒属 血鸦来回沸腾,整个风媒塔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有人预料到,明明已经退去的唐森为何会出现在离南岭兽谷不足十里的地界。 音爆炸响在高空,身着神甲的武堂首座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冲进了弥氏的防线。 身负重伤的弥海挣扎着便要起来抵御,便听到前方开战的消息。 宗长弥虎带着千名羽卫,十数武宗进行拦截。 本以为唐森此次前来是为了其子唐罗复仇,没想到对方根本没有任何行动,而是一触便退以惊人的速度逛了一圈弥氏的防御阵地。 弥阳未归,身着神甲的唐森若不想战,没有人能够进行有效的阻拦。 五百五十一章:纳星 直道弥氏继续增派了四队武宗,才算是压缩了唐森的移动空间,随着整片天空布满青绿色的樊笼,这位唐氏最顶级的强者终于被限制住了速度。 但已将弥氏防御工事看了个大概的唐森也丝毫没有想做过一场的意思,几乎第一时间启动了玄机玉,消失在了南岭上空。 愤怒的弥氏武宗们当即表示要去唐氏的北山逛一逛,却被宗长弥虎劝住。 弥阳未归,弥海受伤,弥氏的武宗与联合军还需要磨合,虽然牌面实力上弥氏已经超出唐氏不少,但此时却是不宜再战。 只是安抚好武宗们的宗长弥虎自己心中也是憋气,如果弥阳不是一意孤行要去找唐氏麻烦,有他坐镇风媒属中,定能叫唐森有来无回! 这种明明实力领先却因为己方人员任性的掣肘,让这位弥家宗长怒火中烧,在族长弥锦面前大发脾气。 而弥锦问明因由后,不怒反喜道:“这是好事啊!” “您什么意思!?”宗长弥虎剑眉倒竖:“便因为弥阳乃是太上长老,族长便连对错都不顾了么?” “宗长误会了。”弥锦摆摆手道:“本族长说的好事,是指唐森这次前来南岭的举动,会给本族带来大益处。” “何解?” “七大望族虽然已与我弥氏结成亲族,但人人依旧打着各自的小算盘,首座不止一次提过,七家武者桀骜难驯,磨合进度甚慢。而这次唐森耀武扬威,音爆炸响在兽谷不足二十里外,足以令联盟军人人自危。毕竟谁都知道金岩战体的破坏力,这南岭兽谷中居住的又都是联军家眷,若是真让唐森突破了防线,百丈高的金岩巨人出现在兽谷内,光是想想便令人忧惧。”弥锦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宗长刚才说武宗愤怒异常,可就本族长所知,音爆声想起的第一时间,七大望族的凶境便已升空,紧密关注着战局,直到唐森离去后,他们才满面怒容的陆续离开。” “族长的意思是?” “别让这股愤怒浪费了,那些不知所为占山为王的小丑已经碍眼的太久了,是时候向北面推进了。与其等到磨合完全齐备再出兵,不如便用这些蠢族的覆灭,构筑联军无敌的兵锋!”弥锦双手撑在沙盘上,看着南边中间那些错落的势力,气吞如虎。 小丑挑梁只是因为主家腾不出手,是时候让世人知道,谁才是西陵真正的主宰了。 …… 十月廿七,正午 逐云峰、闲桑府 唐罗身着一袭元服走在通往唐存甫府邸的山路上,所有看到的人不由得大感惊异,不住地窃窃私语。 “他不是从不参加交际应酬么,想不到这次竟然也来了。” “想不到存甫代表面子居然这么大。” 在这条山路上行走的大多都是受邀的分宗宗主,甚至还有不少家族宗老,这些人自以为轻声的密语哪能瞒过唐罗的耳朵,只是关于郑重,他真是羞于解释。 原本他也并不想穿着元服观纳星之礼,只能说家中缺少女主人还是不行,以前的衣服全是母亲徐姝惠让裁缝做的,每一套都舒适得体,关键是有着应对各种场合的选择。 而在他修炼不灭战体之后,身形几天一个变化,唯有用如意蝉丝编织的练功服还能合身,所以也就没做别的衣服。 父亲不着家,自己这些日子又忙着给将星馆的学员安排功法,等到了参加喜宴的日子准备穿衣才发现,柜中那些华服根本没一套合身,而临时做肯定来不及了。 所以无奈之下只好穿上冠礼时的元服出来,这才有了众人说的如此郑重。 至于为什么要步行上山,只能说客随主便了,倒是有不少武宗是御空而行的,但一想到仙风云体术的耗费,唐罗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走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参加纳星之礼这样的议事,当他走上山巅看到闲桑府时,才发现这和一般喜宴最大的不同。 因为是纳妾,所以张灯结彩没有,不光是新娘的嫁衣不能着大红,就连迎客的丫鬟都不许,更别说红毯红绸了。 八抬大轿看不到,妆奁箱抬更是没有,宾客被丫鬟们迎入府中便直接入座,好像连个正经的议事都不用等,桌上的酒菜都已备齐。 “总归也是娶老婆,这么没有仪式感的嘛。”本来还对纳星之礼有所期待的唐罗不由得暗暗腹诽,只能说这就跟平时请客吃饭没啥区别。 郑重程度别说和自己的冠礼相比,还不如一般人家结亲郑重,真是有些失望啊。 丫鬟领着唐罗,在一种惊异的眼神中便引入了预留的座位,唐罗这一凑近便发现,这靠近主桌的坐席上已经坐了好些个熟人。 “见过师公、宗正、二长老、五长老、琦代表。”唐罗拱拱手,依次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一双眼睛却是一直停在阁老唐弘涛身上。 次从冠礼之后,这还是唐罗第一次见到他,没想到竟是在这个场合上,想到秘术阁一直以来中立做派,不由得让他有些奇怪。 “是我一定要求他来,整日不是练武便是研究,才七十来岁却暮气沉沉,出门看看新鲜也好。”二长老唐弘骏对着唐罗道:“唐部长请入座。” 看着师公露出的苦笑,唐罗了然地点点头,便与众人颔首示意,入了坐席,和众人一起饮酒吃菜。 在座的都是唐氏头面的人物,此时却像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当自己是寻常酒客,聊得也都是些风花雪月,就连平时严肃至极的宗正唐祖,虽然不参与讨论,却也在一旁听着,时而展露心领神会的笑容。 虽然同席,但唐罗倒没什么攀谈的欲望,哪怕知道唐存甫今日娶的是二十年前西陵第一美女,也并未勾起他什么好奇。 一来是因为他这次前来是为了还清,二来是他实在无法跟眼前这群七老八十的长辈们谈一个四十多岁女人的身段。 所以只是和唐琦一样在旁听着,是不是附和一句,假装自己倾听着众人的讨论,其实注意力早就集中在其他桌上的谈话内容了。 五百五十二章:云飘飘 与几位只叹风月的大佬不同,几乎所有在等待开宴的宾客都在讨论近几日弥氏的大动作。 短短十数日,已经有七八个山头被剿灭,联合军兵锋所到之处,诸邪辟易,令人侧目。 而唐氏也不甘其后,连派数队武宗出伐,亦是拿下靠近北部的几座山头。 西陵两大豪族在修养了数月后,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引得西陵各方势力人人自危。 一些原本还沉浸在占山为王美梦中的家主在两氏的兵锋下也已清醒回来,有不少人直接朝两族投诚。 唐弥两族亦是来者不拒,统统收编,厉兵秣马的样子仿佛准备决战。 要说西陵的地势本就不算复杂,原本的城市变成了河道,山涧化作了水泊,虽然现在洪水湍急,但人们已经都清楚西陵再也回不去了。 平原不复存在,今后的西陵地界便是水泊加山城的组合,而四方分界也很是明确。 北面群山连绵百里,现在归唐氏所辖与南岭兽谷遥遥相对,中间有曾经的陵江河道,数座险峻。 东面是赤霞山的所在,但其中大半都是萧氏所统领的中立氏族,几乎西陵大半的中小氏族都在那里,让萧家声势一时无两。 渝西岭坐落西面,地势险要,现被声势最隆的邬家所占,全是西陵最好战、最野蛮的各族,在两族展露兵锋之前,是西陵最大的一股势力。 说白了现在西陵的战场就是由四方聚拢中心的那些山头,谁占得山头多,防御工事建的早,谁就能保持最大的主动。 毕竟谁都不想把战场放在自己家里,最好能一路修建工事,屯兵对方门口。 原本以为至少要过了年关才会紧张起来的局势突然就变得恶劣,也难怪众人都把话题聚焦此处。 零零散散听了这么多消息,唐罗这才知道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自己错过了多大的热闹,只是他的态度倒是跟几位大佬差不多。 觉得众人的谈论太过危言耸听了,所谓的占山屯兵,其实只是为了加速蜕凡小队的推进,因为现代武者战争,打得就是尖兵加阵地。 所谓尖兵就是顶级武者或是武宗小队游击骚扰,阵地就是海量蜕凡小队合击洗地。 尖兵建立优势,阵地巩固优势,最终滚起不可阻挡的雪球,碾压过去。 所谓的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大多都是无奈之举,古今凡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因为能靠积累优势碾压的局,根本没有浪的必要。 但两族的情况有些特别,就是尖兵的数量太多了,以至于战局的变化很难掌握,不说两族现役的武宗,单说藏在身后的闭关老人、宗族供奉就有多少。 加上洪水湍急,即便拿下了桥头堡小型战船也无法来回屯兵,现在所谓的优势,都是些虚假的优势,不过就是牌面上看着厉害而已,对两族无法造成什么根本的影响。 所以大佬们一直老神在在的,而分宗家主们却忧心忡忡,只是因为两者看到的世界并不相同,所以后者以为弥家拿了几座桥头堡便是世界末日,前者根本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到目前为止,两族都对相互的本营,想不出什么击破的方法。 毕竟只有逼到了本营中,两族的尖兵才有死战不退的选择,而就算加上了七大望族,弥氏也没有达到建立全面优势的程度。 想通了这个事儿,唐罗便将心思从探听中收了回来,几乎同时,一阵缠绵的琵琶声想起。 宴厅中嘈杂的议论声顿时一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厅中高台,不知何时那儿已经坐着一位身着粉色薄纱的女官,抱着琵琶正在拨弦。 轻拢慢捻抹复挑,琵琶女那拨动琵琶弦的拨子灵活地在五弦上跳动,时快时慢,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悠扬的琴声直击人心,不少人沉浸在乐曲的情境中,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场合,一些宾客甚至流下了动情的泪水。 唐罗倒是真的喜欢音乐,因为练武最烦闷的时候都是一些歌曲小调陪他度过的。 只是看着宴厅众人满脸神往的模样,令他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鉴赏水平有问题,因为不少人听个琵琶就能失魂落魄,痴痴笑笑的模样,真是太过夸了。 但既然大部分人都一脸沉浸的模样,唐罗又何必一定要表示自己根本不觉得动听这样扫兴呢,所以也装作沉浸其中,摇头晃脑。 短短一曲终了,就像是一滴水珠滴入幽泉,随着乐曲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所有失神的宾客都被唤醒,欢呼与掌声响起。 为了表现自己的合群,唐罗也奋力地鼓掌,却引得二长老唐弘骏一阵轻笑:“罗部长一定很奇怪,为何这琵琶声会引得众人潸然泪下,沉浸其中吧。” “小子不通音律,让几位长辈见笑了。”本以为自己装得挺像,没想到却被一眼看破,露怯的唐罗只能特别光棍地承认道。 几位长老看着唐罗的模样,却是相视一笑,看得唐罗一脸莫名,还是师公唐弘涛解释道:“这是云大家自创的《澄心曲》,心志不坚者便会沉醉其中,以你的修为,自然能够不被其所惑,所以你便只会听见此曲本身,虽然琴师技法高超,此曲却是普普通通,也难怪你疑惑。” “所以,这是个魂咒灵技吧?” “没错。”宗正唐祖开口道:“《澄心曲》的功效便是清澈意志,坚韧神魂。根据操琴者本身的修为不同,能够影响的武者范围也不尽相同,赵大家虽然年岁不大,但已青出于蓝,这支《澄心曲》几乎覆盖了灵意合一以下的所有武者,甚是不凡!” 神魂强弱对武者的影响之大不言而喻,世上多庸人,大多数的武者都有这样那样的杂念,甚至有不少对自己充满了怀疑。 《澄心曲》的作用就是让这群人拾起武道初心,澄净信念,对很多无法完成灵意合一的蜕凡来说,此曲犹如天音! 五百五十三章:来者不善 “存甫真是好运气啊。”二长老连连点头,不禁感叹道。 自二十年前云家破败云飘飘封箱退隐,西陵便再也听不见《澄心曲》,想不到唐存甫不仅抱得美人归,更是能让云大家让其弟子再奏《澄心》。 时隔二十年,再听西陵第一神曲,让几位长老不由得有些感慨。 纳星之礼的流程与一般夜宴无异,琵琶开场之后便是歌舞。 妙音坊的舞姬不管在何时看到都是如此撩人,而刚刚抚完琵琶的赵大家击鼓更是将歌舞的氛围推至另一个高潮。 唐罗对歌舞琵琶不是很感兴趣,看了几眼便扭头,将注意力都放在桌上的美食中。 都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洪水灾难百姓连粒米都吃不上,唐存甫的纳星之力倒是有酒有肉,灵食满桌。 对平民来讲有如天灾的洪水对强悍如唐氏来讲不过就是换一个地方生活,对生活品质几乎没有太大的影响。 仅仅是一个分宗代表便能拉扯出这样的场面何况其他人,想到赤霞山的百姓唐罗愤愤地吃了三大碗,以此抨击氏族上位者的腐败! “再上一桌!” 歌舞还未散去,唐罗便将席间菜色吃的七七八八,叫侍者接着上菜。 其实拥有虚空之胃的他吃什么都能消化,而生自脏腑的先天之气更是能让他自我圆满不假外物,多吃只是为了逞些口腹之欲,因为他发现这分宗代表唐存甫好像比武堂首座还要会享受,虽然食材上不见得超过自家,但这府中厨子的精细程度倒是远远超过。 吃他一顿大肉,这就是唐罗心中最朴实的想法。 歌伎退去,鼓声渐息,宾客们纷纷站立起身,因为纳星之礼的正主终于出现了。 一身元服的唐存甫精神奕奕,牵着一身粉袍的云飘飘自小门步入正厅,虽然年纪不轻却能从如水的眼眸里看出女子年轻时是何等风韵。 自男女入场的第一秒,这群宾客们便疯了,虽然早就知道唐存甫纳的是西陵第一美女,但当他们真正看到曾经自己梦中的神女被族兄牵着,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从某种角度上讲,男人并不会长大,只会变老。所以唐罗能从很多掌声和欢呼中,听到不甘。 只是现在的西陵天骄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事儿上,而是害怕那个被唐存甫牵着的,娇滴滴的云大家,反手一掌将唐存甫打死。 唐罗甚至怀疑,这个云大家究竟是不是什么琴师,不然谁给他解释一下那女人头顶52134的灵力是咋来的。 “师公,这云大家今年几岁啊?”唐罗以传音入密向阁老唐弘涛悄悄问道。 阁老不好女色,看着远处的女子更像看一件艺术品,毕竟作为资深的武道研究者,他深知将魂咒融入琴音又多难,所以充满赞赏,只是美人迟暮,正在叹惋。 忽听传音入密,知道是徒孙发问,以为唐罗惊叹于云大家美貌,毕竟少年知慕少艾乃是天性、便不动声色的回传道:“算算年纪,今年云大家也该四十出头了。” “四十出头!?”唐罗双眉紧锁,看着唐存甫与云飘飘走到主席,心中流转了千百个念头。 按照现今天骄标准来算,即便云飘飘八岁筑基,蜕凡也该将近十四岁了。 十四岁蜕凡,四十四岁积累到凶境三万点灵力的标准,而自己现在看到的灵力却有五万点,那这人的资质该有多强,难道是2.0么? 更加重要的是,这样一个醉心武道的女天骄,每天操琴弄曲,你让他怎么相信。 而且从小门走出到入座为止,女人那摇曳的身姿与柔弱无骨的体态无不预示着此人身娇体弱,气息比之一般女流还要微弱。 谁又能知道这个女人是一名凶境大高手,在场唯有几位长老以及师公能够稳压一头。 真爱无敌是没错,但你要说唐存甫能够驯服一名女天骄,唐罗是不相信的,但看他小心搀扶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女人昨晚被他折腾坏了呢! 春风得意的唐存甫根本不知道自己搀着的柔弱女子能为是何等惊人,举起酒杯便朝着众人道:“感谢今日诸位赏脸参加鄙人的纳星之礼,说实话,即便到了此时,我也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好运。” 唐存甫看了身旁同样举杯的妇人,用手揽了揽,用一种男人都懂的语调说:“西陵第一美人居然会看上我,这真是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 因为是纳星之礼,所以便没有娶妻时的流程,以至于就连礼冠都由唐存甫自己担任,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模样,众人再次爆发一阵掌声叫好。 乘着宾客喧闹,唐罗又悄悄对师公唐弘涛传音道:“师公,这个云飘飘来历可能有点问题,你能跟我说说这位的生平么?” 心知这位徒孙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的唐弘涛心中一惊,回传道:“有什么问题?” “这位云大家修为很高,比之一般武宗不遑多让。而听众人聊起都是关于此人琴技,看模样也似没有修为在身,十分可疑。”唐罗将自己的判断向师公传达:“我觉得此人要么就不是云大家,如果她是,那这位云大家图谋一定不小。毕竟存甫代表现在是匠作司的总管,北山所有共建都由他所管辖,此时突然有这样一位西陵第一美女垂青,师公你不觉得奇怪么?” 只能说时间真的太巧了,听宾客说这位云飘飘原本是朝昌云氏的小姐,后来嫁到西陵黄家,可是这黄家主刚迎娶这位云小姐不到两年在外战死了,失了主心骨的黄家当时风雨飘摇,是云飘飘站了出来将所有的产业置换处理,并将黄家转型成了娱乐产业世家。 以训练琴师舞姬为主业,算是与世无争,还能来往于西陵各个豪门,而一曲《澄心》更是让云飘飘被尊为西陵第一美女,绝代琴师。 只是后来云家破族,云飘飘伤心过度,封箱退隐,黄氏逐渐衰败。 五百五十四章:不动声色 唐弘涛作为唐氏仅有的几位知道唐罗觉醒了一种能看清别人灵力血脉的上位者,自然不会对他的判断产生疑问。 凶境强者的破坏力有目共睹,这也是为什么需要在北山外围修建防御工事的原因,而现在一名武宗强者竟然出现在族地内腑,也难免不让人心惊肉跳,密音回传问道:“将这件事传音宗正,由他定夺。在座有数位强者,此女翻不了天。” 作为一名资深的武道研究者,唐弘涛其实对处理这种事并不擅长,但却有绝对的把握对女人进行压制。 只是面对一个不明目的的武宗强者,他还是想让唐罗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定夺。 唐罗微不可查的一点头,又将自己的发现与判断对着宗正唐祖又发了一遍,这位统管血裔族律的老者不动声色的将传音听完,连头都没有回便对唐罗道:“罗部长,此次你又立了一个大功!” 世间所有的隐秘,只要被发现了就会变成可以利用的把柄,既然这位武宗已经被发现,那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北山唐氏的族地中心,高手如云,莫说一个女武宗,便是弥阳在此也只有遁逃的份。 所以唐祖的决定是不动声色,以不变应万变,此外,又对着唐罗传音道:“既然云飘飘有问题,那云音府也不一定干净,那些乐师、舞姬修为如何,是否具有威胁?” 唐罗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的歌舞琵琶,传音答道:“纳星宴上所有出现歌舞的乐师,都是蜕凡境以上的修为,其中以那弹琵琶的赵大家最高,已是蜕凡巅峰的修为。” 本以为修炼只是为了让舞姿更美身段更柔软,但现在看起来便显得有些蹊跷了,毕竟三个蜕凡便是一支小队,如果随便一个舞女都是蜕凡的修为,那么整个云音府的歌女、舞姬、琴师、护卫加在一起便是股不小的力量。 这种力量如果放在正面战场上其实不算什么,但若是两族开战后在族地中间大肆破坏,可就棘手了。 好在此时已经发现了,尚存足够的时间弄清楚这些人的规模与来意,不然等到开战,若是云音府怀着恶意就真是心腹大患了。 此时唐罗哪还有什么吃酒的心思,他就想去趟风媒属,看看这个云飘飘与云音府究竟是个什么来历,只是他也知道既然唐祖打算以静制动,自己就绝不能让对方看出来。 所以眼下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让纳星宴平稳过去,就像师公说得那样,区区一个武宗,翻不了天。 “侍者,在上一桌酒菜。”唐罗抹了抹嘴,对着一旁的使者道。 主家答谢宾客是纳星礼的固定环节,看着春风得意的唐存甫带着柔弱无骨的美艳妇人逐桌敬酒,众人色与魂授的模样,唐罗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其实他对唐存甫谈不上好感自然也谈不上恶感,但他终归是唐氏的分宗代表,现在还身居要职,由外人看来他应该算是唐氏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但从宗正唐祖的决定来看,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不动声色是什么意思,就是保持平静假装不知道云飘飘是个凶境强者,等她自己把目的暴露。 唐罗几乎可以肯定,如果最后家族发现了云飘飘是被弥家支使而来,还会反利用她给弥氏传递错误的情报。 从整个家族的利益角度来看,唐罗觉得这个处理很是不赖,但唐存甫怎么办? 枕边睡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甚至有很大可能是对唐氏抱着敌意的女人,一旦她认为自己暴露,启动玄机玉之前杀死一个蜕凡巅峰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毕竟唐存甫自当了分宗代表后事务繁忙,肯定无暇兼顾武道。 此举几乎是将唐存甫放在了一个极度危险的环境中,更可怕的是,家族还不能让唐存甫知道这件事,因为一旦让他知道了,难免会出现心神波动,到时候若是无法以平常心对待,只会让女人察觉到自己暴露。 唐罗突然莫名的对唐存甫有些同情,因为如果今天这个女人是出现在族长唐志身边,不用想也知道宗正会是个什么态度。 果然就跟自己猜测的那样,所谓的新派领袖只是几位长老推出来用来向族长唐志表达不满的标志而已,它可以是唐存甫,也可以是唐琦,甚至可能是唐鸣。因为分宗代表有三个,不是么? “飘飘,让为夫为你介绍这些贵客。”红光满面的唐存甫带着美艳女子来到了唐罗这桌,依次介绍道。 “这位是我唐氏的宗正大人。” “见过宗正大人。” “今后你们两人要相亲相爱,今日赴宴没带什么礼物,今后你俩子嗣,便由本宗洗身吧。”唐祖和蔼的就像一个寻常老者,随口道。 唐存甫大喜过望,忙对着身边女人道:“飘飘还不快谢过宗正大人!” “谢过宗正大人。”柔弱无骨的妇人温柔似水,一脸迷惑却依旧向宗正道谢的模样像极了少女,看得男人心中一荡,唐存甫捏了捏女人的手,悄悄传音道:“为夫一会儿与你解释洗身的意思。” 女人回了他一个娇嗔的眼神,仿佛是怪他欺负自己不会传音入密。 看着两人恩爱的模样,几位长老开怀大笑。 唐存甫亦是笑着将桌上剩下的几位向云飘飘介绍道: “这位是我们唐氏的二长老,再过不久便应该是大长老了!” “这位是阁老大人,二长老的胞弟。” “这位是五长老。” “这位是我们唐氏的三大代表之一,唐琦代表,在分宗很有威望。” 唐存甫每介绍一个,女人便或惊讶、或崇拜的恭维几句,那娇憨的模样几乎让人忘了这是一位四十开外的妇人,好感顿生,也理解了唐存甫为何要办这一场纳星之礼。 毕竟拥有一位如斯美人,不向众人炫耀岂非锦衣夜行,不管在哪个时空里,能让男人最有面子的,都是绝色的美人。 五百五十五章:独奏 介绍完所有长老,唐存甫对着女人道:“最后这位少年俊杰不用我介绍,飘飘你也一定听过他的名字,毕竟这两年整个西陵都在传颂他的故事,就算你不想听也不行。” “呀,妾身知道了。”如果说云飘飘向几位长老见礼时还有着三分矜持的话,在听完唐存甫的介绍后看着唐罗的眼神便像少女情窦初开,低呼道:“这位一定就是绝世天骄,西陵第一蜕凡,无双公子唐罗了吧。” 女人惊讶的语气和动容的神态好像唐罗才是这个桌上最受瞩目的那一个,唐罗只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客气道:“云大家过奖了。” 这倒不是表演,而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一来是被一位凶境强者这样夸张的赞叹有些羞耻,二来是因为不能将这个情况告诉唐存甫有些愧疚。 偏偏唐存甫还以为是唐罗面皮薄,还在一旁附和道:“没错!飘飘你不是说嫣儿一直叨念着罗部长么,这位就是正主了。” 扭头甩了一个娇嗔的眼神,云飘飘对唐罗行了个万福解释道:“自从天骄推行了五亩田令之后,小徒便一直在妾身耳边叨念您的功德无量,还说若有机会得见,一定要为天骄独奏一曲,不知天骄是否有空,会不会叨扰。” 桌上几位长老一听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只感觉年轻真好。 什么叫做独奏一曲,这分明便是要请唐罗当赵大家的入幕之宾,妓与娼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虽然两者都是以色愉人,但后者只是出卖皮肉,给钱便能上。而前者不但精通音律歌舞,懂得琴棋书画还有才情,大多都是卖艺不卖身且性情刚烈。 很多想要霸王硬上弓的强人最后都只能得到一具尸体,更有清高的妓者直至老死都是清白身。 传闻赵大家自出道以来拒绝了所有西陵公子,就连弥候也是数次铩羽而归,没想到竟会属意唐罗。 唐存甫露出了一个只有男人能读懂的社会笑,替唐罗答道:“有空有空,罗部长英雄年少,只是一直醉心武道,最近刚从赤霞山回来,正是需要放松的时候,正好让嫣儿陪陪他。” 这莫名其妙的皮条既视感让唐罗大感头疼,正要拒绝便听到宗正唐祖道:“赵大家才情音律皆是上等,罗部长少年英雄武道通神,男才女貌,甚好。” 这莫名其妙的配对让唐罗将已到嗓子眼的拒绝生生咽下,很显然宗正是要他接招的意思,与其猜测对方要做什么,不如让对方在众人的眼皮下把事情做了。 真是不知道这位云大家究竟是心中坦荡荡还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在纳星宴上便要让其徒弟开始任务。 就在唐罗疑迟于不知该如何答复的时候,师公唐弘涛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徒孙。自古红颜爱英雄,这位赵大家尽得云大家真传,不光是琵琶琴艺,听说还自创一门踽步掌舞,是一门顶级身法,若是你对音律没兴趣,可以与其交流下身法,应该甚有补益。” 风月中好像突然掺杂了一些奇怪的东西,让桌上的几人哭笑不得,二长老唐弘骏更是向面露尴尬的云飘飘告罪道:“云大家勿怪,老夫这胞弟自幼酷爱武道,对着男女之事没有一丝兴趣,就连这名满西陵的赵大家在他眼中都是个创出身法的武者。连舞步与身法都分不出,亏还是秘术阁老呢!” 在座的都是身份对等着,听到哥哥教训弟弟具是哄笑出声,唯有唐琦与唐罗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假装没听见。 教训完弟弟的二长老转头对唐罗道:“听说罗部长至今尚未婚配,照理说此事不该老夫多嘴,只是此事首座夫人回乡省亲,元洲来去数万里不得数年,首座又是一个武痴的性子,难免忘记了罗部长修为惊人,此时已到了婚配的最佳时间。结亲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吧。” 对一个武者来讲什么时候成婚最好,无疑是蜕凡之后,凶境之前。为何这两年母亲一直不停的给唐罗物色各家小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只是唐罗主意实在太正,这才没能让其得逞,没想到刚前头应付完母亲大人,居然又有族中长老操心自己的婚事,也是醉了。 看着西陵天骄尴尬的表情,二长老知道自己逾越了,哈哈一笑道:“跑题了跑题了,一会儿纳星宴结束后罗部长别着急走,听听赵大家的独奏,再看看踽步掌舞高妙,岂不美哉。” 地位最高的宗正、二长老、阁老都起哄的情况下,唐罗只能没好气的点头道:“那便麻烦云大家安排了。” 好像这些人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会不会被这个赵大家搞死嘛,对自己这么有信心的吗? 目送唐存甫与云飘飘前往下一桌,唐罗刚一坐下,便听到宗正的传音入密,全是有关云音府的。 因为云飘飘的封箱退隐,曾经与妙音坊并称歌舞双绝的云音府日渐衰弱,云音府的琴师接不到演出无法生活,曾经鼎盛一时的乐府只能沦为娼馆一样的地方,所以有一段时间黄家便全靠将这些琴师卖给权贵作妾换来的金银支撑。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十年前云飘飘的儿徒赵灵嫣出师才算改变,那之后云音府虽然开始稳定盈利,但相较其巅峰时,依旧不止一提。 可琴技不过学了六七分的赵大家把云大家的菩萨心肠倒是学了个十成十,云音府刚见好转便开始了收拢孤儿、弃婴,每年寒冬四处施粥,以至于哪怕恢复了盈利云音府却依旧是入不敷出。 要不是曾经那些被卖掉的乐师挂念旧情,三不五时的给些高价活计甚至送些金银,云音府甚至不如以前。 洪水来袭,云音府与黄家因为地处西陵北面便投奔了唐氏,只是一群女流不论在哪都是弱势群体,何况这样的灾年。 来到北山的云音府又成了邻居们口中的鲜肉,也是在那个时候,接任匠作司总管的唐存甫直接把黄氏妙音坊的驻地划到了逐云峰桑闲府旁。 五百五十六章:赴约 宗正者,掌管宗族或外戚勋贵等有关事务之官,与族长之责有着明确的分工。 前者对内,后者对外。所以宗正职务共有两个,一是掌管家族的名籍簿,分别族人的嫡庶身份或与血缘上的亲疏关系,每年排出家族世谱。二是掌管宗族律所,所有族人犯错有罪,只有律堂能够进行审判。 所以为宗正者,务必要对家族重要人物的动向如数家珍,方能见微知著,防患于未然。 毫无疑问在纳星宴之前,唐祖早已将云飘飘的来历摸了个门清。 唐存甫与云飘飘的结合,任谁看都像是一场以权谋私的胜利,在唐罗将云飘飘的真实实力说出之前,连唐祖都没有什么怀疑,只是现在看起来,这云飘飘的来历,就十分可疑了。 “赵灵嫣是被云飘飘抱养的弃婴,如果云飘飘有问题那赵灵嫣一定有问题,既然她想让你做这第一位入幕之宾,罗部长不如将计就计,也探探此女的虚实。”唐祖正襟危坐饮酒的模样倒是很正直,只是唐罗真是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如果赵灵嫣真是某个势力的特种风媒,那究竟是谁探谁的虚实。 唐罗情报能力的极限也就是跟此女交换下长短与深浅,根本没什么其他招好嘛。 “真是麻烦。”暗暗腹诽一小句,唐罗无奈地摇摇头,继续喝酒吃肉。 正午时分开启的纳星礼在傍晚时就已完全结束,看着醉醺醺的唐存甫需要两个侍女搀扶才能移动,宾客们便心领神会的知道这场筵席差不多该散了。 大人的世界总是充满虚伪,一个灵意合一的武者只是饮了百来杯淡酒就醉得无法走动,无非就是客气的表达结束的意思,宾客们心领神会的起身退散。 虽然歌舞表演依旧,侍者酒菜未停,但能够参加这场纳星之礼的哪一位不是分宗家主以上的人物,正主都离席了哪还有人愿意在这歌舞上浪费时间,毕竟对此间的众人来讲,时隔二十年听到《澄心曲》已经是意外收获了。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唐罗跟着师公正准备离开,怎料刚踏出宴厅便被几个十多岁的婢女拦下。 为首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琼鼻微皱,似乎对唐罗想要一走了之十分不满,行了个万福道:“唐天骄,赵大家有请,请这边。” 几位长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师公唐弘涛更是拍拍唐罗的肩膀,而后便潇洒的离去。 “走吧。”唐罗耸耸肩,对着几个少女道。 无非是听个小曲而已,一个“弱质女流”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 婢女领着唐罗往闲桑府的深处走去,不多时便到了一间花草环绕的厢房,隔着老远便能闻到清香。 包围着厢房的花卉少说有数亩地,上千株,可以年收上千斤灵食的灵土现在只为了让女人的房间花香常在,四季如春,真是精致。 虽然对花草没什么了解,但在大冬天还能香气四溢的花卉又是凡品,唐罗看了眼便感叹道:“灵土做圃只为种花,还真是舍得。” 精致的女人总是该钱,这点几乎在哪都一样。这跟贤惠不贤惠其实没啥关系,而是供养美丽本就需要代价。 婢女敲开大门,一眼望去尽是旖旎的粉色纱帘,加上鼻尖升腾的香气不禁让人身体有些发热,特别是侍女将他引进房中轻轻把门带上后,更像粉色的幻梦。 屋子很大,以无数垂下的粉色纱帘相隔,行走在其中仿佛被轻轻抚摸,脸上,肩上,手上。 当纱帘流到尽头只有淡淡余香,还来不及遗憾便又是轻柔迎面。 走在这样的房间,就像是拨开一层层的迷雾,对大多数人来讲,尽快见到佳人才是正事,但对唐罗来讲,这纱帐真特么的有意思。 端坐内室的女子看着唐罗仿佛迷路一样不停在纱帘中穿行,仿佛碰见新奇玩具的孩子,这才想起虽然有着偌大的名声,但这位天骄至今不过十五,掩嘴轻笑,娇嗔催促道:“天骄还不进来么?” “急啥,再玩会儿。”唐罗随口应了声,闭着眼睛继续在纱帐中穿行,像一只幸福的无头苍蝇。 站在门外伺候的婢女听到屋中两人对话,不禁小脸一红,只觉的进展太过神速,这连小曲儿都没听呢。 而被这样鲁莽回应的赵灵嫣更是懵了,自他出道以来,见到的哪位公子不是彬彬有礼,生怕有所怠慢。哪怕是一些眼中几欲喷出火来的宾客和他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这样不当一回事的回答还是第一次听到。 捂着小嘴的女子满心委屈,不知如何回应。 房间归于沉寂,只留下轻纱抚摩身体的响动。 良久,走遍房间每一个角落,撞遍房中每一条的轻纱的唐罗闯入内视,连声招呼也没打便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女人身前,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有些小情绪的女子,那侵略的眼神不含欲望,却如鹰似隼,令人畏惧。 女人心中一颤,忙站起行礼道:“见..见过天骄。” “坐吧,别客气。” 仿佛化身成为房间真正的主人,唐罗朝女人摆了摆手,自在的动了动身子将蒲团调整为舒适的姿势,歪着脑袋问道:“说说吧,素未谋面也不曾相识,怎么想的,要给我独奏一曲?” 思来想去,情报能力为零的唐罗也只能想出这种最简单的情报获取方式,因为如果对方真是某个从小培养起来的特种风媒,比心眼斗心机唐罗肯定不是个儿,这种自知之明某天骄还是有的。 原本风月无边的场景突然变成了拷问,赵灵嫣只感觉自己成了犯人,登时对这个无理的天骄印象差到极点,强忍鼻酸生硬道:“若是天骄不愿听,可以不来!” 出道十余年,哪个人不将她捧在掌心,若不是师尊一定要求自己为你弹琴,你以为本姑娘会对你这样一个毛头小子献殷勤吗!赵灵嫣瞪大了眼睛,强撑着望向唐罗,忿忿地想着。 五百五十七章:凭实力聊天 “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唐罗摸着下巴点点头,一下站起身来,吓得姑娘浑身一颤,以为自己的话激怒了这位少年天骄,对方想要动强。 赵灵嫣此时心中一颤,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当面顶撞唐罗,对方连弥氏的天骄都敢直接打死,杀个琴女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倔强的女子哪怕心中后悔还是不想认怂,哪怕全身颤抖眼睛依旧瞪得大大的。 站起身来的唐罗伸了个懒腰,淡淡道:“其实我觉得你那琵琶弹得着实一般,所以对这独奏本就没什么期待,这便告辞了!” 干净利落的转身离去,谁料还没有走到内室门口便听到女人颤抖而愤怒地声音:“请留步!” 一个咬牙切齿的“请”字足以说明女人心中是何等的愤怒,唐罗莫名回头,看到了一个浑身颤抖的女人,眼眶中蓄满泪水。 “咋还哭了?”唐罗打趣道:“你那琴道大家的称号,难道是谁说你弹琴不好你便哭鼻子得来的吗?” “天骄可懂琵琶!?”愤怒的赵灵嫣能够原谅唐罗的粗鲁无礼,但绝不能原谅对方对自己琴艺的污蔑,愤怒质问道。 “不懂。”唐罗很光棍的回答道:“但好听难听总分得出吧,你不能说我觉得你琵琶不好听就得让我弹一曲更好听的出来,毕竟你是琴师我不是,对吧。” 你行你就上,不行别逼逼其实是种很愚蠢的说法,我说冰箱不制冷所以我得学会寒冰掌? 为什么说赵灵嫣弹得一般,不说《澄心曲》本就是一门魂咒灵技,单说他上一世曾听过一个琵琶演奏家的信手拈来的几段,短短几个音便让其梦回唐朝,感受千年的悠扬。 在唐罗心里,起码得达到这种水准,才当得上大家吧,不然也就是个偶像派,靠灵技糊弄普通观众算什么本事。 所以评价赵灵嫣琵琶弹得一般,唐罗理直气壮。 姑娘再次被气得浑身发抖,唐罗好像知道自己想讲什么,把话都已经堵死了,此刻她无比愤怒,眼神不断四周意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干嘛?想找武器攻击我啊?”唐罗抱着胸上下打量了下赵灵嫣,劝道:“我看算了。像你这样长得好看,又懂琵琶,还会作画,写诗。声音好听,时不时还嘤嘤嘤哭几声的小姑娘,我一个能打一百个,别费劲了。” 说要跟你打架! 恨恨地回头瞪了唐罗一眼,已经被气糊涂的赵灵嫣,将架上的琵琶一把取下,抱在怀中。 “哟厚?奇门兵器啊,有点儿意思。” 唐罗好整以暇的看着抱着琵琶气得呼哧呼哧的女子,好奇问道:“不是说你还创了个踽步掌舞么,不如一起施展让我见识见识。” 从小到大没受过这样委屈的赵灵嫣只觉得唐罗可恨极了,哪怕抱着琵琶心情也无法平复,眼泪止不住的流,觉得特别委屈,恨恨地盯着唐罗。 只是大大的眼睛实在没有什么杀气,是不是还要抹眼泪的模样更谈不上什么威胁,两人斗鸡一般的对视,场面一度很尴尬。 总得有人打破沉默,唐罗挠了挠下巴,请咳一声问道:“还出不出手,不出手我可走啦。” “不准走!”赵灵嫣泣声道:“坐下听我弹琴!” 被抨击琴艺的赵大家铁了心要证明自己,哪能让唐罗离去。 某天骄总算明白了赵灵嫣取琴的目的,撇撇嘴道:“看你也二十多的大姑娘了,怎么智商还跟个六七岁的小女孩一样。既然我都说了你弹琴难听,你还跟我证明个啥,就算你弹一曲我真觉得弹得不赖,也不能夸你琵琶弹得好不是吗,毕竟我不能打自己脸啊!” 一气顶在胸口,半天没有缓过劲来。 从未听过这样无耻说法的赵灵嫣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就是名满西陵的唐氏天骄,百姓口中的万家生佛。 “是不是很有道理?”唐罗摊手问道。 没有回应,因为赵灵嫣已经被气懵了,小嘴微张不停地平复心情,模样可怜急了。 又是没有回应,感觉自己把小姑娘气得不轻的唐罗也意识到自己话重了,找补道:“你也别太往心里去,毕竟哪有一个人的艺术能被所有人喜欢的。你就安心当你的大家,我不会对外说你琵琶弹得不咋地。毕竟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今后你还要吃这行饭,我就不会塌你的台。” 善解人意的天骄挥挥手总结道:“若是别人问起,我就说余音绕梁,有如天籁,你看怎么样?” 赵灵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对方竟能自说自话到这种程度,什么叫做不咋地,她的琵琶在西陵是顶顶的好! 就连妙音坊的几个大家都比不上,怎么到了唐罗口中就成了不咋地了。 还说自己年纪大,还说自己笨,这人怎么这样讨厌!赵灵嫣只感觉鼻子更酸,眼泪止也止不住,明明一肚子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更委屈了。 都已经摆事实,讲道理,却看到女人哭得更加激烈,唐罗不禁有些挠头啊,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呢? 但善于思考的机智天骄,又怎么找不到答案,转念一想便寻到了问题的根源,提出建议道:“别哭了,我看啊,你就是人生经历的太浅薄,这才随便聊两句就哭成这样,别人都说阅尽人间沧桑方成名角,看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边说边点头,唐罗对自己的发言一万个满意,还伸手拍了拍气得浑身发抖的女子肩膀,鼓励道:“你就是被师父保护的太好了,多出去走走看看,见识见识真正的人世间,你才能知道艺术究竟是什么模样。” 赵灵嫣被气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死死盯着唐罗的眼睛,从牙缝中狠狠挤出两个字:“你走!” 刚刚还说要弹琴我听,现在就要赶人,白瞎这么久的安慰。 “哼,女人。”唐罗好像看透了一切,潇洒的一个转身,几步离开了内室,背后传来低声呜咽,是姑娘死死捂着嘴,不让声音发出。 一直等到唐罗走出厢房,赵灵嫣才汪地一声哭出来,梨花带雨,撕心裂肺。 从没受过这样大委屈的赵大家被气坏了。 五百五十八章:来历 冬天的黑夜总是漫长,进入赵灵嫣房时天光还有余霞,出来时却已经暗了。 “天骄,您这是?”一直守在门外的婢女看着唐罗意气风发的走出,捂着小嘴问道。 唐罗看了婢女一眼,便直接大摇大摆走了,婢女不敢阻拦,赶忙跑进厢房,就看见了将头埋在被褥中泣不成声的赵大家。 闲桑府的门口一直有车架等候,目的便是接送贵客,唐罗随意找了一辆车架凳上,报了目的便坐到车厢中。 直到进入车厢,他才将脸上的淡漠散去,换成凝重。 因为仅从刚刚的接触来看,赵灵嫣的反应几乎毫无破绽,就像一个真正的无辜者。 虽然没有从她的反应中窥出什么端倪,但赴约也并非一无所获。 乘坐兽车的唐罗不多时便回到府邸,管家常福正在门外候着,一见大少爷下车便上前几步,恭敬道:“少爷,宗正大人与唐枫署长在中堂等您。” “多谢福伯。”唐罗笑眯眯的答道,跳下车架便往府里走去。 还没靠近中堂便看见桌上放着成堆的案卷,宗正大人与风媒属长相谈甚欢,时不时发出快意的笑声,以唐罗的耳力自然是将两人的话听得真切,听完只觉两人为老不尊,没个正行。 故意加重步伐,还不时咳嗽两声,本想示意正主已到,乱开小辈玩笑不好。 但无奈唐大少的威慑力实在薄弱,两人看见正主到来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还打趣道。 “春宵一刻值千金,罗部长却视若粪土,令本宗钦佩。”宗正唐祖笑着道,刚刚他便在与唐枫打赌,看看初尝人事的唐罗究竟何时会归,两人一个猜天明,一个猜子夜。没成想天才刚黑便等到了,也是有些惊喜。 输了赌约的署长唐枫听到胜者的恭维,没好气道:“阴流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这赵大家虽然才二十五六,但一身阴流珈造诣非同小可,初经人事的罗部长哪是对手,时间虽短,怕是已被纳尽元阳了。” 作为唐罗的忘年交,唐枫最大的乐趣便是与唐罗互损,对这个好八卦秘闻的绝世天骄更有一番自己的解读,两人曾经交换过对于女人的看法。 少年风流潇洒的态度令人殷羡,没想到只是个嘴炮,这才过去多久便被杀得大败而回,更是连累他输了巨款,真是令人失望。 唐罗扶着额头,只觉的脑袋疼,面对两个硬聊风月的长辈也是有些莫名,只能岔开话题道:“说正事说正事。” 一换回整体,宗正唐祖与署长唐枫脸上调笑的表情便散了去,正儿八经的模样好像刚刚说荤话的另有其人,脸色变换极其自如。 表演能力这么强怎么不自己去套情报。唐罗暗暗腹诽一句,开口道:“就今晚接触下来,我没从赵灵嫣身上找到漏洞,反倒是那些个丫鬟,让我看出了一些端倪。” “不过十几岁的婢女,却个个都有凡境巅峰积累蜕凡的实力,比之一般世家的武力机构犹有过之,这样的武者储备可不是一个乐府可以拥有的。本来我是想建议风媒属将重心放在云音府那些琴师舞姬上,但看唐枫署长的模样应该是已经摸清了云音府和云飘飘的来历,我便不多嘴了。” 说话的过程中唐罗一直注意着两人的表情,突然意识到。 如果不是已经弄清了来历,两人又怎么会在自己来之前便等在家中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如果依旧对云音府和云飘飘一无所知的话,唐枫又怎么会有空坐在这儿,还跳起来打趣自己。 看着唐罗瞬间反应过来的模样,两人相视一笑,风媒署长唐枫更是满脸兴奋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这云飘飘和云音府的来历,风媒属确实已经调查清楚了,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说来也是凑巧,风媒属的工作本就是监察西陵强者,所以对每一位凶境都有明确的记录在案,但这云飘飘既不是个外来者,却真正有着武宗修为,活像个凭空出现的幽灵,而整个西陵没有被我唐氏风媒记录在案的凶境强者,最多不过五指之数。经过交叉对比,我们断定,这云飘飘很可能就是弥氏那位刺客!” 唐罗惊了,哪怕对云飘飘的来历有多很多猜测,但对方竟是弥氏的特种风媒属长,这可真的吓到他了:“那这云音府?” “没错。”一点就透的交谈总是让人愉快,唐枫兴奋道:“这云音府就是我们苦寻不得的弥家特种风媒基地,不得不佩服云飘飘的魄力,竟然在战前将整个风媒属都搬到了北山上!” 也难怪唐枫兴奋,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将云音府当成了一个普通的乐府,可以想象当大战进行到中段,轮战重伤的武宗们正在药堂静养,突然从族地中腹杀出一批精通暗杀的刺客,那种后果光是想想便令人害怕,而现在这支特种风媒既然已经暴露,就已经是煮熟的鸭子,就看何时上桌了。 “不可思议。”唐罗失神喃喃地指着桌上的案卷道:“那这些就是那群特种风媒的资料么?” “对的。”一提到这儿唐枫就止不住的兴奋:“谁能想到弥氏的这群特种风媒全都躲在各个家族的重要人物的后院之中,更有不少已经成为了主母一般的人物,光是我北山之上,便有十多个世家已被弥氏风媒渗透,短短二十年竟能恐怖如斯,这女人还真是可怕。” 信息总是这样,要么就毫无头绪,全无进展,只要有了一个突破的口子,经过交叉排列之后便能推演出最真实的结果。原本想要找到弥氏这群特种风媒就像是盲人摸象,知道云飘飘与云音府之后就像是重见天日,短短一个时辰的进展比之前十年的总和还要多。 看着弥氏这些特种风媒对西陵的渗透,唐枫隐隐有种感觉,这个女人的目的绝不仅仅为了帮弥氏扳倒唐氏而已,而是有着更加不凡的目标。 五百五十九章:转告 没有人比唐枫更了解构建一个情报组织有多不容易,这不光光是钱财武者的问题,而是情报工作者本身便具有稀缺性。 哪怕从小培养,一百个孩子里能成为风媒的不过五六人,短短二十年光景对一个情报机构来说,实在谈不上久,但这云音府却硬生生从无到有,渗透了数十个世家,并让大量情报人员坐到了主母的高位,真是令人咋舌。 若不是敌对关系,唐枫是真想向云飘飘取取经,看看怎么提升唐氏风媒属在这方面的力量。 随着唐枫的讲解,唐罗不停的翻看卷宗,只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因为上面都是一些不为人知的记录,记载着唐氏的重要人物被暗杀的场景,这十几年来几乎每一起都跟弥氏的某个刺客有关,以至于到了后来,唐氏武宗凡执行任务必定携带解毒丹药、玄机玉、龙魂玉护身。 只是看看这云飘飘的生平,唐罗是实在想不通唐家和他有什么仇怨,让她放弃琴道不惜委身他人作妾也一定要向唐家报复? 满脑袋的疑问并未因为看了卷宗而缓解,反而更加严重,让唐罗不禁问道:“云飘飘十几年前就是凶境修为现在有这个程度倒也说得过去,但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云飘飘干嘛一定针对我们,按照请报上所说,哪怕云氏覆灭了,以她的手段拉扯出一方势力又有何难,在这西陵干耗,图什么?” 可以看出云飘飘的转折点便是二十年前的云氏灭族,让她从一个琴道大家变成了杀手刺客,只是干嘛要针对唐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何止是唐罗,就连唐枫也是一脸无奈道:“我也奇怪,要说这云大家和唐氏还算有旧,因为《澄心曲》的缘故在二十年前我唐弥两家总是邀请她来宗所表演,毕竟心性修为对蜕凡武者尤为重要,所以对其敬重非常,从未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可云家破族之后,云飘飘便性情大变,推了西陵所有的邀请,闭门不出。谁成想二十年后竟变成这样。”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唐枫对此也是一头雾水,特地调出二十年几年前云飘飘嫁到西陵并开始与各族接触的所有案卷,根本找不到一丝唐氏怠慢的地方,就连其夫黄金荣战死都跟唐氏没有一点关系,所以只觉得云飘飘的恨意来得尤其莫名。 既然是想不通的时就把他放到一边,唐罗合上卷宗,总结道:“云飘飘今年应该五十开外,武宗修为并对唐氏充满恨意,其麾下歌女、舞姬、婢侍总计三百个,个个蜕凡以上修为,加上黄家几名遗老凶境,已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培养的特种风媒更是已经渗透了西陵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家族,我认为,能在战前将其彻底覆灭的收益要远远大过利用其反向传递情报的收益。” 宗正和署长带了这么多案卷到家里来,除了分享信息外无疑还存了考效的心情,看看唐罗对此事的判断,这都是大家族的惯用技巧了,不然没事儿带那么多卷宗来来回回,不嫌累么。 风媒的事由风媒属处理,因为涉及到唐存甫还要加上宗正,两人很显然已经有了预案,只是想听听唐罗对这件事的看法而已。 既然横竖都不影响结果,唐罗便打算畅所欲言了,毕竟宗正说的静观其变只是在不知道云飘飘的身份之前,现在既然知道了,一定是找个完全之法除了才好。 两人听得连连点头,署长唐枫更是赞同道:“我同意罗部长的看法,毕竟云音府这些特殊风媒精通暗杀、破坏,虽然武堂强者与分宗家主不会怕,但这北山还有不少掌柜、匠人、管事。这群重要的人物偏偏没有什么应对刺杀的能力,而我唐氏的强者又不能日夜陪同,若是云飘飘针对唐氏中层发动一场暗杀,不但会让家族各部的运转陷入暂时瘫痪更会让我族损失惨重。不如还是尽快将其剿灭,以免夜长梦多。” 宗正唐祖听了唐罗与唐枫的判断,郑重地点点头道:“本宗知晓了。”又对唐罗道:“其实这次来除了云音府的事情外,还有就是唐志对你与萧子玉赤霞山巅约战之事的一些交代。” “嗯?”唐罗眉毛一挑,好奇问道:“怎么,是不能打么?” “唐志请我转告你。”宗正唐祖沉声道:“约战务须全力以赴,如果可以,杀了他!” 肃杀的语气让中堂烛火为之一暗,唐罗的双眉当即皱起,盯着唐祖的眼睛问道:“什么意思?联盟不要了么?” 骤听质问两人心中具是一惊,对望一眼后署长唐枫问道:“你怎么知道唐萧两家已经联盟?” 这几乎是唐家最高的机密,只有几位重要的人物知晓,就连很多武宗与宗主都瞒着,却不想被唐罗一语道破。 “上次我去萧家收租,感觉萧正两兄弟对我的态度很奇怪,就觉得两家应该是联盟了。”唐罗抱胸道:“但现在弥氏还在一旁虎视眈眈,族长就让我把萧子玉杀了,就算是害怕对方未来成就,想要防患于未然现在也不是一个好时机吧?” 火神血脉加上数种异火加身,萧子玉的炎龙强悍到可以短暂压制诸天无上剑道,这样一个绝世天骄是该被人忌惮的,但起码也得等到两家之战有了结果吧,多智近妖的唐志居然会选择让自己现在动手,唐罗难免有些疑问。 “从你和他约战的那一刻,弥氏就一定会开始设计你的这场约战,为的便是让唐萧两家产生间隙,所以唐志判断,这场约战必定会被弥氏设计,毕竟弥锦一直以来都是喜欢在开战之前锁定胜局,未雨绸缪的性格。”宗正唐祖解释道:“我们干脆遂了弥氏心愿,到了那天会有数队武宗护送你前往赤霞山,而战局的结果,便是萧子玉战死。” “萧锦林能同意?”唐罗皱眉问道,他也听出来了,无非就是两家合演一场戏,让弥氏以为自己的计谋得手,但这萧子玉可是萧家的宝贝,萧锦林又岂会为了迷惑弥氏而让其嵩明。 五百六十章:桀骜 虽然只见过萧锦林一面,但唐罗对这位西陵强者却是充满忌惮,这样一个人绝非商议所能打动,不管唐氏把前景说得怎么天花乱坠,如果计划的保证是以牺牲萧氏的未来做筹码,唐罗相信萧锦林一定会将整张桌子掀了。 萧氏不比唐氏,培养一个萧子玉这样的天骄几乎是倾尽全力,以重要程度来讲,萧子玉的价值甚至超过了少族长萧奇,哪怕萧奇已经是西陵有数的凶境强者。 不客气的说,唐氏如果死了唐罗,一样有替补族子,而萧氏并没有。 只是因为唐罗现在站在家族的最中心,光彩夺目,所以遮盖了无数优秀族人的光芒,以至于外人都觉得唐氏只有他一个出息的,其实呢? 光是唐左的暗雷堂中便有唐青山这样的天骄人物,何况武堂? 北山宗学虽然只聚拢了家族的二流人才,但其中顶尖者如唐耀一样不逊色于普通天骄。 弥氏更是如此,弥楚死后一样会有弥氏全力培养的替补出现,这就是豪族与普通氏族的区别。 别说今天只是死个新生代天骄,便是族长、宗正、首座死了,家族一样能找到候补的人选,这便是精英教育所带来的底蕴韧性。 但这只是唐弥两氏,拥有萧锦林的萧家算是顶级强族但离豪门一样有距离,但如果萧子玉能成长起来,萧氏才会拥有开疆拓土的武力,这也是为什么萧锦林近些年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帮萧子玉搜集异火上。 牺牲萧子玉成全唐氏干倒弥氏,就跟两家工厂合作要求小的那家卖了厂房然后把钱给另外那家一样不现实。 看着唐罗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宗正与署长两两相望,皆是哑然失笑。 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小子,几十年来闻所未闻! “本宗执掌宗所三十余年,还是第一次碰见接到任务的小辈凡事都要刨根问底的。”唐祖摇头笑骂道:“偏偏这个小辈还不断立下大功,无族律可加身,署长说气不气人。” 哪怕是本脉武宗,宗族管事,面对宗正唐祖的命令也只有顺从,唐氏的风格一向如此高效。但这高效的行动风格仿佛在唐罗这儿完全行不通。 因为他对每一个任务甚至是协商都会有着自己的看法与认知,就像曾经小灵界中的那头血神,不论在谁看来,既然唐罗有这个能力慑服对方,为何还要舍近求远与姬复虚与委蛇。 但哪怕面对唐氏族长、宗正连番的请求与命令,他都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当时唐祖就已经感觉到唐罗跟一般的族人很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不是指才华,而是指更内在的东西。 每个家族都曾有桀骜不驯的弟子,觉得自己难以融入家族,觉得上位者全是老古董,腐朽不堪; 觉得自己现在达到的成就,远远超过古往今来所有家族前辈,几乎能和圣人比肩。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因为在宗族经营了几百上千年的故地,不论你想做任何事都有无数长辈可以借力,所有事情的成功都是那么的顺利,好像水到渠成一样,甚至会让人产生一种,只要是我想做,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感觉。 在这样认知下的公子,往往会变得极为自大,但究其根源,不过是因为经过成百上千的经营,一些强悍的世家已将本土经营成了自己的主场,让每一个卓越的公子都会有种自己是主角的感觉。 因为只要完成了家族中的竞争,便会发现一片直达青天的坦途,而不断的顺遂会错误的让你以为,今天所获得的一切成就,全是靠得你自己。 什么无敌信念、圣人之姿不过是站在家族肩膀上的自以为是,这样出众又桀骜不逊的宗族弟子每隔几年便会出现,好不稀奇。 仔细观察唐罗生平,唐祖一直以为唐罗就是一个桀骜不驯又孤高的公子,但两次接触下来,他忽然感觉到,这种说法其实并不准确。 唐罗并不是桀骜不驯,更不是孤高,只是他的思维与看待事情的方法天生就跟大多数族人不一样。 对世间绝大部分普通人来讲,合群是一件不需要训练的事,因为他们只要顺其自然就合群了,混在芸芸众生中与普通人一模一样,但总有这么一些人,他们因为天生的独特,所以就会顺其自然的不合群。 而那群合群的庸才看到这个不合群的人,便会不安,心里不舒服,甚至指手画脚。 “牛什么牛啊?” “以为自己是谁啊,鼻孔朝天的?” “这人性格孤高,很难相处啊。” “此子不服管束,桀骜不驯,难成大器。” 平庸者联合用这些话对“桀骜不驯者”施加压力,企图把他们同化,让他们回归,所以自古以来,“桀骜不驯者”都是孤独且痛苦的。 其实大部分人并不是通过努力才合群的,事实上,只是天生的平庸让许多人轻轻松松地“合群”了。 但这些天生不一样的人想要合群,就必须要牺牲自己,他们会变得沉默,不太爱说话,他们为了融入人群中只好隐藏自己。 还有不断以谎言包裹自己,加上一层层面具,有些面孔让人看了还会觉得这人性子特别好,特别容易相处呢。 因为阅历和理解能力有限,当看到桀骜不驯者退去一身棱角回归家族,他们便会张开怀抱,口中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但他们忘记了,将自己隐藏起来的桀骜者连话都不愿意说了,你还指望他对人间抱有什么爱?还指望他对家族做出什么贡献?不报复就很好了! 所以每当桀骜者回归人群后,也就沦为平庸了。 或许只有极端偏执的才能活下来,最后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 而唐祖眼中,唐罗便是那个极端偏执的个例,一个对万事万物都保持怀疑态度的天骄。 所以署长唐枫看看唐罗,只能对着唐祖摇摇头道:“依我看,宗正大人您要是不将此事解释清楚,我们的罗部长可不会接受这个任务。” 五百六十一章:重要 “是啊。”宗正唐祖摇摇头无奈自嘲道:“本宗若是不解释清楚,怕是罗部长还以为这是假传的命令,要陷其于不义呢。” 唐罗听到宗正大人的抱怨,耸耸肩道:“宗正大人言重了,只是小子做事风格一向喜欢刨根问底,也是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还望勿怪。” 虽然唐祖只是玩笑似的自嘲,但却是把唐罗心底的一些怀疑给说了出来,以唐志多智近妖的风格,绝对不会想出这种关键时刻恶了萧氏的计谋。 时间所有联盟倾塌都在转瞬之间,换了唐罗自己做到萧锦林的位置,如果搬到弥氏是要以萧家未来做赌,那为何不转头去和弥氏联合,杀唐氏一个措手不及。 这才是他几次三番质疑唐祖的关键,因为他觉得这个计划后患太大,收益又太小,怎么看都不像是唐志能够做出来的。 又想起这段时间宗正唐祖和二长老唐弘骏勾搭在一起不停给族长上眼药,所以才会如此刨根问底。 “萧子玉当然会死,但萧氏的火神血脉者不会死,不知本宗解释清楚了么?”宗正唐祖淡淡道。 唐罗点点头,斩钉截铁道:“那我明白了,赤霞山巅约战,我一定全力以赴。” 想了想,又朝两人问道:“需要打碎身体么?” 这前后判若两人的应答再次让唐祖、唐枫哑然失笑,后者无奈道:“正常打就好,不用如此刻意。” “那行吧。”唐罗从善如流,又问道:“两位还有其他事儿么?” 唐罗本身不需要睡觉,为了加快将星馆学徒的修炼进度,更是将人三班倒着教授,这样一来减轻了住房的压力,而来也大大加快了教学进度。 看看时间将星馆的学生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他可不想继续在这儿和两人继续呆着,何况自从坦白血脉能力之后,唐枫一个劲的想把自己拉进风媒属继承衣钵,仅仅是转达一个云音府的来历,又是亲自到场又是带了那么多案卷,不就是想表现自己尽心尽力么。 不用想也知道,一旦正式谈完唐枫一定会老生常谈,说他具有怎样不凡的情报天赋,加上血脉能力更是如虎添翼,这些天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虽然觉得唐枫说的有道理,但眼下将星馆百废待兴,他哪有空去管风媒属的事儿,只能谢绝。 作为唐氏顶重要的两个上位者,这种相当于逐客的问法还是第一次听到。 宗正大人因为事务繁忙便要起身告辞,刚站起身便听到署长唐枫愤愤道:“没有事儿就不能在这喝会茶么?” 唐枫现在特别愤怒,这次因为云音府的事儿他其实想到了很多可以利用唐罗眼睛的办法,本想在正事结束后与唐罗好好合议一下,但现在看来,很显然唐罗根本不想正面接招。 虽然年岁不大,但唐罗是个做事极有主见的人,以唐枫对他的了解,一旦唐罗做出决定,根本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做事的节奏,不论对方权利高低,身份贵贱,这货就是能一视同仁。 对待自己的态度跟对待属中几个年轻风媒的态度一模一样,看来将其拉进风媒属的目的今晚又泡汤了,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有了一双能看清灵力的眼睛,唐罗一人的效率便能顶上一屋子风媒,可这货偏偏要搞什么将星馆,打打杀杀是聪明人该干的事么!? 面对唐枫的愤怒,唐罗丝毫不为所动,耸耸肩道:“行行行,那署长您继续坐。”又对着门外管家道:“福伯,记得给署长大人续上好茶,他想坐多久便坐多久。” 居然想用一个管家打发自己!? “不必了!”忿忿站起身来的唐枫直直望着唐罗的眼睛,怒声道:“既然罗部长这么忙,本署长也不好多做叨扰,这就告辞了!” “慢走不送。”唐罗眼皮都没抬,伸手向外一引道。 对于这个污蔑自己元阳被纳尽的老不修,唐罗才不会客气呢。 原以为摆出了态度怎么也会被挽留的唐枫当即一阵气急,指着唐罗怒道:“你、你、你。” 剧本与自己设想的大相径庭,场面一度很尴尬,风媒属长根本下不来台。 看着一老一少两个互不相让的模样,宗正无奈的地摇摇头,拉起唐枫便往外走,一边告辞一边安慰道:“署长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算了。” 有宗正大人撘得台阶让唐枫瞬间找到了出路,顺势就被拉了出去,没有一点抵抗,直到两人走出中堂,唐枫才抱怨道:“唐罗就是太固执了,依我看这就是浪费,将星馆可以丢给族里,他现在要是加入风媒属,唐氏的风媒能力一定远超弥氏,他就是个死脑筋,您也不帮我劝劝!” 宗正摇摇头,低声道:“别抱怨了,你啊,就受着吧。毕竟这次发现云音府和云飘飘这样天大的功劳他连想都没想便交给了你,说明心里还是有风媒属的,只是现在将星馆毕竟初建,等到一切稳定了你再和他谈,情况一定不一样。” 每个人因为身处的位置不同,他们互相能看见的东西也不尽相同,因为角度的关系有些你能看见的美好我并看不见,我能看见的风景你也寻不着。 对上位者来说,他们总觉得自己的诉求是最重要的,比如将星馆与风媒属,孰轻孰重。 在唐枫眼里,当然是风媒属重,所以唐罗应该放弃将星馆加入风媒属,这样不但能最大程度的隐藏自己,还能坐拥无数情报,百战不殆。 而有了一双能够看见灵力的眼睛,风媒属的情报能力更会直上一个台阶。 所以当唐罗因为将星馆的建设而怠慢他时,他会显得无比愤怒。 因为唐罗现在所做的事在他眼里就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只是给一群最高不过蜕凡境的武者重新建立武道规划而已,哪个武道研究者不可以,为什么非要唐罗亲自来。 横竖不过是些外族武者而已,难道要比家族情报中心更加重要么! 五百六十二章:冲突 十月廿九,冬至 近来整个龙州西部都不平静,奔腾的洪水终于过了峰期,龙江开始慢慢平稳下来,而改道的龙江水好像没有回归河道的意思,一门心思朝着陵江宣泄。 陵江中段地势低洼的地区已经彻底成为了水泊,混黄的河水将曾经的一切文明淹没,曾经繁华的商业重镇再也回不去了,整个陵江中部乱成了一锅粥。 各个山头林立,原本的大小世家都开始做起了无本的买卖,强者恒强,弱者,湮灭。 十一月初一便是唐罗与萧子玉约战的日子,原本唐氏松散的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大量武者小队被派往北山外围的防御工事中,而大量的现役武宗被召回了武堂。 鉴于十几日前弥阳对赤霞山上的唐罗袭杀的举动,所以这一次的约战唐氏慎之又慎,派出了整整四只武宗小队,加上大长老唐思源与六长老唐高旻的亲自带队,阵仗惊人。 明明只是两个蜕凡境的年轻人比斗,无疑牵动了现在各方势力的心,乘着唐氏紧急备战唐罗约战的当口,机智的邬氏兄弟乘着四艘战船连夜出航,冲破了唐氏巡弋在西边河道的防线。 只是不知为何,邬家的四艘战船中有两艘在冲破唐氏防线时水轮损坏,仓底进水,船上武者奋勇抵抗依旧被唐氏的武者一网成擒。 除了邬氏两只冲出包围的战船,渝西岭也彻底被唐氏占了。 虽然这些日子弥氏联军已经联合占领了超过十座山寨据点,但因为渝西岭的易主,让弥氏此时不敢再进怕,停下了攻城拔寨的脚步,动荡的西陵局势再次回复平稳,但两家厉兵秣马的模样,让整个陵江中部风声鹤唳。 将星馆的临时驻地中,大长老唐思源与六长老唐高旻正就近来西陵的几件大事与明日护送的相关事宜对唐罗进行交代。 说是交代其实就是两个长老聊天,唐罗旁听而已。 两人刚一坐下六长老便对已经逃走的邬氏大肆抨击,邬桓在唐高旻嘴里彻底成了一个无耻之徒,愤然道:“早知道邬桓这样卑鄙,就该将其另外两艘战船拦截下来,让他尝尝鸡飞蛋打的滋味!” 原本放邬氏离去的代价是让其将渝西岭与控制的各个小族留下,谁成想对方却乘着武宗换防的时间强突封锁线,两只冲锋的战船瘫痪在河道中央,上面的家族多是小型的世家,老弱妇孺加上些蜕凡小队和几个年老体衰的凶境,而渝西岭真正的精锐却被邬桓统统带走。 不知邬桓在渝西岭给投靠其的各族吹了什么风,这群人看到唐氏的战船靠近便疯狂的攻击,仅仅是两艘瘫痪的战舰,却生生地顶住了唐氏武者整整一夜的进攻,直到天明才将两艘战舰拿下。 负责这场战斗的武宗唐岑带着两艘老弱回来复命时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为了活捉这些人,他早就以摘星手破阵,命令小队合击攻船了。 “邬桓卧薪尝胆四十年,才看到这样一个膨胀族力的机会,又怎么会甘心将收拢的精锐丢还给我们。”大长老唐思源看得通透,惋惜道。 他知道唐高旻发脾气和抱怨只是因为害怕跟族长那儿不好交代,毕竟唐志是将渝西岭和邬家全权交给唐高旻负责的,现在出了这么大一个纰漏,可想而知他的压力有多大。 但他更清楚,这个失误跟唐高旻的大意有着直接的关系,若是宗正追究起来,唐高旻很可能丢了长老席位,看着自己的老伙计很可能因为这样一个失误便会退居二线,唐思源心中也是有些不忍。 “终归是我大意了。”唐高旻更是满脸颓然:“这些日子邬桓整日与巡弋在西面的武宗通信汇报状况,那恭顺的模样就跟曾经邬氏一模一样,谁知此人胃口竟这么大。” 大长老唐思源亦是摇头叹息道:“邬桓此人皮厚心黑,能曲能申,你看着吧,未来龙州地界一定有邬家一席之地。眼下你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律所的追责吧。” 世家顶层便是如此,你只有一直做正确的事为家族争得利益才有可能保持自己的位置,而任何一次失误,便意味着要承担后果。 即便是长老团中的核心,做错了事也得付出代价,这不是忘本,而是家族的规矩。 能人者上位,庸碌者下台,没有借口,只看结果。 厅堂内的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两位大佬像是反思或是哀默,唐罗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假装不存在,就连气息都屏住了,将厅堂内的空间让给两位大佬。 随着短暂的沉默,唐高旻迅速恢复了状态,扭头看见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发一言坐姿乖巧的唐罗,心知对方是为了照顾自己情绪,暖心的同时又笑骂道:“别装睡了,这话就是说给你听的。有错便认,这是家族的规矩,你立下的每一分功劳都不会被抹杀,犯过的每一次错误也不会被遗忘。所以,你明白了吗?” 这些私房话在哪都能说,为何要在唐罗面前,只是为了让他知道,就算是族中长老也有失手犯错的时候,虽然唐罗现在因为立下数次大功被家族捧得极高,但他只要犯错一样会面对律所追责。 “小子知道了。”唐罗郑重道。 从未看过唐罗如此恭顺的两名长老相视一眼开怀大笑,大长老摇头笑道:“有关六长老的闲话已经聊完,现在该谈谈正事了。” 大长老唐思源看着唐罗的眼睛,说道:“其实今日来找你谈话,主要是想跟你谈谈明日你和萧子玉的约战。” 唐罗一愣,心中疑惑,因为前几日宗正与署长刚刚与他商议过约战的诸多事宜,怎么今日大长老还来?遂问道:“不知大长老有何指教?” “我们此次前来,主要是希望明日罗部长点到为止,分出胜负即可,切莫下死手。”大长老唐思源朝着唐罗满脸郑重道。 而震惊莫名的唐罗,一下子站起身来。 五百六十三章:站起 说实话唐罗是真的被惊到了,以至于情绪与身体管理全都失控,站起身来。 他相信宗正唐祖不会骗他,那条要杀死萧子玉的命令肯定是唐志要求转达的。 但眼下唐思源却是带来一条截然相反的命令,让他突然对原本坚定不移的相信产生了怀疑,震惊莫名,不禁问道:“为什么?” 看着唐罗失神的模样,大长老唐思源愧疚道:“这是唐氏现在最大的隐秘,但既然明日你便要与萧子玉约战,现在也该告诉你了,其实我们和萧氏已经结成联盟,他们去赤霞山中立只是为了迷惑对面,所以,你明白了吗?” 随着大长老唐思源的解释,唐罗表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加凝重了。 本来在他设想中最好的情况当然是计划有变,从击杀萧子玉变成正经的切磋,但听大长老的态度,仿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接了杀死萧子玉的任务,甚至以为自己还不知道唐萧联盟,这就太可怕了。 心中流转了千百个念头,唐罗沉声问道:“大长老,这手下留情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家族的意思?” “这还用说么,虽然两家联盟要瞒着弥氏,可萧子玉毕竟是火神血脉者,萧家的未来,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不该将萧子玉重伤,相信族长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六长老唐高旻言之凿凿地补充道。 唐罗看着眼前的两位认真劝说的长老,恍惚间明白了为什么明日是由他们俩进行护卫,而不是由自己的父亲唐森。 如何让一个行动不外泄,最好的方法不是在临行前才将行动的全貌和盘托出,而是将整个行动分成一个个部分,所有人都只知道其中的一部分,并将其完成。 要让弥氏相信唐氏与萧氏决裂,光是杀死萧子玉还不够,两族还要做过一场,所以宗正大人再三交代,杀死萧子玉后的这场突围很可能面临危险,所以这场戏的结尾便是唐氏武宗们被弥萧联军杀得大败而回,从而取得弥氏的信任。 但要骗过别人,首先得骗过自己。 两家的联合虽然作为家族最高的隐秘,但唐罗几乎可以确定,哪些供职在武堂的武宗们肯定知晓,这些人将会成为计划中最大的纰漏。 所以唐志要让这些人都相信,唐萧两家,是真正决裂了,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舍生忘死的战斗,博得弥氏的信任。 而这任务的关键,便是唐罗的选择,换种说法,这也是族长唐志对他的考验。 心中有了决议的唐罗缓缓坐下,对着两位长老道:“既然是要将联盟的事情进行隐藏,那我明日便一定不能留手。” “但请两位放心,以萧子玉的修为,不至于连认输两字都喊不出就败了,毕竟这场约战是在赤霞之巅,唐、弥、萧三族的见证下进行的,自姜林之战后弥氏对我的实力一定了若指掌,若是我放水,反而会让他们看出猫腻。所以得全力以赴。” 说实在解释,其实只是拿出一个能糊弄住两人的借口,其实就算唐罗同意了大长老的请求,明日的萧子玉也几乎必死,因为两族的最高领导人已经确定了要演一场戏给弥氏看,而很显然的一点是,想要骗过弥氏,首先便要让明日参战的武宗以为,决裂是真的。 听了唐罗的话,大长老唐思源与六长老唐高旻沉吟半响,回答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明日弥家一定会派人前来观战,就按你说的办吧。” 看着两位长老丝毫不疑有他,接受自己说辞的模样,唐罗心中沉重,点了点头后不再言语。 …… 十一月初一,清晨、大雪纷飞 两名黑金长袍的长老加上十数名身着灵甲的武宗,端坐云辇上的唐罗众人自北山出发向东,目的便是赤霞山的主峰。 不多时云辇便停在了赤霞山主峰的那片竹林中,就是那片曾经踏青的地方,相隔不过半年,却恍如隔世。 除了早已等候此地的萧氏强者外,那些西陵名士们也聚集此处,等待着将竹林挤得满满当当。 但唐罗从云辇中走出时,围观这爆发出巨大欢呼声,仿佛在迎接归来的君王。 唐罗知道,他们只是在感谢放粮的恩情,但依旧让人暖心。 挥手向着众人示意,好像根本不是来赴约,只是为了巡游自己的领地。 过了好一阵,回应完热情的领民,唐罗终于有时间和今日的对手们好好大声招呼。 在萧氏的阵营中,西陵第一强者萧锦林、其子萧奇尽数到场,身后还跟着数名数值超过五万点的武宗,看来萧氏对今日的表演,也是很慎重。 作为赤霞山的主人,唐罗自然要跟身份最高的说话,所以还不等带队的大长老和六长老开口,便朝着萧锦林寒暄道:“萧族长多日不见,别来无恙。还有萧公子,今日忽逢大雪,是否需要推迟几日再战?” 倒不是揶揄,而是今日的天气实在不太利于火行灵技发挥,所以才有此一问,但在萧子玉听来这就跟羞辱无异,寒声道:“不敢让天骄久侯!” 好心当做驴肝肺,唐罗耸了耸肩,摊手问道:“不知这场约战按什么规矩来?” “按照西陵的武斗场的规矩。”萧氏的少族长萧奇越众而出,朝着唐罗扬声道:“唐罗与萧子玉约战在赤霞山之巅,不准佩戴灵甲、魂玉,各凭本领争胜,直到一方喊出认输或是身死落败,视作约战结束,由我担任本场约战仲裁,不知天骄可有疑义?” “没有疑义,既然萧公子已经准备好了,那便开始吧。” 两人约战的地点是赤霞山巅,而此时不过在半山竹林之中,唐罗稍微活动了下筋骨,运起仙风云体术虚空而起,衣袂飘飘朝着巅顶飞去,恍若谪仙,引得围观众人一片叫好。 本以为唐罗会乘云辇上山的萧子玉看到这般场景,冷哼道:“雕虫小技。” 丹田灵力调动灵穴中的异火,一橙一赤两条炎龙汇聚脚下,踩着炎龙升空的萧公子追着唐罗背影朝着顶峰飞去。 五百六十四章:异火化铠 赤霞山主峰、赤霞峰之巅 雪花在寒风中狂舞,原本晶亮的平台现在已经有了没过脚踝的积雪,唐罗倚靠在曾经醉倒的那块晶岩旁,静静等着萧子玉。 不多时,踩着两条双色炎龙的萧子玉和御虚而行的萧奇便来到了山巅,落在了山顶平台的另一面。 而后不断有两族的凶境强者升空戒备在空中,近四十名凶境强者将这小小的赤霞峰顶围得水泄不通。 前后左右的高空中都有强者环伺,让唐罗浑身不自在,朝着正面过来的萧奇道:“一场约战而已,需不需要这么大阵势啊?” 唐氏这边只有十四位凶境,剩下的二十余名全部是萧氏派出的,其中七成都是萧氏本族武宗,还有便是其他世家的长老。 这种可以攻城的阵容用在护卫上,唐罗觉得实在有些小题大做,等会要是突围不出去可就真的好笑了。 萧奇看了唐罗一眼,笑着指了指南边天外道:“天骄既然来赴萧氏之约,我族便一定要做好护卫工作,上次的事,绝不会在今日重演。” 顺着萧奇的手指往天南一看,唐罗总算知道从刚刚便听到若有似无的鸾声从何而来了。 还以为弥氏转了性不会来参观这场大热闹,没想到只是被萧家赶到了远处,看来萧锦林已经因为上次弥阳招呼都不打的袭杀对弥氏进行警告,不然很难想象以萧氏的霸道居然会在这么远的地方观战。 这样也好,唐罗点点头道:“少族长有心了。” 微笑颔首,萧奇御虚而起在虚空中站定,低头扬声道:“今日之战,西陵天骄唐罗对战萧子玉。以峰顶平台做擂,四周虚空为界,战死、认输、跌出峰顶便是落败,两位听清了吗?” 将这次战斗的规则最后一次重申,这一次不光是要让两人和这些被邀请来观战的武宗看清,更重要的是要让天南云中的弥氏听见,萧氏现在极力隐藏联盟的目的便是要交好弥氏,又怎会真的把关系搞僵。 如果说萧锦林是警告是红脸的话,萧奇的普及规则便是白脸,这种形式方法,所有世家子都娴熟于心。 唐罗伸伸懒腰站直身体,从舒适的晶岩便离开,迈步朝着萧子玉走去,而对方亦是朝这边走来,只是两者的模样却是大相径庭。 一袭纯黑练功服的唐罗就像是要准备晨练的世家公子,时不时的拉背扩胸更像是简单运动前的热身而不是战斗,而脚踩积雪的“咯吱”声更是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严肃认真的意味。 反观另一边的萧子玉,浑身被火焰包裹着有如身体,每一步踏出脚下便是荡出火环,将峰顶的积雪蒸发,身后的怒焰龙影从两道变成三道,随着龙影的增加,火神血脉的爆发,各种异火被召唤出来,一件神火战甲也不断的凝聚而成。 离殇玄天火、灼阳橙炎、七曜凤火、三昧真火、造影磷火、先天阳炎。 哪怕以唐罗的学识,也只能认出萧子玉周身八种异火的六种,而另外两种黑紫色的火焰一看就不是凡品,绝不逊色与其他六种。 唐罗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这货明明看见自己如果战胜弥楚却还执拗的发出挑战了,所有人都以为萧子玉最强的是碑龙图上的八色炎龙之影,但其实这货最强的根本就是这件由火神血脉融合出的八火灵甲。 同境武者只要敢近萧子玉的身,都不用动手便会被这件灵甲灼烧,而你若是敢攻击的话,便会感受到什么叫做肉销骨融。 攻击端有碑龙图,防御端有异火甲,从风媒属得到的消息看,这货还精通各种火行咒术,唐罗摸了摸鼻子,心中有些不好意思。 世间弱小的武者都不一样,有的是近战不行,有的是远程不行,有的是手段单一,但强者的模子倒是出奇的一致,就是基本没有什么弱点。 虽然一定会有凸出的一项,但其他项也肯定不会弱,难以被针对,很显然萧锦林就是按照一个极限强者的标准在培养萧子玉的。 特别是在世人都将火神血脉当做一种战斗血脉来使的时候,萧子玉却别出心裁的将血脉能力与异火融合,异火化铠的思路让唐罗觉得眼前一亮。 这件八炎流转的神火甲防御绝不会低于一般的灵甲,更可怕的是其上还附着很强的杀伤与反震,今天萧子玉不过是蜕凡修为,掌握八种异火此甲便有这种威势。 若他日修为精进,收集更多异火,也许他就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以自身修为凝练出神甲的武者。 感受着萧子玉的巧思,作为一名武道研究者唐罗发自内心的赞叹道:“能把火神血脉玩成这样,今后的史书上一定有你浓重的一笔。” 为何顶级强者都要立书作传,无非就是求一个不朽,但真正能千古留名的强者终归少数,这不光是修为的问题,还是记忆点的问题。 很多没什么特色的强者即便强到顶天,人们也记不住他的名字,反倒是一些特点鲜明的强者,即便不那么强悍,依旧可以俘获人心。 “都是后话,现在我只想告诉你!”已经变成火人的萧子玉将拳头紧握:“我要赢!” 唐罗轻笑一声,不灭战体爆发开来,转眼间一个近六米的银灰色巨人出现在赤霞峰顶,天地灵气聚拢在巨人周身,仿佛祥云。 因为修为的增长与先天之气的滋润,唐罗的不灭战体越来越吓人,明明是六米开外的巨大身体,却因为极致粗壮的筋肉让人生出一种其实他也不是很高的感觉。 只有萧子玉知道,眼前这个半身灵甲满身横肉的银灰巨人具有怎样的压迫力,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唐罗的巨人化身,只是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对方的身体与气息竟然又强悍了一大截,弥楚曾说唐罗的巨人血脉已经达到当前境界的极限,但现在看起来,好像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萧子玉眉头紧锁,满脸凝重。 五百六十五章:破灭 看着对手骤然色变的模样,化身巨人的唐罗呵呵一笑,揶揄道:“刚刚你不是说要赢?怎么赢?跳起来捶我膝盖么?” 一套素质三连怼得萧子玉脸色一黑,愤然道:“希望一会儿神火加身的时候,你还能保持这份幽默感!” 八条颜色各异的火焰龙影朝着巨人扑去,巨大的身体当然能够发挥出巨大的力量,但巨大的身体同时也是最好的靶子。 碑龙图全力爆发让萧子玉的背部冒着璀璨光芒,龙影在他不记灵力的催动下疯狂爆发,龙身变得极长。 幽蓝的离殇玄天火龙目标正是巨人咽喉、橘色的灼阳橙炎龙影扑向巨人左胸、土色的七曜凤火龙影对着巨人下体... 八道龙影,八个要害,两人交战之初萧子玉便是全力爆发,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这股威势甚至超越他在西陵擂台与徐老赢的那一战。 此刻的萧子玉心无杂念,一心八用控制着所有炎龙,只想赢下这一场约战,让族长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战败身死这一种让弥氏信任的方法! 少年意气加上破釜沉舟的决心,萧子玉突破了自己的精神修为界限,八条炎龙仿佛活了过来,灵动异常。 这场战斗的第一击,便是决定胜负的一击! 北面的高空中,大长老唐思源与六长老唐高旻御虚而立,看着萧子玉惊人的爆发,两人眉头具是一皱。 “萧家这是什么意思!?”六长老唐高旻朝着身旁的大长老传音道,灵力包裹的震动满是怒意,萧子玉虽然是蜕凡的修为,但异火本身便带有强大的属性攻击,这样的八道龙影即便是以他的护身功法也无法防御,登时惊怒。 大长老唐思源亦是眉头紧锁,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唐罗心道糟糕。 亏他们昨日还提醒唐罗需要手下留情,没想到这萧子玉一上来便下了死手,哪怕是为了隐瞒两家联盟,这种事先未曾招呼便下死手的做法也太过分了。 更让两人惊恐的便是昨日的嘱咐,萧子玉这边一上来便用尽全力,可己方这边昨日还被嘱咐要点到为止,强者交锋胜负本就毫厘之间,唐罗因为自己的嘱咐失了先手很可能会落败。 一想到异火灼烧带来的伤痛,唐思源忍不住心中一紧,当即对唐高旻传音道:“唐罗天赐灵甲破碎的第一时间便叫停比赛,决不能让他的身体被萧子玉的异火焚烧。” 曾经和一位异火拥有者交手过的唐思源知道,这种火焰对身体的伤害极大,火毒更是会存在体内好久,即便是以他的修为加上先天庚金之气的对抗,也整整耗费半年之功才将体内火毒驱逐,何况不过蜕凡境的唐罗。 天空观战戒备的武宗们感受到顶峰的炙热气息,刚一回头便看见唐罗所化的银灰色巨人陷入绝地,而作为裁判的萧奇后背更是升起了自己的神威龙影,双眼紧紧盯着战局,心中一声叹息。 自几日前跟萧子玉坦白了两家的联盟,并要求他今日战败诈死再以涅槃神火重生的时候,这个一向听话的侄儿暴怒了。 “凭什么要让我败给唐罗,就因为他唐氏家大业大吗?” “我不服,我能够打赢他的,为什么要战败诈死,为什么要将宝贵的涅槃机会浪费在这件事上!?” “你根本不配当萧氏的少族长,你就是一个软骨头,我要见族长!” 当萧子玉失魂落魄从萧锦林书房走出来的时候,萧奇知道,这位家族中寄予厚望的天才对世界的认知顷刻间颠覆了。 每一个少年都有偶像,萧氏所有弟子的偶像都是族长萧锦林,因为他们觉得,萧氏族力虽然不如唐弥两氏,但只要有萧锦林在,他们便能挺直腰板面对两族的公子,各凭本领争胜。 萧锦林于萧氏的这群少年武者来说,几乎如同神邸,基本上所有孩子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 比如他少年时如何压制唐弥两氏的天才,比如他青年游历时如何避过两族强者的暗杀,比如他神威龙影大成破旧立心刻下两面碑龙图后如何压制弥阳得证西陵第一高手之位。 萧锦林的出现让他们明白了族长的意义,更让萧氏的少年们立下志愿:总有一天我也会跟萧族长一样,庇护族人,让他们不用在两族面前委曲求全。 在这样认知中长大的萧氏少年们又怎么会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唐氏合作,还要委曲求全? 毕竟他们萧家才是真正的龙州原住民,西陵曾经的主人,唐氏与弥氏不过是千年前中州来的开荒者罢了! 萧氏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压到唐弥两氏,重新夺回西陵的控制权吗? 当一个树立二十多年的武道信念在顷刻间被摧毁,萧奇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心绪的波动有多大,但值得庆幸的是萧子玉并未被击垮,反而越发沉稳了。 本来萧奇以为是萧子玉想通了关节,但现在看来,很明显自己这个侄儿钻进了另一个牛角尖。 神威龙影浮现在萧奇后背,恍若真正的远古图腾之灵,盯着战局的仲裁者满心叹息,只希望此战不要出太多的波澜。 化身巨人的唐罗与祭出八部炎龙的萧子玉相隔十余丈距离,八条异火龙影张开大嘴,锋锐的龙牙宛若实体,朝着巨人的要害钻去。 龙首开合,八条火龙穿过了巨人的身体,扑了一个空,萧子玉必杀的一击竟只是击中了一个残影。 残影出现的瞬间,一大片阴影将萧子玉的所在覆盖,唐罗竟不知什么时候,跨越了十余丈的距离,来到了自己身后。 “没事的,没事的,我有神火甲,龙影马上到,他拿我没办法的!”萧子玉强忍心中狂震,不断安慰自己让自己冷静下来,召回炎龙的同时心中又暗暗自责。 鬼影步连闪在萧锦林的营帐前看过唐罗如鬼影般的身法,对这种极速的身法他自然也是留了心眼,只是族里的武道研究者都说,当唐罗化身巨人后一定无法施展那种迅捷如风的身法,因为过于庞大的体型会带了数以十倍记的灵阻,以蜕凡武者的灵力量,即便勉强施展了,也会被抽空灵力,毫无威胁。 五百六十五章:生死 因为相信萧氏的武道研究者,在唐罗化身巨人后萧子玉将碑龙图中的八条炎龙全部呼啸而出,而此时却尝到了苦果。 哪怕浑身被异火灵甲覆盖,心底也止不住的升起寒意,浑身仿佛僵住,连转身都无法做到。 战局陡然逆转,萧子玉中门大开,银灰色的巨人伸手抓住了他的脑袋将其提到高空。 异火甲轰然爆发想要将巨人焚烧,却被天赐银甲挡住,不得寸进。覆盖在巨人体表的一层先天之气御灵能力惊人。 但异火终究是天地灵物,即便是艮土先天之气也无法防护太久。 只是唐罗本来也没打算僵持下去,既然答应了宗正大人要接下任务,他便会速战速决。 运转鬼影步的同时虚空之胃九千万神药宝光大作,先天阴阳大磨盘将其凝练至极致,对着萧子玉刻在后背的碑龙图,唐罗张开了冒着五色光华的巨口。 无数流光匹练在巨人张嘴时呼啸而出,轰在了巨人手中那个火娃娃的后背。 仲裁官大惊失色宣布比斗结束,神威龙影如一道玄光朝着巨人手臂刺来,萧子玉八条席卷回援的炎龙发出哀鸣化为虚无,碑龙图面对卯足全力的先天神剑,没有一丝抵挡便被爆碎,连带着萧子玉的整个背部。 巨人口中流光不断,先天神剑轰碎了碑龙图,朝着萧子玉体内蹿去,双肺、心脏,火力全开的先天神剑没有丝毫留情,将萧子玉的生机彻底斩碎。 感受到神威龙影的来袭,巨人一甩将掌中的萧子玉朝着龙影掷去,如一道赤色的流光。 萧奇的神威龙影慌忙改袭为盘,将萧子玉的身体轻轻接住,只是此刻的萧子玉已经不复初战时的风采。 威势惊人的异火甲少了火神血脉的束缚泾渭分明的散开,熄灭。而异火甲散去众人才看见此时的萧子玉的模样,后背和前胸出现一个贯穿的大洞,心脏和双肺不翼而飞,大量的鲜血狂涌而出,将原本鲜红的衣衫染成暗红。 仅仅是一击,不可一世的“八部炎龙”萧子玉便重伤濒死,或许说濒死也不太合适,因为任谁看没了心脏的蜕凡武者,都是必死无疑。 做完这一切的唐罗迅速调换位置回到顶峰北面,小心地戒备着已经落地的萧奇和东面那个飞身而下的白发老翁。 此时的仲裁官满脸悲色,抱着萧子玉的身体落在地上,一边大喊医师,一边不停地将手中的灵药往萧子玉空洞的胸腹塞去。 而第一时间落地白发老翁落地看到萧子玉身体的情况,脸色也是一变,灵力一卷拿过萧子玉的身体便开始救治。 先是左手一道青色光芒填入萧子玉胸腹,接着右手按在他的天灵,腰间的药囊更是自动张开了袋口,一粒粒价值数百万金的宝药度入萧子玉口中。 但此时的萧子玉非但不见好转,脸色反而更加灰败,白发老翁的表情也更加凝重,又过了一会,青光颓然散去。 没了青光掩目,众人这才看清,此刻的萧子玉虽然已经不再渗血,胸腹中的空洞更是被一种绿色填满,但已毫无生息。 白发老翁满脸颓然,朝着一旁的萧奇沉痛道:“少族长,节哀。” 虽然尽了全力,但萧子玉的伤情实在太重,他无力回天,对一名医者来讲,没有比这更让人懊恼的了。 武道归宿,一横一竖。既然是约战,便一定会有胜败;既然是胜败,便一定会有生死。 这并不是什么过家家,选择武者这条路便意味着可能会身陨,但萧子玉的死来得太快太急,刚刚不是还占着上风么,怎么一击便分出生死了。 观战的强者们有种恍惚的错觉,唯有天南的鸾辇上,弥氏首座弥海与一名模样诡异的老者嘴角噙着笑容。 “太爷您的咒术修为真是深不可测,我就坐在您身边,都感觉不到一丝咒术波动,可能这萧子玉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浑身僵硬,连手指都动不了吧。”弥海看着慌作一团的赤霞峰顶,朝着身旁老者恭维道。 被称作太爷的老人就像是被人从坟里挖出来一般,浑身都散发着尸腐臭味,一双瞳仁泛着诡异的惨白,脸颊脖子上的尸斑看着更是瘆人。 钻研咒术超过百年的弥氏老者终日以尸骨魔魇为伴,虽然正面作战能力不算顶峰,但一手杀人与无形的咒术却是弥氏第一,所以族长弥锦与少族长弥申从数个计划中,最后选择了老者来做这件事。 “一个优秀的计划,最重要的便是要让被设计的人以为,这是他自己完成的结果。” 还记得临行前弥申朝着两人解释这场计划的模样:“高祖父的咒术足以悄摸生息的制住萧子玉一瞬,剩下的只要交给唐罗就好。” 回到族中的弥阳已经将这场失败的袭杀细节和盘托出,也让弥家对这场看似简陋的计划更有信心,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现在唐罗确实是西陵最强的蜕凡武者。 甚至从某种角度看,他要比盖压西陵的徐老赢更强,能够抗住凶境巅峰体术的强横体魄,能够斩断神柳的先天神剑,艮土先天之气护体,鬼魅般的身法。 任何蜕凡武者面对唐罗大概只有绝望两个字,萧子玉也不例外。 帮助弱者设计强者其实很麻烦,因为涉及到很多削弱的过程,但帮助强者设计弱者就很轻松了,你要做的只是稍微推一把,强者便能干净利落的把事情办好。 就如同现在唐罗做的那样,鸾辇中的首座弥海与咒术大师弥鹫笑得十分满意。 而赤霞峰顶部,看着萧氏武者们悲情惋惜的模样和耳边不断传来围观强者的低语,唐罗打了个哈欠不耐烦的开口扬声道:“喂喂喂,我说你们差不多行了啊,废物东西还不自量力的挑战,死都死了还救什么救,赶紧宣布我获胜,还得回去补觉呢!” 嚣张、狂傲、不可一世。 这番刻薄和无情的话语让萧氏的强者们一瞬间有了愤怒的宣泄口,就连那些只是被邀请而来观战的家族强者们也将不满的目光投向唐罗。 五百六十七章:挑战 相比于对胜者的逢迎,大多数人们还是对战败身死者保持同情。 因为大家都是武者,不知道那一天便会同样步了后尘,所以对待战死者的哀默和尊重几乎是武者之间不成文的一个规定。 而此时唐罗刻薄的语言,就好像萧子玉的死根本不值一提,怎能不让人愤怒。 “唐天骄!”满身都是血的仲裁官萧奇对着唐罗怒目而视,大声质问道:“在你以先天神剑炸碎萧子玉的碑龙图时我便宣布了比斗结束,为何你不停下攻击,还不断的将先天神剑灌入对手的体内!?” 唐罗弹了弹指甲,一脸的惊讶:“是吗?你喊了停吗?我没听见啊,你也知道,武者比斗要全心专注,这时候哪能注意外面的动静。” 做戏便要做全套,自己赢得实在太过干净利落以至于萧氏根本没有什么动手的契机,所以为今之计就只能再拉一拉仇恨,甚至不惜说出这种违心的话。 而这番话也成功激怒了萧氏的武宗们,他们指着唐罗大骂道: “如果你没有听见萧奇呼喊,又怎么会得知神威龙影临身的方向!?” “神威龙影无影无形,连这种绝学的来袭你都能听得真切,又怎么会听不到仲裁官的喊停?” “你就是故意下死手,想将我萧氏的未来扼杀,作为西陵第一蜕凡,如此没有容人之量,你唐罗不配称为一个武者!” 也许唐罗的话敷衍一般的武者还可以,但在天上观战的都是武宗级的人物,只是一瞬间便找到了唐罗话语中的漏洞,大肆抨击。 被戳破谎言的唐罗恼羞成怒,扬着脑袋四处寻找,眼光扫过漫天的武宗大怒道:“谁!?谁在说话,给我滚出来,让我看看是谁在挑衅我唐氏!?” 一言不合便搬出身后世家,空中不断传来冷哼声,是对唐罗为人的不齿。 萧氏阵营中一个满脸怒容的武者越众而出,来在赤霞峰正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唐罗,冷声道:“就是老夫说的,约战胜出却狠下毒手,这种卑鄙的行径你做得,说不得吗!?” 老者话音未落,一道金色的流光狠狠打在他的左肩,透体而出,堂堂凶境强者只是一击便被击落,狠狠摔在了赤霞峰的平台上。 顺着金光望去,唐氏的大长老唐思源将食指轻轻收回,淡淡道:“谁允许你,飞在唐氏的方阵的头顶?” 落地的武宗捂着左肩指缝中鲜血流出,体内庚金之气不断破坏着经络,就连灵力运转也变得生涩。但身体的创伤只让他更加愤怒,满面怒色的望着唐思源,寒声道:“皆道唐氏大长老极芒指力西陵第一,今日得见却不过是个出手偷袭的小人,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唐家全是一丘之貉!” 暴力可以杀人,却不可以服人,两人刚刚的行为无疑将整个唐氏推到了众人的对立面,以至于一些本来只想作壁上观的武宗们都是满面怒容的模样。 大长老唐思源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些人的愤怒,背负双手飘然而起,环视一周,淡淡问道:“谁不服?” “我...” 一名世家的武宗满面怒容的出声,还未把话出口,极芒指力便洞穿了他的心脏,庚金之气更是将他心脉彻底斩断,未曾着甲的凶境强者想不到唐思源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下悍然出手,指着他颤声道:“你....” 庚金之气在身体中肆虐,武宗从高空中无力坠落,就像只被射中的鸟。 随着唐思源的两次出手,天空的气氛骤然一变,武宗们纷纷祭起了护体功法,拉开距离,生怕步了齐天路和萧直的后尘。 唐思源的极芒指力对没有护身功法的武者肉身来讲,实在太过犯规,众人终于明白了为何弥氏的老人一提起他的极芒,便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仅仅是一个人,便让数十位武宗退避,唐氏大长老的霸道,可见一斑。 站在地上的唐罗看着大长老一人震慑众人的场面,狂笑道:“大长老威武!!” 又扭头朝着东面的萧氏众人挑衅:“刚刚你们不是很硬么?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再说话我听听啊,谁不服?” 声若洪钟的异能轰然爆发,唐罗张狂恣意环指众人一圈,身后是十二名闪着金光的唐氏武宗,恍若天神。 众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唐弥两氏统治的日子里,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不敢言语,漫天的武宗们只能屈辱的把头低下,当做没有听见。 看着无一人做声的场面,大长老唐思源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萧子玉技不如人还要发起挑战,战败身死也是咎由自取,虽然遗憾萧氏少了一块栋梁,但这也是武者应尽之意,念在萧家悲痛欲绝,我就不追究你们冒犯唐氏的言语了。若还有下次...” 作为唐氏的首席长老,唐思源一辈子便是致力于维护唐氏的荣光,对所有敢挑衅唐氏的人,他的回应只有一个,杀! 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出了他的意料,但他既然担任了这次护卫的统领,除了要保护唐罗安全之外,便是要保全唐氏尊严。 就算唐罗的举动在他看来无比愚蠢,这也是回到家族他们自己关上门处理的事,由不得外人置喙。 “萧子玉身死,这场约战是我唐氏天骄胜了,还请仲裁官宣布吧。”大长老唐思源低头望着半身鲜血的萧奇,淡淡道。 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约战,回去族里问问唐罗为何要下此死手,难道真的跟众人所说一样,因为忌惮神火血脉的未来么? 弥楚是这样,萧子玉也是这样。唐思源隐隐有种担心,如果唐氏的未来是这样一个心性扭曲者,对家族可真不知是福是祸。 满脸怒容的萧奇飞身而起,与唐思源位置持平,盯着对方的眼睛,一次一顿道:“我宣布,这场比斗胜出者是,唐罗!” “但是!我,萧奇,不服,向唐氏大长老,唐思源前辈,发出挑战!”萧奇的眼中满是疯狂:“就在这里,现在!” 五百六十八章:萧白鹤 萧奇满脸悲愤,朝着唐思源发出挑战,眼中的火焰犹如实质,迫不及待的语气更是让人感受到这位萧氏少族长斩钉截铁的决心。 唐思源背负着双手,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还不够格,老夫不愿以大欺小。” 如果今天是萧锦林当面,此战打了也就打了,但和萧锦林的子侄辈约战,他可丢不起这样的人。 萧奇作为一个少年时便成名的强者,整个西陵能说他不够格的人寥寥无几,但唐氏的大长老必然在列,所以哪怕拒绝也是说的掷地有声。 愤怒的仲裁官想不到唐思源居然会直接拒绝自己的挑战,这和商量好的根本不一样,他被“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作为萧氏的少族长,只要萧家不想与唐氏开战,他便不能主动出手。 环视天穹一周,唐思源将背负的双手摊开,已经祭起护身功法的武者们以为他又要出手,惊得连连后退。 没想到他只是对着众人做了个揖,不咸不淡道:“此间事了,本族就不多叨扰了。” 又转头望向萧奇道:“萧子玉乃我西陵天骄,殡葬那日我唐氏必会派使者到场。” 唐思源至今想不通唐罗为何会下此重手,唐氏与萧氏的联盟因为这个举动在他看来岌岌可危,他只希望这种隐晦的说法萧奇能够听得懂。 不管两族有什么问题,参加葬礼的使者都会带着唐氏的诚意把事情说清楚,这已经是眼下他能想到最好的方法了。 可还不等萧奇作答,萧氏族地方向便有一道流光划过天际来到赤霞峰顶,一位鹤发童颜老者如流光般出现在萧子玉的身边,颤抖地伸手探了探萧子玉脖颈,身形一阵摇晃。 愤怒的目光有如实质,老者双足一登直冲天际,紧握着双拳朝着唐思源咆哮道:“用不着你唐氏虚情假意,子玉的葬礼不接待卑鄙无耻的宾客!” 来人是萧子玉的祖父,萧氏的前族长——萧白鹤。 唐思源看到来人,哼了一声道:“都说你在闭死关,心性修为却没有一丝长进。没想到萧子玉竟是你的孙子,真是可惜了。” 这番话中有话的说法还提起自己死去的孙儿,萧白鹤脸色涨得通红,喝问道:“你什么意思!?” “呵。”唐思源噙着冷笑揶揄道:“萧氏碑龙图攻守兼备,八道异火龙影五攻三守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可这萧子玉也不知传承谁的性子,满心想着毕其功于一役,若非如此,又怎会败得如此干净利落。本来还奇怪萧子玉天骄之姿,性子怎会如此不严谨,现在看到你才明白。” 言罢,唐思源不屑的将眼神移开,话里话外,全部都是在说老者没有教好自己的孙儿。 “唐思源!”萧白鹤听出了话外之音,银白的须发被气得无风自动,颤抖的指着唐氏大长老的鼻子,愤怒到了极致的武者只有战斗一条路:“你不是说萧奇不够格与你一战么,那便由老夫来挑战,敢应战么!?” 萧白鹤的挑战话音未落,围观众人的脸色已是大变,谁都没想到,两个小辈间的争锋居然会蔓延到如此地步。 被萧氏邀请到赤霞山的家族全是想要保持中立与和平的家族,但看现在的情况,一个处理不慎便会成为唐萧两家的战事的导火索。 萧白鹤是萧氏的前族长,唐思源是唐氏的大长老,这样两个人打起来,一旦哪一方有损失都是震动西陵的大事件。 而一旦将赤霞山卷入混战中,西陵地界将再无一片宁静祥和之地,战火将会再次升级。 这种明眼人一看便能得出的结论又何况是唐氏的大长老,围观的武宗们将目光投向唐思源,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希望对方顾念大局,不要争一时之义气。 唐思源满脸阴沉的望着萧白鹤,不敢相信这人都已百岁外开脾气却一点都没改变,动不动就搬出武者争胜的一套,难道萧锦林未将两家联盟的事告诉这混蛋么?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萧白鹤将族长之位传于萧锦林后,便开始闭死关,说要参悟宗师之道,之后便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看今日到场的模样,都像是刚从萧氏营地那边赶来的,看到自己的孙儿萧子玉被杀,这反应便是萧白鹤本人无疑了。 只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发出挑战!? 作为武者来讲,唐思源并不畏惧挑战,只是两人的身份实在太敏感,如果一动手便不只是两人自己的事情了。 便看着漫天的萧氏武宗,原本一个个双拳紧握,眉眼低垂,但当萧白鹤出现后仿佛换了一个人,那跃跃欲试的表情恨不得立刻参战。 也许萧白鹤在智计上比之当代宗主萧锦林连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但在护短和威望上,犹有过之。 这是一个敢为了家族庶子千里奔袭屠灭一族的狠人,更是对自己的绝学从不藏私见人就教的顶级武道研究者。 这样一个人,哪是说战就战的,唐思源只感觉自己被逼到了角落,进退不能。 “诶!我说。” 突然爆发的洪钟之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正是抱着胸的唐罗满脸不屑的揶揄道:“你们萧家一个个都是这样的么?敢挑战又不敢战死,那当什么武者,去当农夫好了啊!” 天穹中的武者们脸色一变,其实说到底,这场挑战便是萧子玉自己发起的,只是他对萧氏实在太重要,所以才让众人方寸大乱。武者约战,生死由命,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可以追究的呢? 顿了顿,唐罗又望着天边鹤发童颜的老者,高声嘲讽道:“萧白鹤,你以什么由头向我唐氏的大长老发出挑战?萧子玉是为了证明自己是西陵第一蜕凡向我发出的挑战,你呢?挑战的理由是不是孙子死了心情不好?还是不将萧氏一族拖进战火中誓不罢休?” 有些事放在心里想想自己吓自己多没意思啊,干脆摊开来讲嘛,别搞得好像最后是因为一开始没有想到才做出的错误决定。 五百六十九章:预见 唐罗双手抱着胸口满脸嫌弃,他可不相信年过百岁的萧白鹤什么都不清楚,装糊涂这套在他面前可没有用。 看这人来的方向和现在的表现就知道,他根本不清楚两家结盟的事,更不清楚今天这场表演的关节,若是让他再继续发挥下去,萧氏不和唐氏撕破脸皮都不可以了。 家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和萧氏进行联盟,唐罗可不想这么重要的一件事被一个娃娃脸老头给搅和了,为今之计只有把他逼回去! “如果今天我家大长老接受了你的挑战,然后失手又把萧氏的前族长打死了,然后呢?萧锦林再出来挑战?如果是这样的话,何用这么麻烦,请这位萧氏的“前族长”代表萧氏向唐氏宣战嘛!”唐罗摊摊手,一脸平淡的将众人心中最大的顾虑放到了桌面上。 特意在“前族长”三字着重发音,不管萧白鹤是真傻还是装疯卖傻,现在他都必须要面对这一个最尖锐的问题。 萧白鹤脸色无比凝重,低头望着唐罗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因为萧子玉的身死他确实无比愤怒,但还远远没有达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会向唐思源发出挑战除了因为愤怒外,更多的是想将唐氏与萧氏的对立做实,因为他隐隐看出,这场西陵之争,最后必是以弥氏战胜而告终。 虽然对权谋不甚了了,但作为一个资深的武道研究者和兵法大家对强弱却是有独到的见地,现在唐氏雄踞北山,手拿渝西岭逼得弥氏联军不得寸进,在外人看来好像唐氏现在占据很大优势,更是有着延绵百里的北山群落做后盾更是毫无后顾之忧。 但萧白鹤却敏锐的感觉到,唐氏表现出的这种强悍不过是色厉内荏,拿下渝西岭不是胜机,反是败亡之道。 如果两族一直保持平均的族力,那么唐氏拿下渝西岭确实是一步好棋,但现在却是臭招。 刺猬不如猛兽强壮,所以抵御外敌的方法便是将自己团在一起而不是撕咬,本来北山便是绵延百里的山脉,光是外围构筑的防御工事便令人应接不暇。 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渝西岭需要分兵,等于本来便兵员紧缺的战线又被拉长,所以渝西岭,是肯定守不住的。 现在弥氏不着急进攻,只是因为他们要去磨合联军,而从萧氏风媒收集的几分战报来看,萧白鹤就连弥氏的作战策略都已经估得八九不离十。 能猜到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弥氏这就是赤裸裸的阳谋,即便知道了你也并没有办法抵抗。 这段时间弥氏联军的作战方式无比统一,练兵意图明显。 总结起来便是弥氏武宗小队正面压制,七大望族联军从各个角落突袭。 说实话这种战术真的不算高明,因为对一般领地来讲能被偷袭的角度实在有限,做好几个面的防御就可以了,但北山群落不一样。 可以说西陵以北全是山脉,那战线长到几乎根本无法防御,有一万个绕后的角度,而弥氏有了七大望族的投效,强者人数与兵力上已经远远领先了唐氏。 试想一下,弥氏本军在正面对北山进行压制,联军从不知那个角落对北山内部进行奇袭,无数的蜕凡小队乘着战船在薄弱处对外围防御工事与山体进行轰炸,漫长的战线非但不会成为唐家的优势,反而会让其疲于奔命。 看着吧,等到洪水平复,弥氏便会有无数战船载着强者从现在已经成为水泊的西陵往北山开去,而弥氏也会正是对北山发起猛攻,务求在正面战场上对唐氏进行压制。 两族实力本就相差不多,想要抵御弥氏的正面压力便已耗费了唐氏超过九成的精力,而那支如鲠在喉的联军怎么办? 首尾不能相顾,犹如芒刺在背。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唐氏的巨大领地便是他的败亡之因。 而看唐氏现在的做法,不断的加固外围的防御工事与居住地的防御能力,更是愚蠢。 因为不论再强的防御工事,最后进行抵挡的,还是武者,建再多的防御工事,武者不足也是白搭。 虽然兵法中常说,贵精不贵多,不少以少胜多的战例会让人觉得人多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只有真正深谙兵法的大家才知道,打仗打得是什么,打得就是人啊。 真正懂得用兵的将领,学的都是大势,通过快速的运营、不断的蓄势、奇正的转换不停建立优势然后正面碾压过去。 有时候知道要比不知道压力更大,因为不知道起码还能一往无前,知道了心里永远存着顾虑。 我就明明白白告诉你我要怎么做,你又能怎么样呢? 所谓阳谋就是,你知道,但你没有什么办法抵抗,最后只能败亡。 这便是弥氏现在的策略,而之所以这个策略能够成功,就是因为七大望族的投效。 人多,就是了不起! 所以这边弥氏联军攻城拔寨,气势如虹。那边的唐氏不断构建工事,企图造出一个延绵百里的钢铁城堡。 萧白鹤几乎能够看到,大战开始不用多久,唐氏便会被逼得节节败退,不断收缩着自己的本营。 最后,能够囫囵退出西陵地界,都算是最好的结果,只要稍有不慎,便是个惨败的下场。 既然能看见这样的未来,萧白鹤便不能让萧家坐以待毙,虽然已经不再是萧氏的族长,但他依旧要为家族未来考虑,所以看到萧子玉身死,他心念一转便向唐思源发起挑战。 本想借着自己护短暴躁的风评将此事办了,没想到却被一个少年当场道破,萧白鹤面色阴沉,俯视着唐罗,心中恨极。 如果在这件事没有宣之于口前,这场挑战打了也就打了,但被直接升华到了家族的高度,他便无法凭着自己的心意做出决定了。 毕竟在现场还有真正能代表萧氏的少族长存在,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越俎代庖,而不用想也知道,萧奇一定不会同意这场约战进行下去。 五百七十章:伏击 心中谋划被人一语道破,萧白鹤铁青着脸,将目光投向萧奇。 因为场中唯一有资格代表萧氏的,只有他一人。 不光是萧白鹤,萧氏所有武宗望着萧奇的眼里都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萧奇自然也能看见族人眼中的期盼,但他真的无法做出这个决定,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请离开。” 逐客的意思明显,却控制着局势没有扩大。 唐思源心中很满意,看着萧白鹤的脸色,轻笑道:“白鹤兄,萧少族长,既然胜负已分老夫便告辞了。” 不管曾经多么叱咤风云的人,总有一天都会过气,因为属于他们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年轻人总能胜过自己的先辈们。 看着唐罗寥寥几句便将萧白鹤劝得进退不是,让这位老对手体会到了和自己一样的心情,唐思源心情大好。 其实不用想也知道,等到萧白鹤回到了族中,萧锦林自然会跟他说起两族结盟之事,虽然萧子玉的死让人很遗憾,但唐氏也已做好了赔偿的准备。 获得小灵界宝库的唐思源有信心,唐氏能拿出的补偿一定会让萧家把萧子玉的死忘记。 随着萧奇的最后决定,这场挑战注定无法进行,萧白鹤对着唐思源的告辞一声冷哼,不屑回答。 随着唐氏的队伍离去赤霞峰顶,萧白鹤满腔怨怼才爆发出来,回头怒视萧奇传音道:“为什么不和唐氏开战,难道你也信了你爹那套东西?家族争锋不进则退,他居然觉得可以保持中立,你身为萧氏少族长,难道只是一个应声虫吗?” 萧奇满脸苦色,无奈传音道:“师公切莫动怒,还请跟孙儿回到族中,您刚从闭关所出来,很多事都没来得及跟您交代,容孙儿一路跟您慢慢解释。” 前族长萧白鹤是现族长萧锦林的师尊,也就是萧奇的师公,也许在外人看来萧奇现在是萧氏的少族长比一个过气的老头地位要高,但萧奇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师公在外人面前给自己面子罢了,单看现在漫天族人看待自己不善的眼神就知道,驳回前族长的决议让他们多么不满。 “你们最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萧白鹤气得白眉倒竖,恨声传音道:“若是小林仗着自己什么西陵第一的名号就觉得可以保持中立,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是是是,师公您消气。”萧奇只能不断劝慰,将这怨怼和怒气都生受了,同时心里又不住的苦笑。 整个西陵能叫萧氏族长小林的怕是只有眼前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了,而萧奇心中更是清楚,在父亲心中,这位前族长的地位究竟有多么重要,所以再怎么尊敬都不为过。 …… 开道回府的唐氏队伍,打头的大长老唐思源与六长老唐高旻具是一脸严肃。 唐弥两氏开战在即,萧氏是唐氏最重要的奇兵,如果没有他们从旁策应,族长唐志的计划想要实施千难万难。 只是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不断为家族立下大功的唐罗居然会做出如此不智的决定。 也许是因为天骄的竞争他们看不懂吧,不明白萧子玉为何非杀不可。 但现在杀都杀了,就不要找寻根由,而是想办法补救。 唐氏一行人自东向北飞行,出了赤霞山十数里地界,突然一阵清亮鸾鸣响在了众人头顶,正是弥阳的御邪鸾辇。 唐氏的武宗们迅速摆开阵势,手中捏着合击,全心戒备,蓄势待发。 本以为误入了弥氏伏击,没想到观察四周却只看见一架战车,全无他物。 鸾辇的罗帐被拨开,首座弥海站在鸾辇头顶,对着唐氏众人笑着道:“大长老这么着急,是要到哪儿去啊?” 唐思源正要回答,就听到身旁的唐罗毫无预兆的惨叫一声,从穿云兽身上跌落。 这声哀鸣勾动了唐氏所有武宗的神经,手中的合击技朝着鸾辇便爆发开来,只是还不等合击技成型,天地灵气突然暴动,哪怕是武宗强者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完成同频同源的共鸣。 “极芒射鸾!”在这关键时刻,唐思源高声道,率先一指极芒便朝着御邪鸾辇最左的一头鸾凤眼睛点去。 所谓射人先射马,很显然弥海出现在这里便是为了偷袭唐罗,而乘坐御邪鸾辇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后可以迅速逃离,伤了人还想跑,哪那么容易。 见多识广的唐思源判断出御邪鸾辇中一定有位修为极其精湛的咒术大师,而像这种毫无波动的咒术,大多都是伤己及人的巫术。 唐罗惨叫跌落,施术者也不会好受,不然以这种修为的施术者完成任务后便能启动玄机玉离开。 所以此时不管唐罗面对什么样的凶险,当务之急便是要将人留下,只有捉住了咒术大师,才能解开唐罗身上的咒术。 武宗们在唐思源的提醒下瞬间反应回来,散去摘天手,凝聚极芒指力准备轰击。 而此时拉着御邪鸾辇的五头鸾鸟仿佛也感觉到了危险,罡风盘踞,振翅欲飞。 只是唐思源又怎么会让他们轻易遁走,一指极芒便射向弥海脚下那头鸾鸟。 金芒迅捷如电,正对鸾鸟左瞳,若是击实定能让它疼痛哀鸣,五头鸾鸟中只要有一头乱了,这御邪鸾辇的速度便会被大大拖累。 只是一道青色的虚影将唐思源的一指极芒挡住,正是弥海的青木战体。 站在鸾顶的弥海轻笑道:“大长老这指极芒来得仓促,有失水准啊!” “是吗?”唐思源面无表情,淡淡反问。 衣袖一甩,又一道凝实无比的金色光芒正中最左侧青红鸾鸟的瞳仁,将鸾鸟的眼珠连同半个脑袋炸开。 心知中了算计的弥海面色铁青,难怪第一指极芒如此软弱,原来只是为了引出自己的青木战体,让这第二指能够奏效。 要说鸾鸟的生命力真是惊人,哪怕被炸了半个脑袋也没有当它当即死去,只是不断的发出哀鸣:“厉!!厉!!!” 疼痛难忍的鸾鸟已经无法控制,双翼疯狂摆动,让整辆御邪鸾辇都摇摇晃晃无法行动。 五百七十一章:咒术大师 重伤的鸾鸟此时已经彻底忘记了逃离的事情,只是用双翼不断拍打着身体与只剩一半的头颅,希望让这剧痛散去。 只是大量的庚金之气不断地往脑子里钻,活像千万根小针穿刺般疼痛。 有了一只不听指挥的鸾鸟,鸾辇彻底被困在原地,而唐氏其他武宗的极芒也已准备就绪,一时间十二道金色利芒朝着鸾鸟袭来。 弥海的青木战体只是一瞬便被打成了筛子,但也减弱了不少的极芒指力,以至于这第一轮的极芒只是在鸾鸟身上打出血洞,并未将任何一头击毙。 六长老唐高旻抱着失去神智的唐罗来到唐思源身边,满脸凝重道:“唐罗中了一种很歹毒的咒术,我已用护神丹将其脏腑护住,但他还是昏迷不醒。恐怕要回到族中找咒术大师看看才能知道解法。” 咒术是武道大昌之前一种盛行的技巧,最初创造出来是为了强化武者肉身,但人体肉身如果经过太多次咒术的强化,便会濒临崩溃化为灰灰。 后来有一个鬼才突然想到,既然咒术能够强化身体,为什么不能虚弱身体呢? 换了一个观点后,咒术大放异彩,一些强横无比的妖王之所以会被人族击败,便是因为咒术师舍命的削弱。 只是到了后来武道大昌,人族已经强大到可以正面战胜妖族了,所以对咒术师的需求也不如刚开始那般迫切,以至于曾经在人族中地位最高的咒术大师,成为了旁门左道。 虽然还有传承者,却不是人人都会的主流,六长老唐高旻虽然对咒术大致有些了解,但要解决唐罗现在的情况还是力有不逮,所以想要快些回去。 与其说是来告诉大长老唐思源情况,不如说他是想抱着唐罗先行回到族中。 唐思源连头都没回,沉声道:“何必舍近求远,御邪鸾辇中便有一名咒术大师,将其留下唐罗的情况自然迎刃而解。老夫可不信弥氏只出了这一架战车。” 虽然御邪鸾辇此时的情况岌岌可危,但有了防备的鸾鸟可不是那样好偷袭的,也许极芒打在鸾辇的身上一下便是一个血洞,可一旦鸾辇用翎羽将自己保护起来,极芒便无法奏效了。 毕竟鸾鸟可是荒兽级别的神鸟,更是有着一丝凤凰血脉,生命力顽强的惊人。 要以一架战车抵御十数名武宗的攻击,其中还有唐思源这样的强者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任务。 “只能如此了。”首座弥海心中有了决断,连续施展咒术已经对老人身体有了严重的损害,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曾祖送回族中,与之相比不过数百龙魂,算得了什么! 御邪——百龙袭! 御邪鸾辇之所以能被称作战车,当然不只是因为打头的五头鸾鸟,更重要的是由御邪重银打造的车架。 价值千万的御邪重银不光防御惊人,更重要的是能够收摄邪鬼恶灵,这便是御邪鸾辇最重要的攻击手段。 随着印法的启动,鸾辇银架上的雕龙仿佛活了一般,眼中爆发着邪光,在一阵青黑的烟雾中,无数极恶龙魂呼啸而出,朝着唐氏的武宗袭杀而去。 无差别的恶灵攻击来的猛烈,无有实体的龙魂比之一般灵技更加凝练,极恶的龙魂除了对火焰有所畏惧外,对其余四行灵技都有极大的豁免。 释放完龙魂后,弥海又是一道神木击打在了最左边那只被炸了半个头的鸾鸟后背,毫无防备的鸾鸟哀鸣一声,便被洞穿了身体,一命呜呼。 如果再让鸾鸟嘶鸣扑腾下去,其余的四只和车架中的老人都走不了,此时的弥海只能忍痛断腕。 数百条极恶龙魂纠缠着唐氏武宗,掣肘战车速度的鸾凤已被清楚,现在只要四鸾振翅,御邪鸾辇的速度提起来便无人能挡。 只是接连十二道的凤鸣让弥海的如意算盘正式落空,十二头呼扇着焰翼的神鸟将数百条极恶龙影焚烧一空,那凤鸣更是引得四头鸾鸟茫然四顾。 有着神兽血脉的鸾鸟对这样的叫声发自心底的畏惧,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振翼,僵在原地。 错过了最好的逃脱时机,御邪鸾辇再次被唐氏武宗们包围,岌岌可危。 而天空紊乱的灵力也恢复正常,看着手捏如来印的唐氏武宗们,弥海眉头紧锁,想着今日出路。 “首座先走,让老夫为你断后。” 天蚕罗帐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幽幽道,弥海一听便是脸色大变,当即拒绝道:“不行,曾祖你先走,我有玄机玉可以留在此地拖延,我若要走,无人能拦。” 老人便是弥氏的底蕴供奉,是将一生都献给族里的功勋者,他又怎么忍心让一位年近二百的老者为自己断后呢,此事绝不能答应! “臭小子。”天蚕罗帐中的老人笑骂道:“老子当年干长老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娃娃呢。武者的归宿应该在战场上,而不是死在闭关室中,你回去后便跟我那些老伙计说,弥青蛊见猎心痒,想试试唐氏这批武宗成色,无奈年老体弱不幸战死。” 刚刚还气若虚浮的老人此时仿佛回光返照,弥海却满脸苦色,不知如何应答。 天蚕罗帐再次掀开,邋遢的弥青蛊走了出来,对着弥海恭敬一礼,明明浑身肮脏,此刻却别有一番肃穆。 “还请首座先行,青蛊为您断后。”言罢,不等弥海答复,老者便飘然而出,与唐思源遥遥相对。 虽然只是一个暮气沉沉的老者,脸上还有点点尸斑,但在场的唐氏武宗们却拿出比面对弥海还有认真的劲头全心戒备着。 老人伸出已经蜷曲的指甲挠了挠头,黑色虱虫与白色的头皮四散飞溅,看得人心中一阵不适。 “不知是弥家那位老贡奉当面,晚辈唐思源。还请前辈收回玩笑,将晚辈族人身上的咒术去了,免伤和气。”唐思源对着弥青蛊不咸不淡道,虽然对方是一名咒术大师,但被十二名武宗团团围住,他可不认为气血衰败的老人能有什么镜头能为可以为弥海断后。 五百七十二章:大败 “噗嗤。”弥青蛊嗤笑道:“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让老祖看看,你手上功夫是不是和嘴皮子一样硬。” 罩着老者的衫袍突然鼓起,干瘪的皮肤剧烈地膨胀,身形瞬间扩大了数倍,拉伸到极致的皮肤下血管变成了黑色,仿佛有墨绿色的液体在流动,模样极是可怖。 胖成一个五角星的老人洒脱一笑,轰然炸开,青绿色的浓雾席卷八方,瞬间朝着包围着御邪鸾辇的唐氏武宗们袭去。 御邪鸾辇上弥海泪目,知道这招之后弥青蛊便已神魂俱灭,他绝不能让老贡奉的牺牲白费,最后看了眼漫天青雾,弥海强忍泪水,驱动鸾辇从弥青蛊预留的通道中离去。 再说另一边,面对突然蔓延开来的浓雾,唐氏武宗的应对不可谓不及时,十二道金色巨掌只是一出现便挥出阵阵剧烈的罡风。 毒雾需要依靠气流传播这是个小孩都明白的道理,所以他们并不认为老人的毒雾会有什么不同。 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这看似雾气的青绿其实并不是气体,而是一种概念上的毒雾,便跟神魂具现一样,普通风罡又怎能加身。 “摘天手化作长墙,阻挡毒雾不要让他蔓延过来!”大长老唐思源朝着武宗下令道,他已经看出毒雾绝非凡品,自然不敢让它贸然接触到众人身体,弥氏老贡奉耗尽神魂的一击,岂能易与。 几乎是话音刚落,十二道金色巨掌便组成了一道首尾相连的长墙,想要将四散蔓延的浓雾困住。 唐氏凶境绝学摘天手本就攻防一体,由武宗强者全力施为下比之灵甲不遑多让,面积上更有富余。 十二位武宗合力组成的金掌长墙,便是凶境的合击也无法突破,但面对这波青雾,却彻底败了。 仿佛专为腐蚀灵技,无坚不摧的摘天手金掌在接触毒雾的一瞬间,几只精修不深的巨掌便被消融,金色的长墙瞬间有了缺口,而剩下的那些金色巨掌也没有撑住,不多时便消散在浓雾中。 随着唐氏武宗们与神魂相连的摘天手被破,十二人接连发出闷哼,受了不小的轻伤。 照理说消融金色巨掌之后,毒雾也该灵力大损,再不济速度也该放缓,但连破十二道摘天手的青雾非但没有衰弱,反而像得到了给养,速度再次攀升,当即吞噬了三名离青雾最近来不及退避的武宗。 眼看青雾又要吞噬其他人,几名近处的武宗直接启动了玄机玉,随着挪移大阵的爆发,几名武宗消失在原地。 大长老唐思源和六长老唐高旻带着昏迷不醒的唐罗御空速退,一直退出了数里外,这青雾才算是散去。 几人连忙赶回了几名武宗的所在地,只看见三具残破腐烂的尸体,还散发着恶臭。 仅仅是被青雾吞噬,三名武宗强者竟连玄机玉都无法启动,便已身死,唐思源眉头紧锁,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跟在他身后的数名武宗身形亦是一阵摇晃。 “不好,这气味有毒!”唐思源立刻切断了嗅觉,可浑身的无力感却越来越重,敏锐如他能够感觉到,从鼻头吸进的气体正在他体内肆虐,以吞噬灵力壮大己身,修为越深者这股力量便越强大。 若不是他有庚金先天之气对这股毒雾有克制之力,恐怕他已经昏了过去。 只是他有庚金之气护体,其他武宗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剩下的数名武宗身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脸色越来越青,摇摇晃晃的倒了下去。 唐思源强忍着不适施展出摘天手,将三名武宗的尸体拍入地底掩埋才将气味阻隔。 做完这一切的他连忙查看几位昏迷的武宗,感觉他们体内两股力量的相互纠缠碰撞,连忙度入庚金先天之气助他们稳住局势。 若是再让两股力量拉扯下去,会将武宗的浑身经络全部废掉,到时便是唐氏最大的损失,治愈凶境的身体可不比蜕凡,代价极大。 早在大长老警示时六长老唐高旻便已抱着唐罗退出百米远,此刻看到唐思源的举动,遥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随着大量庚金先天之气的流失,唐思源脸色灰败,回头道:“这毒好生厉害,应该是种级别很高的木行灵力,庚金先天之气只能维持局势却无法一举歼灭。” 金克木,何况庚金先天之气本就是级别不低的先天之气,可即便如此还是拿着毒气没有办法,也难怪三人一卷入青雾便被杀死,连抵挡都无。 “你先带着唐罗回去,我在这将他们隐藏起来,让族中派医师和咒术师过来!”虽然情况已经无比危机,但唐思源还是当机立断的下令道。 唐高旻刚要答应,便看见怀中唐罗骤然惊醒,眼刚睁开一半便大声提醒道:“小心鸾辇内的咒术大师!” 当御邪鸾辇出现的时候,唐罗便透过天蚕罗帐看到里面一个人影,刚想提醒大家小心里面那个灵力总量接近十五万的凶境巅峰,便与对方的目光对上。 这一对上,他就感觉头脑一阵恍惚,然后肝胆剧烈,识海内翻江倒海,惨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虽然他人昏了过去,可神识却是无比清明,识海无比活跃,依旧保持着内视的状态,他感觉有一缕神魂直接附在自己身上。 对武道认识极深的唐罗一瞬间便反应过来,他是中了顶级咒术——惊神咒了。 而这缕神魂便是咒术师对他下的种子,所以他便假装失去意识昏迷,让咒术师轻易完成种魂,然后祭出阴阳碾,将这缕种在丹田中的神魂收摄。 无奈对方咒术师的修为实在太高,哪怕阴阳碾专克阳魂阴邪,亦是耗费了许久才将其搅碎。 恢复意识的唐罗一落地便看见昏迷一地的武宗与脸色灰败的大长老,登时大惊失色问道:“怎么了?” 自己昏迷不过半刻钟时间,对方只有一辆鸾辇、首座弥海和咒术师三人,怎么就将己方杀得大败,唐罗有些震惊。 五百七十三章:损耗 六长老唐高旻将遇袭的事与唐罗说了后,得知大长老要在此处稳定几名武宗伤势,让他们回族求援后。转头看了看四周。 此处是洪水中的一片丘陵,曾经是西陵东面的一座矮山名唤莽丘,现在西陵地界变为水泊,莽丘便成了一座湖心岛,有丛生的树木。 “我们不能直接离开。”唐罗对着六长老唐高旻道:“在这样的湖心岛根本无处藏身,加上大长老要不停往几位武宗大人身上灌注庚金之气,灵力波动惊人。只要弥氏去而复返,依几位武宗的伤势,根本无法启动玄机玉,实在太危险了。” 要知道中毒的不光是几名武宗,还有大长老唐思源,虽然因为深厚的修为加上雄厚的庚金先天之气让他看着没有大碍,但战力一定会大打折扣,特别是极芒指力在少了先天之气的附效后,威能更是会大大衰减。 看出问题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关键是如何解决问题,听完唐罗的话。唐高旻与不远处的大长老唐思源大表情皆是凝重,他们当然想过唐罗所说,只是以摘天手裹胁众人御空暴露的只会更快,那璀璨的金光就像一盏明灯,只会大大提升暴露的危险。 “让我看看几位武宗的情况。”唐罗知道世间紧迫,必须要快做决定,朝着六长老唐高旻说了句便要往大长老方向靠,却被拉住了手臂。 扭头一看,正是连连摇头的六长老:“毒气未散,你还是不要上去的好。”若是唐罗也中毒倒下,那真是回族求援都困难了。 “无妨,我百毒不侵。”唐罗给了六长老一个宽慰的表情,回答道。 钢身一体、内息循环、虚空之胃。五品不灭战体带给他的可不仅仅是一身通透铁骨,而是一些几乎犯规的能力。 几步走到大长老身边,伸手探了探昏迷武宗的心脉,度入一股艮土先天之气,登时面露喜色。 艮土先天之气拿武宗体内那股横冲直撞的劲力没有办法,但却能抑制对方的行动空间,好像那股劲力十分厌恶这股先天之气所以绕道。 “大长老,我有办法了。”唐罗兴奋道:“您先调息内气,由我来护住几位武宗心脉,我们先赶回族中再想办法。” 唐思源亦是面露喜色,当即停止了度气,盘膝而坐稳定体内情况,刚刚忙着给几名武宗度气,自己体内的毒气又有失控的感觉。 看着大长老脸色渐渐恢复正常,唐罗扭头对六长老道:“六长老,我们需要尽快启程,弥海很可能会去而复返。” 人最好不要有什么侥幸心理,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情况有多小,他总会发生。 以首座弥海的敏锐程度,当他发现没有人追御邪鸾辇后,就会明白那位咒术大师一定是取得决定性优势了,他一定会杀一个回马枪。 那时候真是想走都走不了了,唐罗心中发急,耳边仿佛隐隐听到凤鸣之音,知道最坏的猜测几欲成真,当即运转不灭战体,大威天龙虚影一把衔住几名武宗夹在腋下,一边两个,一边三个。 听到唐罗的动静,大长老也停止调息睁开了眼,朝六长老使了个眼色,三人直接御空而起,向着北面飞去。 在众人离去不久后,银色御邪鸾辇来到了湖心岛,四头青红色的鸾鸟朝着林中的一个位置鸣叫,去而复返的弥海落到林中,看到了土地被翻动的痕迹。 一脚塌下,唐氏三具武宗的尸首便从地里弹了出来,弥海看着死状凄惨的三人,心中暗暗自责。 …… 北山群落、清云峰、药堂总部 当大长老唐思源一行人回到北山,整个唐氏高层都被惊动了,因为几人的模样实在太过惨烈。 整整四支本脉武宗小队,十二名凶境强者只有五名回来,而且一个个剧毒缠身昏迷不醒。 强悍如大长老亦是满脸青色,情况不容乐观,就连六长老都在回城时沾染了一些毒气。 反倒是修为最低的唐罗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让唐氏的药师啧啧称奇。 经过整整一天一夜的隔离治疗,唐氏药师总算是控制住了凶境武者体内横冲直撞的毒雾,但几位武宗依旧没有回复意识,仿佛进入了沉眠。 就连大长老唐思源都在治疗中昏迷了过去,未曾苏醒。 而六长老唐高旻因为沾染毒气较轻,虽然不至于昏迷过去,却也是开始了犯困,眼皮重于千斤。 作为一行人中唯一清醒的唐罗则是被族长等人传唤到破云峰宗所,询问这次任务的情况。 可还不等唐罗将情况如何禀明,便听到了风媒属的急报。 “署长急报,弥氏联军纠结武宗超过五十名,朝着渝西岭进发,其中弥氏本脉武宗二十人,由首座弥海、太上长老弥阳亲自带队,还有白、曹、万、别武宗三十人。首座唐森已经带着十八位武堂本脉武宗与二十位凶境宗族武者赶往渝西岭,并向宗所求援!” 没人能想到弥氏的攻击来的如此之快,还好以玄机玉遁走的四名武宗已经回到了族里,不然唐氏第一大武力机构连与之匹配的武力都拿不出来。 只是除了本脉武者实力相当外,凶境宗族武士对上望族的嫡系武宗怎么看都是太过吃力,也难怪首座唐森会直接向宗所求援。 骤然听到如此大的消息,议事厅中的众人皆是不由的眉头紧锁,只有族长唐志表情依旧淡定,对着传讯的风媒挥挥手道:“知道了,回去后让唐枫署长将注意西面弥氏攻占的几座湖心岛,但凡有异动迅速禀报。” 等到风媒退去,宗正唐祖才沉声问道:“族长以为这五十名武宗还不是弥氏的全部军力,他们还有后招?” “不错。”族长唐志点点头,站起身来到议事厅中心的大型沙盘前,指着渝西岭东南方向的几座插着青色小旗的湖心岛,朝众人解释道:“虽然五十名武宗规模惊人,但想要突破首座构筑的房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没有大量蜕凡小队的策应,比拼的就是武宗本身的能力。” 五百七十四章:沙盘演武 议事厅的长老们从座椅中站起,围到了沙盘之前,观察着渝西岭的地势。 唐志从南岭兽谷中密密麻麻代表武宗的小旗中抓了一把出来,将其中大部分插在了渝西岭的正南方,然后把剩下的插在了离它不远的几座浮岛。 从地势上看,被包围着的渝西岭便像一座孤山,随着洪水的慢慢平复,若是弥氏在各个据点屯兵,轮番进攻,防守渝西岭的代价实在太大,唐氏本就兵员短缺,折损了数名武宗后更是捉襟见肘,弥氏竟会在此时发动猛攻,真是议事厅中的众人眉头紧皱。 难道刚要开战便要请出族中供奉吗,几名长老将目光投向宗正唐祖,而唐祖则是把目光投向族长唐志。 “暂时不用请出供奉,有森首座主持渝西岭,弥氏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族长唐志专心致志推演着沙盘随口道。 “可渝西岭终究是要丢的,依本长老看,不如让武宗们带着俘虏撤回来,再让首座悄悄将渝西岭的几座险峰的山基毁了,等弥氏占了渝西岭后,反攻一趟,就算杀不死他们的本脉武宗,也要让弥氏屯在渝西岭的后勤全军覆没!”二长老唐弘骏双手撑着沙盘边缘,向唐志说出自己的建议。 与其被动的防守,二长老唐弘骏更喜欢主动的设计和进攻,自从知道这场洪水的起因后,不知多少长老想着再利用首座唐森的能力完成一次设局,这渝西岭之战在唐弘骏看来,就是一场天赐良机。 这个提议比之族长唐志消极的应对更得几位长老的心,就连宗正唐祖也是连连点头,正将沙盘推演进行一半的族长唐志抬起头,看着众人的表情,亦是朝着唐弘骏赞同道:“二长老这个计划成功率很高,因为相较于南岭兽谷直接对北山发起奔袭,从渝西岭不但距离更近,隐蔽性也更高,弥氏得到渝西岭以后一定会大肆屯兵,按照二长老的布置,的确能给弥氏的后勤以及蜕凡部队带去极大杀伤。” “但是。”族长唐志站直了身体,平静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所有长老,不顾唐弘骏有些难看的脸色,继续道:“如果让首座的能力暴露,以弥锦的聪慧一定能看出这场突如其来洪水的根脚,这会让计划暴露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其中差别还请诸君自行定夺。” 说完,唐志便又俯下身去,从南岭兽谷中取出几面小旗,看着沙盘上渝西岭附近的几座弥氏据点,继续自己的推演,旁若无人。 而刚刚还称赞二长老计划不俗的几位长老登时没了生息,宗正唐祖更是感叹道:“若非族长提醒,险些误了大事。” 唐志抬头微笑,算是回应。其实他能理解唐弘骏的迫切,以往大长老在场时,他很少表达自己意见,除非经过完全的深思熟虑,所以唐弘骏在众位长老中一直有成熟稳重的风评,只是这一次因为大长老唐思源昏迷不醒,以至于他急于想证明自己所以失了严谨,但看他提出这有关渝西岭的建议,便知是没有思前想后得出的结论。 只是唐弘骏毕竟是唐弘骏,若他是个庸人也不会坐上唐氏二长老之位,经过短暂的调整,他重新恢复了平稳的心态,朝着族长唐志道:“刚刚的计策尚未思虑周全,险些误了大事。只是这联军来势汹汹,强守渝西岭不会让我族武宗伤亡惨重么?此刻渝西岭就是一座孤山,一旦被围城武宗只要启动了玄机玉便再也无法支援回来,这该如何是好?” 对强者来说,守城的难度要远远大过攻城,除非自信道能够承受所有攻击,不然使用玄机玉避开重伤的局面几乎是每个豪门武宗的都会遭遇的事。 虽然防御工事给了防守方先手和掩护的优势,但面对五十名武宗级别强者的狂轰滥炸,这仓促建立的防御阵地不消三天便会被彻底抹去,到了那时驻守渝西岭的武宗该如何自处? “弥氏联军攻伐渝西岭,并非剑指北山群落,而是为了进行最后一场练兵。”族长唐志终于将沙盘推演完毕,指着渝西岭正南的旗帜对众人道道:“诸君请看,弥氏联军中七大望族的武宗占到了六成,若是他们真想一鼓作气的将渝西岭拿下,至少该有三十名本脉武宗攻伐正面战场。”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弥锦此人行事就像是蜘蛛,喜欢将什么时候都做到前面,织网,蓄势,待时。 这场声势浩大的攻坚战对其来说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要命的是那些早被占下的据点,没人知道这些据点中那些埋伏重兵,那些只是补给。 “二长老所言极是,这渝西岭注定会成为一座孤山,但弥氏联军的目标却不是山中有着防御工事的这批难啃的骨头,而是北山连同渝西岭的这条通道。”唐志指着北山西边的方向,淡淡道:“即便弥氏有能力一举攻下北山,他们也希望这场战斗僵持的越久越好,只要我们派兵支援,他们便从各个角度跳出来进行袭杀,毕竟失了防御阵地,纯比野战,弥氏人多的优势便无可抵挡。” 在眼前的这张沙盘中,弥氏已经占领了十数个据点,有能力从四五个角度对北山往渝西岭的补给线发动进攻,若战事将起,这才是最要命的。 兵者,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只能达到一个目的的,从来都谈不上什么好谋略,弥氏看似大军压境,其实真正的内功却是早在先前半月的布置上,此刻图穷匕见,才让唐氏众人知晓其中利害,渝西岭现在对唐氏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几位长老在听完唐志的解释后,看着插着弥氏小旗的西南据点就像看到了魔鬼的爪牙,甚至生出了直接把渝西岭让出去的念头。 只是一想到没了渝西岭作为屏障便要固守本营,又生生按下了这个想法。 五百七十五章:攘外安内 本来是通报约战的情况,谁成想却变成了一场沙盘演武,唐罗挠挠头站在沙盘一边,有些尴尬。 从身份上来说他现在作为武堂下属分支的一个部长,即便是要参加战时议事,也该是去武堂的议事厅,而不是在这儿。 但看着长老们若无旁人毫不避讳的模样,唐罗也明白这是长辈们对自己的拳拳爱护,感动之余也有些压力。 毕竟家族寄予厚望,要是不作出点成绩来,怎么对的起这些看好自己的长辈。 正思忱间,便听到宗正唐祖对着族长问道:“那依族长之见,面对弥氏联军这番谋划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诸位长老也停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这便是有个智计惊人族长的好处,议事厅中的都是唐氏核心,在唐志将战胜弥氏的计划和盘托出后,对这位一步十算的族长都已彻底服气,既然有唐志在此,他们只要为计划查缺补漏,总胜过自己瞎想。 问题又抛回给了族长唐志,只见其从北山本营中抽出数十面颜色不一的旗帜,随手插到几个分布在西南、正西的弥氏据点道:“这几个应该就是弥氏驻扎重兵的据点,也是这场战斗的真正战场,二长老,请你组织数十名武宗对着几处弥氏据点进行奇袭,渝西岭能够坚守多久,便看二长老之成果了。” 十数个据点中,有虚有实,刚刚唐志的推演便是为了判断出其中的虚实变化,此刻推演完毕,正是要在弥氏未曾反应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本来这种武事应该由大长老带队,但唐思源现在昏迷不醒,只能由二长老唐弘涛代替了,作为未来的大长老人选,他的修为能力,毋庸置疑。 二长老唐弘涛接过命令直接离开了议事厅,这场根据弥氏联军压境的应对总算告一段落,族长唐志与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唐罗身上。 “额,宗正大人好像还有话说,我这不急。”唐罗知道族长和长老是让他接着汇报这次行动的情况,但看到宗正唐祖似有话说,当即将问题撇了过去。 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在宗正身上,唐祖没想到唐罗会直接将话题转回自己,但他本就有话要说,便沉声道:“本宗认为,攘外必先安内,既然要应对弥氏,便要将弥氏安插在北山内部的钉子拔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儿,众人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整个云音府就是弥氏特种风媒的总部在长老之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那位嫁给唐存甫的云大家就是弥氏那位杀手众人更是心中有数。 现在听到宗正提出,自然是明白这位大人要在决战将起时收网,将弥氏这群特种风媒一网打尽了。 “本宗打算通知云大家,让云音府筹备一场宴会,为将要出征的武宗祈福,届时云音府一定会全员到齐,正好将其一举覆灭。” 所谓暗杀,便是要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威力才大,暴露在阳光下的杀手,对唐氏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说,不堪一击。 即便是武宗修为的云飘飘,在北山的地界也翻不出任何风浪,现在众人缺的,只是一个将云音府众人聚集起来的理由而已。 自唐存甫与云飘飘成婚后,云音府的琴师们变成了北山群峰的红人,哪怕宗正三申五令让唐氏不论嫡庶公子都要勤修武艺,但这些纨绔子弟还是有办法给自己放假。 还美其名曰:艰苦修炼便是为了阅遍世间繁华,劳逸结合才能直攀武道巅峰。 各个府邸打着乔迁之喜的名号,不断邀请云音府的姑娘们上门演奏,而云音府的琴师们便跟花蝴蝶一样,游走于北山各个山峰,成了一道优美的风景,正式融入了北山。 具风媒属的消息,已经有大量唐氏庶出子弟向云音府的琴师求爱,其中数名家世不凡的已经得手,而嫡系公子们则是卯足了全力将目标对准赵大家。 只是赵嫣然却是对这些追逐的公子们丝毫不假颜色,便连演奏的邀约都推了不知多少场,因为唐存甫的关系没有人敢动强,但不少唐氏公子在背后都说过一定要拿下她的狠话。 虽然所有人都以为头筹已经被唐罗拔了,但取一个琴舞双绝的歌姬作妾并不丢份,和唐罗成为同靴之友更是美谈,哪怕赵大家的丫鬟不断澄清唐罗当晚与赵大家只是相敬如宾,也并没有人相信。 宗正唐祖说话间不由得想起了唐罗的这段露水姻缘,扭头朝他打趣道:“云音府覆灭在即,罗部长若是不舍美人,本宗会差人将其绑到将星馆驻地,想必此女在罗部长身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仿佛是看到石块开了花,长老们在听见唐祖的调笑后一个个将目光集中在了唐罗脸上,眼神满是调笑。 唐罗的油盐不进在整个唐氏赫赫有名,自两年前便有数十位主母不停张罗他的婚事,几乎将西陵配得上唐家的小姐全部刊印成册,也没见唐罗对谁动心,没想到却对一个琴女破了戒,众人此时用一种只有与男人才懂的目光对上唐罗的眼睛,好像是在问:女人的滋味如何。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就连族长唐志眼神中都有几分好奇,真让唐罗大感吃不消,虽然行完了成人礼,但他还是极不适应这群老头子莫名其妙就出现的荤话,只能扶着额头解释道:“我和赵大家本就没什么事儿,按正常流程处理就好。” 什么叫正常流程,便是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他相信赵嫣然是无辜的,但他的相信实在不值什么钱,因为连他自己都不能笃定这份相信。 若是给风媒属足够的时间,以唐枫署长的本领肯定能甄别出无辜者,但现在大战将起,事急从权,肯定容不得精细的分辨,那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哪怕云音府有些使唤下人是无辜的,也在必杀的名单中,就算不用想也知道,从云音府嫁出去的琴女有一个算一个,哪怕今日已为一族主母,唐氏也会在这场运动中将其肃清。 五百七十六章:邀请 不过半日,整个北山群落唐氏族人都知道了弥氏纠结五十名武宗级别强者压境渝西岭的消息,结合大长老昏迷不醒,一队本脉武宗身陨的消息,族中一些年轻公子和分宗家主心中都有些惴惴不安,惊慌失措中连忙跑去武堂打探情况,想知道家族对这场全面冲突有多少把握。 “他弥氏大战之初便请出族中供奉,不就是因为畏惧我们吗!?” “你们放心,这场仗拖得越久对我们越有利,唐氏必胜!” 相较于族人们的惊慌,在得到小灵界物资与大量秘术后,唐氏的这群武宗们只感觉实力又开始了飞涨,以往不过五五开的局面现在已是四六,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胜率还会越来越高。 弥氏理所当然要紧张,所以弥氏的联军压境在武宗们看来只是狗急跳墙。 “弥氏武宗不过尔尔,那些望族凶境更是不足一晒,五十名凶境中能战者不过十之三四,也就弥氏首座和太上长老还有点看透,尔等放宽心,尽情享受壮行宴,然后在北山上等着本族大胜的消息。” “壮行宴?” 拥挤在武堂门口的族人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只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既然从本脉武宗嘴里听到了壮行宴的消息,他们就能打探出这件事的根脚。 不过半日,宗正想要为本脉武宗以及家族武者举办壮行宴的消息便不胫而走,甚嚣尘上。 时值武宗唐祖九十岁诞辰,妙音坊更是想大操大办,但还不等他们拿出方案,便被匠作司的主事唐存甫横插一脚拦下,说是此事已经全权交给云音府操办。 妙音坊的管事们得知消息后甚是惊怒,哪怕是云音府巅峰的时候,与妙音坊不过伯仲之间,还是占了云大家一曲《澄心》的光。 何况云音府日渐衰败,而妙音坊花魁频出,到了今日,不论是从歌舞、琴艺、美人哪一项上,都远远优越于云音府,壮行犒军的大宴,怎么能假他人之手。 该不会是唐存甫收了云大家后听了什么枕边风,存了什么私心吧! 怒气冲冲的妙音坊坊主直接找上了匠作司,要找唐存甫当面理论对峙。 “坊主误会存甫咯。”唐存甫满面堆笑,极是儒雅:“老人常言,好东西总要留到最后。若是壮行宴便大操大办,待武堂首座凯旋,坊主又该如何安排。我已请示过宗正大人,他也觉得将妙音坊留待凯旋之日更为妥帖,坊主以为然否?” 且不说这边已经给了台阶,就说唐存甫将宗正大人都搬了出来,妙音坊主心中就算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接受,只是委婉的讽刺道:“存甫管事对云大家真是无微不至,生怕云音府在这北山受了排挤,竟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外人,真是有心了。” 以妙音坊的规模,便是连办数场宴会也有能力让场场不同,一场比一场出彩,在妙音坊主心中,唐存甫铁了心要让云音府负责这场宴会,无非是想让初来乍到的那群舞姬、琴师一炮而红,若是能被到场的武宗和宗族武者看重,也算是在这乱世中有了个安身之所。 如此关心只为一个妾室,妙音坊主的语气酸溜溜的。 唐存甫也不愿多解释,一副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摆摆手道:“哪是外人,飘飘是存甫的内人,云音府以后也算唐氏的旁支,还望坊主多多照顾啊。” 一般人称呼自己的妾室都是小妻、少妻、小妇之类,即便得宠也不过被称作外室或测试,内人这种称呼,通常是用作自己的妻子。堂堂一个分宗代表,当然不会在称呼上搞错,所以唐存甫只在婉转地向妙音坊主表示自己对云飘飘的喜爱与看重,不下正妻。 妙音坊主捂着小嘴有些吃惊,虽然她贵为一坊之主,调教的姑娘数以千计,嫁到本脉宗主身旁作妾的更是不知凡几,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将风尘女子称作内人的。 云飘飘是黄家遗孀,众人都以为只是唐存甫贪图对方美色才用强,但今天一看,这分明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云大家算是遇上良人了。”妙音坊主幽幽道,不快登时消散心中一软,都是风尘中以色愉人的可怜,难得遇上一个体己的人,云飘飘的运气让人羡慕。 “坊主谬赞,匠作司公务繁忙,存甫就不多留坊主了,改日一定带内子上门讨教,毕竟云音府小门小户,如何操办壮行大宴还需要坊主指点。”唐存甫朝着妙音坊主,巧妙地恭维道。 一番连消带打之下,怒气冲冲前来质问的妙音坊主便被唐存甫劝了回去,看得司内工匠啧啧称奇。 但不管怎么说,壮行宴交给云大家的消息已经被众人得知,一时间云音府将所有的演出都推了,专心致志的排演壮行宴表演的节目。 唐存甫更是难得假公济私了一回,在预留给武堂建立堂口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大大的戏台,让无趣了许久的北山群落难得增添几分喜气。 宗正唐祖的寿诞是十一月初九,壮行宴的时间也定在那日傍晚,留给云音府的时间只有几天,但在云大家与赵大家的妥帖安排下,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 …… 十一月初八、清晨 北山宗学、中央修炼场 完成早间修炼的唐星不理会两名队友,屁颠屁颠的跑到唐贞身边,满脸讨好地望着唐凤然:“凤然姐,我就和唐贞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在小灵界之行结束后,小正太便和唐贞腻乎到了一起,两人时常消失不见,这让一心向武的唐凤然很是不满,所以严令禁止两人继续交往。 只是小正太也不知是传承自谁的厚脸皮,锲而不舍的自讨没趣,时间久了,唐凤然也就听之任之,到了现在,他已经敢当面提出要聊天的请求了。 唐凤然看着唐贞一脸欲拒还迎的娇羞模样,摇了摇头无奈地走开,还拉走了一脸好奇的唐筠影。 五百七十七章:将军令 中央修炼场就这么大的地方,小正太的举动哪能瞒过学员们的耳目,只是众人对这件事倒也无甚抵触,毕竟人家有个好哥哥,将心思放在传宗接代上也并无不可。 虽然每个人都是自顾自做自己的事情,但三不五时扫向角落的目光还是暴露了八卦和关心。 面对这些眼神,唐星活像个战胜的将军,挺着胸膛满是光荣,可唐贞毕竟是个小姑娘,哪有情郎那么厚的脸皮,将身子一扭便背对着小正太,娇嗔道:“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凤然姐说,还..还要将她支开,多羞人呀。” “嘿嘿嘿。”小正太摸着后脑憨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邀你明日一起去看壮行宴。” 年一听壮行宴,小姑娘便好奇的回过头,刚想答应却又咬着手指踌躇道:“可明日教习说要做对战特训...还是算了吧。” 身为武堂一号修炼场的学员,特训与变强就是唯一的主旋律,可一件事做久了总会厌倦,何况两人都是到了凡境巅峰的疲倦期,修炼变强的感觉近乎没有,两人只想每天在一起说些悄悄话。 但迫于武堂总教习唐斌的积威过甚,小姑娘哪怕很想去也不敢公然违抗命令。 小正太一听就急了,从怀中掏出一张请柬便塞到了小姑娘手里,压低声音迫切道:“干嘛算了,我好不容易弄到了请柬,浪费了多可惜。你就跟教习说那事儿来了需要休息,我就溜出去,到时在宴上会和。” 诚意满满又计划周密,唐贞被打动了,只是看着请柬上的落款又疑惑道:“我拿了你的请柬,你怎么办?” “我拿我哥的。”唐星摆摆手,表示这都不事儿:“反正他最近都在忙着那什么将星馆的事,肯定没有时间参加,我就代他去了。” 主母徐姝惠回元洲省亲,唐罗与唐星便代表了首座府邸,壮行宴又怎会把两人拉下。 “那..好吧。” 看到唐贞收下请柬,小正太得意的回到唐政与唐满身边。 …… 十一月初九、傍晚 祥云谷、武堂内 原本是用来构建修炼场的空地已经搭上了戏台,数百席位流水的筵席散发着香气,寒冬中女侍穿着轻薄的纱裙在会场中穿行,让这清冷的夜宴有些燥热。 受邀的武宗和家族武者们早就将会场坐得满满当当,几张主台上更是坐着宗所的重要人物,如宗正、律长、几位长老以及神武军的统领。 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模样,让人根本猜不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剧本。 云音府的舞姬与琴师们卖力表演,酣畅淋漓的乐曲与摇曳扭动的腰肢交织出欲火的乐章,武人本就血气旺盛,即便是在寒冬腊月中看到舞姬们忘情的扭动也无法抑制欲望,那火热的眼神似要把寒冬焚烧。 火热的眼神一直延续到赵灵嫣登台,穿着一袭白纱的绝色美人抱着琵琶以丝巾蒙面,朦胧的小嘴高挺的鼻梁让人过目难忘,更别说若隐若现的高耸双峰与纤细腰肢。 只一出场便让全场响起了雷动的欢呼,一些年轻的公子更是吹起了响亮的口哨,让这场面更显旖旎。 面对这样场面,赵大家毫不却场,飘飘然在台上坐下,手抚琵琶。 当指剑将第一根线奏响,肃杀便盖下了所有其他,武堂突然变得无比寂静,刚刚的轻挑氛围骤然一清,全都沉浸在一曲《将军令》中。 就像是刀刃加身,又像是抢林急突,仅仅是一张琵琶便将众人带入了杀气纵横的战场中。 那一往无前的琴音中,让众人惊觉这场誓师宴的严肃,而不是寻欢作乐的轻浮。 赵大家唇齿微张,把将军令的祝词缓缓唱出,让众人不自觉的停下手中酒菜,坐直了身体。 “车辚辚,马萧萧,兵士长戈齐天高。冲天杀意凝黑云,万里大江翻惊涛。” “伸手便能揽星月,平步亦可入云霄。河若阻我千河断,山若敢拦山折腰。” “向天挥汗成鬼雨,向地跺脚万岳摇。崩天裂地随我意,天地岂敢与叫嚣!” “百万军中闲信步,上将头颅如核桃。千妖脚下尽匍匐,白骨如山乱魂飘。” “翌日吾若不开口,哪条蛟龙敢咆哮?红尘万丈一瓢饮,古今悲愁两肩挑。” “人生何须问顶峰,藐视苍穹不是高。五洲四部兄弟在,与君一同仰天笑。” 一曲传承千年的将军令祝词,终于让这场全是武者的宴会变了氛围,当赵灵嫣将最后一句唱词终了,台下的赴宴者终于有了将上战场的模样,就连一些娇生惯养的公子们都是激动地满脸通红,想要立刻杀上渝西岭,让弥氏众人知道唐家的厉害。 …… 渝西岭、南部峰谷 御空而行的武宗们连番大战,让渝西岭南侧的山崖变得坑坑洼洼,到处都是破碎的痕迹。 大战还在继续,但弥氏联军的时期却是节节低落,特别是弥氏的本脉武者,看着自家的太上长老被唐森一次次的击飞,那种心里的巨大落差几乎让他们崩溃。 几个月前姜林之战,太上长老弥阳以无双拳术硬撼首座唐森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首座弥海更是惊讶的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 原本弥氏派了他与弥阳一起便是为了拖住唐森,而弥阳现在的情况很清怪,那无双的拳术仿佛尽数忘却,在快节奏的贴身短打中,弥阳的表现就连一般的体修武宗都不如。 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弥阳,所以在又一次的攻伐未果后,首座弥海求见了在据点中大发脾气的太上长老,想要问出个究竟。 “太上长老,您怎么了?”弥海朝着满面颓然的弥阳直接问题,作为跟唐森正面交手数次的人,他可以断言唐森这段时间虽然有所进步,但绝没有大到可以碾压弥阳的程度,所以问题肯定还是出在弥阳自己身上。 弥阳满脸颓然的伸出自己的双手,拉开了自己的袖子,在弥海震惊的表情中颓然道:“老夫的双臂,废了。” 五百七十八章:誓师词 太上长老弥阳突袭赤霞山虽然失败,但所有人都觉得只是因为首座唐森的支援实在太过及时,即便是弥海组成的联军防线都仅是阻挡了一会。 包括不久后弥氏太上回了南岭兽谷心情低落,众人都只是将此解读成没能为玄孙报仇的失落。 但只有弥阳自己知道,赤霞山一战,他失去了多少。 即便化为树妖之体,他也终归是个人类武者,九类刚劲大成的拳术宗师,一身绝顶近战能力全在手上,而现在... 神木血脉可以让他长出三头六臂,哪怕器官被打碎了,只要将根基插入大地吸收太阳之光就能复原,但不管他变出多少双一模一样的手臂,那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再都没有了。 除了一双手臂外,滂沱如海的木乙灵气也耗费大半,以至于神柳化身的威能都大打折扣,所以才会一照面便被唐森压制。 其实,弥阳心中早有预料,但百年传奇的骄傲让他无法直接向族中坦白,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所以袭击渝西岭,他主动领命,因为他心中还有着一点小小的野望,就是也许这双新臂对他的影响没有那么大,即便他跌出了西陵顶点,也不至于被踹下山巅。 可能上次唐森能够压制他只是占了偷袭和先手的便宜,加上满腔怒火让他发挥了十二分的水平。 人总归是有些侥幸心理的,即便强如弥阳也不例外,所以他渴望与唐森公平再战一次,摆明车马地看一看自己真实的水平。 结果,惨败。 在本脉武宗以及联军的面前,百年的西陵传说彻底覆灭。 恨么?终归是恨得,但弥阳知道这怪不了任何人,也许再过十几二十年,他能将这双新臂修得如同旧臂一般,失去的木乙灵气也能积累回来重回巅峰,但现在他终究是跌出了西陵最强的序列,而这件事,必须要告之给首座弥海知道。 所以他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的变化和盘托出,无遮无瞒,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一个因为大意失去了一切的,老糊涂虫的故事。 这可能是弥海十几年来,最震惊的一天,以至于一项喜怒不形于色的武堂首座此刻瞳孔放大,嘴巴不自觉的张着还不自知。 在听到太上长老竟被一个十五岁少年算计的时候,他生出的第一个感觉竟不是愤怒或是惋惜,而是害怕。 弥氏必须要胜,而唐罗,必须要死。 “太上长老,既然您的双臂出了问题,以后与唐森的对垒便由我来吧,您只管以神柳化身攻击唐氏其他武宗即可。”首座弥海已经下定决心要加快联军的推进速度,而第一站便是要拿下渝西岭。 而第二步,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将唐罗暗杀。 从太上长老房间走出弥海一刻不停的来到据点一处静室,撰写密信传回族中。 弥海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快意的光芒,那一位早就潜伏到了北山中,只需要找到一个机会,便能将这位绝世的天骄,扼杀在摇篮中。 不管多么耀眼的天才,夭折了便是夭折了,这就是命! …… 北山、祥云谷、武堂中 当一名琴女口中唱着金戈铁马,还无比英姿飒爽的时候,这股反差的奇妙感受更能激起武者们的壮志雄心。 神武军统领唐羿听完赵大家的祝词后,端起酒碗便站了起来,二米开外的逼人气魄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太上原本要下场的赵灵嫣都楞在了原地,眼中散发着好奇。 朝着众人大喝道:“风怒雪卷猖狂,灵技划空锐响,绝招齐鸣穹苍。唤声宗室兄弟,前方就是沙场!” 粗狂雄壮的嗓音仿佛让人置身渝西岭的战场,身边竟是灵技与合击的呼啸,恨不得现在便披上灵甲,上去拼杀。 十几名武宗举着酒碗站起身来,只要唐羿一声令下,他们便想立即奔赴战场,气势如虹。 “敬兄弟!”雄武统领唐羿看着这群站起身来的老伙计,将手中烈酒一饮而尽,“咵嚓”一声爆响,喝干的酒碗被他摔了个粉碎。 看见唐羿将手中酒碗摔碎的豪迈模样,武宗们亦是有样学样,将碗中烈酒一口饮尽,将酒碗摔碎。 统领唐羿满脸笑意,伸手抄起桌上另一碗烈酒,再次大喝道:“敌我身披军甲,横眉冷对天下,取命谁是行家?唤声宗族兄弟,与我提刀拼杀!” “兄弟在此!”又是数名武宗端着酒碗站起身来,与唐羿一起将烈酒饮尽。 连做一串的碗碎声后,众人相视一眼哈哈狂笑。 唐羿又举起了第三碗酒:“一剑千军胆碎,敌人血花妩媚,伏尸百百又何罪?诸位宗族兄弟,凯旋而归再醉!” 随着宗正唐祖的起身,壮行宴中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朝着唐羿山呼道:“统领武运昌隆!” “饮胜!”唐羿连干三碗烈酒,三句誓师词后,这场壮行宴的旖旎之气才算是彻底去了,哪怕有着赵灵嫣这样的美人站在台上,众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主桌之上。 上面都是唐氏真正的精英,也是唐家本代真正的脊梁,宗正唐祖大人、神武军统领唐羿、秘术阁老唐弘涛、三长老唐正豪还有...还有.... 众人这才看清,主桌之上好像混进了两个了不得的小鬼。 男的那个好像是森首座的次子,但女的那个就让人挠头了,不是说首座长女今年才六岁么? 举着酒碗的小正太手都在颤,这是他第一次出席这样盛大的活动,还被安排在主桌之上,脑袋到现在都是一片空白。 他都是这样,更别提唐贞了,早早便来到会场等待开宴的两人看到宗正坐下的时候,吓得懵了。 明明是约得花前月下,看看歌舞表演,怎么会跟一群大佬同坐一桌,哪怕唐星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宗正面前放肆啊。 所以从开席到现在,两人都是一副社会主义乖巧表情与坐姿,直到现在端起酒碗站起身来,才被众人发现。 五百七十九章:不祥 其实会将唐罗与唐星的座位安排与宗正等人同席是为了表示对在外征战的首座尊重,如果徐姝惠在这张请帖也不会发到两兄弟手上,但现在两人是唯一能代表唐森的人,所以哪怕年岁小些,也有主座的资格。 但唐星哪知道这些,只将这当成了一场普通的宴会,带着新女朋友就来了,才会变成现在的光景。 只是少年人终归是少年人,被神武军统领唐羿两三句话便吸引了全部心神,热血沸腾全身,恨不得立刻壁挂上阵。 饮完酒的众人重新入席,流水般的侍女给众人换上新的酒碗,坐下的唐羿脸色微微泛红,并不是醉意,而是兴奋。 “宗正大人,何时行动?” “待表演结束,宴会终了。”宗正唐祖摆摆手,示意唐羿莫急。 难得清冷的祥云谷办次宴会,总得让族人们看完歌舞,吃饱喝足。 武堂地下设有阵法,云音府众人自踏入起便已成了瓮中之鳖,让其多蹦跶一会儿又如何。 神武军统领唐羿点头称是,继续喝酒吃菜,沉醉于台上的歌舞表演。 赵大家已经下去,此刻等待的是云音府的一群歌女,声音婉转清亮,让人身心舒畅。 “宗正大人真的不派人知会存甫一声么?”三长老唐正豪朝着唐祖问道。 这边马上要把对方侧室一脉斩杀殆尽,那便的存甫代表却还坐镇匠作司为族中事物操劳,作为宗正唐祖、二长老唐弘骏、与他联合推举出的这位唐氏后起之秀,此举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若不是唐罗刚好生了一双能看见修为的眼睛,又有谁能知道能吓得小孩止啼的狠厉杀手,竟是名满西陵的琴艺大家,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女子。 哪怕已经打过好几次照面,唐正豪都没有从云飘飘身上感受到一丝属于武者的气息,此等高妙的敛息术,令人瞠目结舌。 宗正唐祖看着三长老,冷冷道:“这是对他的惩罚。” 爱之深,责之切。真是因为对这位分宗代表寄予众望,唐祖才格外不能原谅这位杀手竟是通过这样一种拙劣的方式便混入了唐氏的核心中央。 自纳星之礼以来,云飘飘每日都打着为唐存甫送饭的由头进出于玩云岭的匠作司,唐氏机要的屯兵之地与阵法所在怕是早就被此女看了个通透,要不是唐罗发现的早,两族一旦全面开战发现后院起火,这便是灭顶之祸。 “只是一时淫心作祟,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却不自知。”宗正一提起这事儿便大为光火:“堂堂上位者竟勘不破区区美色,枉费栽培了他这么久!” 作为族中长辈,总是对优秀的后辈充满善意,这其中当然有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更多的却是想要将衣钵传承下去的家族精神。 就跟曾经唐氏无数先辈做的那样,将自己的经验和绝学毫无保留的教给族中后背,让家族可以一代更胜一代,所谓的豪族底蕴,可不仅仅是依靠宝船游弋的掠夺,更多是因为族中能人辈出,个个优秀。 唐存甫于宗正等人来讲,就是一个出色的后辈,看着这样一个人栽倒在美色之上,其中愤怒可想而知。 三长老一听便知道宗正是铁了心要唐存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便也不再多劝,自顾自的喝酒吃菜。 这味道一尝便知道是桑闲府的大厨,口感鲜活又富有层次,顶级的食材加上顶级的厨艺,对唐正豪这样的好吃者来讲就是最好的享受。 桌上的谈话并没有想要隐瞒的部分,几位都是落落大方的直接说出,但其中的信息却是吓得两小只连筷子都掉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阁老唐弘涛看了两人一眼,笑着安慰道:“别紧张,很快就会过去的。” 小正太唐星和小姑娘唐贞只能讷讷地点了点头,但心中还是忐忑。 …… 玩云岭、匠作司小楼 正在处理公务的唐存甫突然左眼狂跳,一阵心悸。 这突如其来的不想征兆让他心神不宁,所谓左眼跳灾,右眼跳财。 难道是会发生什么大事?唐存甫心中暗忖。 思来想去,近来家族最大的事便是渝西岭之战,虽然他主事匠作司,但一半注意力却是放在了前线的战场上,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意见,但他确定笃定这渝西岭肯定要丢。 所以近来他不断加固正南、东南、西南的防御阵地,希望能在渝西岭被破之前将防线加固到坚不可摧。 但这突如其来的眼皮狂跳,让唐存甫突然意识到渝西岭很可能会出问题,族中应该早作准备。 “管事!”唐存甫朝着门外招呼道:“立刻备车,我要去祥云谷一趟。”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出现了这样的预兆他便该第一时间知会族长,但他很是不喜唐志的做派,所以便想将这个不祥的征兆先通知宗正。 再不济也让宗正多关心渝西岭,以防有变。 坐上兽车,唐存甫便赶往祥云谷,一想到可以见到云飘飘,他的心中便又是一阵火热。 原本他以为自己喜欢云飘飘只是因为欲望,和那曾经西陵第一美人的名头。 但真正了解了这个女人后,他发现自己竟是真的爱上了。 这个半生不幸的悲苦女子理应有个疼爱她的人,既然对方不惜拿自己的一切做赌,他又怎么会让心爱的女人输。 兽车停在了新武堂的正门,却没听到宴会该有的喧嚣,唐存甫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便想冲进去一探究竟。 两根精铁长矛交错在他的胸前,将武堂的大门封住,正是两名护卫。 “统领大人有令,除了请柬持有者,宴会期间任何人不得进出武堂。” 唐存甫将横在胸前的长矛一掌拍开,朝着拦路的护卫冷声道:“你认不得我么?躲开!” 久居上位的分宗代表自有一股威势,何况是二房主脉的嫡系,两名护卫不敢阻拦,便看着唐存甫闯入了武堂中。 一名护卫不忿的想拉动警报,却被队友拉着拦住了:“这可是存甫代表,很可能是下任族长,你不想混了?” 五百八十章:血色夜宴 越是接近武堂,唐存甫的心中便越是心神不宁,随着越来越靠近壮行宴,他的心却是越来越沉。 大地中隐隐透出的光亮说明武堂的防御阵法已经启动,笼罩的范围正是东面宴会的场所,光壁如同半圆的穹顶将整个会场罩住,难怪没有一丝声音传出。 里面究竟怎么了?唐存甫不由得双拳紧握,隐隐有些担心,因为云飘飘和整个云音府的姑娘还在里面。 站在光壁之前的唐存甫体内天人交战,一个念头告诉他,没关系的,宗正大人、秘术阁老、三长老、神武统领都在此处,武堂地底的闭关所中还有顶级供奉存在,这般强大的阵容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不进去也没什么关系。 而另一个念头却是不断提醒他,祥云谷地处北山中心,弥氏便是有天大能为也无法将攻势悄没声息的蔓延至此处,所以武堂阵法的启动绝不是因为外力因素,而受邀参加壮行宴的都是本脉的武宗们,绵延数代甚至十数代的优秀武宗,还有已经参战的武宗代表。 开启阵法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困住某些人。 “不行,我得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什么了!”唐存甫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这场天人交战还是分出了胜负。 自担任匠作司的主管以来,因为职务之便他已将北山群落所有的阵法操控了然于胸,虽然不在中枢无法做到控制,但将体内灵力操控到某个特定频率让阵法不再排斥却非难事。 有了决议的唐存甫调动丹田灵力,金色的光芒瞬间笼罩其身,那光华就跟阵法光壁一模一样,同质同源。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浑身金光的唐存甫回头,看到了向光壁走来的唐罗,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以存甫代表的智慧,难道想不出这阵法是为谁开的么?”唐罗耸耸肩,也是有些无奈。 若不是因为唐星拿了自己的请帖,还将唐贞卷进来,自己今天根本不会出现在武堂。 弥阳袭击赤霞峰,如果不是武宗唐谦的护卫自己根本无法囫囵归来,小灵界之行已经让对方失去一个女儿,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蠢弟弟的失误,害的人家另一个女儿也身陨。 听到这话唐存甫面无表情,只是笼罩其身的金光闪烁,预示着这位分宗代表心中有多不平静。 他又怎么能不知道,这宴会之中,唯一能称作外人的,只有云音府的姑娘和云飘飘,只是这份判断却被他生生压下,在没有亲眼看见之前,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 金光再次变得坚定,唐存甫扭头钻进了阵法中。 虽然同在武堂里,但阵内阵外仿佛两个世界,喊杀声,爆破声不绝于耳,原本的壮行酒宴却变成了血色夜宴,鲜血将整个会场染得透红,唐氏的武者们追着云音府的琴师、舞姬们杀戮,满地的残肢断臂,打翻的桌椅酒菜,都在告诉唐存甫,他心中最不愿意成真的那个想法,真实出现了。 “不...不会的。”唐存甫双拳紧握,他要找到云飘飘,他要问一个清楚,他不愿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切。 两个神武军的战士追着琴师小慧,少女的白衣已被鲜血浸透,她施展着一种高妙的身法左躲右闪,但身上的伤口还是越来越多,两名神武军的战士就像是戏弄猎物的捕手,只是追着受伤的麋鹿要她血流殆尽而死。 走投无路的小慧看到了唐存甫,眼中爆发出生计,朝他直扑过来,可还不等她靠近,便被两掌排风打在了后背。 看着熟悉的琴师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唐存甫怒了,血液在身体中涌动,粗壮的青筋爬满了整个脖颈。 “你们在干什么!?停手!都给我停手!”愤怒的大喝响彻整个光壁内,也吸引了人们的目光。 近处的一些神武军将士听到唐存甫的命令,下意识地便楞在原地,就连远处的一些武者,也都止住了攻势。 云音府的姑娘们在这声大喝之下成功得到了喘息之机,纷纷朝着后台处聚拢,与神武军泾渭分明的对峙。 而整场宴会骚乱成这样,主桌的几人却还是在喝酒吃菜,除了统领唐羿出去压制云飘飘外,宗正、阁老、三长老都是未曾离席,此刻听到唐存甫大喝,三长老唐正豪对着宗正唐祖道:“存甫来了。” 宗正唐祖扭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叹道:“这样也好。” 与其到时候听人转述,不如自己看见自己的错处,也好想想以后怎么不犯同样的错误。 一名分宗代表的错误可以被兜住,若是等他再进一步,即便再被看好,错误也无法弥补了。 随着唐存甫的大喝,就连正在交战的云飘飘和唐羿都分了开来,壮行宴上的战斗得以喘息,总算能让人好好梳理下今晚的事。 要说懵逼的,今晚可不止唐存甫一个,那群本来是来参加壮行宴的武宗代表以及分宗家主,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神武军怎么就突然杀向后台,更不明白为什么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琴师、舞姬能跟神武军的将士打得有来有回。 只是作为分宗家主,直接质疑总归有以下犯上的意思,现在好不容易看见代表出现,被护在一旁的他们朝着唐存甫连连问道。 “存甫代表,这究竟是怎么了?” “存甫代表,云大家不是你的妾室么,怎么修为如此之高?” “存甫代表,这些云音府的姑娘怎么这样厉害,不是说阴流珈只能让身轻体软么?” “存甫代表...”“存甫代表.....” 七嘴八舌的问题在唐存甫一出现便爆发开来,可作为第一代表这些问题,他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苦笑摇头,唐存甫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苦涩道:“诸位的问题我也很想知道答案,还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众人理解地点点头,恢复了安静。 只是一些宗主的眼中却隐隐有些不忍,因为他们已经大致猜出,为什么神武军会对着一名分宗代表的家眷进行屠戮。 五百八十一章:罪 没有人会怀疑唐存甫对唐氏的忠诚,因为分宗代表本就是被所有分宗家主推选出来的人,用来代表所有完成出户建府优秀族人的那几位。 一直以来宗正之位便是由分宗代表中选举而出,即便是族长的选举,分宗代表也是最有力的竞争者。 而唐存甫担任分宗代表的这些年里,更是赢得了大部分分宗宗主的心,所以当他说要取唐志而代之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多的支持者。 对族人不遗余力的帮助让唐存甫在整个家族中风评无限,即便是神武军的将士在听到他的命令时,都下意识的停手,可见一斑。 唐存甫安抚完族人,便朝着主桌走来,并向桌上的人一个个打了招呼:“存甫见过宗正大人、阁老大人、三长老。” 又转头朝着唐星点点头,又对唐贞道:“你父亲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再过数日便会彻底痊愈,不用太过担心。” “谢谢存甫代表。”得到父亲即将伤愈的消息,唐贞不由面露喜色,连连道谢。 唐存甫勉强微笑点头算是回应,深吸一口气,他望向不远处那个衣袂飘飘的绝世美人,面色凄然地自嘲道:“飘飘,你该早些告诉我的。” 云飘飘不想看唐存甫一眼,眼中满是愤怒,冷冷道:“早些告诉你?是不是在纳星之礼就可以动手了?唐存甫,你不当风媒属之长真是可惜了!” 她接到的任务确实是潜入北山待命,而她也很好的完成了这个任务,至于跟唐存甫的结合,纯粹是一场意外。 只是没想到这场意外却是让她二十年谋划功亏一篑,是她技不如人,她认,但她恨! “如果你早些告诉我,我会帮你逃走的,至少是你!”事已至此,唐存甫已经不想再纠结对错,他只想告诉不远处的那个女人,自己的心意。 这番话让云飘飘愣住了,转脸对上了唐存甫那炽热的目光,深深的爱意犹如初见,她觉得唐存甫没有骗她。 因为对方实在没有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撒谎的必要,何况还是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的手上,可是有着唐氏十数条人命啊。 女人眼中有泪,嘴角却是微微上扬,这样死了,也可以。 只是相比女人的得意,宗正却是勃然大怒,寒声道:“存甫代表,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本代表很清楚,宗正大人!”唐存甫眼神对上宗正的怒火,毫不相让道:“既然宗正可以在不知会一声的情况下就剿灭族人家眷,难道还不许族人助其逃出生天么?” “荒唐!”宗正不相信唐存甫居然会直接顶撞他,大怒道:“这便是你对此事的态度么?” 看着两人起了争执,三长老唐正豪连忙介入事宜宗正消气,又对着唐存甫解释道:“并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云飘飘非但是一位顶级杀手,更是弥氏特种风媒的宗主。若是一开始知会你,我们又怎能瞒过此女,将云音府一网成擒?” 云飘飘眼神又是一软,从唐存甫三人的对话中他已确定,自己的情郎果真没有出卖自己,这样一来,也就无憾了罢。 只是这番解释并没有让唐存甫有所动容,依旧冷声道:“我不管飘飘以前是什么人,我只知道她现在是我的家眷,是我的内人,不管是曾经或是现在,她的罪便是我的罪。今天你们越过家主审判家眷,明天你们是否要枉顾族律私设公堂?这便是唐家宗正、长老的行事风格么!?” 劝架者亦被怒火蔓延,唐存甫非但没有领情,反而唐正豪也带了进去。 宗正唐祖想不到自己如此看好的一个后辈今日因为一个女人便会接二连三的进行顶撞,强按怒火冷冷问道:“那存甫代表打算如何处理?” “这是我的家事,自然是由我处理。”唐存甫毫不客气道:“即便她们真是弥家的特种风媒,活着的,也比死去的更有价值!” “呵。”唐祖冷笑一声:“存甫代表可知,这些女人个个身怀暗杀绝技,一身修为非同小可,即便是神武军中精锐也不敢断言稳胜,特别是那云大家,暗劲大成遍布全身,统领唐羿与之对战几百合都那她不下,活捉?” 活人永远比死人更有价值,但也要看这个活人的危险程度,有些人还是停止呼吸更能让人放心。 见识过云飘飘的战力,唐祖才算明白为何这人会被称作西陵第一杀手,就连曾经唐氏的几名武宗也会栽倒在其手上。 一身武宗的修为仅是基础,暗劲大成的柔术宗师,敛息能力强到极致的隐形刺客,唐氏武宗本就极擅近战,但唐羿与云飘飘对垒却讨不到什么好处,十分劲力打在云飘飘身上只剩三分,而对方御劲化劲的技巧已近巅峰,近战端连连吃亏,若不是唐羿灵力比云飘飘深厚,早已败下阵来。 虽然两人身处宴会中心无法全力爆发攻势怕伤到自己人,但观一叶足以知秋,便是能够全力爆发,唐羿拿下云飘飘也在千招之外。 而更大的可能性是,唐羿根本追不上云飘飘。因为她除了一身暗劲是专门为了克制唐氏之外,那套如同鬼魅的身法更是让人难以捉摸。 仿佛暗合天机术数,看云飘飘战斗仿佛是在欣赏一出诡异的舞步,有时明明看她重心前倾却是在后退,左右飘忽不定,进退无从分辨,而且速度极快。 若不是阵法将宴厅整个罩住,可能云飘飘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连玄机玉都不用启动。 这样一个强悍的杀手,宗正唐祖岂能容她活下去。 唐存甫自然知道宗正绝不会同意放过云飘飘,但他却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所以只有让云飘飘束手就擒,才是她唯一的生路。 “飘飘。”唐存甫转向白衣美人,哀求道:“相信我,你只要散功束手就擒,我发誓一定会保你们平安!” 五百八十二章:因由 以分宗代表身份说出包庇叛逆的话,唐存甫的行为不论放在哪个家族都足以治罪,但此时在场的神武军与分宗家主们却没有出声质疑。 这当然不是因为众人被唐存甫的情真意切给感动了,而是只要想到能活捉一位署长级别的人物可以给战局带来多大的便利,众人也就无视了唐存甫的逾越。就连最重礼法的宗正亦是没有出声驳斥,静静等着云飘飘回应。 但面对唐存甫的深情,那个绝美的妇人依旧决绝。 “若你不是唐家人,该有多好。”云飘飘唇齿微张,吐露完遗憾便又化身白衣修罗,朝着神武军统领唐羿攻去,招招不离要害。 而神武军的战士们,也朝着云音府所在的位置,施展各种合击轮番压制。 一群刺客拉开阵型与战士对垒,胜负的天平不住向唐氏倾倒,看着云音府一张张熟悉的脸孔被炸得四分五裂,唐存甫双拳紧握,浑身都在颤抖。 他想不通,为何这唯一的生路云飘飘还会拒绝,难道曾经的情真意切,都是假的么? 宗正唐祖看了一眼,摇摇头朝着神武军将士命令道:“停止合击,尽量活捉她们。” 只是短短一会儿,云音府三百余名琴师、舞姬便倒下了三分之一,全副武装的五百名神武军战士已经形成绝对的人数压制,活捉也并非难事。 毕竟蜕凡武者的体力灵力很是有限,在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中不多时便会陷入力竭,如果还能用这些人威逼云飘飘就范,那就再好不过了。 接到命令的神武军将士停止了合击技的施展,以三三两两的小队阵型突入了乱做一团的云音府人群中,开始了近战肉搏。 不多时,两百余名云音府余孽便被控制住,但在神武军近战压制的过程中,地上依旧多了几十名琴师、舞姬的尸体,仿佛凋零的花,令人惋惜。 此时只有云飘飘与唐羿还在半空中对战,两人每一次交手便荡出一道金白两色交织的光华,美轮美奂。 特别是一身白衣的女子,面对神武军统领凶猛的攻势毫不在意,嘴角噙着微笑在天空中飘舞着,玉足轻踏便是一朵白云,像一只蝴蝶在花间穿行。 久攻不下的唐羿攻势越发猛烈,摘天手、极芒指连番施展,却依旧被云飘飘险之又险的闪避开去,而看女人的模样,感觉毫不费力。 “这等身法绝不是弥氏所能拥有的。”阁老唐弘涛看着两人比斗断言道:“她的步伐中有幻魔身法、祥云步和鬼步的影子,每一种都是玄级以上的秘技,没有十几二十年年的浸淫根本达不到她如今的程度,若说云飘飘只是云氏的旁支,也太不合理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宗正唐祖冷笑道:“二十年前朝昌云氏如日中天,暗中控制的世家还少么,他们早就对陵江两岸垂涎不已,可惜商人的缺点就在这儿。贪婪又没有自知之明,大年之夜被人连同族地一起夷平,实在可笑。” 两人毫不避讳的交谈就连声音也没有放低的意思,正在与唐羿交战的云飘飘听见唐祖这样贬低自己的家族,登时大怒。 奋力挥出一掌,体内云气化作数十道气剑,便朝着唐祖周身大穴功来,自己却被唐羿一掌正中后心,击飞出去,血洒满地。 而她寄予厚望的云气百流,被一只金色手掌轰然捏爆,正是阁老唐弘涛的摘天手。 被一掌拍入地上的云飘飘站起身来抹去嘴角鲜血,柳眉倒竖朝着唐祖喝骂道:“一个强盗世家也敢口不择言,云氏鼎盛时你唐氏还不知在何处劫掠呢!” 心神动荡急怒攻心,数种劲力震荡内腑,云飘飘又是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才算是舒缓很多。 她能允许自己失败,但绝不允许有人侮辱云家,哪怕这个传奇的商人世家现在已经破败了,但一千多年的光辉决不容许外人奚落。 唐祖背负双手,毫不介意云飘飘的说法,反而淡淡道:“空有名气却无与之匹配的实力,这种强大不过是别人嘴里的一块肥肉,云大家以为然否?” “那也比你唐氏劫掠造下那么多杀孽,至今只敢偏居一隅强!”云飘飘毫不相让,已经自知必死的她只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维护家族的尊严。 接二连三的历史功绩让宗正唐祖一张脸彻底阴沉下来,正要下令格杀,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既然云大家如此厌恶杀戮,为何还要投靠弥氏,这十几年来屡屡针对唐氏?”唐罗漫步在尸体中,小心地避开每一片血污,走到了主桌一侧,朝着众人行礼:“见过师公、宗正大人、三长老,羿统领。”又横了一眼小正太,表示一会儿再算账。 而云飘飘看见来人是唐罗后,冷声一笑,反问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当然。”唐罗耸耸肩:“我这些天看了所有关于云音府还有朝昌云氏的卷宗,实在不明白唐氏究竟哪里开罪了云大家,值得一位琴艺大师彻底放弃了自己毕生的追求,也要找我唐氏报复。” 若说满手血腥,弥氏和唐氏相差无几,而唐氏劫掠的地方多是外洲边境,甚至是东胜大陆,与云氏根本扯不上一点关系,所以这些天他绞尽了脑汁也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解不开的迷就直接问答案,作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他想从云飘飘处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就因为唐氏是徐氏的亲族,不知道这个答案,天骄满不满意?”云飘飘突然癫狂大笑,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珠泪横流:“我知道自己便是拼了性命也无法找到元洲徐氏报仇,所以便找到了你们唐氏还债!” 提起元洲徐氏云飘飘脸上满是怨毒:“只恨弥家胆小如鼠,徐老赢身上明明有着可改变大陆格局的血脉,他们竟然不敢出手!” 这可能是她离复仇最近的一次,如果能借弥氏的刀杀死徐氏的天下行走,即便死了她也觉得能对得起云氏列祖列祖。 可惜看似蛮横霸道的弥家做事却十分谨慎,哪怕她系数再多徐老赢血脉能力的好处,弥氏的那群长老也不敢冒这风险。 五百八十三章:死别 在云飘飘毫不避讳说出云家的灭族仇人是元洲徐氏后,众人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人一定要针对唐氏。 谁让唐家是徐氏的亲族呢,除了享受这份荣光外,自然还要承担一份因果。 只是这段因果也来得太没由来了,唐罗摸摸鼻子,只感觉云飘飘说完因由之后,族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怪怪的。 早知道不问了,心中买由来生出一丝懊恼,现在的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既然是灭族只恨,便已经可以确定了云飘飘绝不会原谅唐氏,也许云音府这些姑娘严刑拷打威逼利诱还会有效果,但一个怀着灭族之恨誓要复仇的女人,注定不会跟唐家合作。 宗正的眼光忽然转冷,对着唐正豪道:“三长老,请您与羿统领一起,将此獠速速格杀!” 如果没有一层徐氏的关系,他们又怎能拿到小灵界如此多的功法秘术,在得了这份天大的好处后,徐氏的因果承担起来也并没有什么压力。 毕竟一个破败的云氏,又能对鼎盛的唐氏产生什么威胁呢,唐祖此刻就连要从云飘飘口中套出弥氏秘密的心思都熄了。 虽然他不了解云飘飘,但对弥氏那些老对手可是知之甚详,对方只会利用云飘飘对唐氏的仇恨,而不会多么器重她。 了不得是一个外围风媒署长而已,窥探不到弥氏核心的机密,干得都是些脏活累活,价值大打折扣。 武堂的法阵每开一秒便是大量的资源损耗,他可不想继续拖着了,将云飘飘杀了,把云音府的女子压入风媒属拷问才是正事。 听到宗正下令要杀死云飘飘,唐存甫登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口中大喊不要,却被金色的手掌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而随着三长老唐正豪的飞身而出与神武军统领唐羿两面夹击,本就有伤在身的云飘飘仅是一个照面便被击中数掌,连连呕血。 虽然云飘飘的身法很是经验,但身体强度比之顶级的武宗还是相去甚远,哪怕卸了七分的劲力,剩下三分也足以将其重创。 如同狂风中飘荡的柳絮,一袭白衣在狂狼怒涛的金色掌影中,渐渐凋零,最终摔在了地上。 神武军统领唐羿与三长老唐正豪极有默契的同时收手,而宗正唐祖也将压制着唐存甫的金掌散去。 能够身居高位者自然也曾年轻过,也曾冲动过,他们能够理解唐存甫的狂热,但他们无法放任这份狂热。 只叹人生无常,造化弄人。但是作为长辈,他们可以在能力范围内给其最后一些照顾,比如能让唐存甫最后与云飘飘说上几句话。 毕竟一个全身骨骼经脉尽断的武宗,实在算不得什么威胁了。 连滚带爬的唐存甫靠近云飘飘,将女子抱在怀里,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他能感到大量的灵力自怀中女人的体内散溢,这是武宗临死的征兆。 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在怀中死去,这种无力让他几乎无法面对。 可女人只是狡黠笑着,虚弱道:“妾..妾身..的身体,是不是..更软了。” 记得男人曾经说过,最爱的就是她柔软的身体,所以现在他应该更喜欢了吧。 唐存甫泪流满面,连连点头,泣不成声:“是..是...” 经脉尽碎、骨骼尽毁,全凭体内灵力延续生计的云飘飘越来越虚弱,她想抬起手摸摸男人的脸,拂去他的泪,却连耸肩都做不到。 费劲全力只能将脸靠着男人胸膛仰起,轻声道:“想让..夫君.看..妾身..真正..的模样。” 仅剩的灵力在脸上荡漾,云飘飘的模样产生了一些变化,唐存甫伸出颤抖的手抚在女人的脸颊上:“真好看。” “骗..骗人。”云飘飘琼鼻微皱,娇嗔一声,然后闭上了眼。 随着体内维持生机的灵力消散一空,云飘飘的身体逐渐变冷、变硬,唐存甫呆呆地抱了良久。 直到武堂的大阵停止,宾客散去,整个宴所空无一人。 直到下人们开始整理满地的血污尸体,冲刷大地,他才将云飘飘横抱起来,向外走去。 翌日,唐氏的信使跑到了渝西岭西南面弥氏的临时驻地,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弥氏武堂首座。 弥海看了信后勃然大怒,率联军又对渝西岭发起了进攻,却被唐森率领的精锐武宗们再次阻挡在正南面。 而憋着一股怒火的弥海显然已经不顾损失,仗着联军人多势众分兵数路,化整为零,从各个角度强行登陆渝西岭。 就在弥海以为终于要建功的时候,却从后方传来据点被袭的消息,正是唐弘骏带着大量唐氏武宗对联军囤积物资的据点进行偷袭。 已经开始建立优势的弥氏联军只能放弃战果回援,没想到一直被压制的渝西岭守军们却不要命的突了出来,死死拖住了联军撤离的脚步,战事一下子逆转,弥氏成了且战且退的守方,唐森等人倒成了攻方。 一直退到渝西岭十余里外,唐氏武宗才算放弃了这场追击,让弥氏联军得以回援。 可当弥氏回到据点的时候,只发现一片狼藉,所有防御工事被摧毁不说,几名守备的武宗也启动玄机玉遁离,留在据点的后勤人员全被掳走,仓库更是被洗劫一空,灵甲和宝药损失惨重。 唐氏的支援来得又快又猛,深谙兵法之道的弥海知道弥氏据点的布置已经暴露,立刻带着联军赶往另一个物资据点。 果不其然唐弘骏所率领的唐氏武宗在攻击完联军据点后,连休息都没有就奔向了另一个囤放物资的据点。 好在弥氏联军赶到得及时,未能让唐弘骏得逞。 众人在据点上空爆发一场大战,身处敌军腹地的唐弘骏不敢恋战,且战且退到了渝西岭西北的一处据点中。 弥海害怕继续被夹击,便停止了追击,带队回据点修整,并传信南岭兽谷求援。 虽然早就知道唐氏一定会支援渝西岭,但这种以攻代守的激进支援方式是弥海没有想到的,虽然失去了一座据点的物资,却也让弥海探出了唐氏的虚实。 大长老唐思源一定还未苏醒,不然带队的便不可能是唐弘骏! 五百八十四章:劝 “传令回武堂,仙禽羽卫全军待命,所有武堂现役武宗支援鹿角山,通知气族联军组织一支大队,来鹿角山待命。”首座弥海朝着风媒连连下令,打算在唐思源苏醒之前拿下渝西岭,甚至不等联军与弥氏完全磨合完毕,便要让七族派出大队支援。 武者兵锋,合击者为一小队,所谓大队便是十支以上小队组成的武者集团,加上武堂现役的驻守的二十余名武宗,弥海对渝西岭势在必得。 虽然唐弘骏带着支援部队偷袭了两处据点,但等到大军集结之时,便是渝西岭易主之日。 …… 赤霞山、丹阳山主峰、萧氏宗主营帐内 萧氏族长萧锦林与弥氏三长老弥不负对坐饮酒,两个年轻时打生打死的对手此刻却是相处和谐,推杯换盏,好似老友。 又是数坛美酒入腹,萧锦林脸色微红,笑着打趣道:“不负兄今日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找老夫喝酒的吧?” 一袭彩衣的弥不负穿着打扮虽然花哨,但为人却很是豪迈,将手中剩下的半坛烈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沉声道:“此次老夫前来,一是为了上次太上长老袭击赤霞山致歉,太...” 萧锦林摆摆手制止了对方的致歉,冷冷道:“萧氏并不是赤霞山的主人,所以只要弥氏不进犯南屏峰与丹阳山,边跟萧氏没有关系。” 生硬的语气代表着抑制不住的愤怒,弥不负苦笑问道:“萧兄还在怪太上鲁莽?” “老夫只是想不明白,为何堂堂弥氏太上出手,还拿不下一个蜕凡武者。”萧锦林恨声道:“若是弥阳能够一击建功,我那徒儿又何至于身死!” 直到酒杯在手中粉碎,萧锦林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将碎片放到一边,重新给自己拿了个杯子,斟满饮尽。 看着萧锦林的状态,弥不负眼中喜色一闪而逝,忙劝道:“萧兄节哀,喝酒喝酒。” 又是一阵推杯换盏,萧锦林的脸色更加红润,弥不负眼珠一转将手边酒坛放下,劝道:“萧兄,唐氏如今狗急跳墙,彻底彰显了自己强盗本性,特别是唐罗此子,先是杀我弥氏天骄公子楚,又将萧氏英杰斩杀,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放任此子成长起来,恐有大患啊!” 看见萧锦林沉思,弥不负再道:“这次愚兄前来拜访,除了致歉外,便是想请萧兄出手,将唐氏彻底赶出西陵。” 没有人比弥氏更加了解唐氏的底蕴深厚,若是真的爆发一场不死不休的大战,除了两败俱伤外没有其他的结果,但七大望族的联军加上萧氏的站边,弥氏便有了驱赶唐氏的底气,这也是家族派他出使萧氏最重要的目的。 “不负兄,你真当老夫已经喝糊涂了?”萧锦林面色潮红,对着弥不负似笑非笑反问道:“萧氏加上七大望族,确实让弥氏联军在高端武力的人数上有了巨大的优势,但你别忘了,北山群落延绵百里,唐氏确实无法抵挡联军兵锋,但向北山深处且战且退的话,联军也无法快速建功。想要将唐氏赶出西陵?不知这战要耗多久,弥氏联军又要死多少人呢!?” 家族战士之所以顽强,是因为他们后方都是自己的族人亲眷,在正面战场上以绝对的兵力压制唐氏绝非难事,但想要将唐氏武者建制打废打残,玄机玉耗尽之前想都不要想。 弥氏当然耗得起,但联军武者怎么耗得起,空口白话,三言两语便想让萧氏加入联军,真当他是个小孩子么? 而弥氏三长老面对萧锦林的反问,不怒反喜。 如果萧锦林一口回绝,只能说明他对加入联军之事没有一丝兴趣,但对方只是嫌弃自己口空白话,这说明只要条件到位,萧氏加入联军有得谈! 弥不负心中极是振奋,其实当弥锦从萧白鹤的表现中阅读出萧氏老人倾向弥氏时他是有些不相信的,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萧锦林此人对两族有多忌惮。 但他同时也清楚萧子玉在这个老人心中有多么重的分量,自萧子玉觉醒血脉之后,萧锦林便神隐于西陵,带着这个小徒儿四处寻找灵火奇遇,为的就是塑造一个顶级的萧氏强者。 可以说萧锦林将萧氏的未来全都赌在了萧子玉身上,但现在未来没了,萧锦林只能面对现实,为萧氏打算一个新的未来。 要么举族离开西陵,要么在唐弥两氏中选择一方站边,现在看起来,相较于唐氏,弥氏的机会更大! 弥不负想起族长弥锦临行前的嘱托,满面笑意道:“萧兄乃是兵道大家,战局变化自是瞒不过你的眼睛,不错,若是唐氏望北山深处撤退,联军是拿他们没什么办法,而根据血鸦传回的消息看,唐氏最近频频往北山深处搬运大量物资,想来已经做好了撤退的准备。” 眼下渝西岭的战斗刚刚打响,唐氏便已开始向北山深处搬运物资,这无疑特别符合唐志的行事风格,弥不负将这个消息透露出来,只是想让萧锦林知道,而更重要的是。 “这些日子我族的仙禽羽卫每日从龙江上游运送粮食往返于西陵,萧兄可看见了?” 萧锦林点点头:“弥氏仙禽羽卫冠绝龙州,令人殷羡。” “那萧兄可知,仙禽羽卫自南岭兽谷出行采买物资,出去一百骑,搬运物资回来的却只有五十骑?”弥不负眼中满是计谋得逞的快意。 另外五十骑为何不回城,当然不是陨落了,而是绕了半个西陵,早就出现在北山之后。 三千仙禽羽卫不消三月便能全员绕到北山深处就位,届时大战开启,唐氏以为安全的北山深处早已成为弥氏的猎场。 两面夹击,首尾难顾加上联军从各个角度突袭,虽然无法将唐氏武宗统统杀死,但只要消灭他们年轻的有生力量,便能将唐氏打残一代。 “唐氏这一代出了不少优秀的年轻人,萧兄想一想,若是这些年轻人统统死绝,唐氏除了撤出西陵外,还有什么活路呢?” 五百八十五章:意向 从大战的开始,弥氏的战略目标便不是要消灭唐氏的高端武力,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一个带着玄机玉的武宗强者有多难击杀。 但那些年轻的蜕凡不一样,哪怕穿上灵甲,一个蓄势待发的蜕凡合击便可让其受伤,更别说仙禽羽卫的箭雨和凶境的突袭了。 在唐氏的强者们抵挡联军的时候,真正的杀手锏早已潜伏在对方身后,只要将唐氏的中生代杀掉三成,便能让其几十年无法喘气。 不管唐氏得了多么了不起的底蕴功法,想要将其变成实力终归还是要靠家族嫡系与宗族武者,所谓的豪族底蕴便是这些不断成长的年轻人。 这些人,才是弥氏真正的目标,早在大战之初,族长弥锦便早早将基调定下,这才是七大望族愿意投效的根本。 如果今天弥氏的目标是要将整个唐氏灭族,根本没有望族的族长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与弥氏联姻,毕竟真正拼杀起来,他们家的武宗肯定比弥氏的更危险。 而弥不负不惜向萧锦林透露这个战略秘密,也是为了安对方的心。 萧锦林听着弥不负描述的战略计划,点头称赞道:“弥氏终归是弥氏,眼光与布局都是一流,了不起。” 相比于依靠联军灭族,当然是击杀唐氏年轻人的计划更加可行,看来弥锦并没有因为七族的投效便昏了头脑,依旧保持着冷静。 弥不负听到萧锦林的称赞,笑着道:“萧兄,老夫那侄儿弥竹至今未曾婚配,族长之女也到了及笄之年,七大望族之长连番求亲而不得,族长的心思您难道还看不出么。” 联姻永远是利益联盟的第一步,而联姻对象的地位很大程度上表明了对联盟对象的看重。 七大望族现在都是弥氏亲族,但他们娶得大多都是长老之女,或是将族中小姐嫁给了长老之子,至于族长的子女至今都是虚位以待,等待的是谁,不言自明。 “不负兄,若是子玉还在,老夫倒真想为其做媒,可惜如今...”说起联姻萧锦林便想起了萧子玉,一阵失神,就连想说的话都停住。 弥不负看着萧锦林的模样,知道对方是还未下定决心,毕竟关乎家族的大决定都是要跟长老团商量的。 识趣的弥氏三长老将手中酒坛饮尽,站起身形告辞道:“此刻渝西岭大战,老夫奉命驻守凌波峡,无法逗留太久,还请萧兄好好考虑,三日后,老夫再来拜访。” “不负兄慢走。”萧锦林亦是站起身子,亲自将弥不负送至营帐外,目送其御空而起。 背负双手的老人一直看着弥不负的身影在天边化作一颗小点,才走回营帐。 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营帐此刻萧氏六位长老全员到齐,还有前族长萧白鹤,七人坐在营帐内的蒲团上,目光炯炯看着萧锦林。 “师尊。”萧锦林先朝萧白鹤拱手行礼后,又朝六名长老一一点头示意,然后道:“就跟唐族长计划的一样,接下来我们便与弥氏开始接触,取得对方信任,诸位长老可有什么意见?” …… 十一月廿一 渝西岭终是被弥氏攻破了 哪怕有着唐森驻守,唐弘骏支援,武宗人数差距过大依旧让这场战斗的天平渐渐朝着弥氏倾斜。 百余名武宗的大战将渝西岭的山峰生生削去大半,原本巍峨高耸的山峦现在就像是坑坑洼洼的蜂巢,一些山峰更是化为齑粉,那是唐森金岩战体与弥阳神柳化身交锋的痕迹。 虽然失去双手的弥阳在近战端已经失去了与唐森争锋的能力,但神木血脉威能不减,依旧将金岩战体牵制住。 渝西岭终归易主,好在唐氏的武宗伤亡不大,现在攻守异位。 占领了渝西岭的弥氏联军成为了守方,而首座唐森与二长老唐弘骏带领的武宗们日夜不停的骚扰渝西岭,唐氏的合击技在攻坚战上效果惊人。 横亘天地的金色巨掌一击便能打爆一座山峰,便是凶境武者也无法抵挡。 相比于防守,唐氏的武宗们更擅长攻坚与征伐。 没了渝西岭的牵制后,反而将唐氏武宗们的攻击发挥到了极致,偌大一座渝西岭在日夜不断的攻坚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矮。 但随着弥氏联军在渝西岭驻扎的武宗越来越多,唐森与唐弘骏的骚扰越来越难取得成效,但还是将弥氏联军拖延在渝西岭动弹不得。 可明眼人都看出来,唐森等人只是在为了北山修筑防御阵地和家眷往北山深处撤离拖延时间,无奈能够化身金色巨人的武者实在太过犯规,一时间众人还是拿他没什么办法。 毕竟一个来去自如,破坏力惊人又打不死的武者,任谁看到都会大感头痛。 …… 十一月廿二 北山群峰、药堂山谷 昏迷了许久的唐思源终于醒来,一睁眼便问:“天柱他们都回来了么?” 唐天柱便是在青雾蔓延时启动玄机玉遁走那支武宗小队的队长,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二十天的唐思源看到了医师们复杂的脸。 “天柱武宗们早已回来,现在正在前线。”唐青衣一边将蓄满毒雾的灵珠从唐思源胸口取下一边劝道:“大长老,您虽然已经清醒了,但这些日子七绝毒瘴将您体内的经络腐蚀的厉害,您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这几日还请您不要离开药堂。” 唐思源一听唐青衣说法,连忙进入内视,发现自己浑身的经络果然萎缩变细,如果说曾经他的经络中能流动数千道灵气的话,现在最多只能流淌几百道。 青雾之毒竟然剧烈如斯,唐思源退出内视眉头紧皱,朝着唐青衣问道:“那弥青蛊究竟是谁,这七绝毒瘴又是何物。”转头看看另外几张温床上依旧昏睡的武宗,又问:“高旻、飞鹏他们何时能醒?” “弥青蛊是弥氏供奉,一百年前号称蛊魔,是弥氏送去神药宗修炼的嫡子,学成后回来担任弥氏长老之位。”唐青衣一件一件解释道:“这七绝毒瘴便是神药宗的绝学,六长老和飞鹏武宗没有大长老修为深厚,但好在藏经阁中有关于七绝毒瘴的解法,最多三五日等到体内毒瘴被灵珠吸收便能苏醒。” 五百八十六章:北山攻防战 两人说话间,山体一阵剧烈的震动好似地龙翻身,又像是流星坠落,让整座药谷不住地晃动。 “这是怎么了?”唐思源皱眉问道。 唐青衣对这晃动好似习以为常,将温床边上药台倒下的瓶罐扶正,无奈答道:“自渝西岭失手后,弥氏联军便一直从西南两面对本族进行攻击,幸好几月来匠作司构建的防御工事完备,倒是还能抵挡。” 这段时间药堂成批成批的造化丹往外运,看得他都心疼,照这样打下去,不出三年五载唐氏的千年底蕴便会被消耗一空。 现在整个西陵都被淹了,其他世家修养生息都来不及,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两族会选在这个时候开战,图什么呢。 话刚说完,大地又是一阵晃动,唐思源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暗忖:“药堂山谷已是北山腹地,北山外围的战斗就能将大地震颤成这样,外围的战局该严峻道何等地步。” “不行。”唐思源从灵泉中站起身形,朝着唐青衣道:“将老夫衣衫取来。” 前线战局吃紧,他得问问族长究竟怎么回事,这才过去多久弥氏联军便已攻到此处,情况比他们最坏的预期还要坏上不少,让人觉得心惊肉跳。 唐青衣一看唐思源起身,便满脸无奈道:“大长老,您快坐回灵泉中,族长早有交代说,若是您醒来便让我将这信交给您。”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唐思源道:“族长说您只要看过信笺就能明白了,希望您好好养伤。” 作为晚辈,哪怕是一名医师,碰到唐思源这样主意极正的大长老也是毫无办法,只能搬出族长来。 唐思源将手中信笺拆开,便当着唐青衣的面进行观看,信不长,寥寥数十字,几息时间便已看完,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是极大。 看完信笺的大长老颓然坐回盛满灵泉水的温床中,将信纸抓在手里皱成了一团。 虽然他知道战争不可能不死人,要引得弥氏入瓮更是要有足够的牺牲,但为什么偏偏是那群孩子? 大长老唐思源心中纠结,却不知如何让这辆已经驶上航道的巨舰转向,无力感遍布全身。 …… 短短几天,弥氏联军已经对北山群落南北两面阵地发起了数十次的进攻,参战的武宗也从最初的几十人膨胀到上百人的规模,除了两族的本脉武宗外,选择站边的家族也将自己压箱底的武宗全派了出来。 南北两侧以阵法加固的山壁已经被彻底打碎,只剩下残峰断崖,向世人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以武堂首座唐森、神武军统领唐羿、二长老唐弘骏、三长老唐正豪为首的唐氏集团数次转手围攻,杀到了渝西岭。 可无奈弥氏的武宗数量大大超过唐氏,以至于数次攻坚都是无功而返,有了七大望族投靠的弥氏在武宗数量上,已经大大超过唐氏现役的武宗数量。 十三位长老中除了大长老与六长老没有出战,其余长老皆是带着武宗小队出战,就连宗正也将宗所中的武宗们尽数派出,这才堪堪抵住颓势。 原以为这场大战就这样僵持住了,但随着弥氏联军第三批武宗的到场,投靠北山唐氏的两个望族家主最先崩溃了。 朱氏家主与韦氏家主联袂来到逐云峰,求见族长唐志。 “唐族长,不能再打了,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吧!”朱氏族长朱鑫满脸菜色对着唐志祈求道,最为一直以来坚定支持唐氏的朱家,在看到弥氏第三批武宗援军后,都有些吃不消了。 毕竟朱家的武宗本就不如唐氏,虽然现在统一配备了玄机玉、灵甲与丹药,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还是稍有不慎便会重伤。 朱家一共只有十几名凶境武者,短短几天已经重伤三人,族中怨声载道,最大的原因是没有人能从这场战争中看见什么利益。 如果说曾经唐弥两族还是为了西陵的所有权在争斗的话,现在龙江改道,对整个西部影响极大,曾经繁华的西陵已经成为历史,而一些如兰山城这样的山城却开始崭露头角。 即便答应了弥氏又能如何,多一片南岭兽谷能给众人带来什么利益么?朱家与韦家这次联袂前来,便是要表达自己不想打的意思。 “请唐族长体谅,这些日子弥氏联军猛攻,我族伤了七名凶境强者,蜕凡武者更是折了数百,若是再下去...若是再打下去....”韦氏族长韦昭说着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只能将目光投向唐志,希望能得到理解。 这些日子弥氏攻山,受伤最严重的便是新城的武宗与武者小队,然后就是洪水之后投效唐氏的西陵各族。 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因为各族与唐氏众志成城,万众一心,而是唐氏划分给各族的领地便是在南北两侧,哪怕为了自己身后的家人,也得拼命抵抗弥氏啊。 两位家族今日前来,不光代表他们自己,也代表投靠唐氏的西陵各个族长,只求能够速速停战,给他们一阵修养的生息。 看着两人一躬到底,唐志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要将二人扶起,口中还连连道:“两位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可唐志一搭上两人的手,却发现根本无法将两人扶起,一介蜕凡自然是扶不起两名凶境强者的,唐志只能满脸苦笑道:“二位这是什么意思?” “唐族长,韦某一生从未求人,今日只求您看在韦氏这些时日为唐氏冲锋陷阵的份上,能让韦氏喘息数月。”韦昭老泪纵横,带着哭腔祈求道:“韦氏薪火传家二百载,殊为不易,还求唐族长给韦氏的年轻人一条活路。” 扪心自问,易地而处,韦昭觉得如果有这样一支战力强悍还会拼死作战的世家为自己充当前锋,自己是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的,所以他也不奢望唐志能够让韦氏迁到北山腹地,只求能让家族血裔分流,让族里优秀的年轻人离开正面的战场。 五百八十七章:安排序列 “韦家主何至于此!”族长唐志听着韦昭的请求痛心疾首,对着两人道:“还请两位家主请起,此事是我疏忽了,这些日子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让我没有安排两族的家眷撤离,实在不该。” 究竟是疏忽还是故意为之大家心里都有数,实在没必要拆穿,说到底也怪两族咎由自取。 当时唐氏迎接西陵各族,将北山群峰数块肥沃的土地拿出,示意众人可以任选一处居住,其中有北山深处,与北山外围。 如果选择北山深处的话,便会被唐氏包在族地正中,所以几乎所有的家族都选择了外围驻扎,即便是到时候两族关系起了变化,也可以轻松进退。 但谁能想到洪水还没退唐弥两族便打了起来,现在弥氏大军压境,身处北山最外围的各族只能拼死抵抗,想起当时信誓旦旦选择外围驻地的场景,此刻朱、韦两名族长只恨时间不能重来。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后悔便已无用,此刻听到唐志愿意安排两族家眷撤离,才面露喜色。 “两位族长放心,即日起我便安排外围各族家眷的撤退,并将其当做第一撤退序列!”唐志的语气斩钉截铁,好像是为了要弥补曾经的过失,开始对各族进行补偿。 所有家族中都有序列,序列便是在资源分配上的倾向,而第一序列便意味着家族最大的关照与偏爱。 要进入第一序列不光是要嫡系的出生,更是要对家族有着巨大的贡献才可以。 而此时唐志却一股脑的将各族所有家眷分配到第一序列,这让韦昭与朱鑫莫名的有些震惊,以至于连躬身礼都无法保持,只想看看唐志的表情。 唐志看到两人终于起身,长舒一口气道:“两位族长可算是起身了。” “唐家主此话可是当真!?”朱鑫没有理会唐志的打趣,反而追问刚刚的承诺:“唐氏果真愿意将我们的族人家眷安排在第一序列?不论是驻守,或是撤退!?” 战时哪里最安全,当然是本营最安全,虽然弥家势大,但想在一时半会儿攻进北山腹地也是痴人说梦,前线武宗只要不出现大规模的伤亡,总能给本营留下足够多的反应时间。 最坏最坏不过是掩护撤离而已,如果家眷能够转移道本营中,拼死作战又有何妨?朱鑫目光炯炯望着唐志,希望得到一个承诺。 “也不能全都安排到第一序列。”看着两人满是期盼的炯炯目光,唐志满脸不好意思,仿佛也意识到了刚才的承诺太重。 韦昭与朱鑫脸色一变,虽然早有预料不可能全都安排成第一序列,但只要在序列中,此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那请问唐族长,各族的家眷您打算如何安排?” 唐志沉吟了一会儿,朝着两人道:“各族最优秀的嫡子三人可以进入第一序列,其余嫡子进入第二序列,庶子女眷作为第三序列。两位族长看这样是否可行?” 两人大喜过望,虽然这些日子早就感受过唐氏的大气,但再一次感受还是让他们不敢置信。 投靠唐氏的西陵氏族虽然不多,但也足有几十,换言之唐志是拿出了百余人的第一序列名额,虽然只是初初投效,难免有收买人心的意思,但光是这一个举动就让两人相信唐志的诚意。 又是一躬到底,两人心中感动只能用行动表达,唐志看到两人行动,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劝两人起身,快快统计名单,还派了宗所管事协助两人工作。 达到目的的两个族长领着几名管事心满意足的离去,唐志一直将他们送到宗所门口,目送几人身影消失,才回到议事厅中。 宗正唐祖坐在议事厅中,看到唐志回来,笑容满面赞叹道:“族长此举真是高妙,既让各族感恩戴德,又能让本族弟子规避风险,一石数鸟,高,实在是高。” 刚刚韦昭、朱鑫与唐志商谈时他便坐在后厅中,期间好几次要笑出声来。 如果两人知道未来撤退之时,唐氏的第一序列与第二序列就是弥氏联军重点的袭杀目标,不知他们还能不能如此开心。 “宗正大人谬赞了。”唐志就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表情平静。 既然当事人都不想展开聊唐祖自然不会追着奉承,忙将话题转移道另一边:“眼下家族现役武宗除了几名伤员与日常守备,已经全部派往前线,但随着弥氏第三批联军抵达渝西岭,前线的战局还是日渐吃紧,不知族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将宗族武者排上前线,麻烦宗正大人从闭关所请三位供奉出来。”族长唐志沉吟片刻,将沙盘中代表分宗武士的一叠小旗插在了北山的南北两侧。 弥家攻势来得太猛,渝西岭比他预估的沦陷时间早上两月,眼下便只能用些非常规手段争取时间了。 听到唐志的话,宗正点了点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虽然唐氏有了首座唐森已经是邀天之幸,但他毕竟只有一人,驻守北山,南面便会放空,驻守南山,北面就会放空。 弥氏仿佛铁了心要躲避唐森,仗着自己兵员雄厚,双线推进让人疲于应付。 倒不是说唐森在实力上已经超出了唐氏现役所有武宗,而是因为面对凶境的合击其他武宗都只能躲避,而他却可以凝聚金岩硬抗,即便是被合击偷袭,因为厚土凶麟铠的存在,也就是个轻伤。 在这样的大战中,顶级武者的意义便是稳定战线,虽然在攻击端上首座唐森的威慑力并不如大长老唐思源,但他一人的防御能力便能抵得上一支顶级武宗小队。 可即便如此,分身乏术的唐森也无法兼顾两面战局,所以唐志只能选择请出族中供奉,稳定另一边的局势。 在两人商议如何安排前方战线时,门外驻守武士通报道:“分宗代表,唐鸣求见。” “快快请他进来!”唐志一听,大喜过望,高声道。 五白八十八章:幸不辱命 暌违数月的分宗代表终于归来,对于这位与自己有同窗之谊又忠心耿耿的代表,唐志寄予厚望,并将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交给他实施。 现在便是验收成果的时候,只是当族长唐志看到唐鸣的时候,却是愣了许久,最后只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了声:“辛苦。” 仅仅只是三个多月,原本有些富态的唐鸣瘦得两侧脸颊都已凹陷,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虽然衣衫齐整,但脸上的疲惫却是遮都遮不住。 只是看到他,便能想到这几个月来,他究竟过着一种怎样疲惫的日子。 风尘仆仆的唐鸣面色憔悴,身形消瘦,但一双眸子却是泛着光,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好!”唐志激动的拍打着唐鸣的双臂,兴奋道:“太好了!” 亲热地拉着唐鸣坐下,族长唐志满脸笑容,打趣道:“快跟我说说这些日子你都经历了什么,可是寻得什么减重良方,若不是刚刚守卫通报,几乎都不敢相认。” 两人同窗时唐鸣便是个小胖子,现在变成这幅模样,让唐志不由得不好奇,而唐鸣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幽默感,只能报以苦笑。 “哪有什么良方,不过就是日夜兼程,披星戴月罢了,不值一提。”唐鸣没有鼓吹自己的功绩,反倒是为一路护送的宗族武士邀功:“但是这一路上多亏柴、房两支宗卫人人用命,才能将任务顺利完成。” 向唐志邀完功后,唐鸣又转头望向唐祖道:“宗正大人,我以为房、柴两家宗卫对家族忠心耿耿,办事得力,仅仅是做一支宗卫,太过屈才了!” 办成宗家一件大事,却不想彰显自己,反而四处张罗为手下邀功的事,谁不愿意在这样一个家主手下办事,只是宗正唐祖对唐鸣这种行为确实有些怨言:“鸣代表何时能改改这忠厚的性子,任何人在你眼里都是忠心耿耿又得力,每执行一次任务便四处荐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宗所埋没了多少人才。” 心中有佛,眼观一切皆是佛。唐鸣此人没有什么大才干,确实最善于发现别人的优点,以至于他总能发现一些人被忽略的长处,只是曾经的西陵就那么大,唐氏统治的地界也就这样宽广。 不拔才不是因为这些人不优秀,而是位置有限,只能让更优秀者上台,所以总会让唐鸣产生这样那样的遗珠之憾。 但发泄归发泄,唐鸣这次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作为宗所之长,这点小要求还能不满足么。 无奈地摇摇头,唐祖对唐鸣承诺道:“本宗答应你,等到事成之后,一定将房、柴两家从宗卫中摘出来,授予重任!鸣代表以为如何?” 得到承诺的唐鸣大喜过望,代替两支宗卫对宗正唐祖连连道谢,看得两人哭笑不得。 族长唐志正要开口谈点儿正是,便看到一名年轻风媒未经通报便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看到族长、宗正具在,忙不迭地禀报道:“急情禀报,一刻钟前弥氏宗长弥虎带领一支仙禽羽卫精锐分队出现在北山深处,从后方对北山群峰发起一波突袭,幸亏罗部长及时示警,几只宗所卫队反应及时,才没让这只弥氏精锐突入族地心腹,但射乌峰、凤鸣岭、南鄂山三处族人驻地均受不同程度的攻击。宗卫六大队第一时间遭遇这支弥氏精锐,虽然奋力抵抗,却依旧损失惨重。” “在警报传出之后,这支精锐分队还往族地本营突进数里,直到看见几名武宗,才迅速退去。”年轻的风媒咽了口唾沫,继续禀报道:“眼下大长老已经带着数位武宗追击那支仙禽羽卫的精锐,但是...但是.....” 作为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在转述情报时居然扭捏,不光是族长与宗正面露怒色,就连为人最宽厚的唐鸣都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看到几位上官面露不喜,年轻的风媒知道自己的表现有失专业,只是情报到大长老唐思源率武宗们追击便已经是所有,剩下的都是他自己推断,刚刚情急之下顺口说了出来,眼下若是不说,便成了隐瞒情报。 “死就死吧。”心中这样鼓励了自己一句,年轻风媒梗着脖子继续道:“这批仙禽羽卫具是乘骑被秘术催化的青翎隼,速度远超一般飞禽,以正常武宗的御空速度根本追不上他们,但对方却是有意压制了速度让大长老及诸多位武宗得以追击,我认为其中定有阴谋,还请族长、宗正定夺。” 但这终归只是他一人的猜测,就这样当做情报通知给族长、宗正,他总觉得心中慌慌的。 “你?认?为!?” 果然是怕什么来三名,蔡补初话音刚落,就被族长唐志如鹰隼般的眼神便将心给揪了起来。 一字一顿的重音重复有如重锤砸在了年轻风媒的心上,仅凭三个字唐志便确定,后半段情报并非通传。 心中惊呼“要死要死”,蔡补初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你是怎么认出这批仙禽羽卫乘坐鸾鸟来历的?”族长唐志面无表情,对着跪伏在地的年轻风媒问道。 惊慌失措的蔡补初一听族长问话,慌忙将头抬起,倒豆子般将来袭仙禽的模样描绘出来,并着重分析了这批鸾鸟全然一致的翎羽。 作为一个擅长解密和破题的风媒,蔡补初对禽鸟资料也是很感兴趣,虽然经过弥氏秘术催化的禽鸟长相都差不多,但他还是从风媒属中绘制的图里看出些端倪,因为青色鸾鸟尾部独特的翎羽线条,让他觉得这很可能是青翎隼催化出的鸾鸟。 哪怕被同样的秘术催化,因为禽类本身的属种不同最后的速度也不尽相同,青翎隼本就是一种以速度见长的禽类,经过秘术催化添了鸾凤血脉,速度更是达到一般武宗都望尘莫及的程度。 其实对这个判断他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毕竟他未曾亲眼看见,只是从一个特种风媒绘制的图画中得出的结论。 五百八十九章:器重 虽然对方亲眼看见了来袭的仙禽羽卫,但可能看得也没有那么真切,这样绘制只是因为对方的手法问题。 蔡补初此刻慌乱的一塌糊涂,虽然口中将青翎隼的翎羽与来袭描绘得丝丝入扣,但他其实心里根本没有底,因为他都不曾亲眼见过。 但此刻哪怕心中一万个畏惧,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推断解释完整,希望可以得到族长与宗正的信任。 只是心虚这个事儿,终究是瞒不住人的,何况是阅人无数的上位者。 年轻风媒的强自镇定就连唐鸣都瞒不过,何况唐祖与唐志。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满嘴跑马!来人,压他去律所领罚!”宗正唐祖神情微冷,毫不犹豫便将蔡补初的行为定了性,沉声道。 蔡补初浑身一颤,律所对他这样的宗族下人来讲,就是阎王殿一样的地方,他宁愿在执行任务时重伤退役,也不想去律所走一遭。 就在他心生绝望的时候,却听到族长唐志对着被唤进议事厅要将他带走的宗族护卫道:“等一等。” “宗正大人,我认为这个年轻人分析的不错,究竟是满嘴跑马还是见微知著,还是要看最终结果。”唐志笑着道:“不然岂不是又埋没了一个人才么?” 族长的求情让蔡补初顿时热泪盈眶,原本对家族的感情再次升华,只恨不能为家族赴死,激动地一头磕在了地上。 宗正唐祖听着族长出言替年轻人求情,自然是明白唐志不会存在什么私心,而是年轻人的推测很可能成为现实。 也就是说,大长老唐思源与追击而去的数名武宗很可能有危险! 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时候宗正那还顾及得上惩罚蔡补初,当即站起身形朝唐志道:“本宗立刻派人支援大长老。” 唐思源重伤初愈本就不宜动手,若是中了埋伏伤上加伤,原本便要进入衰退期的老者怕是会直接开始丧灵,唐祖不容许这件事发生。 随着宗正唐祖匆忙地离开议事厅,族长唐志对着依旧跪伏在地的蔡补初道:“你先起来罢。” 年轻的风媒刚刚起身,正要向族长道谢,只听见唐志淡淡问道:“你在风媒中担任何种职务?” “回族长的话,属下名叫蔡补初,在风媒属中司职加密与解密的情报传递,代号愚。”此刻对族长感恩戴德的年轻人听到询问,恨不得将所有信息说出,就连风媒属中最隐秘的代号都没有一丝隐瞒。 可族长唐志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再次窒息。 “也就是说,司职解密的你根本未曾学过任何望远瞳术,那么你是怎么看到云层之上鸾凤翎羽,还将它清晰描绘出来的?” 唐志淡淡的一句疑问让蔡补初双腿一软,再次跪倒,浑身打着摆子颤抖不停。 唐氏风媒属是个极其严密的组织,里头风媒根据司职不同所拥有的技能也不尽相同,担任观风瞭望的风媒具是修有瞳术,最远可观测二十里外的情况。 但这种瞳术并非每个风媒必须,特别是司职解密与加密的风媒,因为都是就近伏案作业,修炼远眺瞳术事倍功半,所以他根本没有可能看见云层之上鸾凤的翎羽。 推测分析有对有错,但未曾眼见求实便枉加推测本就是风媒大忌,不论他的对策是对是错,他将彻底被逐出风媒属,因为唐枫根本不会允许一个对情报如此不严谨的风媒继续呆在风媒属中。 此刻的蔡补初比刚刚要受罚时还要悲伤,一想到要被风媒属除名,他的眼泪便止也止不住,但他却不能为自己争辩一句。 在族长面前展露了如此不专业的一面,他只想以死谢罪。 其实蔡补初一开口唐志便有了这个疑问,刚刚不问,一来是因为当时宗正唐祖在场,他如果就此问出,得到这样的结果。怕这孩子直接性命不保。 第二便是他觉得,弥氏既然敢派一支精锐绕道北山后方,定是对这支仙禽羽卫极有自信,绝不能以常理踱之,毕竟宗长弥虎都亲自出马了,那些弥氏宗所的老人还会闲着么。 可怕的不是这些人胯下的鸾鸟,而是鸾鸟背上的人啊! 他愿意相信蔡补初判断的最大原因,是他不认为弥氏会派一支只能被武宗们追着跑的仙禽羽卫绕道战场后方偷袭。 以他对弥锦的了解,正面战场声势浩大的联军只是佯攻,真正厉害的是这支绕道北山后方的仙禽羽卫! 豪族弥氏、七大望族上百名凶境强者的联动,只是为了让这支精锐中队达到自己的目的,若说这样一支队伍能够坑杀大长老以及数名武宗,唐志一点儿都不意外。 但他要警告这个蔡补初这个年轻人,因为他用了一种错误的情报分析方式,却得到了一个正确的结果,这很可能让他在未来的风媒道路上越走越偏,误入歧途。 “起来吧,傻孩子。这次歪打正着,下次可就不一定那么好运了。”唐志对着痛哭流涕的蔡补初淡淡道:“情报人员还是要以信息精准为重,而不是过度依靠自己的判断,我希望未来从你手中传递的情报,具有十成的准确率,方不负这大智若愚的代号。” 能被唐枫派来传递情报,足以可见这个年轻人有多被器重,要知道唐枫担任风媒时,代号便是愚。 作为署长代号的传承者,唐志相信这个年轻人一定有其独到之处,他可不想因为一个轻率的判断就将一颗好苗子毁了。 蔡补初抬起头,想对族长道谢,可话到嘴边只剩下呜咽,眼泪更是止也止不住,如果说刚刚族长的发言只是将他从律所的惩罚中拖拽回来,这次的原谅便是在拯救他的职业生涯,并给他上了最宝贵的一课。 前者与后者比起来,不值一提,可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事,为何他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也许是一个孤儿从未想过,居然能从族长这儿收到这样一份关心吧。 一定是这样的 呜咽变成了嚎啕大哭,蔡补初觉得自己实在太丢人了! 五百九十章:神羽十八骑 “傻孩子...”唐鸣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年轻人,揉了揉鼻子低语道。 正要出言安慰几句,又听到守卫急报。 “族长大人,将星馆罗部长在门外求见,是否请他进来?” “快请。”族长唐志与分宗代表唐鸣对望一眼,眼中皆有疑惑,不知道此时唐罗求见所为何事。 一身黑色练功服的俊郎少年被护卫引进了议事厅,刚一进门就皱着眉对还在嚎啕的蔡补初道:“上一边哭去,我这有急事儿要说。” 直到被人扒拉到一边,沉浸在幸福感动中的年轻风媒这才反应回来,生生止住了哭泣。 “见过族长、鸣代表。”唐罗简单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切入正题:“还请族长速速派人支援大长老,这一批仙禽羽卫非同一般,大长老以及追击的武宗小队恐有危险!” “这只精锐与一般羽卫有何不同?”唐志沉声问道。 “看起来这支精锐是由弥虎带领,其实他的修为在其中连前十都排不上,那群乘着青鸾的武者,全是由凶境强者组成,更是有超过五位顶级武宗,这样一只精锐,根本不会畏惧大长老与一只武宗小队,其中一定有诈,还请族长尽快派人支援,迟则生变!”唐罗心中焦急,从看见大长老追出去时心中便隐隐觉得不对,可他想喊停时大长老已经带人追出去数十里,这才急忙跑到逐云峰求援。 虽然他这段时间都在将星馆驻地,但依旧紧密关注着战局。弥氏联军在正面战场虽然势大,却只是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而且顶级武宗的人数也不像是总攻的规模,仿佛只是要把唐氏的主力拖住。 唐罗一直想不通弥海、弥锦为何要这样指挥,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唐氏越有利啊。直到发现这支精锐小队他才恍然觉悟,原来弥氏联军真正的杀手锏在这儿。 待在北山腹地警戒的武宗不是换防的就是受伤的,若是大意失察将这支联队当成普通仙禽羽卫处理,一定会出大事儿! 听完唐罗的话,族长唐志眉头紧皱,虽然已经尽量重视了这支精锐联队,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弥锦的手笔,整整五名顶级武宗的规模,都可以主导一次正面战场的攻防,却被派到大后方当尖兵。 唐志没由来的一阵心悸,担心宗正对这支联队重视不够,连忙朝着蔡补初道:“风愚!带我铭牌立刻去找宗正大人,告诉他这支联队非同小可,请他将宗祠供奉请出,支援大长老!” 年轻的风媒脸上还挂着泪痕,忽闻重任,连迷蒙的双眼都来不及擦拭,双手接过令牌便朝外疯跑,一道青烟缠绕他的双足,速度异常惊人。 好在宗正刚离去不久,他们现在又身处宗所内,加派支援,应该还来得及。 命令完蔡补初,族长唐志又转头对唐罗道:“这次多亏了罗部长通报,险些酿成大祸!” 唐罗哪能听不出族长的恭维,拱手连称不是:“我以为自己通报已算及时,想不到族长却还先一步派出支援,我又怎敢居功。” 看着一老一少两人互相恭维,唐鸣站在一旁脸挂笑意,觉得有了宗祠供奉出手,大长老定能无忧。 可族长唐志却似有不同看法,朝着唐罗开口问道:“罗部长目力惊人,不知可否留意弥氏联军所乘骑之鸾鸟?” 虽然不知道族长为何这样问,但唐罗还是闭目仔细回忆了一下答道:“虽未曾仔细看,但模样特征倒是记了个大概,若是有图集画册,我能将其认出来。” 虽然唐罗说得谦虚,但唐志又怎能不知道这是已经看了个真切的意思,连忙讲蔡补初对青翎隼尾部翎羽的描述一字不差的转述:“请问罗部长,这支联队乘骑的鸾鸟尾部可是有这样的特征?” “没错。”唐罗听完族长唐志的描述,认真回答道:“以往仙禽羽卫的坐骑虽然都是鸾鸟,但模样羽翼都各有不同,但这一批的鸾鸟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我多留了个心眼,那鸾鸟的尾部翎羽就跟族长描述的一样,丝毫不差。” 经过不灭战体的强化后,唐罗的原本黑棕色的瞳仁边多了一道银轮,当银轮旋转的时候,这双眼睛就像一个瞭望镜一般,能看得极远极辽阔,这也是他能第一时间发现这支联队的原因。 听到唐罗确认自己的描述,族长唐志眉头不自觉的紧皱,来到沙盘上,望着北山深处进行推演,模样极是沉重。 “鸣代表,族长这是怎么了?”唐罗不知道唐志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便朝着一旁的唐鸣询问道。 “罗部长有所不知,这鸾鸟是由一种青翎隼以秘术催化而来,这种青翎隼本就以速度见长,加了鸾鸟血脉后速度更是惊人,如果这支联队都是乘坐这种鸾鸟,来去如风,那么我们整个族地后背,都会暴露在这支联队的攻击下。” “鸣代表说得没错。”唐志皱着眉抬起头来,指着北山的纵深道:“因为这支联队的存在,我们现在进退不得,北山群落的地理优势被彻底抹去。而且我族的兵员全在正面战场,留在腹地的反应部队便是全都派出去,也无法防御整个后方。” 从这支联队一击即走,迅捷如风的战术风格唐志已经确定,北山主峰根本不是他们攻击的重点,这支联队的目标就是驻扎在各个山峰的族人,其目的便是乱前线武宗的军心。 虽然眼下第一、第二序列的族人还不会被攻击到,但第三第四序列的分宗以及旁支亲族已经全部在联队的攻击范围内,乘骑着来去如风青鸾,这支联队有能力在一天内,从十数个角度对北山后方各族驻地发起攻击,虽然这支联队只有不到二十骑,却让唐志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威胁。 本以为弥氏的杀手会在他们撤退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更让唐志头疼的是,即便请出闭死关的供奉,以这批鸾鸟的速度也不可能被追上,弥氏青木战体本就以防御见长,有五名顶级武宗断后,唐氏拿这支联队根本毫无办法。 五百九十一章:我来做个眼 人多的优势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哪怕唐志将弥氏联军的战术看了个通透,对这支联队也没有丝毫办法。 而北山引以为傲的山峰林立,纵深宽广此刻却成为了最大的劣势。 “族长,若是我们将族人聚在中峰腹地,收紧阵型,让本族武宗重点防御您看是否可行?”走到沙盘边上的唐鸣指着北山中腹对族长询问道。 在兵法中,聚拢阵型缩小防御圈的防御策略十分常见,既然兵员不足以布防偌大的疆域,在唐鸣看来,收缩防御变成了最合理的选择。 “只怕弥虎就等着我们收缩阵型。”唐志听完唐鸣的话,指着沙盘上的北山纵深道:“将族人收拢在北山主峰腹地确实能缓解防御压力,可一旦我们这样做了,这支小联队的活动范围就会大大增加,如果这支联队化整为零,变成六支由顶级武宗带领的小队,一旦防御出现疏忽,便会有成千上万的族人死去。” 作为两支依靠劫掠起家的豪族,唐志一点儿也不怀疑两家顶级武宗捕捉战机的能力,只要有一朵弥氏的青莲落在北山的腹地,便会挂起一阵死亡的飓风。 “现在我倒是希望这支联队目标是大长老以及驻防的武宗门了。”唐志满脸苦笑,刚刚还在考虑如何营救,现在却想着营救目标真的是联队的攻击目标,只能说战场中的局势,真的瞬息万变。 经过族长的说明唐鸣总算明白了这支联队究竟致命到何种程度。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现在这支来无影去无踪,速度惊人的联队就是一个贼。 “就看宗正大人那边的反馈了。”唐志语气凝重道:“如果这支联队引走大长老是为了设伏,那么我们还有机会调整,若是他们引走大长老只为了调虎离山......” 听到这里唐罗总算是明白了,这联队对唐氏威胁那么大,其实也就靠着鸾鸟的机动性而已,来去如风什么的,其实只要被看见就没什么关系吧。 “要是有个几队武宗能够预备警戒,其实就能防御住他们了吧,毕竟因为要保护鸾鸟,他们也不敢太过深入啊。”站在沙盘边的唐罗弱弱的出声道。 毕竟这鸾鸟听着唬人,其实也就是灵兽催化出来的猛禽而已,一般蜕凡当然是毫无抵御的可能,但对武宗强者来讲,也不过就是一指极芒而已。 可以说唐氏凶境的两大绝学中之所以有这极芒指力,就是因为要对付弥氏的仙禽羽卫。 后方联队的顶级武宗确实生猛,但能让他们拥有如此机动性的青鸾可不够生猛,而一旦失去了青鸾坐骑,这些顶级武宗的速度就不足为惧了。 “罗部长有所不知。”唐鸣苦笑道:“一般飞禽都飞在云层之下,而弥氏鸾鸟因为秘术强化的缘故却能翱翔云层之上,若是成群结队还能从禽鸟的鸣叫声中判断来路,可现在只有十八骑,若是化整为零,想要发现谈何容易。” 唐鸣朝着唐罗细心解释,唐志眼中确实亮起了光,他突然想起蔡补初来通报时,说是唐罗首先示警,可据他所知,将星馆驻地在北山中部,与遇袭之地查了足有十几里地,难道这十八骑破云而出时唐罗正好在眺望远空么。 唐志不认为会有这么巧,所以他的眼光充满希翼,想要让唐罗给他惊喜。 只见听完分宗代表说明的唐罗耸耸肩解释道:“其实吧,只要有人出现在我的视野内,我就能看见他头顶的灵力,而且我的视野...很远。” “有多远?”唐鸣只觉得口干舌燥,干巴巴地问道。 “额.....如果没有云层遮蔽,我能从北山看到南岭兽谷。”唐罗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其实他还有所保留,如果全力运转眼中银轮,他的视力还能更远,但那样的话变要耗费巨大的灵力,所以他报的视距其实是正常运转不灭战体时的视力,而不是他真实的最大视距。 “但这样也差不多够用了吧。”唐罗心中暗忖,清了清嗓道:“只要在将星馆建一个通天台,再让几组武宗待命,不管这支联队从任何角度偷袭,我都能提前发现,其实只要能将这群人的坐骑鸾鸟击落,威胁应该也没有那么大吧。” 听完唐罗讲话的唐鸣大喜过望,黝黑的脸涌上一股激动的红浪,大声附议道:“没错没错,只要能够提前看见这支联队的袭击方向,那又有何惧哉!” 族长唐志亦是满脸笑意地打趣道:“鸣代表可别高兴得太早,虽然罗部长有监视百里之能,但我们还能将其当做机关日夜运行不成。” “对对对,是我疏忽了,但能有罗部长瞭望,北山至少半日无忧矣!”唐鸣眉开眼笑,虽然连道不该,但脸上的兴奋却藏也藏不住。 “其实...”唐罗看着两人兴奋的模样,又开口道:“没关系的,我不用睡觉,所以可以整日都挂在通天台上。” 看着族长唐志与分宗代表唐鸣一脸呆滞的模样,唐罗又解释道:“我从一年多前就已经开始以修炼代替睡眠了,加上在小灵界中完成了上五品不灭战体神纹的镌刻,体内先天之气生生不息,现在我就是不修炼也能可以不睡觉。” “并且,不管是白天或是黑夜,晴空万里或是乌云密布,都不耽误我看见武者的灵力。” “所以...”唐罗摊摊手:“你们就当我是个机关吧。” 见多识广的族长与代表再一次目瞪口呆,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还有这么犯规的蜕凡武者。 虽然犯规,但当这个人是自家族人的时候,怎么就这么过瘾呢! “来人!”族长唐志立刻下令道:“着匠作司立刻在将星馆驻地建一座与遣云峰同高通天台!” “另外着五位宗祠供奉与守备的武宗全部去将星馆待命!自今日起,将星馆罗部长兼任北山族地守备总长,原守备总长唐振转为副长,全力配合唐罗总长完成北山布防及守备工作。” 五百九十二章:青莲怒 职务任命来得猝不及防,犹记得一年前在藏经阁前武宗唐振对他的叮咛嘱咐,这一转眼就要将长辈的职务顶了,唐罗心里怪别扭的,便对族长建议道:“还是让唐振宗老继续担任守备总长吧,我当个副长就可以了。” “罗部长!”唐志听完唐罗的话突然严肃道:“唐氏能够传承至今日并且不断强大,靠得不是尊老谦让,而是能者上,庸者退的信条!” “尊敬族中老人,是因为他们曾为家族的付出!但如果前辈现在的能为已经不适合当前的局势,那么便要有新人顶上取而代之,不能因为他们痴长的年纪或者辈分,便踌躇不前!”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你要记住。”唐志满脸严肃郑重道:“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既然你今日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便要承担起这份荣光,不要因为辈分礼法,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责任!” 唐罗的退让仿佛击中了族长某一条敏感的神经,所以两人意外地听到了唐志对家族未来与用人的一些看法。 而唐罗也隐隐感觉到,族长这番话不光是在对他进行劝慰,也是一场孤独的呐喊。 在这场计划之初,真正支持他的除了年轻的山长与年轻的首座,族中几乎一片怨声载道,一场分宗代表的弹劾若不是被战时条例中断,唐志很可能会成为唐氏历史上第一个被赶下台来的族长。 去年年会上更是有三分之一的分宗家住不曾到场以示对他的不满,至今族中还有传有唐志庸碌的留言,一部分族人甚至觉得,三大代表任何一个上位,都要比唐志更加出色。 人言不足恤!短短五个字,却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痛苦的反思才得出这样的结论。 明明是个四十出头的人,却让唐罗感受到一股蓬勃的少年意气,如同出窍的宝剑,十年磨砺只想天下试剑。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真正的年轻人,反倒显得顾前顾后,连一个守备总长的名头都不敢大方接下。 迅速反思完毕的唐罗调整好心态,对着族长唐志道:“多谢族长教诲,那本总长便当仁不让地接下北山的守备工作了。” “好!”唐志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这个兴奋来自于族中最优秀年轻人的支持。 其实族里有关于新派旧派的传言他又怎能不知道呢,自从他将计划完整的向长老会公布后,便引起了家族里一些分歧与政见不合。 很多长老不喜欢他激进的计策,觉得他这是将唐氏推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境地,就连宗正都觉得他这个决定有失稳妥,但他还是顶着无比的压力坚持下来了。 对于家族内部现在出现了两种针锋相对的政见他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毕竟没有任何一个政见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他无比笃信,唐氏最终将会胜利,新派,终将向所有族人证明,他们能带领家族,走向一个更好的未来! 唐鸣与唐志相识二十余年,这是他为数不多看到唐志激动的时刻,看着两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突然觉得骑着青鸾的那些个顶级武宗,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 果然如同唐志预料的那样,虽然神羽十八骑引走了唐思源与数名守备武宗,但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设伏,而是将唐思源等人引开数十里后,化整为零分队反扑北山。 当射乌山、凤鸣岭、南鄂山的族人当还沉静在悲伤中的修整中时,白云蓝天突然被晕染成青色,唐氏的族人们惊讶的抬起头,便看见一朵青莲炸开了云层,朝着山头落下。 千青真功凶境顶级合击——青莲怒! 由海量青木真气凝聚而成的青莲在半空中旋转飘舞,那一瓣瓣青花就在下坠的过程中慢慢展开,美轮美奂。 青莲在人们眼中越变越大,起初在人们眼中只有拳头大小,然后变成房子,最后变成了一座小山。 落下的青莲没有一丝杀气,就像是上天对凡人的馈赠,让人只想张开双臂拥抱。 对灵意合一以下的修行者来说,青莲怒附带的迷魂效果便会让人失去斗志,只想亲近。 相比于通天诀——如来的刚猛,弥氏的顶级合击便是以特效见长,配合仙禽羽卫的箭术,无往而不利! “合击准备啊!!!” 被迷惑的唐氏族人们更本听不见宗族武者撕心裂肺的呐喊,一座山峰上聚集了几百上千个族人,能在青莲下保持清醒的只有寥寥数十人。 十来条稀稀拉拉的炎龙冲向巨大的青莲,蜕凡的合击被青色莲花轻易湮灭,连一丝抵抗都没有。 无可阻挡的青色巨莲落在唐氏族人头顶,轰然炸开,一片片莲瓣与花座分离,美丽圣洁的青色花瓣变成了索命的利刃,打着旋儿射入群人中。 每一片花瓣都成了死神在人间的行走,挂起一阵阵死亡的飓风。 所到之处,所有唐氏族人都面带笑容的被斩成两段,只是短暂的接触青木真气便渗入族人体内,随着数十片花瓣旋风的席卷,再也看不见一个活人。 满地都是晶体与轻纱,就像是一尊尊被废弃的残像,每张脸上都挂着安详的笑容,仿佛直升极乐。 高空中骑着青鸾的三名老者就这样面带笑意看着莲座轰然爆破,看着唐氏族人被青色的飓风斩成晶体,在没有武宗守备的情况下,顶级武宗便是拥有这样的屠杀效率。 “大哥,这中峰还有无数窑洞,一会儿我们在丢一朵青莲过去!”一个鼻头上满是酒糟的老者对着领队的光头无眉老人道。 被尊称为大哥的光头老人面色凶狠,语气却很是平和,淡淡道:“这是唐氏族地,莫要节外生枝,撤!” 他们的任务是不断对唐氏族地进行偷袭,消耗唐氏的中层力量,上百名武宗的正面压制只是为了给他们创造机会,他可不希望因为一时的贪功冒进,让计划受损。 虽然他们不怕唐氏的宗祠供奉,但胯下的青鸾可受不住一指极芒。 九百五十三章:你要干嘛 同样的场景在射乌山、凤鸣岭同样上演,当被调虎离山的唐思源与唐振回到北山时,便看到了这令人崩溃的一幕。 而修罗场的始作俑者早已骑着青鸾逃之夭夭,让几人心中的羞愤没有一丝发泄的可能。 几人当即分开,朝着各个山头飞去,想看看有没有在青莲怒下侥幸存活的族人,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们还是闷着头便落到了山上 整片山头笼罩在青木瘴气之中,这是青莲怒的余韵,淡淡的莲花香气饱含剧毒,但却会引得人用力细嗅。 唐振看到,一些不小心误入瘴气中的宗族武者与下人,已经变成了一座座矗立的雕像。 看到这个情况,他哪能不明白,青莲怒下,不会有任何活人,这是两族开战以来,唐氏遭受最严重的一次损失。 以灵力化雨驱散了青木瘴气,唐振颓然坐在了南鄂山之巅,心中升起阵阵无力。 毒瘴被驱散,一直在外围观望的族人终于进入了这片修罗场,看着自己的亲人变成了青色晶体,残像断肢,很多人无法控制地一边呜咽,一边收集残缺的晶像。 “这不怪你。”唐思源将手掌按在了一脸落寞蹲坐在地的唐振肩上淡淡道:“是我让你一起追击的,中了调虎离山责任在我,这么多族人死去,责任亦是在我。” 整整百年的针锋相对,唐思源自忖已经对弥氏无比了解,但这次的事还是重新刷新了他对弥家的认识,这青鸾的速度摧毁了他曾经对弥氏飞禽的所有认知。 这种速度几乎与凤凰也相差无几,当弥虎带领的那只小联队真正展现了自己的速度后,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中计,可当他们赶回来时,外围三山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知道唐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索性便将责任全部拦下,希望自己的老伙计能够好过些。 “不用为我开脱。”唐振站起身形,面朝南方远眺,幽幽道:“我想去一趟南岭兽谷。” 作为唐氏的守备总长,既然没有办法护住北山,他也要弥氏血债血偿! 唐思源脸色复杂,他知道唐振还是无法接受这么多族人的死去,但他更不能看着老伙计因为自责而做出傻事,开口劝道:“族人死了我也很难受,但你这样做根本无法为他们报仇。南岭兽谷外围有无数血鸦盘踞,日夜不停,我们连接近都做不到,谈何袭击!?” 若说整个龙州最不怕空袭的,便是弥氏了,豢养无数灵禽的他们可以在天空布满自己的耳目,别说以武宗本身的御空速度,便是将弥虎这支小联队胯下的鸾鸟抢来,他们也没有办法接近南岭兽谷便会被合围。 “眼下你要考虑的不是这些,而是如何重新布防北山!”唐思源走到唐振面前站定,掰着老伙计的脑袋对准自己的脸道:“看着我,不要想着报复!现在这只小联队就在北山深处盘旋,他们就等着我们做出傻事然后再来一次突袭,看看你的身边,你难道想这样的悲剧再在北山重演么!” 唐振在唐思源的劝说下终于回过了魂,看看身边哭泣的族人,看看满地的晶沙残像,他双拳紧握,气血上涌,红着眼将唐思源一把推开:“可我根本没法挡住这只联队你知道么,那飞禽的速度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们能追上么,我们只能被动的防御!” 反手一指被莲座炸开的山峰,唐振咆哮道:“你看到了么,能施展这样程度的青莲怒,这支联队全是弥氏顶级的武宗,我们要有多少武宗在北山日夜待命才能进行防御,而只要有一次疏忽,这青莲便会落在任意一座山峰!” 唐思源又何尝不知道唐振说得道理,武道修炼到他们这样的程度,只需要做一次简单的换位思考,就能知道这支小联队会给北山带来怎样的杀伤。 可现在族里本就兵员短缺,作为守备总长如果朝着家族求援,便是要让宗正请出闭死关的供奉,弱势的一方率先动用底蕴会给这场大战带去怎样的影响不言自明。 唐振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不了解唐志的计划,所以觉得自己一个求援的决定就会让整个家族陷入巨大的被动,此时的唐思源真的很想对着老伙计将计划和盘托出,告诉老伙计只要坚持到春天,便会迎来巨大转机,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满面愧疚地看着唐振。 经过短暂发泄,唐振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生气只是因为对自己无能的愤怒,说到底会落到这种地步,还是因为他不够强。 恢复平静的两人站在南鄂山巅,看着清理战场的族人们,良久无言。 就在两人发呆时,突然北山上空传来一道如轰雷般的声音,音浪转瞬席卷整个北山群落。 “弥虎你躲在西北那朵云上要干嘛?想再偷袭一次射乌山么!” 这突如其来的警告让站在南鄂山巅的唐思源与唐振心中一惊,但熟悉唐罗的人都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出于对他的信任,两人几乎同时御空而起,朝着射乌山飞速去。 还不等两人飞到射乌山,唐罗的警告声再一次出现。 “射乌山人群迅速散开退回居所,所有蜕凡武者有合击的准备合击,没合击的准备灵技,面朝西北那片云层待命!” “射乌山上的两位武宗别动,大长老和总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别慌!” 云层之上,弥虎满面阴沉,偷袭被人叫破不说,现在射乌山的人开始戒备,但既然已到了这里,说什么也得放一朵青莲下去才行! “凝聚合击!”弥虎沉声下令,三人在云层的遮挡下开始了汇聚灵力。 可还不等青莲成型,唐罗的指示便再次响起:“所有蜕凡捏住灵技原地待命,两位武宗立刻朝着云朵释放摘天手!” 就在弥虎三人凝聚青莲的当口,两只金色手掌便在半空中出现,朝着云层袭来。 五百九十四章:射他鸟 金色的摘天手撕开漂浮在西北天穹的浮云,带着刚猛无俦的霸气朝着弥虎三人倒劈上去。 金色的光影似要将苍穹展开,以摘天手施展的断浪拥有神鬼莫测的威能,弥虎三人胯下的青鸾感受到这股激烈的灵力波动,不住地煽动羽翼,躁动不安。 合击技本就是以同质同源的功法按照相同的频率进行融合,随着胯下青鸾的摇晃,弥虎三人的合击施展已被影响,施展的成功率不足三成。 “停止合击,迅速撤退!”弥虎本想借着云层遮蔽施展一朵青莲怒,但面对来势汹汹的两道金掌,亦是当机立断道。 再袭射乌山本就是为了扩大战果,并非是非战不可的决胜之局,既然没有办法完成袭击,那么保全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弥虎要跑!把他们鸟射下来!!” 几乎是在弥虎说出撤退的同时,唐罗的警告便已响彻云霄。,惊得鸾鸟再次扑棱着翅膀。 而话音刚落的弥虎则是脸色大变,而另外两名武者则是不住地四处观望。 他们想知道唐罗是不是在哪个隐秘的地方窥视着几人,不然怎么会在弥虎撤退的命令刚刚下达时便发出警示。毕竟声音是有速度的,两人都想在附近找到唐罗的身影。 而此时的唐罗正站在北山腹地逐云峰顶,插着腰对相隔数十里外的唐思源提醒道:“大长老、大长老!绕过去,射他们鸟!” 作为唐罗已知族人中将极芒指力修到极致的唐思源几乎是对点攻击的第一人,在唐罗见过为数不多几次的风媒属战报中,总是能看到关于唐思源一指重伤身着灵甲武宗的战报,若不是极芒指灵力耗费极大,唐罗毫不怀疑仅凭大长老唐思源一人造成的战果便能碾压数队武宗。 这便是唐思源对弥氏的威慑力,也是他能职任大长老数十年的最大因由,而在小灵界中得到回气秘术后,他的杀伤力更上一个台阶,全力施展的极芒指力间隔时间更短,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面色阴沉的弥虎三人在听到唐罗对唐思源的指挥后,连犹豫都没有便随手丢下凝聚一半的合击技,紧接着御使着胯下鸾鸟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三道青绿色的神木击与两只金光万丈的摘天手在空中悍然相撞,荡出了一圈金绿色的流韵,将天空的积云炸碎,露出湛蓝色的穹顶。 这场射乌山的袭击战就这样轻易地被防御了下来,遇虚而立的两位唐氏武宗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 大长老与守备总长都没有出手,仅凭他们两人就防御住了包括弥虎在内的一只武宗小队,并且整个射乌山没有一人伤亡。 这种后发先至的奇迹,顿时打消了两人对弥虎率领这支联队的畏惧,虽然在凶境级别的争锋中,多是以先发制人,抢到先手为重。 但先后手这个原本就是相对的概念,也许弥虎以为仗着青鸾极速连环发动袭击便是先手的话就大错特错,毕竟如果你的行踪一直暴露在敌人视野中的话,速度也就算不上什么优势了,因为长途奔袭本就需要时间集结哪里比得上调整戒备方位的以逸待劳。 而能让他们不断重演这次奇迹的,便是不知在哪示警的唐罗,战斗嗅觉极是敏锐的唐振心中喜极,大声道:“罗部长身在何处,老夫有要事相商!” 作为北山的警备总长,唐振几乎在一瞬间便想到了在唐罗的帮助下如何防御弥虎联队的攻击,刚刚几乎将它逼入绝境的联队转眼有了对付的办法,也难怪沉稳如唐振都会喜形于色。 两名武宗以及追敌无果的唐思源在听到唐振的呼喊后亦是左顾右盼,想知道唐罗究竟是在何处发出的警告。 有若雷霆的声音再次想起,却惊得全体族人目瞪口呆。 “我在逐云峰顶,请大长老、总长前来一晤。” 唐思源与唐振惊然扭头,望着北山群落腹地的那一座逐云峰,瞠目结舌。 ………… 十二月初一、大雪 自三山遭袭之后,北山唐氏全族再次因为两件事而震动。 第一件事,原本的北山守备总长唐振因为三山遇袭之事被贬职为副长,而信任的宗长正是刚行完成人礼的将星馆部长——唐罗。 这是唐氏有史以来第一次将守备总长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一位非凶境级别强者,登时引起了族人的哗然,但经过上次弥虎在射乌山的退败,倒是没有谁对唐罗的上位有意见,大多持着观望态度。 第二件事,便是族长唐志命令匠作司停止手头一切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在北山腹地将星馆驻地旁建一座四柱通天台,要求与遣云峰齐高。 这一项命令又在族中引起轩然大波,所谓的通天台便是以前祭祀用的高台,时值唐弥两族大战,北山不但兵员紧缺,就连修补防御工事的匠人都不足,却要在此时建一个毫无用处的通天台,这不是闹么! 难道摆上三牲祭品在通天台上求求漫天神佛,便会有天兵天将下凡帮助唐氏打败弥氏不成? 唐志下令修建通天台的命令顿时引起了族人的不满,匠作司的主事唐存甫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看着调令上有着包括大长老、宗正的印鉴,亦是只能全力以赴。 搭建一个毫无用处的通天台需要多久? 在唐氏匠作司的全力施为下,仅仅是三天,一座高达百余丈的通天台便出现在了唐氏的腹地,四根需要六人合抱的白色盘龙石柱顶着圆形的祭台直插天际,鹤立鸡群在北部群山之中。 通天台三日竣工,期间弥虎所率领的联队又对北山外围族地发起了几次攻击,却都被守备的武宗轻松防御住。 而新任的守备总长唐罗也彻底的赢下了族人信任,每当声若洪钟的异能在北山上空炸响,北山的唐氏族人便知道这是弥虎联队的攻击又来了。 只是他们实在提不起一丝紧张感,因为天空中有若雷霆的指令都是这样的: “你想干嘛?” “有能耐别跑!” “射他鸟,射他鸟!” 五百九十五章:上帝视角 明明是特别严肃的防御战,但有了这样一个指挥却让人根本紧张不起来,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攻防就跟演习一样。 需要躲避的族人效率越来越高,宗族武者们的集结速度越来越快,而武宗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弥虎联队三日内寸功未立。 直到这座通天台拔地而起,端坐在巅顶的宗长坐在一张舒适的座位上,手边摆着精致的点心,翘着二郎腿望向南方,便看见神羽十八骑的踪迹,心中喜道:“哟,昨天刚失败,今天还敢来,这货头很铁啊,不怕鸟被射爆吗?” 坐在通天台顶的唐罗眯着眼看着极远处的联队,只见弥虎阴沉着脸,以手势布下几个指令,神羽十八骑分成六六六三支小队,从三个方向散开。 经过三天的失败,这支由武宗组成的小联队也在思索着破解之法,终于让他们想出了一个不算解法的解法。 北山的攻防现在全都由唐罗以声若洪钟进行指挥,仿佛可以洞见先知的唐罗能够清楚地看见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和部署而他们连唐罗在哪里都不知道,既然所有的高空的行动都会被发现,弥虎索性放弃了从空中进行偷袭,经过这几天研究北山的地形,规划了三条悄悄靠近北山外围的低空线路。 只要可以通过群山密林的遮蔽,达到接近北山外围发难的目的,弥虎的新作战计划就算成功了,因为唐罗不管再天才,一个人要指挥三处的布防也是难上加难,只要三支分队离得北山足够近,然后一鼓作气发起攻击,唐罗便是能够进行统一指挥,也为时已晚。 但弥虎怎么都不会想到,神羽十八骑的一切行动,早就被好整以暇的新任宗长看了个透彻。 看见三支小队分头穿行在山林间悄悄靠近北山,唐罗心里直呼走运,虽然云层遮挡不了他发现武者头顶的灵力,但山峰可以。 借着山峦遮挡确实可以限制他的视距,悄悄地接近唐氏族地外围,的确可以完成对唐氏族地的偷袭,只可惜此时通天台修建完毕,端坐巅顶的他能够俯瞰整个西陵大地,朝北能纵览北面百里群山,向南能穿过战场看见南岭兽谷,西面可以将渝西岭的布防尽收眼底,东面可以看见赤霞山中的萧氏营地。 这上帝视角爽得就像是在玩游戏,只能说弥虎不走运,神羽十八骑刚一出现,便落在了唐罗的视界中。 而三条突进北山外围的线路更是令人惊艳,原本翱翔九天的青鸾变成了低空飞行的游凤,借着山涧与山涧之间的空隙,险峰与险峰间的阴影,三支小队便是这样悄没声息的在群山的掩护下悄悄接近唐氏族地。 “真是了不起。”唐罗由衷的赞叹一句,又惋惜道:“可惜再风骚的卡阴影都瞒不过MH,再风骚的走位,都是骗自己。” 当弥氏联军三支小队靠近北山二十余里的时候,唐罗那有如梦魇的声音再次响起。 “一队二队向东北青阳峰进发在青阳谷阻截,三队四队向西北武阳峰进发在武阳涧进行阻截,副总大人请带人去正北,我们的客人马上到了!” 唐罗是没能力同时进行三线指挥,但他们忘记了除了被动防守外唐氏的武宗还是可以主动出击的,在需要保护青鸾的前提下,顶级武者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何况有了小灵界的诸多秘术,现在唐氏武宗的正面战斗能力远胜没有什么长进的弥氏武宗。 而且唐氏的武宗现在也学精了,根本不去攻击弥氏的武宗,一个照面便是一轮极芒齐射,打得就是联队胯下青鸾,以至于弥氏的顶级武宗们只能以青木战体护住青鸾,但剧烈的灵力震荡依旧让只有灵兽级别的鸾鸟很不好受。 这次的剧本也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双方刚一照面便是一道金色巨掌如来当头照下,三名武宗捏着极芒指伺机而动,如果弥氏联队选择抵抗,他们便以极芒射鸟,如果他们直接跑,就散去极芒回去待命,反正不管弥虎从哪个角度切入,都会被叫破踪迹,虽然都是对手,但唐氏的武宗却没由来的对弥虎升起一股同情。 毕竟费尽心血定制计划的每一次覆灭,都是对自信心的一种摧残,换做他们是弥虎的位置,早就放弃偷袭了,可弥虎还是屡败屡战,令人敬服。 但尊重对手这种情绪只要摆在心里就好,守备武宗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防御加上射鸟。 BiuBiuBiu~~真有意思。 又将联队赶走,回到北山的守备武宗们听见了族人的欢呼声。 而坐在通天台上的唐罗亦是面带笑意,在地图上又将几个新点标注了下来。 作为一个已经打开上帝视角的指挥官,唐罗怎么会仅仅满足于将联队的攻击防住,他当然要有一个更大的扑烂! 不将这支弥氏联队拔除,北山的族人一定会感觉如鲠在喉,芒刺在背,虽然有唐罗在他们并不担心防御问题,但声若洪钟这项异能也不全是优点。 弥氏这支联队数次在夜间发动攻击,半夜里如雷霆般的指令会将北山所有的族人惊醒,并不是所有族人都跟唐罗一样不需要睡觉,唐罗都害怕这种夜袭多持续一段时间会让北山的族人患上神经衰弱。 所以干掉这支小联队就成了唐罗现阶段主要的目标,而他心中也有了一个成熟的计划。 “请大长老来通天台一叙。”唐罗将声若洪钟凝成一线,对着台底下待命的风媒传令道。 自他接任守备总长以来,风媒属长唐枫就派了一个手下前来待命,只是这个叫蔡补初的小伙子居然恐高,只敢在台低呆着,唐罗也就只能用传音的方式下达自己的命令了。 虽然这个小伙子恐高,但传递信息却很有一套,没过多久便看到大长老唐思源从祥云谷腾空而起,朝着通天台御风而来。 唐罗站起身形,将桌上标注地满满坐标的地图拿在手中,静静恭候唐思源的驾临。 五百九十六章:画画 十二月初四、大寒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都被大雪盖住了头,原本满是鸟叫的森林现在已是一片寂静,放眼望去天地尽是白茫茫一片,就连山谷中的潺潺细流也从源头被冻住,冰锥悬在每一座崖口,告诉世人这已到了一年最寒冷的时候。 唐罗给赤霞山的平民留下了足够的粮食,但他们究竟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唐罗心里还是没底,毕竟向东看去无双城的建造已经因为大雪的关系停止,以往没事就会在赤霞山各处晃荡找找小动物,拾拾柴火的百姓全都不见了,所有人都躲在窑洞中将身子蜷成一团,身上盖着所有能找到的布料。 别说那些平民,就连北山此刻都显得冷清不少,除了正西、正南的战场依旧火热,全世界都像是歇了。 哦,对了,还有那支屡败屡战的小联队。 唐罗紧了紧身上的貂袍一脸无奈地看着极远处那群将身体埋在雪地中,匍匐前进的凶境武者们。 通天台不过建成四天,弥虎这支小联队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先是被大长老唐思源偷袭折了两头青鸾,而后又一头撞进了唐氏武宗小队的包围圈,一轮合击之下,剩下的十六头青鸾直接毙命,三名弥氏武宗受伤后用了玄机玉遁逃,剩下的十四名武宗且战且退,总算是突围而出。 自此,神羽十八骑变成了御空十五宗,本以为这是场重大胜利的唐氏族人还没来得及庆祝,弥虎就又带着十四位已经失去青鸾的武宗杀了回来,没了鸾鸟掣肘的弥氏武宗终于发挥出了自己应有的水平,在六位顶级武宗的带领下打得设伏的唐氏武宗小队节节败退。 虽然在人数上略有超出,但除了大长老唐思源与副长唐振外,其他人在对阵弥氏六位顶级武宗时总是处于被压制的情况,这还是在被秘术增强实力的情况下。 一场大战结束,弥虎联队又有四名武宗受伤动用玄机玉,而唐氏这边则是五位武宗受伤,自知身处唐氏腹地的弥虎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在被合围之前再次撤离,在撤离的过程中又有一名武宗被大长老重伤后遁逃。 所以这支威胁着北山的小联队现在只剩下了十一人,但就是这十一人,却让唐罗丝毫不敢大意。 如果让六名顶级武宗靠近北山族地十里内,能够造成的杀伤便会很惊人,在失去坐骑之后,这支联队的战略目标也变了。 唐罗已经看出来,弥虎现在一门心思的就想闯入北山大闹一场,然后以玄机玉遁逃,看他带着剩下的十人潜在雪地中悄悄的靠近就知道,他想借着大雪的掩护完成这支联队最后一次突袭。 但看这速度,这十一个人要爬到北山近处怕不是还要好几天,更何况唐罗早就在他们的前进的道路上设下伏兵。 现在的情况说得明白些,就是弥虎以为自己在悄悄的接近北山,其实一切行动都在唐罗的眼皮底下。 默默为心疼这支小联队一秒,唐罗扭头望向西南面的战场,在案上写写画画,想要把人脸尽力的还原,无奈画艺实在有限,他只能尽力扩大目标人物的标志特征,并且以文字加以描述。 毕竟要让别人用自己的画认出目标,也实在有点太强人所难了,将目标的酒糟鼻特别标注好,唐罗对待命的蔡补初传令道:“请神武军统领、二长老来通天台一叙!” 一场大战持续到今天,西南外围的大山都被打碎了数座,而战场上的人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除了父亲唐森参与了整场战役外,不论是弥氏的弥海、弥阳还是联军中的家主,都有过换防的动作。 此时正是由宗正唐祖与三长老唐正豪换防唐羿与唐弘骏,所以唐罗正好借着这个时候将一些信息共享给两人。 不多时,神武军统领唐羿和二长老唐弘骏便来到了通天台。 “见过二长老、羿统领,两位请坐。”唐罗朝他们拱手行礼,引着两人走到通天台罗伞中坐下。 “罗总长,今日找本统领不知有何事?”神武军统领唐羿刚一坐下,便对着唐罗沉声问道。 这也就是唐罗现在是北山的守备总长,不然他连见都不想见,只想快些伤愈回到正面战场上去。 作为一个纯粹的武者,神武军本就是武堂中类似尖兵的存在,他作为一军统领只想身先士卒,哪怕唐罗现在是全族瞩目的希望之星,唐羿也没有什么想结交的意思,就连寒暄都省了,直入正题。 “今日请两位来,是有些关于正面战场的情报想要交给两位。”唐罗倒是很喜欢神武军统领这直来直去的行事风格,也是直接道。 但唐罗还是小觑了神武军统领的耿直,在听完这句话后,唐羿便紧皱双眉质问道:“既然是有关正面战场的情报,为何不交给首座与宗正却要交给换防的我们?” 这番话无异于冒犯,唐罗一张脸当即便沉了下来,正要发作便听到二长老唐弘骏沉声道:“羿统领,罗总长现在是家族的守备总长,你现在已经从前线换防下来,他便是你的上官,将唐振贬职是族里的决定,你现在对罗总长这个态度,可是对家族的决议,有意见么!?” 刚刚还满脸严肃的唐羿被二长老唐弘骏一番话说得脸色涨红,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但唐罗在听完这番话后倒是明白了为何从刚一出现唐羿便对自己一脸忿忿了,原来唐羿是为了自己的师父唐振鸣不平。 所以说家族关系盘根节错,你都不知道啥时候得罪了人,唐罗一脸无奈,对二长老道:“二长老不必动怒,我相信羿统领也并非有意。”又将脸转向唐羿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这总长之位真的是没什么兴趣,所以你也不用为唐振武宗鸣不平。” “这次请你们两位来,是想让两位知道,其实现在正面战场上,弥氏的这支联军有着极大的破绽。” 五百九十七章:破绽 虽然唐羿不相信唐罗真的那么淡泊名利,但听到唐罗说起正面战场的情报,亦是集中了精神,满脸严肃。 只是听完了唐罗的话,唐羿却有些不敢置信,反问道:“破绽?是何意?” “两位请看。”唐罗将桌上的一副地图摊在两人面前,指着渝西岭与北山西麓的战场和北山南麓上标注的密密麻麻的方位道:“这两处便是弥氏联军与我族战斗的地方,这战场的情况两位一定比我熟悉,我就不多做赘述了,我要跟两位说的破绽,其实是关于人员分布的事儿。” 虽然戒备弥虎联队是他的工作,但架不住这支联队的攻击频率实在有限,所以唐罗有了大量的时间可以将注意力放到别处,特别是通天台建成后的这几天,让唐罗有了上帝视角,这个视角不但覆盖了北山百里,更是将西南两处战场的情况尽收眼底,所以只要没发现弥虎联队的动静,唐罗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战场上。 “弥氏联军势大,上百位武宗横在北山外围以至于家族只有防守之能没有还手之力,但我这几天观察弥氏联军,发现他们其实并没有表现的那么强悍,而是用了一种很聪明的方式,才营造出了这样一种压着我们打的感觉!”唐罗一边解释一边将案上厚厚一叠人像中拿出上半部分递到两人面前:“你们看看,这些武宗是不是很熟悉。” 说这话的时候唐罗自己也有些不安,毕竟自己画出的人像都像是小孩的涂鸦,只能将特征扩大,希望勾起两人的回忆。 这沓人像模约二三十张,两人接过后开始观看,虽然无法一眼认出来,但根据唐罗一旁对特征的文字备注,两人都是将人物认了出来。 其中有弥氏的长老、知名的武宗、七大望族的家主、誉满西陵的强人,但这些人的资料风媒属中有更加详细的,唐羿与唐弘骏真不知道唐罗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两人还是认认真真的翻看,以为会有什么重要的信息。 但两人交替将人像全部看完,也没有发现什么蹊跷,因为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人像而已,除了画得难看些,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 唐羿将看完的画像往地上一放,脸色难看问道:“这便是罗总长看到的破绽么?请问破绽在何处!?” 这些都是西陵成名已久的武宗强者,几乎都是从少年时便出名的俊杰,要说这些人是破绽的话,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光是唐羿不清楚,就连唐弘骏此时也迷糊了,将手中画卷放下,同样问道:“老夫也没看出端倪,还请罗部长指教。” 见两人都已将画看完,唐罗点点头道:“既然两位已经都将人像看完了,那我问一句,请问你们都在战场上与他们对阵过么?” “这是自然!”神武军统领唐羿不耐烦道:“这些虽然不是弥氏联军中的顶尖人物,但也是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不然你以为凭那些普通的歪瓜裂枣,能伤了本统领不成?” 二长老唐弘骏亦是点点头道:“不错,这些人都是战场的活跃者,有一些更是让老夫印象深刻。” “嗯哼。”唐罗得意点点头,表示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了。 但罗伞下突然的寂静却告诉唐罗,两人根本没有领会他出示图画的重点,一个茫然,一个微怒,根本不知道他的意思。 “好吧好吧。”本想卖个关子,眉眼却抛给了瞎子,唐罗觉得自己还是直说比较好:“羿统领和二长老,你们一个是西面战场的,一个是南面战场的,这画像上整整三十个人,你们两人全都交过手,不觉得奇怪么!?” 两人的眼睛忽然一亮,脑中仿佛一道灵光闪过,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么,但又没有办法抓到重点,心里急得跟猫抓似得,两张脸紧紧皱在了一起。 都提醒道这个份上了,唐罗也不想让两人继续猜,就直接解释道:“我族在小灵界大量秘术补充之后,武宗实力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虽然弥氏联军势大,但也没有办法做到轻易压制两处战场,会让我族产生这样错觉的最大原因是,因为他们牢牢掌握着进攻的节奏,并吃定了我们没有反扑的能力,便纠结了一支机动部队,于两处战场来回走动。” “这四天来我观察正面的战场,发现弥氏联军发起的每一场进攻都有超过六十名武宗的参与,比我们守军整整多出三分之一,所以每一仗我们都打得尤为艰难,但不知道两位有没有发现,弥氏联军从没有在两片战场同时开战过!”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唐羿与唐弘涛已经完全明白了唐罗的意思,也就是说当弥氏发起攻坚的时候,就是他们另一处战场最弱的时候。 强弱本就是相对的概念,六十余名联军武宗打三十几名唐氏武宗,这当然是强的,但三十几名唐氏武宗打三十几名联军武宗,孰强孰弱,一眼便知。 神武军统领唐羿顿时有些惊喜,在听完弥氏的这个作战技巧后,他的脑中一瞬间蹦出很多应对的计策,此时的他恨不得马上奔赴战场,将这个消息告诉宗正与首座! 这阵兴奋劲还没过,就看到唐罗又从桌上拿下另一沓人像,放在两人身前道:“弥氏的作战部署就是这样,但我们能够反制的机会也不多,因为弥氏联军人数本就多过我们,即便均分兵力在两处战场也不弱,所以要一次打残他们!起码要打得他们没有能力同时开辟两处战场!” 将那叠记录着中流砥柱的人像收好放到一边,唐罗将手中另一沓厚厚的人像放在了两人面前,接着道:“这是两处战场常备军中,灵力修为最弱的那一些,我建议可以作为突破点,标注为优先集火对象!” 两人惊喜的接过唐罗手中的人像,透过唐罗的标注,他们认出了这些战场上的武宗,开始回忆起这些人的战场表现,越回忆越是惊喜。 五百九十八章 :后卿怨身 作为指挥过西南战场的两个指挥官,他们并不能跟普通武宗一样忘情战斗,除了要关注战场的局势外,他们还要注意支援己方人员,很多时候他们之所以会碎甲受伤,都是因为队友的连累,而不是对方的能为。 在唐罗给的第一沓画像中,他们看见的是战场中的活跃分子,而这第二沓画像,留给两人的印象全是碎甲或是使用玄机玉遁逃的情况。 其实除了顶级武宗外,凶境武者与凶境武者之间主要还是靠气息感应来分辨强弱,但这种东西其实并不算很精准,因为波动很大。 一些气血旺盛的凶境武者虽然修为不高,但气势犹如猛虎,令人望而生畏;还有一些神魂强大的凶境,初成武宗便威势惊人,让人不敢小觑。 正是因为有了气血与神魂的不同,同样是凶境的气势却可以相差天地,以至于凶境武者与凶境武者之间若不是真正交手过,没有人能判断强弱。 虽然气息这个事儿无法完全说明一个凶境武者的强弱,但灵力多寡却可以将一个武者的上限锁死。 哪怕是唐森,在战场中多是以近战突袭与金岩战体参战,哪怕他的摘天手造诣在唐氏现役武宗里可以排进前三,也极少见他使用摘天手御敌,更别说使用灵力耗费极大的极芒指了。 造诣高不等于威力大,因为所有的灵技都是需要灵力催发的,以唐森不到四万的灵力量,耗尽灵力的极芒可能也比不上大长老的随手一击。 这便是灵力对武者的限制,强如唐森尚且如此,何况他人,在唐罗的这份人像中,其中不少也算是战场的活跃分子,但灵力的不足还是让他们不管在韧性还是持久上,都远逊于其他武宗。 毕竟拥有厚土凶麟铠的唐森可以在回气的时候以肉身硬抗同境武宗灵技,但别的凶境武者却只能以护身功法和灵甲抵挡,一个不慎便是甲碎重伤只能遁逃的局面。 而且唐弥两族的武宗本就会预留一部分灵力启动玄机玉,对这些本就灵力不雄厚的凶境武者来讲,可持续的作战时间就更短了。 “难怪如此!”二长老将手中一张人像朝唐罗一举,感慨道:“这人叫弥剑星,是弥氏二十五年以前的天骄,自创剑盾舞攻防一体技近乎道,但每次参战都是一阵惊艳后便开始隐没身形伺机而动,原先老夫还以为这是弥剑星的战术风格,现经罗总长提醒,应该是灵力掣肘,看来这剑盾舞虽然威力惊人,但灵力耗费也是颇巨,若是能在他施展剑盾舞之后抓住回气空隙集火,想来应该能够成功!” “还有这个!”神武军统领唐羿也是满脸兴奋的将一张人像拍在地上朝两人道:“只要能把这抽冷死的弓手杀死,我族的战损至少下降两成!” 在一场战斗中,没有什么比莫名其妙的合击与突然出现的流矢更让人烦心的事了,一个强悍的弓手会成为战场上敌军的梦魇,弥灵就是这样一个存在。 手持一张短弓灵器的他总是能在你最难受的时候给你一箭,虽然无法致死却给整体节奏带来巨大影响,高手胜负本就在一线之间,很多唐氏武宗之所以会被对手碎甲只能遁逃,就是因为弥氏那几位弓手存在,就像是唐氏武宗抽冷子给了别人一指极芒。 现在既然知道了其中之一的弥灵不过初入凶境的水准,唐羿当然很兴奋,想将脑中的几个设计立刻实施出来。 薄薄地一叠画像却给了两人厚厚的惊喜,两人表情越发明朗,只觉得已经找到扭转战局的方式。 看着两人的神情变化,唐罗心中也是感觉很振奋,不枉自己花费这些天观察战场,将人像一一画下。 鹅毛般的大学在罗伞外飘舞,伞下的气氛却是一团火热,足以温暖这个寒冬。 …… 渝西岭、议事厅 弥氏联军的四十余名武宗坐在椅子上闭目调息,为了让自己处于最好的战斗状态而做着最后的一份努力。 坐在首席的是弥氏首座弥海,次席两位分别是弥氏太上弥阳,与曹氏家主曹雄。 西面战场正是首座唐森布防之地,作为一个有能力单人对渝西岭发起攻击的武者,弥海特意请出了曹雄坐镇渝西岭。 作为曹氏本代的家主,后卿怨身大成的曹雄拥有化地成沼之能,专克唐森的金岩战体,毕竟哪怕有了灵力加持,石头也不能变成真正的精铁。 对其他武者来讲坚不可摧的金岩在曹雄眼中便和普通土石没有什么分别,若不是他与唐森肉身强度相差太大怕被近身重伤,光他一人就能让唐森的金岩战体无法现世。 但现在作为守军,有了曹雄坐镇的渝西岭也让唐森数次无功而返,只能被动防守,因为曹雄以及曹家对西面战场的巨大贡献,所以弥海特意将他安排在了议事厅次席,与太上长老弥阳并列,对于一项眼高于顶的弥氏来说,能将一个外人安排在这个位置,已经是极大的看重与信任。 “曹家主,等一会儿人员到齐我们便去攻击北山西麓,还请曹家主为我等压阵,一旦唐森此獠化身巨人,还请曹家主速速支援。”坐在首席的弥海眉开眼笑的对着身边的曹雄道,虽然是大战之前,倒是没有一丝紧张感。 而曹雄亦是满脸轻松地笑着回应道:“首座请放心,只要唐森还敢施展金岩战体,曹某定让它变成一滩烂泥!” 自从独子曹毅被徐老赢斩杀后,曹雄就把唐氏恨上了,如果不是因为唐氏与徐氏是姻亲,徐老赢也不会来龙州西陵,若是他不来西陵,自己那修成将臣煞体的独子也不会身死。所以毅儿的死,都是因为唐氏! 不敢憎恨徐圣世家的曹雄理所当然的将仇恨转移到了唐氏,所以在选择站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弥家,更是第一个响应联军作战的家主。 五百九十九章:器量(感谢新手村村长的盟主支持~) 现在正面战场上弥氏联军压着唐氏打,让曹雄心中不但有庆幸,更有大仇得报的快意! 而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太上长老弥阳听着曹雄自吹自擂,却是暗暗不屑的撇了撇嘴。 如果不是曹雄本身实力实在不够看,他们早就压到北山西麓上去了,一个依靠着功法克制逞凶的武者,算得了什么。 …… 南岭兽谷,弥氏宗府 族长室中满满当当坐着各部管事、谋臣,在两族开战的当口,整个弥氏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运转,很多蜕凡的管事已经三天三夜不曾合眼,都是累到双眼打架后简单调息一下再起来工作,而让整个弥氏拥有这样士气的,除了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外,还有那个自开战起便坐在首席稳如泰山的男人,弥氏的族长弥锦。 如果说他们还经过简单调息的话,一直在处理公务的族长这些天就没合过眼,桌上的宝药灵液便是他用来提神的东西,但每个人都知道,这种工作方式是以透支自己身体为代价的,毕竟蜕凡境的武者还远远达不到可以不眠不休的程度。 上行下效的结果,就是弥氏现在的工作进度,大大超越了预期的速度,就连在宗府端茶送水的下人,也不自觉的加快脚步,不敢有一丝怠慢。 “命仙禽羽卫全队出击,在北山东麓行进骚扰,以击杀唐氏武者与族人为第一战略目标。” “命南岭各族加派支援,不需要整队编制,三天内我要看见三十名凶境武者组成的联队去前线支援。” “命少族长弥申督造战船,洪水平复之前,我要看到船坞里有能够容纳五百支蜕凡大队的战舰!” “命前线战场首座弥海加速推进,在洪水平复之前,必须攻下北山西麓作为登陆点!” 弥锦面无表情,一心三用,一边处理着手头公务,一边听着风媒禀报,一边将命令下达,效率冠绝全场。 将几个紧急的命令迅速下达后,弥锦向身边的长子弥竹问道:“萧氏那便态度如何,是否已经同意了与我族联姻?” “回禀族长...”弥竹忽然被父亲叫到心中一惊,一边答应一边翻看着手中情报,转述道:“根据二长老昨日传回的情报说,他与萧锦林已经在大致方向上达成一致,只是...只是......” 弥锦眉头微皱,手中工作不停,语气却已变冷:“只是什么,快说!” 这声呵斥让嘈杂的族长室突然一静,然后便又平复,弥锦对待弥竹格外的严厉在族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样当众呵斥还是第一次。 弥竹的脸色很是尴尬,一阵红一阵白,却还是将请报上的内容读了出来:“只是萧锦林对我们现在开出的条件并不满意,二长老正就条件的事在与萧氏磋商....” 话音刚落,处理公务的弥锦突然扭头,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昨天不说!?” 弥竹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以为...二长老..还在谈.....” 愤怒的弥锦站起身形,一把夺过弥竹手中情报,一目十行的扫完,立刻对着身边的风媒下令道:“立刻去赤霞山告诉二长老,既然萧氏已经与我们在目标上达成一致,不论萧锦林提出的何种条件我都给他权限应诺!” 说着便将代表弥氏族长的令牌从腰间摘下交给风媒,嘱咐道:“将这块令牌带过去,告诉二长老,只有一个要求,希望萧氏尽快参战,他只管答应萧锦林的条件,之后出得任何问题,皆由本族长一力承担。” 中年风媒恭敬的接过弥锦手中令牌,如风般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淡淡残影。 下达完命令的弥锦重新坐下处理公务,连看都没看呆立在一旁的弥竹一眼。 过了良久,弥竹看着依旧忙碌喧闹的族长室,吞了口唾沫低声问道:“父..族长,要是萧锦林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之所以弥竹觉得这则消息不重要,是因为他以为条件还在磋商中,现在正面战场上他们占着优势,没有必要那么着急让萧氏加入,将条件先谈下来不好么? “萧锦林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应该开什么样的价格。”弥锦还是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批复完的一份申请放到一旁,淡淡道:“即便他真的狮子大开口,眼下也给他。” “为什么!?”弥竹大惊失色,意识到自己失态,看了看厅中的主管,又低声问道:“哪怕没有萧家,我们也在正面战场取得优势了,干嘛要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中人之姿,但愚笨至此还是让弥锦微微有些皱眉,也许不懂便问就是这个傻儿子唯一的长处了吧。 可再傻也是自己的儿子啊。弥锦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眼下你的族人正在前线用命,能用钱让他们在战场上的压力减轻,为什么不做?” “凡战者,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眼下我们占据的这些优势,并不足以一战定鼎,一旦拖延下去,将联军武宗的心气拖没了,这场战斗便再也打不起来了,所以我们要让前线战士不断看见希望,你觉得还有比西陵第一强者的出现,更能振奋人心的么?” 萧氏对西陵是有特殊意义的,作为真正的原住民,若论家族传承萧氏远远长久于唐弥两族,是西陵曾经最强的家族。 在唐弥两氏没靠万乘宝船发育起来之前,碑龙图就是西陵的第一秘术,哪怕现在两族强悍至此,萧氏依旧牢牢占据着第三的宝座。 这样一支强军加入战场,会给唐氏带来怎样的冲击不言自明,这些东西,萧锦林知道,弥锦也知道,偏偏这个傻儿子不知道。 弥锦心中也是有些气馁,哪怕已经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但弥竹的成长也远远比不上少族长弥申的进度,特别是器量这件事,更像是天定。 他毫不怀疑,如果是弥申在此,早在昨日便会建议他答应萧锦林,哪怕只是换取这位西陵第一强者出战,对前线的影响都是巨大。 六百章:设伏 北山腹地,通天台上 “还请两位先把手头的画像放一放。”唐罗对着两个依旧在讨论如何反攻西南据点的唐弘骏与唐羿问道:“你们身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这次邀请两人前来通天台是为了通报前线的情况外和规划,只是现在唐罗突然想找两人忙点小忙,但唐罗知道两人都是换防回来的,特别是作为神武军统领的唐羿,身先士卒一定受了暗伤,所以得把两人的身体情况问清楚。 二长老唐弘骏看了唐羿一眼,朝唐罗笑道:“羿统领受了不轻的伤还在静养,但老夫无甚大碍,如果罗总长有什么指示,但说无妨。” 并不是人人都跟唐森一样长了一副打不坏的身躯,有时候光是灵技的震荡便能让凶境强者的身体出现暗伤,脏腑出血更是常有的事,但唐弘骏知道唐羿的性子十分要强,一定不会说自己在养伤不能战斗,所以他便代替唐羿回答了。 “指示不敢当,只是有个事儿想请二长老帮忙。” “罗总长只管说,只要老夫能做到的,绝不推辞。”唐弘骏指了指眼前的图画,笑着回应道。 知道正面战场弥氏联军的破绽,还得到了几十位激活的目标,唐罗虽然是守备总长却也帮了前线大忙,来而不往非礼也,哪怕看在这些图画的份上,唐弘骏也会答应唐罗的要求。 “二长老太客气了,在我提要求之前,想问问二长老的极芒指力造诣如何?” 一听唐罗问起武道造诣,还特指极芒,二长老唐弘骏表情顿时有些为难:“老夫这二十年都在研究体术与摘天手结合,对极芒指力的研究倒有些怠慢了。” 唐氏家大业大,每个能走到巅顶的武者都有自己的特点,如果说蜕凡境的强大只需要熟练家族本脉功法的话,到了凶境便是要开始树立自己的武道风格,有些人喜欢使用灵技爆轰,有些人就是喜欢拳拳到肉,听到二长老说自己怠慢了极芒指力的练习,唐罗一点儿也不奇怪。 可还不等唐罗失落,二长老唐弘骏突然话锋一转,又道:“现在老夫极芒指力的威能,在整个唐氏中大概只能排到前五了吧。” “嚯...您老还真是谦虚。”唐罗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虽然早就知道能作为大长老后备的人怎么可能没两把刷子,但二十年懈怠还有前五水准的极芒,该有多锋锐。 唐弘骏对唐罗的称赞很是受用,但还是谦虚道:“不值一提,还是比不上大长老的锐利。” “足够了足够了。”唐罗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地图抽出摊在唐弘骏眼前,指着一个标注的设伏点道:“一会儿就请二长老以敛息术潜行于此处与其他人汇合,一旦听见我的指令,便施展极芒与大长老、副长、阁老一同集火目标!” 唐弘骏大吃一惊,疑惑道:“既然有这支小队,宗长为何还要老夫参与?” 由大长老唐思源、阁老唐弘涛、武宗唐振组成的这支小队几乎可以算作唐氏现役最强的武宗小队,需要三名顶级武宗联合一起设伏,这个埋伏的对象来头该有多大? “二长老有所不知,神羽十八骑的青鸾已经全部死了。”唐罗站起身,越过两人头顶朝正北眺望一阵后重新坐下道:“我认为弥虎不日就会从北山深处撤离带着那些武宗支援正面战场。” “罗总长可有办法拦截?”神武军统领唐羿双眉一皱,沉声问道。 神羽十八骑偷袭北山外围三座山头,杀了唐氏数千人,丢了十八头畜生便想跑?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不用拦,眼下他们就在射乌山以北三十里处。”唐罗耸耸肩,表示铁头弥虎根本没想走,还想来北山搞一票大的:“我已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了四支武宗小队埋伏,但在顶级武宗的数量上还是有所缺失,所以才想请两位帮个忙。” 如果说唐氏的顶级武宗是强在杀伤的话,弥氏的顶级武宗便是强在防御,各种不同风格的青木战体纵横交错在战场间,强者可以轻易的为弱者掩护,这也是弥氏战损一直以来比唐氏低的原因。 听完唐罗的话,唐弘骏与唐羿立刻站起身形,向南方眺望,只是鹅毛大雪本就遮盖了视线,何况眼中白茫茫一片,两人看了半晌,也没在射乌山以北三十里的范围看见弥虎等人。 “别找了,他们潜在雪中悄悄地靠近,看不见的。”唐罗看着两人的行为,开口劝道:“眼下我们还是谈谈设伏的事儿怎么样?” 不死心的二长老与神武军统领硬是又看了会儿,直到眼睛有些刺痛,才无奈地坐下,心中不由地对唐罗很是佩服。 忍人所不忍,能人所不能,方为人上人! 如果换了他们当这总长,北山早就被神羽十八骑突成了筛子,族长唐志力排众议地人命,两人现在彻底服气。 “还请罗总长指示,除了到这位置与大长老他们会合,还有什么其他要老夫做的么?”二长老唐弘骏朝着唐罗问道。 神武军统领唐羿看看二长老,又想起神羽十八骑曾经的肆虐,亦是出言道:“罗总长,如果仅仅是设伏偷袭抢个先手的话,本统领亦可参战。” “可羿统领的伤?”唐罗有些踌躇,虽然很希望能够一波集火打死打残数人但唐羿毕竟有伤在身,正面战场兵员如此紧缺,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要求让唐羿的休养时间延长给正面战场带去压力。 “其实本统领的伤并无大碍。”唐羿摇摇头道:“况且高手胜负一线之间,只要能让本统领抢到先手,即便是弥虎对位也决计讨不了好!” 如果不是唐森异军突起,这一代的武堂首座便很可能由唐羿担任,二长老说自己的极芒可以在唐氏排进前五,那么作为神武军统领,唐羿的指力怕是能排进唐氏前三。 “好,既然羿统领有如此信心,那我怎能让这支联队囫囵回去!”唐罗大喜道。 六百零一章:集火 唐罗指着包围圈对两人解释这场行动:“等弥虎等人进入了包围圈,潜伏在这四个点上的武宗小队便会以如来攻击。” “而你们要做的,便是在弥虎等人抵挡如来的时候,借着金光冲击波的掩护找到目标集火。” 简单的计划才有实施的可能性,唐罗这个伏击计划便深得其中三味,简单直接却粗暴有效。 茫茫的大雪成了埋伏最好的掩护,不但对弥虎联队如此,对唐氏联队也是同样。 “集火目标是谁?”唐羿沉声问道,因为极芒指的灵力耗费极大,以至于唐氏每个武宗回复时间都不尽相同,而且作为最了解唐氏的对手,弥氏在经受了一轮极芒打击之后,一定会立刻反扑。 他们集火的机会只有一次,之后伏击圈被冲散,再想找到集火的机会就很难了,因为一旦陷入面对面的战斗,凶境武者神魂全开感知放到最大,任何会对自己产生威胁的行动身体都会自发的做出闪避,何况弥氏人手一块玄机玉钳在灵甲内部,只需注入灵力便能消失无踪,重伤容易但击杀却难如登天。 凶境武者气血旺盛,蜕凡境的要害比如心脏、脊椎都不再是凶境武者的死穴,据说能将身体灵质化的大宗师们还有重生之能,即便身体粉碎也能依靠神魂的力量重塑新生。 顶级的凶境武者虽然没那么夸张,但哪怕被击碎了心脏只要以玄机玉遁走加上保命的灵药,都能吃撑到族中救援。 所以这第一轮的集火目标尤为重要,一旦目标选错重伤不死,就跟失败没有什么两样。 唐氏极芒指力比弥氏的神木击更适合集火,所以以往的唐氏集火通常是三四道极芒朝着同一人的要害打去,务求一击毙命,但除非是偷袭那种不太资深的凶境武者,不然像弥虎这样的顶级武宗,根本不可能被集火成功,虽然唐羿是在问唐罗集火那一个,但心中早已有了腹案,只等一会儿提出。 可没想到唐罗却是早早就把计划订下了,这目标更是让两人目瞪口呆。 “这次的集火与以往相比有些不一样。”唐罗朝着表情呆滞的两人解释道:“你们不在以要害作为重伤目标,而是以双肩、双跨为主。根据集火目标的不同,集火部位也不尽相同。” “这不是胡闹么。”唐羿听完唐罗关于集火的解释,皱着眉道:“这些部位确实很容易成功,但即便炸断了双臂、双腿,他们只消回到弥氏药堂静养一阵,便能将残肢恢复如初,你看那弥景!姜林之战前被首座扯下一条臂膀,现在不也好好的在前线战斗么!” 生性耿直的神武军统领一点面子都没给唐罗,将自己的腹案说了出来:“依本统领看,这集火目标放在弥虎之外的任何一人上都可以,以我们五人的极芒造诣,汇于一击,定可让一人丧命,只要能击杀一名武宗,便是对弥氏极大的削弱!” 唐弘骏不如唐羿这般莽撞,毕竟唐罗虽然一副少年面孔,但纵观其生平的桩桩件件,哪件事不是思前想后的决定,虽然这个集火要求很乖,但他亦是没有出言反驳,没想到唐羿却是直接开口,甚至还给出了方案。 虽然他心中也同意唐羿的看法,但出于对唐罗的回护,开始开口对唐羿叱道:“羿统领,老夫已经说过了,罗总长即便只是暂代守备总长,他也是你的上官,你这般咄咄逼人算怎么回事?即便你有什么建议,也等罗总长解释完后再说不迟,还不向罗总长道歉!” 说一千道一万,虽然守备总长管不到武堂统领,但对上级的敬畏总归要有,只是作为神武军统领的唐羿说话直来直去惯了,被唐弘骏呵斥后才发现自己有些无理,忙对着唐罗道:“对不起罗总长,某是个粗人,还请总长不要往心里去。” 十分光棍的道了个歉,唐羿又接着道:“但真不能那样集火,罗总长可能以为一定要抓着玄机玉才能启动,其实现在我们两族武宗出战,至少带两块玄机玉,一块放在怀中,一块钳在甲内,只消注入灵力便能启动,如果罗总长以为打断了手臂就能将人留在此处,便想错了。” 口中虽然说着道歉,还唐羿还是执着于自己的判断,毕竟战斗是这名统领的专业,在他眼中唐罗虽然天资纵横但年岁摆在这儿,只能是个外行。 而内行最讨厌的,便是被外行统领,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腹案说出,但唐罗的打算岂容他人扭转。 他可以不计较唐羿的无理,却不能放任一个不尊命令的下属上战场,所以面对唐羿的歉意,唐罗只是淡淡道:“这场伏击是我设计的,羿统领既然想要参与,便要遵循我的规矩,如果不行,便不劳羿统领大驾,还请回祥云谷养伤!” 两人本就是做个增量,有关伏击的部署他早已决定,毕其功于一役确实可以杀死一名弥氏武宗,但剩下的人一定可以找到机会启动玄机玉逃走。 而对现在坐拥七大望族的弥氏来讲,死一个武宗真的算不上什么巨大的削弱。 但如果他能让这六名顶级武宗全部被削弱,那弥氏才算是真正的元气大伤,所以从一开始布置这场伏击,他便想着如何达到这个目标。 思来想去,面对这些滑不溜手顶级武宗,也只有对应顶级武宗的偷袭才能奏效,所以他不但去请了大长老唐思源,还将师公唐弘涛请了出来。 先手打后手,加上偷袭埋伏,唐罗对这场伏击战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剩下的一成无非是战果多寡而已,邀请二长老唐弘骏与神武军统领唐羿也只是恰逢其会,锦上添花。 少了张屠夫还能吃带毛猪不成,所以唐罗格外硬气,能听话就加入伏击,不听话便回去养伤,别到时候自说自话拖了后腿,天知道何时才会有这样一个机会。 六百零二章:遇伏 苍茫的血海中,神羽十八骑仅剩的十一人在雪底穿行,以敛息术将气息压制极限,禁止灵力在周身流转,以最原始的方式在厚厚的积雪下爬行,借着鹅毛大雪的掩盖,这支联队便打算以这样的方式完成在北山的最后一击。 最后的计划获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在失去青鸾后,以这样隐秘的方式靠近还被发现的话,他们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作为计划的设计者,弥虎知道自己失败了,他已经记不得上一次失败是什么时候,但他永远不会忘记这次铩羽而归的神羽十八骑。 族长弥锦对这支联队寄予厚望,几乎掏出了现役所有的底蕴,整整六个顶级武宗加上弥虎自己,这样的人员配备可以轻易抹去一座小城,却在北山不得寸进。 哪怕到了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败在了哪里,甚至于他连唐罗的位置都没有找到,他曾悄悄潜入北山外围最高的遣云峰顶,想要知道唐罗究竟在何处一次次叫破他们的偷袭,但在孤峰上矗立一夜,依旧没有丝毫头绪。 人说失败不可怕,只要有所得便不算一败涂地,但弥虎此刻却没有从这场大败中获得任何收获。 辜负了家族,也辜负了前线的武者,在那次被伏之后,他便动了想要离开北山回归正面战场的念头,只是内心的骄傲不允许他跟一条落水狗似得落荒而逃。 所以这最后一次的突袭,便是他对唐罗的宣战! 他们放弃了武宗强者的尊严,以最原始的方式匍匐在雪地中,将所有的灵力压制在丹田里,就像最古老的刺客那样,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忍受着严寒与黑暗,只为一个靠近的机会。 从五十里外开始,在积雪中潜行,一座又一座山头。 他们不敢露头,只能跟着几名方向感最好的武宗在雪地里穿行,没有方向、没有实物、没有补给,甚至没有光明。 寒暑不侵的强悍肉身因为长时间的冰冻而变得冰冷,但心中的怒火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喷薄而出。 “正南二十里便是射乌岭,唐罗的声音还没有出现,此计可行!”打头的弥虎估算着现在的距离,心中很是兴奋。 自十二月起,神羽十八骑别说接近北山二十里,往往是在三十里外便被北山的守军拦住,能靠到北山这么近,直接说明了计划的可行性。 只要靠近了射乌山脚,他们便可肆意地将怒火宣泄,作为神羽十八骑的最后一次集结,他们要让北山群落感受到武宗的愤怒。 弥虎都已经计划好了,等一靠近他们便化整为零,与北山守军进行游击,以破坏山体为主。 “宗长,我们到哪儿了?” 就在弥虎兴奋思索的同时,一声来自队友的传音抵达了他的耳中,正是他的队员弥兴,这个方向感极差的武宗隔三差五便要问问方向和位置。 “我们已靠近射乌山二十里,再向前十里,便可尽情杀戮,再忍忍!”弥虎一边刨开眼前积雪,一边传音回答。 弥庆一听路程已过大半,心中大喜,口中泛起一阵杀戮的腥气,低声嘶鸣:“一会儿老子要把唐罗的脑袋扭下来!” “禁声!”弥虎皱着眉头传音道:“别忘了唐罗那神鬼莫测的监听,小心功亏一篑!” 这些日子他们也并非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比如说他们知道自己只要说话便能被唐罗听见,但传音的话唐罗应该听不见。 比如从天上接近被发现的最早,然后借着掩体飞行便会被发现的晚些。 眼下已经到了北山外围二十里的区域,所有的谈话都必须以传音进行,弥虎可不想众人的努力因为自己队友一个大意而失败。 可刚刚呵斥完队员,弥虎的脸色便是巨变,因为他感受到了四股来自头顶的强烈灵压,远超凶境的灵压! 敛息术散去,灵力压制放开,雪海中升起十一道模样迥异的青色虚影,悍然撞向四面按下的金色巨掌。 强烈的灵压将厚厚的积雪压实,露出了里面严阵以待的弥氏武宗,望着如泰山压顶般的四掌如来,弥虎冷静下令道:“准备神木击!” 以青木真气凝聚而成的青木战体虽然防御惊人但依旧无法挡住唐氏的合击如来,不是因为唐氏的功法更优越,而是因为灵力凝聚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质变。 如果说0点到999点是灵力的第一阶段,那么第一次质变便是在一千点的时候,只要灵力数量上千,以往如浮云一般流散的灵力便仿佛有了黏性,能够按照使用者的心意去雕塑出合适的形状,一些特别的排列与形状,还能大大增强灵力的攻击性,所以灵技的概念,便是从蜕凡级开始的。 而灵力达到一万点,便会形成第二次质变,如果说一万点以前的灵技徒有其型的话,那么一万点之后灵技便有了灵,龙虎会咆哮,藤蟒能缠绕。 所以蜕凡的合击与凶境的灵技大多具有神效,破坏力再次大大增强,如果蜕凡的灵技只能击个石推个屋的话,第二次质变的灵力便有了裂地震山的威能。 但灵力质变到第三个阶段,也就是凝聚超过十万点的时候,在神魂的加持下便会爆发出异常可怖的威能,破坏力远超第二阶段的极限。 九万点灵力施展的凶级灵技与十万点的凶境合击灵力只相差一万点,但威力却差了两三倍,这便是凶境合击的威能。 十一道青木虚影不可谓不强,但面对第三次质变的凶境合击,还是不够看! 湮灭了青木战体后,如来金掌带着无可阻挡的压迫力袭向弥虎众人,而十一道青色光柱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爆发来开。 十分有经验的弥氏武宗知道眼下削弱如来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被四式凶境合击同时击中,即便是六位顶级武宗也得重伤身死。 都不用交流,十一人便分成了两组,十根青色巨柱朝着两掌如来爆轰,而下令合击准备的弥虎,则是又凝聚了一道青木战体,将众人罩住。 六百零三章:败逃 十记神木击合力在半空中轰爆了两只如来金掌,将其炸成了无数金色光芒,就像是一颗破碎的太阳。 在弥氏武宗的应对下唐氏四式合击湮灭其二,剩下的两记如来却狠狠的砸在了青色的虚影上,虽然弥虎的青木战体很是不凡,但企图以一人之力护住众人还是力有不逮,两枚如来金掌按在虚影上,不一会儿便它如同玻璃罩子一样击碎。 但弥虎的青木战体还是为剩下众人争取到了回气的时间,只要抗过了这两道合击,他们便能启动玄机玉遁逃。 轰然爆开的如来将天地染成一片金色,通天的金柱将浮云与大雪拨开,大地在强烈的灵压下颤颤发抖,山体开裂,震动引起了周边数座山谷的雪崩。 金色的冲击波将山上的一切全部抹去,不管是岩石还是树木,都在冲击波下化为齑粉,然后被吹飞。 相比于金色巨掌的存在的时候,现在的冲击波虽然威势惊人,但对凶境强者来讲也不算那么难抵御,只是刚刚为了抵挡那如来爆开的冲天光柱,弥虎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现在被这金色的冲击波洗刷,毫无抵挡之力。 他们只能催动灵甲,将其威能发挥到最大,失了先手还被伏击的他们只想等到冲击波散去,立刻启动玄机玉撤离。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承受如来冲击波的,不光光只有弥氏这支联队,金色的冲击波如筢子一般将积雪推开,露出了几百米外的几个人。 大长老唐思源、秘术阁老唐弘涛、二长老唐弘骏、守备副长唐振以及神武军统领唐羿! 五人的设伏地点便是弥虎联队几百米处,而设伏的方式便是与弥虎他们一样,从雪地中悄悄潜入,然后在地标位置待命。 愿意为家族牺牲尊荣的,可不止只有弥氏的武宗,而能获得好结果的,却只能有一方! 唐氏的五位顶级武宗也同样被笼罩在了金色冲击波的范围中,灵技离体而出才不会管你是友军还是地方,毁灭和破坏才是灵技的本质。 但相对于冲击波正中的弥虎等人,唐氏几人承受的冲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接着金色冲击波的掩护,这场伏击真正的杀招才正要开始。 大长老唐思源对着远处弥虎,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金色的光芒划破长空,洞穿了如来的冲击波,朝着弥虎暴射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弥虎感觉到了危险,想强凝精血施展秘术,却无奈金芒来的太快,他只能将剩余的灵力化作头盔,护住了自己的大脑与脖颈。 对凶境武者来讲,哪怕心脏被洞穿也不会当场死去,如来余韵已至尾声,只要撑过这一击,他便能以青木战体护身启动玄机玉遁逃! 弥虎的应对不可谓不迅速,只是却估错了唐思源的攻击目标,他从一开始便没有想把弥虎一击毙命,而是将攻击目标放在了弥虎右臂和身体的连接处,而且使用的极芒指力也并非全力施为,所以几乎在释放完一指后,唐思源换手又施展了第二指,目标是弥虎左臂连接处。 只见一前一后两道金芒闪过,轻易突破了弥虎的灵甲,将其双臂炸飞,但弥虎本人确实不惊反喜。 相比于重塑脏腑的难度,断臂重生不值一提,而他只需要启动玄机玉遁逃变好。 同样的情况还发生在弥淳、弥兴、弥远、弥顺几位顶级武宗身上,他们肢体被炸断之后,残肢被冲击波彻底抹去,但脸上却都是闪着莫名的笑意。 毕竟作为武宗级别的强者,谁能没有过几次断肢重生的经历呢,他们驾轻就熟。 只是那个突然闪入金色冲击波内的银色巨人想告诉他们,这一次的断臂经历,可能很不一样呢! 完成战略目标的唐思源几人一边调息回气一边抵御如来余韵,便看到了从天上落下的守备总长唐罗。 化身银色巨人的他仙风云体术全开,如一道银光闪进了冲击波中,那堪比顶级蜕凡灵技的冲击波在唐罗的不灭战体上毫无作用。 但这突然出现的巨人还是引起了弥虎众人的注意,当他们扭头,却只能看见一道银色的虚影。 鬼影连闪! 唐罗可不想正面和弥氏这群武宗对上,哪怕现在最强的几人已经失去了双臂,他也没有试试他们体术的意思,他只想发挥当代白求恩的精神,对这些手上的敌军进行治愈。 在这种高尚的情操指导下,哪怕以不灭战体的巨人形态施展鬼影步耗费极大,他也没有一丝犹豫! 闪现至弥虎伸手,巨掌轻贴他的后背,海量的先天之气度入,然后被一脚踹飞! 不气馁的唐求恩丝毫不在意地方恩将仇报的举动,又是强行施展鬼影步,将自己推送到仙禽羽卫副统领弥淳的身前,一掌盖了上去。 几乎同时,银色巨人被弥淳一脚踹在胸口,打着旋儿飞出去。 一心救人的唐罗不顾金色的冲击波席卷,不顾伤员对他的百般打骂,坚持将五名顶级武宗的身体治愈,而自己却被重重的踢飞。 被赶来营救的唐思源拖住身体,化去了体内劲力。 如来的冲击波散去,露出了仙禽羽卫的联队,而施展完如来的四支守备武宗,也纷纷落下对弥虎等人进行包围。 已知突袭不可为,断了双臂的弥虎皱眉看了眼重伤倒地不起的弥庆与弥安,还是果断下令道:“青木护体,撤!” 唐思源等人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极芒指与摘天手都是极耗灵力的技能,哪怕强凝灵力,他们也无法洞穿弥虎等人的护身灵力,所以只是象征意义上的挥出几道灵技,却无法突破弥虎等人的护体功法。 自玄机玉出现以后,想要对豪族武宗进行狙杀,便越来越难了,除非是进行暗杀,不然正面战场上,只要能拉开距离便能使用玄机玉,让资深武宗几乎有了不死之身。 除非是像一些顶级的体术大师能够一直贴身短打或是一击重伤,不然正常的武宗对战相距至少十数丈,总能让人找到使用玄机玉的机会。 六百零四章:嘿! 虽然跑了最主要的几人,但重伤濒死的弥庆与弥安还是给了众人极大的安慰。 唐振带着两支武宗小队迅速上前,卸了两人的甲并将它们剥了个干干净净,确定没有可藏玄机玉的地方才将两人放开。 作为这支联队中修为最低的两人,弥庆与弥安的灵力都超过了四万点,可无奈身处两掌如来的正中,受到的冲击越大,即便以青木战体的坚韧也无法助其免疫足够的伤害,光是如来爆开的光柱便让两人重伤,更别提之后无尽的冲击波。 所以两名武宗强者面对这羞辱的一幕却没有什么反手的余地,只能用眼神以示自己的愤怒,但还是被脱了个精光。 这边唐振在检查两名重伤濒死的弥氏武宗,而另一边的大长老唐思源却和师公唐弘涛一起对唐罗进行批评。 “身为守备总长,却擅离职守以身犯险,一腔孤勇置北山族人于不顾,罗总长此举,实在太令老夫失望了!”大长老唐思源直视着揉胸谄笑的唐罗,满脸严肃,沉声责怪道。 “这不是因为弥虎的联队都在这儿了么。”唐罗一边揉着生疼的胸口,一边打着哈哈道。 这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便是他亲自参与将战果最大化,但制定这场计划的时间实在太赶,他并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因为他明白不管他表现的再成熟,在众多长辈眼中他也只是个少年,只要有一丝危险的可能他们都不会同意自己出现,所以他在支开了所有人后,悄悄的靠近战场。 最后顺利将弥氏的五名武宗废了,这大概是两族开战以来最大的一次战果了吧。 少了五名顶级武宗,不管从哪方面讲都算是大大损耗了弥氏的有生力量,可以给战局增加不小的胜率。 唐罗认为最重要的事,所以冒着受伤和损耗灵力的风险也要亲自参战,但大长老唐思源与师公唐弘涛好像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弥氏这支联队一共六名顶级武宗,你连声知会都没有便突入阵中,若是有人以精血秘术进行攻击,你少不得一个重伤的局面!”阁老唐弘涛双眉倒竖,叱道:“若是你出了什么意外,即便留下几位弥氏武宗也是唐氏的巨大损失,你明白么!” “是是是,大长老说得对、师公说得对。”唐罗龇牙咧嘴地讨好道:“下次定计我一定跟你们商量着来,绝不会一意孤行恣意妄为了。”认完错的唐罗左右看了看打扫战场的众人,压低声音对两人道:“现在这么多人,给点面子,别骂了...” “哼,你还知道要面子!”虽然唐罗认错态度不错,但对他行事风格已经有些了解的唐思源又怎么听不出话中的敷衍,但话都说到了这儿了,大长老哼了一声便拂袖朝唐振走去。 “你啊...”唐弘涛亦朝唐罗摇了摇头,向已经完成检查任务的唐振走去。 唐罗一看两人停止指责,也笑眯眯地跟了上去。 两名濒死的弥氏武宗被扒光了撑成一个大字型按在地上,唐氏的八名武宗四位一组,踩住了两人四肢,将他们的肚皮暴露在了空气中。 走上前来的大长老与阁老一人一指,点在了两人脐下三寸。 锋锐无双的极芒指力轻易突破了气海的桎梏,之间两道喷薄而出的青色灵力直冲天际,而被踩着四肢的两名身受重伤的武宗浑身颤抖个不停,让濒死的两人气息更是虚弱。 在唐罗眼中,只见两人头顶的灵力正以夸张的速度跌落,没一会儿便从四万多跌至只剩9999点,然后静止不动。 随着数字停滞,两个面如死灰的弥氏武宗也停止了颤抖,看来最痛苦的时光已经过去。 这还是唐罗第一次亲眼看见武宗被破气海,大感惊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副长唐振在一旁看见了唐罗的眼神,便开口解释道:“凶境武者太过危险,非铁石、监牢可拘,所以在收押之前会先破他们气海散尽灵力,而后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检查气海是否愈合,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蜕凡武者气海被破就等于废了,而凝练出神魂的武宗可以以神御灵,气海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存放灵力的地方,所以即便破了只是驱散灵力而已。 听到唐振的解释,师公唐弘涛也回头补充道:“但有一些宗派武者在晋入凶境后,便会改变存放灵力的器官部位,对付那些人,这个办法便没有什么用了。” 几人说话间,弥庆与弥安的脸色更加衰败,这是因为失去大量灵力后身体变得衰弱,让原本重伤的他们伤势更重,若是不加以控制,再过不久两人便会重伤不治。 所以控制着两人的武宗蹲下身,掏出生生造化丹对两人进行治疗,莹绿色的光芒笼罩在两人身上,愈合了他们断筋裂骨的严重伤势。 在治愈两人伤势的时候,打扫战场的其他武宗也回来了,聚集在唐罗身边,打量着两个俘虏。 过了不久,青光散去,唐罗走到弥庆身边蹲下,灵活地扭着脖子打趣道:“嘿!刚刚是不是你说要把我头拧下来?” …… 十二月初六、雪止 南岭兽谷 中年风媒火急火燎的闯入了忙碌的族长室,这冒失的举动吸引了族长室中不少管事与谋臣的注意力。 风媒几步上前,来到忙碌的族长弥锦身边,伏下身子对着弥锦耳边几句低语,声音低的让站在案台边上的弥竹都听不真切。 但就是这个消息让开战以来一直沉稳的弥锦脸色骤然变得阴沉,虽然这表情只是一闪而逝便恢复正常,但一旁的弥竹还是感受到了刚刚空气中出现的压力。 听完密报的弥锦挥挥手让风媒退下,神色如常地低下头处理文件,而族长室中的管事与谋臣看到族长弥锦的表现,也是将注意力继续集中在手头的工作上,刚刚的冒失的风媒就像一颗丢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泛起一阵涟漪后迅速归于平静,并未对弥氏这辆战车产生丝毫影响。 只是站在一旁的弥竹看得真切,虽然父亲面部改的处理手中文件,但潦草的字迹与透纸而出的墨痕还是说明了这位面不改色的弥氏族长,现在心中有多么的不平静。 六百零五章:求医 心急如焚的族长弥锦硬是将手头所有工作处理完毕之后,才站起身对着护卫弥竹道:“去药谷。” 弥竹浑身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了刚刚的风媒很可能是来禀报前线武宗伤情的,难道前线大败!? 有了不好判断的弥竹突然面色一苦,忙出门备车。 等到将弥锦迎上銮驾,弥竹便绷不住了,焦急问道:“父亲,刚刚的消息是和前线有关么?难道是首座重伤?还是我们前线败了?” 儿子焦急的模样看得弥锦一阵皱眉,叱道:“镇定一些。” 对一个上位者来讲,喜怒不形于色并不是强装镇定,而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慌乱便是最没意义的表现。 你可以没有能力解决,但如果面对困难只会慌乱,无法发挥出自己应有的能力,便是没有上位者的资质,弥竹的表现让弥锦很是失望。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药谷,药宗弥玉早已等在门口,看见从銮驾下来的族长弥锦,连忙走上前,刚要说话便看到族长弥锦摆摆手道:“进去说。” 弥玉强忍着想要说话的紧张,拉着弥锦便入了静室中,推门之前,弥锦回头嘱咐弥竹:“你在门口把手,在我未出来之前,不准任何人靠近。” 吩咐完弥竹,弥锦才跟着弥玉进入暗示,并将门给带上。 刚一进入静室,便看见被派到北山后方的众人盘坐在静室中,满脸颓然,特别是为首的几人,双臂断裂,面如死灰。 虽然知道了被倚为杀手锏的联队大败,但弥锦想象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打击才会让这些身经百战的弥氏武宗出现这样的表情。 一个计划失败,他弥锦承受的起,但这么多武宗的战心战意,他可丢不起。 调整好心态的弥锦知道,现在不是纠结成败的时候,而是如何重新树立众人信心的关键时刻,所以他笑着对宗长弥虎道:“这些日子多亏诸君肩负骚扰敌后的重任,才让正面战场取得优势,现在诸君回来的正是时候,有了诸君参战,我联军定能大壮声势,一鼓作气拿下北山西南双麓!” 弥锦自然看见了弥虎五人空空荡荡的两袖,但断肢重生这种事对底蕴雄厚如弥氏来讲根本就不算是事,争一世者不纠结于一时,只要弥氏最终能胜,这支联队不论胜败都算居功甚伟。 这番应对不可谓不大气,只是弥虎等人却没有一点触动,就连药师弥玉都是一脸怪异的模样。 诡异的气氛终于让弥锦品出一些异常,忙问道:“诸君,这是...怎么了?” 阴云笼罩在弥虎等人头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尴尬的面面相觑却没有人说话,还是药师弥玉艰难开口道:“族长,这次请您前来,便是想告诉您,自昨日起,药谷中的医师已对虎宗长与几位武宗大人用了三四轮可断肢重生的灵药,但几位大人的伤势不见一丝好转。” “就像..就像....”说着说着,老药师突然词穷,仿佛一时找不到合适形容几人的却委婉一些的词语。 弥虎看着为难的老药师,站起身来,看着族长弥锦的眼睛,颓然道:“就像是天生异人的残疾,非药石可医!” “怎么会!!”一直以来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弥锦终于大惊失色,扭头朝着老药师质问道:“诸君明明是因战折损的双臂,为何会难以复原?” 要知道弥虎这支联队便是弥氏现役的中坚力量,单比顶级武宗的数量绝不逊色于正面战场,但就是这样一群顶级武者,却在执行一个骚扰任务时折了双臂,这种损失弥锦怎能接受。 弥氏的顶级武宗,一身武道修为全在双拳与弓箭上,没了双手便意味着数十年苦修一朝丧尽,弥锦瞬间明白了为何进来时众人都是那副愁云惨淡的表情。 但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弥锦心中满是疑惑。 现役顶级武宗失去双臂对家族已是巨大打击,但他还是想到了更远的未来,如果与唐氏一场大战就会失去双臂,今后对上谁还敢为家族死战? 一旦唐氏的武宗都掌握了让敌人断臂无法重生的秘技,那么将会彻底改变两族战争的格局,现在弥氏联军在正面战场上占据的那点优势,几乎不复存在。 准确的说,因为弥虎五人的重伤,唐氏在高端战力的收获,还要超过弥氏正面战场上的所得。 面对族长弥锦的询问,老药师只能将从各个受伤武宗那收集到的信息加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虎宗长与诸位武宗大人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皆是因为在断臂时被一股雄浑的艮土先天之气灌注伤口,这股先天之气十分阴毒,将他们伤处各个经络骨骼断口闭合,以至于药石无用,因为新的身体已经自认圆满。” 这番话老药师已经对着每一位失去双臂的武宗说过,以至于再次听到除了初闻的族长弥锦一脸不忍,当事人皆是一脸麻木。 因为在过去的一天中,他们已经无数次向老药师询问,对这个回答他们已经麻木了。 “可有什么办法治愈么!?” 虽然震惊于家族武宗是以这种方式失去双臂,但族长弥锦还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龙州西部并没有什么医林圣地,但中部昆吾城边有一座百草仙府,或许可以问问是否能治愈几位大人的伤势。”老医师说着说着又踌躇道:“如果百草仙府也没办法的话,就只能去中州药神宗了。” 武道大昌千年,别说断肢重生,凶境强者重塑肉身的都不在少数,不要低估为了契合功法的武痴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只是重塑两条臂膀,也许对弥氏这样的豪门来讲力有不逮,但对药神宗这样的圣地来说,便不算什么难题了。 听完老药师的说法弥锦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了为虎宗长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此时弥氏正值大战的关键,现役的五位顶级武宗却要跑到数万里外的昆吾城求医,以这群武宗的自尊心,哪能开得了口。 六百零六章:同心同力(修) “那还等什么?”弥锦转怒为喜,惊得静室内的弥氏武宗们不由得抬头。 “立刻安排护卫,送虎宗长和四位武宗大人前往百草仙府,务必让几位武宗大人痊愈。” 虽然早就知道家族不会放弃自己,但弥锦此时的表现还是让众人铭感五内,只是武者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即便内心感动,外人也只能看见他们收缩的瞳孔。 只是面对族长弥锦立即安排众人动身决议,宗长弥虎还是心中存有疑虑:“族长,眼下正值两族大战,我们在此时离去,难免动摇军心,不如等时局稳定后,再去求医?” 毕竟作为一宗之长,弥虎必须要对全局有个考量,现在离去无疑是向南岭兽谷的众人透露几个信息。 第一:派去偷袭北山后方最精锐的一支联队大败而回,弥虎在内的五名武宗身受重伤,不得不去昆吾求医。 第二:失去了大量顶级武宗的弥氏是否还能带领各族攻陷北山。 七大望族初初投靠弥氏结成亲族,但眼下弥氏还未曾给他们带去任何实实在在的利益,这场战斗就已经让人感到厌倦,如果弥氏能够一鼓作气拿下东麓,倒是皆大欢喜了,但现在这种攻防拉扯最是考验士气,弥虎等人的撤离便是给了七族停战的最好理由。 “你弥氏自己的武宗都撤了,我们还在这拼命干什么?” 一旦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再想重新集结可以冲击北山防线的大军,就再也不可能了。 作为宗长的弥虎看得真切,现在弥锦的选择可不仅仅是医不医治众人手臂的问题,而是这个决定背后带来的影响,可能会让弥氏这些日子的付出和努力彻底白费。 弥虎当然不想失去自己的双臂,可他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弥氏错过了这个击败唐氏的大好机会,如果一定要选的话,他愿用这双臂,换家族一战定鼎! 听完弥虎的这番话,其余四名断臂的武宗也想通了其中关节,眼神同样变得坚定。 “好!好!!家族同心,何愁大事不成!”弥锦激动地上前拍打着弥虎宽厚的肩头,动情道:“虎宗长放心,年关之内,我族联军定会冲破北山防线,便以这场大胜,为诸君送行!” 从静室中走出的弥锦面色平静如水,只是瞳内多了一抹坚定。 “我要求的三家援军集结的如何?” 两日前,弥锦曾下令三日内让七族再组建一支不低于三十位武宗的联队,原本是为了给前线联军补充兵员巩固优势,并不算紧急,但现在情况有变,他迫切的需要这支联队出现,稳定军心。 弥虎几人败亡的消息是根本瞒不住的,获得这样一场振奋的大胜甚至有了两名武宗俘虏,弥锦几乎可以预测唐氏将以什么样的方式鼓舞士气,以振奋他们摇摇欲坠的西南防线。 再加上守备兵员的补充,以联军现在正面的兵力,想在年内攻下西北两麓根本不可能,所以他需要这支联队,立刻出现! “父亲,这支联队出了点小问题。”弥竹低声解释道:“联军耗费这么久还无法攻下北山本就让七大族怨声载道,不撤回现在联军里的武宗只是顾及到当时的承诺,但他们其实早就不想打了,集结的命令在两日前便已下达,但时至今里除了曹氏的三名武宗,其余六族没有任何一族派人来集结点。根据风媒传回的消息,几位族长具是推脱族小力寡,已将所有武宗派去前线,再也拿不出武宗参战了!” “哦?是么?”弥锦听到弥竹的说话,满脸平静的反问道:“你怎么看?” “我认为除了曹氏意外,其余六族这样回应就是在敷衍我们!”难得被父亲问道看法,弥竹忙不迭的将自己的判断说出:“不说其他,潘、别、白、万四家,哪一家拉不出五六支常备的武宗小队,几百年的经营要说没有底蕴不是在把我们当傻子吗!” 穿行在空空荡荡的药谷回廊里,弥竹的愤怒几乎压抑不住:“要我说,这些人就是在藐视我族,若是明日他们还未集结完成,便先断他们两个月的粮,要他们知道我弥氏的威严!” 弥锦一直将弥竹的话静静听完,直到他愤怒的呼吸都平复,才扭头对儿子淡淡道:“别让愤怒替你做决定。” 六族的敷衍显而易见,但归根结底却不是弥竹所说的藐视家族,而是更重要的原因——利益。 包括曹雄在内的七大望族,其实都没用从这场攻防战中,看见可以拼死一战的利益,所以他们划水的表现也一直在弥锦的预料之中。 从一开始,这支联军便不是攻坚的主力,弥锦只是想让他们壮壮声势而已,许诺的利益也许在外人看来丰厚,但对狡猾如狐的望族族长来讲,还不足以拼死一搏。 但眼下弥虎等人的重伤,让弥氏高端战力缺失,这个口子必须要由七大望族补上,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给七大望族一个,全力以赴的理由! “代为父写张请柬,说今晚在攀云台设宴,邀请七大望族之长前来一叙,共商大事!”弥锦对着弥竹嘱咐道。 是夜,攀云楼顶攀云台上满是琉璃灯盏,华美异常。 七大望族之长除了远在前线的曹雄外尽数到场,众人赏歌舞、品美酒。 灵食兽肉满桌台、琼浆玉液斟满酒杯,穷奢极欲的场景哪像是灾年的宴会,火热的仿佛丰年的庆典。 几位族长在宴会上与弥锦推杯换盏,却只字未提所谓的大事,好像这就是一场普通的酒宴,而作为东道主的弥锦也丝毫不急,就陪着众人将一杯杯美酒灌入腹中。 直到明月中悬,漫天星斗将黑夜照得透亮,微醺的弥锦将手中酒杯放下,拍了拍手。 寒冬腊月中依旧着装暴露的舞姬捧着玉盒鱼贯而出,将其放在各族族长桌上后,聘聘袅袅地离开,只留下一阵香风环绕。 六百零七章:剧毒 “弥族长实在太客气了,不但设宴竟然还备厚礼,但无功不受禄!今晚潘某喝了太多,不胜酒力,便先告辞了。”潘氏的族长潘阳醉眼朦胧的拍打着舞姬碰上的玉盒,朝着上座的弥锦奉承道。 虽然嘴巴上说着大气大气,但却没有任何一位族长打开玉盒观看,或想要将礼物收下,反而是一个个借着酒意想要告辞。 能做到一族之长的没有庸人,弥锦在此时设宴的心思他们再清楚不过。 只是这些时日的战争已经让各族极为厌倦,唐氏武宗们的坚韧在这场战斗中体现的淋漓尽致,仅仅是为了固守一处小据点,唐氏的武宗便能战到重伤脱力,在北山上守备的宗族武者人人用命,成片成片的蜕凡小队不要命地朝凶境武者冲锋。 说实话他们怕了,随着战局时间的拉长,各族的伤亡都在增加,本来他们以为弥氏族力与唐氏应该持平,战力上理应均等,加上他们七族合力,战斗应该是一边倒似得倾斜,瞬间冲破唐氏守军阵型,占领北山都不是不可能。 但这场仗打到现在,他们已经看出来了,唐氏的武宗不管是在攻击端、防御端还是在身体强度上,都要超过弥氏的武者,跟他们这些望族武宗相比更是相差极大。 唐氏一个最普通的武宗出手,都能和各族精锐战个有来有回,而且唐氏的武者灵力好像个个都无比雄厚,极擅久战,跟以前刚猛无俦却不擅久战的形象相差甚远。 面对这样的唐氏武者,各族族长都感觉棘手,所以在接到弥锦的调令后,他们不是拿不出几名武宗,而是觉得即便加上这支联队,也拿唐氏没有办法,毕竟他们和唐氏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干嘛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 虽然不知道玉盒中装得是什么,但跟想要停战的愿望相比,都是不值一提。 满眼醉意的弥锦听到潘阳的告辞,慵懒地举起酒杯道:“潘族长先别急着走,诸位就不好奇本族长为何一定要在此时攻击唐氏么,玉盒中便有前因后果,便给诸位当个消食的小故事吧。” 弥锦的坦率出乎众人预料,但却是挠中了众人心中的痒处,在他们看来,即便最后战胜了唐氏,弥族也讨不了好,为了仇恨而作战那是年轻二愣子才干得事。 唐弥两氏虽然号称千年的竞争,但中间合作的时候还少么,在最初萧家势大两族式微的时候,不就是唐弥两氏相互扶持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岁月,就连之后建造的第一艘万乘宝船都是两族共同出资。 只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唐弥两氏的蜜月期很是短暂,随着两族族力的膨胀,野心让他们再也无法像曾经那样肝胆相照。 划江而治,纷争不断,整个龙州西部便是两族的战场与舞台,但唐弥两氏的掌舵人一直以来都保持着极大的冷静与克制,像这种大规模的冲突这千年来都是罕见,而短短的半年里,却爆发了数次。 各族的族长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让弥氏铁了心要在这个时候,攻击唐氏。 最先告辞的潘阳重新坐下,脸上的醉意已经完全消散,他打开了玉盒,发现其中是一本小册子与一张白娟。 白娟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工整清楚,一看便是刚书上去的,潘阳拿起细看,没看两行便浑身一颤,口中喃喃道:“难怪,难怪唐氏的武宗一个个仿佛脱胎换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小一张白娟上,写得是弥氏特种风媒属长云飘飘对唐氏这半年来诡异行为的分析,并列举了唐氏获得了小灵界宝库的证据。 而另一本小册子上,是曾经千年前宗门设置宝库的规格,但一个三品宗门,存放的底蕴之物便写了满满一本小册,而唐氏获得的小灵界宝库是几品,至今成迷。 看完玉盒中盛放之物的几位族长,眼下具已清醒,只是脸色极差。 若是早知道唐氏获得了这样一个小灵界宝库,哪怕弥锦许诺的好处更大,他们也不会贸然投靠,现在联军都已经冲锋唐氏族地了,现在便是几家想要求饶,唐氏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而得了这样多的底蕴,随着时间的推移唐氏便会越来越强,不出二十年,龙州西部又有谁能挡住唐氏的兵锋。 “诸位现在知道弥氏为何要在此时动手了吧。”弥锦再次举杯,轻笑道:“若不是因为这样,本族长倒希望这份和平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可弥族长这种做法,便是将我七族都拖下水了,若是此战不胜,弥族长可想过二十年后!?”潘阳满脸阴沉,当初被公子申威胁着加入南岭兽谷便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四族设计徐氏圣地行走的证据,本以为加入了弥氏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便没有什么问题了,却不想上的是一艘破船,对面的唐氏潜力强过弥氏数倍。 “正是因为考虑到二十年后,所以我们必须要在现在将唐氏打残!”弥锦将酒杯放下,冷冷道。 “凭什么?”白氏族长白杞不屑道:“虽然联军现在正面战场上略有优势,但离登陆北山双麓还差得远,登陆且力有不逮,可况破族?” “就凭我弥氏老贡奉已经研究出一种专门针对通天诀的剧毒,唐氏武宗触之必死。”弥锦站起身形,朝着外围道:“将那几具尸体抬出来!” 话音未落,三座桐木玄棺便被仙禽羽卫们乘坐的鸾鸟拉着放到舞池中央,让这座金碧辉煌的攀云台平添几分阴气。 骑士掐动兽印,三头青鸾双爪一掀便将棺木启封,一股恶臭升腾而出,便是在这寒冬中也阻止不了它的蔓延。 棺木中是唐氏三名武宗残破腐烂的尸体,身上布满了一个个烂疮大洞,却没有一点外伤的痕迹。 几位族长从三具尸体扭曲的五官中依稀分辨出了几人的来历,他们都是那里护送唐罗约战的其中一员,之后就再未出现,没想到竟是已经被弥氏杀死,唐氏连尸体都收不回去。 六百零八章:利诱 在场的除了弥锦一人外,具是顶级武宗,自然能看出这三具尸体生前除了毒发的痛苦外毫无抵抗,在凶境强者的这个层面来看,简直不可思议。 即便是面对大宗师级的强者,凶境武者也会向其挥拳,哪怕战死,也必定会有灵力最后挣扎的痕迹残留在身体中,而他们却一丝都看不到。 但弥锦要给几人表现的震撼不光光是这样而已,他又拍了拍手,攀云台外的云海中又窜出几名仙禽羽卫,青鸾的双爪倒提着几名从战场上捉住的俘虏。 青鸾将几名被铁索捆绑的俘虏丢在地上便振翼离去,看得几位家主一头雾水,不知道弥锦想要干什么,可还不等几人发问,便看到几名刚刚还破口大骂弥氏中气十足的武者痛苦地倒地昏迷,还不断地抽搐。 几位家主看得大惊失色,潘阳更是遮住口鼻爆退数丈,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几个武者会有如此的表现,皆是因为闻到了尸臭,而他们站在一旁良久,岂非中毒已深? 看到潘阳动作的几位族长瞬间想通关节,纷纷将愤怒的眼光投向弥锦,难道就因为各族不愿增派武宗,弥锦就要以猛毒要挟不成? 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能说弥锦太小看各家族长了,愤怒的凶境强者们神魂剧烈的波动,惊得侍者坐到在地,肝胆颤栗。 “各位族长不要误会。”弥锦站起身形举起酒杯,轻笑道:“这猛毒以金系灵力为食,对金系功法的修行者来讲此毒甚是酷烈,但对诸君来说,不过一阵恶臭而已。” 弥锦一边说着话,一边举着酒杯来到棺木旁,毫不畏惧一群凶境武者释放的惊人气魄。 而弥锦的表现也让各位族长放下戒心,将气势收回,只是潘阳疑问更甚:“既然有这种神技,为何开战至今未见弥氏施展?” 唐氏的通天诀便是一部金系功法,不论是极芒指或是摘天手,都需要极其精纯的金系灵力才能凝聚施展,这种剧毒不是正为唐氏准备的么? 潘阳提出是恰恰也是众人的疑问,如果有这种剧毒压阵,弥氏早就突破了北山防线登陆了,又怎么会被唐氏拒于北山之外。 “诸位有所不知,这种剧毒并非外力,而是以青木真气为引,神魂精血为凭,诸君现在看见的三具尸体,便是我族老供奉牺牲自己所换得的战果。”弥锦将手中杯酒撒在了地上,沉重道。 众人原本以为这是一种专门针对唐氏的毒药,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是一门功法,心神瞬间一凛。 若是能够通过正常的手段获胜,有谁会喜欢以命搏命的打法,特别还是己方人多势众的时候。 弥锦走到攀云台的边缘站定,将手中空杯朝着云海掷出,回身朝着众人道:“弥锦知道,诸君已经不想打了,想回到以前平静的日子,继续与唐氏划江而治,秋毫无犯。但现在唐志得了小灵界宝库的物资,并与北邙姬家往来密切,诸位真的觉得,唐氏与我们一样渴望和平么?” 七大家族的代表纷纷沉默,自唐森担任唐氏武堂首座以来,唐氏与各族便纷争不断,这位信任首座更喜欢手底下见真章,而不是做什么利益交换和妥协。 虽然唐森行事并不霸道,总是留有余地,但因为缺少和各族的沟通,让各族难以看清唐氏真正的意向,特别是在城西四小家那件事出了之后,更是让西陵各族对这位唐氏新任首座讳莫如深。 都说沉默是金,雄辩是银,但摊上一个不愿意说话只愿意动手的武堂首座,唐氏近几年在各族间的形象,就不怎么样了。 加上那一个已经连斩西陵两大天骄的公子罗,让人很难相信唐氏是一个爱好和平的家族啊,所以弥锦的话,让人无法反驳。 但一想到要和那么强的唐氏拼死拼活,几位家主心中还是发憷,就算最后赢了唐氏,各族也少不了一个元气大伤的局面,图什么呢。 弥锦看出众人迟疑,接着道:“诸君,唐氏凶残霸道,穷兵黩武,我们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将这个丑恶的家族湮灭。我弥锦代表弥氏在此答应诸位,只要剿灭了唐氏,我族二十年内不动兵戈,养精蓄锐。从唐氏缴获的所有秘术功法,与诸君共享,攻破唐氏族地三日内,所有物资缴获归私!” 虽然早就见识过弥锦的大气,但这样优渥的条件还是让众人有些惊讶。 要知道自开战起来,各族武宗配备的丹药、灵甲、玄机玉就全是弥氏提供的,不但如此所有重伤的战士也在弥氏药谷中接受最好的治疗。 作为宗家,弥氏对他们这些新晋的亲族已算极为宽厚,但弥锦现在开出的条件,还是远超众人预想。 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功法与资源,人口这种东西只要愿意播种,每年都会有不少的收获,所以弥氏开出的条件,可不仅仅是一点利益而已,而是让各族质变的根本。 弥锦话音未落,已经有数名家主动心,毕竟只要给他们时间,培养一名武宗强者并不算难,但上古时期的秘术功法,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让人把持不住,只是在参加宴会之前,他们私下有过一场密会,说是要从这场大战中抽身而出,现在听到弥锦的许诺便要一头扎回去,总觉得自己脸面挂不住。 毕竟单单一族两族的力量并无法决定胜败,除非七族同心,不然哪能凑得出另一只三十位武宗的联队。 族长里有人踌躇,有人却坚定,听完弥锦的话,潘阳第一个站了出来,扬声道:“既然弥族长如此深明大义,我潘氏又怎能落后,明日午时之前,定派三队武宗前往集结点参战,势要将妖族唐氏剿灭,还西陵一片朗朗青天!” 有了他做表率,其余各族亦是不甘示弱道: “白氏愿再出两队武宗。” “万氏还有三支武宗小队,便一并参战了吧!” “别氏,两支!” 六百零九章:压境 少则两支,多则三支,在弥锦许以重利后,七大望族的族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最终增派联队的武宗数目大大超过了预期。 弥锦简单统计了一下,光是七族增派的就有整整四十八位武宗强者,十六支小队,加上弥氏自己增派的两名顶级武宗长老加上两支从北山后方归来已经伤愈的武宗,这次派去北山的支援共有五十六名。 而且这一批武宗全是七大族压箱底的强者,不管是灵力修为还是实际战力,都要强过最开始的那批。 弥锦几乎可以想象,当这样一支强军出现在前线的战场上,唐氏的武者该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 十二月初七,清晨 虽然弥虎等人已经被击退,但唐罗还是没有离开通天台,因为他发现这大概是北山唯一一个能让他获得上帝视角的地方,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够看得那么远,新鲜劲都没过又怎么肯轻易离开。 毕竟他已将星辰阁所有人的功法都已经安排完毕,仅是日常教导的话,痊愈后的杜沙比他更加合适。 他现在每天干得最多的事儿,就是盯着西南两面的战场,还有那些时不时骚扰北山东境的仙禽羽卫们。 作为北山的守备总长,他觉得压力不大,毕竟作为一个自带全图的瞭望塔,没有什么能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悄悄偷袭北山。 雪止后的冬天空气清冷好闻,唐罗坐在通天台的蒲团中,撑着下巴关注着正面的战场,在他递交了那份有关正面战场的情报后,前线的武宗昨晚在西麓被袭击时,果断偷袭了弥氏北面的据点。 北面据点的守军没想到唐氏居然会主动出击,等他们反应过来,唐氏的顶级武宗们已经贴脸,大长老唐思源、二长老唐弘骏、神武军统领唐羿三人就像三根锥子,轻易洞穿了据点的防线,将弥氏守军杀得大败而逃,几轮集火中更是将唐罗标注出的武者打得重伤濒死。 攻破北面据点的唐氏众人并未留恋,缴获物资并抓回了不少俘虏后,以合击摧毁了这个据点所有的建筑,整个过程干净利落,看得唐罗心旷神怡,这也算是开战以来为数不多的大胜了吧,自从弥氏屯兵西南朝着北山双麓施压,因为兵员的关系唐氏武宗们极少能够获得这样大的战果,重伤了二十几位弥氏的武宗,总算是能让前线的守军缓过一口气了。 唐罗看得真切,自从大战开启,父亲唐森便甲不离身,最危险的战场中都能看见他的身影,承受着凶境武者无法承受的猛烈攻击。 以往都能以遁地或是金岩战体抵挡的灵技自从曹雄出现后便不再有用,能够化地为沼的后卿怨身几乎是父亲唐森的克星,硬逾精铁的金岩被曹雄一个眼神就化成了泥浆。 好在除了金岩战体外,唐森的近战能力在双力量血脉的加持下几乎达到了凶境的顶点,经常能看见他一个人追着一支凶境小队跑的情况。 情况总算是慢慢变好,等到家族武宗吃透几部秘法,应该就能压着弥氏联军打了。 心情不错的唐罗理所当然的这样期望,直到他看见了自南岭兽谷中升起的那些个小点。 从这些人御空飞行的方向唐罗可以确定,他们一定是支援前线战场的援军,这一发现让守备总长的脸色清灰,连忙朝着守在通天台下的风媒传令道:“立刻通知族长,弥氏增派的武宗联队支援已在路上,足足有五十八位武宗更有数名顶级武宗。以现在西南两麓的守军根本无法抵挡,若是他们从东麓发起进攻,一个时辰内便能推到北山腹地,立即向宗所请求支援!!” 唐氏的武力机构,大部分集中在武堂中,但底蕴部分,确实隐藏在宗所里。 那些从长老位、宗老位上退下的前辈,全都在宗所颐养天年,有的想要在有生之前得证大宗师之位,有的却已放弃了武道,醉心于一些奇淫巧技、琴棋书画。 但不论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多大年纪,他们都是曾经唐氏真正的中流砥柱,虽然为了大局他们将位置让给下一代年轻人,但想要让家族更好的心却是不会变的。 眼下武堂的武宗几乎已经全部出击,唐罗只能想到向宗所求援,同时心头又有些愤怒。 “暗雷堂呢,从他妈的开战到现在,暗雷堂的武宗都到哪儿去了,整个堂口都消失了吗!”愤怒的唐罗对着还没跑远的蔡补初传音道:“通禀族长之后让左堂主来通天台见我!” 犹记得前年回航的唐左是何等意气风发,将九名顶级武宗揽入麾下,暗雷堂声势一时无两,更是接过了不少攻坚、拓城任务,让整个家族为之侧目。 但到了家族最需要战力的时候,却不见人影,让唐罗怎么受得了。 接到唐罗命令的年轻风媒再次扭动兽诀,胯下穿云兽化作一道白芒朝着逐云峰飞去,速度异常惊人。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蔡补初便已赶到了逐云峰,举着唐罗的铭牌便直接闯入族长以及宗正办公的所在,将唐罗的急报对正在办公的宗正和族长进行传达。 本以为族长唐志听到这个消息怎么也会大惊失色,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转头对宗正道:“看来我们的对手已经等不及了,也不知弥锦许了什么好处,竟让七族将家底都掏了出来。” “此人向来如此,喜欢以势压人。只是数十位武宗来势汹汹,还是早作应对为好。”宗正唐祖也没有什么慌张的意思,站起身形道:“本宗先去请祠堂供奉,将前线战局稳住才是正事。” “那便麻烦宗正大人了。”族长唐志朝唐祖微笑点头,目送老人走出议事厅后,又扭头对蔡补初道:“回去给罗总长复命之前,你先带上我的铭牌走一趟宗学,去通知山长唐宽,让他开始准备组织各族撤离北山。” 蔡补初听到唐志的命令,浑身一颤,接过铭牌后扭头便往宗学跑去,只是刚一跑出门口,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六百一十章:守陵人 北山深处伏龙岭是唐氏宗祠所在,也是唐氏的族茔,千年来唐氏的先贤都被埋在了此处。 作为一族最庄严肃穆的地方,唐氏的宗祠里一直点有一盆长明火。 所谓长明火,便是一盆不断被接续燃烧的火焰,这种火焰以特殊的灵力存续,燃烧的时间越长,火焰的颜色越深。 而要保持这盆长明火的燃烧,便要有强者日夜看顾,确保灵火得以存续。 唐氏的长明火在漫长的千年岁月中断过两次,但自几百年起家族便再未起过什么波澜,祠堂供奉也从最初三人慢慢壮大。 永远的长明灯,永远的戴孝人,永远的守护者—这便是唐氏对祠堂供奉的印象,也是这群人给自己的定位,如果为他们画一幅肖像,忠、义、勇、情就是这群供奉的典型特征。 他们不但守护逝者最后的安宁,也随时准备站出来捍卫生者的荣誉。 “晚辈唐祖,尊请祠堂诸位供奉出陵,以解唐氏大难!”在族陵前跪倒的宗正唐祖一脸庄重,双手环于额顶,朝着僻静清冷的祠堂高声道。 …… 北山南麓 大长老唐思源与二长老唐弘骏正组织者家族武者清点昨日收缴,看着族人们脸上洋溢的兴奋,两位长老由衷地高兴。 这张突袭应该是大战以来唐氏第一次大胜,由数名顶级武宗带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弥氏据点,杀死、重伤二十余名守军,更缴获海量物资、灵药,俘虏了大批工匠。 这样一场胜利值得大书特书,如果不是弥氏联军依旧盘踞渝西岭虎视眈眈,众人都想就地举行一场大型宴会。 “此战之后,弥氏联军兵员锐减,我族可以好好休养一阵,拖到春天不成问题。”二长老唐弘骏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抚着自己的长须,不无得意道。 从唐罗处得到情报后他便计划了这场突袭,如今能有这场大胜,让他十分满意,所以话语中不由得带些傲气。 “希望如此。”比起唐弘骏的乐观,大长老唐思源倒没这么轻松,即便少了二十余位武宗,弥氏联军的武宗数量上依旧占有优势。 而以他对投靠弥氏各族的了解,眼下这支联军的柜员,还远远不是他们的极限。 只希望七大望族能够多存些私心,玩点集结,让唐氏可以逐个击破,像这样的大胜再来两到三次,北山无忧矣。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还不等物资清点完毕,便有一位资深风媒闯入指挥所,随着几位前线统领道。 “大长老、二长老、羿统领,族长有令,将所有轮值调防的武者全部派到前线,所有轻伤的武宗直接以丹药疗愈,务必顶住联军的进攻,为家族撤离北山争取时间!” “族长可曾交代为何?” “弥氏与七族又纠结了一支顶级武宗联队,规模超过五十人,现在已经在支援弥氏联军的路上。”风媒迅速回答了唐思源的疑问,并将灵一个重要消息说出:“宗正大人已经去宗祠请各位供奉,不久后他们便会前来支援,还请两位迅速召唤换防武者,以抵御弥氏联军的攻击。” “需要抵挡多久?”二长老唐弘骏沉声问道。 “族长说...”风媒吞了口唾沫,为难道:“越久越好,至少要让第四序列撤至北山深处,才允许放弃西南两处防线。” 竟是全族撤离,听完风媒的转达,唐思源与唐弘骏具是脸色大变,家族前四序列包括了所有匠作工人、武道研究者、族人家眷以及各部宗族家眷,整体不下二十万人,要抵挡到这样大一批人撤离,这也意味这至少要将弥氏联军拒在北山之外超过一个月。 难怪要召回所有换防的武者,难怪要请出祠堂供奉,唐思源几乎能预见到未来这场艰苦卓绝的防守中,会有多少唐氏的精锐死去。 但既然唐志做出了这样的判断,便绝不可能无的放矢,唐思源与唐弘涛对望一眼,各自对着自己的专属风媒下令道:“让家族所有武者前来南麓待命,让管家将兽栏荒兽点齐,将府库中的血奴唤出,着凶境修为的门客停止闭关,前来南麓进行支援!” 没有大家哪来的小家,如果到目前为止唐思源都是再用家族共建的力量抵御弥氏联军的话,在听到风媒的传令后,他终于开始将自己的家底掏出来了。 强悍的武者喜欢购买荒兽,这种战力与普通凶境持平的猛兽是冲阵防御的优质资产,血奴更是只有龙州才有的顶级傀儡,加上这些年收拢的凶境门客,唐思源作为唐氏的大长老,这一瞬间展露了极厚的底蕴。 二长老唐弘骏也不甘示弱,同样掏出了自己的家底,作为一个每代都有杰出武道研究者诞生的主脉,唐弘骏积累虽然不如唐思源丰厚,但亦是不可小觑。 反倒是神武军统领唐羿最是穷困,只能让下人将府中几头荒兽带上战场,拖延两三个凶境不成问题。 三人在接到风媒的传令后,纷纷掏出了自己的家底,而那些守护南麓的武宗亦是有样学样,这边一头荒兽、那便一位老友,每个人都恨不得将家底掏个干净。 大长老三人虽然没有要求众人付出更多,但武宗们全都自发学起了几人的方法,没有一丝扭捏,这股众志成城的气势让人心中升起无限希望。 “回去禀告族长,南麓统领唐思源定能完成抗敌任务,立春之前,绝不让弥氏联军突破防线!”唐思源朝着赶来传令的风媒,意气风发道。 只是相比于南麓的众志成城,西麓的指挥所中却是有些愁云惨淡。 三长老唐正豪朝着首座唐森无奈道:“若是尊夫人晚些回去省亲多好,有驷兽鎏金毂加上几头身负神兽血脉的荒兽,西麓防线岂非固若金汤!” 作为家族三长老,唐正豪在听到传令的第一刻便传唤风媒带着自己铭牌回府调动力量,但身为西麓最高领导人的唐森倒是无甚动静。 六百一十一章:重任 这才让人想起,五月初唐夫人回乡省亲,带走的那群足够攻城的荒兽与战车。 堂堂一位武堂首座,在需要动用自身底蕴的时候却比不上一名普通武宗的积累,也不禁让人感叹造化弄人。 但唐森的心态倒是挺好的,丝毫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得益于首领的镇定,大家面对马上要暴增的弥氏联军,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当浩浩荡荡的弥氏联军与渝西岭守军汇合的时候,想要一鼓作气推平北山的联军统领却因前线的消息大吃了一惊。 “今晨灵鸦观察到,唐氏好像提前发现了联军支援的动向,从早上开始便不断有荒兽、凶境武者被派驻道西南两麓,唐氏换防的武宗更是倾巢而出加上投靠唐氏的各族,驻守在两地的凶境不低于七十人,荒兽不下五十头。”首座弥海沉声道:“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无法一鼓作气突破防线,还得徐徐图之。” 这种感觉真的极差,明明己方获得了极大的增强,但对方好像就能死死追着你不落后,这让期待一场酣畅淋漓大战争的联军统领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弥首座以为我们这支联队的兵锋,是区区几头畜生便能挡下的么?”看到联军统领的迟疑和弥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说法,百正元心中不喜,越众而出道:“先不说唐氏守军本就不占人数优势,单说那些需要兽印控制的荒兽,一旦受伤被激起凶性便敌友不分,唐氏的武宗不好杀,荒兽还杀不了么?” “若是大军压境,人数出于劣势的守军必以荒兽冲阵,以我等战力,一日杀上三五头荒兽,几如探囊取物。最多半月,这唐氏的荒兽便会死个精光,到了那时,区区七十武宗的防线,还不是一击即碎!”白正元青年时熟读兵书,只是一听弥海说法便想出了应对的办法,武宗之所以难杀是因为配备了玄机玉,荒兽虽然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但巨大的身体也让他们成为了灵技最好的靶子。 毕竟灵技最初创造,便是为了击杀大型的荒兽和兽王,就连人族曾经的武器,也是大得夸张,便是为了能够给妖兽造成足够的杀伤。 虽然武道大昌了千年,但杀妖灭兽的本领可不会遗忘,相比于击杀唐氏的武宗,那五十头荒兽在他眼里就跟盘中肥肉没什么区别,所以他实在不明白,为何弥海会因为这些个畜生,便对北山的防线望而却步了。 白正元的话虽然多有逾越,但作为前线联军的统帅,基本的容人之量还是有的,更别说白正元提供的想法还极有可操作的空间,所以弥海听完他的话,便朝众人询问道:“诸位以为正元兄此计如何,是否可行?” 如果今日面对的全是弥氏武宗,他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同心协力,但作为一支各族联队,除了他这个统帅外,其实七族中都有各自的小队与统领者,所以他只能商量着来。 这可能也是他这么久还没有攻破北山的原因之一吧,毕竟相较于同心协力的唐氏武宗,联军的战斗意志更加薄弱,甲未碎便启动玄机玉的例子比比皆是。 美其名曰预判,其实就是害怕受伤的托词,毕竟不是为了家族而战,这群联军武宗哪里提得起拼命的气势。 但这一次的联队可不仅仅是为了弥氏而战,而是有着缴获物资归私这样天大的馅饼挂在面前,已经迸发了热情的联军武宗们当然想登陆北山,一探究竟,毕竟唐氏的富庶与深厚的底蕴,只看弥氏便可知一二。 “白前辈说的是!” “我觉得此计可行。” “先杀畜生,再破北山。” 这是弥海第一次感受到联军如此高涨的士气,众人一拍即合,并开始制定新的攻山屠兽的方案。 …… 北山、通天台 “你说找不到唐左,也找不到暗雷堂的那些顶级武宗?”唐罗直盯着双腿打颤的蔡补初满是疑问。 说来也是,虽然暗雷堂的驻地早早就建好,但除了几名管事与教习外,就只有那支几百人规模的蜕凡大队日夜操练,反倒是唐左和那些个武宗,自从开战起他便一直没有发现。 “你去风媒属问了么,唐枫署长怎么讲?”唐罗皱着眉头接着问道,他可不相信两族大战这么关键的时刻唐左还有闲心接什么拓城任务,他现在只想找到唐左,然后当面问问,这个号称要取代武堂的武力机构究竟怎么了。 恐高的年轻人感觉脚下的台面不住的摇晃,颤声答到:“署长说...这是机密,不能透露。” “哦?”唐罗突然意识到这件事不简单,哪怕只是暂代守备总长,但战时的他依旧拥有很大的权限,即便是调动宗所的武宗都可以,何况只是一个三号武力机构。 而以他和唐枫的关系,即便一些真正机密的任务,对方也不会对他刻意有所隐瞒,但唐枫还是让蔡补初带了这样一句话给自己。 这说明唐左和暗雷堂那些个武宗身负重任,而且这个重任是关乎与家族兴旺胜败的关键,不然唐枫根本不会这样讳莫如深。 他的意思很明确,便是让唐罗不要再问,也不要再找了,暗雷堂绝不会玩忽职守。 “有点儿意思。”唐罗眯着眼,抱胸摩挲着下巴,大脑疯狂的转动。 九名顶级武宗加上宗祠供奉足以让西南防线稳如泰山,但唐志依旧不肯让暗雷堂参战,而是安排了更重要的任务给他们。 仔细回忆,好像从通天台建成起,他就没有看到过暗雷堂的武宗们与首座,那这些人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好了,没你事了,你下去吧。”唐罗看着双手死死抓着桌台的蔡补初无语道:“你说说,作为一个风媒,居然怕高,是不是很丢份?” “武者就不能怕高了吗!”蔡补初感觉莫名羞辱,扯着嗓子道:“我虽然怕高,但不妨碍我成为一个优秀的风媒!” “行行行,你觉得不妨碍就好。”唐罗耸耸肩:“改天给你介绍一个怕黑的武者,你俩可以组个团队。” 六百一十二章:请求 十二月初八 “喂,那个谁!”一个剑眉星目的小少年来到通天台下,朝着蔡补初问道:“我哥现在在上面么?” 看到来人,蔡补初连眼皮都没抬,淡淡回答道:“罗总长自然在台上。” 回答完唐星的问题,年轻的风媒又问:“星公子现在不是应该跟着第一序列的族人们撤退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族长唐志昨日便下达了全族撤退的指令,要求一日内第一序列的族人准备好一切开始撤退,作为首座的次子,在这个时候应该作为族人表率才对,他不知道唐星出现在这是为什么,所以多问了一句。 “这你少管。”唐星随口答道,抬头看着只剩一个小点的塔台,眯起了眼,低下头四处打量了下,通天台下既没有梯子也没有策应的灵兽,朝着蔡补初好奇问道:“我该怎么上去?” 蔡补初刚要回答便听到了通天台上传来的声音,恍若钟鸣般响在两人耳边。 “自己爬上来。” 早在小灵界地宫中唐星便听过了唐罗声若洪钟的异能,对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只是面对年轻风媒颐指气使的小公子一听到哥哥的指令,小脸便满是苦色。 仰头看看,四根纯白色的通天石柱,唐星顿时有些为难,但他了解哥哥的性子,叫他爬上去便是不允许他取巧。 虽然修炼场里有学过壁虎游墙的功夫,但当着外人的面抱着石柱往上爬实在太丢人了。 十一岁的少年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哪能露怯,当即左脚上前一个箭步跃起,右脚登在了东边的石柱上,反蹬地巨力将他往反方向推送,将他的身体送向西边的石柱。 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唐星便在东西两柱间来回蹬跃,越升越高。 但凡境武者的修为毕竟浅薄,想要光凭肉身力量跃上高达百余丈的通天台还是力有不逮,所以在来回蹬了数十次后,疲倦的小正太还是抱在柱子上,打算歇息一阵恢复气力。 就这样蹬蹬停停三两次之后,小正太唐星终于翻身上了通天台,抓着台沿回头一看,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哇,好漂亮!” 万里山河尽是雪白,高耸的山峦看着就像一坨小山包,天地尽收眼底的感觉会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豪气。 “说说吧,这个时间你不在府里坐镇,跑到我这儿来干嘛。”唐罗撑着下巴坐在蒲团上,看着沉迷于景色不可自拔的小正太,无语问道。 听到哥哥声音的小少年恋恋不舍的回头,满脸讨好的在唐罗对面的蒲团上乖巧的坐下,双手捧着茶台上的杯子,往唐罗眼前一送,脸上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唐罗满脸好笑的抓起茶壶,给小正太倒了一杯,又给自己续上。茶香伴着袅袅地热气在罗伞下散溢,让这个寒冬多了几分温暖。 小正太也不怕烫,双手捧着滚茶,学着大人的样子吹了吹,便往嘴里送了进去,刚喝了一口,小脸上的五官便皱在了一起,艰难地将口中茶水吞入腹中,然后悻悻地将茶杯放下,然后对上了唐罗似笑非笑的眼睛。 “嘿嘿嘿。”放下茶杯的小正太挠挠头,不好意思道:“哥,你这什么茶,好苦啊!” 唐罗抓起面前茶杯,将苦茶一饮而尽,闭上双眼细细品味一阵后,将空杯放下,回答道:“这是苦茶,虽然入口极涩,但回甘极佳。先苦后甜暗合人间至理,乃茶中上品。” 小正太看着唐罗回味的模样砸了砸嘴,刚刚口中的苦涩已经淡去,倒真是有些淡淡余香,不死心的少年人又捧起茶杯,学着唐罗的模样猛灌了一口。 “哇!!”英俊的小脸再次皱成一团,只感觉苦味填满了整个口腔,涩得口舌发颤,哪有什么回甘。 他真的怀疑自己喝的和唐罗究竟是不是同一杯茶,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怀疑的小眼神不住地大量唐罗眼前的空杯,小正太想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 “行了行了,别喝了。”唐罗一看小家伙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道:“赶紧说正事。” 大老远从宗学跑到通天台,还一定要见自己,唐罗可不相信小正太单纯是因为想念哥哥,能让他将家中小姐姐抛下前来找自己的,肯定是有事相求。 就跟曾经自己大学时给父母打电话一样,想念自然是有的,但更多时候,是因为——缺钱。 “嘿嘿嘿嘿。”又是一阵傻笑过后,小正太说起了今次的来意:“哥,我想求你个事儿。” “上次你带小女朋友去壮行宴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这次又什么事儿?”唐罗满脸莫名的问道,眼下族长都下令全族撤退了,这货又要作什么妖。 一提起壮行宴,小正太的脸没由来的一红,一想到带着女朋友坐到一群长老中间,他至今双腿都在发颤,后来还发生大战,存甫代表的夫人还死了。 至今不明白发生什么事的小正太一直觉得自己闯了大祸,现在听到唐罗提起,也是很不好意思,拍着胸脯道:“哥,上次的事儿就别提了,我保证这次不会惹祸,就是一个小事儿。” “你先说啥事儿。”唐罗不置可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可不相信需要守备总长点头的事儿会是小事,还是问清楚好。 “就是..就是..嘿嘿嘿。”小正太害羞地笑了两声后,轻声道:“我想让唐贞跟我一起走。” “什么意思?” “就是我想让唐贞跟着第一序列撤退,但那个负责护卫的统领不让!”小正太虎着一张脸道:“他说一定要守备总长或是族长同意才能让唐贞转到第一序列。” 说到这唐星就有些生气,作为现役武宗的女儿,还是武堂一号修炼场的学员,本就是第二序列撤退的人员,与第一序列几乎相差无几,他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负责护卫的统领要驳回他的请求,还要搬出守备总长和族长来压他。 如果守备总长还是唐振的话,小正太是说什么也不敢来的,但因为知道现在由唐罗暂代守备总长之责,他才敢鼓起勇气,溜到通天台来。 六百一十三章:合理 家族家族,本就是一个姓氏集合而成的团体,除了利益共同外,族人之间还有血脉的羁绊。 而家族制度并不意味着大锅饭,也不是任人唯亲;他是旁系的,你是直系的,所以有好处先紧着你? 这种事只能在几百年前的积弱之家才能看见,一个家族想要发展壮大,靠得便是唯才是举,见贤思齐。 要做到这一点,靠得就是族规族律和族人的自我约束。 上位者想要给自己谋些好处,找点便利实在是太容易了,不要说什么族长、宗正、长老。 就说是各个部门的管事,想要挣个盆满钵溢都不算难,但又有几个人敢这样做呢。 不是因为唐氏的族律有多么森严,而是从族长到长老团,乃至代表管事几乎所有上位者,都将家族利益摆在最先。 上行下效之下,才有今天的唐氏,作为守备总长,唐罗有权力调整序列的名单,但这不仅仅是调动名单这样一个简单的事。 突然间唐罗有些理解前世的那些身居高位者了,今天自己的亲弟弟攀上百丈高的通天台求自己这样一件小事,该不该帮。 只是调动一个序列而已,唐贞本就是武宗之女,又是修炼场的出色学员,还在小灵界中立下大功,这样优秀的族人,就算提到第一序列也没有人会有意见的吧。 可整个第二序列中,又有多少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就连族长的亲儿子,唐鹏与唐政都在其中,还有大长老的孙女唐凤然,因为是庶出又是女儿身,也只能在第二序列中。 还有很多很多宗老子女,同样是在某个方面对唐氏有巨大贡献,可这些人的孩子都在第二序列。 本以为只是小小一个请求,谁知道却是给出了一个难题,唐罗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有个早恋的弟弟,真是不省心啊。 疑迟了半天没有听到回应的小正太抬头看看唐罗,讨好道:“哥,你就答应呗!” 在唐星看来,这就是一件随手就能解决的小事,他可想不到多么深层的原因,不过就是提一个序列,有什么大不了的。 唐罗也不想因为理念的不和而跟弟弟产生分歧,毕竟就算他跟唐星说,这个事情不是简单的改个名单,小正太因为年纪和见识的关系也不会理解,反而会觉得唐罗不爱他了,连一个小要求都不肯满足。 虽然兄弟之情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产生裂痕,以小正太的性子气个两天也就忘了,但一直以来都在劲力维护家庭关系的唐罗可不想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出现间隙,这会显得自己很无能。 所以,既然是小正太想要让唐罗完成这个不合理的请求,那就得让这个请求变得合理才行。 想到办法的唐罗轻松道。“答应你也不是不行。” 话音未落,小正太便满脸兴奋道:“谢谢哥哥。” “慢来慢来,先别谢。”唐罗笑道:“要把唐贞调到第一序列,光有我的同意还不行,你还得做一件事。” “啊?”小正太一脸迷茫,疑惑道:“我能做什么?” 他不就是因为求了第一序列的护卫统领不行才来找哥哥的么,难道还要加上族长的同意,小正太的脸色没由来的一白,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嘟囔道:“改换序列这么麻烦的吗?” 唐罗失笑,骂道:“臭小子,你以为改换序列是换个菜吗,这么大的事儿总得事出有因吧,我总不能写张调令说:因为唐贞是唐星的女朋友,所以要将她调到第一序列吧。” 关系被戳破的小正太小脸一红,连连摆手道:“当然不能这么写,当然不能这么写。” 心底又暗暗加了一句,要是这么写的话,唐贞一定好些天都不会理自己。 “所以嘛,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因由。”唐罗耸耸肩:“你只要将婚书送到宗府去,我就帮你把唐贞调换到第一序列。” “什...什么?”小正太嘴巴张地可以塞下一个馒头,惊讶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哥..你在开什么玩笑,宗正会打死我的....” 对于像唐星这样的年轻族人来说,宗所几乎就跟律所划上等号,但两者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律所虽然直属宗所,却是掌管族律的地方。 但宗所却是统管族人婚丧嫁娶诸多事宜的所在,简单来说,你如果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就要去武堂下任务找场子。 可你要是想盖个房子,取个老婆,出户建府,弄个产业什么的,就要去宗所报备,就连出远门之前都得去一趟宗所,写下游方。 告诉族人你要去哪儿,大概去多久,如果你多久没回来家族要派人去哪儿找。 特别是同族之间的联姻,更要经过宗所的报备,即便是婚书也得是宗所进行传达。 “我没有开玩笑。”唐罗脸色平静,没有一丝打趣的意思:“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合理的让唐贞能够调入第一序列的理由。既然你本来就是因为喜爱唐贞而想要让她与你一起,那么便对这份喜欢负起责任,我没有办法把唐贞安排到第一序列,但可以让弟妹进入第一序列,你明白了么?” 所以唐罗让小正太做的,就是一个迎娶的流程,唐贞本身当然是不能被调入第一序列的,但作为首座的儿媳加上修炼场学员的身份,转入第一序列就没什么问题了。 对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来说,成婚这件事本就充满了未知与惶恐,就算他出生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也依旧不改他对这件事的恐惧。 所以小正太还想挣扎一波:“怎么会没有合理的理由,唐贞可是在小灵界立了大功的,而且她们小队是现在修炼场最优秀的小队,家族不是说唯才是举么,这么优秀的武者,难道还不该进入第一序列吗。” “哟,还会动脑子了,不错不错。”唐罗笑着道:“第一,同样立功的唐满、唐政、唐凤然都在第二序列。第二,你要是争点气唐凤然那支小队怎么可能成为最优秀的凡境小队。最后,正是因为唯才是举,所以哪怕唐贞是个女儿身,她也出现在第二序列中。” 六百一十四章:新、故 不是唐家重男轻女,只是武道大昌千年天下也没出过一个像样的女王境,就连大宗师都不曾出现,难免让人怀疑女性修炼的后劲。 “可是,可是...”小正太听完唐罗的要求无比惶恐,又不知惶恐从何而来,想要拒绝,又不知道从何拒绝起,所以只能讷讷地重复代表转折的两个字,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颓然祈求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吸了吸鼻子,小正太满脸都是这个年纪无法承受的压力,婚书这种东西,根本听也没听过啊。 这怂怂的模样看得唐罗一阵失笑,摇头道:“办法也不是没有。” “真哒?”小正太大喜,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对他来讲,只要不是去宗所递交婚书,其他都没什么好怕的。 这顾头不顾腚的一腔孤勇活像个小蠢蛋,把唐罗又逗笑了:“你不就是想和唐贞腻在一起么,把她调到第一序列不容易,把你调到第二序列还不简单。” “所以现在,你挑一个吧,是去宗所递交婚书,还是让我把你换到第二序列去?” 其实很多时候,换一个思路同样可以解决问题,只是如果一上来就说让小正太调到第二序列,难免让这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心态失衡,先告诉他调唐贞到第一序列的条件,再给他一个更容易的选择,让他自己最后做决定。 年轻人对喜欢这种感情极是盲目,恨不得全世界就剩下两个人相亲相爱,别说只是退一个序列,就是让他跟小姑娘一起巡山都不会让唐星皱一下眉头。 “哥,你把我换到第二序列去吧。”两个选择里唐星很自然地选了个特别容易又没后顾之忧的,还假模假式地找补道:“我们小队也在第二序列,我要跟他们一起。” “确定了?”唐罗也不戳破,似笑非笑道:“这些日子投靠我们的各个家族都派了大量武宗赶往前线,家主答应了他们好些个第一序列的名额,换了可就换不回来了,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唐星一张笑脸上满是坚毅,手一挥道:“就这么定了!” “行,那序列的事儿就这么定了。”唐罗点点头,又朝小正太问道:“除了这事儿,还有其他事儿么。” “其他事儿?”小正太一愣:“没了啊...” “没了?”唐罗无语,又出言提醒道:“你再仔细想想?” 小正太仔细思量了下,笃定道:“真没了!” 唐罗深深看了小正太一眼,轻笑道:“那没事了。” 拿出腰间铭牌,打开一张令简,刷刷刷写上调令递给小正太。 小正太满脸笑意地接过,兴奋道:“谢谢哥!” “兄弟间不用道谢。”唐罗淡笑嘱咐道:“下去小心点。” “好嘞。”拿到令简的小正太不疑有他,将令简往怀里一塞,兴冲冲地便翻下了通天台,想来是要跑回宗学告诉女伴能够同行的好消息。 看着弟弟消失在云海中的身影,唐罗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叹道:“夫婿轻薄儿,美人新如玉。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罢了罢了。” “罗总长有感而发,可是因为赵大家之事?”宗正唐祖满脸笑意的飘然落至通天台上,笑着打趣道。 唐罗之所以要把唐星赶走便是因为听到了宗正破空而来的声音,相比于小正太的请求,他相信宗正一定有急事找自己,不然也不会亲自前来。 “宗正大人说笑了,不知是什么要事,得劳您亲自前来。”唐罗站起身形拱了拱手当做见礼,和声问道。 “本宗此次前来,是想让罗总长去一趟宗学。”一提到真实,宗正唐祖便满脸严肃:“犹记得罗总长曾说,宗学中定有一心向武之遗珠,此次便是想请罗总长前去一观。” “原来如此。”唐罗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如果不是神羽十八骑滋扰北山,这件事早在十一月底便该开始,为的就是将资质不凡的弟子从宗学中挑选出善加培养,除了宗学学子,还有宗族武士的后人,与修炼场的武士。 看来这就是接下来他这个守备总长的工作了,毕竟现在弥氏所有武装都压在正面,倒也不需要时时瞭望了。 “山长现在忙于安排族中各部撤离,便请求本宗配合罗总长完成工作,不知要观看资质,还需要什么准备?”宗正唐祖认真道:“听闻上次赤霞山将星馆选将,是请了星辰阁掌柜花吉陪同,不知此次需不需要将他找来?” “不用不用,请几个管事带纸笔记录即可。”唐罗满脸轻松道,在赤霞山让花吉记住三项代号是为了迷惑外人,不留下信息。 在自己族里便不用那么谨慎,让管事们带着纸笔记录即可,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横竖就是几个数字的时,写完挂在胸上还更直观些。 虽然方式方法不需要放烟雾弹,可唐罗还是有着自己的打算,遂朝着唐祖道:“只是此次行事还请宗正大人帮我隐瞒身份,勿让他人知晓。” 能够看清灵力这个事情不能宣之于口,而年轻人嘴上最是没有把门,这个事情一旦传扬开了,唐罗可就成为众矢之的了。 虽然唐志与唐祖也想过隐瞒的方式,但既然唐罗自己提出了,他也不会强行要求唐罗按照自己的方式行动,便开口问道:“该如何帮你?” “星辰阁建馆前我打造了一批面具,一会儿我会带上面具与您一同前去宗学,您就说我是您故友。”唐罗心中早有腹案,朝着宗正道。 “您只消准备一件静室以纱帘相隔,让学员们在修炼前与修炼后依次进入即可。”能看见头顶灵力的毕竟只有唐罗一人,这样的方式能保证最大的神秘感,起码一般的学子根本想不到,窗帘后戴面具的老人便是唐罗。 在赤霞山时,因为一方面武者人数众多,另一方面又要照顾花吉的记忆时间,所以只能选了一种容易暴露的方式,但这次这种,学子只是在修炼前后各进一次静室,唐罗甚至不会与他们产生对话,之后所有的信息也都是直接递交给宗府,并不需要让学子们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六百一十五章:勾陈 就算之后消息走漏,起码唐氏也能有个推辞,而对于面具的身份,唐罗也早有设计。 这样的设计与族长想出的方式相差无几,目的都是最大限度的保证唐罗的身份不暴露,所以听完唐罗的话后,唐祖连连点头:“如此甚好。” …… 十二月初九 原本就喧闹的北山又迎来一件怪事,宗正唐祖接手了宗学的管理,并带着一个身材高瘦的面具男。 宗学的学子撤退序列是第四,这对大多数人来讲是一个满意的序列,但也有一些学子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序列,值得家族更多的倾注。 恃才傲物者古往今来从不缺少,即便是家族明明白白告诉宗学的弟子他们无法专精武道是因为他们不能在十岁前便完成筑基也是一样。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特别是在缺少直观的对比后。 而宗正接管宗学的第一件事,便召集了宗学所有的弟子,朝众人宣布道:“本宗知道,你们其中有很多人觉得自己不应该仅是在宗学里蹉跎岁月,你们觉得仅凭孩提时代的筑基速度根本代表不了你们真正的水准,所以这些年来不断有宗学学子提交想要进入武堂修炼的申请。” 宗学规模不如武堂,但学子却超过修炼场数倍,如果说武堂是个专门培养战士的地方,宗学便是培养所有文职的所在。 杂学、术数、农学、医学、冶造、武道研究、政经,全都是由宗学教授的,但男人终极浪漫还是武道。 虽然宗学学子依旧要做武道修行,可本质还是以七大学派为主,武道只是用来强身健体,并不用作争胜。 但体会过那种生命进化的快乐,肉身层次的跃迁,很多宗学学子会重新回归武道,只是这种情况大多出现在蜕凡之后,但那时他们大多二十出头。 即便重归武道打熬身体,进度上也落后他人不少。所以宗学学子即便有朝一日成为武宗强者,也很难成为顶级武宗。 这让很多有心武道的宗学学子最后只能投入一个自己不是真正喜爱的学派,蹉跎了岁月。 可这仅是他们自己的理解而已,在看不到灵力的情况下,以筑基时间判定一个人的资质,是唐罗目前看到最科学的方式。 因为筑基的早晚不仅仅是看你武道的资质,更是要看你的自律,你的坚韧还有对武道的渴望。 十岁筑基标准真的不算过分,就连唐罗这种最平凡的资质都是九岁完成的筑基,族长之子唐鹏更是以最普通的资质,八岁便完成了筑基。 武者的强弱,很大程度上不仅仅是资质的高低好坏,更是一种持之以恒的韧性。 再好的资质也得一个苦修不辍的人才能发挥出来,不知多少号称天才的武者卡在了凡境巅峰,蜕凡巅峰,一生终老。 筑基只是最开始的坎,你都过不去,还谈什么以后。 所以曾经唐氏宗所对这些学子想要加入武堂的请求都驳回,就是因为这方面的考量。 就连这次捡遗珠,宗正其实都不报什么太大的希望,但毕竟是个念想,所以他接着道:“此时正值我族生死存亡之际,此战不论胜败,我唐氏都将元气大伤,所以你们之中,觉得自己有能力扛起唐氏下一个时代的,请上前一步!” 武道这种事,并不是你有决心便一定能天下无敌的,对大多数人来讲,苦修一生终了也不过是个普通凶境武宗,想要扛起一族的未来,光有决心,远远不够。 能力,才是最关键的那一点,唐祖毫不避讳的话激起了宗学学子的傲气,几千名学子中几乎大半越众而出,想要加入武堂。 “好!不亏是我唐氏骄子!”宗正唐祖看着台下近两千名学子整齐划一的动作,不由出声赞叹道:“既然你们有此壮志雄心,我便将你们全部送进武堂之中。” “但是。”宗正唐祖话锋一转:“你们究竟是进入第一修炼场,还是第九修炼场,便要看你们自身的本领了。” 如果刚刚说要将他们收入武堂是对他们的褒奖,但搬出其他修炼场便是对他们的羞辱了。 谁不知道除了一号修炼场外,其他修炼场培养的武者都是用来充当宗族武士的,他们堂堂家族弟子,跟一群善堂孤儿混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除了有限的几个对自己极有自信的宗学学子,其余大部分都是一副愠怒的表情,只是碍于宗正当面,又不敢直接说出,憋得难受。 终于有一个勇敢的少年忍不住了,扬声道:“敢问宗正大人,这进入第一修炼场的标准是什么?” 作为唐氏的弟子,他们当然是要加入第一修炼的场的,所以对这群学子来说,武堂虽大,标准只有一个,如果不能进入第一修炼场便等同于失败。 “标准很简单,照我说的做,然后我说你去哪个修炼场,你便去哪个修炼场。”站在宗正身旁那个高瘦的面具男子突然出声,声音哑涩低沉,就像是锋刃在鼓面划过的声音,听得人心中一揪一揪。 提问的学子将目光投向面具男仔细打量,才发现此人所带的面具不一般,黑亮的面具上似有漫天星辰,而口鼻处竟是一独角麒麟的图腾,一张面具只在双眼除有个小洞,但银色的瞳轮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辰。 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声音确实如此难听,实在令人难忘,特征如此鲜明,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在场虽然只是宗学学子,但也都是唐氏的族人,不管是年会还是祭奠上都没见过此人,难免让人疑惑,特别是此人口气出奇的大,要不是他站在宗正身边让人看不清深浅,这群不怕天高地厚的孩子一定会怼回来。 虽然早有预料唐罗会改头换面,但这声音着实将唐祖惊到了,但看着台下众人,便知道没有一人认出自己身边的是唐罗,宗正唐祖点点头道:“没错,此次本宗特意请了勾陈馆主来担任你们的考官,你们只管按照他说的做就行了。” 六百一十六章:沧海遗珠 “勾陈馆主,这些学子便交给你了。” 头戴面具的男子上前一步,哑涩的声音再次响起:“所有想要加入武堂的学子留下,其余人各自回到学派中。” 一个外人在唐氏的腹地发号施令在以往简直是个不敢想象的事,但有着宗正背书,宗学的学子们虽然心中不忿,但还是没有人违抗这个命令。 只不过留在原地的近两千学子,都是满脸桀骜地望着面具男,那目光仿佛在问:你究竟有什么本领让我们听你的。 在宗正唐祖随着其他的宗学学子离开后,这群豪族氏子骄傲的一面还是暴露了出来,仅凭宗正老友四个字,根本不足以让他们信服。 而唐罗也不愿跟他们多接触,便直接道:“你们所有人从我这领去一个编号,原地修炼之后来静室演武,根据你们武技的水准,我会安排你们加入武堂的各个修炼场。” 这简单粗暴的方式与赤霞山几乎如出一辙,但这一次在唐罗身边却是有了几个管事,拿着几本特制的空白名册。 这些人都是宗学的助理教员,涵盖了七大学派,众人集合一起几乎认识所有的宗学学子,而唐罗让他们做的,就是叫出自己熟悉的学员名字。 “唐宏放、1号!”最左边的教员指着台下第一排一个身材修长身形俊朗的少年,扬声道。 而唐罗则是以传音入密告诉教员一个数字:七五八。 空白名录上添了第一行信息:一号、唐宏放、七五八。 “唐飞羽、2号。” “唐昊博、3号。” “唐涵亮、4号。” 两千来号人光是叫号便用了一个时辰,唐罗终于将想要加入武堂的两千名学子的信息录入。 “接下来,你们便在原地修炼,行功三十六个周天后,来静室演武。”完成录入的唐罗对着众人涩声道,然后带着几名管事捧着空白名录便进了左边的一个小房间。 虽然宗正临去前让这群学子一切都听唐罗的调动,但当真正的命令下达后,却没有一个人立刻投入修炼,而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 不管在哪里都有鹤立鸡群的人才,毫无疑问宗学中这样优秀的唐氏子弟不在少数,所以修炼的命令一下达,众人便围在风云人物边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 “又是给编号又是演武的,这个面具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依我看,他就是想感受下气息强弱,然后看看我们武技的纯熟程度。” “既然如此何必故弄玄虚,藏头露尾?” “也许他外面有无数仇家呢,不敢以真面目世人,修为一定有限。” 年轻人的喜恶来得很是直接,如果今天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修者来给他们做考效,此刻他们口中的评价一定是大相径庭,但无奈唐罗现在的形象实在不讨喜,就连声音都令人厌恶,也难怪这些最大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如此愤怒。 “不管他怎么想。”被人围在中圈的唐飞羽抱胸淡淡道:“我都会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他,让他明白,并不是只有武堂修炼场那些人,才是唐氏的俊杰。” 自洪水来袭,武堂修炼场的学员暂借宗学后,两边的学员就摩擦不断,虽然七大学派都是文职,但也有武道研究的科目,而这个学派的学员,也是宗学中战力公认的最强。 作为武道研究学派顶尖的学子,唐飞羽觉得自己不弱于任何一个修炼场学员,只是他年幼时贪玩懈怠,才错过了加入武堂的时机,而他现在就是要重拾当年的遗憾,并让武堂的人知道,什么唐政、唐凤然,与他唐飞羽相比,都不值一提。 两千学子盘膝而坐,吐纳运功,勾动着无尽天地灵气在此处汇聚,远远望去隐有风雷之象,似有龙蛇隐藏其中。 正午时分,陆续有人完成行功,却都没有着急起身,大家族的耳濡目染让他们明白,在不知道一件事的模样前,不要太着急的往上走,你永远不知道第一口吃的,究竟是毒药还是灵物。 牺牲一小部分利益换得稳妥,这便是豪族子弟的教养。 但一样米养百种人,既然有这样想法的人,自然会有锐气更重的少爷。 唐飞羽并不是第一批完成修炼的,但当他起身看见依旧没有人前去静室,反而依旧盘坐调息的几名好友,便不屑地冷哼一声,站起身形昂首阔步朝着静室走去。 既然没有人敢做这个第一,那他便去看看,这演武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自己充满自信的少年走到静室门前,沉声道:“2号唐飞羽,前来演武!” 静室大门自动开启,空荡的静室一角坐着纱帘隔起的几位管事,高瘦的面具男子坐在正中,一双银色的眸子静静打量着自己。 毫无怯意的唐飞羽面无表情踏入静室,轻轻把门带上,走到了几人面前,朝着中间的面具男问道:“我可以开始了么?” “不用了。”面具男哑涩的声音响起:“2号唐飞羽,进入一号修炼场。” 唐飞羽一惊,不是说要演武么,怎么直接就将自己安排到一号修炼场了,虽然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但他还是有些惊疑不定。 但面具男好像不愿在他身上浪费更多时间,宣布完唐飞羽归属后便直接道:“你自去祥云谷武堂报道,退下吧。” 为什么要有演武这个流程,为的就是那些虽然资质不是很好,但对武技悟性极佳的学子设计,为的就是不错漏每一个人才。 可像唐飞羽这种1.2资质的武者实在没有什么考效的必要,只要他自己不懈怠成为凶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何必多此一举表演浪费众人时间。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他的表演还是留待以后吧,毕竟哪怕他现在演出个花来,在唐罗眼里依旧是不堪一击,毫无意义。 莫名其妙便通过考核的唐飞羽带着满满的疑惑退出静室,与刚刚门口罗雀的场景不同,几十个完成修炼的宗学学子都围在静室门口,等着他出来。 六百一十七章:放饵 “飞羽,这演武是什么内容啊?” “飞羽,你被分在哪个修炼场?” “飞羽,那面具男有没有为难你?” 刚从静室出来的唐飞羽便被同学们围上,几个比较要好的更是直接问起了静室内的情况。 唐飞羽自然知道他们最关心的是什么,只是他自己都一头雾水,只能把他的理解说出来:“我进去后通报了名字,未曾演武便被安排到了一号修炼场。” 众人哗然,一些学子更是好奇。 “不是说要演武么?那面具男没有叫你演练下武技?” “也没什么奇怪的,飞羽凡境巅峰的修为,加入一号修炼场本就是板上钉钉。” “让开让开,我要进去了,可不能让这家伙专美于前。”身材高大的唐昊博将人群拨开,朝着静室内扬声道:“3号唐昊博,前来演武!” 静室的门再次打开,唐昊博一抬腿便迈入,刚要说话,便听到面具男道:“唐昊博归属一号修炼场,自去祥云谷武堂报道,退下去吧。” 唐昊博懵了:“不用演武么?” “不用。”面具男涩哑的声音满是催促,他已经听到外面围了不少的人,像这种天赋极佳的小伙子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一头雾水的唐昊博走出静室,看着小伙伴们好奇地眼神,耸耸肩得意道:“和唐飞羽那小子一样,小爷不用演武便分到了一号修炼场。” 这种莫名其妙的信息等于是没有信息,作为宗学的顶尖学子,唐飞羽跟唐昊博有这样的待遇他们丝毫不奇怪,只是这种遮掩都不遮掩的分配,真的没问题吗。 “都让开,小爷要去祥云谷报道了。”唐昊博眉眼中满是得意,朝着小伙伴们摆摆手,臭屁道。 另一边静室中,已经离去的宗正唐祖与族长唐志对坐饮茶,看着意气风发离开静室的两人满脸的欣慰。 “沧海遗珠依旧光芒夺目,有了罗部长,三十年后我族将会多出数十名武宗,好啊!”唐祖的眼里满是兴奋,作为掌管族谱的宗正,每当他看到曾经天赋不凡的武者陨落便无比痛心,一号修炼场每年都有十数名新鲜血液,但最后成才者不过二三。 但有了唐罗,他几乎能看到在这位的鞭策下,会有多少踌躇不前的族人得到鼓励。 很多人之所以会陨落,便是因为他们感觉不到自己的进步,觉得不管做多少修炼都是原地踏步,而唐罗却能看见他们自己都看不见的进步。 并给出准确的时间,唐罗设置的那个名册几人看过,上面不但有编号、姓名、现在的灵力修为,资质,更有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叫做突破时间,唐罗将每一个宗学学子突破蜕凡的时间都在名录上标注完整,精确到天。 这样一来以后修炼场的教习便可以很容易的完成鼓励的活,毕竟你知道翻翻名录就知道,这个学员只要苦修不辍就能在哪一天完成蜕变。 相比曾经一到了境界巅峰就感觉不到一丝进步,这种方式一定会让整个唐氏学员焕然一新。 “宗正大人所言甚是。”唐志笑着附和道:“即便此战之后我族真的元气大伤,有罗部长在,崛起亦是指日可待。” 宗正点点头表示同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朝唐志问道:“姬家答应的那批灵药宝草呢,眼下到哪儿了?” 在年前将灵药宝草送到唐氏,还要加上一副针对不灭战体的丹方,这个事情一直挂在宗正心里,因为现在唐氏几乎所有武者都在修炼不灭战体,对灵药的损耗极大,他们迫切的需要新的灵药补充。 “这批宝草不日便会抵达西陵,但我以将此物交给萧锦林做饵,以博取弥氏的信任。”唐志将唐祖面前的空杯倒满,淡淡道。 为何不愿暴露唐萧两家联盟还要极力隐藏,就是要让弥氏对萧氏松懈,而唐志对弥锦很是了解,即便是唐罗杀死了萧子玉,还不足以完全让弥锦对萧氏放心。 萧氏要有一个极为明确的表态,弥锦才会没有后顾之忧,倾巢而出,这表态可以是萧锦林为萧家出战,也可以是萧家算计唐家。 而相比于前者,后者这样的损失唐氏更加承受的起,毕竟如果让萧锦林投身正面战场,北山防线一日便会被摧垮,不知要死多少族人。 “萧锦林能够信任么?那可是三百万灵药宝草,如果对方假戏真做,怎么办?”但相比于唐志的大气,宗正唐祖却是有些犹豫。 唐志失笑:“萧族长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特点便是,知进退,懂分寸。更重要的是,他们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牺牲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 “蝇头小利?”唐祖失神:“三百万灵药宝草都是蝇头小利,你究竟承诺了他什么?” “一个,蛟蟒化龙的机会。” 宗正久久失神,而远处的静室外,传来一片哀鸣。 有了唐飞羽和唐昊博打样,众人都以为这个演武也就是走个过场,但没想到之后进入的众人,都需要演练自己擅长的武技。 在面具男那双银色的眸子下,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已被看穿,十分的技巧最多发挥出八分。 “但这样也差不多了吧。”心中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企图蒙混过关:“毕竟隔着纱帘,一些细微处的失误也该看不真切才对。” 但还不等这阵侥幸过去,面具男哑涩的声音便将他们打入无底深渊。 “刚猛无俦的袭风被你打成抚柳,就你这劈空掌力别说伤人了,连女子的裙摆都掀不起,去九号修炼场好好磨练武技,三月内没有进步就滚蛋。” “断浪一式,精与神合,气与力合,掌与身合,一往无前,即便是山海当面我也以掌断之,看看你的断浪,劈根木柴都有豁口,去八号修炼场报道。” “双龙阿小家伙,双龙明不明白。一心二用,双掌即为双龙,你这左手攻击右手顿,右手攻击左手顿的把式是什么?” 六百一十八章:占优 东西南麓的战场双方你来我往不亦乐乎,但唐氏族人们的撤退却是井井有条又迅捷快速,其中山长唐宽居功至伟。 唐氏族人的后撤动静太大,根本瞒不过其他人,所以这几天弥氏联军的攻击,尤为猛烈。 因为在唐氏族人撤离的时候攻破北山防线,收益最大。 毕竟不论是谁逃难时都会带上自己觉得最贵重的东西,而缴获归私无疑是个挑动联军武宗欲望的策略。 在得知唐氏族人已经开始撤离后,红了眼的联军武宗们对北山防线发起了不间断的攻击。 短短几日,山峦崩塌、高峰断碎、东西南麓的防线生生被推移数百米。 但唐氏的武宗们就跟钉子一样牢牢地扎在大地上,哪怕山崩地裂也不曾后退,特别是已经换到正南防线的唐森,几乎以一人之力扛住了近半的攻击。 足以重伤顶级凶境的合击结结实实得打在了唐森身上,以为一击建功的弥氏武宗还来不及庆贺,便看见被击飞的唐森吐出一口淤血后便再次回到战场中间,灵活矫健的好像根本没有伤痛一样。 而从他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痛苦,这发现足以令所有敌人胆寒,毕竟面对一个凶境合击都无法击败的男人,没有人敢小看。 也许在攻击端弥氏联军的顶级武者都有更出色的表现,但在防御端,偌大的北山战场,没有人比唐森表现的更好。 双力量血脉天赋加上不灭战体的潜力挖掘,让唐森拥有足以傲视凶境的本钱,但受限于修为,他并没有速杀顶级凶境的能力,除非对方一定要跟他比拼近战,不然只需要一两个顶级凶境就能将其拖住。 好在唐森战斗直觉异常敏锐,从不恋战,有时即便露出后背任凭想要牵制他的顶级凶境攻击,也要突击重伤一个联军的普通武宗。 唐氏的十三位长老除了文职的两位,尽数投入战场,宗正从宗祠请出的九名供奉,更是拦下了东面所有的进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弥氏联军武宗的优势还是慢慢显现。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唐森一样有一副铁打的身躯,武者之战拳脚相加,灵力碰撞,被震出暗伤是常有的事,在没有完成灵化肉身得证大宗师之前,即便是凶境强者也不宜久战,特别是这样激烈的战斗。 唐氏的武宗们能坚持到现在多亏了不灭战体与众多荒兽,在这样混乱的战场上,悍不畏死的凶兽便是最好的肉盾,但肉盾再好也有耗尽的一天,随着大量凶兽的重伤,北山防线再次陷入危局。 十二月廿一 暗伤无数的弥海终于还是支持不住,在唐思源的一记偷袭下使用了玄机玉遁逃,回到南岭兽谷的弥氏首座不顾身上的创伤,要求见族长弥锦一面。 “族长,我要求家族立刻增派援军,请出祠堂供奉与焰琉炎羽鹤!”虽然身受重伤,但弥海的一双眸子仿佛有光:“唐氏的荒兽伤亡惨重,武宗疲惫不堪,只要现在有一支生力军加入,我们便能一鼓作气突破北山防线。虽然唐森将大量蜕凡小队布置在山林中以作策应,但只要我族供奉出手,这些不过凡境的爬虫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炎羽鹤乃羽族之宗,仙人之骥,千六百年乃胎产。南岭兽谷深处的那一头雄性炎鹤不光是率领弥氏仙禽的羽王,身具神兽血脉并被秘术强化的它更是能够轻易驯服各类仙禽,即便是最桀骜的鹰隼,也愿遵从这头焰琉炎羽鹤的号令。由它带领的仙禽荒兽不但进退有度,更是悍不畏死,是弥氏最重要的底牌之一。 而祠堂供奉更是弥氏历代杰出武宗的代表,虽然因为年岁的关系不复巅峰时的勇猛,但蜕凡的合击对他们依旧可以视若无物,实力不下于顶级武宗。 弥海这次回来,可不只是为了养伤,而是要乘着唐氏新力未生旧力已尽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但在他看来千载难逢的机会,却没有激起弥锦的兴趣,伏在案上批改公文的族长抬头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首座,淡淡道:“还请首座先行疗伤,此事我们之后再议。” 自己不顾重伤也要传递的消息被弥锦这样轻慢,愤怒的弥海首座顿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双掌拍在了族长的桌上,身姿如猛虎一般压制到弥锦面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弥锦不肯加派增员的理由,明明突破北山防线已经近在咫尺,为什么弥锦不肯发这最后一股力! 原本喧闹的族长室此时鸦雀无声,那群忙得不可开交的管事谋臣看着首座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噤若寒蝉,弥锦抬起头,挥挥手让想要上前的护卫自行离去,望着弥海愤怒的双眼,无悲无喜平静问道:“此时我族联军是否已经压制唐氏并取得优势?” “当然!”虽然在气头上,但弥海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手握远超唐氏守军一倍的武宗数量,要是还不能取得优势,他这首座真该一头撞死,但占优却并不表示这个优势继续在扩张:“虽然我们杀掉了唐氏不少的荒兽,但他们的抵抗依旧剧烈,唐氏这群人都是疯子,他们以荒兽做饵,以凶级合击覆盖打击,我们不少武宗都是被他们以这样的方式重伤,更有些修为不深的直接陨落!” 死去的大多都是弥氏那些年轻潜力无限的武宗,四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一个武者最好的时候,得证武宗意气风发,他们有无限美好的未来,便这样永远死在的战场上。 “唐氏这些武宗好像知道联军的武宗里有哪些是弱点,自十二月初以来,联军中已经有超过二十余位武宗惨死在唐氏的集火下!”一提到此事弥海便心中酸楚,脖颈青筋暴起朝着族长弥锦咆哮道:“所以你知不知道这些优势都是族人用命拼来的,现在你只需要下个命令,我们的族人就不用再死了,你为什么不肯?” 六百一十九章:复杂 弥海当然要愤怒,他从未想过唐氏的集火会这样凌厉,他最看好的后辈弥剑星,一手剑盾舞弥氏无双无对,这是个极有可能开创出千青真功新流派的绝世武者,就在自己的面前,脑袋被十数道极芒指轰成了碎片。 那群唐氏的武宗仿佛就在等弥剑星施展完灵技的当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他进行袭杀,这个承载着弥海无数希望的弥氏新星,便这样死去了,就连泫金陨铁铸就的灵盾都被彻底轰碎。 从怀中掏出那块菱形的碎片,上面还有金属被极芒掠过的曲卷,弥海将其钉在了弥锦的桌面上,悲声道:“你非要等到我弥氏的年轻武宗死光,才肯加派增员么!” 弥锦看看深入桌面过半的菱形碎片,又看看悲愤交加的首座弥海,哪能不知道这位老伙计已经杀红了眼,弥氏雄踞江南千年,从未有过这样大的损失,弥海的痛苦他能够体会。 但就是因为不想年轻人的生命白费,他才更不能做出意气用事的决定,弥锦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情,转头对着弥竹道:“将所有管事谋臣带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屏退左右,是因为有重要秘密要说,弥海勉强恢复了一些理智,但眼中怒火还未散去,如果弥锦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说法,他今日便不会离开此处。 平心静气的弥锦等着弥竹将所有人都带出,就连戒备的守卫都不留下,弥竹恭敬的将门带上,此时偌大一个族长室只有他和弥海两人。 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弥锦站起身形,悲意涌上面庞,朝着那块仿佛墓碑般插在案台上的菱形碎片一躬到底,悲痛道:“弥氏绝不会忘了这些年轻武宗的付出,但此时增员,绝非最佳时机。” 抬起头的弥锦朝着弥海解释道:“潘、白、别、万四家并非真心投靠,而是少族长以血鸦留影图胁迫而来,虽然弥申已经当着四家族长的面将血鸦留影图销毁,但这四家依旧没有对我们完全信任,毕竟一旦这些图流到元洲徐氏,这四家便会被这累世圣地连根拔起,诛尽九族!” “四家与我们不是一条心,哪怕是第二次增兵我许以重利,四族依旧扣着至少一队的武宗,他们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我岂能不知!”屏退左右的弥锦朝着弥海推心置腹,他又何尝不想毕其功于一役,一鼓作气将北山推平,但过于复杂的联军组成,让这个想法犹如梦幻泡影。 西陵此时的情况,远比以往更复杂。 “还有东面赤霞山的萧家!我已经授权让二长老同意萧氏所有的条件,只为了让他们尽快出战,但萧锦林这个老狐狸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拖延时间,只要萧氏一日未动,我南岭兽谷的底牌便不能动!”弥锦几步走到沙盘边,指着插着红旗代表萧族的那一股盘踞在赤霞山的势力,认真道:“如果我们倾巢而出,萧锦林率队偷袭我南岭,你觉得四家是会拼了命的帮我们抵御萧氏,还是趁乱血洗风媒属?” 听了弥锦分析,弥海才知道现在看似强横至极的南岭兽谷居然还存在那么多隐患,只是弥锦对萧氏的判断还是让他不敢轻易苟同:“萧子玉可是死在唐罗手上的,萧锦林怎么会帮唐氏?” “萧子玉?跟萧氏全族比起来,这个小家伙根本不值一提!”弥锦眼中闪着寒光,恨声道:“你可知道萧锦林游历天下时,有多少宗派曾向他伸出橄榄枝,其中不乏一品天宗。只消他点点头加入宗派,斩断家族羁绊,就能得证大宗师之位,王境可期!但为了萧氏他拒绝所有宗门的邀请,这样一个把家族放在首位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天骄,将家族置于险地。” 听完的弥锦推心置腹的一番话,弥海怒气全消,只是他还是不太明白:“险地?此战只是唐弥两族之争,与他萧氏何干。” “若我唐弥任何一族制霸西陵,下一个处理的会是谁你心里没数么。”弥锦摇摇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萧锦林非常清楚,即便我们的目标只是唐氏,萧锦林也会将萧族摆到下一个目标的位置,所以唐氏可以败,却绝不能破族。” “什么意思?”弥海不解,作为一个纯粹的武人统领,他觉得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但在弥锦嘴里,好像萧锦林是希望看到唐氏败,却不希望它惨败,这就令人费解了。 “不管再激烈的大战,终有归于平静的一天,我弥氏即便吃下了唐氏,也会元气大伤,但萧氏绝不会放任唐氏被我萧氏灭族,联弱击强,才是弱者生存之道。此时我弥族势大,若是唐氏显露败色,他们两家便会成为天然的盟友。”弥锦抓着沙盘的边沿,指着赤溪山上的红旗道:“这只老狐狸迟迟不肯答应我弥氏的条件出战,便是打着这个算盘,如果我们全军压上去!” 弥锦将南岭兽谷代表焰琉炎羽鹤和一群代表荒兽以及供奉的小旗堆到北山前线,绿色代表弥氏联军的旗帜包围了整座北山,而弥氏的本营,南岭兽谷,也已空空荡荡。 “唐氏当然会显败像,而他们一定会请出那群闭死关的供奉抵挡我族,如果那些老不死的拼命,即便我们将所有人都压上,也无法得到你预想中的战果,反而会让族内武宗陷入另一场鏖战,死更多的人。”弥锦直起身子,看着弥海的眼睛道:“灭族只是想想而已,仅凭七个望族便想将唐氏连根拔起,无疑是痴人说梦。此战若能杀掉唐氏一半的序列,便是我族最大的胜利。如果还能让唐氏那些闭关的老不死气力耗尽归天,便是额外的收获。而要做到这一切,以现在联军的规模加上我们之前的布置足以做到,所以我不会给你增派哪怕一个援军武宗。” “因为我要保证本营固若金汤,除非萧锦林答应为弥氏出战,不然现在的联军规模,便是我能调动给你的所有力量。” 真正不败的棋手,不是那些得了优势便想着扩大的疯狂之徒,而是将所有细节都想到,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再将优势维持到最后的人。 六百二十章:到来 弥海终于知道了弥锦为什么要屏退左右,因为这其中有太多话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流露。 联军为何会如此激情澎湃,便是因为所有人都以为集各族之力,能将唐氏从小灵界的获取抢夺,并将唐氏推平,但弥锦现在却是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即便将弥氏的所有压上,也不过就是个惨胜的局面。 “呵。”弥海自嘲的一笑,只感觉全身的伤痛都爆发出来,身形一阵摇晃:“那这场战争,为了什么?” “为了二十年后,弥氏不会被唐家灭族。”弥锦目光平静,好像在阐述一个简单的道理:“犹豫是个很美好的词,因为在犹豫的时候,我们像是有无限多的选择,拥有无限多的可能。但时间终究会将我们退到一个迫不得已的糟糕选择上。与其到了那个时候被动防御,不如选一个最强的时候,主动出击。” 弥氏道现在依旧藏着数张底牌,而唐氏已经将宗祠的供奉已经请出,所有的现役武宗更是已经投入战场,只要战局再次恶化,他们便只能请出那些闭死关的供奉,将最后的底牌打出,这便是弥氏最大的胜利。 浑身疼痛难忍的弥海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吧。” “一定会有好的结果!”弥锦斩钉截铁:“只要将唐氏赶出龙州,以我弥氏能力,十年内便可一统陵江上下游,将十座大城,数座名山尽握,最多三十年便能有数百武宗供本族驱策,到了那时,本族便可高枕无忧了!”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唐弥两氏发展到今日便像是盘踞在龙州西部的两头凶兽,只有其中一头离去,另一头才能尽情地在龙州肆虐。 弥锦的目标从来不是一城一地,尽力保存底牌也不光光因为对萧氏忌惮,所谓底牌,当然要用在决胜之时,驱逐唐氏,只是开局而已。 从最初的愤怒质问,到后来的颓然泄气,再到现在的希望满盈,短短一会儿首座弥海经历了好多大起大落,也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论眼光胸襟,权谋统御,我不如你。”弥海感叹一句,转身离去。 虽然早就知道族长们选出的人一定有过人之处,但心高气傲的他却一直以为两者差距并不大,但今日他才发现,当他的眼光还聚焦在北山攻防的时候,弥锦的双眼却已穿透时间,开始描绘数十年后弥氏的蓝图。 怎么比,拿,什么比。 …… 北邙与龙州接壤,因北邙群山闻名,姬复答应唐氏的三百万灵草与丹方,也运到了龙州的边境,一路西行。 直到商队被洪流拦住,作为领队的姬玄远才让商队止步。 “姬清,你去前面走一趟,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了。”姬玄远骑在一头鳞甲龙兽北部,朝着身旁的护卫道。 虽然同为姬姓,但姬复、姬玄远都是韩氏本脉,而姬清等人却是赐姓旁支,所以姬玄远对待姬清的态度便想支使一个下人,而身旁的护卫早已习惯。 接到命令的姬清飞身而起御虚而行,化作一道流光前往洪水中的一座山岭,不多时便回到队列中。 “回统领的话,此处原是截江城,几月前被洪水冲垮,原先截江城的世家现在都在各个山头建城。” 姬玄远眉头紧皱,不悦道:“武圣山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区区洪水都搞不定,都几个月了,便任凭其肆虐么?” 曾经中州被称作神州,便是因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天灾地害,韩氏都有解决的预案,强大到如王境那般的武者,便跟陆地神仙没什么两样,管他海啸飓风,旱灾洪涝,我自以力破之,可武圣山却这样任凭洪水蔓延,自然引起他的不满。 姬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继续禀报此次龙州的大灾:“据说这场洪水是因为龙江改道,原本是支流的陵江无法承受龙江奔涌的洪水,以致陵江三千里尽成泽国,从截江城一路向西,所有的沿江大城竟被淹没摧垮,包括西陵。” “什么?”姬玄远眉头一竖问道:“你是说这唐家的领地,也被水淹了?” 姬清点点头:“此次龙江改道,损失最大的便是西陵城、清水郡、神平三城,因为三城地势较低所以直接被洪水浸没,现在陵江中段尽成湖泊。” “看看阿复做的事!”姬玄远扭头对着跨坐在另一头龙兽上的白衣老者道:“就被这样一个小破世家威胁,还要订下盟约,这不是胡闹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作为戮仙军统领之一的姬玄远一直对姬复很是不喜,他实在不能接受仅仅凭着狗屎运觉醒不死血脉的姬复便被选为本脉圣子,并要让其肩负起重振韩氏的大业,所以只要一见到姬复的错处,他便尤为在意。 白衣老者睁眼看了看眼前洪水,又看了看着急告状的姬玄远,老神在在地又将眼睛闭上。 姬玄远自讨一个没趣,便扭头朝着姬清下令道:“既然车队无法过去,我们便在此处扎营,你去西陵看看萧氏现在怎么样了,问问那个叫萧正的商人,这些货物如何交给他。” 虽然对唐氏很看不上,但姬玄远对萧正还是挺认可的,北邙因为多是深山大泽又混乱,少有商贾赶入,即便是一些本地人也少有想做生意的,萧正却一次次的深入北邙,与各个部族进行物资交换,童叟无欺的行事风格加上纯正的北邙口音更是引得了北邙各部的信任,是少有能够平安进出北邙的商人。 看着姬清跨坐龙踏云而去,姬玄远对着身后商队扬声道:“扎营!” …… 十月年廿二 当姬清赶到西陵地界的时候,便看到北山的那片战场,超过百位的武宗大战,天上、山上、洪水中,强横的灵技像一朵朵烟花,让整片空间都在颤抖。 看着这莫名爆发的大战,姬清实在找不到可以登陆北山的位置。 六百二十一章:破玄玉 正当姬清一筹莫展的时候,弥氏的武宗发现了他,对于这种莫名接近战场还跨坐灵兽的武者,自然要上前问清来意。 “你是何人,来西陵作甚。”白氏的武宗傲立虚空,手持灵剑横在身前,朝着姬清质问道。 姬清面无表情,上下打量了下这个持剑武者,反问道:“你们是何人?又什么要进攻此处?” 他认不清唐氏武宗,却能从功法中得窥一二,那些盘踞在北山的应该就是唐氏武宗无疑,如来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想忘记都难。 而那些进攻的,应该就是唐氏的老对头弥氏了,只是看现在战场的情况,弥氏好像占据了上分,所以他想问问清楚。 持剑武者听到姬清不卑不亢地反问,手腕一抬便将剑尖对准他的咽喉,怒道:“现在是老子问你,你是什么人,来陵江干嘛?” 灵力轰然爆发,灵剑充盈灵力变得尤为锋锐,这说明剑者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别冲动。”姬清一看来人拉开架势,连忙翻身下了灵兽,立于虚空中躬身行礼赔罪道:“我叫贾铭,神平贾氏武宗,听闻西陵唐弥两族忽起大战,一时好奇,才来这边看看,绝非有意冒犯,还请阁下不要误会。” “哼,算你识相。”白家武者舞了个剑花将灵力散去,傲然道:“吾乃白昂,此地乃是我白氏联军与唐氏的战场,你休要靠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原本看姬清跨坐灵兽还以为对方修为不行,但能御虚而立至少也是个凶境修为,虽然气息孱弱但起码有了对话的资格,白昂这才改变了态度。 武者虽然无法仅凭气息就分辨强弱,但一个被剑指咽喉便立刻怂了的武者能厉害到哪儿去,白昂心底嗤笑。 难怪别人都说神平城的男人没志气,堂堂凶境的武者被剑一指便直接讨饶,可见一斑。 姬清带着讨好的笑容,从怀中掏出一块宝玉,捧着朝白昂慢慢靠近,中门大开,气息孱弱。 白昂一看便知道,这货是想以美玉拉近两人关系,顺便套出一点情报。 其实想想也知道,唐弥近些时日的大战何止惊动了神平一城,整个龙州西部现在都乱成了一锅粥,而战场的最中央,无疑就是陵江中部的西陵。 各地世家都在派人打探战场的情报,可敢派出风媒窥探的却是寥寥无几,动则便是百余位凶境大战的战场光是那些散溢的气息与灵韵的震荡便有可能击伤蜕凡的风媒,也只有凶境敢靠近这处战场了。 白昂心中已经确定这个叫贾铭的乃是贾家的风媒头子,自然不疑有他,只是武者的本能还是让他将灵力注入灵剑,横在身前道:“你要做什么?”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过丈余,刚刚还满脸讨好的姬清脸色骤然一冷,将手中的宝玉往贾铭身前一掷。 心中警铃大作的白昂抬起灵剑便想将如一道流光般射过来的宝玉磕飞,可没想到剑上灵力与宝玉刚一接触,那块宝玉便爆开,无数断断续续的细长光芒自宝玉内爆开,朝他周身激射而来。 如果是曾经的白昂面对如此突然的袭击少不得一个手忙脚乱,但经过战场的历练他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应对方法,护体罡气笼罩全身,激活身上灵甲,特别是护住了头颅与脖颈,然后快速激活了嵌在灵甲内的玄机玉。 保全自己,一旦察觉到有受伤的风险便启动玄机玉,这便是白氏族长在派他们参战后的嘱托,得益于这一指导思想,白家的武者比之其余联军各族,伤亡最低。 只是曾经无往而不利的玄机玉却好像失去了作用,明明灵玉内的挪移大阵已被激活,却无法成阵。 白昂大惊失色,可姬清已经来到面前,此刻也没空关心为什么玄机玉会失效,剑已经沿着一个玄奥的轨迹朝对方刺去。 可姬清不闪不避,直接伸手抓住了充满灵力的剑刃,一抖一震,白昂只感觉一股滂沱大力袭来,他想尽力握住剑柄,却没想到这股震荡之力自剑身导入他的手臂,让他半身都开始麻痹。 一击得手的姬清手中突然出现数把灵锥,捅入了白昂的身体,上品的幻灵甲连阻挡都不能便被破开灵璧,随着灵锥刺入白昂身体,他也彻底失去了对体内灵力的控制。 白昂眼中满是怒火,如果不是将大量灵力导入玄机玉,他又怎会一招落败被生擒。 好在此处的动静已经引起了远处联军守备武宗的注意,贾铭便是插翅也难逃,白昂心中恨恨地想。 只是面对一直武宗小队的扑击,姬清却是一把锁住了白昂的脖颈,几下便退到了灵兽背部,跨上灵兽便捏动兽诀。 几个赶来支援的联军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距离越拉越远,姬清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把白昂生生掳走。 北山通天台上,默默注视着战场的唐罗看到这一幕,眼中爆发出莫名的光彩,口中喃喃道:“这块玉,有点意思。” 作为一名出色的武道研究者,其实唐罗曾经不知一次想过如何克制玄机玉,而这也是顶级豪门最重要的课题。 虽然玄机玉可以让凶境武者的存活率大大提升,但这并不意味着有了玄机玉凶境武者就是不死之身了,世间能克制玄机玉的大型阵法有不少,就说武堂的金光大阵便能让玄机玉失去效果。 但这种掷出一块玉就能让玄机玉失灵的东西,唐罗真的是闻所未闻,仅凭这一点他便看出豪门跟圣地的底蕴。 哪怕韩氏已经落寞千年,对上普通世家的武宗,依旧具有绝对的统治力。 这个力量不光光体现在功法、体魄、见识的差距,更体现在武道研究和认知的眼光上。 唐罗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一些事。 将云氏灭族的,一定是圣地豪门,不然凭借云氏的财大气粗,玄机玉根本就是常备之物,即便族地被袭,也会有大量的武宗可以逃出。 难怪云飘飘一定要找唐氏复仇,这个锅还真背得不冤。 六百二十二章:大宗师 截江城外、姬氏商队驻地 “我已经把你们想知道的都说了,杀了我,快!!杀了我!!” 那种直接作用在神魂上的刑罚要比作用在肉身的手段残酷百倍,曾以为自己能够经受住所有严刑拷打并等到家族来援的白昂短短半日间便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只求速死。 姬清又将供词核对了数遍,确定白昂没有价值后,才将其料理了。 “统领,这便是西陵现在的状况。”姬清将白昂的供词递交到统领姬玄远的手上,为难道:“现在弥氏与其余七个小族合力对唐氏进行压制,此时唐氏处于下风,肯定分不出人来取药,我们是不是...” “你还想参战不成?”姬玄远不悦地打断道:“既然是姬氏圣子签订的盟约,我们便不会反悔,只是此行我们只是来送药,最近因为徐氏那位天下行走,龙州各个宗门圣地的弟子都纷纷出山交流,我们绝不能在龙州动手。” 像这种集合近两百位凶境的战场,无疑会吸引各方关注的模样,如果他们在这种时候出手,就是把自己推到圣地宗门的眼皮底下。 “联系那个萧正,将这些灵草交给他,然后我们便返回北邙。”姬玄远对着姬清嘱咐道,不愿意增员唐氏除了有上述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外,这位戮仙军统领一直都认为韩氏依旧是世间顶级的势力,即便是要结盟,也得二品以上的宗门和上古豪族才有资格,像这种拓荒者的后代,他是很看不起的。 能够集结几十上百位凶境的世家,连一个大宗师都没有,简直可笑。 若不是拿了小灵界中那么多的功法秘术,唐氏一辈子无法进入姬氏眼中,即便是盟约已结,姬玄远也是有一万个不满意。 “可是统领,若是我们只将灵药移交萧正,那这任务?”姬清有些踌躇问道。 唐氏之所以有如此大的面子,得益于姬复对唐罗的吹捧,作为姜林那晚的见证者,一个十五岁的蜕凡巅峰无疑惊爆了众人的眼球。 这次来西陵,除了送药草之外最重要的一件事便要看唐罗的实力恢复,为此特意请了一位大宗师,想要看看此子的潜力。 如果仅是交接药草便回航,便意味着他们无法进入唐氏族地,自然也无法看见唐罗。 作为一个将任务放在首要位置的家将,姬清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姬玄远,但他好像却有另一番打算。 “十五岁的蜕凡巅峰,这种骗术也就糊弄那些老古董。”姬玄远满脸冷笑道:“谎报年龄、觉醒宿慧、滥用魂器、道种,得了点奇遇就以为自己能站到武道之巅,这种人出现的还少么。” 十五岁的蜕凡巅峰当然是很可怕的成绩,但如果不是自己修炼出来的,那将毫无意义,更别说这还是一个武圣山钦定的先天漏体。 姬玄远一直以为姬复是因为在西陵上当受骗了,才编造出这样一个故事欺瞒族里。 他认为这种根本没有必要派一位大宗师亲自查看,说话间他将目光转向一旁闭目养神的白衣老者,想要寻求认同与回应。 哪怕闭着眼,老人也能感觉到姬玄远的目光,对这位一路上便想与自己拉近关系的大统领,心中升起一阵无奈的苦笑。 并不是每一个大宗师都想将自己的衣钵传承下去的,他的武道风格几乎就是不可复制,即便他倾囊相授大统领的长公子也无法学成,何况他根本不曾收过徒弟,也没有这份闲心。 虽然并不排斥与姬玄远交好,但一想到其背后的用心,也就没了深交的意义,正好借着此事割离。 “眼见为实。”白衣老者轻轻颔首算是同意了姬玄远的说法:“护卫长不用担心任务,老夫会亲自走一趟唐氏族地,只有与唐罗照面过,才能知晓这十五岁蜕凡巅峰的成色。” “那本统领就在此地等大师归来。”姬玄远接着道,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若不是为了长子的武道未来,堂堂戮仙军统领又怎么这样自贬身价。 只是白衣老者心中早有决议,婉言拒绝道:“大统领可自行离去,看过唐罗之后老夫还想去龙州各宗拜会老友,便不与您一同返回北邙了。” “这样啊...”姬玄远自然能听出老者话中的深意,遗憾道:“大师洒脱不羁,是辰儿没有福气,真是可惜。” 虽然很希望自己的长子能够继承老者的衣钵,但姬玄远也不是死缠烂打之人,既然几次三番被拒绝,他也就熄了这份心思。 白衣老者听到姬玄远放弃,点头笑道:“上古曾有圣者将天下武者分作三等,辰公子聪明思辨、磊落豪雄,乃人中龙凤,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大统领尽管放心。” 这倒不全是奉承,如果不是姬复的不死血脉太过惊艳,姬辰便是圣子的不二人选,无论谋略武功都超出姬复太多,只是终归短了一些运气。 “承大师吉言了。” 白衣老者点点头,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议事厅中,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这种玄奥无比的遁术,不论看到几次,都同样让人震撼。 …… 北山南麓、正面战场 作为正面抵挡弥氏推进的战场,南麓接壤这北山东路与西麓,是北山战线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弥氏攻击的重点。 只是有着唐森的存在,让弥氏联军的登陆变成了一场幻梦,如果说空战时的唐森杀伤力只有三万,那么当他踏上坚实的大地,这个杀伤力需要翻上数倍不止。 可再强的人接触的多了也能被发现破绽,何况是这样一个短板明显的武者,只要不被唐森近身,就不会被伤害到。 虽然他的摘天手与极芒指造诣都极为不俗,但面对全副武装严阵以待的凶境强者,也不具备一击必杀的能力。 只消派几个顶级武宗拖延住他就好,被限制速度的唐森,对弥氏联军的威胁并不算大。 但堂堂一族首座面对此种困境又怎会没有抵御的办法,针对自己远攻手段贫瘠的问题,唐森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六百二十三章:太阳成精了 此时弥氏联军压在南麓,而作为一军统领的唐森却没有在空中御敌,反倒是站在了南麓的崖边,这让已经习惯了他冲锋在前的弥氏联军全都不解。 难道是因为这些天的拖延战法磨光了这个怪物的心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还不等几位武宗展露笑容,便看见唐森从地上抓出一块巨大的金岩,约有屋子大小,重量不下几十吨。 巨大而不规则的金色物体便被唐森举过头顶,然后朝着弥氏联军用力掷去,就像一颗骤然出现的流星,这块巨大的金岩与天地间灵气发生剧烈的摩擦,朝着弥氏联军的一名武者袭去。 早就防备着唐森的曹雄立刻一指点出,翠绿的光芒沿着诡异的弧线击在了金色流星上,在它将要击中那名武宗之前,将其化作了一滩沼泥,在空中分解。 看着锐不可当的金色流星被曹雄制裁,很多注意此处的弥氏武宗都不自觉的露出笑意,可还不等得意的笑容收敛,他们又听到了流星撕裂空气的声音。 扭头望去,一击被拦下的唐森又举起一块巨大的金岩,朝着战场另一边掷去。 曹雄大惊失色,急忙一指点去,无奈距离太远,还不等绿光击中那块金岩,便已悍然撞在了一名联军武宗身上。 灼热凶蛮的金色流星轻易撞碎了武宗的护身功法和护身灵甲,但在这双重缓冲之下,也让这名武宗迅速做出了反应,以柔劲布满周身,四肢贴在流星之上,那名武宗仿佛和金色巨岩融为一体,被推向远方。 虽未重伤,但失去灵甲的武宗显然已经被驱逐出去,这便是唐森为自己找到新的战斗方式,一个投石怪的崛起。 弥氏联军这才发现,能将战线压到距离北山南麓这么近,根本不是唐氏显露败像,而是他们根据唐森的新战斗方式做出的整体联动。 “全员上升十里,不要在此人的投掷范围内。”弥阳看着唐森,朝着众人下令道。 若是他双手未毁之前,这样的小伎俩他一人便可破之,但现在双手被废,唐森的投掷又都是对着那些修为不高的盟军武宗,便更显杀伤。 毕竟这种纯物理的打击虽然收益不高,但也是出了名的难以抵挡,除非是刚劲有成的体术大师,不然面对唐森的金色流星,都讨不了好。 不知何时北山战场上空出现了一道光,准确的说是一个光影,一团由白光揉成的团。 它就这样贸然的出现在北山战场的正上方,然后慢慢的形成轮廓,先是一个人形,然后是四肢武馆,再是一件由光线编织的白袍。 等到光芒散去,一位白衣老者便这样出现在战场上方正撞上升空躲避的弥氏联军武宗。 白衣老者的出场方式实在太过诡异,弥阳感受着对方身上不下于自己的气息波动,能够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位老者的弥阳以为是唐氏强援,决然下令道:“合击准备!” 就这样,刚刚完成挪移装逼的白衣老者刚刚幻出人形,便感受到数股带着极大威胁的合击悍然朝着自己袭来。 三朵青色的莲花在半空中轮转盛开美轮美奂,就像是要争做自己脚下的莲台,但白衣老者可不想接过这份殊荣。 “好在此时正午!”老者心中庆幸,身形再次爆开,化作数万道白光散开,而三朵青莲也悍然撞在了一起,那滂沱的青色灵力将整片天空染成绿色,毒瘴化作云朵,看得人不寒而栗。 只是地下联军并没有看到白衣老者化作白光的模样,还以为一击已经奏效,毕竟面对三记凶境合击,便是凶境巅峰也讨不了好。 可还不等毒云散去,弥氏联军便感受到头顶传来的一股炙热,仰头望去,天空中竟然又多出一轮骄阳。 而多出的这轮骄阳中间,有几个黑色的空洞,正对应着五官的位置,扭动着。 “太阳成精了?” 众人看着那个颤抖不停的新太阳,莫名这样想道,但弥阳可不会,作为神木血脉的拥有者,他大致能够理解这个多出的太阳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法身,一个神魂的秘法,而感受着那枚骄阳所蕴含的狂暴气息,弥阳知道这次自己遇上硬茬了。 将神木血脉唤出,一株神柳扎根于虚空中,与烈阳遥遥相对。 被攻击的白衣老者此时满心愤怒,若不是只想复仇,哪怕看到神柳化身也毫不在乎,将体内的神火倾泻而出。 从太阳五官中喷出的无穷怒焰朝着弥氏联军压去,而有着神柳做盾的他们毫不畏惧,第二批合击已然捏在手上。 无尽神火与各式凶境合击相撞,灵韵震荡着整片空间,无尽的罡风朝着四面八方吹拂,剧烈的让凶境武者都睁不开眼。 想以一人之力袭击一支凶境军团,即便是大宗师也依旧力有不逮,弥氏联军的合击冲破了神火,朝着太阳的所在袭去,又是一轮爆破。 凶境的合击将骄阳撕裂,将其炸成无数白光,而这散溢的无数白光又在另一处凝结成一个人形,白衣老者毫发无损,只是恨得牙痒痒。 若是三伏天中遇见这支联军,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只是寒冬腊月里,他的实力被自然压制,无法发挥最大功效,即便再战下去也只是图耗时间。 身体再次化作白光散溢,老者消失在了联军眼前,只留下了一闪而逝的气息。 再感受不到白衣老者的气息,弥阳也散去了神木法身,只见其头发被燎焦了一片,如果说刚刚众人还有反攻北山的气力,现在被这白衣老者搅局,几轮合击一发他们便无力反攻。 弥阳只能无奈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回据点,明日再战!” 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因为他感觉能够幻化太阳法身的白衣老者,不会被几个合击杀死。 弥氏联军撤退,北山南麓又挡下一次攻击,只是这一次的胜利来得莫名其妙,因为驻守北山的所有人都看见,弥氏联军和一颗太阳,打起来了。 六百二十四章:惦记 如果不是通天台,那么唐罗得到的信息并不会比前线的武宗更多,总归就是一个太阳成精又被打散的故事,但恰好他当时关注着南麓的战场,又恰好将白衣老者出现与遁走的全过程看了个透彻。 也许在别人看来只是白光的聚合与分散,但唐罗却清楚地看到一个完整的二十三万五千八,变成了二十三万五千八百个一。 这些一是灵力,又不是天地间无主的灵力,它们被一股力量统御者,分散又凝聚,即便是面对凶境的合击,也毫不畏惧。 毕竟你怎么用一团水去消灭一团水呢,哪怕溅起再大的水花,最终也会归于平静。 修为不高却不代表没有见识,唐罗知道白衣老者展示出来的境界是什么,这是凶境武者们都在追求的王境基石——灵化肉身。 换一种说法,那颗太阳精,就是位大宗师。 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北山地界,唐氏不论如何也要上去迎接一下,起码探明他的来意。 “通知族长有贵客降临,请一位顶级武者前去北山巅顶迎接。”唐罗一边朝着蔡补初下令一边运起仙风云体术,朝着破云峰宗所飞去。 北山巅顶云海之上,无数白色光芒借着天光的遮掩汇聚,随着白光的越聚越多,终是爆发出璀璨的光,无比夺目。 白衣老者的身形再次出现,纤尘不染恍若神人,他一步跨国云海来到山顶,便这样静坐着调息。 良久,老者睁开眼,站起身形走到崖边,望着那个踩着云海的霸道武者。 “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请。”前首座唐百川朝白衣老者遥遥一拱手,声音中正平和,却有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 白衣老者上下打量一眼,点点头道:“请。” 虽然在心里已将唐氏的地位不断拔高,但看到唐百川的这一刻还是有些惊讶。 穿越战场的他一直以为,放在正面抵御弥氏的联军的就已经是唐氏所有的力量,没想到竟还藏着一名这样的武者,真是让人惊叹。 随着唐百川到了破云峰的宗所议事厅,老者便看到了端坐在次席的那位年轻人,心中便已了然,简单道明来意后,四人坐下但白衣老者的注意力却大多放在唐罗身上。 “你便是姬复公子提起过的唐罗公子?” “是我。” “十五岁蜕凡巅峰?” “没错。” “来。”白衣老者站起身形,对着唐罗招手,旁若无人。 唐志给了唐百川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两人看着唐罗走到了白衣老者身前。 老者伸出已经化作一团白光的手,轻轻地覆在了唐罗的肩膀上,白光就像一枚小太阳,种进了唐罗的肩膀,并将血肉筋骨照得一片通透。 压制着体内阴阳碾的暴动,唐罗任凭白衣老者种下的小太阳游走周身,最终离体而出,被老者一手握住。 白光消散,白衣老者接受完了唐罗身体的信息,复杂的表情一闪而过变成无边平静。 老者虽然表情恢复了平静,但他心中却是如海潮一般汹涌,因为他感受到,唐罗身体里那滂沱的灵力,远远超过了蜕凡巅峰的限制,这几乎击碎了老者对武道境界的认知。 唐罗的情况根本不像是蜕凡境,更像是一个凶境或王境跌落境界后的情况,但老者骨龄验得真切,唐罗确实只有十五岁。 随着老者的沉思,议事厅的气氛也变得沉默,半晌,白衣老者抬头道:“老夫已确定唐公子不曾谎报年龄,更不曾使用道种、魂器以及采补提高修为。只是老夫还有些疑惑,不知道唐公子可愿解答?” “大师请问。” “姬复公子曾言,唐公子为了救出深陷小灵界的族人有过一次散功,为何今日一见,却丝毫没有散功过的痕迹。”白衣老者目光炯炯望着唐罗,沉声问道。 听到白衣老者的话,唐百川的脸色当场就是一变,体内神光大作,登时将白衣老者的身形锁定,全力戒备着。 而面对如此神魂重压,白衣老者依旧将目光定在唐罗脸上,想要看出几分端倪,但唐罗只是轻笑道:“以前确实有暗伤,但我将不灭战体修到五品之后,体内先天之气生生不息,已将暗伤尽数弥补。” 说话间,唐罗在手中凝聚了一团艮土先天之气,举到了白衣老者面前。 “原来如此。”面色复杂的白衣老者点点头,又朝着面色铁青的前首座唐百川与唐志道:“既然已经确认唐公子的状况,老夫便不做叨扰了...” 对他来讲,这次龙州之行主要是为了访友,探查唐罗的情况只是顺便,虽然这个少年的情况超出了他对武道的认知,但姬氏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他并不打算在唐氏住下,便打算就此告辞。 朝着三人点点头,老者再次化作白光散去,好像从未出现过那样。 等到老者消失在议事厅内,族长唐志才扭头朝唐罗道:“看来姬复公子答应的条件,已经引起了姬氏的不满。” 每年三百万的灵药宝草加上一张促进不灭战体修炼的丹方,前者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后者是传世的底蕴,白衣老者的出现,很能说明问题。 “管他呢,从现在来看,除非姬复的地位不保,不然我们这灵药宝草拿定了。”唐罗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只是眉宇间的一丝阴霾还是没有瞒过族长。 “你在担心什么?” 既然被看出来了唐罗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觉得这个大师发现了我身体的一些问题,却不想告诉任何人,这让我挺奇怪的。”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个十五岁的蜕凡巅峰足以挑动天下所有圣地的神经,这位大宗师既然已经确定了自己的情况,脸上却没有一点对姬氏拉到这样一位盟友的兴奋,就连自己透露出五品不灭体的修为也并未让其惊异,这只能说明对方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是星子,还是阴阳碾?唐罗眉头紧皱,人生第一次有了被人盯上的不适。 六百二十五章:诈败? 唐志与唐百川对望一眼,脸色也是有些阴沉,只是两人很显然想到了另外的地方。 “应该是无尽虚空之胃中的灵药宝草被发现了。”族长唐志沉吟一会儿说道,能够让一位大宗师动容的,绝不是什么小事,而九千两百万株千年级的神药宝草,足够称得上一件大事了。 唐百川亦是阴沉着道:“现在只看这位大师是想独吞这些神药宝草,还是禀告姬氏了。” “我倒希望这位大宗师禀报姬氏。”唐志淡淡道:“若是他禀报姬氏,看在两族的盟约上姬氏最多前来讨要赔偿,但若是他想独吞,那么着急的告辞便应该是去求援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你还是凡人境的时候,你会觉得身边都是凡人境的武者,一个蜕凡出现便能让你直呼看见强者。 但当你到了蜕凡境,你就会知道,原来凡人境争夺的那些不过是蝇头小利,蜕凡才是天下武者的主流,而凶境强者便足以建族安家,称霸一方。 可只有真正到了凶境才会知道,这不过是刚刚步入强者的门槛,比以往多了几分保障而已,武装一个凶境武者的庞大资源,根本不是一个散修能够拿出来的。 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期许未来的,当有一天你真正达到的时候,便会发现自己永不满足。 一个大宗师若是动了邪念,这可比眼下的战局更让人糟心。 如果是平时,这样一个大宗师对唐氏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唐志得出唐罗身上的神药宝草暴露之后,议事厅一时间陷入了焦虑和沉默。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唐志沉思间暗下一个决心,以现在唐氏的情况根本没有能力从一个不怀好意的大宗师手中护住唐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躲避的办法。 眼下北山上的族人已经陆陆续续撤退,前四序列的此时全部已经在百里开外,眼下他便该启动家族真正的应激措施。 “百川大人这次前往昆吾,请将罗总长一起带上。”唐志朝着唐百川道:“即刻出发。” “诶!等等。”不等唐百川应和,唐罗便伸手打断道:“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啊,族长能告诉我,为什么您不但把前首座请出来,更是将一部分天骄资质的武者全集中在了一起,你要干嘛?”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家族每逢大战,便会将一部分最优秀的族人送到绝对安全的地方,等到战争结束再将族人接回来。”族长唐志指着议事厅南墙上那副巨大的龙州全图道:“这便是家族的血裔分流。” “我知道这是血裔分流。”唐罗眉头紧皱,心中疑惑更甚:“我是想问,情况有糟糕到这个地步么?” 且不说宗所的闭关处还有多少未曾出手的供奉,这些人都是唐氏的真正核心战力,虽然年岁上让他们无法承受太长时间的鏖战,但只要他们一出手,便能左右战斗的天平。 再说从战斗一开始便消失不见的暗雷堂,还有北山上无数的蜕凡小队,你要说家族现在便要启动血裔分流,怎么看都为时尚早吧。 然后再看各个序列莫名其妙的目的地,唐罗更是不解:“为何各个序列要分开,我族兵员本就不够,你还要分兵,若是遭受袭击怎么办。” 作为北山的守备总长,唐罗早就将仙禽羽卫奇怪的信息递交给风媒属,看起来好像没有得到重视,那他不介意重说一次:“虽然北山东麓一直在被仙禽羽卫骚扰,但这些肯定不是弥氏的精锐,不管是数量上还是修为上,它都跟那支弥氏强军相差甚远,北山深处尽是险峻,行路都困难何况御敌,若是再出现一支类似神羽十八骑的部队,一定会让已经撤退的几只序列重伤。” 他就是再厉害,眼睛也只有一双,而唐氏的分兵在他看来就是将优势摊薄的行为,只要整合队伍撤退,以唐氏的目力起码护送他们百里无忧,而现在他却只能干着急。 面对守备总长的连连质问,族长唐志只是平静道:“没有战争不死人的,重要的是胜利。” 唐罗突然一愣,看着唐志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压抑着愤怒质问道:“所以这些序列就是你抛出去的饵!?他们可都是你的族人啊!” “不。”唐志摇摇头道:“不全是。” 这段时间,和唐氏共同抵御弥氏联军的各族族人都在序列中,其中有朱、韦两族,七八家小族,还有新城各族的优秀后人。 所以组成序列撤退的族人中,唐氏族人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这也是唐志想出来用来减低族人伤亡的办法。 毕竟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一旦序列遭受袭击,先死的都不可能是训练有素的唐氏族人。 “你就这么确定计划能够奏效?”唐罗被气笑了,虽然早就了解唐志这种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的风格,但看到他将族人都设计的时候,还是有些愤怒:“所以你早就知道仙禽羽卫数量不对,你早就知道弥氏的目标就是拖住北山守军并偷袭序列,你故意让队伍变得庞大,就是要让弥氏得逞,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样,谨慎的的弥锦族长才会将弥氏的底蕴派出追击,扩大战果。” “所以你要让前线诈败,族人受伤?” “诈败?不,是真败!” 族长唐志轻笑道,说话间,一名年轻的风媒连滚带爬的跑进议事厅,心思裂肺的大叫道:“禀告族长,西麓防线岌岌可危,请求支援!” “不可能!”唐罗扭头道:“西麓防线有宗正、大长老、羿统领加上几位宗祠供奉,怎么可能失手?” 他从通天台下来时西麓防线都好好的,你让他怎么相信这聊个天的功夫这西麓防线就破了。 “回禀总长,就在刚刚弥氏联军中多出一位头发花白的青山老者闪入人群,化作一道青雾,两名本脉武宗躲闪不及被直接笼罩,化作两摊尸骨。” 六百二十六章:不走 对着场景仿佛早有预料的族长唐志不慌不忙,果断下令道:“通传三长老,让他带着西麓的守军压上去掩护武宗们撤到破云峰,并通报前线守军,这青雾乃是弥氏供奉专门研究出针对我族的秘术,只对金行灵力具有极强的克制效果,一旦发现这种青雾,立刻施展朱雀印应对。” 刚刚还惊慌失措的年轻风媒听到唐志这有条不紊的命令,心中大定,当即往外疯跑传令。 而议事厅中唐罗的脸色更加阴沉,如果说保持镇定是一名上位者的必修课,那么唐志提前准备在西麓后山的蜕凡大队就算是他能力的体现,可提前知道战场情况并想都不想就给出应对方式,这就绝不是聪明和智慧所能做到的事情了。 唐志转头望向面色复杂的唐罗,诚恳道:“明年开春,一切将会水落石出,如果罗总长还愿相信我,现在便和百川大人启程吧。” 弥氏的一举一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突然造访的大宗师确实打乱了他所有的布置,哪怕对方只有一成的恶意,他也要附上十成的小心。 看着唐志诚恳的模样,唐罗心中只有满满的无力,只感觉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当然知道唐志的设计是为了家族,可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人将家人都当做棋子的布置。 相比探究这阴诡的计谋,他更想为那些还未撤离北山的族人做点事。 “既然一切尽在族长掌握之中,那我也没必要遁逃昆吾。”唐罗回绝了族长的好意,告辞道:“作为北山的守备总长,我先去布防了。” “且慢。”唐志突然叫住了他,再次劝道:“罗总长请不要意气用事,继续留在北山族地只会增加自身的风险危机,何苦如此。” 他实在不能理解,哪怕唐罗不认同他的手段,也应该为自身安危考虑,现在他很有可能被一位大宗师盯上了,强留北山百害而无一利,他实在想不到斗气之外的理由。 “意气用事?并没有。”已经走到门口的唐罗扭头,露出半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我苦修武道十年,可不是为了先一步妇孺逃跑的。” 至今为止,北山只有前四序列撤走,就连族长自己的家眷都还滞留在山上,更别提福伯等人,如果唐罗就这样扭头走了,他良心根本过不去。 因为他知道,眼下北山唐氏,根本没有道弹尽粮绝的时刻,逃跑这种事,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 年轻的守备总长离开了议事厅,留下了尴尬的族长唐志与唐百川。 前武堂首座看着年轻人离开议事厅桀骜的背影,嘿了一声:“这小子,是在说老子胆小么?” 虽然唐百川脸上有些尴尬,但眼中的欣赏却是藏也藏不住,如果不是惜才如命,正值鼎盛的武者又怎么会把武堂首座的位置让出去。 哪怕在闭关中,他也对唐罗这个名字无比熟悉,只是原本以为的天骄,现在看来却是豪雄,真是令人欣喜。 “既然罗总长不愿同行,还请百川大人将那批孩子送往昆吾郡。”族长唐志也无奈地摇摇头道,将事情定了下来。 …… 北山西麓 当唐森赶来支援的时候,弥氏的联军已经踏上了北山的土地,曾经无往不利的唐氏首座现在只能被动的挨打。 惨绿的毒云成了弥氏联军最好的掩护,即便是至刚至强的极芒指,也无法洞穿这片薄雾,让人不禁胆寒。 眼看着毒云即将吞噬一位正在抵挡弥氏武宗茫然不知的族人,暴怒的首座大人落在了战场中心,御土神术轰然爆发,神魂中的凶麟仰天咆哮。 整片西麓的山地霎时变成金色,岩浪掀起数丈,将毒云轰然盖下,覆在土里。 随着地貌的转换,唐氏的武宗知道是唐森来援,士气具是大振,纷纷朝首座的方向聚拢,组织起一道新的防线,只是看着远处依旧不断扩散的毒云,心中还是发憷。 大长老唐思源一指极芒点飞一名弥氏武宗后,落到唐森身旁,低声问道:“有办法处理这些毒云么?” 自上次被毒云重伤后他就一直防着弥氏这一手,当看到那个突入人群膨胀开来的弥氏供奉便急忙命令众人撤退,只是那位弥氏武宗来的太过突然,速度又太快,以至于两名本脉武宗躲闪不及,被毒云罩住,当场身陨。 好在这次的毒云不管从规模上和毒性上都比不过上次弥青蛊所施展的毒云,只要不直接接触毒雾,以不灭战体加强后的体魄竟然还能抵挡,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再看到唐森施展岩浪竟将一股低空飘浮的绿云盖住,更是升起不小的期望。 只是唐森抬头看了眼青色的云雾,摇摇头道:“太高了。” 别说他只是融合了麒麟凶魂获得了御土之术,便是真正的麒麟过来也没法将岩浪翻飞直数十丈的高空,如果是在平原地区还有机会,但这本来便是在山上,根本无法做到。 凶境武者相争大多时候都要看谁对天空的控制力强,因为自上而下的秘法往往要比自下而上的秘法更强,不管是精度上还是范围上。 可现在因为毒云环绕,唐氏武宗们只能避着毒云,且战且退,十成战力只能发挥七成。 若不是摘天手攻防一体,西麓战线此时怕是已经被推平了。 唐氏的武宗们慢慢在首座身后汇聚,借助金岩的防御与弥氏武宗周旋,但接着毒云掩护的弥氏联军越战越勇,一次冲锋便能撕开防线的一道口子,短短一会儿便有四名唐氏武宗因为碎甲使用了玄机玉,西麓防线顿时岌岌可危。 突然一股庞大的灵力出现在西麓山背,模约有几千人规模的蜕凡小队突然杀入了战场,他们捏着合击,朝着天边轰然掷去。 近千条赤炎蛟龙呼啸而出,将整片天空染成了金红,更是打了弥氏联军一个手忙脚乱,虽然每一道合击只有玄级灵技的程度,但上千道汇聚在一起,也让人胆战心惊。 六百二十七章:连战连捷 远处的联军武宗迅速拉开距离,而近处的便没有这么好运了,只能看看这轮合击有什么稀疏的空隙,可以用护身功法加上灵甲硬抗。 但这轮合击本来就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将北山最大的阻碍清理,千余条炎龙一头扎进惨绿的毒云中,发生了剧烈的反应。 就连如来都只能击散的毒云面对《烈蟒化蛟功》这门蜕凡合击却显得不堪一击,毒云想就对付金系灵力那样吸收了事,却不想在吸收了大量的火系灵力后,却让本身膨胀起来。 青绿色的毒云在膨胀后变成了漆黑的浓雾,带着刺鼻的气息,在半空中轰然爆破,一切接着毒雾掩护的联军武宗当场被波及。 变成黑雾的毒云温度极高,范围极广,像闷雷一般的隐爆声更是接连不断。 吸收火行灵力的毒云迅速释放了自己的能量,并不受控制的往上空飘荡,短短一会儿,困扰唐氏的惨绿毒云便消散一空,苍穹再次澄净。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毒云被一轮合击便驱散了,但憋了一肚子火的唐氏武宗在看到千蛟焚天的第一刻便已经开始准备合击,所以当联军的武宗们从黑雾中脱离,看到的便是数记佛陀真火——合击如来。 武道大昌千年,家族为何牢牢占据各个城邦的控制权,便是这套无往而不利的战法。 蜕凡大队合击洗地,凶境小队重点攻击,这套业务唐氏玩得无比熟练,让以为胜券在握的弥氏联军尝到了苦果。 一轮如来爆发开来,数位联军武宗的身影消失在了通天的光柱中,更有甚者被如来的爆发击出老远,洒出一道血线。 因为蜕凡大队的参战,北山西麓终是被守了下来,而听到风媒的解释,他们也知道了毒云的由来。 只是对唐志要求撤退破云峰驻守的命令,首座唐森却是想都不想便回绝了:“这些日子多亏了各族武宗一起,才能抵挡弥氏联军攻击,他们的族人现在大多都在东、西、南麓三山中,我们得为他们争取十天的撤退时间,然后才能放弃外麓防线!” 人都是有感情的,虽然从一开始就了解了唐志布置各个族地居所的深意,但这些日子并肩作战下来,有了太多难忘的人与事,唐森知道三麓总有一天会守不住的,但他总想为各族多争取一些时间撤退。 “首座大人,若是再守十天,我族会徒增多少伤亡。”神武军统领唐羿在一旁听到了唐森的命令,当即开口劝道:“族长已将各族最优秀的人都并入撤退序列中,此时滞留北山的不过是些女眷庶子、丫鬟仆役。为了这些人,搭上我族将士的性命,值得么?” 唐羿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问心无愧,却让唐森面色一沉:“这本就是我族的战争。” 对着麾下统领冷冷抛下一句后,唐森清冷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的大长老、宗正等人,寒声道:“还有那撤退序列是怎么回事,你们心中不知么?” 也许首座大人平时不太爱说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好糊弄,如果不是唐志和盘托出了计划,他根本不会将龙江河口的三座大山弄塌。 本以为这就足够唐氏建立优势了,但没想到唐志的胃口未来越大,优势大了还不够,还要扩大。 但世家的竞争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残酷的游戏,你肩上的担子轻松了并不是你更优秀,而是有人为你扛下了风险。 唐氏本脉武宗,自开战至今战损不过十余人,而各族武宗死亡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四十位,这不光光是因为唐氏武者更抗揍,而是因为这些人知道,一旦防线被破,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他们身后的家人,所以人人用命。 “回去禀告族长,外麓的防线还需要存在十天,十天之后,我会带着守军残部回破云峰!” 负责传令的风媒听着唐森决然的命令,浑身一个激灵,连忙回去禀报。 …… 十二月廿八 经过数日的鏖战,弥氏终是撕开了三麓的防线,眼下只等洪水平复便能进行平推碾压,虽然唐森依旧带人驻守在北山外侧,但在弥锦看来,那不过就是垂死挣扎。 只等弥氏的大船载着蜕凡小队登陆北山,唐氏便算是真正显露了败像,看着手中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弥锦难得露出了几分笑容。 “设宴攀云台,邀请七位族长与各族之宗,为宗长和几位武宗践行!”弥锦朝着身旁的弥竹嘱咐道。 曾答应宗长弥虎年前一定会攻破北山防线,他终究没有食言,眼下便是派人将弥虎几人送去昆吾神山疗伤的最好时机。 十二月廿九 奔腾了数月的洪流终于平复,龙江终是习惯了这条新道,河水的流量终是归于平稳。 天地终究有一套适合自己的规律,龙江的这次改道让龙州西部多了三千里水泊,原先地势低洼的西陵、神平、清水尽成了历史。 在这年关将至的日子里,奔腾的洪水终于平复,仿佛是为了让龙州受灾百姓过上一个好年。 南岭兽谷的卧龙潭中,无数工匠作坊将早已造好的船只推入水中,弥氏的舰队载着大量蜕凡武者,朝着北山推进。 在这寒冬中,更显肃杀。 龙州历1781年初 弥氏联军的蜕凡大队正式登陆北山,还有七大望族各自的中队,而驻守在外麓的唐氏守军们也一退再退。 时间所有事,当数量开始膨胀,它便会凝聚成一股力量。 原本就在武宗数目上压制唐氏的弥氏联军在得到海量蜕凡武者的支援后,更是杀得唐森等人节节败退。 有着曹雄坐镇的联军部队对唐森可谓严防死守,以至于唐森数次偷袭都是无功而返,自己还受了伤。 主将受伤的情况下,唐氏这支守军还是硬生生撑到了第十天,才退回到破云峰。 自此,北山成了真正的战场,弥氏联军终于发挥了数量的优势,仅用了二十天,便将破云峰推平。 唐氏守军损失惨重,再退祥云谷,据武堂大阵而守。 六百二十八章:表态 万籁俱寂的冬夜,北山祥云谷、武堂大殿中 武堂的统领、管事与滞留在北山的长老们汇聚一堂,晶石将大殿照得透亮,但每个人脸上却是无比阴沉。 没有人出声,不管是长老还是统领,都将目光低垂在大殿的地上,像是在发呆,又像在等待。 “说点什么吧,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诸位就想用沉默将时间荒废吗?”大长老唐思源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沮丧模样,终是忍不住出言打破了沉默。 被唤醒的长老们抬起头,面面相觑又不知从何说起,武堂的几位统领也是抬头看看唐森又看看唐志,想说点什么却又重重叹了口气把头低下。 眼下北山的族人基本已经撤离,只剩下战士们留在祥云谷断后,一来是为了将战场固定在北山这个主场,而来是为了拖住弥氏联军的大部队给族人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唐氏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明明守军有数次可以撕开联军突围的机会,却一次次被浪费。 眼下弥氏联军已将祥云谷合围,留给守军的机会与时间真的不多了,可唐志还是老神在在的要他们静候。 作为手持玄机玉的凶境武者,长老与统领们想在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但唐氏这些年好不容易积累的蜕凡大队,便等于丢在这儿了。 如果让弥氏联军将这些蜕凡联队蚕食,唐氏至少三十年缓不过气来,而会落到今日这样被动的地步,便是因为这据守祥云谷的命令。 武堂的将官们并不是不愿意说话,只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所以只剩下沉默。 “我忍不了了。”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死去,神武军统领唐羿站起身形,朝着端坐首位的唐志问道:“眼下弥氏已将祥云谷团团围住,那些被我们重伤的联军武宗也不断伤愈回援,眼下已经是我们最后突围的时间,您还不下令么?” 唐羿的言语中满满的心疼,每一个神武军战士都是从武堂精挑细选出来的好苗子,从最稚嫩的新兵蛋子一路被他培养成如今的百胜雄狮。 而自从领了这莫名其妙的据守任务,每天都有大批神武军战死死去,短短几日的战损是曾经几十年的总合。 弥氏联军的武宗们已经彻底不要皮面,以凶境武者的身份偷袭守军,目标就是那些年轻的蜕凡武者。 有时候唐羿都恨不得那些灵技是打在自己身上,也好过眼睁睁看着后辈在自己面前变成一具尸体。 族长唐志看了唐羿一眼,依旧是那个重复了数次的答案:“还不到时候。” 大殿众人的阴沉的脸色上又多了几分无奈,为什么没人出声,因为每一次都得到同样的答案,已经让人麻木了。 只是这一次,神武军统领无法再接受。 “要等到什么时候!?”愤怒的唐羿涨红了脸:“是神武军的战士死光,还是武堂的大阵被击碎?” 这些日子的压抑让唐羿心里淤塞了太多东西,终于在今晚爆发开来:“我们已经败了,即便北山是族地所在,眼下技不如人也只能退出!但只要保留有生力量,有小灵界得来的那么多功法秘术,不出十年我们便能恢复鼎盛族力,最多百年就能杀回西陵,将今日的种种因果还给弥氏,为何要争这一时的长短,难道死地比活人更重要吗!!?” 愤怒的质问对事不对人,只是唐羿话里的意思又有谁听不出来。 家族战败失去族地,族人们总要有一个情绪的宣泄出口,而这种重大的战略失误,除了族长没人能背起这口锅。 因为到了战时,家族所有堂口、分部都归族长统筹,那么出了问题,自然也该族长负责。 在已经看不到胜机的唐羿眼中,唐志之所以不愿意放弃北山,还要带着武堂死守祥云谷,便是不肯承认失败,究其根源便是不想放弃这块死地。 想不通唐志行事的神武军统领终归还是用了一种最庸俗的方式,判定族长唐志是因为不想承担后果,才将武堂留在绝地,期望奇迹发生。 在座的都是身居高位者,虽然唐羿说得委婉,可又有谁听不出这番画外音,原本众人都不会往这儿想,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除了这个,他们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只是出于对唐志的信任,武堂的几位统领没有立即相信,但投向唐志的眼里却带着几分疑问。 谁都没想到在唐羿说完话后,情况会变得如此复杂,这让最开始提议别人说些话的唐思源格外难受,冷着脸朝唐羿质问道:“羿统领,驻守的决定是长老与长老团共同认可的决议,你明白吗!” 作为真正了解唐志计划的几人之一,唐思源必须在这个时候站出来维护唐志的声誉,这无关私交,而是为了让此事的唐氏不要出现更多的问题。 可唐羿既然已经决定要问到底,便不会在乎这个答题者是谁:“既然大长老说据守是族长与长老团共同的决定,那么乘着武堂的三位统领都在,还请您告诉我们,据守是为了什么,还要守多久!” 武堂一共三位统领,统领着家族大量的蜕凡武者,此刻三人站在了同一战线,向家族提出质问。 “三天。”唐志的突然出声让整个大殿骤然一静,并将武堂三位统领将目光死死吸引住:“最后三天。” “请三位统领将这命令传下去,让家族的战士们知晓,我们此时驻守,便是为了给族人们争取撤退的时间,我们多守一天,族人便多走三十里。再让他们远走百里,我们便突围!” 这是唐志第一次给三位统领如此清晰的命令,虽然他们都不相信这是他们这些日子以来驻守的原因,但既然唐志给了最后的时间,他们就愿意相信。 “好!”神武军统领唐羿点点头兴奋道:“最后三天,不论三天后出现任何事,本统领都会带着神武军突围,勿谓言之不预也!” 六百二十九章:作弊 祥云谷、药堂中 唐森浑身赤裸躺在药液中,清澈如牛乳的药液已经变成了墨绿,还散发着阵阵恶臭,而唐罗好像闻不到,眼睛死死盯着。 等到墨绿的药液变成玄黑,唐罗才扬声道:“换药!” 话音刚落,门外的两名药师便推着一桶新的乳白色药液进来,唐罗抓着父亲唐森的肩膀,将其放入另一桶药液中。 两名医师则推着另一桶散发着恶臭的黑液离去,静室中又只留下父子两人。 浸泡在药液中的唐森双目紧闭眉头紧皱,全身毛孔张开,无数道青气自毛孔导入药液中,随着青气不断从毛孔中溢出,唐森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不像刚才那般痛苦。 几日前,唐森被一名弥氏供奉偷袭,两人近战时那名供奉突然自爆,毒云将他彻底笼罩,好在觉醒神力血脉的唐森体魄无比强悍,能够融金蚀骨的毒瘴并没有将他杀死,只是让其昏迷。 只是在战场中央昏迷这比当场身死也好不到哪儿去,幸得朱家一位武宗相救,唐森才能幸免于难,回到药堂疗伤。 但父亲唐森吸入的毒瘴实在太多,这些以金系灵力为食的毒气已经盘踞在他身体的各个部分,隐藏于脏腑之间,体内两股灵力撕扯争斗,所以现在还未醒。 “首座怎么样了?” 静室的门又被推开,正是唐青衣来探查关于唐森的情况,走到药桶边看了看药液,又扭头朝唐罗问道:“今日首座可有苏醒的迹象?” “并没有。”唐罗表情木然摇摇头:“不过换药之时家父眉宇舒展,想来离苏醒不远了。” 唐青衣点点头道:“也多亏了你的先天之气,不然首座大人还得昏迷好久。” “应该的。”随口应了一句,唐罗扭头望向从未这么多话的医者问道:“找我有什么事么?” 以往唐青衣都是看一眼药桶便走,今日却一直留在这儿问东问西,若是还看不出来他是找自己有事,也太不应该了。 “是有点小事儿。”被讯问来意的唐青衣有些尴尬道:“族里一位武宗也因吸了青雾昏迷,我想请你帮忙。” 先天之气有助于压制青雾毒性,这也是唐森体内毒素排得如此迅速的原因,眼下家族又有武宗手上,所以唐青衣特来求助。 “可以。”唐罗点点头:“现在去么?” “嗯,就在旁边静室。”唐青衣想不到唐罗如此痛快,连忙几步打开静室的门。 当唐罗再次回到父亲的那间静室,刚刚还在昏迷的唐森已然苏醒,浮坐在药桶中,调息着内气。 听到静室门的开合,唐森睁开了眼,迎面看到唐罗担忧的表情,微微颔首淡淡道:“为父没事。” 其实这些日子他虽然昏迷,但意识却无比清醒,知道唐罗一直陪在身边,不停地为他度入先天之气。 只是作为男人表达感情总是那么含蓄,即便心中感动,放到嘴里也只有这淡淡的一句。 唐罗也不扭捏,点点头道:“医师说要先以药液将您体内的毒气引出后你才能做恢复的调息,这种青气以金行灵力为食,正是通天诀的克星。” 听到唐罗这样说,唐森便停止了调息,靠在了药桶边,问道:“现在武堂情况如何?” “族长将所有武宗将士召回祥云谷据守,眼下弥氏联军越聚越多,已经将祥云谷团团围住,昨天晚上武堂大殿里吵了一架,武堂的三位统领逼着族长给了最后突围的时限。”唐罗走到一边给父亲唐森倒了一杯水,一边讲述唐森这些天昏迷后的情况。 三位统领之所以能够鼓起勇气质问族长,因为现在武堂的最高领导人昏迷不醒,所以由神武军统领唐羿暂代唐森之责,统领武堂。 唐森接过唐罗递来的水,一口饮尽后,将身子沉入药桶中,没有做声。 “父亲。”唐罗坐在药桶边,认真问道:“我听到消息说,驻守武堂是为了给族人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只要再守三天就能突围,但我觉得这根本不现实。” “眼下祥云谷被团团围住,弥氏联军高端战力不算什么,但那几万的蜕凡将士却不好相与,他们把守者祥云谷的几处要道,不管我们从那个角度突围,都会被埋伏,根本出不去。” “所以我认为族长给出的根本就是个假消息。” 唐罗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倒不是怀疑唐志的决定有私心,而是怀疑计划是不是出了问题,眼下弥氏联军围而不攻的意思越来越明确,而看联军武宗袭击的目标也能知道,这一次弥氏就是为了将唐氏的蜕凡武士蚕食,偏偏族长还要在三天后突围,这不是明摆着给弥氏机会么。 太多的问题聚在一起,让他已经捋不出线头,之所以等在静室中,除了担心父亲的状况外,也是为了做一个弊:“您给我交个底,族长到底在等什么?” 唐森抬头看看儿子惴惴不安的表情,沉吟了一会儿道:“唐左回来了么?” “没有。”唐罗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提起那个人,却还是沉声答道:“从洪水来后,就再也没看见暗雷堂首座唐左和那几位顶级武宗,就连他们的蜕凡大队都并入武堂,现在归房统领麾下。” 算算时间,这些人都已经没了小半年了,若不是此刻唐森提起,他都快把这些人忘了。 而唐森听到唐左还没露面的消息,朝唐罗解释:“这场大战,真正的胜负便在唐左身上。” “就凭暗雷堂几个武宗?”唐罗皱眉不解:“眼下数万蜕凡围山,弥氏联军近两百位武宗虎视眈眈,就暗雷堂那几人,能有什么作为。” 除非暗雷堂九个都是大宗师,不然说破大天去也就是九个武宗而已,就算现在全部回到祥云谷,也无法帮助唐氏一战定鼎吧。 “九位不够,那你觉得多少武宗可以倾斜这场胜负?” 话说到这里,唐罗已经有些明悟:“父亲的意思是,唐左带回来的力量会左右这场胜负?” 六百三十章:开春 龙州历1781年正月初九、立春 立春者,四季之始,万物复苏,阳和启蛰,品物皆春。 对龙州西部的百姓来说,最寒冷的冬天总算过去,但这并不意味着生机勃勃,反倒是因为开春,死的人更多了。 秋收时节突然出现的洪水将龙州西部淹成了万里泽国,即便是豪门大族也无法兼顾秋收与避祸,平原被淹没的意义是,百姓无地可种,无粮可收,世家亦是如此,只能以存粮度日。 而洪涝间,占据各个山头的饥饿世家露出了最狰狞的面目,让整个西部变成了一座水火交融的炼狱。 豪族跑马圈地,望族委曲求全,小族失去一切,百姓命贱如蚁。 强者愈强,弱者愈弱,一座百万人的巨城,一场滔天洪水下来能有三分之二人活下来便是幸事,而剩下的这些人,至少会在之后的饥荒中死去一半。 厮杀、争夺是这场天灾中的主旋律,唯有各城豪族端坐云间,手持杯盏笑看人间炼狱。 陵江一脉自上游起共有十座大城,分别是漳同城、扶灵城、兰山城、西陵城、清水郡、神平城、瞿塘城、安东城、泊马城、截江城。 这十座城坐落在陵江两岸,上游接壤龙江主流,下游至西陵峡谷是陵江最有名的十座城市,同时也是受灾最严重的城市,特别是西陵、清水、神平三城,更是因为地势的原因被洪水彻底覆没成为历史。 而其他的城市也不好受,除了兰山城因为建在兰山之上没有受太大影响外,剩下的各大城市的平原都被洪水冲毁,以致颗粒无收。 因为饥饿和争夺粮食发起的氏族战争在龙州西部比比皆是,其中大多都是由各大望族挑起的。 比起投奔豪族委曲求全或成为附庸,各个望族们更愿意用自己手中的刀剑去抢夺必要的生存物资。 天灾面前人人平等,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本就是最基本的道理,在这个时候没有人再用道德约束自己,武者化身狼虎,在这个丛林中肆意的捕猎虐杀。 但仁德这件事,便是在最黑暗的时候才能彰显出自己的力量,在各个城市因为几十袋粮食打生打死的时候,却出现了这样一支奇怪的船队。 他们的冰舟能在洪水中穿行,他们游走在龙州西北各个城市,他们调停了很多氏族大战,他们将灾年中人们视若珍宝的粮食成吨成吨的分出去。 没人知道这些人哪来这么多的粮食,只知道这支商队不管走到哪儿,战争便会止息,灾民得到抚慰,即便是原先势成水火的家族,都被团结在了一起。 能做到这样的事,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支船队有粮又大方,更是因为船队上有九位强悍到极致的武者,令人望而生畏。 他们一手拿着抚平灾难的粮食,一手举着掌握雷电的利刃,游走在龙州西北,将一个个氏族团结在一起,并将一个消息传递给所有受过恩惠的家族。 “正月初、西陵北、遣云峰、本座代唐氏邀诸君共商大事。” 这则消息并未流传开来,却是随着船队的动向传播了大半个西部,被各个中小家族的掌舵者口耳相传。 能够被船队接济的,大多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中小型世家,这样一个世家中通常只有三五位凶境,不然也不会落得灾年无所适从的地步。 拿到粮食的同时听到这样的通知,所有家族最初都是抗拒的,毕竟能够混到一族之长,谁都知道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可无奈家中老友嗷嗷待哺,很多世家只能一边接过船队的粮食点头称是,一边心中筹谋着怎么避开这次邀请。 扶灵城外涪陵山 几个世家的族长坐在山洞中愁容满面,没人能想到抱团取暖的这几位两个月前还是打生打死的仇敌,而此刻却像是形成了什么默契,围坐在一摊篝火边。 没有人说话,只是沉默的往篝火中加柴续火。 柴火在火焰中噼里啪啦的乱叫,仿佛是在催促着几人说些什么。 一位面色黝黑的壮汉将手中木柴掰成细条添入篝火后,将双手撑在盘坐一起的两膝上,定了定神朝一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问道:“刘家主,你去么?” 虽然曾经是打生打死的仇敌,但这几月相处还是有了默契与羁绊,几个世家团结在涪陵山上,抵御着豪族的逼迫和侵蚀,度过了最漫长的冬天,早已形成了不俗的默契。 而这些日子的相处,也让众人发现,虽然书生模样的中年人手上功夫不够硬,但聪明思辨,能看到和想到众人想不到的事,所以大家商议之时,都会听从此人的意见,这次也不例外。 “我要去。”被称作刘家主的中年人抬起头,看了看几人,补充道:“不得不去。” 能在这场灾难中保下所有族人,靠得就是那支船队支援给几族的粮食,让这么大一个灾年对他们这样弱小的家具几乎没什么影响。 但也是因为这些支援,让开春的他们更是窘迫,他们已将涪陵山可开坑的天地都开了,武者们更是没日没夜的在河边渔钓,但粮食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这是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灾年不死人也这样可怕,避过了刀兵却避不过饥荒,除非他们将老弱妇孺全部抛弃,不然粮食注定是不够吃的。 “李当家的。”中年书生将目光投向面色黝黑的壮汉,郑重道:“此行我会带上舍弟,若是三月未有消息传回,还请您对刘氏关照一二,拜托了!” 说话间,中年书生翻身坐起,当着几人面一个头磕在地上,让壮汉大惊。 “刘家主这是干什么。”壮汉与中年书生对坐,中间隔着篝火,一看对方跪下,急忙伸手去扶,情急中两臂直接架在了篝火上,火焰燎着了他的衣袖,众人一阵手忙脚乱。 壮汉将焦黑的两只衣袖撕下丢在一旁,露出两条铁铸般的胳膊,坐到了中年书生身边,叹道:“其实我本想让你这书生帮忙照顾李氏,没想到却被你抢了个先,那也好,我们兄弟一起走一趟西陵,看看这唐左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六百三十一章:同去 中年书生一听,惊惶道:“李当家的不可,你若是离了涪陵山,若是强人来袭怎么办?” 几家大战被唐左调停后便一起住在了离扶灵城不远的涪陵山上,几个月来的相互扶持也让众人更加了解了几家的能为。 李家虽然兴起不过百年不算什么名流,但一身锻体横练的功夫却是无比惊人,每当战起全靠他冲锋在前扰乱阵型才能保得后方无恙,一听说他要离开涪陵山,中年书生当场便急了。 “刘家主你啊,也就大事清楚小事糊涂。”面色黝黑的壮汉摇了摇头道:“眼下开春,大家耕种都来不及,谁还要出来抢粮。过了这样一个冬天,谁家又有余粮。” 他们这些得到船队资助的家族这个冬天过得还不错,但这个春天却要了亲命,而那些在冬天打生打死艰难活下来的世家,因为人口的关系,只需要一小片土地便能足够养活一族。 所以好与坏真的很难说清,也许万物本就有它运转的规律,强求不得。 “唉。”壮汉叹了口气伤感道:“诸位也知道我李家玄黄体是一门以锻体为主的功法,虽然我拿了最多的粮食,但消耗也是极大。不瞒诸位,十天前李家便已断粮,若不是周兄的捕猎队接济,家中老小怕是一口肉都吃不上了。” “这是哪里话。”一直默不作声添柴的精壮汉子听到‘接济’二字,皱眉不悦道:“若不是李兄的救命之恩,某家此时已经葬身鱼腹,些许血食算得了什么,只是现在洪水平息,扶灵城的几大豪族也组织了大规模的捕猎队,收获越来越少了,是某愧对李兄。” 上古时期体修大能横行是因为满地的凶兽妖灵,行走天下的武者紧靠捕猎就能吃饱,而到了武道大昌的现世,再想要锻体便一定要有极大的资源支撑,不然根本练不出什么东西。 锻体的凶境武者,已经不是普通的白米白面能够养活的了,因为这些食物能量太低,哪怕以凶境武者的能量转换率也够呛。 若是壮汉放开了肚皮,一顿至少二十斤白面才能吃饱,而这些白面下肚不过几个时辰又饿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氏功法强横,强者却不多的原因,因为相比于一般武者的损耗,体修的能量需求实在太大了。 “要我说,就一起去!”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了突然出声的高瘦男子脸上,只听他继续道:“你们也别太长他人志气,听说西陵是受灾最严重的地区,整座城都被水淹了,我看这唐家根本没工夫算计我们,先找一座新城让族人住下才是正理,找我们大概是想请我们帮着攻城罢。” 几人边听边点头,显然高瘦男子的说话是最符合逻辑的推测,毕竟西陵整座城都被淹了,唐氏总不能全族幕天席地当野人吧,豪族终是和他们这种普通氏族不一样的。 高瘦男子一看众人点头,更加来劲,接着道:“如果唐氏找我们共商大事真的是这样的要求,那我们回绝了便是,总不能因为拿了他们百十万斤粮食就去拼命吧。但如果唐氏只是想让我们壮壮声势,掠掠阵,我倒觉得可行。再问他们要个百十万斤粮食不过分吧,只要熬到夏收,我们的粮食便不会这样紧缺了。” “我觉得老吴说得对。”壮汉听完高瘦男子的话,朝着众人点点头道:“如果我们每家派两个人,便是整整八位凶境武者。而且这些日子我们相互扶持培养的默契便是对上豪族的武宗小队也丝毫不弱。我们便一起走一趟西陵,若是唐左提出的条件我们做不到,走了他也奈何不了我们!你们怎看?” 围在篝火边的几人相互看看,眼中都已有了决议。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龙州西北各处,因为初春缺少粮食的世家再次想到了那支神奇的船队。 若是将视角上升至九万里的高空俯瞰龙州全图,便会发现从年初开始,龙州的西北角不断有三三两两的武宗升空,目标都是西陵西北二百里的那处孤峰,名唤遣云。 短短几日,便有数百位凶境强者聚集在祥云谷以西百余里的山里,而将祥云谷团团围住的弥氏并不知道。 危险,就在身边。 龙州历1781年正月十一、遣云峰 已经被挖空的山体最上层便是议事厅,而此时座无虚席,并且每一位都是凶境的强者,这群凶境武者中,最长的来了三天,最短的今天刚到,此时被聚拢在一起,静静地等着东道主说话。 而站在议事厅最大那副北山壁画前的就是船长唐左,有着方正五官的暗雷堂主嘴角噙着笑意,一袭苍紫色蟒袍紧紧贴合身体,腰间绑着条花纹系带,一头黑发披散在后背,极是潇洒。 平心而论,一个蜕凡巅峰的武者面对几百位凶境武者炯炯的目光,易地而处自己怕是要吓尿裤子了,而首席的唐左却是风度翩翩毫不露怯,光是看到便让人由衷发出一声赞叹,但此时很多人的心里却多了几分惋惜。 看着台下众人目光炯炯,唐左上前一步扬声道:“既然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本座也不耽误时间。”微微躬身致礼道:“首先感谢诸君信守承诺来到此处,真令遣云峰蓬荜生辉。” 底下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多来自坐在前排的大族武者,而后位的不少武者却只是抱着胸冷笑,像看看唐左还能强装镇定到几时。 到了西陵地界后,他们算是搞清楚了唐氏现在的情况,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唐氏的族人们已经按照序列撤退,却在各地被龙州最精锐的仙禽羽卫追杀。 而他们族中的主力几乎全都被困死在北山祥云谷,听说被数万蜕凡和两百凶境团团围住,只能据大阵以守。 更有小道消息说,唐氏已经启动了血裔分流,将族中最优秀的一批人送到了昆吾。 如果说来之前他们还抱着让唐氏帮他们一把度过难关的话,等到了之后期望便彻底破灭了。 好些个武者心里已经咬定,若是唐左要他们参战,他们哪怕不要粮食也要告辞离去,总不能为了一点吃食,去跟龙州最凶猛的武宗火并吧。 六百三十二章:责任 “别急着谈大事,我们就先讲讲眼前的事!”人群中一位抱刀而立的武者突然出声打断了唐左的发言,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武者忽然散开露出了大片空荡,抱刀男子上前一步,将怀中长刀住在地上,双手扶着刀柄,朝着台上唐左扬声道:“唐船长上次说,正月邀我们来遣云峰是有要事相商,现在我们来了,却是看到西陵唐氏战败被围,这跟要商大事的模样,相去甚远吧?” 这次大部分世家聚集此处其实对要商量的大事并不在意,每个人都想着能不能再从唐氏要到一点粮食,但初到西陵便看到了唐氏族地被破,不用想也知道粮食的事儿肯定没着落了。 众人之所以还聚在这里,一来是因为在水患最严重的时候唐氏对各族有恩,现在唐氏落难,大部分人都想着能不能帮把手,起码将唐左这一支护着离开,也算了了因果。 二来还是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西陵唐氏的富庶千年来陵江两岸各个大城有口皆碑,听说他们还跟北邙玄机宗有密切往来,所以他们相信,即便唐氏战败,顶尖力量也不会损失太多。 以唐氏的底蕴一定可以在北邙东山再起,此时结个善缘,留待来日也算不错。 只是还留在此地的人大多已经不抱能够拿到粮食的期待,所以多少还是有些失落,但唐左还是一副强装镇定的模样,无疑勾起了一些人的怒火,而抱刀男子的话,就像是点燃炸药的药引,一时间议事厅里的强者们纷纷开口,无比闹腾。 “唐船长,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强撑,有我们给你压阵,你让弥氏在祥云谷开个口子,唐氏放弃族地另起炉灶,和和气气不是挺好。” “压什么阵,老子这次来是找粮食,可不是为谁助拳,真是晦气,告辞告辞!” “无胆鼠辈,忘了你被王家逼到绝路时是谁给的粮食过冬,现在看到恩公家族落难不思汇报还要冷言冷语,钱某羞于为伍!” 这边几个神平来的世家在争吵,那便又是兰山城的几个世家看着他们抱胸冷笑,随着抱刀男子的发言,整片会场都失去了原有的秩序。 毕竟这儿每个人都是一方豪强,即便是落魄了心气也是很高,曾经有着西陵唐氏的名头压着,众人还能控制情绪听唐左说话,但现在唐氏已显败像,想要对这一屋子的强者呼呼喝喝,一个蜕凡境的唐左,显然不够分量。 而李黄玄带着涪陵山一众的老伙计站在大厅边上的角落,看着突然乱起来的议事厅也是满脸苦笑。 这议事厅中的座次排序是按照来到遣云峰的时间安置的,他们来的最晚所以只能呆在最后,本来还对这个安排不满意的几人,看着现在闹哄哄的会场,这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倒是个可以悄摸离去的好位置。 “李当家的我们走吧,这唐氏看着要败了,我们留在这儿也没有意义。”高瘦的吴光叹道:“这次出来说什么也得为涪陵山带些灵食兽肉回去,不然真是无脸面对族中老小。” 是他提议的让众人一起来遣云峰,却不想碰到这样的事,吴光心中自责,觉得愧对几人,倒是中年书生模样的刘书同看得很开,安慰道:“世事无常,老吴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眼下唐氏忽逢大难,我们这样直接走了...不太好吧。” 入冬前四家便已将储备的粮食几乎耗尽,当时为了一点鱼获几族便能打生打死,是驾着冰舟的唐左出面调停,并将涪陵山上的强人诛杀驱赶,他们才有了栖身之所和过冬之粮,可以说唐氏对几族是有大恩的。 只是当时唐左是那样强势的时候,所以这份恩情他们下意识选择忘记,那感觉就像是,反正你都那么强了,有那么多粮食了,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你一定是有目的的。 每个人都是带着不小的防备心来到遣云峰的,可现在看到唐氏族地被破,那份已经遗忘的感谢之情再次涌上心头,就这样弃他们而去,就像是恩将仇报,满腔书生意气的刘书同实在难下决心。 “刘家主你不要意气用事!” 听出中年书生的犹豫,精壮的周顺眼睛一瞪,连忙反驳道:“唐家与我们有恩没错,但我们现在不是恩将仇报,而是保全自己。你看看议事厅中近三百凶境强者,如果唐左是想止战谈和,我们当然愿意为其压阵,但他还要强装镇定语焉不详的商议大师,分明是存了算计我们的心思,想把我们拉下战场。” “老周说的没错。”壮汉李黄玄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西陵是龙州战场的中心,我们多留一日便多一分暴露的风险,若是被弥氏发现,便是不想打也得打了,还是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听说西陵东面的赤霞山是一片中立之地,而且从未有过饿死百姓的事儿,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能否跟那些中立世家购些粮草,先解决家族燃眉之急。” “我同意李当家的看法。”精壮的周顺听完李黄玄的话,连忙同意并将目光投向吴光。 原本便心中有愧的吴光一听到还有寻粮的办法,连忙附议道:“我也觉的这样不错。” 涪陵山四家只剩刘书同没有表态,李黄玄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中年书生的肩膀道:“刘家主,我知道你想报答唐氏的恩情,只是眼下我们最应该照顾的便是涪陵山的族人。李某答应你,只要找到粮食安置好了族人,便陪你回来遣云峰,看看如何报答唐氏。”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武者的世界简单而复杂,作为家主不能仅凭一己的好恶做决定。 李黄玄纵横扶灵城二十余年,一直来没有欠过任何人情,按他以往的脾气,面对唐氏如此大的恩惠,他一定会留在遣云峰看看有没有机会报答。 可是他除了武者的身份外更是扶灵李氏的家主,他不光为了自己活着,更得为了家族老小奔忙。 六百三十三章:欢迎回来 刘书同脸色变换数次,终是归于颓然,重重叹了口气:“李当家说得对。”扭头望了眼依旧嘈杂纷乱的议事厅,中年书生无奈摇了摇头:“我们,走吧。” “那便,走吧。”李黄玄并不因为刘书同的附议而欣喜,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几人真心做出的决定,只为权宜。 执掌世家多年,这种族大于情的决定他们做过太多了,无奈次数多了也就变得麻木了。 涪陵山一行八人本就在靠近洞口的地方,此刻既然做了决定便没什么好犹豫的,看着连守卫都没有的洞口,李黄玄摇了摇头,心中叹道:看来西陵唐氏是真的破败了。 一行人心情沉重的走在遣云峰的山道中,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响起,直到远离议事厅的喧嚣,几人才调整好的表情,看着远处洞口的光亮,几名家主决定好好为了涪陵山的族人奔忙,唐氏的恩情,只能留待来日了。 突然间,周顺脸色大变,瞬间祭出了护身功法,口中低喝道:“准备战斗,洞外来人!” 周氏的功法本就以感知洞明见长,周顺更是其中佼佼者,若论机敏灵动、反应迅捷,涪陵山四族中不做第二人想。 而几个月的守望相助早让涪陵山一脉形成默契,几乎在周顺开口的一瞬间,八人便已拉开架势。 李氏李黄玄带着族人站在最前,玄黄体全力爆发,原本便黝黑的皮肤顺时变做土黄色,周身还有蓝色护身罡气罩体,十分霸道。 而吴氏与周氏也拉开阵势策应在李氏两人身边,以灵力幻化出的兵器紧紧握在手中,中年书生模样的刘书同则是站在最后,手中捏着法印,朝着洞口光明处死死戒备着。 各司其职,力往一处使,这便是涪陵山一伙儿能在最艰难的岁月中扎根扶灵城的本领,这次也不例外。 打头的李黄玄虽然面色沉稳,但心中也是暗忖,会不会是唐左借着集会将消息走漏给弥氏,让他们派人来试探。当即头也不回的低喝道:“若来人是弥氏武者,刘兄便立即回议事厅通知众人。” 虽然唐弥两氏名声在外,但此时的众人根本没在怕,因为议事厅中有几百位凶境强者,来的便是一位大宗师,也决计讨不了好。 落在最后的刘书同点点头,带着弟弟不露痕迹的又退了一步。 只是心中隐隐也有些奇怪,周顺既然能感受到灵力逼近,说明人离得不远,而以凶境强者的速度,为何此时还没有出现。 “难道这些人是想震山?”刘书同心中不由得这样想,还未等这个念头散去,脸色就是巨变,因为他也感受到了这股逼人的灵力。 何止强大,简直可怖! 凶境武者的气息大致由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是武者肉身自带的血气,体魄强横者气壮势足。 第二部分是灵力的多寡,灵力雄浑者光光散溢的气息便对低阶武者有着巨大的压力。 最后一部分就是神魂的强弱,如果说体魄与灵力只是气势的基础,那么神魂便决定了这份气息的上限。 一个血气如龙的刚猛凶境可能气息不如一位身材佝偻的老翁,这其中的差别便是神魂。 万种魂养万种势,但其中强弱神魂却是要用神魂感应最直观。 刘书同只感觉出现在洞口的那一行人,根本就是披着人皮的凶兽。 他们踏着平稳的步调从洞外走来,离得越近这股气息便越强,到了近处已经如龙虎般凶猛。 站在最前的李黄玄眼睛死死盯着打头的那个人,摆着发招的架势却连动弹都不敢,因为好几道凶猛如龙的神魂锁定了他,背后倒竖的汗毛与瑟瑟发抖的神魂无一不在告诉他:动了就死! 曾经他以为将家族的玄黄体练成便再也不会失去勇气,他错了。 这媲美顶级灵甲的护身功法此刻根本没给他带来一丝安全感,他的身体僵直因为知道只要一动手,便会被撕成碎片。 既然来人没有敌意,他便不会想因为自己的举动让对方误会,以至于尴尬的僵硬住。 不是他胆小,只是这迎面走来的队伍中,有几个他们都认识的人。 涪陵山四家永远不会忘记几个月前从冰舟上飘然而下的那几个身影,天幕般的金掌将夜空照得透亮,仅仅三人出手便将涪陵山最强的那股匪盗抹杀。 而现在这三人,正亦步亦趋的坠在这支队伍末尾,看上去就像是跟班。 一行三十六人,就这样大喇喇的穿过了涪陵山八人严阵以待的防线,视他们若无物。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远去,八人才敢回头,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通道,八人面面相觑,无力地靠在山壁上喘着粗气。 明明只是站着,却像历经一场大战,八人前胸后背都被汗液浸湿。 “这..这是怎么回事?”吴光背靠岩壁双拳紧握道:“那后面几人我认识,就是跟着唐左船长一起的几人,可他们怎么在这,这些人不是应该被困在祥云谷吗?” “老子怎么知道!”周顺恶声道,作为八人中感觉最敏锐的那一个,他对这群人的气势感受最深,当他们面无表情从他身边鱼贯经过的时候,他就像深海中的一条小鱼和巨鲨擦肩而过。 这些哪是人,分明是披着人皮的凶兽。 对比下来,反倒曾经被惊为天人的跟船武宗气息最弱,此时周顺的大脑已经混乱了。 “我们回去!”李黄玄散去了功法,摇了摇脑袋,像是要把刚才不敢动弹的羞辱都忘记,红着眼低声道:“对回去!” 说罢,李黄玄迈步便朝来时的大厅走去,而余下几人面面相觑后,也是咬咬牙决定跟上。 短短一条通道,几人心中却是无比纷乱。 他们特别想知道,这唐左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有这样三十六位武宗,不管从祥云谷哪个角度都能撕开缺口,那唐氏怎么会被合围? 赶到议事厅,几人发现刚刚还无比嘈杂的大厅此刻针落可闻,以至于匆忙的脚步都显得很大声。 那三十六位气息恐怖的强者已经上台在唐左身后站定,而此时的船长,脸上依旧是那副镇定的表情,看到涪陵山的几人出现在洞口,轻笑点头道:“欢迎回来。” 六百三十四章:锦上添花 李黄玄几人以为自己走得隐秘,却不想早已被台上的唐左看在眼里,涪陵山一行人此刻只能尴尬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心中更是笃定,唐氏一定有着极大的谋划。 如果只是强壮镇定,面对刚刚纷乱的场面连慌乱都来不及,又怎有关注全场的冷静和底气。 不得不说,因为这三十六位顶级强者的出现,让厅堂内众人对唐左的评价有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作为凶境武者,他们又怎能不知道三十六位顶级强者存在的意义。 刚刚还觉得唐左是在虚张声势的众人现在再看台上,只觉得对方深不可测。 就跟蜕凡境初境与蜕凡巅峰一样,同在一个境界的武者战力差距也许有如天地,凶境强者也是同样。 顶级的凶境对上普通凶境那场面几乎碾压,如果唐氏这三十六位出现在战场上,要比此时号称两百武宗的弥氏联军更加唬人。 起码在场的武者有胆子冲一冲弥氏联军的包围圈,却不想与台上的那群老头子放对。 可既然唐氏有这样一支决定性的强者联队,为何会放任弥氏联军攻破北山,还让自家族人撤离呢。 虽然不再认为唐左是虚张声势,但众人眼中依旧透露着满满的疑惑。 “诸位一定奇怪为何我唐氏坐拥如此武力却任由弥氏联军攻入北山。”身着一袭苍紫色蟒袍的唐左背负双手,脸上似有遗憾、叹惋交错,幽幽道:“其实相比打打杀杀,我族更想为龙州同胞做些事,看到龙江改道,千年历史的古城漳同被一朝吞没,无数世家百姓在水患中流离失所,族长于心不忍,便将大量的族力资源投放到龙州各处援灾,没想到竟被弥氏瞅准了这个空子,联合七家恶族一举攻破了北山,这才有了祥云谷被围之劫。” 听完唐左解释,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唐氏竟将族力全都派到各部援灾,才让敌人钻了空子。 在场的世家全都是受过唐氏恩惠的家族,自然不疑有他,毕竟他们都曾见过随船武宗出手的情况,对唐氏的实力极为认可,觉得若是有这样一群武宗坐镇,足可保唐氏百年无忧。 只是几个跟智慧的族长听完唐左的话后,脸色当即变色,派了大量族力在外的唐氏都能顶住弥氏与七家联军的攻势,那唐氏全盛的族力该有多强。 想起唐左的邀请与共商大事,几人眼珠一转,便知道唐氏是艘怎样的大船,心态顿时完全转变,只想给唐左留下深刻的影响,当即清了清嗓子扬声道。 “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唐族长心系龙州不惜将族中海量资源分出只为不让龙州生灵涂炭,没想到这弥氏居然联合宵小攻伐恩公族地,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是唐氏的援助,我兰山城崔氏怎能黯然度过这个冬天,今日恩公族地罹(li)难,正是我辈报恩的时刻!”兰山城崔颖第一个站出来声援,引得人人侧目。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刚才他可是说他兰山城崔家百废待兴,没有余力帮助唐氏的。 但现在场面变成这样,也没有人会不合时宜的出言讽刺,在场的每一位都不甘落后的大声陈情道。 “崔兄说的在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西陵唐家的善举清水郡兰家没齿难忘!” “神平城叶氏定为恩公夺回族地。” “...安东城马氏...” “...瞿塘城杨氏...” 能够在此时出声的大多都是大城中的氏族,这些多是中等族力以上的家族,也是大厅中的中坚力量,有着他们的声援,此时大厅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唐左面带笑意,就这样看着众人表演,直到众人发声完毕,才伸手压了压:“诸位的好意唐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但弥氏联军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只手便可破之,之所以任其挑梁,不过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看西陵先遭水患又生灵涂炭,但唐氏一再的忍让却变成这群小丑得寸进尺的资本,说不得,也只好与他们做过一场了!” 微微一顿,唐左又道:“至于诸位的心意,唐某领了,但此时水患未退,饥荒未止,诸君能来遣云峰一聚便已是对唐某莫大的信任,唐某又怎么能要求诸君放下正事为本族助拳呢!” 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劝有钱人。 有着三十六位顶级武宗背书,没有人觉得唐左此时是在虚张声势,但随着心态的转变,各族又怎么会放弃这个锦上添花的机会。 如果刚刚他们都觉得唐氏非自己不可的话,在看到此时台上的阵势后,便再次摆正了自己的心态地位,同时也想起了赶来遣云峰的初衷。 为何会聚集在这里,难道是为了给唐氏助拳么,眼下他们考虑的不光是报恩不报恩的问题,他们大多是为了给族里找到粮食度过这场乍暖还寒的早春啊。 现在听到唐左话语中似想将众人撇下,好像连原本要商议的大事都不想谈了,人们当时就慌了,理所当然的觉得唐左是因为刚刚众人的表现生气,现在是在赶客呢,纷纷出言找补道: “船长说的哪里话,唐氏乃龙州积善之家,仁义之族,试问龙州的圣地宗门世家豪族,有哪个如唐氏般愿意在水患中放粮救人不求回报。能为这样的仁德之族尽力,是我辈的荣耀!” “是啊,像这样大的水灾,这样漫长的饥荒,我泊马刘氏一人未死,就连族中下人每日也有一餐浓粥果腹,全都仰赖唐氏仁德,此时恩公被宵小所乘,刘某怎能坐视不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不光是人性问题,更是成本问题。 眼下众人恨不得抱紧了唐氏这条粗腿,又怎么肯让对方将自己抛下。 至于什么积善之家,仁义之族,不过是奉承的场面话,只是面对唐氏他们更说得出口而已,毕竟他们确实靠着唐氏的粮食,才度过这个寒冬。 此刻的遣云峰石窟内,同样变得闹哄哄的,只是跟刚才愁云惨淡的场景有了天壤之别。 “好!好!好!”站在高台上的唐左仿佛被众人的热情冲的头昏脑涨,满脸兴奋的潮红! 六百三十五章:众志成城 “既然诸君情意拳拳,唐某再要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唐左面色涨红,方正的脸上写满了动容:“唐某也知道,诸君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既然诸君如此仗义,唐某便绝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回!” 舒服,通透! 此时大厅内的众人只感觉神清气爽,与唐左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么多武宗尽聚于此,难道是为了相互奉承,溜须拍马么。 还不是为了家中嗷嗷待哺的族人,唐左的上道无疑虏获了众人的心,对这场联盟更加有信心了。 一阵欢呼后,人群中又有人扬声问道:“还请唐船长告之,我等该如何助恩公夺回族地?” 这话听着好像是说任凭唐氏调配,但唐左又怎会挺不住话中的重点。 简单一个“助”字便将主次分的清楚,既然是帮助者,自然是出小力的那一位,且拥有极大的自由。 毕竟我是来帮助你的,不是你的下属,没有为你死战的义务。 不得不说,能够混到一族之长的都是人精,又有谁将自己放到危险的位置,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问,但唐左心中知道,若是自己不甚重回答,这好不容易聚起的气势和人心,分崩离析便在顷刻间。 好在这些事情他早有腹案,当即轻松答道:“关兄问得正是点上,这也正是唐某苦恼之处,诸君来自龙州各地各部,若是贸然统合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毕竟在场的都是各城各地的精英早已有了一套成熟的参战方式,唐某才疏学浅,又哪能厚颜担起居中指挥的重责,所以思来想去,还是由诸己保持各部建制,自行配合唐氏本部参战即可。” 世家最怕什么,最怕失去选择与主导权,虽然他们希望从唐氏得到粮食,但没有一人愿意将手中的权利交出去,与其强行融合,不如让他们自己看着来,也好过最后家族吃力不讨好。 不管唐氏原本的目的是什么,但对世家的这份安排,却是让洞内众人都感到安心,这起码让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 开了个好头的唐左朝着众人继续道:“其次,既然各位来为本族助拳,本族便不会让诸位陷入危难,这弥氏联军的凶境自有我族供奉对付,而每一位前来助拳并愿意参战的好友,本族都会提供一套上品灵甲、一颗生生造化丹,战后亦不会将此物收回。” 豪气的大手笔引得人人哗然,唐氏富甲陵江的传说早就流传了上百年,但这也是第一次被众人直观的感受到。 几十亿的资源就这样看都不看的分发给助拳者,放在以往真是让人想都不敢想,这种底蕴程度,几乎媲美中州那些豪族。 这让众人对唐氏更有信心,根本没把那数万的弥氏联军放在眼里。 很多世家更是发声请战,想要获得更大的好处。 对这些世家的发声唐左都是不置可否的微笑点头,像是记住了,又好像并不放在心上,让人更捉摸不透唐氏的底蕴。 等到大厅中的喧哗平复,唐左接着扬声道:“此外,本座再替家族允诺诸位,弥氏联军的每一个武者击杀都算作军工,蜕凡者,每位折粮万斤,或可换成百斤灵食或兽肉。凶境者,每位折粮五十万斤,或可换成五千斤灵食或兽肉。这样诸君回到族地,也好对族人有所交代!” 话音刚落很多断粮的家主便喘起了粗气,恨不得立刻出去冲杀一阵,提着人头换粮。 如果说前两个条件只是让诸位远道而来的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最后这条件就真正让他们看到了巨大的利益。 灾年刚过,几乎所有建制完好的家族都无比缺粮,而眼下再没有比这个获取粮食更简单的方法了,以凶境的实力去击杀蜕凡的武者换取军功,就跟熟透的苹果挂在矮树上等待采摘一样。 也许刚刚的请战只是为了在唐左面前搏一个好印象,那么现在这些武者就将击杀弥氏联军当成了自己的事,如何在单位时间击杀最多的武者成了所有人现在思考的问题。 听说围困着祥云谷的蜕凡联军足有数万,只要杀了百名就能凑够足量的粮食回城,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让人难以置信。 在场很多武者的人虽然还在遣云峰内,但心思已经飘飞道战场上,一刻也待不住。 这些躁动自然被唐左看在眼里,只是作为这次计划的负责人,他觉得有必要将这气氛压一压,毕竟暴露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轻轻的咳嗽声传遍全场,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台上,只见唐左笑着打趣道:“诸君切莫着急,弥氏这群宵小现在觉得胜券在握,团团围着祥云谷修筑工事,绝不会离去。诸君也别担心我唐氏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有消息灵通的世家应该知道,我唐氏这两年因为有一个酒坊的计划,正在大肆收粮,所以这两年唐氏的粮食堆积如山,亿万斤粮食,不过山棱一角,答应给诸位的粮食,一粒也不会少。而且唐某向各位保证,里面不会有一颗陈化粮!” 好几个被唤回神的家主听完唐左的话老脸一红,因为他们只感觉这番话就是对他们说的。 刚刚听到唐左开出的条件,很多人都动了立刻出去冲杀一阵提着人头换粮然后带粮食离去的心理。 毕竟相较于灵甲、丹药这样的身外之物,此时当然是粮食更能吸引他们,但只要粗粗一算便能知道,厅内凶境将近三百,就算他们只将弥氏联军的蜕凡杀死一半,也是上亿斤的粮食支出。 若是放在平时,自然没有人怀疑唐氏的实力,可放在灾年的时候,难免让人有些担心,只是现在听到唐左说道酒坊,众人才反应回来,明白了唐氏为何在灾年会有数之不尽的粮食。 这个消息最早是从弥氏那传出的,后来在陵江传开,而唐氏几个代表听到后干脆默认下来,这也就等于坐实了,以至于这两年但凡产业中有酒坊的世家都在防备着唐氏。 还有很多周边大城的酒客也在期待唐氏酒坊的上市,想知道唐家的商队究竟从酒国拿到了什么名方,才有信心在西陵这样的繁华之地垄断酒业。 只是后来却不见西陵有什么新的酒坊,反倒是听说唐氏跑马圈地,现在又被唐左提起,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毕竟要建一个垄断西陵城的酒坊,亿万斤存粮是最小的支出了。 六百三十六章:万一 南岭兽谷、弥氏风媒属 自开战以来就坐镇中央的弥锦将自己的办公场所搬到了此处,连带着还有下属几个得力的谋臣,为的就是能够对前线传回的信息有第一时间的反应。 弥氏联军自攻破北山登陆以来,南岭兽谷一片欢腾的景象,每次有武宗从前线退下,谷中的族人都像迎接英雄般欢呼雀跃。 毕竟所有人都清楚,只要驱逐了唐氏,弥氏联军便是当之无愧的最强,下一步便是席卷整条陵江。 可相比于南岭兽谷的欢腾景象,此刻的风媒属却是气氛紧张。 “立刻通知追击唐氏序列的风媒,唐氏那群死关供奉至今不见踪影,极有可能是隐藏在序列中,让他们千万小心,绝不要贪功冒进!” 弥锦双眉紧皱将命令下塔,背负着双手站在沙盘前,看着被联军团团围住的祥云谷,脸上满是凝重。 明明此时弥氏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他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疏漏。 这场攻防战,赢得实在太顺利了,顺利的连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作为跟唐志经年对垒的人,他不敢相信这个旗鼓相当的对手竟然会昏招频出。 武堂明明有过数次突围的机会,都被他放弃,将几乎唐氏大半的力量都缩在祥云谷中,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还有那个曾经在战场上惊鸿一瞥的大宗师,将白昂掳走的龙兽骑士,更让唐志这个决策平添几分诡异的味道。 但和倚重的谋臣从头梳理了七八次,还是没有得出什么建设性的结论,易地而处,他们根本不知道面对此时联军威势,如何翻盘。 唐志的洞见与气魄弥锦一直钦佩,可既然北山已无胜机,唐志为何还不突围? “族长可是在想唐氏近来诡异的举动?” 沉思的弥锦扭头,发现了已经走到身边的弥申,将目光重新投向沙盘中的祥云谷,淡淡道:“你怎么看?” 作为长老会钦定的少族长,弥申不但资质天赋都是上佳,谋略洞见在整个西陵都是数一数二,弥氏新城如此错综复杂的势力,弥申仅带了一名武宗护卫便管制的服服帖帖,现在甚至可以驱策那些武者帮忙筑城修建工事,就连白、别、万、潘四大望族都是因为他的设计才不得不投靠弥氏并结成亲族。 如果此次弥氏大胜,毫无疑问弥申便是头功,之后再外放历练十年,也许这就是下一任弥氏族长了。 若是一般家族,面对这种新老交替,旧族长难免对新生代有着忌讳之心,但在弥氏这样的豪族里,族长之位本就是交替产生。 所以弥锦对弥申的态度很是平静,甚至还有商量的意思。 有着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眸子的弥申听到弥申问话,轻笑道:“族长哭闹不过是因为想不通唐氏后手,如果这后手暴露,还愁没有应对之法么。” 世间万事万物,办法总比困难多,最怕的就是不知道和想不到,只要能够预判,总能想办法应对或将损失降到最小。 但两者最关键的一点便是,该如何去知道。 弥锦扭头,望着弥申似笑非笑的表情,沉声问道:“你知道了?” 如果说坐拥庞大资源的弥氏族长对敌人后手的洞见还不如一个资源有限的少族长,那么其中两者之差便是能力的体现,也难怪弥锦语气沉重。 毕竟一个自负的人看见一个比自己优秀很多的后辈,总会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时光对自己的催促。 好在弥申并不是上天派来打击弥锦的,所以只是摇了摇头道:“不确定,但能确定范围。” “说来听听。”弥锦宽心大半,这也是他与几个谋臣正在做的事,此时正好印证一番。 “唐氏获得小灵界的物资应该全都交给了北邙姬氏,而北邙姬氏上头便是玄机宗,所以我认为,唐志之所以现在还不肯走的原因,是他想等玄机宗的支援。”弥申一开口便是一个弥锦从未预设过的角度。 当那群谋臣还将目光锁定在唐氏已有的势力上,比如未出手的供奉、潜在的盟友、宝库中得到的杀器,弥申却说出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方向。 那个大宗师、那个龙兽骑士还有唐志诡异的行动在弥申的提醒下如灵光一现般的串联起来。 “你的意思是,玄机宗会来西陵参战?”弥锦阴沉着一张脸,将这最坏的结果说出,虽然只是询问,但他心中已经信了三分。 公子申点点头道:“没错,所以时间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像上次战场出现过的大宗师,虽然一人对战局影响不大,但若是再出现两三个,足以将祥云谷的防线撕出一道口子。” 原本联军各家都是不疾不徐的围攻着,因为到手的鸭子总不能让他们飞了吧,毕竟从一开始弥氏联军的目标就是那些在武堂中的蜕凡武者与撤退的序列,他们反倒巴不得唐志守得越久越好呢。 但现在看起来,唐志却是保留了家族所有的战力,并将族人放出做饵,只等玄机宗支援。 这是眼下能够解释唐志决策最合理的一个设想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弥锦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紧迫,立即唤过风媒下令道:“传令前线,让首座加速推进,三日内,我要祥云谷神武大阵破碎!” 防御远比攻击容易,这些日子弥氏联军做得就是消耗祥云谷的大阵,可作为拥有同样底蕴的弥家知道,想要耗尽祥云谷地底的晶石,绝非几日之功,况且他们还要防着唐氏突围,所以真正在进行攻击的联军只有三成,剩下的都是策应。 可现看来,这样的攻击正是唐志所期待的,上次在战场出现的大宗师已不见身影,如果他是回去求援了,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刚刚将命令下达,又有一个风媒匆匆来到弥锦身边,俯身再起耳边低语几句,让族长原本阴沉的脸上添了几分怒色。 “让二长老稳住萧锦林,准备銮驾,去一趟南屏峰!” 六百三十七章:红利 赤霞山、南屏峰 自姬氏商队将灵草交接于萧氏之后,姬玄远便率队离开了西陵地界,龙州毕竟是武圣山的地头,况且现在天下的风云变化,各个隐世不出的宗门圣地纷纷派出行走,为了尽量减少暴露的可能,他们并不想在龙州呆的太久。 而派船队将姬氏的灵药接回赤霞山的萧氏却没有跟北山唐氏建立任何联络,反而全族都在收拾细软,一副准备跑路的模样。 弥锦之所以会脸色阴沉,便是因为他终于明白了萧锦林为何明明看见唐氏显露败像,也拖着不愿意相助弥氏了。 因为从一开始,这头老狐狸就没有想过投靠任何一家,他之所以保持中立,便是为了得到此战最大的红利! 北邙多是深山大泽,一直都是盛产灵药宝草之地,如果说姬氏以灵药宝草与唐氏做利益交换,他根本一点儿也不奇怪。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北邙姬氏和西陵唐氏的交易数额竟然会如此之大,大到了他这个弥氏家主都有些眼红的地步。 要用灵药宝草装满两艘大型货船,姬氏究竟从宝库中得到了多少好处才会有如此巨大的付出。 而眼下这一份西陵最大的红利,却要被那头一直闷声不响的老狐狸吃下,也难怪一直以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弥锦都会有些慌乱。 銮驾准备的很快,弥锦带着几个武宗守卫不多时便来到了赤霞山地界,落在了南屏峰上。 风媒已将消息先一步的传给了弥不负,所以此时的萧锦林带着长子萧正、次子萧奇便在南屏峰顶等着弥氏族长的大驾光临。 罗帐掀开,弥锦面带笑意的从銮驾上走出,老远便冲着萧锦林道:“萧族长到底是萧族长,整整三百万的灵药宝草,真是羡煞旁人!” 萧锦林一对虎目中满是笑意,抬脚上前迎住了弥锦,扶着他的手臂笑道:“弥族长客气了,萧氏族小力弱,不敢卷入唐弥两族大战的旋涡,只想带些灵草另寻他处起个炉灶,小家子气让米族长见笑了。” “唐弥两族打生打死,倒是萧族长得来全不费功夫,今日说什么也要向萧族长讨几杯酒喝!” “弥族长来得正是时候,能与未来陵江的霸主喝一杯酒,是萧某的荣幸。” “萧族长,请!” “弥族长,请。” 弥锦与萧锦林两人手把手着,一路相谈甚欢的走进了萧氏的营地内,发现所有人都在收拾东西,一片纷忙的景象。 每个萧氏族人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明明举族搬迁是一件生死不知前途难料的大事,萧氏的族人们却像是郊游那样喜悦。 两人穿行在这样的气氛中,每一位照面的族人都对萧锦林躬身行礼,弥锦看得出,萧氏的族人们是发自内心的爱戴这位族长。 穿过营地来到萧锦林的营帐坐下,可刚看见里头场景弥锦便只剩苦笑,此时大帐内就连沙盘都已撤了,巨大的龙州全图则是卷成一团与杂物一起丢在旁边,营帐内还有些收拾打扫的下人。 “你们都退下吧。”萧锦林朝着营帐内的下人命令道,又转身对着弥锦等人道:“招待不周,诸位随意坐。” 此时空旷的营帐内也只剩几把椅子没有收拾了,弥锦没有着急坐下,对着萧锦林幽幽道:“看来萧兄去意已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弥氏联军荡平唐氏之后要做什么你我心知肚明,西陵虽是萧家族地,但此时已非萧家福地,不得不走。”萧锦林毫不避讳,淡淡回应道。 如果早半个月,哪怕十天萧氏说自己要走,弥锦心里都不会有什么波动,甚至还会窃喜,但此时他却是很不甘心。 这场大战延续至今,战死的武宗不算,弥氏光灵药宝草便是消耗了几十万株,更别说还有灵甲与玄机玉了。 这样大的一个亏空几乎拼掉了弥氏五十年的底蕴,他作为弥氏族长难辞其咎,此时的弥氏迫切需要一笔极大的利益来弥补这份亏空。 这份亏空原本他是想从周边大城掠夺,此时却有了更好的讨要目标。 弥锦带着笑意朝萧锦林道:“既然萧族长要走,我也不好阻拦,可唐氏是南岭各族联合打下的,萧族长将唐氏与北邙姬氏交易的灵草全部吞下,未免有些太不仗义了。” 既然萧锦林决议要走,弥锦也不打算在虚与委蛇,当即将此行的来意点出。 弥族长意思很明确,走可以,但别想把全部的灵药宝草带走! 但他还是小觑了萧族长的面厚心黑,听到弥锦说法,萧锦林当即便是一愣:“什么交易的灵草?” 不顾弥锦骤然变得阴沉的面容,萧锦林笑着解释道:“如果弥族长说的是那辆船宝药的话,那是本族萧正跟北邙姬氏一起做生意的红利,跟唐氏可没什么关系。不信的话,弥族长可以让唐氏的族长前来对质,看看这些灵药宝草究竟是他唐氏的,还是我萧氏的。” 神特么的红利!听完萧锦林解释的弥锦只想咆哮出声,萧正这次带队行商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便已返程,一年半时间就能赚到三百万灵药宝草,这是什么生意才能有这样大的红利。 难道是带着几个武宗将一个宗派覆灭的缴获么,简直滑稽! 萧锦林的解释分明是推脱之词,也更让弥锦确定,这些灵药宝草就是唐弥两氏的交易内容,只是此时唐氏罹难,所以他们交给中立的萧氏先行保管。 弥锦甚至在想,可能萧锦林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些灵药宝草,所以大战来临时他才一直保持中立。 仗着儿子萧正跟姬氏交好的关系,演一场偷梁换柱,巧取豪夺的戏码! “所以萧族长的意思是,您一株灵草也不愿意留下咯?”弥锦森然一笑,虽然用上了敬称,但却让人听得汗毛倒竖。 萧锦林虎目微敛,面无表情答道:“这是萧氏交易所得,也是今后的立身之本,一株,都不能少!” 六百三十八章:博弈 随着两位家族话事人的针锋相对,营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三位弥氏武宗外放了自己的气势,萧奇也毫不相让的站起身来,只有夹在中间的萧正满脸无奈,却也是双手牢牢把这扶手极力控制着身体不要颤抖。 眼看商谈就要变成武斗现场,一个无法压抑愤怒的老者森然道:“怎么,你们是想在老夫面前动手不成!?” 出声的正是弥氏的二长老,可却不是对着萧奇一方,反倒是瞪着弥锦带来的三位武宗。 三个刚将气势拉足的武者骤然听到弥不负的训斥,当即就懵了,连凝聚起来的气势也全都散去,但弥不负还是不满意,瞪着眼睛道:“萧家主没给你们准备椅子么,还不坐下!” 堂堂武宗强者却在众人面前被这样呼和训斥,换做谁都有气,何况是这三位。 只是面对弥不负他们是真不敢有什么怨言。 能担任长老者皆是族中德高望重之人,何况弥不负在晋升长老之前还是弥氏的总教习,三人更是被他一手培养出的本脉武宗,面对老教官的呵斥,即便是族长当面他们也只能下意识的顺从。 况且这外放气势本就是他们自作主张,弥锦的默不作声更是让他们找不到一丝支撑的勇气,只能带着讪笑坐下。 看到三人坐下,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弥不负才换上歉然的表情扭头对萧锦林道:“族中后辈年轻气盛,还请萧兄见谅。二公子也将气势收了吧。” 明明是年近五十的鼎盛强者,却被称作年轻人,三位刚刚坐下的武宗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后化作满满的无奈。 也许在百岁的弥不负和年近九十的萧锦林看来,他们确实算年轻人吧。 但被弥不负这一番调停,营帐内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让两个话事人有缓冲和思考的时间。 其实现在两人的分歧就在这海量的灵药宝草上,弥锦知道这些宝草是北邙姬氏与唐氏的交易所得,但现在萧锦林不承认他也丝毫没有办法。 但要任由这样大一笔财富就被萧氏轻易带走他也心有不甘,可无奈现在弥氏联军所有的兵力都压在了祥云谷中,可现在萧锦林态度如此强硬,非武功不可取,此时的弥锦脑中疯狂计算着,南岭兽谷中剩下的两张底牌对上全盛的萧氏与赤霞山各族,去争那三百万的灵药宝草,是否有胜算。 沉思间,突然计上心头,弥锦有了决议,朝着对坐的萧锦林叹道:“萧族长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啊。” 萧锦林轻笑颔首,算是应下这份夸奖。 眼下唐氏那群闭关供奉未出,弥氏南岭兽谷的两张底牌自然不能妄动,若是用来攻伐赤霞山,那些老不死的又蜂拥而出的话,弥氏可真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其中轻重相信以弥锦的见识一定能做出决断,哪怕这个决断会让其痛彻心扉。 只是萧锦林还是低估了弥锦对这份红利的执念,作为一个将眼光布局在整个龙州西部的弥族长来说,这些灵药宝草至关重要! “想问萧族长,贵族中儿郎可擅水战?”弥锦轻面无表情的询问道:“弥氏联军最多三天便能攻破祥云谷,不知三百支精通水战的精锐小队加上三队武宗,能不能将萧氏的船队拖在西陵地界三天?” 这波澜不惊的一问,却让萧锦林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那双虎目微睁,里头是止不住的凶光四散。 可想凭杀意吓住一族之长,他还远未够班,说完话的弥锦便只是看着萧锦林轻笑,眼中毫无惧色。 才被梳理好的氛围再一次变得锐利,其实只要牵涉到利益,家族与家族之间便很难达成共识。 因为世间世家大部分的竞争都是零和博弈,对应着资源与获取,这种竞争关系下,两方的争夺有着极大的残酷性。 你多一分我便少一分,因为总数就是这么多。 所以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赢家通吃而败者一无所有,但大多数的情况下,世家相争都会流出余地。 说得再狠,气势再凶也只是为了多争取一些而已,因为世家不能只是打打杀杀,更是人情世故。 弥锦知道,只要自己摆出这样坚决的态度,萧锦林便被让步,因为他不会为了一些灵草,将族人的性命压上赌台。 两人对视半晌,萧锦林叹了口气道:“弥族长魄力世间少有,老夫佩服。” 听到这一句,弥锦的状态才算松弛下来,拱手应和道:“萧族长谋略亦是世所罕见,令人钦佩。” 罗帐的气氛终于缓和,恢复到了最初寒暄的状态,也让在一旁无比揪心的弥不负把心放回了肚子。 而弥锦和萧锦林也在这友好的氛围下,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谈判。 两家围绕着那两船灵药,展开了一场互不相让的唇枪舌剑,每当己方有些颓势,对方便一脸愤然想要掀桌子的模样,然后另一方便开始安抚退步。 就这样你来我往了好几轮,弥氏族长弥锦与萧氏族长萧锦林终于在这简陋的营帐内达成了一个共识。 萧氏交出五十万灵草给弥氏,并由萧锦林带领二十位武宗坐镇北山策应,助弥氏攻伐祥云谷唐氏守军。 而弥氏则会派船队护送萧氏族人自陵江逆流而上,入龙江大河后返航。 弥锦对这个条件基本满意,五十万灵药宝草足以弥补这次大战的亏空,最重要的是有了萧氏的参战,补齐了弥氏联军最后一块短板。 不用想也知道,在攻破祥云谷神武大阵后,唐氏守军与联军间会有一场惨烈的厮杀,而那些至今不见踪迹的唐氏武宗必然会跳出来。 以现在的联军规模骤然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伤亡可想而知。 但加上萧锦林便不同了,有这位西陵第一强者坐镇,唐氏不管派出什么样的阵容,都讨不了好。 只是打一波遭遇战的话,萧氏武者毫无疑问就是西陵最强,因为碑龙图这种秘法从一开始,便是与凶兽搏命的秘术,战胜,或是,战死。 六百三十九章:欢腾(需要几张月票稳住局面,么么哒!) 遣云峰内,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下,集合于此的凶境强者们展现了惊人的配合能力。 毕竟这儿的每一位都是精英武者,更是一方豪强,在水患之前至少都是一族之长,一部领袖。 正是因为他们曾经身居高位,所以他们更能理解划分战区,不要冒进的意义,就算心中已经迫切的要死,却还能耐着性子在厅中等待布置。 唐左将这群武者分成了六个战区,自遣云峰起从六路对围困肖云谷的弥氏联军发起攻击。 在场的不少都是深谙兵道的武者,一看唐左的安排就疑惑了。 因为按照现在的行军布置,虽然能给弥氏联军带去极大的杀伤,但依旧给他们留下了不小的撤退空间,就算祥云谷的守军中心开花,依旧会放走小半联军。 甚至弥氏联军的指挥官如果足够冷静果断的话,他们还能集合武宗架住众人的攻势,且战且退给大部队争取更多的空间。 毕竟在场虽然有近三百位武宗,但没有足够的蜕凡大队压阵,攻击力对应数万联军依旧显得薄弱。 所以这第一波的战果是众人最看重的,毕竟一旦弥氏有了防备,结成军阵,再想轻易偷袭得手便有了很高的风险。 几个世家主在听完唐左的战区安排后,扬声道:“唐船长,我们是否需要安排一支队伍绕到敌后?” 虽然是询问,语言也很是客气,但其中的提点之意又有谁人听不懂,其实就算这几位家主不说,有些小团队心中也在谋划要不要脱离战区绕后一波。 毕竟一旦开战,弥氏联军一定会组织武宗架在前线给后面武者争取撤退的时间,那么敌后到了那时就成了最好的猎场。 只是现在被几位家主点出,让几个本有此打算的团队暗暗皱眉,只觉得被坏了事。 站在台上的唐左先朝着提出想法的几人微笑颔首表示同意,接着说道:“诸君考虑的甚是周详,只是敌后我族早有布置,还请诸君按照原计划进攻,若是贸然出现,难免会有碰撞误伤。” 几个大城的世家主恍然,但更多的人则是不以为然,唐左也不多做解释,继续着战区的布置和人员的分配。 …… 北山地界、祥云谷包围圈 当萧锦林带着全副武装的一群萧氏武宗在弥氏二长老带领下来到北山的时候,联军的武者们沸腾了。 就像弥锦所预期的那样,第一强者不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士气最好的助推器。 明明连续进攻神武大阵的将士们已经很疲倦了,但看到萧氏武者的时候,依旧爆发出十万丈的热情。 特别是几个联军的统领与世家的强者,更是离开了自己的营地也要跑来见萧锦林一面。 热情的武宗与战士们将萧氏众位武宗团团围住,人头攒动的模样让整座山峰变得极为热闹。 弥不负看着众人兴奋的模样,对着几个已经来到最前的统领道:“这位是谁,想必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一阵畅快的大笑后,联军的总帅弥海率先打趣道:“原来本座还想让风媒回去通知族长一声,攻阵之事切莫操之过急,毕竟联军还要留下足够的力量应对唐氏可能的袭击,但看到萧族长到场,本座便放心了!” 萧锦林朝着弥海点点头:“弥首座谬赞。” “怎么是谬赞!”站在弥海身旁的太上长老弥阳一脸认真道:“你的碑龙图已经修炼到千古无人的境地,两条神威龙影齐出便是老夫的柳神法神都难以招架,单论杀伤西陵以你为最,现在你我同在一方阵营,攻防无懈可击,甚好!” 弥氏为什么将两张底牌死死握在手中,不就是为了防备赤霞山萧氏突然的行动么,虽然不知道族长弥锦用了什么手段说服萧锦林与弥氏站边,但既然这位西陵第一强者愿意配合,弥氏的两位顶级武者也不介意为其造一波势,以表尊重。 吹捧完萧锦林,弥海又朝着陆续赶来的武宗们扬声道:“好了,都别围着了,萧族长会驻守在北山,以后有的是时间想见,现在除了几位统领外全部回到自己的防区。” 驱散了人群的首座弥海又转头对萧锦林道:“萧族长,本座介绍下此时围攻祥云谷的各支统领!” “祥云谷正北大游山守军统领,万家顶级武宗、万千一,万统领。” “祥云谷东北震炆山守军统领,白家顶级武宗、白杞,白统领。” “祥云谷正东龙角山守军统领,潘氏顶级武宗、潘冰,潘统领。” “祥云谷东南宝鼎山守军统领,弥氏顶级武宗、弥天心,弥统领。” 弥海一个个将北山联军统领引荐给萧锦林,而萧锦林也一个个与他们认真打着招呼,直到他介绍道南山统领曹雄的时候,萧锦林突然停住了,并向弥海询问道:“这位就是生克陆地神灵的后卿尸王曹家主么?” 面对别家的顶级武宗只是淡淡点头的萧锦林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反应,曹雄只觉得受宠若惊。 毕竟他们这代的西陵武者,几乎都是听着萧锦林的传说长大的,在他们心中成为一个像萧锦林这样的家主就是他们终生的奋斗目标。 可以说萧锦林是他们这代的家世的唯一偶像,虽然随着年纪的增长,这种憧憬会逐渐淡去。 但在这样一个场合下被儿时的偶像点名,还是让曹雄心中有些兴奋,拱拱手谦虚道:“不过就是仗着家族功法之能,不值一提。” 虽然嘴上在谦虚,但眉眼中的得意又岂能瞒得过别人,若说这场攻防战中最出彩的几位武者,其中必有曹雄在列。 一手后卿怨身的化地成沼将唐氏本代号称陆地神灵的首座克制的死死的,能够改变地形的强悍能力更是让祥云谷内神武大阵没有覆盖的地方变成了沼泽。 唐氏即使突围,那些蜕凡境的武者也是插翅难飞,在前线联军中曹雄几乎可记首功,也是联军的重点保护对象。 六百四十章:荣耀之战 不管心中有多么崇拜萧锦林,但每一位统领都还有着重任在身,不可能在此地无限时的迎接下去,所以在相互介绍完简单寒暄了几句后,这些统领终归要回到自己的防区。 但难得将各位统领聚在一起的弥海却是有着不同的打算,他留了众人一会儿,并将它们全都带到了北山南麓的营帐中。 拥有顶级战术嗅觉的弥海已从这几日祥云谷守军的动向上,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此时正好与众人商讨。 所以将众人接到南麓的营帐后,弥海便指着巨大的北山沙盘朝众人道:“本座观唐氏守军几日事态,断定不出两日他们便会突围。诸君以为,若是唐氏要突围,会选择哪一个方向?” 刚坐下的第一句,弥海就给了所有统领一个大惊喜,虽然不知道弥海是如何看出的端倪,但所有人都愿意相信他的判断。 这是自开战以来弥海这位总帅与众人建立的信任,这份信任重到让每一个统领都不会质疑,一个个都开始思考起了唐氏突围的选择。 震炆山的统领白杞第一个开口道:“某家以为,祥云谷唐氏守军若是选择突围的话,必定会选择正北或西北面。一来是因为这两面联通着北山群落,地势险峻利于战斗,二来也是因为此时其它方位延伸处尽是我联军控制,除了往北山群落深处走,唐氏根本别无选择。” “老夫同意白统领的观点。”大游山统领万千一亦是出言附和道,作为祥云谷正北的守军统领,弥海一说祥云谷守军要突围他便想到了自己的山头,补充道:“大游山是祥云谷通往北山群落的必经之路,也是阻挡唐氏的冲要,而现在大游山常驻不过十数位武宗加上不到千支蜕凡小队,想要阻挡唐氏突围还是力有未逮,还请弥首座增派兵力。” 说话间,他的眼睛一直往曹雄与萧锦林身上瞟,意思非常明确。 萧锦林作为现在北山一股新增的势力,总要涉及到分配防守的问题,眼下他正缺兵员,恰好可以接纳他们。 有了西陵第一强者加上一批萧氏的武宗坐镇,万千一对拦下唐氏的突袭信心满满,至于曹雄只是一个以防万一的添头。 因为算算时间唐森也差不多应该伤愈复出了,若是没有曹家主在场,山岭中的遭遇战金岩战体的破坏力实在太大,对武宗来说倒可以升空躲避,但那些蜕凡小队便是避无可避,以防万一,还是需要曹家主坐镇大游山,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万统领所言甚是,那就劳烦萧家主与曹家主换防大游山。”弥海听完万千一的请求当即拍板道:“我再从东南守军中抽调两千支蜕凡小队增援大游山,务必截断祥云谷与北山的所有联系,一只蚊子也不许放过!” 唐氏突围的方向简直太明显不过了,因为北山群落是他们唯一的生门,若是选择其他方位那便不是在突围,而是要决一死战了。 龙州历1781年正月十五,雨水将至 神武大阵金光笼罩的祥云谷内,唐氏的所有战士都已披挂着甲列阵在武堂正中,气冲霄汉的军势让人过目难忘。 之所以会有如此气势是因为首座唐森的再次出现,让弥氏散布的一些谣言不攻自破。 每个人都相信在首座和长老团的带领下,可以顺利的突出重围。 只是当族长唐志说完第一句话后,每一个武堂战士都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 “武堂的所有战士们,我是唐氏的族长,唐志。” “关于今天这一战,我想告诉诸位的是,自前线阵地沦陷以来,弥氏的联军便开始登陆北山进行了残酷的大扫荡。” “同时,弥氏联军一直向北山深处推进,并在祥云谷外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想一口吞掉我们。” “我知道这些日子,大家心里都憋着一股气,还窝了不少火。有的说,反正咱们已经战败了,干嘛不早早的突围。有的说,若是早些突围,弥氏联军的包围圈也不会越来越大。” “可是唐氏的族人们,如果我们撤走了,那这片土地上你们曾经拥有珍爱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龙州土地虽然广大,但今后我们只能背刻着耻辱的败者如丧家之犬般惶惶不可终日!” 原本以为是场动员,却突然如此悲壮,撤退转移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字眼此刻突然有了分量,就连那些最开始想要撤退的武者,此刻心中都有了别样的情感。 要荣耀,还是要活命? 对百战百胜的唐家雄狮来讲,这是一道从未出现过的命题,不由得让人产生迷茫。 但总有这么一些人,便是为战斗和荣耀而生的,所以当神武军的战士们高呼出“无荣耀,毋宁死!”的时候,整个武堂沸腾了。 原本便气冲霄汉的军阵顿时杀气腾腾,那股扭曲的愤怒直冲云霄。 “好!” “我喜欢神武军的这股气势,但我也不想隐瞒诸位,必须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你们。因为我们即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血战,战斗将极为残酷。” 唐志抽出腰间的灵剑道,大喝道:“可我想说,天下就没有打不破的包围圈,虽然我们面对着数倍于我们的弥氏联军,虽然他们阵型花巧将我们团团包围,但这样做不过是为了隐藏他们心中的胆怯,因为这支联军的语言中没有“勇敢”这个词,更缺少敢于搏命的精神!” “但我们不一样,我们敢于和敌人以命相搏,敢于杀开一条血路。我们要让这支联军知道,想要一口吃下唐氏的千年荣耀,仅凭这群乌合之众,办!不!到!” “所以我不认为这是一场突围战,而是当做一场报仇雪恨的进攻战!” “有谁愿与我,一同冲锋!?” 这场别开生面的动员注定会写入唐家的史册,要将陷入绝地的突围变成反攻的起点,唐氏的举动无异于失了心智的疯狂。 可随着武堂将士齐呼的“万胜”,众志成城的模样却让人觉得这场突围战未必没有战胜的可能。 六百四十一章:终战(1) 神武大阵的金光护罩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打开了,这让正在攻击的联军战士不明所以的一愣。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了呼啸而出的烈焰蛟龙与横亘天地的如来金掌。 如狼似虎的唐氏武者们带着无边的杀意,朝着东南方向猛突,杀了弥氏联军一个措手不及。 正南山上的营帐内,收到急报的弥海惊喜交加。 惊得是唐氏居然摆出这样一副决战的姿态,是他从未预料到的场面,唐氏居然会放弃突围的念头反而拿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模样。 这真是太好了,弥海脸上挂着森然的笑意,毫不在意急报中那赤红的伤亡数字。 面对唐氏破釜沉舟的孤勇,他只想大笑出声: “传我命令,命东南守军且战且退,通知各峰速派武宗前去支援接应,并让其余统领率军合围!” “传我命令,着风媒速传消息回族地,就说唐氏全军反攻东南,让族长定夺!” “传我命令,让大游山萧族长速速带曹统领来宝鼎山驰援!” “传我命令,以宝鼎山为界,放唐氏突进!” 大游山必守是因为那是接壤北面群山的冲要,但除了西北方向,北山剩下的区域皆非必争之地! 有条不紊地下达完几个最重要的命令,首座弥海带着众位武宗赶赴前线,时时关注唐氏的部队动向。 而此时祥云谷正面战场上,原本已经变成泥沼的大地在唐森的御土术下重新变成了金色凝实的岩土供族人们奔行。 武堂的将士们成群结队朝着东南推进,无数的炎蛟在半空中肆虐,将目中所及的一切焚烧成灰。 天上是唐氏的顶级武宗,他们一边防备着凶境武者对地上大队的突袭,一边有组织的对各个方向来援的联军武宗进行狙击。 但早已领教过唐氏武宗厉害的联军武宗们自然不会贸然上前阻挡,而是远远的吊在武堂队伍的上空慢慢积蓄兵力。 虽然地面上的弥氏守军节节败退,但开战至联军的武宗除了当时祥云谷外的几位,再无一人重伤。 毕竟同为凶境武者,一心退避的话唐氏武宗也无法追太深毕竟还要看顾着武堂的地面大部队,只是随着联军武宗的越聚越多,唐氏的武宗们也慢慢感到了压力。 神武军统领唐羿从天边落下,对着军阵中央的大长老唐思源道:“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我们便会被联军武宗合围,必须先将这群联军武宗击溃一部分!” 唐思源正要答应,却听到被保护在阵中的族长唐志开口道:“不用管他们,继续朝东南进军!” 听到命令的唐羿咬咬牙,一言不发的再次飞身而起,接着防备联军武宗偷袭。 其实到现在他都不太清楚唐志的整体计划,但作为一名家族武士统领,服从命令便是他的天职,今日即便唐志要他向南岭兽谷发起冲锋,他也只会领命进攻! 说回正面战场,祥云谷东南方向的守军在接到弥海的命令后面对唐氏的地面部队并未做些无谓的抵抗,朝着东南的据点缺战且退。 但天边的联军武宗缺如唐羿预料的那样越聚越多,地面建立起的那点优势心里在看到弥氏联军慢慢聚集的武宗后当然无存,何况施展着仙风云体术在空中戒备的唐罗还不断通传着各种消息: 只是这些消息只在空中的武宗们之间流转,地上的大部队还沉浸在势如破竹的攻坚中,殊不知危险已经慢慢朝唐氏本部靠近。 “大游山方向有模约五千人正朝着我部进军,距离三十里左右;震炆山方向大约两千人正朝我部进军,距离二十里左右;龙角山方向有三千人正朝我部进军,距离二十五里左右;宝鼎山方向有两千人朝本部进军,就在正前方十五里外!” 正北、东北、西北,在唐罗的示警下,唐氏的武宗们仿佛能够看见弥氏联军布下的那张大网,而网的正中央便是唐氏的这群武者。 为了护送各个序列的武者撤退,唐氏已经派出了大量武宗,所以此刻随队的武宗不足五十人,但弥氏联军的武宗总数超过两百。 这也是弥氏联军底气的最大由来,不管唐氏的武宗再精锐,在面对超过五倍的顶尖战力差距时,这场胜负便毫无悬念。 所以弥海让联军的武宗慢慢聚集,便是要一口将唐氏的这支部队吞下。 一想到唐弥两氏千年的争锋便会在今日画上句点,弥海强忍着内心的悸动,稳稳的布下合围之局。 当唐氏部队又朝东南推进了数里后,终于和宝鼎山的守军撞上,而天空中联军武宗的数量,也已超过百位。 整整百名凶境站在虚空中,从四面八方将唐氏的武宗团团围住,而那些地面大队的踏步声,此时也清晰入耳。 弥氏联军的几位大统领离唐氏的部位最近,每个人眼中都闪着嗜血的光芒,上下打量着远处的对手,那目光就像在审视案板上的兽肉。 而从祥云谷便一路势如破竹突进了二十余里的唐氏武者们,也感受到了这份压力,突然无法动弹,就像是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 没了神武大阵的庇佑,唐氏武者要跟超过自己数倍的敌人作战,却没有一个人脸上露着胆怯。 就像唐志说的这样,他们早就知道这是一场血战,但他们毫不畏惧! 因为死在这样一场战斗中,才符合战士真正的荣耀。 更因为唐志发出了轻笑,那声音传遍了战场! “我们的敌人正聚在一起等死,让他们等候是不礼貌的,所以,是时候让他们尝尝屠杀的滋味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人,唐志竟会率先吹响进攻的号角,而那些唐族的战士们,则是像恶狼一般朝着宝鼎山的守军扑击而去。 好像此时他们才是人多势众的一方,几个深谙兵法的统领眼中带着不屑,冷冷下令道:“杀!” “杀啊!!!!!” 随着震天的喊叫声与灵技碰撞的爆破声,决定谁是西陵霸主的最终一战在宝鼎山前奏响。 六百四十二章:终战(2) 唐氏的战士与宝鼎山的守军碰撞在一起,两方接壤的部分变成了血肉的磨盘。 而天上一部分的武宗也已冲杀出去,但还有一部分留在了原地驻守护卫,以防联军武宗偷袭主帅。 说实话这样以寡击众的死战,带上一个武力不高的统帅真不算一个明智的选择。 虽然唐志高喊着不用管自己,但又有哪个长老会敢罔顾他的性命,自顾自地冲杀。 所以长老团分派数位顶级武宗将主帅唐志护在阵中,顺便看顾随行的一些重要人物。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北山守备总长——唐罗。 父亲唐森在丢下一句“照顾好自己”后便朝着弥海冲了过去,两位武宗战在了一起。 就像唐志预料的那样,虽然弥氏联军的武宗人数大大超过唐氏武宗,但论及战斗意志与搏命精神,两者相差甚远。 凶境的武者因为觉醒神魂的关系,对灵技的掌控力大大增强,即便是最弱得凶境能够调动的灵力也不会低于四成。 稍加训练便能让灵力控制超过六成,一些对灵力格外敏感的凶境甚至能达到八成、九成。 但每一块玄机玉中绘刻的挪移灵阵,都需要一万点灵力才能激活,即便对于凶境武者也不算一个小数目,而此时弥氏联军中的一部分武宗,却是让怀中的玄机玉时时保持激活的临界点,只要灵技将至便会启动玄机玉,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种做法固然极大的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却也让自己损失了大量的战力。 而唐氏的武宗除非碎甲重伤不然绝不会启动玄机玉,更有甚者因为大量的灵力输出,以至于根本没有足够的灵力启动玄机玉,被当场击杀。 两军仅仅是第一次碰撞,联军方阵便闪现了几十道光芒,而唐氏这方也损失了数位武宗,但这却并没有让唐氏的压力缓解。 因为使用玄机玉遁走的那群武宗本就不是联军的主力,那些个真正顶级的武宗,不论出生如何都有着自己的骄傲,也许他们不敌唐氏的顶级武宗,但从不缺少一战的勇气。 所以天上地下,他们与唐氏武宗打得难解难分,偶尔一道灵技抽冷子丢入战阵,便能带走一名蜕凡战士的性命。 被护在阵中的唐罗此时心中十分纠结,虽然他认定族长绝不会带着他们送死,一定有后手。 但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死在自己身前,他还是格外难受。 原本他以为,就跟个鸵鸟一样窝在战阵中当个眼便算是完成任务了,但此时心中的躁郁却告诉他,这远远不够。 看着不远处大长老唐思源又是一指极芒将一位联军武宗碎甲击飞,打定主意的唐罗转头对着一个带着贪狼面具的高大男子道:“我出去冲杀一阵,还请先生护着我家族长。” 北斗共有九星,七现二隐,传说中由九位大帝各主其星,摄理二十八方星辰。 所谓勾陈者,既是北斗中最亮的那颗主星,传说星中有帝君,统御星辰大海,掌人间兵革事,掌管灵动九天界,于六神中,勾陈为土,居中央,代表人,玄黄。 而七星之君,便是他麾下最得力的猛将。 “同去!”头戴贪狼面具的高大男子淡淡道,虽然他对唐氏也不算有很大的好感,但看到联军攻破北山后的一些暴行,恶感更甚。 但唐罗却是直接拒绝道:“先不用了,毕竟杜氏现在还在赤霞山上,若是暴露功法痕迹,难免不被弥氏记恨。” 与头戴贪狼面具的杜沙完成交谈的唐罗又扭头朝另外两个头带着青木蛟、亢金龙面具的杜霆、杜威道:“你们也是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暴露功法痕迹。” 眼前带面具的三人,便是杜沙、杜霆与杜威。 将星馆的学员们早被唐罗安排在序列中撤退,还派了杜凌前去护送,至于他们三位则被他留在了北山,毕竟单说对灵技的防御力,杜氏的武者比顶级武宗还要强,是最好的前排人选,但现在还不到暴露的时刻。 想着若是大战到了焦灼期,三人再出现才算是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与三人打完招呼后,唐罗双足微微一发力,震裂大地的强大力量推着他的身体乳利箭一般从军阵中冲出,朝着混乱的战场飞去。 在飞跃的过程中,唐罗浑身的肌肉如炸裂般膨胀开来,将他原本修长的身形朝四方撕扯,肉身在行进中不断膨胀,呼吸间一尊银灰色的伟岸巨人出现在战场之上,引得人人侧目。 这一幕更是将主帅唐志与几名长老惊得不轻,自开战以来一直表情平静的唐志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却还是强忍着心中激荡朝大长老唐思源道:“还请大长老赶紧将罗总长带回来,此处战场,太危险了!” 他们当然相信唐罗的能为,若是一对一的战场,他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担心的情绪,但在这片混乱的战场中,不光有海量的蜕凡武者,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联军武宗。 更何况唐罗此时的巨人体型,就像是战阵中的活靶子,甚至一些盘旋高空的联军武宗都想着要不要抽冷子来上一记。 但唐罗既然敢运转不灭战体,又怎么会没有把这些事情计算在内! 经过这几个月的修炼,他的灵力已经超过了23000点,达到了23577.2的惊人数值! 五品的不灭战体能令他免疫所有11938.6点灵伤以下的灵技,换一种说法,除非攻击他的蜕凡武者有什么惊人的血脉或秘术,不然就连他不灭战体的防都破不了。 而蜕凡合击中威力最大的一部《烈蟒化蛟功》,正常灵伤也不过一万三千点到一万五千点,怕是连他的天赐神甲都打不破更别提他的钢身一体了。 所以他巴不得所有人都对着他开炮,也好让他知道,这不灭战体的极限究竟在哪里,不然他总觉得有一种,无敌,好寂寞的感觉呢! 山岩般巨大的拳头挥出,大威天龙虚影带着无边距离洞穿了三个站在一起想要施展合击的蜕凡武者的身体,将三人撕裂碾碎,下半身无力的倒地。 六百四十三章:终战(3) 唐罗此时虽然身形变大,却不代表他变得迟钝,在不灭战体的加持下,他无论是五感敏锐程度还是体魄强度,都达到了现阶段的一个极限。 双手朝着虚空连续挥拳,大威天龙虚影连击呼啸,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伟力犹如狂风骤雨,只见一个个弥氏蜕凡的身体爆开断裂,死状极为瘆人。 短短几个呼吸,便有几十名蜕凡死在了巨人的手上,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弥氏联军的所有人。 当看着并肩作战的队友突然化作一团血雾的时候,他们只能愤怒咆哮,想要用愤怒驱散心中的恐惧。 口中高喊着“我不怕你!”“受死吧畜生!”“你这个魔鬼!” 弥氏联军的蜕凡武者咆哮着朝巨人身上施展着自己的毕生所学,他们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唐罗,屠杀并不能动摇武士的战魂。 但当他们看见自己倾尽全力的灵技连让对方僵直都做不到,信心满满的灵技像一股青烟在银甲外消散的时候,联军的武者们是真的动摇了,又看到呼啸而出的烈焰蛟龙被隔了老远打爆,他们终于放弃了击倒巨人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迎难而上变成了四散奔逃。 面对一个虚空挥拳就能抹杀你还打不死的对手,从小到大建立起的武道认知轰然崩塌,虽然早就知道唐罗是西陵第一蜕凡,但从没有人想过,差距会大到这种地步。 银灰色巨人带给联军武者的压力,就像一个顶级体术大师的冲阵,让人只能四散而逃,无法抵抗。 唐罗与他们根本就不像同境界的武者,即便是有着血脉加持,这种战力差距也太过夸张了! 巨人的出现让唐氏武者这一方士气大震,而宝鼎山的守军们却丧失了斗志,面对一个怎样都杀不死的怪物,他们能做的只有亡命奔逃,以至于整片战线突然崩溃。 “跑什么,试着杀死我啊!” 巨人咆哮着,手足挥舞间又是数名联军武宗被击成血雾,一人朝着上千人挑衅,身后跟着如狼似虎的唐氏武者。 此刻的唐罗便像是一尊银色的魔王,在战场各处散布恐惧。 眼看着战场就要被统治,天空中想起了一位联军统领的声音。 “全都不要慌,这么强大的血脉力量又能持续多久,别被他给唬住了!”弥天心低头看着突然溃败的战线,以灵力震荡声带大喝道。 所谓统领的作用,便是在部下崩溃的时候为其指明方向,不得不的说这位统领做的十分正确,但他只是估错了一点。 完成上五品神纹并形成脏腑周天小圆满的不灭战体,是真的可以一直开下去,虽然会消耗大量的先天之气,但以他现在的先天之气制造速度,完全能够负担的起。 所以唐罗在听到联军统领的警示后,非但没有出声阻挠,反而扬声附和道:“即便时间不长,也够我将你们这些废柴武者一网打尽!” 又是两记虚空的拳震,天龙虚影又夺去了三个联军武者的性命,对大多数的蜕凡武者来讲。 这种骤然作用在身上的几十万斤巨力,根本就无可抵挡,何况唐罗攻击的对象,大多都是灵力七千点以下的蜕凡武者,更显得霸道无双。 毕竟这种程度的武者即便运转护身功法,在几十万斤巨力的天龙虚影面前,也脆得跟纸一样,只能丢了性命。 地面的顺利推进也影响到了空中的凶境大战,毕竟这些联军蜕凡可不是凭空出现的,他们这儿的每一个都是各族的族人或宗族武士,也是天上武宗的后辈。 看着自己的后辈不停的被屠戮击杀,那群联军武宗哪能安心战斗,自唐罗出现开始,那仿佛重击软枕的声音就没停止过。 他们知道,这是肉身爆碎的声音,这声音每一次想起,便意味着有一位联军战士死去。 “噗、砰!” 一名占了上风的弥氏武宗耳边又想起这肉身被轰爆的声音,低头一看,便发现自己最重视的那个侄儿,被巨人轰碎了半边脑袋,缓缓倒地。 “不!!!”目眦欲裂的弥氏武宗顿时心神失守,便想放弃眼前的对手赶下来为亲侄儿报仇雪恨,却被与他对放的唐氏武宗看到了机会,一指极芒点爆了头颅,这位联军武宗连玄机玉都来不及启动,便身陨于此。 也许他做梦想不通,为何经受了一记重击的对手会跟个没事人一样,反击组织的那么快。 地上的巨人魔王在肆虐,天上的联军武宗在煎熬,一些策应的武宗看着自家的蜕凡被稻子一样收割,终于受不了,凝聚灵技朝地上的巨人轰去。 哪怕不能重伤巨人,只要击退就好!起码可以为联军武者的逃跑争取时间! 每个抽冷子释放灵技的武宗大概都是这么想的,但他们还是小看了巨人的防御力。 虽然凶境释放的灵技都是超过万点的第二次质变灵力,但轰在巨人身上依旧算不上致命。 毕竟唐罗选择的战区,头顶上就没有超过四万点灵力的武宗,为的就是在抵挡灵技的时候,不用手忙脚乱。 因为避开那些灵力量超过六万的武宗,唐罗惊讶的发现,普通凶境强者的玄级灵技,威能也就和烈蟒化蛟功差不离。 又是两道玄级灵技轰在了巨人的胸前,将天赐神甲炸开了一个大洞,更是让巨人不住地踉跄的后退两步,但这一击依旧没有伤到巨人本体,反而激起了他的凶性。 光挨揍不还手可不是唐罗的秉性,朝着灵技袭来的方向,张嘴便是两道先天气箭射出,打得偷袭的两名武宗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稳住阵脚,又是一道先天气箭袭来,护身功法被当场射爆。 扭头怒目而视,却看到巨人仰头张着大嘴,一道带着五色的匹练呼啸而来,躲闪不及,透体而过! 这是自唐罗参战以来,第一次对凶境武者出手,而这一次出手,便是一条强者的性命。 一只跟在巨人身后的唐氏武者们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此刻这些年轻人看唐罗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尊神邸。 以蜕凡修为击杀凶境,别管是不是偷袭,也别说对方是因为跟旗鼓相当的对手鏖战良久而灵力耗费甚巨,总之眼前这一幕,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传奇! 六百四十四章:终战(4) 天空中一金一青两道流光轰然相撞后弹开,露出了唐森与弥海的身影。 此时的弥氏首座浑身肌肉隆起,青木战体凝练到极致贴合在他强壮的肉体上仿佛一尊天青色的鬼神。 而不远处与他遥遥相对的唐森只是简简单单的立在虚空中,一身凶麟厚土铠闪着玄紫色的光芒,忽明忽暗。 短短一会儿两人已经交手数十次,但都没给对手造成有效的杀伤。 唐森体魄强悍身着凶甲不被伤到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弥海的能为却是让人大吃一惊。 青木战体一直以来就是弥氏最强的护身功法,两族争锋千年唐氏对其最是了解不过,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套护身功法居然还能与神魂相合附着在身体上,使施术者的近战能力大大增家,防御更是强的令人侧目。 这让唐森本来以为拉近距离后就能迅速将弥海击飞的想法彻底覆灭,两人陷入了莫名的苦战。 而眼下对唐氏最不利的,便是久战。 因为包围祥云谷的联军已经开始往宝鼎山靠,等到他们合围,唐氏这群武者便如笼中禽鸟,插翅难逃。 心中焦虑的唐森眼中凶光再起,朝着不远处的弥海飞袭而去,而对方也毫不示弱,化作一道青色流光,再次与唐森交织在一起。 金青两色流光的每一次碰撞都会荡出无边劲力与灵韵,化作剧烈罡风,席卷八方。 就像是天地都承受不住两人狂猛的力量,在做回应。 两人从天上打到山顶,又从山顶打到山涧,弥海甚至数次被唐森击落深谷,但他每一次都飞了回来。 场面极为焦灼,不光是唐森与弥海这对,唐氏所有出战的顶级武宗,都被联军的顶级武者给牵制住了,目的便是将唐氏的武者拖延在宝鼎山前。 人多的优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虽然弥氏联军武宗的修为不如唐氏武宗,但面对二打一甚至是三打一的情况下,唐氏武宗能保证自己不败就已经是难事了,还谈何建功。 更何况联军的武宗战略意图非常明显,他们根本就不把击杀唐氏武宗当做自己的战略目的,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从神武大阵冲出来的这些唐氏蜕凡。 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唐罗的巨人参战后,会有如此效率的屠杀速度,三下五除二就将联军蜕凡杀得胆寒。 此时宝鼎山的守军阵型已经被彻底冲散,战士们四散而逃却不断被追上来的唐氏武者屠杀,场面十分惨烈。 而唐罗在以先天气箭偷袭得手后,又被两个凶境武者给盯上了,两个原本在策应的武宗,直愣愣地朝着唐罗飞扑而来。 破空声被唐罗敏锐的捕捉到,扭头望去,两名联军武宗,一个顶着数字48752、灵一个头顶着39278,杀气腾腾的越靠越近。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唐罗特别光棍地喊道:“大长老,射左边那个!” 从他冲阵时便听到了族长让大长老前来支援的命令,所以大长老一直远远吊在巨人身后的上空中。 原本唐思源还在担心这战场会不会是唐罗受挫折的地方,却没想到这位唐氏天骄又给了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但以对蜕凡武者的统治力来讲,唐罗的表现甚至要超过唐氏一些顶级的武宗,几乎与一些顶级的体术大师持平。 可体术大师体力也终归有限,虽然短时间内也能像巨人一样造成巨大的杀伤,但刚不可久,最多持续一刻钟他们就要调息一阵,而唐罗几乎不会疲倦。 这一发现让唐思源当即熄了要将唐罗带走的念头,反倒是吊在唐罗身后不远的半空中,为其保驾护航。 从刚刚开始,他已经打飞了好几拨瞄上唐罗的武宗,面对这两位新出现的武宗,他的极芒指都已经蓄在指尖了,却在听到唐罗的提醒后,生生改换了目标。 可唐罗这毫无隐瞒的呼喊不光唐思源听见了,那两个冲击巨人的武者亦是听见了,左边那个头顶39278数值的武宗当即全力运转起护身功法,戒备着唐思源的偷袭,而右边那名武宗,则是加速朝唐罗冲来。 安排的不错,战术素养也很到位,只是那个全神戒备的武宗怎么也不会想到,危险居然会来自于一个最不应该攻击他的人。 “小心!”白敬鸣听得真切,这是与他一同袭杀唐罗族中白同方前辈的声音,但小心什么?唐思源的极芒指明明还在蓄力中啊。 正在他疑惑间,一道带着五彩霞光的匹练狠狠撞上了他的护身剑阵,加持了两千万神药宝光的先天气箭将白氏引以为傲的剑阵洞穿,抵在了白敬鸣的灵甲上。 护身剑阵被破,灵甲又遭受了猛烈的攻击,白敬鸣心中警铃大作,但感受着灵甲上那道先天气箭强弩之末的威能,还是让其有些安心。 至少这道五彩气剑破不了自己的灵甲,白敬鸣心中这样想道,然后他便看到远处的唐思源伸出了大拇指,一道金芒出现,虽然他极力摆动身体避开了心脏爆碎的局面,但右肺还是被击出一个大洞,只能启动玄机玉。 唐罗仰头看着消失在半空的凶境武者,满脸笑意,就跟他预计的那样,少了一重防御的初级凶境,在唐思源的极芒指下就跟纸糊的没什么分别。 或许因为凶境武者极度敏锐的关系,他们很难被击中头部这种真正的要害,但仅仅是让他们重伤离场,唐罗觉得和大长老配合的这波还是稳稳的。 至于这个已经要贴到自己脸上的白家武宗,唐罗只是一掌轰了过去,已经将催劲修成的体术小达人觉得这一掌足够挡住对手。 毕竟数十万斤巨力加上催劲蕴藏,眼前便是一座小山也摧垮给你看。 但剑客白同方面对这招脸色却毫无波动,只将明亮如白炽的剑芒附着在手中的灵剑上,一式抚柳披风朝着挥掌的巨施展出来,长达丈余的剑芒就这样裹着巨人的上臂将其挑开。 唐罗只感觉自己的力道便牵引开去,就像是两个自己在进行角力,志在必得的一掌挥在空处,发出了音爆声。 六百四十五章:终战(5) 以四两拨千斤的技法挑开了巨人手掌,白同方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冷酷模样,只是唐罗却感受到了这名白氏剑客的腾腾杀意! 来不及收回右掌,唐罗将有着天赐神甲护腕的左臂架在了下颚处,想要用手挡住白同方的攻击,毕竟他现在只是蜕凡境的武者,哪怕身体强横要害还是在这摆着的。 不管是双眼还是脖颈还是心脏,都是要害部位,虽然有着天赐神甲和钢身一体,但他总觉的用手抵挡更加靠谱,毕竟铜头铁臂是他全身最坚固的部位。 可唐罗的这些划算白同方可不知道,在他的眼中,此时的巨人中门大开,浑身都是破绽。 所以他选了最能造成杀伤的一个部位,白氏剑客运起大量灵力,一个箭步踏在虚空中,双手持剑举过头顶,一式力劈华山便对着巨人的天灵斩去。 快若闪电,迅若雷霆。 巨人仿佛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举在下颚的左臂都来不及抬起,便被一件斩在了天灵。 “噹!!!!!” 白同方只感觉自己斩上了一块陨铁,灵剑附着的庞大灵力竟跟巨人脑袋碰撞出了灵韵,灵剑刚刚斩开了巨人银灰色的皮肤就被骨头死死卡住,所以他只能拖刀向下! “呲~~~~~~~~~~” 双手持剑的白同方想要斩到巨人的眼球上,然后突刺入脑! 但巨人已经张开了嘴,一道比刚刚粗壮了一倍有余的先天气箭轰然撞上了白同方的胸口,将其的灵甲击碎,撕开了他胸膛的血肉,将其轰向高空。 “可惜...”若是这先天气箭再晚一息,他便能将长剑突入巨人眼中,受伤的白同方望着巨人额头上那一道几乎到达右眼睑的剑痕,心中暗道。 连一分留恋都没有,白同方启动了玄机玉,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击没有拿下唐罗固然遗憾,但面对暴怒的唐思源,当然还是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两个袭击唐罗的凶境一个重伤一个轻伤,短短几个呼吸间胜负便已分出,而唐罗也第一次领到了伤痕,一道从额头几乎划直有眼的长疤。 伸手摸了摸,在体内先天之气的滋润下伤口已经合拢,血也已经止住了。 这是他修炼以来第一次负伤,都说伤痕是武者勇悍的勋章,但唐罗一直觉得,能完胜对手干嘛要负伤,所以一直秉承着完胜理论在战斗,但很显然,这个完璧之身今天就算是破了。 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唐罗就像看看,这道伤痕会不会对自己的颜值有什么影响。 所以当大长老唐思源急急忙忙飞到唐罗身边的时候,便看到他散去了不灭战体,身形迅速的缩小。 大惊失色的唐思源连忙落地,想看看唐罗是不是受伤过重,却看见皱着眉的罗总长左顾右盼像在寻找什么,当看到他的时候眼前一亮。 “大长老,你看看我这疤明显不?”唐罗一脸认真的指着自己的前额,问道。 哑然失笑的大长老定睛一看,发现了唐罗的变化,原本剑眉星目的少年此时更添几分剽悍,因为一道白痕自额头落下,将右边剑眉分成两半。 简单两句将唐罗外观的变化描述,并加了点自己的看法,唐思源认为白同方那一剑并没有将他伤得太重,只是留下了一道剑痕,在先天之气的作用下,这道浅痕已经变成了白线,让唐罗毋需在意。 其实唐思源还有一层意思,武者容貌俊美并无大用,难道你面如冠玉就能挡下灵技不成。 “大长老说的是。”听到剑痕不太明显,唐罗长舒一口气道:“我倒不是在意五官容貌,而是担心伤痕太明显家慈回来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通常来说,小孩的容貌都是和父母息息相关的,基本上俊男美女的结合很难生出丑娃娃,所以唐罗兄弟姐妹三人模样都算不错。 又因为唐罗是徐姝惠第一个孩子,所以母亲在他小时候总喜欢捧着他的脸说:“我家宝宝这么可爱,以后学了武可不要被人打破相啊。” 徐姝惠仿佛对面容完整这件事有极大的执念,所以不管是对他还是小正太、小暖暖都说过类似的话。 “以后要是和人比武打不赢,记得护住脸。” 只是刚刚白同方变招太急,其实在他将右掌斩开时唐罗便已在体内汇聚那一口先天气箭了,却没想到还是被一剑斩上了额头。 他未尝没有想试试铜头极限的意思,毕竟面对一个灵力不超过五万的凶境,加上对方还是仓促出招,唐罗本来还想着这一剑会不会不破防呢。 若是白同方的剑势再猛上几分,说不得就能将他的头颅展开,那可就是真的吉吉了。 “罗总长,武堂三军已然战胜,你也该回到阵中了吧。”大长老唐思源朝着唐罗道:“毕竟这弥氏联军的调度我们至今还是一头雾水,还需要你为这些孩子们指出一条生路。” 什么叫强什么叫弱,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军势阵型一旦拉开,强弱交替攻守异位便跟日升月落一般稀松平常。 从整体数量来说弥氏联军当然领先于唐氏武者,但要论精锐程度和战斗意志,除了弥氏的武者还算不错外,其他七大望族的联军就相差很远了。 就跟眼前宝鼎山的守军一样,这些七族组成的蜕凡联队死战意识极为薄弱,被唐罗一口气杀了百多人后便轰然逃散,就连一次有效的反击都没有组织过便被磨平了意志。 而唐氏的武者小队在接到驻守或是进攻的命令后,即便便是减员三成剩下的战士也依旧会完成任务,这便是两方战士的差距,武宗更是如此。 所以唐思源来找唐罗,便是让唐罗用这双眼睛,帮唐氏看到现在北山整体的情况。 现在弥氏联军的总指挥正与唐森战在一起,其余山头的统领只能各自为战,正是唐氏逐个击破的好机会。 唐思源只想问,下一批对手在哪里! 此刻唐氏武者,气势如虹。 六百四十六章:终战(6) 宝鼎山守军溃败的如此之快是弥海没有预料到的,但这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将精锐调剂到大游山之后,剩下的都是些普通武者而已。 这些人在修为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大多未经血与火的历练,在顺风战时这倒不算什么劣势,但逆风时就变成了最大的弊病。 地上的胜负也影响到了天上的武宗大战,因为满世界逃窜的并不光是宗族的战士,还有各家各族寄予厚望的晚辈,他们可不想带着这些人的尸体回族。 所以大多数人的心思都已不在天空的战斗上,都是记挂着地上被追着跑的族人。 与唐森交手的弥海并没有放弃观察地面的战场,看到宝鼎山地面联军迅速的败退他便知道了这战无法再进行下去了。 灵力汇聚双拳轰在唐森的胸膛,自己也被一掌拍飞出去,弥海翻腾数十丈后在虚空中站定强忍胸腹血气的翻腾,高声下令道:“各人收拢旧部,向南麓据点撤退!” 那些本有有去意的联军武宗们一听到弥海的命令,直接便想办法和唐氏的武宗拉开距离,重新恢复了对峙。 而唐氏的武宗也没有乘胜追击,反而聚拢在一起戒备,并抓紧时间用药。 人数的劣势本就让唐氏武宗的战斗无比艰难,所以听到弥海宣布撤退的消息,唐氏武宗具是松了一口气,以为这突围的第一战便算结束了。 就连弥海都是这样以为的,弥氏联军此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要打要走都是他一念决之,即便唐氏心中不忿,难道还敢穷追猛打不成,要知道此时此刻,四面八方都有上百武宗加上数万地面部队包围过来,这种心理压力不是什么勇敢就能抹平的。 哪怕唐森知道放任他们离去会给唐氏带去更大的危害,但为了给家族的武者争取调息休息的时间,他也只能饮鸩止渴!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下个战场见。”凶猛如同鬼神的弥海朝唐森拱了拱手道:“希望下次对上,你们唐氏还能给我带来惊喜。” 天空的联军武宗小半汇聚到了弥海的身后,大半正往地上落去准备收拢残部,一副鸣金收兵的模样。 而唐森只是阴沉着脸,冷冷下令道:“三军集合,让他们走。” 就如同弥海预料的那样,因为人数的关系,如果是正面的战场唐氏还有信心一战,但要是联军一心想跑,唐氏想要追击便力有不逮了。 毕竟那海量的武者与联军武宗正在驰援的路上,而他们历经一场大战后急需时间修整,即便不甘心他也只能放任眼前这群武宗离开宝鼎山。 这算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却也让唐氏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超过两百位蜕凡武者死去,就连武宗都战死三位,遁逃五位。 但弥氏联军付出的代价便更是惨重,两千多名地面部队第一个照面便死了三分之一,之后在四散而逃的过程中又被斩灭近半,联军武宗更是遁走近半。 “就像我们知道的那样,这群无胆的鼠辈虽然人多势众,却只要一次冲锋便能将他们撕碎。”总帅唐志站在一块巨岩上,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让这位唐家主风采逼人。 “现在,我们已经收回了宝鼎山的控制权,接着,我们便会把这群乌合之众从我们的地盘上赶出去!” “唐氏,终将胜利!” 一场大胜之后的鼓舞总显得那样真实,虽然武者们身体已经很疲惫,但精神却无比亢奋。 所有人都相信,击败弥氏联军,就在几次冲锋之后。 唐氏的武者们兴奋地爬上宝鼎山,将弥氏联军新建的据点占领,开始进行整备。 而唐志与一众长老,也聚集在了原本弥海所在的指挥部中,谋划着下一步的战略。 相较于普通武者的盲目乐观,屋内的一群上位者可是愁容满面。 “今天虽然打飞了几十位弥氏武宗,但重伤者不过三成,最多一天时间他们便会回归战场,到时两方的强者人数上,差距将会更大。”二长老唐弘骏的话引得众人连连点头,这也是为什么顶级世家都拿凶境武者作为主要战力的原因。 因为有了资源的加持,凶境武者只要把握好进退的尺度,便能立于不败之地,而蜕凡武者一旦陷入绝境,便只有死活之分。 所以一般世家大战,多是以凶境相互试探建立优势,等到将定胜负的时候,才上蜕凡大队碾压收尾。 可眼下唐氏全军突击,看似勇悍的同时也将自己推到了一个只能胜不能败的尴尬局面。 “依老夫的观察,今日宝鼎山的守军根本不是联军中的精锐部队,就连灵意合一的武者都是极少,武堂三军切不可盲目自信!” 作为拥有几百年劫掠历史的强盗世家,唐氏的武者大多有着跟船远征的经验,所以即便面对这样以寡敌众的大战也能心中不慌。 但今日所见的这些联军武者,一看就是未经历战事的家族武者,也许上个擂台做个切磋还像模像样,但丢到这样残酷的战场上就只会慌乱无措。 这也让几位武堂统领起了心思,特别是神武军的统领唐羿看到两军地面部队的差距后,更是叹惋道:“若早知联军武者都是这样成色,当时在祥云谷时我们便可组织数次突击,我相信只要杀掉三分之一的联军蜕凡,他们的联盟不攻自破,但现在,唉!” 放弃了坚固的神武大阵,来到宝鼎山上再次陷入了联军的包围,做好了死战准备的几名统领也开始重新梳理这一战,如果早知道族长的打算是死战的话,他们或许会在防御祥云谷的时候更加积极主动也说不定,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下一战不是在明天就是在后天,等到联军再一次集结完毕,便不会再像今日是几千人的规模,而武者数量一旦差距到倍数,即便精锐程度相差再大,伤亡也是不可避免的代价。 特别是现在全军聚集在宝鼎山这样临时构建的工事中,连一片稳固的后方都没有。 六百四十七章:终战(7) “族长您给句实话,我们真的要与联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么?”心直口快的唐羿就这样在指挥所中目光炯炯地望着总帅唐志,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从一个统帅的角度来讲,近来族长唐志所下达的命令已经让很多人怨声载道,先是错过了突围的时间。 在订好最后的时限后又擅自把突围改成了死战,放弃坚固的祥云谷武堂大阵,又带着众人陷入了这个绝地。 这哪像个运筹帷幄的一族之长,分明就是个朝令夕改的无头苍蝇,只是碍于长老团都站在唐志一边,才让几位统领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忿遵从。 但能身居高位的毕竟没有蠢人,要让他们觉得唐志是在病急乱投医,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转移。 只是他们身在局中,实在看不懂唐志的谋划,所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探个底。 面对如此耿直的提问,唐志与几位长老对望一眼,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站起来解释道。 “三位统领请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让这事儿发生。”唐志表情平静道:“至于那些联军大队,自会有人处理。” 唐羿眼中惊喜的光芒一闪而过,心中大定。 身为武堂统领,他不止一次设想过破局的办法,面对弥氏联盟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只能想到家族底蕴与外州来援,所以便想解答心中疑惑,又问道:“是族中供奉回援,还是姬家援兵来到?” “不全是。”唐志摇摇头,对着众人道:“还有龙州西北各城各部的武者。” 一听北邙姬氏未曾前来,唐羿有些失望:“有闭关供奉出手差不多也够了,至于那各城各部的武宗,做做围点打援的杂活也就罢了。” 陵江本就地处龙州边陲,真正富庶的只有上下游的十座大城,东西两面虽然都是平原,但因为缺雨少湖的缘故,都不算什么富庶之地。 而大多这样穷困的地方,都不会出现什么强悍的武者,毕竟武堂的几位统领对西陵望族的武士都有些看不上,对这些偏远小族自然不报什么期待。 就在两人说话间,大长老唐思源带着唐罗进了参谋室,在场众人的眼睛齐刷刷的一亮,炯炯有神的望着唐罗。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么?”唐罗对众人的目光莫名其妙,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和下巴问道。 “哪有什么东西。”大长老唐思源笑着道:“只是早前看到罗部长神威,满是神往罢了。” 有些东西,还是要真正亲眼看过才能够放心托付的,虽然每一个长老都认为唐罗终将成为唐氏的擎天玉柱,但熟读史书的他们也知道有多少被寄予厚望的圣子最后泯然众人。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就像是一个冷冷的诅咒,不知多少风华绝代的公子最后也就是个普通武宗的成就。 所以唐氏各个长老对唐罗的态度都很暧昧,一方面他们知道唐罗天资过人,但因为当时武圣山步霄的判定让家族冷处理了好长一段时间,难免会让这个天骄心生怨气。 包括之后几次与长老、家主的冲撞,都被众人当成了是对当时家族冷处理的报复。 但之后小灵界得利、谋划家族后世、甚至当了北山的守备总长,这位年轻的俊杰正用一种难以复制的方式巩固了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今日战场之上,更是将暴力美学演绎的淋漓尽致,巨人拳锋所向,敌夷臣服,尸横满地。 对这样一位天骄,他们别说有多满意了,眼神中全是对其未来的期许。 就像唐思源说的那样,满是神往,可被一群长辈宠溺的眼神盯着,对一个钢铁直男来说,还是比较难受的。 正想着怎么把这部分圆润的过度,便听到族长唐志的解围:“罗总长回来的这么快,可是看见了弥氏联军的动向?” “正是。”看到台阶的唐罗忙不迭的爬上:“开战前距我们最近的震炆山联军两千人现在已经来到了宝鼎山外,收拢了宝鼎山守军残部,正在修筑工事。” “而龙角山方向的三千人,大游山方向的五千人,还有其他各个山头的守军也正朝着宝鼎山靠拢,最多子夜便会集结完毕,规模会超过两万!” 一说到正事唐罗的表情忍不住的严肃起来,皱着眉头来到沙盘上,抄起一把令旗便插在宝鼎山的周围,朝众人道:“这便是现在联军的动态,我建议与其在这固守简陋的防御工事,不如趁他们大军还未纠集起来高端战力缺失,立即全军突击震炆山守军据点。然后往山里走,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所谓运动战,便是依托依托较大的作战空间来换取时间移动兵力包围敌方,以优势兵力速战速决,运动战的运用归为这样一段话“避敌主力,诱敌深入,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 唐氏现在的武者数量根本不具备正面与联军决战的条件,所以唐罗便想到了这样的作战方法,想要依靠北山群脉的地势与联军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 相信凭借着唐氏优秀的武宗质量,和对北山地形的了解,可以生生的把联军拖死在这儿。 作为深谙兵法的武堂统领,唐羿三人在听到唐罗的建议后便是眼睛一亮,相比于什么诡计阴谋,唐羿还是更喜欢这种兵法战术:“罗总长说得极是,与其贪图这点整备的时间,不如再杀联军一记回马枪,然后便遁入深山中,有罗总长这双眼睛辅助,我们的信息敏锐程度要远远超过弥氏联军,或许真的可以一点点蚕食掉联军的主力,让他们撤出北山!” 另外两位统领也是连声出言附和,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作战策略。 但族长唐志与各位长老却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虽然脸上笑着点头好像是要考虑采纳意见,但眼底的那抹平静却是将他们的打算暴露无遗。 “我们不突围,就在此地让弥海将联军纠集完毕。”族长唐志淡淡道:“然后将七族武者,统统埋葬在宝鼎山中!” 六百四十八章:终战(8) 宝鼎山外震炆山部阵中 吃了败仗的联军终于暴露了自己的弊病,从上到下每一个都觉得错误不在自己,之所以会败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每个人都在借着讨论的由头甩锅。 摆部残兵们聚集在一起仿佛变成了真正的精锐,每一个都像是挽狂澜倾覆,支大厦塌倒的巨人,若不是队友太过孱弱,他们早就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了。 那么问题出在哪儿呢,败者们扯着嗓子开始复盘... 一定是因为那个被蜕凡杀死的弥氏武宗吧。 对!所有人都想起了那个被唐罗射爆护身功法然后洞穿身体的倒霉武宗。 残兵败部们瞬间达成默契,仿佛找到了战败的真正根源。 “那人实在太过无用,据说少年时还有天骄之名堂堂凶境强者,被唐罗一个偷袭便杀死了,以致战场的压力陡增,我们不得不留在天上对抗唐氏武宗,才让地面部队溃败。” “说来也是,弥氏号称与唐氏齐名,争锋千年。但这次开战我才发现,这唐弥两氏的武宗实力还是有些差距的,若是弥氏的强者们能一对一的架住唐氏武宗,我们也不至于腾不出人手去指挥家族部队。” “说来说去还不是弥氏弄了一些滥竽充数的武宗进来,不过刚刚突破的凶境便拉上战场,这不是胡闹么!” 找到由头的众人一下子站在了战场的制高点对这场大战进行评断,每个人得出的结论都差不多是这样的东西。 若不是大哥不够给力,这场决战我们早就赢了。 仿佛只要将因果推给弥氏众人,这场败仗他们就没有一丝责任。 抓住了弥召身死的片段,这群残兵摆部对着弥氏不断的抨击,将族人的死,大战的败,溃逃的窘全部推了出去。 这些话没人敢当着弥氏武宗的面讨论,但这群人早就找到了震炆山自己相熟的好友宣泄出去。 而这让不明所以的震炆山援军很迷惑,因为听起来宝鼎山的小伙伴说的极有道理,近三千人的联盟守军加上驰援而来的近百武宗,怎么就一会功夫被击垮了。 一定是有人出工不出力,滥竽充数吧! 没人指名道姓,但所有联军的武者都将矛头暗暗指向弥氏,让全军士气大跌。 这些事情作为总帅的弥海自然是看在眼里,但他也是有苦难言。 神羽十八骑偷袭北山的后方,弥氏整整五名顶尖武宗被废,两名本脉武宗被俘,在高端战力上的缺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七大望族自然有自己的顶尖武宗,但这些人根本不会全力以赴的挡住唐氏武宗,近百位武宗集结但一个照面便被打飞十几位就可见一斑,所以最后的压力还是落在了弥氏武宗的身上。 没有人会去体谅大哥承受了什么,反正输了就是大哥的锅,我作为小弟的表现,已经很优异了。 这场战斗之所以溃败的如此之快,就是弥氏武功出工不出力,滥竽充数! 震炆山援军刚刚驻扎在宝鼎山外,这样的小道消息便不胫而走,并且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这也是心高气傲的弥天心一定要请战的原因。 “为什么不发动攻击!唐氏地面部队已经疲惫,就连武宗都消耗甚巨,为什么不直接攻击宝鼎山!”弥天心眼中似有火焰,对着弥海质问道。 “天心你冷静一点!”弥海苦口婆心地劝道:“唐氏这群哀兵现在虽然疲惫但士气如虹,此时不宜相抗!” 所谓祸莫大于轻敌,冲破宝鼎山的驻军只花了唐氏很少的力气,虽然他们收拢了宝鼎山残部,但此时大多数人还是沉浸在亡命的恐怖中惶惶。 可此时的弥天心什么都听不进,依旧红着眼对弥海道:“什么哀兵不哀兵的!再予我一百支蜕凡小队,我会让你看到唐氏现在不过外强中干!” 作为宝鼎山的守军统领,弥氏的顶级武宗,他对这场大败根本无法接受,因为他失去了太多太多,此时满脑子想着要向唐氏复仇。 弥海知道弥天心已经失去了冷静的判断,但想到刚刚战场上发生的事,心中只有理解与沉重,伸出手抓住弥天心的肩膀,弥海望着对方的眼睛认真道:“天心,阿召死了我也很难过,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答应你,给我一天时间,只要联军集结完毕我便会向宝鼎山发起总攻,到时我一定把唐罗的头拧下来,为阿召抵命!” 弥召便是弥天心的长子,一个四十二岁便破入蜕凡的天骄,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凶境的决战,便碰上了西陵的千年巨变,更是被唐罗的先天气箭洞穿脏腑身亡。 对于一名凶境武者来说,弥召的强者之路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画上了句点,而始作俑者便是唐罗,一个连凶境都不到的蜕凡武者。 弥天心会悲愤,不是因为长子的战死,而是在他荣耀的战死后,还甚嚣尘上的风言风语。 “现在外面把我们说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么,真的等到联军集结,还不知道留言会变成什么模样,我们就不管了吗!?”弥天心当然知道当大军纠集完毕后再进攻才是上上之策,但现在被流言折磨的不堪重负的他根本没有耐心再等了。 可善战者绝不会妄动无名,虽然弥海性情有些急躁,但在指挥战斗这件事上确是有充足的耐心,虽然他也知道这消息对弥氏形象影响很大,但也不会因为些许流言给做出不理智的决断。 因为他明白现在联军需要的并不是演讲或解释,而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当战胜之后,这些流言自然会烟消云散。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认识,弥海面对弥天心的愤怒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那你自己等罢!” 失望的弥天心冷冷丢下一句便要离开营帐。 “你要去哪?” “宝鼎山守军已灭,我这统领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既然你不愿意派人,我就自己去!” “糊涂!”弥海怒道:“你要做什么?回来!你给我回来!!” 六百四十九章:终战(9) 当弥海追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弥天心与另外两位弥氏武宗向宝鼎山破空而去的背影。 “简直愚蠢!”弥海忍不住心头怒意破口大骂道。 联军这边真正肯战的顶级武宗数量本来就不占优势,弥天心还带走了两名本脉武宗,虽然不担心几人的安危,但这样任性的举动无疑是在削弱联军的高端战力。 而且弥天心的这次贸然攻击,一定会引起唐氏激烈的反应,若是逼得让对方狗急跳墙,不顾整备便冲击震炆山营地,按照现在的士气状态,很可能又是一场大败。 如果局势真的按照他设想的发展,那么眼前最需要做得就是补充联军的高端战力,而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有人能帮他抵住唐森。 距离上次交手不过数月,但唐森的体术又有了不小的进步,要知道体魄强悍到了唐森那样的程度几乎已经很难再提升了,但这个男人仿佛没有极限,力量竟然还在迅速增长。 弥海动用了青木秘术,也不过在近战端拖了一个平手。虽然神魂与青木战体融合后给了他很强的力量,但弥海与唐森的肉身差距摆在这里,若是现在再打一次,他尚未恢复的肉身可扛不住。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想到了那个号称西陵第一的强者 “传令官!”弥海招来传令官问道:“大游山曹家主和萧家主现在到哪儿了?” “回总帅。”传令官翻了翻手中的密简答道:“大游山统领万千一正带着大游山守军与萧家主、曹家主一起赶来。” “为什么这么慢?”弥海皱眉问道,从得到唐氏冲出祥云谷的消息时他便通知了曹雄与萧锦林,照理说以凶境的御空速度,两人早就应该赶到才对。 “根据风媒传回的消息显示。大游山的蜕凡大队遭遇了一支武宗联队的伏击,万千一统领唯恐是唐氏伏兵,便急忙找回了萧家主与曹族长。” “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早说!?”弥海眼睛一瞪,强压心内怒气问到:“查了吗,这些人是什么根底?” “查了查了!”传令官慌不迭地将风媒得出的结论说出:“从功法上判断,袭击大游山队伍的应该是兰山城崔家,不是唐氏的暗手!” 听到不是唐氏的后手而是兰山城的崔家,弥海也将心中的担忧散去一半。 大水过后便是大荒,陵江上下也开始了巨变,不知道有多少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在这场天灾中衰败,又有多少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崛起。 赢家通吃,败者一无所有的被驱逐在这场大灾中再平常不过。只是听见一个已经沦为强盗的破落世家居然敢捋弥氏虎须还是让弥海愤怒:“这群丧家之犬居然敢将秋风打到我弥氏地界,等我腾出手来便兵出兰山城,将这群蠢虫一网打尽!” 虽然现在与唐氏的大战还未分出胜负,但弥海却已经北山地界当做弥氏禁脔,岂容他人染指。 “派人去查,我要知道这些豺狗的营地在哪!”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全歼宝鼎山上的唐氏武者,至于这些闻风而动的过境匪盗,并没有引起弥海的注意。 “通知几位统领,让他们将能战的武宗集合,我们去接应弥天心!” 此时宝鼎山的上空,青莲怒刚刚成型便被四五道极芒指力洞穿,轰然爆破。 自以为行动隐秘的弥天心竟然陷入了唐氏武宗的包围。 四面八方出现的摘天手让另外两个本脉武宗连启动玄机玉都做不到。 弥天心为何被称作顶级武宗,因为即便面对如此局面,他都可以撑开青木战体为自己拉扯出启动玄机玉的空间,这便是灵力雄厚的好处。 另外两位武宗因为刚刚施展合击技的关系,现在剩余的灵力只能做一件事。 或撑开青木战体抵御摘天手,或强行启动玄机玉硬抗。 不论哪一种都是艰难的选择,毕竟想只靠凶境肉身防御抗住凶境绝技,怎么看都像是在找死。 但突然出现的碧绿屏障却像是给两人指引的明路,对弥天心的青木战体无比熟悉的两人一看便知这是弥天心将青木战体护在两人身外为他们争取时间。 生死存亡之际,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两人含泪催动了玄机玉,挪移阵启动的前一刻,两人亲眼看着碧绿的青色虚影被三道金光巨掌震碎。 弥天心则是被一记摘天手打在后背,融合催、震两类刚劲的摘天手将他身上那套上品灵甲震碎,他本人也是重伤呕血,被巨力掀飞打着旋儿。 刚在虚空中稳住身形,弥天心便看到了眼前的四道金光临身,没了灵甲护体,头颅、脏腑、脊柱全都暴露在这极芒指力的集火中,神魂感受到这巨大威胁,在神舍中不断哀鸣,肝胆俱震。 四个施展极芒指的武宗看到如此场景,嘴角已经挂上了得意的笑容。 面对着必杀之局,弥天心不慌不乱,高大强壮的肉身突然变成了烂泥,并像灵蛇一般扭动。 本来应该轰碎头颅的极芒只是擦过了脸颊,该命中脊柱的只是洞穿小腹,至于那两道瞄准心脏和神舍的,更是连块皮都没有蹭破。 四式极芒落空,刚刚还展露自信笑容的四名唐氏武宗则是满脸阴沉,眼中满是凝重。 易地而处,他们早已死在这极芒连击之下,而弥天心只是受了点轻伤,作为武者他们自然能体味到其中的差距,但作为对手,弥天心的表现越惊艳,唐氏武宗们的杀意便越盛! 但深陷重围的弥天心面对这份杀意,只是不屑道:“唐氏武宗都是只会围攻的懦夫么,有谁敢与我一战?” 豪迈无双的绝世武者即便深陷绝境,依旧不改本身的霸气,反倒是连续两轮的偷袭,让唐氏的几位武宗挂不住脸。 特别是刚刚出手合计的四位,更是从心里生出一种不该再出手的感觉,毕竟他们都是凶境的武者,自有一番尊严,而且骄傲的唐氏武宗虽然认可弥天心的修为,却也不认为他能强过唐氏的顶级武宗。 要战,便战! 六百五十章:终战(10) 对骄傲的凶境武者来说,一对一的决战是只属于男人的浪漫。 一名对自己极有自信的唐氏顶级武宗越众而出,眼中满是沸腾的战意,沸腾的灵力压也压不住。 弥天心小腹的洞穿伤口已被灵力收拢,赤裸上身的强悍武宗随手抹去干涸凝固的血迹,便要朝着那名唐氏武宗迎上去。 眼看两人便要对上,但突然出现年轻而的低沉嗓音却将让这场顶级武宗之战还没开始便结束了。 “战什么战?准备集火!” 这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弥天心的脸色巨变,而四面八方的唐氏武者在听到命令后却是压下了心中悸动,不带一丝感情的伸出手指。 就连一开始越众而出的那位唐氏顶级武宗,脸上虽然挂着被打断决战的不悦,但也是顺从的举起手,那熟悉的极芒指力,就像死神的闪光。 自知必死的弥天心悲愤交加:“哪个无胆鼠辈,可敢现身一见!?” 话音刚落,又一轮的集火出现,而这一次学聪明的唐氏武宗们放弃了杀伤力更强的极芒,选择了打击面更大准确更高的摘天手。 这让想要故技重施的弥天心当即哑了火,附带着数种劲力的摘天手接连爆轰,以最后灵力凝聚出来的护身功法根本无法抵挡这种密集程度的攻击,弥氏顶级武宗弥天心就像一颗皮球被数张金色巨掌推来送去,强悍至极的凶境肉身在这样连续的攻击下几近崩溃。 每一次摘天手如弥天心肉身的碰撞都会让天空洒下一片血雾,血雾飘落与白云纠缠在一起,绯红色的云霞很美,弥天心脑中不知怎么的出现了这一句。 劲力透过肉身震荡脏腑,神魂不堪重负地悲鸣,弥天心又被重重一掌打在胸前。 “咵擦” 硬逾精铁的骨骼终于到了极限破碎,这也预示着一位顶级武宗的生命走向尽头,弥天心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体内神魂正在慢慢消散。 “住手!!!!” 远处传来的厉喝带着庞大的青木灵力呼啸而来,正是弥海带着武宗赶到,没成想刚出现便看到弥天心濒死的场面。 数位弥氏武宗灵力全数爆发,强悍的神木击就像极光横亘天地。 可远水终究解不了近火,发现弥氏来人后唐氏的武宗们又将攻击频率提升了一个档次,三道摘天手将弥天心困住后,一道夺目金芒轰碎了他的头颅。 摘天手散去,无头尸身从高空无力坠落,就像是一块烂肉。 越过百丈距离的神木击自然伤不了早有防备的唐氏武宗,大伙散开后又聚拢,与弥海等人遥遥相对。 “以多欺少,简直无耻!”弥海看着已经跌落云层的弥天心尸体,咬着牙对着唐氏众人冷冷道。 悲愤交加的弥氏首座已然愤怒,可这番抨击只能迎来对面唐氏武宗的嘲笑。 眼下两族可是全面战争,又不是擂台切磋的过家家,哪有什么无耻不无耻的,单挑围攻,只要能杀死对手便是立功! 或许有一瞬他们真的心折于弥天心的武勇,但守备总长的命令却是将他们拉回现实。 谁让弥天心不自量力的仅带两人便想冲击唐氏本营,难道还想囫囵回去么,简直天真。 结成阵型的唐氏武宗们与弥氏众人遥遥相对,虽然人数上不足以抗,但他们却毫无惧色,因为身后便是本营。 唐氏的支援一定会比弥氏更快,谁让他们有个能洞察战场一切战机的总长呢。 破空声传来,首座唐森带着数队武宗与两位长老,撕开云层抵达战场,让刚刚想发起进攻的弥氏武宗们楞在原地。 因为加上支援而来的这些人,两方的势力竟然堪堪持平,弥海带来的武宗将目光投向总帅背影,那眼光仿佛再问:“究竟是打,还是不打?” 而此时,距离战场万米之遥,宝鼎山巅指挥所的房顶上,唐氏族长唐森、大长老唐思源与唐罗三人便盘膝对坐。 “族长,我已经照你的话做了,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加派人手么?”唐罗满脸的疑惑,他打断本脉武宗单挑的行动命令激活就是因为发现了弥海带队支援的动向,而在他本来的计划中,是想集中优势兵力给他们来一波狠得,至少得让他们飞个七八人。 谁知道族长唐志却是亲自来找他,让他安排略占优势的支援过去即可,不用贪功,这让他十分不理解。 族长唐志对着唐罗解释道:“若是去得人太多,弥海即便心中悲愤也绝不会主动开战。” “不主动就不主动呗,我们已经击杀了弥氏一名顶级武宗,打飞两名本脉武宗,若是能凭借一手暗袭再弄掉几名弥氏的武宗,剩下的那些联军武宗,根本不足为虑!”不管唐罗从哪个角度思考,削弱弥氏联军最好的方式便是多多击杀弥氏本脉的武宗。 在失去五名顶级武宗的情况下,弥氏的高端战力缺失已经不再是秘密,剩下的那些武宗虽然修为不凡,但距离顶级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只要把握好集火时间,总能收获一些战果。 但好像这种运营的方式族长唐志却不屑一顾,这让唐罗有些不解:“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却只是派人添油,难道您把宝都压在了那群外来武宗上?” “是的。”唐志点点头承认了:“我们要给他们拉扯出足够的空间,才能让这群援军,尽情的发挥。” “我们放弃祥云谷,也是为了拉扯弥氏联军的阵型么?” “没有错,固守祥云谷对我们固然是收益最大的做法,但别忘了祥云谷周边山岭弥氏早已修建好防御工事,要让一些不成体系的凶境小队冲击防备完整的山岭工事,几乎很难建功,即便成了,收效也不会令人满意。”唐志对唐罗的聪慧很满意,便将一些更深层的思考分享出来。 “弥海知道我们突围后,一定会着急所有联军在宝鼎山周围集结,而以他的惯用伎俩,便是先以武宗消耗,然后集合大军平推,而我们要做的,便是牵制住弥海更多的武宗。” 六百五十一章:终战(11)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唐罗皱眉问道:“我们拖住弥氏联军武宗,就是为了让他们好发挥?可弥氏联军有数万蜕凡,他们发挥的再好又能造成多少杀伤?” 所谓不成体系的凶境小队便是没有合击的凶境小队,虽然都是由凶境武者组成,但这种集结其实没有太大的威慑力,因为一名普通的凶境武者施展的灵技,灵伤通常不超过两万。 而众所众知,一道烈蟒化蛟功的合击灵伤便在一万五上下,换言之一个普通凶境如果冲击蜕凡小队,如果对方只有两三队的话一旦凶境武者抢到先手确实能造成不小的杀伤,但蜕凡小队人数一多,便会让人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因为只要发动攻击便会有波动,即便让凶境武者抢到先手发起攻击,反手数道蛟龙也会让他难以招架,虽然能够飞行的凶境不至于陷入必死之局,但终归是会断了进攻节奏。 将希望寄托于这些外来凶境上,唐罗怎么想怎么不靠谱,毕竟弥氏联军的蜕凡联队,都是上百为一个单位。 至少三十支蜕凡小队的组合,对上一般的凶境有足够的自保之力,而唐罗根本不相信,这些人能给联军造成多大的杀伤。 “请罗总长务必相信。”一直旁听的大长老唐思源突然笑着出声道:“因为这群凶境,人数很多。” 唐罗一愣:“很多?能有多多?” “至少三百。” “嘶...”唐罗倒吸一口凉气,扭头朝唐志问道:“族长您怎么做到的?而且这么多凶境,您确定都是来帮忙的?” 西陵算是陵江上下最顶级的巨城,但全城凶境人数加在一起也不足五百,这还是在拥有超过三百万人口并和平数百年的基础上。 唐氏得做了什么才能让这么多的凶境前来西陵,听起来就像是个神话故事。 “还记得你在洪水前找族里要粮食么?” 唐志笑着提点道。 “您是说,我们收来的粮食,便是此次他们出手的价码?”唐罗恍然大悟,难怪当时六长老会说这些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原来是等在这个时候。 “每个蜕凡一万斤粮食,你说这些凶境武者,能给弥氏联军造成多大的伤亡?”唐志笑得风轻云淡,好像只是在问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那样随意。 而唐罗却听出了唐志这条计策背后的深意和凶残,这分明就是要各族断代啊! 莫说杀光了北山上的联军大队,只要杀死三分之一蜕凡武者,弥氏所谓联盟便会立刻分崩离析。 因为每一支蜕凡小队都是家族耗费巨大心力培育出来的,很多更是由嫡系族人担任小队长或是小统领的职务,这些人都是各族中重要人物的嫡系,一旦被杀便是震动整个家族的大事。 也许对这群外来的武宗来讲只是杀几个蜕凡武者而已,可只要他们真的敢动手,那群联军的世家一定会睚眦必报,本来只是想取个人头赚粮食的凶境援军,便会要开始承担更多的战场压力。 如果仅仅是三十位武宗,说不得也就给联军带去一番震荡,但眼下有足足三百位,也许等南岭兽谷反应过来,整个北山已经尸横片野了。 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唐罗还是不敢置信道:“就为了一点儿粮食,他们就要卷入这样一场大战么?” 易地而处,他觉得自己就算粮食短缺也绝不会以猎取人头的方式换粮,不是什么道德问题,而是投入和产出太不成正比。 每一个编制的蜕凡小队背后都意味着一个不知深浅的家族,而武道发现到现在这个阶段,每个能够存世的世家都有独特的本脉功法,这也是为什么风媒能够仅仅通过功法描述便能判断出武者来历的原因。 除非是一些身具多种功法并且善于隐藏的刺客,不然杀人越货这种事,总会暴露的。 所以他特别不理解那群援助唐氏的外来武者是个什么心态。 “他们自然能看见这其中的风险,只是跟族里嗷嗷待哺的亲人相比,这些风险不值一提。”唐志的表情依旧平静:“谁让他们缺粮食呢。” 无奈的意思,便是没有选择,只能沿着一个不愿的轨迹走到黑,即便这条路是你不喜欢的,你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为何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因为世间最恶毒的就是人心。 即便天灾褪去,人的欲望也不会得到满足,对很多世家来讲天灾便是不可抗拒的伟力,但对有些世家来讲,天灾便是增强族力的捷径。 手握海量粮草的豪族们并不会因为灾情过去便开始放粮,相反他们还会大肆收购粮食,而因为天灾过去放松警惕的世家们便会再一次尝到苦果。 所以饥荒大多发生在灾难之后,而不是天灾之中,就是这个道理。 而选在这个时候放粮的唐氏,几乎掌握了最大的话语权,因为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一颗蜕凡人头一万斤粮食的公式,又有谁会在意背后的风险。 毕竟,法不责众么。 再强的世家也没法准确的从三百凶境中找到准确的目标报复啊,特别还是在有一群顶级强者的带领下,这些前来援助的凶境武者更加不会在意背后的风险了。 所以当弥海带着众人又和唐氏的武宗们战在一起的时候,遣云峰中飞出了数百位凶境强者。 他们分成六路,在唐氏供奉的带领下,从各个角度向宝鼎山靠拢。 而此时弥氏的联军正快速的朝宝鼎山集结,满脑子都是如何一口将唐氏咬死的豪情壮志。 是夜,弥氏联军终于在宝鼎山周边集结完毕,而总帅弥海却不见踪影,传令官则是将弥海临去前最后的一个指令通知给聚集此处的统领们。 “全军包围宝鼎山并驻守待命,留下十队武宗戒备策应,其余武宗速来支援!” 凶境先行早已是大族争战早已熟悉的套路,刚刚集结完毕的统领不疑有他,在简单的发布了几个命令后,便朝着宝鼎山飞去,准备支援总帅弥海。 六百五十二章:终战(12) 随着驰援联军武宗的加入,宝鼎山上空的战场更加激烈,从下往上看,整片天空都在震动。 虽然弥氏联军在顶级强者数量上稍有不如,但远超唐氏数倍的武宗人数还是让他们占据了极大的优势。 宝鼎山的各方守军看到己方占优,十分主动的开始走位,因为按照一般情况,只要己方凶境统治战场了,地面部队平推过去就算是赢了。 虽然西陵和平了数百年,但这种简单的战术理论他们还是知道的。 数万名蜕凡武者在三十名联军武宗的带领下放弃了继续搭建简陋的防御工事,开始朝着宝鼎山进发。 但还没等他们移动到合适的攻击位置,血鸦的奋力嘶鸣却惊动了整片黑夜! 庞大的金色灵力出现在宝鼎山各方驻军的上空,接着夜幕的掩护,唐氏三十六位供奉已然准备好了顶级合击——如来! 整整十二面金色巨掌炸裂在联军武者的正中,强横的灵力撕裂了大地,轰平了山峦,整座宝鼎山都在这滂沱的伟力下颤抖。 三十六位顶级武宗合力,仅是一击便抹去了几千条蜕凡武者的生命,并让联军彻底丧失了信心。 因为所有人都看见,联军武宗的奋力一击被金掌轻易的湮灭,十二道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将黑夜照成了白昼,而那几百道突入人群中的流光更预示着一场风暴般的杀戮。 三百余位凶境强者为了得到粮食,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屠刀,乘着联军武者肝胆巨震之际,开始了第一波收割。 如果今天是一个真正的军队,统帅应该知道大势已去,有了这样一支援军的加入,将会彻底抹平弥氏联军的人数优势,所以此时撤退保存实力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但他们真的走不了,因为那些被收割的武者里,可是有他们至亲的存在,很多甚至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子侄,放弃他们便是放弃家族的未来。 从看到那十二道光柱起,弥海便知道此战想要全歼唐氏已无可能,当机立断下令道:“通传全军撤退!各族武宗回援本部,弥氏武宗与本座在此为众人殿后!” 随着大批联军武宗离开战场,唐氏武宗顿觉压力一轻,特别是唐氏的中坚力量,几乎在同时开启了反攻,夺回了天空战场的主导,与弥氏武宗战成一团。 而回援的各族武宗只是目眦欲裂,看着好不容易培养的宗族战士跟兔子一样被撵得满山跑,不知从哪出现的不成编制的凶境武者就这样组成简陋的方阵毫不留情的展开杀戮。 愤怒的联军武宗们朝着他们扑了过去,而立在虚空中的那群唐氏顶级供奉,就跟没有看到一样,任由联军武宗跟各城各部的凶境武者碰撞在一起。 原以为一群不成编制的武宗碰上他们这种同宗同源的武者只有挨打的份,但经过一场天灾的洗礼,这些凶境武者早就形成了一套独特的战术体系,通常六七人一组便能和一支联军武宗小队战做一团。 涪陵山一行便和白氏的一支武宗小队碰上了,强壮悍勇的李黄玄挡在最前,烈蟒化蛟功打在玄黄体上毫无作用,就连一般的玄级灵技也无法伤他。 吴光与周顺策应在两边,是不是抽冷子一道灵技便能打得白氏几人手忙脚乱,更别提还有刘同方如一条毒蛇般坠在远处,每一记咒术都在发在白氏武宗最难受的地方。 四个配合默契的族长便顺利挡住了白家的武宗,而涪陵山剩下的四人却还在不断收割蜕凡武者的性命,有条不紊。 在作战前唐氏给众人普及了关于各族武宗的知识,关于每一个联军凶境武者都有一块玄机玉傍身的消息他们都已知晓。 所以很多本来想着坑杀凶境的队伍都变成了拖延驰援武宗,收割蜕凡武者为主。 毕竟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多挣粮食,一个蜕凡便是一万斤,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 整个宝鼎山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各族武者纠缠在一起,血色的光华布满了整片山岭。 …… 南岭兽谷中,弥氏风媒属 已将唐氏围困在宝鼎山,今晚便能全歼其部众的消息还被弥锦握在手上,便又有一道十万火急的命令传来。 “唐氏三十余位供奉带着三百余名不成编制的凶境武者偷袭弥氏联军,现在两方在北山交火,联军伤亡惨重,请求支援!” 这庞大的武宗数目让弥锦一时失神,虽然他早就料到唐氏会藏有后手,但怎么也想不通唐氏究竟从哪儿找得那么多人。 “立刻传令宗所,让所有闭关待命的供奉前去北山支援,务必将联军大队接应回来!” …… 宝鼎山巅 “我看联军的那群武者在得到武宗的支援后已经渐渐开始稳住阵脚了,不派点儿家族武者去打援么?”唐罗俯视着整片战场,对着身旁的族长唐志询问道。 唐志摇摇头道:“不用。” 一是因为这种情况下派出家族武者便意味着危险,眼下这些外来的凶境武者将所有蜕凡都当做自己的猎物,要让他们认清哪个是唐氏的武者,哪个是联军的武者根本不现实。 二是因为唐氏武者的每一条性命在他眼中无比珍贵,既然眼下已经有了主力援军,他便不想让家族武者作战牺牲。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确定弥锦的反应,所以不想让家族的武者暴露在这份危险之下。 算了算时间,族长唐志又对着唐罗道:“请总长往南边看看,弥氏的那群供奉还有多久便会抵达战场。” 唐罗运起仙风云体术浮空,朝着南边眺望,发现三十余位数值超过八万的武者正朝着北山御风而行,速度极是惊人。 “最多不过一刻钟,他们便会赶到。” 简单估算了那群顶级的御空速度,唐罗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唐志点点头,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然后双手捧着恭敬的站起,转向天边那群唐氏供奉所在的位置,表情肃穆的将杯中酒水洒在了地上。 六百五十三章:终战(13) 看着唐志莫名庄严的礼节再结合本族供奉一击如来后便抓紧时间调息的态势,唐罗哪还不知道族长是要让族中供奉前去阻挡弥氏的那一群供奉。 但这群供奉的厮杀和普通顶级武宗相互征伐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的年纪和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他们进行长时间的战斗了。 就像普通人有生老病死那样,凶境武者虽然经历了两次肉身进化,但依旧逃不开这个桎梏。 通常武者百年之后,修炼增长便会慢慢减缓,如果停止修炼体内灵力甚至会开始慢慢散溢。 这便是武者常说的灵褪期,通常到了灵褪器的武者便很难再有破境的可能,甚至很多武者因为功法的关系,会在短短几年里散功殆尽。 就像杜家修炼的赤霞功,很少有武者能够活过百岁,除非是像杜沙那样觉醒了特殊的血脉,才能抹去功法的弊病。 而不管是唐氏的通天诀还是弥氏的千青真功,虽然都没有什么副作用,但因为灵力属性太过霸道的缘故,也没有什么益寿延年的功效。 所以两族的凶境也少有能活到两百岁开外的,之所以出不了王境,也跟灵褪期来得太早有些关系。 修炼金系灵力的唐氏武宗大概会在一百二三十岁进入灵褪期,而弥氏的稍微晚一些,也不会晚过一百五十岁。 很多为了两族鞠躬尽瘁一辈子的武宗或长老,都会选择在进入灵褪期之后闭死关,一来是想借助闭关寻找大宗师的路,二来也是想尽量少动手,维持住巅峰的状态。 因为到了灵褪器的武者,很有可能打一场便永远恢复不了了,所以除非到了绝对危机的关头,不然家族绝不会请出死关的供奉。 但很显然这一次两族都铁了心要分出个胜负,所以不惜来一场真正的火并,甚至不惜搭上所有的底蕴。 此战过后不论谁胜谁败,都是一个元气大伤的结果,不知能留下几位顶级武宗。 …… 宝鼎山中 虽然被十二道合击如来撕毁了阵型,但联军的武者还是渐渐稳住了阵脚,所有人都朝着家族武宗处靠拢,且战且退的向南边山谷退去。 交战至今他们也已经发现了,虽然冲阵的凶境武者人数众多,但他们大多都是不成编制的零散武宗。 换言之仅仅是对上这群人便不用担心凶境合击,所以被唐氏顶级武宗撕开的阵型再次聚拢,而各城各部的凶境武者们也越来越难建功了。 这个时候便到了真正比拼硬实力的地步,虽然同样都是凶境武者,但有些世家的组合就连应付联军武宗都费劲,但有一些却能压制联军武宗还不断造成杀伤。 很多世家也在这一战中脱颖而出,比如兰山城崔家、清水郡兰家、神平城叶家、泊马城刘嘉、安东城四部联盟、瞿塘城杨氏一脉、扶灵城涪陵山一脉... 在各洲各部对联军武者所造成的杀伤中,除去第一波唐氏武宗的先手,这群人几乎完成了近八成。 负责书记的风媒隐在战场各个角落,将各族的战功一一记录。 而这群各洲各部的援军也不都是那样顺利,至少其中一支便遭遇了极大的挑战,甚至被撵得四处跑,因为他们遇上了大游山一支。 两道合击如来在半空中便被萧锦林的神威龙影破去,而后几十位凶境武者更是好好领教了下萧氏武宗的强横。 没有听从弥海征召的萧氏武宗顺道担负起了大游山一部的守卫工作,挡下了数次进攻,带着众人最先退到了南方岸边。 那群如豺狗般环伺在大游山一部周围的凶境武者们看这数次攻击都没有建功,最后只能丧气的离去。 万千一看到他们退去后,一边下令让部下赶紧上船,一边朝着萧锦林恳求道:“请萧族长跟我一起,将剩下的各山守军接过来可好?” 萧锦林还未回答,萧奇便满脸不忿的回应道:“凭什么!?弥锦本来只说让我们给联军压阵,现在你们却是惨败还要我们援救,这是哪门子道理?” “奇儿不得无礼。”萧锦林轻叱了萧奇一句后朝着万千一致歉道:“小儿年幼不懂事,让万兄见笑了。” “萧族长说得哪里话。”万千一摇摇头道:“我知道萧族长有自己的难处,这样吧,还请萧族各位武宗驻守南麓护住船只,切莫让唐氏武宗偷袭毁船。至于救援的事...如果弥氏供奉不来,我们便先行回去南岭兽谷。”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万千一补充道:“唐氏这一次是动了真怒了,我从未见过那么多位闭关供奉齐出,真是,太惊人了!” 只有顶级的武宗才能感受到先手出击的唐氏供奉修为有多么惊人,这样一群人站在天上压阵,光是想想便令人发憷。 他也能理解萧锦林为什么不愿意出手,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也知道了萧氏已经全族迁徙,至于他们只是和弥锦达成了短暂盟约前来助拳的。 对方能够在危机时刻化解两队唐氏顶级武宗的合击护送众人来到南岸便已是仁至义尽,自己实在不该要求太多。 宝鼎山上,唐氏的供奉们已然聚集在了一起,去除暗雷堂的九位顶级武宗,唐氏供奉二十七人全都聚集在了前武堂首座唐百川的身后,面相南方静待来人。 不多时便看见弥阳领着弥氏的供奉出现在了北山上空。 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碰撞在一起的两族最强者们便开始了一场真正的死斗。 澎湃的灵力轰然爆发,宝鼎山好像迎来了末日,如来金掌与青色怒莲的碰撞,通天霸卷与千青真功的对决。 最顶级的武宗大战在高空中上演,看得唐罗如痴如醉。 不管是释放灵技或是贴身短打,这群供奉的战斗模式都跟他以往看到的武宗对战极为不同。 少了几分莫名的怒火与激情,但一招一式全都精准而冷静,每位供奉都精打细算着身上每一分灵力,务求给对手带去最大的杀伤。 六百五十四张:终战(14) 万千一带着联军武宗们返回宝鼎山支援,将保护蜕凡的任务交给了萧锦林等人。 大游山一部共有守军后勤共计八千人,几乎占了联军人数的四分之一,满满当当的联军武者登了江上大船,只有萧氏武宗在此护卫。 而此时,萧锦林与萧奇正站在山崖的一块凸岩上,俯视着南麓的一切。 即便离着老远,萧奇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小心地传音道:“父亲,我们动手么?” “你认为应该动手?” “是的。”萧奇感知全开,确定四方没有任何窥视之后再次传音道:“眼下唐氏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大群凶境武者,这些人已在宝鼎山大肆收割,至少能将联军武者消灭近半,而我们此时再在南麓将这大批守军歼灭,此战定矣!” “所以你认为弥氏联军将会一败涂地?” “当然!” 在萧奇的概念中,蜕凡才是一个世家真正承上启下的中坚力量,只要杀光眼前这批蜕凡,这场大战便已经提前宣告结束。 萧锦林看了眼身旁跃跃欲试的次子,心中微微叹息。 世间从没有单独存在的一件事,上位者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有着深远的影响,所以在决定之前,一定要慎之又慎。 就像萧奇所说的那样,以萧氏现在的实力,若是火力全开屠戮一群没有凶境保护的蜕凡并不算难事。 但想要全歼也是万万不可能的,就算弥氏联军的武宗不回援,能杀掉一半都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萧氏武宗满打满算只有二十余名,即便拥有碑龙图的萧氏武宗杀伤力惊人,可灵力终归是他们最大的限制。 也就是说,即便按照萧奇的提议,他们悍然出手,杀死眼前一半武者便是最好的结果了,而唐氏与萧氏的联盟也会败露,他们将正式与弥氏联军变成敌对状态。 也许在萧奇看来,暴露便暴露没什么大不了的,眼下唐氏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若是顺利的话一路平推到南岭兽谷也未尝不可。 到时将弥氏联军整个连根拔起,这场影响深远的大战便算了了。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萧锦林叹道:“如果我告诉你,那群凶境很快便会一败涂地并且遁逃,你还认为这场胜败会来的那么轻易么?” “怎么会?”萧奇大惊失色,疑惑问道:“我不明白...” 他并不是要质疑萧锦林的判断,只是他不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唐氏在获得这么强的援军之后,还会有败退的痕迹。 知子莫若父,萧锦林知道萧奇的长处,自然也明白他的弱点,便开口解释道:“你一定在想,弥氏联军原先连唐氏本营都攻不下,现在获得如此强援,又怎会失败,对么?” 心中的想法被全部猜中,萧奇虚心地点点头道:“是的父亲,儿子实在想不通。” 在他看来,唐氏的胜利几乎板上钉钉,所以他根本不认为弥氏联军还有什么反手的机会。 “其实武者争锋,若是一人一队,比得大多是修为实力。就好像同为凶境武者,唐弥两氏本脉任意一队对上西陵其他世家的武宗小队都能战而胜之。” “但斗战的规模一旦变化,从数人变成了这样的大规模集团作战,除了本身的修为外,便还会多出一些影响战力的因素。” “比如信念与士气。” “弥氏联军对唐氏本部,明明占了绝对的优势却久攻不下,原因不光是唐氏武者修为惊人,更大的原因是联军中的每一家,都想尽最大可能保存本族的有生力量。” “而唐氏自知已无退路,所以每一位武宗都奋勇作战,舍生忘死。一边是想保存实力,一边是以命相搏,便是修为相近的武者都会高下立判,何况唐氏武者的实力本就高出联军武者一截。” 听了萧锦林解释的萧奇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才是联军久攻不下的真正原因,但现在与曾经又有什么不同呢,就算联军武宗们意识到危险想要全力以赴,可这获得巨额兵力补充的唐氏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为时已晚吧。” “不晚。”萧锦林微微摇头,接着道:“而且你真的认为,这批不知从何而来的凶境会为了唐氏死战么?” “这不是唐氏留下的后手么?”萧奇惊讶道:“难道他们还会逃走不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虽然为父不知道唐氏用了什么手段将这些人请到西陵,但可以断定,这些人绝非值得依靠的强援。”背负双手的萧锦林站在凸岩望着天南,幽幽道:“以利益结合的联盟看似强大却少了最重要的信念,就像是用沙堆成的高塔,风一吹就塌了。” “这群因为利益聚集在此的凶境武者,只要进攻稍不顺遂便会撤离,弥氏风媒的传讯你也听到了,三百凶境中成编制的不过一成,仅凭这些人要推倒弥氏联盟,难如登天。” 击杀蜕凡是为了获取粮食,但随着联军凶境的收拢整理,这群凶境想要击杀蜕凡越来越难,反而是联军这边已经稳住了阵脚开始且战且退。 三百凶境听着唬人,但大多都是各自为战的凶境,一支六七人的凶境队伍里面可能有三种以上的不同功法。 所谓不成编制的意思就是他们没有玄级的合击,而少了顶级合击的凶境武者,对结成阵型还有武宗保护的队伍杀伤能力极为有限。 当这群武宗发现自己需要付出轻伤,甚至是重伤代价才能伤人的时候,他们便会停止进攻,开始观望。 而用眼睛,是拦不住弥氏联军撤退的,面对愤怒的武宗反扑,这群人更谈不上什么坚韧的战斗意志,大败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那唐氏呢?”萧奇急得都顾不得传音了:“这些事唐族长应该也能看到吧,虽然这群凶境难堪大任,但只要唐氏的武宗可以抵住联军的武宗,让这群凶境看到胜利的曙光,不也可以保存士气么?” 六百四十五章:终战(15) 只要不让这群凶境直接对上联军武宗不就行了吗,萧奇很自然的这样想道。 铁锤有铁锤的用法,木头也有木头的位置,虽然这群凶境缺少足够的坚韧但他们一身修为可做不得假,如果运用得当,依旧是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唐氏的武宗们,太累了。”萧锦林开口将萧奇的妄想击碎,理由是那么的简单和不容置疑:“这场大战持续了多久,唐氏的武宗便战了多久。他们的身后便是唐氏的族人,所以每一位唐氏武宗都将自己当成了铁人用。轻伤便用丹药激发生命力治愈,重伤才会使用玄机玉,武宗流转率至少是弥氏联军的三倍,只有这样才能抗下弥氏联军的猛烈进攻。” “何况现在弥氏本脉武宗还在宝鼎山拖延唐氏,即便唐氏真有余力反扑,他们也会将力量用在支援唐氏供奉上。可我认为唐氏还有余力的可能性很小。” “毕竟凶境武者也不是铁打的,就连唐森都经历了一次重伤,何况唐氏其他的武宗,此战之后唐氏会顶有不少武宗提前进入灵褪期,终生突破无望。” 为何温养生命力的丹药永远贵过榨取生命力的丹药,明明从功效上来看后者才是立竿见影的保命的关键。 因为每个武者心里都清楚,一个人的生命力终究是有限的,丹药加速愈合的伤口,又怎么会没有代价呢。 只是争斗永远是武者不变的旋律,重伤濒死的时候,还有谁管丹药是不是在榨取你的生命力。 经过此战,萧锦林可以断言这一批正值盛年的唐氏武宗们将失去很多很多。 “现在你还觉得,仅仅是杀死大游山一半的守军,我们便尽了盟友的义务么。” 萧奇摇摇头,按下了心头那股跃跃欲试的冲动,不再往那片泊湖看上一眼。 就像萧锦林说的那样,他刚刚想推翻最初的计划现在动手,是因为觉得大局已定,但听完这番解释后,他才知道,大战并未结束。 萧氏父子站在涯边的那块凸岩上,静静看着白日从东边升起。 …… 宝鼎山战场中 稳住阵脚的联军武者在武宗的驰援下重新聚集到了一起,而暴怒的武宗们也开始自己的反击,各城各部的凶境武者们开始出现伤亡。 就像萧锦林说的那样,不成编制的凶境小队与西陵各个望族武宗小队最大的区别就是在这一手合击上。 少了合击的凶境联队就少了一锤定音的杀伤能力,只能通过慢慢累积优势获得胜利。 而对联军的这群武宗来说,轮番施展玄级合击便是他们要给这群豺狗上的重要一刻,对这群没有玄机玉的凶境武者来说,每一次合击的出现都意味着有人碎甲重伤甚至直接死亡。 他们是来挣粮食的,不是来拼命的,原以为对上的只是如他们一般的零散武宗,但被一轮合击糊脸,好些个凶境武者都懵了。 按照一般的思维来说,能够拿出一队拥有合击的凶境小队,至少也是个累世望族,手中还得有一部上品的玄级功法。 这样的人有他三五队并不稀奇,可怕的眼前所有凶境武者,用着不同的功法却全都能组成合击。 这群收割蜕凡人头挣粮食的外来武者突然无法直视这满地的尸首,只觉得自己惹了大祸,战意全消。 更有不少人极力隐藏功法的痕迹,开始撤离。 面对一心想跑的凶境武者,联军武宗们也没有什么要追的意思,因为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将族人安全的带回去。 当然不是每一位都这样想,比如曹家家主曹雄便几次三番的想要阻止他们下达撤退的命令。 “诸位请听曹某一言,眼下联军已经稳定阵型,驰援而来的那群唐氏供奉也被弥氏增员拖在天南,此时不挥军进攻宝鼎山,你们居然想撤退!?” “只要冲破了宝鼎山上的唐氏本营,这战便是胜了,而此时离去,将北山的控制权让出再想夺回难如登天。” “我们与唐氏的死仇已经接下,这场战争只会以一方战败而停止,到了那时我们各族的损失只会更大。诸位三思啊。” 如果这番话由别的统领说出,一定会收到不凡的效果,偏偏是由曹雄来讲,当场便激怒了另一位统领。 “你曹家这次攻伐唐氏共出了几人?你可知道我这次带来的两千族人,现在只剩六百!而且白翎他们死了!死了!你明不明白!!”白杞上前一步怒视着曹雄,两人的鼻尖几乎抵在一起,愤怒的震炆山统领朝着曹雄咆哮道。 作为最先集结在宝鼎山前的部众,白杞所率领的白氏武者可谓损失惨重,当时他跟着弥海去宝鼎山支援弥天心,本营只留了一队普通武宗。 面对两支唐氏供奉级强者的偷袭,就连玄机玉都没机会用,便当场惨死在那冲天而且的金色光柱中。 即便听见白氏蒙受的损失,但曹雄依旧不认为,现在是撤退的好时机,退后一步与愤怒的白杞统领拉开距离,曹雄举起双手压了压示意对方冷静,再次开口劝说道:“正因为白翎他们死去了,你更应该攻击宝鼎山为他们复仇,而不是离开。” “我当然会为白家的族人报仇!”白杞咬着牙冷冷道:“等先将族人护送回去,便会回来,唐氏对白氏做的,我一定加倍奉还!” 现在北山的情况已经不适合蜕凡武者再待下去了,这里很快会成为一片凶境的猎场,已经失去大半族人的白杞现在满脑子就是将剩下的族人送回去。 “等到将人送回去再回来,便错过了击败唐氏最好的时间,还请白兄仔细斟酌!” 因为修炼尸煞功的关系,曹雄的脸色总是泛着青色并且无比僵硬,就连语气也因为功法的关系变得冰冷,放在平时这只算是个特色,但在现在这冰冷的语气却极易勾起别人的怒火。 “别说了!”白杞再一次咆哮道:“像你这样练僵尸功的人又怎么会知道失去族人的痛苦,这么想战你怎么不将曹氏的族人都带来北山?” “没错!”龙角山统领潘冰抱着胸在一旁冷冷道:“你曹雄也是一族之主,却没有带任何一位族人参战,可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出?” 六百五十六章:终战(16) 愤怒与伤心会将一个人的理智剥夺,并将判断往极端的悬崖推搡。 死了大批族人的潘冰与白杞现在说的话无疑只是情感的宣泄,却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共鸣。 剩下几位统领同样对着曹雄怒目而视,只是修成后卿怨身的男人身体早已失去活性,面部肌肉更是僵硬,这幅表情被众人解读成了不屑于睥睨。 而一般面对这样众怒的场景一般人都会先选择平复众人的怒气,但无比冷静的曹雄却是连安慰都欠奉,只是冷冷丢下一句:“愚蠢。” “轰!” 就像是在万吨炸药里丢下一盏油灯,还不等曹雄将剩下的解释说出,潘冰与白杞当场就炸了,绝杀剑光与强横拳术直朝着曹雄轰去。 距离如此之近,出手又很是突然,好在残存的理智没有让两人痛下杀手,所以曹雄仅仅是被击飞,受了点轻伤。 但无辜遭灾的曹雄可不会善罢甘休,在半空中便已幻化出后卿法身,蓝白色的巨大游魂浮现在曹雄身后,一双没有瞳仁的惨白眸子死死盯着潘冰与白杞。 眼看便要产生冲突,从南麓赶来的万千一正好看到,看着曹雄三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当即上前介入,并朝两方询问道:“几位统领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动起手来了?” 得益于刚刚的愤怒出手,潘冰与白杞的火气已经消了大半,之所以会一副迎战的样子是因为看见曹雄祭出了法身,现在既然和事佬出面,他俩便借坡下驴的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说道最后,潘冰又对着万千一询问道:“对了万统领,大游山一部汇聚了大量的联军精锐,请问这些人现在在哪?损失如何?” “这.....”万千一面露疑难,其实他听到现在已经完全明白。 曹雄是站在一个公正客观的立场表达现在联军应该进行怎样的行动,可无奈损失太重的各族各部已经毫无战意。 偏偏自己又已经将人全部安排到南岸的船上,现在潘冰问起,真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看到万千一的迟疑,潘冰奇道:“怎么,大游山本部损失很重么?” 就好像治愈一个倒霉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另一个倒霉蛋,看着万千一支支吾吾的样子,潘冰还以为大游山是受袭最重的一部。 其实想先也对,谁让大游山是众多山头中人数最多的一支,毕竟一开始也没人知道唐氏会朝着南边突袭,这种找死的角度着实打了联军一个措手不及。 潘冰心想着,若是大游山真的受伤惨重,他倒是能心平气和的带队再向宝鼎山做一次冲锋,毕竟族人的仇总归是要报的。 可万千一的答复却让潘冰和白杞脸色巨变,恨不得当场便离开北山,回南岭兽谷中质问弥锦。 毕竟任谁在本部损失惨重的情况下听到他部完好无损的消息都会忍不住升起一丝嫉妒,更何况这大游山部中还全是弥氏的精锐。 “所以万统领的意思是,因为萧家主的存在,那几名唐氏族老的偷袭在半空中便被挡下了?而你现在将这些人全都安排上了船,准备撤退?”故作平静的潘冰语气中满是冰冷,但万千一知道,这平静背后蕴藏着多深的愤怒。 可万千一又怎么能隐瞒呢,毕竟这种事情根本谁都瞒不住,只要有人往南麓岸口一看,就能看见大游山建制全满正在船上翘首以盼撤离的模样,所以他只能答道:“正是如此,但是...” “不用说了!”白杞冷冷打断了万千一的解释,扭头对着曹雄寒声道:“曹雄,你不是说现在最好的决策便是冲击宝鼎山么,为何联军中最精锐的一支却在船上等着撤离!?你是想我们各族将底蕴族人都拼个精光么?” “呵,不知道弥氏许了曹家主什么额外的好处,从大战之初曹家主便最是卖力,不知道的还以为曹家是弥氏埋下的暗子呢!”潘冰亦是在一旁冷冷讥讽道:“曹氏先祖曹炎彬如此英雄人物,若是知道出了你这么一个不肖子孙,不知作何感想!” “休要与他多言!震炆山所部听令,带上所有伤员物资,结成阵列向北岸撤离!”白杞已经不想在这耗下去,天知道刚刚打退的那群凶境武者调息完了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他现在只想将族人带到安全的地方。 听到白杞的命令,潘冰亦是点点头,下令道:“龙角山所部听令,与震炆山部众互为犄角,列阵往北岸撤退!斥候、风媒关注天边动向,一有灵力波动立即警报!” 一听两人如此果断的撤退命令,万千一急忙劝道:“两位统领切莫冲动,现在是进攻宝鼎山的最好时机,若是放弃了我们前几个月的努力便都白费了!” “呵,此战我白氏武者死了一千四百余人,还不够么!?”白杞满脸的寒意,恨声道:“如果要攻山,让他建制完好的弥氏精锐来攻,老子要撤退了,让开!” “白统领三思。”挡在白杞面前的曹雄平静劝说道:“此时总帅正带人拖着唐氏本部武宗,来援的唐氏供奉也被弥家的供奉拦在天南,我们还打退了袭杀的凶境,聚拢了龙角、震炆两部,现在我们离宝鼎山最近,若是能够阻止一波袭杀,一定能杀唐氏一个措手不及,让唐氏的本部武宗首尾不能相顾,若是等南岸的弥氏精锐攻山,怕是武宗之战早已进入尾声,总帅便是想要牵制,也是力有不逮。” 虽然震炆、龙角两部都是残部,但集合的却都是精锐,数量也很可观,此时他们所处的密林距离宝鼎山不过数里之遥,借着天色的微光偷袭,简直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只是这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换来白杞冷冷一句:“与我何干!” “白统领!”愤怒的曹雄拉下了脸:“你虽然是震炆山的统领,但也要接受总帅的统御,现在没有他的命令,你不能直接率部离去!” 六百六十七章:终战(17) “呵,这就不劳曹家主费心了!”白杞眼皮都没抬:“本统领接到总帅的最后一个命令,便是率部撤离!” 回应了曹雄后,白杞又转头对着万千一冷冷问道:“万统领你说是么?” “这...倒是没错。”万千一心虚的答道,当时面对六路的凶境偷袭,弥海最后下达的命令确实是让他们收拢本部全军撤退,所以他才会带着建制完好的大游山所部撤到南岸。 可战局此时已经发生变化了,当时面对突然出现的三百凶境与唐氏的供奉们联军武宗心中只有慌乱,但现在转过头发现。 那些凶境虽然人数众多,但绝大部分不成编制,至于唐氏的那群供奉,因为弥氏支援迅速的关系也不再构成威胁。 现在两边正处在一种平衡僵持的局面,谁要是再发一波力便能倾斜胜利的天平,战机稍纵即逝,万千一的心中其实更偏向曹雄的建议。 此时若是能够对宝鼎山发动一波突袭,必定能收获极大的战果。 只是面对刚刚失去大量族人的两名统领,万千一实在提不出这样的要求,只能尴尬回答白杞的质问。 但他说不出口不代表曹雄说不出口,冷静的曹家主依旧是那副毫无波动的嗓音,无比平静:“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白统领也是熟读兵书之人,但今日所做之决策却不如纸上谈兵的黄口小儿,若是因为你的愚蠢错失如此重要的战机,你便是这场大战的罪人!” 也许曹雄的本意是想让白杞知道撤退这个决策的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但他却忘了面对一个刚刚承受丧子之痛的统帅来说,这种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合击准备!”白杞神魂浮现死死锁定着曹雄,冷冷道:“滚开,不然,死!” “白统领你这是做什么!?”万千一大惊失色,因为在白杞下令后,他身后的蜕凡小队和武宗们已经开始凝聚灵力了,所以他急忙劝道:“都是自己人,白统领你千万冷静啊!” “万统领,我白家此战已经失去太多了,所以我绝不会让族人再有牺牲。”白杞冷冷道:“现在请两位让开,震炆山所奉统帅之命撤离,阻拦者,杀无赦!” “唉....”万千一拉走了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曹雄,看着白杞与潘冰带着两山集合的残部迅速的撤离。 震炆山、龙角山两部走得无比潇洒,却把远处宝鼎山巅的唐罗急个半死。 “哎我说,这两个统领都是特么什么战术素养,这种千载难逢的偷袭机会都会放过么,这白杞还号称鬼谋公子,怕不是个傻子吧!” 唐罗当然要愤怒,为了迎接偷袭,他做了大量的布置,站在山巅开了上帝视角的他左看右看,都觉得震炆山与龙角山的合部是最适合偷袭宝鼎山的人选,其他的不是太远便是人数太少不构成威胁。 说实话当时曹雄鼓动潘冰、白杞的话都被唐罗听在耳里,他真想大声的告诉他们,没错没错,赶紧来北山偷袭。 灵技合击大如来都已准备就绪,就等着你们送上门来。 可那个白杞就跟个二愣子一样,带着震炆、龙角两部便直接撤走了,你倒是听一听曹雄的话啊喂! “总长莫生气了。”坐在一旁品茶的唐志对唐罗招了招手道:“若是白杞真的冲上来,那他就不是名盛西陵的鬼谋公子了。” “嗯?”唐罗皱着眉头,不解的对坐在族长面前,好奇道:“您的意思是,他是因为知道不能进攻宝鼎山才撤退的?” “先喝茶。”唐志面带笑意道:“我倒不是说白杞看穿了罗总长的布置,而是因为他看到了更深,更远的东西,所以一定会撤走。” …… 震炆、龙角两部迅速扯出宝鼎山地界,而两部队列上空,潘冰与白杞沉默的并肩御空而行,戒备着有可能出现的袭击,但那群凶境好像是被打怕了,两部已经撤出了几十里地,都没有感受到一丝灵力波动。 “老白。”潘冰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觉得曹雄说的有点道理,我们如果率部冲击宝鼎山的话,也许真能杀唐氏本部一个措手不及,你...” 潘、白、别、万四家本就是世交,潘冰与白杞更是少年时便一起游历的公子,所以两人有着深厚的友谊。 漫长的相处也让两人对彼此的底细知之甚详,在兵法一道上,潘冰对自己这位好友极是佩服,他刚刚只是因为愤怒所以曹雄说的所有话都听不进去,但他不相信自己这好友也是如此。 因为就连他现在回头想想,都觉得如果冲击宝鼎山,真的可以一举攻破唐氏的本营,深谙兵法的白杞不可能看不到。 “有道理又怎样。”白杞气呼呼答道:“我知道你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坚持撤退,那是因为我根本不认为为了攻破唐氏本营配上我们所有的族人划算!” “率部攻击宝鼎山确实可以撕碎唐氏的阵地,然后呢?我们两族残部和唐氏残部进行火拼?” “我告诉你,此战不论胜败,我们两部的族人都回不去了!先不说输了我们有没有能力突围而出,即便我们真的攻破唐氏本营也会被随后赶来的唐氏武宗撕碎,而这场大战的受益人是谁,是潘家还是白家?别忘了我们四族是怎么被弥氏绑上战车的,若是我们族力大损,十年二十年以后南岭兽谷有没有我们两族的立锥之地都两说!”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曹雄说的全对,那是因为曹雄根本没有立场,他的族人全都缩在南岭兽谷的大后方,因为人丁稀少的缘故,曹家参战的全都是凶境以上的武者。 本就以身体防御见长的曹氏武者从开战道现在就没有一点儿战损,所以他当然能够摆出那样高高在上的姿态,教白杞与潘冰什么叫做正确的兵法战略。 但真正的情况是什么,是白、潘两家要用自己最精锐的部众去为弥氏拼出一个未来,可战后呢? 所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失去了所有优秀蜕凡武者的白潘两家该何去何从。 燃烧自己照亮他人吗?老子是鬼谋公子,不是蜡烛公子! 六百五十八章:终战(18) 随着震炆山与龙角山两部的撤退,联军的进攻终是被拦住了前路。 即便曹雄与万千一不断四方游说,但愿意集合冲击宝鼎山的响应还是寥寥。 毕竟被三百凶境突袭一轮的联军已成惊弓之鸟,哪还有能力组织起进攻,看到最精锐的大游山都撤走了,也是有样学样,往泊岸撤离。 几十艘大船载着联军离去,而一直拖延着唐氏本部的弥氏武宗也纷纷启动了玄机玉撤离,唯有那群供奉还在天上大战。 将这当做最后一场战斗的两路人马全都打出了真火,交战第一波便有三位弥氏供奉自爆化身毒雾想要吞噬唐氏供奉,但早已钻研出破解之法的唐氏供奉们应对的极为得体,以致弥氏这志在必得的一波进攻落空。 而后便是真刀真枪的拼杀,处在灵褪期的绝世强者们战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一位位西陵的传奇在今晚陨落,却没有一人想要撤退。 武者的坟地就该修在战场之上,以尸骨为座,人头为观,刻上大名方不负一身绝艺。 此战,两族共陨二十余位顶级武宗,其中包括了唐森的父亲,唐罗的爷爷,三房主脉宗主——唐浩。 这位强悍的凶境武者被弥阳的神柳法身缠住了身体,然后被一名弥氏供奉偷袭得手,但他临死前那一指极芒却也洞穿了对方的头颅,光荣的战死。 其实唐罗对这个名义上是自己爷爷的人感情很淡,从出生起便和父母住在一起的他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在宗所的年会上见一面,说是至亲其实就跟普通族人没什么分别,而且父亲唐森虽然对三房每一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但那眼神的疏离中却像是藏着无数个扎心的小故事。 所以唐罗自然也不会对三房主脉有多么亲近,哪怕现在看见唐浩的尸体,他也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反倒是族长唐志看着地上供奉的尸体,悲痛莫名,仿佛被生生剜下了一块肉。 二十七名顶级武者,一战之后只剩十八位,九具尸体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白绸之上。 “将供奉们请入族茔中,唐志在此立誓,定要弥族,血债血偿!”族长唐志红着眼向九位先人起誓,扭头对着众人道:“立刻返回祥云谷,点齐人马,反攻南岭!” 人马?哪来的人马?唐氏除了护送序列离去的那些人,剩下的武者全都在这里了啊... 众人面面相觑,以为只是唐志悲怆状态下的呓语,想着等他悲伤过去就好了。 毕竟就算唐氏人马齐备时也很难攻下南岭兽谷的,因为那不但是弥氏最机密重要的去处,还是兽谷的所在。 这一千年弥氏豢养的凶兽猛禽早就已经在那囤积如山,若是逼急了弥氏,他们将这批凶禽放出都够唐氏喝一壶的,毕竟早在北山攻防战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将族中荒兽消耗殆尽,更何况南岭兽谷还有七族联军,护山大阵! 对很多唐氏武宗来讲,这一波能将联军赶走夺回北山的控制权都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至于反攻这种事,他们想都没想过。 …… 旭日初升,此时的祥云谷中的武堂大殿一片嘈杂与喧嚣,那六路攻击弥氏联军的凶境武者们早已聚集在此,向着坐在次席的唐左愤怒的抱怨。 毕竟从一开始他们以为只是去收割一群蜕凡,没想到却扭头杀回一群凶境强者,而那群强者更是人人有编制,个个有绝招。 原本还想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一波的他们被一轮合击糊脸,当即便没了硬刚的念想,只想靠偷袭再创造一些价值,但要正面冲击一群结成阵营的蜕凡本就不容易,更何况还有凶境强者的护卫。 所以除了极少数拥有合击的世家,很多氏族小联盟除了第一波获利盛丰外,到了后来就只能观望和试探了,一些硬着头皮发起攻击的,更是落得受伤甚至身死的后果。 虽然路都是自己选的,但虐杀蜕凡这么快乐的活动突然变成了强击有凶境保护的蜕凡大队这样奇怪的任务,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程度的怨气。 特别是很多人看到联军的阵仗后,只想快点拿了粮食离开这里,却被唐左告之须得等到族长回来才能发粮,这怨气便再也压制不住,抱怨声塞满了武堂大殿,更有甚者觉得唐氏是想出尔反尔,想要煽动众人挟持了唐左强抢。 只不过这煽动者迅速就被人孤立了起来,先不说唐氏对众人有恩,只说现在唐左并没有反悔,反而叫出了风媒将每一位凶境武者的蜕凡击杀数清清楚楚的核对便知道他并没有赖账的意思,这种时候去恩将仇报,脑子坏了的人才会去做。 挟持了唐左有什么用,昨晚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看到天上最激烈的两片战场都是唐氏的武者再抗,激怒了唐氏到时候鸡飞蛋打,谁来负这个责,他们抱怨只是想争取更多的好处,可不是想要。 被孤立的那几名凶境一看没有人响应,便找了个机会溜走了,这群是昨晚偷袭大游山所部的,因为萧氏的存在他们未力寸功,看着众人被风媒记录核对人头的模样,几个人怒从心头起便想将水搅浑,可是能够担任一族之长的又有哪个是蠢人。 也许这种煽动对付寻常百姓还有些效果,但放在这儿只会惹人耻笑。 煽动者的离去并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现在每一位凶境都在核对风媒的信息,想看看有没有遗漏,因为将粮食带回家族,才是此时的重中之重。 所以当唐志带着唐氏武宗们来到大殿的时候,便看到了凶境强者们和风媒争得面红耳赤的局面。 “怎么会是十六个,明明是二十八个,我那百影流刃,专破护身功法,只要打入对方体内便能切断经络血脉,武者就等于废了,怎么不算人头!”周顺扯着嗓子道,在他看来中了自己百影流刃的蜕凡武者虽然只是重伤,但就跟死了没有分别。 六百五十九章:终战(19) 坚持原则的年轻风媒据理力争,对于一些生死不知的击杀他们已经做出让步,但这种肯定能治愈的伤害,他们肯定不会再让:“周师傅你听我说,弥氏有的是灵药宝草,这种不当场致死的伤他们转天便能医好,我实在不能将这算成你的击杀!” “扯淡!”但周顺却眉头紧皱,不满道:“伤了一个蜕凡便要用上好的几株灵药宝草治愈,你当我老周不懂行么,记上记上!” 涪陵山这一支成果不错,至少能带两百万斤的粮食回去,他之所以如此计较是因为其他人最少都是二十个人头,而他却只有十六个,当然要好好争论一番,况且他也不信随便伤了个蜕凡弥氏便会用上价值几十上百万的宝草,不现实。 年轻的风媒脸色涨得通红,只觉得眼前这人虽然修为不凡但这股小家子气却是穿貂都搂不住,正要再争却听到殿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扭头望去,正是族长唐志带着武宗们踏入正殿。 “我认为周师傅说的很对,既然武者都被他切断了经络血脉便是丧失了战斗力,怎能不算,记上记上!”唐志笑着对还想说些什么的年轻风媒扬道。 族长都下令了,哪还有什么办法,年轻风媒不情愿的将标注在涪陵山周顺名字后的数字改为了二十八。 看到风媒改好数字的周顺眉开眼笑,扭头对着唐志道:“诶!这就对了,终于来了个明白人,不知兄弟你是哪城哪部的,下次来涪陵山,我老周做东,定要与你好好喝上一盅!” 既保住面子又多了粮食,周顺对唐志好感无限增强,甚至忘了想想这个人凭什么对唐氏的风媒下令,对方满脸勉强却还是接受了。 此时的他只觉得唐志通情达理,和他很是投契,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直到看见坐在次席的唐左走到那人身前,躬身行礼一声族长后,周顺的脸才臊得通红。 “来人竟是唐氏族长!”周顺心中咯噔一声,只觉得自己丢脸丢大发了。 虽然一直听唐左说起这个人,但在他心里能担任唐氏这样豪族的族长起码得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者,没成想却是这样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子。 想来刚刚自己跟年轻风媒锱铢必较的模样已被对方尽收眼底,虽然扶灵周氏和西陵唐氏没有可比性,但两人族长的身份却是对等,但因刚刚的举动,他只感觉自己平白无故的矮了一头,一时僵着脸愣在原地。 而与唐左打完招呼的唐志则是适时转过头来,满脸笑意接受了刚刚的邀请道:“小弟唐志,不才添为唐氏族长,今日于周兄一见如故实乃幸事。早就听说扶灵城人杰地灵,名酿桑花酒更是闻名龙州,待此间事了,必定上门叨扰,到时周兄可别装作不认识啊。” 如果说刚刚唐志出言为周顺解围只是身为豪族之长的施舍,此时的表现却惊呆了众人的眼球。 易地而处,换了他们自己是唐氏之主,面对一个末流小族之长的邀请,能微笑点头便算是礼贤下士了,而唐志却如此甘之如饴的接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周顺才是唐氏族长呢。 就连周顺本人都没想到唐志如此亲和,被一边的吴光撞了两下手臂才慌忙应道:“怎么会,怎么会!到时老周我一定拿出扶灵城最好的桑花酒,与唐族长不醉不归。” “那就这样说定了。”唐志笑着点点头,从人群的中央走上了武堂大殿的首座,转头对着众人道:“小弟唐志,仅代表唐氏上下,感谢诸位在此危难之际施以援手,此恩此情,小弟铭记于心!” 说着,唐志一躬到底,而跟着唐氏上台的那群顶级武宗看着族长都行礼了,便也只能行了一礼。 虽然每个人都清楚这次分兵突袭主要还是为了多赚粮食,但被唐志这样一捧也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被唐氏族长如此恭维的众人自然也是更加温和了,哪会生受这个大礼,每位都出声让唐志快快起身。 好在唐志也没有过度的表演欲望,礼毕便直接直起身子,切入正题道:“唐某知道左船长曾经答应过诸位按照击杀武者数量计算收益,有些团队甚至已经获得超过一千万斤的粮食。但也有很多团队因为弥氏联军回援过快,而导致时间太紧,战果不足。” 听到唐志的话大殿一片哗然,就连以为自己成绩不错的涪陵山一行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斩获两百余万斤的他们原以为这已是个不俗的成绩,没想到竟有人已经达到了一千万斤的标准。 这意味着那支小队击杀蜕凡超过一千人,甚至可能杀死了联军的凶境强者。 大殿内的凶境们扭头寻找,终于发现了几个面带骄傲微笑的家族——兰山城崔家、安东城马氏、瞿塘城杨家。 难怪,众人恍然,获得一千万粮食的世家都是拥有玄级合击的世家,这种力量在面对跨境对手的时候几乎就是碾压,如果释放得当一轮合击便能抹去上百蜕凡的性命。 如果是这几个世家的话,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大殿中的其他武者恍然大悟。 说不羡慕那是骗人的,可谁让对方拥有玄级合击呢,在当下这个以蜕凡为主流的武道时代中,这种力量几乎是决定性的。 “唐某知道诸位都是孤身前来西陵参战,未曾统御小厮仆役,想要搬运这样庞大的物资尤为不便,诸君要是信得过唐某,便由唐氏来安排冰舟将粮食进行搬运,将其送达诸位的族地可好?” 没有更好了!大殿内的凶境武者面带喜色,就像是瞌睡有人送枕头,正愁这么多粮食如何搬运的问题,转眼便被解决了。 唐氏真的仁义无双,如果说刚刚他们只是对唐志有好感的话,那此时这份好感,已然爆棚。 “那粮食运送的事便由左船长负责,接下来我与诸君讲一讲,这次我为何要将各位请到北山来。” 六百六十章:终战——祥云谷定盟 “今天能聚集在此处的,其实都是这场天灾中的失败者。” “就拿唐氏来说,经营了千年的西陵覆没,北山族地被破,族人们被迫分流,现在还被龙州最精锐的仙禽羽卫追击,究竟能活下多少,我自己心里也没底。” 大殿中的人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这个开场如此沉重,更不明白唐志为何要跟众人开诚公布这些。 只是想着战后破败的北山,他们不由得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就像唐志说的那样,此间所有人都是这场天灾的失败,曾经的他们在各城各部虽然谈不上风光无限,但却是衣食无忧,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受人尊敬的一族之长。 可现在他们只能将族人迁徙到荒山野地,就连果腹的食物都时常短缺。 未来会好么,这一刻众人的心中着实没底,哪怕洪灾过去了,这整个龙州西部的格局也变了,多少世家被逼得没有活路落草为寇,多少强者挣脱了心中桎梏要借这风云起事。 原本和平的龙州西部已经彻底变成了野心家与盗匪的乐园,这儿没有规则,只有实力。 要在这样纷乱的局势中保存家族的延续,谁又能斩钉截铁的说自己可以。 年轻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将成为世界之王,只有真正在肩上扛着压力才知道,想要照顾好身边的人都得拼尽全力,还哪有力气谈其他的。 而看着强横如唐氏都变成如今这支离破碎的模样,刚刚还气氛快活的武堂大殿此时只剩沉默,很多家主仿佛看到了自家未来的模样,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咽喉,那越来越强的窒息感不由得让人面色沉重。 “所以,只因为是这场天灾的失败者,我们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沉沦么?”唐志环视殿内一周,决然道:“不,我会找到所有愿意与唐氏一起同舟共济的人,在这三千里水泊之上,重建新城!” “既然唐氏先祖能将曾经的西陵打造成陵江最璀璨的一颗明珠,我们依然可以!所以现在,我向各位发出邀请,是否有人愿意,加入这联盟?” 众人惊讶于唐志的这番话,可动心者却是寥寥。 所谓宁为鸡首,勿为牛后。虽然他们对此时对家族的境遇很不满意,但要改旗易帜成为他族附庸却也提不起兴趣。 毕竟选择权当然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最能让人放心,在场很多人已经萌生了去意。 可总归有人对着联盟还是感兴趣的,比如兰山城崔家。 兰山城本就是山城,阿(e)兰山更是龙州西部第一神山,将城都建在阿兰山上的兰山城自然不会被洪水所影响,但无奈崔家却像借助这场风云化龙,最后被兰山城的几个大族联手驱逐,这才流亡在外被唐左援助。 像崔家这样的氏族有不少,如果说一般的世家来到北山只是为了讨要几口粮食的话,他们从一开始便有更大的野望。 说的直白些,唐氏想要利用他们,他们又何尝不想利用唐氏。 所以在唐志提出联盟的时候,兰山城崔颖便扬声道:“唐家主,今天崔某既然能出现在此处,便是认可唐氏的仁义,只是现在突然提出联盟却是让崔某有些疑问。不知这联盟是何种性质,加入联盟的家族又有何种义务,既然是家族联盟那总得有主有次,不知这盟主之位又要由谁担任,职权为何?” 相比一般人对结盟讳莫如深的态度,崔颖确实想现在便将这些事了解清楚后再决定要不要加入,毕竟现在兰山城崔氏还是处于一个流亡的状态,若是能有一处稳固的栖身之所对他们来讲也是件好事。 唐志深深看了崔颖一眼,轻笑道:“崔兄所问,也正是唐某要给诸君说的事。” “这联盟并非为了满足唐氏一族私利,而是想团结所有在天灾中流离失所的氏族,一起抵抗未来龙州将会出现的巨变,就像是崔兄说的,既然是联盟便得有主有次,这第一任的盟主之位,自然是由我唐氏担任。” 刚刚的谦虚仿佛都是假象,没有人想到唐志居然敢直接当着大伙的面便说第一任盟主是属于唐氏的,这种当仁不让的霸道让大殿内不少家主眉头紧皱,向着高台上的男子望去。 “凭什么?”崔颖更是毫不犹豫的扬声道:“就凭你唐氏族力最强么?那是不是说我们这些盟族永远都要受你盟主限制,这跟成为你唐氏附庸有什么区别?” 一番话引得大殿众人议论纷纷,每个人都觉得唐氏暴露了野心,一时人人自危。 但唐志却是不慌不忙,直等到议论声渐息才扬声答道:“自然有区别,我说联盟不是为了一族私利当然不只是说说而已,首先这联盟中所有加入的盟族都能派出一位代表,虽然盟主拥有最大的权利,但所有联盟的决定都要通过盟会决议而出,少数服从多数这一点,相信诸位都还愿意认同吧?” “哦?”崔颖眉头一挑:“唐族长的意思是,每一个加入联盟的家族都能推举出一位代表,不以族力论高低?” “当然,但加入联盟的氏族也不是毫无门槛的。”唐志点点头道:“必须同时拥有三位凶境以上家族才能被认可派遣代表,但便是如兰山城崔家这般的族力,依旧也只有一位代表。” 眼前这批家族都是被风媒属精心挑选过的,各城各地几十个家族,每一族都至少都有上百年的历史,拥有三名以上的凶境,所以面对唐志的这番要求,所有人都觉得很合理。 如果说一开始大家都抱着抵触情绪,那么此时众人便来了兴趣,想听听唐志接下来的话。 只有崔颖依旧抱着胸挑刺道:“那请问唐族长,既然联盟是议会制,为何这第一任盟主必须得是你西陵唐氏呢?” “因为担任盟主不光是尊荣,还得给联盟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唐志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笑容,稳稳的应对到。 六百六十一章:终战——祥云谷定盟(2) “如果唐氏担任这盟主之位,便会将北山地界出让建城,并且会协助所有盟族迁徙,助其在北山重建族地,这是第一。” “第二,各位应该都知道我唐弥两氏能够发展到今天,全赖万乘宝船行商外洲的积累,既然我唐氏说了要重建西陵,便不会独肥自己一族,在担任盟主期间,我会将万乘宝船算作盟中资源,选出贡献最大的几族共同行商,并将其中五成收益反馈给盟中、四成给予共同行商的盟族,唐氏只取一成!” 大殿中再次哗然一片,虽然早有预料到唐氏会诱之以利,但这样大的手臂众人却是想都没有想过。 唐弥两家富甲陵江的传说几百年来如雷贯耳,那西陵万乘宝船的奇观更是人人为之侧目,因为唐弥两氏的关系,陵江上下游的所有世家都学着两族的模样造船行商,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得到如唐氏那般巨大的收益。 有人说是因为对海路不够熟悉,所以找不到最赚钱的航路;有人说是因为商船不够大,所以没有办法支持远航;有人说是因为经验不够,毕竟唐弥两族已经行商几百年了。 但不论是哪一种说话,都从侧面描述了陵江上下各个大城对这宝船的羡慕,现在听到唐志居然愿意将宝船利润出让,很多人都坐不住了,只想立刻加入联盟,那跃跃欲试的表情几乎藏都藏不住。 若不是身为凶境武者的矜持还有看唐志话还没说完的样子,早就有人忍不住叫出声来。 就连一直挑刺的崔颖都惊了,面色阴晴不定的望着唐志,因为在听到他愿意分润九成的利润出来,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最后一点,这同盟互助既然是我最先提出的,我便绝不会让他变成一句空话,我知道各位都修习者自己本脉的功法,但很多功法因为传承的遗失,已经失去了最重要的部分。比如秘术杀法、合击锻魂,很多世家更是因为这样沦落到了空有凶境实力却没有凶境技法的境地。” 功法的缺失实在是太过常见了,在这个人人敝履自珍的时代,即便是同族之间最好的东西也希望藏着给自己一脉,能有研究部门的都是真正的顶级豪族,对这群中小型世家来说,一旦有了个凶境陨落,便意味着强者会出现断层。 一旦强者的后人不肖,传承便会遗失,一部完整的功法有一万种方法慢慢凋零,这种悲哀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会懂,所以唐志的话无疑戳到了众人的痛处。 但所有人的眼中却蕴藏着希望的光,他们仰头看着台上的唐志,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呐喊,却被理智一次次的打断。 别做梦了,哪有人会把自家收集的功法共享出来,更别说还是带有玄级杀法的,这种事怎么可能嘛。 虽然理智不停的殴打心中的野望,但这期盼的生命力却无比顽强,哪怕微弱的只剩一丝,还在心中摇曳,他们都在等着唐志的下一句,好像只有听完那最后一句,这希望才能甘心死去。 “这些年唐氏恰好收集了不少的功法,其中各系的玄级功法皆是齐备,联盟结成之后,我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成立藏经阁,将这些功法共享出来,让盟族学习取用,我保证里头每一部功法都是完整的经典,杀法秘术、合击锻魂一样不缺!我要让所有被联盟庇护下的氏族、百姓,人人有饭吃,人人有功练!” “如果在场有任何一族觉得这贡献不足以胜任盟主,那么请拿出来,这盟主之位,我愿拱手相让,唐氏心悦诚服!”唐志挂着笑容淡淡道,作为一族之长,他太了解人的欲望了,这其中的门道不是有没有这么简单,最难跨过的,还是舍得不舍得。 这北山群落连绵数百里,地势险峻,光靠唐氏自己开发,怕是几百年才能开发完,所以这第一条,是慷天地之慨。 唐氏早已过了需要积累基础物资壮大族力的阶段,光是小灵界的收获便已让唐氏底蕴超过了一般豪族,到了直逼宗门的程度。 唐罗成人礼的一番话更是将万乘宝船的重要性从现在唐氏的概念里彻底剥离,但对这些家族来说,这就是致命诱惑! 至于功法的问题,在获得小灵界宝库之后,唐氏原本藏经阁中的典籍已经完全变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用来拉拢人心再好不过。 三管齐下,足以让这群人彻底归心,而服从这件事是有惯性的。 当联盟的概念越来越强,家族的概念便会越来越弱,也许对这一代的武者影响不大,可二十年、五十年之后,这联盟将会吸引无数志同道合之士汇聚,成为一股足以动摇天下的伟力。 也只有这样,当百年后韩氏杀回中州,唐氏才不会如一座土丘被轻易冲散,这便是唐志为家族谋划的,至强之道! “所以现在,愿意加入联盟的家主请继续留在大殿中,不愿意加入的现在便可跟唐左船长离去,他会安排你们跟船离去。” 环视一周,唐志看着纹丝不动的殿内众人,笑道:“既然大家都已做出了决定,那么我便说说联盟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反!攻!南!岭!” 随着唐志一字一顿的将这目标说出,众人只感觉一股杀意迎面扑来,虽然还未开始,但仿佛已经能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 “唐族长,你刚刚还说这联盟不是为了你唐氏私欲,但这第一个决定便是攻击弥氏联盟,难道不是为泄私愤么?”崔颖皱着眉头道:“就算是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正要进攻弥氏联军也该从长计议,此时他们已经退回南岭兽谷,外有护山大阵,内有各族联军加上兽谷中那无尽猛禽,贸然出击岂能建功?” “况且既然是联盟行动,是否应该通过盟会决议,虽然现在联盟章程还未确定,但提案表决的流程还是不可废吧!” 六百六十二章:终战(20) 听完崔颖的话大殿中的武者们连连点头并对其心生好感,毕竟盟主要带人和弥氏拼命,总得问问各位代表同不同意,不然和一言堂有什么区别。 此刻的崔颖俨然成了联盟的成员代表,也让大殿中的世家们记住了他的名字,更有不少世家直接声援。 “好的好的,请大家先静一静。”唐志笑着压了压手,扬声道:“就像崔家主说的那样,既然是盟会决定当然要经过诸位代表的表决,那么我就来说说,为什么一定要在此时进攻南岭,然后再由各位决定,是否跟随。”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联盟并非唐氏一人的联盟而是大家的联盟,而北山便是未来联盟的本营,放着一支野心勃勃的联军在侧,今后联盟怎能睡上一个安稳觉,所谓攘外必先安内,反攻南岭当然有着复仇的意思,但更重要的是为了扫清联盟障碍。此其一也。” “其二,万乘宝船,可不止唐氏一艘,只要攻破弥氏,未来联盟远航便能有成倍的收益。”唐志笑得平静而冷漠,朝着众人轻声道:“而历经这一战,我们也可以确定,谁是第一批可以获得收益的家族,毕竟所谓贡献,也得是看得见、比的着的东西,武者没有征战,用什么建立功勋,诸君以为如何?” 所有异议都已散去,唐志环视一周:“所以,本盟主提议的第一场攻坚战,有多少世家愿意参与!?” 大殿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在听完唐志的话后心中动摇了,虽然怎么看现在都不是一个攻伐南岭的好时机,但就跟他说的那样,只要联盟想要发展,未来终有一战。 而且两艘万乘宝船的诱惑实在太大,一想到只要攻破南岭便能将另一艘号称万宝之船收入囊中,所有人心中都涌起一股冲动。 “兰山城崔氏,愿意参与此次攻坚!” 就在他人还在犹豫的时候,还是崔颖第一个出声,朝着高处的唐志扬声道,声音清亮。 然后是泊马城叶氏、瞿塘城杨氏、涪陵山几族联盟还有一些出彩的世家联盟。 在这些人的带领下,原本观望的气氛忽然一变,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复议,生怕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态度。 “好!”唐志意气风发地挥手道:“点齐人马,配上灵甲、灵药、玄机玉,调息完毕后,正午反攻南岭!” 原先还有些惴惴不安的武者在听到玄机玉三个字后,顿将慌乱的心都放到了肚子里,如果有了玄机玉的话,每个凶境强者都不会吝惜一战! …… 南岭兽谷 出征北山的联盟被一波平推带回,作为联军领袖的弥锦亲自站在门口迎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大游山一众,船头便是萧锦林与万千一,而后便是弥氏的精锐部众。 虽然没有仔细看,但弥锦却是笃定这船上具是自家的部众,心中满满的疑惑,因为风媒急报上明明说联军各部在联军武宗在攻伐唐氏本营时被偷袭,损失惨重,但前几艘大船上却满满当当都是自家的武者。 看着大船驶入港口,弥锦压下了心中疑惑迎了上去,想要先安抚万千一并问个究竟。 从船头飘然而下的万千一看着弥锦迎面走过来,拱手道:“愧弥海总帅信任,登陆北山的所有联军已经全部撤出,现大游山本部具在港安的大船之上,请弥家主清点。” 一般联军出征与回航都要经历这个步骤,为的就是防止有特种风媒混在其中渗透内部。 但此时的弥锦哪还顾的得这些,抓着万千一的手臂便道:“万统领回来便好,不知大游山所部损失如何,其他各部又身在何处?” “唐氏几位供奉偷袭本部时,幸得萧家主与萧氏各位武宗出手,大游山所部几乎完好无损,只有几个战士受不了凶境交手的灵力震荡,晕厥了过去,其它无有伤亡。”一提到这事儿万千一自己都觉得有些庆幸,因为大游山不光有着弥氏部众更是他万家精锐的所在,能够完好无损的从被数位唐氏供奉带领的几十个凶境手下完整归来,至今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原本他以为,虽然萧锦林号称西陵第一强者,但与他的强弱也不过伯仲之间,但事后听到几名族中战士的描述,他才知道自己与萧锦林的差距有多大,所以此刻面对弥锦,他没有丝毫居功的意思,只是将萧锦林推了出来。 听到自家精锐得以保存居然是萧锦林的功劳,弥锦眉宇间的惊喜藏都藏不住“多谢萧家主施以援手!” “弥家主客气了。”面对弥锦的热情萧锦林倒是十分平静:“眼下还是请先想想,如何解决唐氏的强援吧。” 一提起那不知从何而来的三百凶境,弥锦的眉头便是一皱,如果不是这群人突然的出现,此刻的联军早已清剿了宝鼎山的唐氏本部,唐弥两氏千年的争斗也算分出胜负了,而现在却被拉回了同一起跑线,让之前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全被抹平,联军武者更是因为这些人损失惨重,令人恨极。 “萧家主放心,关于唐氏这群援军的来历弥氏风媒已经查了个一清二楚,这笔账我一定会和他们算,眼下还请诸位先泊岸修整。”弥锦几乎是咬着牙朝着两人说道。 正说话间,又是几艘大船驶进港口,而和载着大游山本部几艘不同的是,三人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那几艘穿上的战火气味,清冷的夜里就连躺在甲板上伤员的哀嚎都显得尤为清晰。 还未进港就听得船上的人朝着岸口大喊:“你们那群医师呆在那儿干什么,他大游山只有几个被吓晕过去的胆小鬼,全都过来这边,这儿全是伤员!” 听到呼唤的医师们一股脑的朝另一个案头跑去,而白杞和潘冰从船头御空而来落到三人边上,朝着弥锦微微点了个头便算是打过招呼,扭头朝着万千一揶揄道:“哟,这不是万大统领么,是在向主子表功么?我将弥氏的精锐全都带回来了,快夸我,快夸我!” 六百六十三章:终战(21) 这充满嘲讽的口气让在场四人脸色都是一变,想不到好友如此冲动的潘冰连忙抓了把白杞的手臂,解释道:“诸位不要介意,这次唐氏突袭,震炆山、龙角山两部损失惨重,白统领只是太过伤心才口不择言,还请诸位不要往心里去。” 万千一被白杞一句话气得面色铁青,本来当场便想怼回去,但想着白杞的长子亦是死在这场突袭中,强忍内心不悦,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 而白杞被好友扯了扯臂膀,也是不屑得冷笑一声,抱胸站在一旁,眼睛朝上,好像对谁都不屑一顾。 眼看气氛便要僵住,还是弥锦出来圆场道:“这次白家与潘家损失惨重都是我族风媒没有及时将三百凶境汇聚的消息传达,这件事上我弥氏应付主要责任,但我答应白兄与潘兄,这个仇我们一定回报,我已将那群外来凶境的底细都查了个干净,等到处理完唐氏,我定会派人将其全族灭杀,为白公子报仇。” “最好是这样!”白杞冷冷丢在一句便飘然而去,孤高的背影略显寂寞。 “我去看看他。”潘冰与弥锦三人拱手告辞,追上了好友。 经过白杞这一打岔,弥锦因为弥氏部众建制完整的兴奋已经全部退去,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萧锦林道:“萧族长与各位萧氏武宗大战一晚身体早已疲惫,我已着人在南岭主峰边上整理出几座亭院备上了几桌灵食兽宴,还有药浴灵泉供各位休息。” “弥族长有心了。” “萧族长客气。”弥锦扭头对着身后一名管事道:“安福,带萧族长一心前往别山院,小心招呼,若有一丝怠慢,你便提头来见!” “是,族长!”被唤做安福的管事诚惶诚恐的应道,然后将萧锦林一行人往早已备好的庭院方向引。 说是庭院,其实就是山间竹林里的一片院落,林边有西楼瀑布,山后便是兽谷所在,环境可谓极佳,只是离南岭弥氏族地极远,几乎靠近外围。 就像弥锦说的那样,这片院落中早已备齐了上好的灵食,就连使唤伺候的侍者都是清一色的秀美女子,而大厨更得厨道三味,一桌灵食宴令人垂涎欲滴。 待萧氏众人坐上席位后,萧奇对着安福道:“让侍女全部退下吧,我们用饭时不需要伺候。” “是。”知趣的安福当然明白这个退下当中自然包括自己,将所有侍女带走后他也不动声色的将宴厅的门给带上,将空间留给了萧氏众人。 确定四周没有人窥探后,萧氏众人开始用饭,就像弥锦说的那样,萧氏的武宗们经历一夜,却是有些累了。 饭桌上,萧奇一边进食一边不动声色的朝萧锦林传音道:“父亲,这弥锦还真是谨慎,我们都已表现得如此亲近,可他安排的别院还是如此偏僻,远离风媒塔不说,身后便是弥氏的兽谷,看来此人对我族戒心依旧很重啊。” “现在弥氏本脉武宗和供奉还没回来,此时南岭最强的力量便是这片兽谷,他自然要将我们安排在兽谷边上才能安心。”萧锦林亦是不动声色的回传道,哪怕已经确定了这就是个普通的宴厅没有任何窥伺,他与萧奇还是保持着绝对的警惕用传音交流。 “那父亲,唐族长说的那个会来通知我们在南岭中如何行事的人还会出现么,这儿这么偏僻,若是他找上门来不是一下就暴露了么?” 为什么唐志一定要隐瞒萧唐两家结盟的事,便是希望萧氏能够在合适的时机打入南岭兽谷内部,为了博得弥氏的信任,萧氏护住了大游山几乎所有的部众,并杀死了二十余位前来偷袭的凶境武者。 但很显然他们还是没有获得弥锦完全的信任,本以为起码会住在南岭主峰上,却不想被弥锦安排在了这样一座偏僻的山头,这无疑给要与他们接头人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而且我刚刚发现了,这些伺候的侍女乍一看就跟普通的侍婢没区别,但每一个都有修为在身,有些甚至达到了蜕凡巅峰的程度,想来这批就该是弥氏培养出来的特种风媒吧。” 如果说一开始接头的难度是普通,那要在这群特种风媒眼皮底下接头的难度便是噩梦,不管是何人贸然出现在别院里,都会迎来弥锦最大的猜忌。 而这竹林中不曾停休的鸟鸣也在提醒他们,庭院外的竹林中,全都是弥氏风媒的耳目,萧奇不由得担心起那个说是要跟他们接头的人。 “等着就好。”萧锦林向萧奇解释道:“若是南岭安静如现在这般,接头人想要接近庭院几乎不可能,但唐志一定会给他创造接近我们的机会,而且我相信,这个机会很快便会出现。” 世人都说时势造英雄,但真正的英雄却能造出自己需要的适时,世上大多成就非凡者都是做好万全的准备然后等飞来,继而一飞冲天。 而每个时代总有那么几个妖孽,他们只需要在某个地方扇一扇翅膀,就能在另一处掀起飓风。 …… 南岭兽谷、呈州新城 因为西陵七大望族与各个小族的投靠,整个南岭自半年前开始便兴起了一个个工建项目,而那批被弥氏从呈州骗来的难民们,便被临时赋予了这项工作。 弥申将新城粮食供给变成了按工发放,除了几个管事家族外,剩余的所有难民都需要依靠劳作才能领到粮食。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洪水之前新城爆发的几次暴动,让弥氏长老对这些人感官极差,特别是太上长老弥阳更是不止一次说过要清洗一批新城世家,只是在弥申的力保下,才让新城得以留存。 后来洪水爆发,为了节省粮食族长弥锦甚至想将新城一半的人丢下,因为在挑走一些顺从的世家与武者后,他们觉得新城剩下的这批人就跟奴隶没有什么区别,而奴隶本就是要在灾难时抛弃的累赘。 六百六十四章:终战(22) 新城市政厅内,少族长弥申正带着自家的班底处理着政事。 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后,整个新城突然喧闹起来,自新城迁徙南岭之后,这样的骚乱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再出现过了,弥申皱眉对身边的武宗道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多时,武宗家臣回来禀报道:“少族长,是因为近来南岭肉食短缺,我们削减了肉类在新城中的粮食配比,几个世家正在市政厅外讨要说法。” “说法?”弥申嘴角噙着冷笑道:“转告翟君,让他将这些人给安抚好了,如果午时他们还未散去,杀无赦!” 新城的价值已被弥氏榨取的一干二净,眼下留在此处的不过是些奴隶仆从罢了,若不是看在南岭苦力短缺的份上,他都想将这批人留在西陵,任凭其自生自灭。 毕竟得到七大望族与西陵各个小族的投效后,长老会对待新城的态度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市政厅外 人群中那个被唤做翟君的男子上前一步,涩声道:“裴大人,新城部众亦是南岭领民,相比于其他后来者,我们更是完成了南岭六成以上的屋房建设,我们所求的不过是一些果腹之物,这要求真的过分么?” 为何会有骚乱,因为同样是居住南岭,其余人便可以领到足用的粮食兽肉,而呈州这群难民却连基本的保障都没有,需要按工换粮,这他们也就忍了,可没想到弥氏越加过分,粮食的配额中灵食、兽肉的占比越来越小,却也不见用新粮补足,新城居民多是武者,这样下去便是在逼他们放弃武道。 裴姓武宗看了眼满脸悲伤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翟君,少族长说了,要你将人都带回去,若是正午时他们还敢聚集在市政厅外,勿谓言之不预。” 听到弥申的态度,聚集在外的新城众人哗然一片,只觉得一阵晕眩。 “呵,何用午时。”翟君惨然一笑:“我呈州同胞为弥氏当牛做马,你却连一点果腹的粮食都不肯拿出,这样的日子,我们过够了!” “翟君,注意你的态度!”想不到一向顺从的年轻领袖会如此激烈,裴姓武宗眉眼中满满的寒意:“若某家听得不错,你可是要违抗少族长的命令?” “我呈州人,再也不要挨饿!”翟君周身沸腾的灵力清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而升腾而起的十数条烈焰蛟龙,更是让裴姓武宗目眦欲裂。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听闻弥氏在北山吃了败仗,就连护卫在弥申边上的三位武宗都只剩你一个,现在动手,谁能拦我?”翟君挺直了身形,眉眼中有一股别样的味道,令人不寒而栗。 十余条烈焰蛟龙刚刚装上裴姓武宗的护身罡气,又是数十条炎龙从四周升起,而这一次的攻击目标,赫然是市政厅! 谁都不曾想到骚乱变成了暴动,更没想到众人以为没有价值的新城中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修为不凡的蜕凡武者,只是这一波突袭,真正将弥申打蒙了。 在南岭腹地发动暴乱,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场十死无生的愚蠢行动,而这批新城武者好像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轰塌市政厅后见人就杀,那冲天的暴虐与杀气令人难以相信这是几个月来南岭最温驯的工人。 坍塌的市政厅废墟中站起很多蜕凡境的武者,但更多的幕僚与管事却被压在废墟下动弹不得,弥申炸开压在头顶的碎石破土而出,看着乱成一片的新城无比愤怒。 随手杀死了几个扑上来的呈州武者,弥申对上了翟君的眼睛。 “翟君,这便是你对本公子仁慈的回报么?”公子申眼中满是怒火,犹记得当时弥氏想要抛下新城,翟君是如何跪在自己身前苦苦哀求,而现在这个家伙,居然掀起了一场暴乱。 这种被辜负的感觉让弥申心中的恨意直冲天灵,寒声道:“你完了,新城的人会因为你的愚蠢,统统死去,而你新婚的妻子,襁褓中的孩子,也会因为你受尽折磨。” 翟君背负双手,踏着熊熊燃烧的岩石,一步便是三五丈的距离,几个闪身便来在弥申身前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狼狈的公子申,淡笑道:“先重新认识一下。” 说话间,翟君脸上的肌肉一阵摇晃,颧骨变高,鼻梁变挺原本细薄的嘴唇也变得厚,短短几个呼吸,容貌完全变化。 而看着翟君变化的模样,弥申脸上再不见一丝愤怒,只剩冰寒:“你是唐耀,所以这场暴动,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如坠冰窟的弥申不由得仔细开始回想,翟君明明是宝船从呈州带回来的难民,更是个深受爱戴的难民头领,现在怎么就变成了唐氏宗学的会首唐耀,而且这种易容术更是闻所未闻,他不由的想知道还有多少人已经不露痕迹的混入了南岭。 得赶紧将这个消息禀报族里,弥申眉头紧皱,打量了下四周的混乱,想找到突破的方位。 “别看了,你哪都去不了。”唐耀背负双手,轻笑道:“陪我别山院走一趟吧。” “就凭你?”弥申观察四周,眼下只有正面击败唐耀,然后才有逃走的可能,毕竟眼前的可是唐氏宗学的会首,不由他放松警惕。 只是弥申却忘记了,这是一处混乱的战场,并不是两人对放的擂台,这种争分夺秒的情况下,唐耀又怎么会和他一对一的交手呢。 “风之岚!” 两道由排风掌力组成的巨型风刃分成上下两路从背后朝着弥申袭去,虽然弥申已在第一时间激活了身上灵甲,却还是被两道合击生生斩成了重伤,就连那件上品灵甲也被击碎,昏迷了过去。 唐耀看着昏迷不醒的弥申,对着从远处走到废墟中央的几个族人,皱眉道:“你们来的太慢了,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兽车就停在新城南面,随时可以出发!” “好,接下来你们需要让这场暴动闹得越大越好,至少为我争取半日的时间!” 六百六十五章:终战(23) 要指挥一群最高不过蜕凡巅峰的在南岭这样的地方支撑半日,怎么看都像是一个送死的任务,但这几个唐氏年轻人却连犹豫都没有便答应下来。 “保重!”唐耀朝着几人行了一礼,上前蹲下将弥申扛在肩上,当他站起身来的时候,又变成了翟君的模样。 七人又从市政厅的废墟中冲出,扛着弥申的翟君一骑绝尘地向南边突围而去。 现在呈州一方是新城战场中的绝对优势力量,即便一些人看着翟君扛着一人奔逃,也没有人可以阻拦。 将弥申扛到了兽车上,看着凤王鼓与梧桐神木,翟君驾着兽车便往别山院赶,边跑便已灵力震荡声带高喊道:“新城暴动,市政厅沦陷,少族长重伤,请家族速速来援!” 一路上弥申碰到了好几拨巡山的武士,听到翟君的叫喊都是大惊,看到兽车上昏迷不醒的公子申更是慌张无比。 当他们问起新城情况的时候,翟君都是用同一套说辞应对:“快帮我拦下新城追兵,我得立刻将少族长送去药堂。千万小心,现在呈州那些人都疯了,见人就杀!” 看看翟君身上烟熏火燎的狼狈模样,一番忠义家臣的戏码早在各个巡山武者心中回荡,一个个都拍着胸脯道:“兄弟放心,你速速带着少主求医,我们一只苍蝇都不会放过去!” 就这样载着弥申的兽车施施然穿过弥氏重重巡山关卡,来到了别山院中,猛兽的嘶鸣惊动了别山院中的萧氏武者,然而最先出来的却是那群看似弱不禁风的侍女。 “你是何人,为何驾车强闯别山院!”安福背负双手,眯着眼打量着从车上翻身而下的翟君,冷冷询问道,若不是看着车上有着公子申的标识,他早已名人动手。 “这位大人请别紧张。”翟君摊开双手耸耸肩,示意自己根本没有一丝威胁:“我只是想跟萧家主说一句话。” “哦?”听到翟君的话,本在后面看热闹的萧奇上前一步,问道:“不知小哥找家父有何事?” 看到越众而出的萧奇,翟君仿佛见到了什么奇景,脸上肌肉突然一阵变化,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另一幅面孔,不顾安福和其他侍女见了鬼的表情,展颜笑道:“猛虎下山好精神,见过少族长,我是唐耀,南岭的接头人!” 任凭萧奇想破脑袋都无法相信,前不久还在念道的接头人便这样大喇喇的出现在别山院中,惊恐的又何止他一人,安福在看到翟君的话时,便要厉喝示警,却被一道烈焰龙影当头照下,连反应都没来得及便化作一团灰烬。 循着龙影望去,正是萧奇悍然出手,整整九道龙影自他背后浮现,将别山院的侍女和安福统统杀死。 “喔哦,碑龙图果然名不虚传。”唐耀眯着眼看着萧奇九龙齐出横扫一切的强势,扭头掀开兽车的帘幕将弥申抗下丢在萧奇身前,又从车上抱下了凤王鼓与梧桐神木,对着萧奇问道:“萧族长何在,我有要事相商。” “唐氏便派了你这么个鲁莽的小子给我们接头么?”萧奇看了看脚边的弥申,对着唐耀皱眉抱怨道:“掳了弥氏少族长,强冲别山院,最多半个时辰弥氏的武宗便会杀到,这便是唐氏的计划?” 萧奇想象过数十种合理不合理的接头场景,但唐耀的表现还是在他的意料之外,这不是说这种方式厉害,而是太愚蠢了,这就等于生生将萧氏别有用心的目的暴露了出来,如果早知道这样,不如昨晚在港口便暴起,起码还能当场杀死弥锦让弥氏乱上一阵。 “请少族长放心,眼下新城暴动,弥氏所有的注意力都应该被那处吸引,加上昨晚弥氏联军战败,回归的都是联军武宗,而弥氏本脉的武宗还有大半未归,剩下的这些武宗也会先去处理新城暴乱,至少眼下弥氏的目光并不会注意别山院。”唐耀既然敢大喇喇的出现,就不可能是没有准备。 萧奇勉强接受了唐耀的解释,将人带进了宴厅中。 “小子唐耀,见过萧族长。”与萧锦林简单打了个招呼,唐耀直接切入正题道:“还请萧族长护送小子进入南岭兽谷深处,那头鹤王的巢穴中。” 提到弥氏,便不得不提到他们那最顶级的催禽秘术,而弥氏一千年来,最成功的案例便是催生了一头焰琉炎羽鹤。 炎羽鹤本就是胜负兽神血脉的异兽,每一头炎羽鹤都要经历一段几位漫长的幼生期,而鹤族更是高傲无比,一生只有一位伴侣,以至于虽然无比强大,但炎羽鹤即便在上古时期也算是数量稀少的羽族。 虽然炎羽鹤的数量稀少,但它们却有一般羽族难望项背的天赋,每一头炎羽鹤大抵都能成为荒兽中的佼佼者,炎羽鹤一族的王者更是位列龙州十大妖王之一,而弥氏的这头炎羽鹤,乃是经过秘术催生变异后的产物。 不但在御禽能力上远超一般炎羽鹤,便是个人战力上都直逼大宗师,是弥氏真正的王牌,即便是萧锦林对上,都觉得棘手。 眼下弥氏供奉尽出,正是因为这头鹤王的存在才让南岭稳如泰山,而主动撞上去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好主意。 “还请小友告之,为何要接近那头鹤王,要知道每当初春,整个兽谷的猛禽都异常活跃,那头鹤王更是充满了攻击欲望,而焰琉炎羽一旦形成攻势便遮天蔽日,即便是老夫也不能担保一定能护住你。” 唐耀听到萧锦林文化,笑答道:“萧族长请放心,等到您将小子送到鹤王的巢穴后便可自行离去,我已将弥申带过来,你们可拷问出南岭大阵的所在,相信以少族长摄魂术的造诣,这都不算难事。” 萧锦林深深看了眼唐耀,点了点头道:“那便祝小友好运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便出发吧。”唐耀笑着将凤王鼓背在身后,抱着梧桐神木对萧锦林道。 六百六十六章:终战(24) 真是想不到,原来南岭兽谷竟是一处熄灭的巨型火山,而兽谷的正中,则是一片还有余温的炎沼。 或者说,这片沼泽之所以还能翻滚着岩浆,是因为沼泽中栖息的那头鹤王。 虽然早就知道事情不会一帆风顺,但鹤王的居所居然是这样一处绝地两人还是没想到,这种极端的地貌也许只有觉醒火神血脉的萧子玉可以靠近,即便是强横如他,也只能以护身功法硬抗。 萧锦林带着唐耀立在云端,望着无从下脚的火沼与升腾而起的火毒,对唐耀问道:“这片沼泽周围方圆数里寸草不生,就连一些荒兽都不敢靠近,想来除了高温外,还带有猛烈的毒性,小友该如何踏入?” 但抗住炙热炎沼仅仅只是开始,可别忘了,禽类对领地最是敏感不过,何况是这头鹤王,若有生人气息踏入,定是一场死斗。 而在这片炎沼中,萧锦林觉得自己对上那头鹤王并没有战而胜之的把握,更别说还要护住一名蜕凡了。 为难的又何止他一人,从见面时便满脸笑意的唐耀此刻看着地上炎沼亦是眉头紧锁,看着翻滚着火浪的大地,沉吟良久的他咬了咬牙道:“没事,请萧家主将小子送下去吧。” “下去便是死路一条。”萧锦林淡淡道:“这火沼温度几能融金煅铁,以小友蜕凡巅峰修为即便护身功法全开,最多支撑一刻钟,若是小友信得过老夫,可将秘法传授,由老夫替你完成这步。” 唐耀脸色一阵变换,他又何尝不知道落入火沼中再想出来几乎不可能,但要将秘法相授,心中更是踌躇。 一边是自己的性命,一边是族中好不容易得到的秘法,两者放在同一个天平上,坚韧如唐耀亦开始动摇。 心中好像有个声音一直低着: “给他吧,有什么关系,既然唐萧两家已经结盟,共享一部秘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还年轻,只要活着未来大可为家族找来更多秘法。” 人只要一开始软弱,能找的借口便不会停息,这边声音还未散去,那便又升起新的。 “这一年多时间,自己卧薪尝胆深入敌后,每天睡觉都不敢合眼,就怕将秘密说出,眼下只差最后的一步自己便可以功成身退,完成少族长的试炼,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萧锦林将唐耀的脸色变换尽收眼底,也不催促,便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只是虎目中的那抹笑意却仿佛看到了年轻人最后的选择。 又过了一会儿,唐耀表情终于归于平静,抬起头望着他,好像已经做出了决定。 “小友不用担心,老夫乃地灵体,任何灵技秘法只消知道行功路线便能施展,只消你将秘术口诀说出,老夫便能替你完成这最后一步。”本着照顾年轻人皮面的心情,萧锦林出言安慰道。 “这是还是不麻烦萧族长了,小子只有一事相求。”唐耀脸色平静淡淡拒绝了萧锦林的好意,抱着梧桐神木的双手紧了紧:“等小子死后,请您将凤王鼓带回北山,感激不尽!” 最终,身死与泄密之间,唐耀还是选择了前者,不是因为家族秘法比他的性命更重要,而是因为他自幼便立志要做唐氏的族长。 骄傲如他这般,绝不能允许,未来唐氏的族长是一个曾经将家族秘法外泄的懦夫,即便这个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他是唐耀,光宗耀祖的耀! “既然小友心意已决,那老夫便不再多言了。”萧锦林眉眼中满是欣赏道:“想来小友是想在炎沼中击鼓,那必然会惊动鹤王,老夫会尽力为小友拖延,至于能争取多少时间,便看小友自己的造化了。” “这....”唐耀惊了,虽然他知道两族有了盟约,但却从不敢想这份盟约能够坚固到此种地步,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直接带着弥申上门的原因。 除了要带一个知道南岭大阵内情的人外,更重要的是让萧族没有反悔的机会,毕竟里应外合掳了弥氏少族长,便算是彻底和弥家撕破了脸。 虽然萧奇当机立断的斩杀别山院所有的下人已算诚意满满,但唐耀还是对萧氏这个盟军心存怀疑,这也是为什么他明知身死也不肯外泄秘法的原因。 本以为萧锦林只会将他丢入火沼便离去,没成想这位西陵第一强者却是要在鹤王的地盘上护他一段,这让年轻的会首有些迷茫。 “为什么?” “萧唐两氏有一份盟约。” “就是这样?” “还不够么?” “那便,拜托萧族长了!” 唐耀再次抱紧手中梧桐神木,目光坚毅。 龙影撕开火毒瘴气,带着两道人影直扑烈焰火沼。 温度随着靠近地面不断升高,到了十数丈的位置已经高达上百度,哪怕唐耀锻体有成,也只能激活护身功法——寒冰护体,总算维持住了体温,不至于一接近炎沼便被烫伤。 当两人真正落到炎沼上,唐耀才算真正感受到什么叫做炙热,脚下踩着的根本不是泥底,而是表面冷却的熔岩流,四周的地面便在黑岩与红浆两种形态转变,感受到体内灵力大量流失,他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抱着梧桐神木的双手泛起青色神光,怀中那截木墩仿佛被唤醒,底部竟抽出丝丝根芽,唐耀抓着木墩的上部,一把按在了岩浆中。 体内的灵力不断注入梧桐神木,这截死去的神树仿佛回光返照,重新恢复了生机。 神木顽强的生命力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即便根茎下全是上千度的炎流,梧桐神木也毫不犹豫的伸出自己的根茎,汲取着灵力与养分。 唐耀感受着神木的根茎在炎沼中壮大,心中大喜,但气海的空虚却在提醒他此刻必须做出取舍。 如果一边施展寒冰护体一边对梧桐神木注入灵力,最多五息他的灵力便会枯竭告罄,因为身处炎沼之中这部护身功法需要转化大量灵力才能维持。 但如果散去护身功法的话,唐耀低头看了眼自己做工普通的鞋子,咬了咬牙散去了护身功法,一个腾身而起倒撑在神木之上。 六百六十七章:终战(25) 刚散去护身功法的唐耀便感觉一股刺鼻的硫磺味道直冲天灵,然后便是无尽的高温。 身上的衣物瞬间起火,唐耀无奈只能将其全部爆开,赤身裸体的背着凤王鼓倒立在神木之上。 少了护身功法的阻隔,高温、毒火、沼气一股脑的全都扑了上来,唐耀的视线最先模糊,他只能闭眼龟息,希望可以尽最大可能少沾染几分沼气火毒。 在唐耀灵力不断的灌注下,梧桐神木终于活了过来,随着大量根茎抽出,梧桐的神异特性也展现出来。 就跟人分男女一样,梧桐亦分雄雌,雄树为梧,雌树为桐,梧桐同长同老,同声同死,所谓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 梧桐虽是植物亦是妖属,若种在福地洞天,五百年便可神魂具现,若是梧、桐两树同时蕴灵,五百年枝叶覆盖相交便会诞出新木——梧桐神木。 神者,既是圆满如初,雄雌同体,它亦可算作梧桐双木的孩子,也能当做是梧桐两树的传承。 梧桐神木若栽在海中,便是水梧桐,可供蛟龙嬉戏玩耍;若是栽在山上,便是凤凰树,有凤凰仙禽栖息;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 不管将这神木种在何处,它总能找到自己的方式生长起来,并成为树木中的佼佼者。 即便是在这样恶毒酷烈的炎沼之中,梧桐神木也顽强的生长着,只是聪明如梧桐者,从来不会忤逆身处的自然,他只会顺从的靠近然后参透规则,最后变成参天神木。 随着大量的根茎吸收火毒灵气,梧桐神木的模样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原来金灿灿的一截木墩现在已经布满了暗红的光华,期间仿佛有无数岩浆流动,就像是汲取了炎沼的养分,梧桐神木现在的模样更像是的一株火树。 但它还不满足,已经适应了炎沼的神木再也不会被烈焰灼烧根茎,所以它将自己的触手,朝着地心不断蔓延! 就像是在大地中插入了自己的针管,梧桐神木贪婪地汲取着大地中那股炽热的味道,所过之处所有的炎流都黯淡化作黑岩。 而这动静终于惊动了在岩浆中沉睡的焰琉炎羽鹤,随着鹤王的展翅怒吟,这片平静的炎沼化作了地狱熔炉,从地心翻腾而起的火浪让整片空间都在震颤。 在这剧烈的汹涌翻腾中,梧桐神木的根茎被掀出了地表,炎沼化作一片火海,而一道青红色的巨大光影,也从火焰中升腾而起。 愤怒的鹤王掀起了百丈炎浪,就是想看看是谁在打扰它的沉眠,可没想到刚从沿江中出来,便被一头五色神龙咬在了右翼。 “唳!!!!”从未受过如此痛苦的鹤王厉声哀鸣,掀起左翼便想往神龙头上斩去,那犹如火蛇的长颈更是高高扬起,犹如火焰晶石般的长嘴更是如利剑般向龙眼刺去。 只是还不等左翼扬起,长嘴落下,又是一条五色神龙突然出现,撞在了鹤王如火蛇般修长的脖颈上。 “嗝阿~~~嗝阿~~~~”痛苦的鹤王唳叫道,那凄凉的鸣叫传遍了整座兽谷。 萧锦林眉头紧皱,炎羽鹤乃羽族之宗,仙人的骐骥,这声鸣叫除了在传达痛苦意外,还意味着这头鹤王正想兽谷中其他猛禽求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他扭头望向一旁,梧桐木墩上的唐耀依旧双眼紧闭注入灵力,那面凤王鼓依旧背在背上,便知道秘法还未过半,便传音道:“小友,鹤王已经求援,老夫至多为你抵挡半刻,之后不管成功与否,都只能遁走。” 说完话也不等唐耀回应,萧锦林便加大了灵力的输出,想要在兽谷其他猛禽援助之前尽量对鹤王造成更大的伤害。 两道融合了九种灵力的神威龙影便像两头真正的神龙,在烈焰中撕咬着鹤王的羽翼,只见巨大炎鹤的身上不断有炎羽、精血落下,场面几乎一边倒。 萧锦林终究是萧锦林,将碑龙图修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他单论攻击能力几乎冠绝龙州凶境,整整三幅碑龙图镌刻在其宽阔的后背上,换做一般人早就爆体而亡了,只有身负地灵血脉的他才敢如此对待自己的身体。 而极致的疯狂总能换来极致的强大,整整两道神威龙影让其几乎等同于两支武宗小队同时出手,这种强悍的压迫力将焰琉炎羽鹤生生压制在炎沼中。 但这样疯狂的进攻只是为了勾起鹤王的怒火,好让他忽略那个不断扎根的梧桐神木,收回两道神威龙影,萧锦林直冲九霄,愤怒的鹤王一看敌人想跑,双翼一振便追了上去。 冒着熊熊怒焰的火焰仙鹤带起百丈岩浆,如同利箭一般朝着天上那个小人刺去,两道神威龙影对其造成的伤害让它恨极了那人,此刻的鹤王根本没有注意,岩浆中有一颗不断疯长的浮木。 得益于鹤王两次搅动炎沼,唐耀只感觉梧桐神木的根茎舒展前所未有的顺畅,就像是有人为其翻地松土,根茎轻易扎在了地底深处。 唐耀长舒一口气翻身坐在已经长到十米外开的火树梧桐上,将背上的凤王鼓解了下来。 若问上一次万乘宝船远航最重要的收益是什么,毫无疑问是从天南发现的这部秘法——羽王宴。 这是一部能够唤起羽族血脉记忆的秘法,从上古时期便创造出来,为的就是让羽族聚拢**,然后汇聚精血,造出一头羽族圣王。 创造这部秘法的先贤原来的构想,是乘着羽族聚拢**的时候偷袭,便能将羽族一网打尽,至于那头初生的羽王并没有被当时的先贤们放在眼里。 不得不说就战争这件事上,所有妖族绑在一起都不如人族有创造力,深谙预先取之必先予之道理的天南王氏便用这种近乎无脑的方式,将天南大陆的羽族杀了个干净。 直到他们造出了那一头处理不了的凤王,给整片天南大陆的人族带去灭顶之灾,这部秘法才被废弃不用。 六百六十八章:终战(26) 但再强大的凤王终究敌不过人族圣者群起而攻之,而以人类贪婪的性格,这头带给天南人族无尽灾难的妖王尸身,终究还是对人族产生了回馈。 而这面凤王鼓,便是用这头凤王最后剩下的表皮做成的乐器,是中州一个偏远世家的镇族之宝,直到他们看见了那艘万乘宝船。 凤王鼓易主,只是这种对武道没有什么补益的奇淫巧技并没有引起家族的重视,直到这次万乘宝船的远航,唐左发现了一个崇尚自然,以禽鸟为图腾的古老部族。 这部族居于海中孤岛,岛上只有这支部族与鸟兽为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虽然人与鸟兽生活在一起,但这古老的部落却没有将鸟兽当做自己的御兽,而是想尽办法让鸟兽变强,每隔十年便会举行一场羽王宴。 “羽族的归宿是天空,而不是一座海岛。” 奏响秘法让岛上羽族交换精血,繁衍生息强壮后代,这个部落将培养羽族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可所有突破荒级的羽族最后都离开了那座孤岛,因为荒兽需要的食物供给那儿根本无法提供。 所以当穿上的唐左看到成批的荒兽从岛上飞走,鼓声停止的时候,他便带人登上了这座孤岛。 最终,这传承了上千年的部落消失,而唐氏获得了这部古老的秘法。 这部秘法最关键的两点就是,它需要一面制作精良的魂鼓和一颗足以成为羽王巢穴的神木。 而两者都已齐备,因为高温皮肤都已翻卷的唐耀解下凤王鼓,站在已经高达十数丈的烈焰梧桐之上,抽出了由凤骨制造的鼓槌,重重砸在了鼓面上。 “咚~~~~~”苍凉的鼓声霎时传遍整座兽谷,引得百鸟齐鸣。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特殊的灵力缠绕在鼓槌之上,唐耀按照秘法的记载,一丝不苟的完成着鼓谱,那表情仿佛像在朝圣。 连续不断的鼓声从最初的激昂,慢慢变得旖旎悱恻,欲望透过鼓声,传入了兽谷所有禽鸟的耳中。 为何唐志一定要拖到春天才对弥氏宣战,因为九成以上的禽类都会选在初春交配,即便是灵禽、凶鸟,也不例外。 此时兽谷的灵鸟全都往中央的火沼聚集,抬头便是遮天蔽日的羽翼,原本目标明确的雄鸟在听到唐耀的鼓声后,全都转换了目标。 飞行中的雄鸟充血的眼球中早已没了领袖和阶级的存在,它们只想扑到雌鸟的后背,将自己的精血注入。 天空乱成一团,为了争夺雌鸟的归属雄鸟们大打出手,鸟鸣一下子盖住了鹤王与萧锦林交手的声音,直冲九霄。 血肉与残羽漫天飘散,空气中满是腥臭的味道,就连鹤王的眼睛都红了。 雄鸟伏在雌鸟身上,将其压到烈焰梧桐的树杈上,火焰的灼烧让雌鸟的鸣叫多了几分的凄厉,但丝毫不影响它的迎合。 兽谷所有的飞禽此刻变成了饥渴的猛兽,寻找着眼中一切可以交配的对象。 当常驻兽谷的弥氏御兽使走出屋房,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片扭曲的景象,所有凶禽就跟疯了一样,不论他们如何用秘法催动,都无法控制处在欲望暴走状态的禽鸟们。 “立即禀告族长,兽谷有异,需要立即派人来探查情况。” 所谓御兽使,便是驱使灵兽战斗的人,他们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普通凶境的程度,但因为一直御兽战斗的关系,个人的武道修为十分有限,此时禽鸟失控,哪怕听到那若有似无的鼓声,他们也不敢冲入火沼一探究竟,毕竟哪怕隔了老远,他们也能看见鹤王正在和一个人影交手,介入这种战斗,就跟自杀没什么分别。 别山院中,弥申惊醒过来便发现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不远处另一张椅子上坐着面无表情的萧奇。 “我怎么在这,我不是被两道风之岚击昏了么,是萧氏救得我?”弥申扭头看了看周围:“唐耀呢,那些混入新城的唐氏子弟呢?” 没有回答,萧奇沉默地站起身形,慢慢朝弥申走来,看着对面萧氏少族长的诡异行为刚刚还在询问的弥氏少族长突然脸色大变,瞬间反应过来:“不对!萧氏不可能出现在新城,你们和唐耀勾结!” 一拳捣出三条青蟒,接着双足蹬地的巨力,弥申犹如一道离弦之箭拔地而起,朝着屋顶撞去。 作为一个蜕凡武者,弥申已经做得很好了,可惜他碰上的是萧奇,一个顶级的凶境武者。 两道龙影自他后背生气,三条青木灵蟒被一道龙影轻易撕碎,而另一道龙影后发先至的追上了冲天而起的弥申,咬住了他的右腿想将他扯下地面。 弥申咬着牙,右手化拳为掌,斩在了自己右腿根部,随着大量鲜血喷洒而出,龙影咬住只剩一条血淋淋的大腿,而弥申已经飞至大梁之上。 斩断右腿的少族长咬着牙,施展了禁忌的精血秘法,大量精血自他全身毛孔喷涌而出,那股强大的力量让其几乎变成一道红芒,转瞬破开了别山院的房顶来到屋外。 以为逃出生天的公子申还未来得及展开笑颜,便看到一头五色神龙张着大嘴出现在眼前,一口将其吞下。 “轰!” 神龙将弥申咬在嘴里,狠狠灌在别山院的屋中,将地面砸出一圈蜘网裂纹。 “咳...”断了一条腿又施展精血秘术,还遭受神威龙影的重击,弥申咳出了一大摊血,将半张脸染得鲜红。 “你逃不掉的。”萧奇面无表情,一边淡淡说着一边走到血人身边,蹲下身子,将手指杵在了弥申额头上:“没事儿,一会儿就不疼了。” 所谓搜魂秘法,便是一部剥离人脑画面片段的歹毒灵技,被施以此术的人最好的下场都是成为一个混沌呆滞的痴傻,又怎能算没事! “为什么你们萧家要选唐氏,他们明明已经日薄西山了!”重伤的弥申眼中含怒,不理会按在额头的那跟手指,朝着萧奇愤怒地质问道。 六百六十九章:终战(27) “我只是萧氏的少族长,选择联盟这么重要的事,当然还是族长和长老们拿主意,所以为什么选唐氏,我也不知道。”虽然拿手指杵着弥申的额头,但萧奇却一副好说话的模样,满脸堆笑:“弥少族长,请问你们南岭的大阵阵眼是在何处,如何开启关闭,守备力量又是多少呢?” 弥申这才知道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原来对方竟是想要套出南岭大阵的秘密,当即冷笑道:“你做梦,我就是死....” 话未说道一般,滂沱的灵力便从额头的指尖灌入大脑,就像是无数根尖针刺入,弥申当场失去了意识。 人脑是一个宝藏,一个刹那便能处理海量的信息,即便弥申极力想要隐藏,他的大脑也会下意识做出反应。 深谙搜魂之道的萧奇知道,人只要被问到自己了解的信息,不管你想不想回答,脑海中下意识都会浮现这相关的信息,这便是他为什么要围绕南岭大阵询问弥申的原因。 身体远比话语诚实,萧奇面带笑意收回了手指,留下了不断抽搐的弥申,那灿若星辰的眸子,此刻只有惊恐与呆傻,扩散的瞳孔仿佛没有聚焦,就像是面临无边恐惧的孩子,大腿的根部不断冒血,被斩断的一肢就在不远处。 抽搐的频率和身体的温度随着世间的推移而慢慢减小,西陵天骄公子申便在别山院的宴厅正中,陨落。 …… 南岭新城 暴乱一直持续着,直到看见了天边的六个人影,负责瞭望的两个年轻人当时就炸了。 “干,不是说弥氏联军在北山吃了败仗,所有本脉武宗都他妈的用玄机玉飞了吗?这些是啥!?”愤怒的唐连用最粗俗的语言对身边的伙伴抱怨着。 早已了解友人说话风格的唐秋彦也并不在意,过滤了话中的脏话,耸了耸肩回答道:“你总不能指望弥氏联盟倾巢而出吧,南岭总会有点压箱底的东西,眼前怕不就是咯。” “妈的,会首还说要给他争取半天时间,这怎么搞?”唐连苦着一张脸:“要是用本家的武士我还有信心挡住这六天,就这些?”扭头看了眼依旧乱成一团的新城和那些陷入狂暴的呈州武者,唐连摇了摇头道:“算了吧,我们还是先跑吧,不然一会儿得死这儿。”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唐连居然胆子这么小。”唐秋彦看着好友一脸颓废的模样,笑问道:“说好要为会首争取时间,我们现在跑了,这两年的辛苦便可能白费,你甘心么?” “妈的,你这学耕田的都不跑,小爷还能不如你?”唐连大怒道:“弄就弄,不就是六个凶境么,若是落到城里搞巷战,看小爷不嫩死他!” 说话间,两道玄级合击落在了新城中,将好几栋屋子震碎,乱石崩飞。 “顶级武宗啊?”唐连啐了一口,扭头对唐秋彦道:“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 南岭兽谷中央、火沼之上 萧锦林正被五头鸾鸟和焰琉炎羽鹤围攻,作为拥有神兽血脉的禽鸟,虽然听到了鼓声,但这六头凶禽虽然眼珠通红,却还是没有离开战场。 两头五色神龙,八道单色龙影,萧锦林碑龙图全开苦苦支撑着,只是随着碑龙图储藏的灵力满满见底,这位西陵第一强者的攻击力在不久之后将会呈断崖式的下降。 即便是现在,他都有些抵挡不住这群猛禽的攻势,毕竟渴望交配的凶兽攻击欲望有多强烈,只有真正体会过才能知道。 原本萧锦林以为他只能遁逃,但情况却在鼓声变得急促后发生了转机,原本疯狂攻击他的几头鸾鸟与鹤王,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即便在激烈的交战中,也不停将目光投向战场的下方。 萧锦林顺着凶禽的目光望去,只能在炎沼中看见一团郁郁葱葱的火光,好像是棵树木的形状。 无数的灵鸟飞禽围着这棵神树飞行,哪怕树下便是酷热火沼也在所不惜,它们利用每一根枝杈**,精血顺着梧桐枝干流下,被神木吸收后,这颗火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高变大。 而随着火树的成长,他所长出的枝杈便越多,便有更多的飞禽可以落在它身上,而它也能得到更多的灵兽精血。 就在这样的循环下,这颗神木转眼间便长到了三四十丈,冒着火光的枝叶遮天蔽日,而在巅顶之上,一个焦黑的人形生物还在一下一下敲击着凤王鼓。 在焦黑人形踩脚的地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孕育,这东西闪着光,慢慢变大,就像火树上长得一颗瘤子,模样十分瘆人。 但高空上的六头最强神鸟,再看到这颗瘤子后,眼中却爆发出无尽凶光。 一头冰鸾扭头便往地上火树落去,直扑那颗果实。 “唳~~~~~~~”焰琉炎羽鹤看到冰鸾的举动,厉喝一声便追了上去,速度惊人的鹤王后发先至,两条长长的鹤爪踩在了冰鸾的背部,锋锐的炎爪刺入冰鸾体内,让其发出阵阵哀鸣。 听到冰鸾哀鸣,鹤王没有一丝怜悯,张开巨大的炎翼排挤在冰鸾的头顶,身上。 仿佛火焰的拥抱,那炙热的炎流将冰鸾蓝羽灼烧,感受到危险的冰鸾想要反抗,却被鹤王的长嘴穿刺大脑。 作为兽谷的王者,鹤王决不允许火树的果实被他人强占,就像是捍卫刚出生孩子的母亲,此刻的焰琉炎羽鹤杀意沸腾,就连萧锦林都心生一股凛然。 处理完冰鸾的鹤王冷冷一个回头,仿佛是要警告其他几头鸾鸟,但其他的鸾鸟看到冰鸾惨状,具是哀鸣一声便朝鹤王扑去,仿佛要合力杀死这头羽族之宗。 鹤王张开双翼放开爪下冰鸾尸体,逆风而上挥出无尽炎流,朝着剩余的四头鸾鸟扑去。 五头凶禽战做一团,而本应该是这场大战主角的萧锦林却好像被遗忘一般。 但这位西陵强者丝毫没有怨言,反而将灵力尽数收敛,悄悄远离战场,因为他知道,秘术已成,他只要将唐耀带回去,便算是大功告成。 六百七十章:终战(28) 南岭兽谷风媒塔 自晨间便不曾安静过的钟铃再次被敲响,刚刚安置好各族返航战士的弥锦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朝着满脸急切走来的风媒统领平静问道:“这次又是什么事?” 新城暴动、弥申下落不明、兽谷飞禽暴动不听秘法指令,这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让人焦头烂额,但弥锦依旧是这幅无比平静的面容,这让六神无主的风媒心中大定,沉声禀报道:“回禀族长,住在别山院的萧氏族人在萧奇的带领下正向曹氏所在的坟谷移动,却不见安福总管的身影,请问是否要派人前去阻拦。” 此时兽谷群兽暴动,大量本脉武宗又没有归来,正是南岭弥氏最敏感的时候,这群萧氏武宗突然的行动无疑挑动了风媒的敏感神经,即便他们不是冲着南岭腹地,也能让人感到一股浓浓的危机感。 “现在新城暴乱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禀族长,六位武宗大人出手,已将城中的暴乱镇压,但有十几只小联队却是分散逃开遁入山林了,现在血鸦灵鸟不听号令,想要找到这些人,还需要时间。” “不用去管这些人了,即刻传讯给弥宸供奉,让他带人去拦截萧奇一众,万万不能让他们靠近坟谷!” “是族长!”风媒领命离去,挂在塔尖的钟铃又被敲响。 弥锦浓密的双眉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又迅速归于平静,面对着另一个心中焦急的风媒,他依旧保持了那副好像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平静模样。 “说。” “禀告族长,北山突然出现大量冰舟,祥云谷的唐氏本部正朝泊岸移动,看着位置,好像是要冲击南岭,还请早作准备!” “知道了,退下吧。”弥锦淡淡道,但心中却已燃起了熊熊火焰,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 这位以运筹帷幄谋定后动闻名西陵的弥氏族长突然有了一种所有事情都在失控的感觉。 早已被榨干价值的新城突然暴动,绝不可能跟唐氏有勾连的萧氏行踪诡异,南岭最重要的兽谷,积累千年的凶禽突然不听号令。 仿佛自洪水以来弥氏联军已经将好运都用尽,现在遭受所谓的反噬。 本来弥锦不会这么想,但这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急报却让他不得不这样认为。 将这股丧气强行逐出大脑,弥锦坐在弥氏的中枢传令道:“通知各族族长唐氏将要反攻的消息,让武堂开启南岭护山大阵,将宗祠供奉请出,让他们立即前往兽谷探查兽群暴动因由,看看还有多少灵禽受控。” 好在弥氏还有花了大价钱打造的护山大阵,不然面对唐志突然的反扑,他可真的会手忙脚乱。 现在倚仗大阵与唐氏作战,再不济也能撑到本脉武宗回援。 庞大的情报机构随着族长的命令疯狂的行动,一个个命令通过风媒传向南岭各部,刚刚从战场退下的各族武宗一听唐氏竟敢反攻,愤怒几乎要撕开穹顶阴云。 如果一开始这群人只是抱着划水打援的心态,但在失去了那么多族人后,每一个家族对唐氏都有满腔恨意,他们带上了压箱底的力量,快速聚集在了南岭的岸边,等着唐氏自投罗网。 而刚刚镇压完新城暴乱的弥宸六人,也在接到命令后拦在了萧奇一行人的必经之路上。 弥宸带着五位弥氏武宗站在虚空中,气势却丝毫不弱,冷声问道:“萧少族长,你们这是要去哪?” 萧奇笑眯眯的在虚空中站定:“去坟谷看看老朋友。” “哦?不知少族长说的老朋友是谁?” “就是曹家家主,曹雄。” “真不巧,刚刚接到族长命令,唐志好像要带人反攻南岭,现在联军所有武宗应该都在往泊岸赶,如果少族长想要找曹家主的话,去港口正合适。” “曹家主居然不在坟谷么?”萧奇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道:“老族长,看来我这借口没有用了,只能强闯过去了。” 话音未落,七条五色神龙突然出现在弥宸众人身边,悍然发动了攻击。 正是萧家的碑龙图绝技——神威龙影。 融合了九种不同灵力的碑龙图威能不下于凶境巅峰的倾力一击,这也是为什么萧氏武者能够雄踞西陵第三世家的根本原因。 惊怒交加的弥辰六人已经知道了萧氏怀有异心,但面对这极度凶悍的攻击,却也只能支起青木战体防护! 六道青木魔影与七头五色巨龙悍然相撞,爆破的灵韵化作罡风将大树都压完了腰,而萧氏武者的第二轮合击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弥宸六人露出身形。 虽然来得是萧氏顶级武者,但萧奇打从心里没在怕,因为现在站在他身旁的,是萧氏六位长老加上前族长萧白鹤,算上他,整整八位顶级武宗。 从萧氏出手弥宸就知道讨不了好了,所以在抵挡第一轮攻击时,便已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数道属于玄机玉的光芒亮起,原本应该挡在萧氏众人眼前的六位弥氏武宗已然出现在五里之外,头也不回的四散奔逃。 “散去合击,抓紧时间前往南岭主峰!”萧白鹤看了看距离,知道以萧氏武者的御空速度根本追击无望,当即下达了另一个命令。 去坟谷本就是一个借口,萧奇从弥申脑中得到的画面显示,南岭的护山大阵就是立在弥氏武堂之下,而弥氏武堂就坐落在南岭主峰半山。 他们必须要趁着护山大阵启动之前进入主峰地界,不然便会被大阵隔离在外,而想要轰碎弥氏上千年来不断加固的大阵,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要知道这个阵法最初可是为了抵抗兽潮设立的,因为最初弥氏的御禽秘术并不稳定,时常会有突破阶位的飞禽产生暴乱,特别是那些身负神兽血脉的灵禽,更是三不五时的暴走。 可即便培养的飞禽暴走,也断然没有击杀的道理,所以每到这个时候,弥氏的驯兽师们便会缩在大阵中,等待着暴动过去。 六百七十一章:终战(29) 萧奇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最基本的素质便是要会深入思考,举一反三。 虽然不知道唐耀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前往兽谷,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唐氏优秀年轻人的任务一定跟兽谷内的荒兽有关。 结合唐耀将弥申带回还交代少族长会知道南岭大阵的说法,萧奇自然就动了要帮助唐氏破坏法阵的念头。 毕竟刚刚都听弥宸说了,唐志已经带人准备反攻南岭,如果有个大阵拦着,怎么想这场进攻都不会顺利吧。 基于这样的思考,萧奇很自然的把想法分享给了随同的六位长老与前族长萧白鹤,获得了一致的认可。 这才是他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虽然场面上人人都叫萧奇为少族长无比尊重,但他知道,萧锦林不在,家族真正拿主意的人是谁,所以听到萧白鹤的命令,他顺从的仿佛一个普通族人。 一行人调整方向朝着南边御空而行。 即便萧氏众人的反应速度已经很快了,但面对先一步拉开距离的弥宸几人,还是显得远远不够。 功法上的强弱在这一刻显露无疑,因为碑龙图的存在,萧氏在攻击端从不觉得自己弱于唐弥两氏。 但也因为太过注重碑龙图的修炼,萧氏武者在其他诸如体术、身法、灵技的修炼上,可谓是远远落后于唐弥两族。 所以一开始只有五里左右的差距在御空的过程中越拉越大,而且弥宸等人还不断通传四野有关萧氏反水的情报。 弥族风媒的速度,要比一般的武者,更快,所以还不等萧氏一行人靠近北山,便看见那令人绝望的阵壁,而弥宸便站在里面,朝萧氏众人冷笑。 眼看只差一步便能突入南岭主峰却功败垂成,萧白鹤也只能放弃这战争捷径另寻他法,与弥宸冷冷对视一眼,朝着萧氏众人下令道:“我们走!” 想要借助搜魂信息为唐氏打开南岭大阵的计策算是失败了,眼下他要考虑的是如何从山中突围去和唐氏会和,不用想也知道,得到萧氏反水情报的弥氏一定会派人围攻。 他与六位萧氏长老自然不惧,但总得为萧氏其他普通武宗考虑,毕竟萧氏碑龙图只是以攻击见长,若论防御,只能说差强人意。 就跟萧白鹤预料的那样,此刻的风媒塔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当众人听到萧氏反水的时候,那股法子心底的恐惧差点没让众人晕厥。 一向冷静的弥锦此刻都忍不住捏一把冷汗,要是真让那群萧氏武者突入南岭腹地,萧氏的合击与碑龙图同时施展,会给联军带来多大的破坏几乎不可想象。 毕竟不说持久战,只轮单位时间内的持久战,除了唐弥两族中有限的几人外,便已萧氏这群武者最是凶残不过。 …… 火沼之上 四头鸾鸟正在围攻流焰炎羽鹤,在火树果实的诱惑下,这四头具有神兽血脉的鸾凤早就没了尊卑之分,即便是真正的凤王当面他们也敢上前撕咬,何况眼前只是羽族之宗。 鹤王虽然强横,但以一敌二已是极限,骤然对上四头便显得力有不逮,短短一会儿鹤翼上便多了数道伤口,激得他凶性大发,不断挥舞着炎翼将灵火布满整片天空,想要烧死这群以下犯上的鸾凤。 妖兽虽然智慧不强,但尊卑概念极重,很少会出现下级挑战上级的事情发生,因为天生便有魂魄的关系,所以对这种阶位压力最是敏感不过的妖兽能仅凭感觉,知道阶位之间的差距。 上古时期,羽族共有三百六十种,以凤为羽族之长。 凤凰之下,便是鹤族,为羽族之宗。 所以鹤王面对四族挑衅,才会一副杀红了眼的模样。 相比于人族还有礼让恭谦的套路,妖族便是赤裸裸的强者为王丛林法则,上位者根本不容许下位者踏足自己的领地,遑论争夺神异树果。 而早已被人遗忘到脑后的萧锦林已经敛息摒气,悄悄的落在了火树之上,那个已成焦炭的男人身旁。 原本俊朗的年轻人此刻模样惨不忍睹,浑身都是焦烂的痕迹,强悍的武者体魄让唐耀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翻卷的皮肤下都是脓血,被燎干了贴在身上。 五官早已被火焰烤化,双眼早已被灼瞎,整张脸上只有两小一大三个空洞,是鼻孔和嘴巴。 灵力早已耗尽,但他还是将自己固定在树杈中,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怀中凤王鼓。 “唐族有后人如此,何愁家族不兴!”萧锦林心中感叹了一句,背后窜出一道龙影将已经失去意识的唐耀与凤王鼓包住。 五色神龙从遮天蔽日的羽翼中撕出一道口子,完成任务的两人准备离开这片淫靡的兽谷。 在无数鸟兽精血的灌注下,火树梧桐越长越高,慢慢托举着树果接近了天边那片凶兽的战场。 而此时焰琉炎羽鹤已经伤痕累累,面对四头经过秘术强化配合有方的鸾鸟,若是处于火沼之中它自然能够游刃有余的应付,但此时亦只能苦苦支撑。 随着两对炎翼抵挡的攻击越来越多,鹤王的气息也越来越虚弱,再一次用炎翼将两头鸾鸟拍飞之后,鹤王掉头便朝着已经长到两百余丈的火树之冠上飞去。 知道一时半会拿四头鸾鸟没办法的焰琉炎羽鹤打算先将饱满的果实吃了,再清理门户。 但另外两头鸾鸟岂能容它轻易摘取果实,追着鹤王的羽翼便一起落到了火树之上,口中酝酿着凶残灵技,打算给鹤王重重一击。 可踏上火树的第一刻,鹤王便和足下火树产生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就像是倦鸟找到了归巢,浪子见到了去处。 脚下火树就跟那片火沼一般,任他如臂指使! 张开炎翼,火树上那些冒着火光的炎叶纷纷落下,围着鹤王卷起了一阵火焰风暴。 火焰吞噬了火树上的一切生命,毕竟对一般的禽类来说,火焰是最致命不过的灵力属性,所以当火焰风暴升起,它们只有逃生一途。 六百七十二章:终战(30) 火焰抚平了鹤王所有的伤口,同时也将两头追击而来的鸾鸟困住。 几声哀鸣,没有退路的鸾鸟开始求饶,但得势的鹤王岂能放过他们,原谅是只有人类才有的道德,妖兽的世界里,只有睚眦必报! 风暴聚拢,张开炎翼的鹤王便是火焰的君主,带着无边霸气将两条鸾鸟烧成焦尸。 “唳~~~~~” 王者将叛徒清理,鹤王散去风暴,靠近那颗冒着七色光华的果实。 火树边上,是无尽飞禽灵鸟的鸣叫和振翅声,他们看着兽谷中的王者,朝着树果靠近。 恐惧终究还是压制了灵鸟飞禽心中的贪婪,毕竟再愚蠢的莽兽,也不会往火里扑。 …… 北山泊岸、唐氏本部的武者们登上了大船,整装齐备地朝着南岭推进。 在主舰的船舱中,唐左与崔颖两人正在桌上推杯换盏,仿佛相交甚笃,若是有其他世家之主看到,一定会大跌眼镜。 这还是在大殿中敢于质疑盟主唐志的意见领袖么。 “唐族长之魄力崔某生平仅见,有了这批雄壮兵员,加上西陵唐氏的顶级武宗带领,陵江上下两岸无人可挡,真是可喜可贺!”崔颖一边夸赞着唐氏,一边拿起酒壶将唐左的空杯倒满,讨好之意甚浓。 唐左举起斟满的酒杯,满脸笑意道:“若不是崔兄配合的好,这场定盟也不会如此顺利,我敬崔兄一杯。” “多谢首座!”崔颖面带喜色,将酒壶放下,与唐左碰杯后一饮而尽。 温酒入腹,唐左放下空杯对着崔颖淡淡道:“答应过崔兄的事儿唐某都记在心里,等到推平弥氏一统西陵之后,我们下一步便会进攻兰山城。” 听到“兰山城”三字,崔颖端着酒壶的双手不禁一顿,眼中凶厉的恨色一闪而逝,但口中却是谦道:“不急,全凭盟主做主。” 崔家是被几个大族联合赶出兰山城的,而驱逐从来都不是件温和的事,数百年的积累被洗劫一空不算,能够逃出的崔氏族人不足三成,若不是崔家武宗善战,几百年的氏族便会沦为历史,这恨意直冲云霄,作为最先与唐左接触的氏族,崔颖的要求一直没变,他要兰山城的那几家,死无葬身之地! 但崔颖心里更清楚,眼下先处理完弥氏才是重中之重,作为与唐氏齐名的西陵豪族,他从未奢望过兵不血刃的拿下南岭。 可之后有两艘万乘宝船在手,联盟的元气将会以惊人的速度恢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崔颖有的是时间,那几族欠他崔家的,他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 南岭风媒塔 被迫提前升起大阵的弥锦终于冷下了脸,好在弥氏的本脉武宗也都赶了回来,虽然有些已经失去参战能力,可对比那十数位永远留在北山的家族供奉,能从那样险恶的战场回来便已是邀天之幸。 本脉武宗的回归让弥锦重新拥有了底气,毕竟眼下最重要便是要找到兽谷异动的根由。 “太上长老,流焰炎羽鹤对弥氏至关重要,家族中只有您的印法能对这头畜生起效,还请你走一趟兽谷探明究竟。”弥锦对着刚刚返回的弥阳请求道。 虽然弥阳失去了双臂战力大损,但幻化的神柳法身威能不减,整个弥氏也只有他能困住那头鹤王进行安抚,这便是太上长老存在的意义。 “老夫这就启程。” “等等。”弥锦唤住了着急前往兽谷的弥阳,转头对一旁的弥宸道:“宸统领,还请你挑选五队武宗与太上长老一同前往兽谷,现在萧家那群武者便隐没在南岭周围伺机而动,别让他们有机可乘。” 不得不说弥锦的应对很是周全,但他却不知道,此时的焰琉炎羽鹤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头镇族兽王了,而是整个南岭的噩梦。 曾经有人问,为什么人族要奴役妖兽,有人这样回答:因为要将妖族欠人族的全部讨回来。 其实曾经的妖族食谱上什么都有,又何止人族,只是没有任何种族拥有人族这样的记忆能力。 通过文字和历史,人族将曾经的黑暗和苦难全都推给了妖兽,所以妖兽是残暴的、可怕的,即便现在被奴役的再惨,也是他们咎由自取。 那些强悍的龙凤,只能给人族充作战兽;那些大力的马牛,必须要为人族劳作;即便是凶残的虎豹,也被御兽使抹平了野性,只敢匍匐在人族呜咽。 作为圣地之一的御兽宗,更是将所有可能驯化的妖兽圈养囚禁,至于那些野性难驯的,就斩尽杀绝。 人族就是这样霸道,所以对妖兽来说,武道大昌的时代,是最坏的时代。 如何衡量妖兽的好坏,一是要服从,二是要强大。 人类口中的好,从来不是客观的好,而是你必须要对我有用。 为何弥氏从那么庞大的羽族中选了这头焰琉炎羽鹤做兽谷的王,稀少只是其中一个部分,更重要的是它听话啊。 但却从来没有人思考过,为什么鹤王会那么听话,因为这种鸟很聪明。 他们能敏锐的感觉到强大与弱小,这让它们清楚明白的知道,能和什么样的生物战斗,不能和什么样的生物战斗。 所以哪怕被烙上了魂印被人族奴役,他也没有想过反抗,因为弥氏的那群武宗太强大了,所以这兽印便一代代的传承了下来。 妖族的进化,要比武道的进化更加残酷,除了龙凤那样的天选之族外,即便是拥有神兽血脉的妖兽也不敢说自己能够成就妖王之位。 但每一头能够成就妖王之位,不管它曾经温驯与否,都会变得极为残暴,就连一些群居的妖兽也不例外。 因为遵循弱肉强食这样丛林法则的妖族从来将生命阶级划分的极为明确,一旦我强过你,那么你在我眼中,便是食物。 在羽族的白鹭与黑鹰中,兄弟之间互相残杀更是一种传统,一窝幼雏里,较强壮的雏鸟会将幼小的雏鸟啄死,它们不会挑选父母出去捕猎的时间,而是就这样当着父母的面,将自己的兄弟姊妹杀掉。 而它们的母亲或父亲只是平静地站在巢穴旁边,不会有任何反应。 六百七十三章:终战(31) 为什么要让焰琉炎羽鹤进化,因为骄傲的羽族之宗在蜕变之后,会回忆起这些年弥氏对其的每一次配种和奴役,愤怒的烈焰将席卷南岭的一切。 当弥阳等人赶到兽谷的时候,情报里本该在暴动的飞禽灵兽一副井然有序的模样,有的飞回自己的巢穴,有的站在崖边打理自己羽毛,常驻兽谷的御兽使们正召唤着禽鸟清点树木,除了兽谷中心那突然出现的火树外,根本看不出什么异变。 这大相径庭的模样让弥阳以为自己被耍了,抓过一名御兽使喝问道:“不是说兽谷有异动么?那棵树是怎么回事?” 被抓着胸口的御兽使苦着一张脸,连连告饶:“太上长老息怒啊,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刚刚怎么召唤都不听的鸟兽突然又好了,至于那棵树怎么出现的,小的就更不清楚了,只知道刚刚有人在炎沼上和流焰炎羽鹤大战,这棵树好像就是大战时长起来的,但具体情况小的们还没得来及去看。” 不管怎么样,异动平复总归是一件好事,弥阳将御兽使放下,冷声道:“这暴动损失如何?” “其他人还在清点,但估算这次灵鸟损失不会超过两百头,只不过...”原本还吞吞吐吐的御兽使看到弥阳脸上的怒容,吓得一个激灵急忙补充道:“只不过在未知强者和鹤王大战的时候,去了五头鸾鸟支援,但不知怎么的五头鸾鸟突然倒戈,于是鹤王狂性大发,将五头鸾鸟全都杀死了!” 一听折了五头神兽血脉的荒兽,弥阳一阵眩晕,怒声道:“要你们这群御兽使是干什么吃的,看到鹤王发狂不会将鸾鸟召回嘛。” “太上长老冤枉啊。”一说到兽印这名御兽使更加委屈:“刚才整座兽谷的灵兽都不停兽印指挥,全都聚拢在兽谷中心那颗火树旁,小的拼命催动兽印也没有反应啊。” “废物!”弥阳冷冷丢下一句,便带着弥宸等人往兽谷中心御空而去,留下了那个脸色煞白的御兽使。 越靠近火树,便越能感受到这颗梧桐神木的巍峨,已经高耸入云的树干即便九人合抱也环不过来,犹如岩浆焦土的表皮中像是有炎流滚动,树杈上的禽鸟焦尸还保持着交合的姿势。 明明是一颗欣欣向荣的神木,却无端给人一种末日废土的压迫力,弥阳皱着眉头靠近神木,将手朝着树干贴近。 拥有神木血脉的顶级强者对这种植物有着天然的亲近,仅仅是用手触碰,便能感觉神木体内强大的生命力在流动,顺着树干往下感知,那盘根节错的庞大根茎系统更是深入地底,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汲取。 难怪这棵神木可以突然长得那么大,弥阳心生明悟,将感知向上。 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一双冒着火焰的鹤眼,将这位顶级强者的感知生生截断。 “上面有东西!”睁开眼的弥阳对着弥宸等人冷冷道:“准备合击,跟我来!” 接到命令的弥氏武宗三三成组散开,跟着弥阳与弥宸缓缓升空,小心的戒备着。 可这一路抵达树冠,也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只看见了两头鸾鸟的尸体,和一颗熊熊燃烧的巨蛋。 这颗被烈焰包裹的巨蛋模约一座假山大小,棕色的表面布满了火云斑纹,散发着惊人的高温。 “这是何物?”弥宸皱眉问道,兽谷中心出现火树已经很是奇怪了,这颗蛋的模样更是瘆人。 弥阳看着巨蛋,又看了看旁边两具鸾鸟焦尸,沉声道:“这应该是鹤王的蛋。” 刚刚他的感知直入火沼,梧桐神木庞大的根茎系统已将整个火沼占据,他并没有发现鹤王的踪迹,反倒是识海中出现的那双眼有些熟悉的感觉。 巨蛋突然一阵晃动,那环绕其上的火焰朝着弥阳和弥宸两人迅速逼来,祭出青木战体,两人退出数丈,看着坚不可摧的青木战体被蛋上烈焰焚烧殆尽。 两声闷哼,与神魂相连的青木战体被破,弥阳两人具是损失了些灵力,受了点轻伤。 “这火焰怎这般厉害!?”弥宸忍不住惊呼道。 作为弥氏的顶级强者,对这头焰琉炎羽鹤的实力再是了解不过,虽然冠绝荒兽但要说能够轻易破去两人的青木战体还是做不到的。 弥阳又何尝不惊讶,只是他却在想鹤王的异变,刚刚巨蛋并不是莫名的攻击,而是他催动了鹤王兽印,想要控制巨蛋内的焰琉炎羽鹤。 他的想法很简单,如果巨蛋内的鹤王依旧被兽印控制,那么即便损失了五头神兽血脉的鸾鸟也没关系,可现在看来,鹤王却是根本不想再遵从兽印指使了,这样一来,他也只有一个选择! “合击准备,得把这颗蛋毁了!”弥阳当机立断下令道。 面对一头不受控制,仅仅利用火焰便跟破去两人青木战体的鹤王,弥氏太上动了杀机! 仿佛感受到了外界的威胁,巨蛋又是一阵摇晃,烈焰化作火舌,朝着弥氏众人袭来,想到打断弥氏武宗的合击。 可已经动了杀机的弥阳怎能让鹤王如愿,灵力全开在虚空中化身神柳,千万条翠绿的柳条交织成绿网,将巨蛋的攻击生生拦下。 合击已然准备就绪,弥阳散去法身身形爆退,五朵青莲出现在火树之冠,轰然爆开。 弥氏的顶级合击将火树的顶部全都笼罩在青雾内,每片莲瓣都已化作利刃朝着巨蛋斩去,可看似弱不禁风的鸟蛋却有惊人的韧性。 即便是顶级锻体强者也无法承受的切割,只在蛋上划下一道道白痕。 “咔嚓、咔嚓!” “唳!!!!” 在弥氏五支凶境小队的合击洗礼下,尚未进化完全的焰琉炎羽鹤提前破蛋而出,犹如烈焰中的君王,张开炎翼的火焰之鸟眼中满是恨意,杀气直冲天际。 对妖兽来说,人族的模样都是差不多的,就好像人族看鸟类那样,但此时的鹤王却是将弥阳等人的模样生生刻入眼中,好像再说:不死不休! 六百七十四章:终战(32) 赤焰的冕冠中,依稀有一头仙鹤的形状,但由于进化未半就被打断,此时的鹤王模样极是瘆人,其左半身还是赤红色的炎翼,只是火羽零落斑驳好似一只秃鸟。右半身更是怪异,原本的赤红羽翼早已凋落,却有新的黄白色炎羽长出,只是被弥氏合击打断,所以现在就像绒毛一样依附在体表,让原本华美贵遵的焰琉炎羽鹤此时更像一头长嘴秃鹫。 如此滑稽的模样,树冠另一边的武宗们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只有浓浓的忌惮之色。 因为此时罩在鹤王体表的焰冕火环,颜色已经完全变为白色,那种极致的高温就连生铁都能消融,即便是凶境强者的护身功法,在这种程度的焰冕之中,也撑不了多久。 弥阳散去手中兽印,脸色阴沉。 刚刚合击爆发击碎巨蛋的同时,他还想夺回鹤王的控制权,但此时这份心思已经完全熄灭。 弥氏得来的飞禽秘法本质上是一种控制鸟兽神魂的秘术,是在不同的鸟兽神魂上施加禁制,达到锤炼或奴役鸟兽的目的。 所以每一头鸟兽都有一套大致相同却又细节各异的禁制,为的就是更好的控制。 焰琉炎羽鹤作为谷中兽王,身上更是有着十数套禁制,其中最坚固的一套,便是弥阳刚刚施展的妖魂锁。 以弥阳的修为加上妖魂锁的顽固,对面即便是半步妖王也只能哀鸣,但不论他如何加大灵力输出,都仿佛泥牛入海,只有虚空中那双熊熊燃烧又无尽冷漠的眼时不时给予回应。 妖魂锁的回应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弥阳心中有了判断,对身旁跃跃欲试的武宗警告道:“全都小心些,此时鹤王已成就妖王之身,切莫被其近身。” 众人大惊,几个修为不够的武宗更是往后退了数丈,小心戒备着。 荒兽与王兽的区别,就跟凶境和王境那么大,好在众人打断了鹤王的进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弥宸双眉紧皱,低声抱怨道:“早不进化晚不进化,偏偏在唐氏进攻南岭时进化,也太巧了吧。” 如果把时间往前推半年,焰琉炎羽鹤的进化就是值得弥氏全族欢腾的盛宴,但放在这时,就像是一根抵在腰间的木刺。 “你还看不出来么,这就是有心人的故意为之!”弥阳忿声答道:“即便没有进化,焰琉炎羽鹤的实力也不容轻视,能在火沼之上与其一番大战还能从容离去的,整个西陵不过五指之数,而在这南岭中,去掉咱家,就只剩一人了!” “你是说,引起这场兽谷异动的,是萧锦林?” “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边两人在聊天,那便的鹤王却已组织好第一次进攻,双翼一阵便是纯白色怒焰来袭,弥阳只能再次化身神柳拦在众人身前,为弥氏的武宗抵挡这可焚尽万物的炎浪。 硬逾精铁的柳条结成大网,却连阻挡都做不到便被焚化蒸发,好在有了阻挡之物,纯白炎浪终是被拦下,可弥阳也失去了数万柳枝元气大伤,退出了神柳法身。 十六道莹绿色的光柱从各个方位轰在鹤王体表,将焰冕用作攻击而失去防护的鹤王被神木击轰得身形巨震。 一般妖王共有三层防护,一是体外灵罡,二是羽翼鳞皮,三才是妖身体魄。 但焰琉炎羽鹤刚入妖王境,莫说新生的黄白色炎羽,就连旧有的赤红色炎羽都还没来得及褪去,面对着突然加身的攻击,只能以妖王体魄硬抗。 可飞禽鸟兽的体魄终归不如走兽,这十六道含恨而出的神木击轻易撕开了鹤王的妖体,打得它翻飞而出。 在空中连连振翅稳固住身形,愤怒的鹤王对弥阳等人喷出了体内真火,蓝白色的火焰被束成一道光柱,狠狠砸在了弥阳的胸上。 凶境巅峰的护身功法连一瞬都没有撑住便被轻易撕碎,蓝白色的火柱轻易洞穿了弥阳的功体,在其胸前开了一个大洞。 弥氏武宗想不到承受十六名武宗倾力一击的鹤王居然还能反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弥阳已经被火柱贯胸,而一击得手的鹤王还不罢休,周身焰冕勾动火树万叶,再次掀起赤炎的风暴,朝着弥氏众人铺天盖地的压来。 十数道青木战体的虚影出现,在火海中撑开了一道青绿色的世界,弥宸抱着弥阳对众人下令道:“此地不宜久留,迅速退出火树范围!” 青木虚影从火海中撕出一道裂缝,弥氏一行人突围而出,扭头望去,整棵神火梧桐的上半部分已经被火焰风暴笼罩,那些原本挂在各个树干上的灵禽焦尸更是被卷入其中,绞得连渣都不剩。 如果不是弥宸当机立断的下令,弥氏众人的下场比这些挂着树上的焦尸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现在横在众人面前的问题是,面对这样一头凶悍的鹤王,应该如何战而胜之。 重伤的弥阳推开弥宸的搀扶在虚空中站定,化作妖木之体后就连胸口的空洞也被枯木填补,换做其他武者受到这种重创就连神魂都会微米,但拥有神木韧性的弥阳只是化作妖木便能将这伤害消弭。 “必须要将鹤王引走,在这火树的范围里,我们拿他没有任何办法。”化作树人之身的弥阳声音低沉沙哑,就像风沙中摩挲千年的枯木。 弥宸皱眉望着不远处的烈焰风暴:“您也看到了,鹤王周身的焰冕纯白,这种火焰普通人沾染上一点便会被焚烧殆尽,若是鹤王凶性大发,整座南岭都会化作焦土!” 灵力的程度变化很大程度上可以从颜色判断,特别是像火焰这样的能量,颜色更是直接反应了温度。 从最普通的红色火焰,到橙色、黄色的灵火,再从黄白色变做纯白、蓝白。 火行灵力每一次颜色的变化都意味着温度的变化,此时鹤王体表的焰冕对蜕凡武者来说,几乎无解,即便是一些精修火系功法的武者,面对这种程度的火焰,也毫无低档的可能。 六百七十五章:终战(33) 弥阳又何尝不知道此时的鹤王是何等危险,但他更清楚继续呆在兽谷与鹤王纠缠的弊病。 当鹤王还是荒兽之时,便能统御兽谷飞禽鸟兽,此时它成就妖王之身,若是长鸣一声命令飞禽围攻众人,或是命令兽谷飞禽冲击南岭大阵,这都是弥氏无法承受的损失。 往最坏的方向思考,如果这头兽王打算逃跑,稳固修为之后回来报复,将兽谷群兽带走,更是会让弥氏千年积累毁于一旦,而且此时萧氏一群武宗不知所踪,唐志带着大批强者在南岭外虎视眈眈。 若是兽谷再乱起来,那么内忧外患的南岭便真的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是弥阳所不能允许的。 “此时鹤王还不算强大,合击还能对他造成伤害,若是放任不管,这畜生就会变成弥氏的噩梦!”弥阳望着身后的弥氏武宗们下令道:“将它往正面战场上引,沿途造成多少破坏都不用在意,让这头妖王去到战场之上!” 妖兽是分不清人族的模样的,就像人看鸟兽都觉得差不多是一个道理,算算时间唐志应该也已带人逼到了南岭泊岸,将妖王拖过去正是时候。 毕竟这萧氏造出来的怪物,没道理让弥氏一家承受。 听到弥阳命令的武宗们点点头,但弥宸却阴沉着一张脸,因为他从弥阳的话中听出了更多的信息:“那您呢?” 化身妖木的弥阳看了眼不远处的火树梧桐,平静道:“此时家族遭逢大难,以武者之身或难力挽狂澜,只有合身妖木,或可为家族争得一线生机。” 其实这个念头在弥阳摸到神树梧桐的时候就有了,作为一个觉醒了神木血脉的武者,他根本无法跟普通武者一样选择还真法铸就神魂,或者说,他根本铸就不出人形的神魂。 他的神魂是一株柳树,是从一副上古流传下来的神柳图观想而来的妖木之身,在铸就了柳神之魂后,他一度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一棵树还是一个人。 更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一棵被困在凡人躯壳里的神木,而真正的他应该是一株矗立在九重天上的神柳,亘古不灭,俯瞰人间沧海桑田。 但生而为人的理智却一次次将其拉回现实,弥阳知道,是体内的神木血脉太过强大,已经开始影响他的意志与判断了。 也是那个时候起他才明白,为什么神木血脉能够让人益寿延年,却少有神木血脉者可以在世间留下传说的因由。 虽然神木血脉给予武者漫长的寿命与强横的韧性,却在慢慢影响武者的心智。 特别是在失去双臂之后,弥阳对敌只能以神柳化身拦在众人之前。 这让他越来越觉得,相比于做个人,他更适合做一株妖树,这样对他好,对家族也好。 因为孱弱不堪的人族躯体便连焰琉炎羽鹤的焰冕都承受不住,可若是他能合身这株火树,这鹤王便不会再是弥氏的威胁。 妖木满脸痴迷望着眼前这株火树梧桐,突然觉得只要合身火树,眼下弥氏面临的一切难题都能迎刃而解,而他也能做到最好的自己,何乐而不为。 弥宸一看弥阳的表情便知道他被神木血脉控制了,这也是强大血脉者最大的问题,稍不留神便会被血脉控制影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影响还会越来越重。 “太长长老醒醒!您是弥氏的太上长老,西陵最顶级的武者弥阳,正在证道的武宗,若是合身一株妖木,天下便再也没有弥阳,百年的苦修更将毁于一旦,您快醒醒!” 弥宸将声音束成一线灌入太上长老脑中希望可以唤醒弥阳,但重伤之后化身妖木的弥阳人性已经越来越淡,只是冷冷回应道:“做一颗树有什么不好,你不用再说了,我意已决,准备合击,等烈焰风暴散去便攻击鹤王将其引走为老夫争取时间!” 不等弥宸回应,弥阳便落到火树梧桐的树根处,张开双臂贴了上去,化身妖木的武者仿佛与火树梧桐融为一体,沉入了神树的树干中,消失不见。 弥宸知道这是神木血脉中特有的合身秘术,更知道所有合完身的神木血脉者,从未有突破的先例,所以他明白,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宗师候选人,又少了一位。 弥阳终归还是败给了神木血脉的意志,他觉得妖身要比人身更强大,终是没能走出前无古人的哪一步。 “唉...”轻叹一声,弥宸对身后五队武宗道:“调整状态准备合击,别让鹤王打搅太上长老合身神树!” …… 南岭山外,三艘大船便大喇喇的堵在峡谷之外,甲板上的凶境强者御虚而起,与站在峡谷两侧的弥氏联军遥遥相对。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北山一役,七大望族死了数千的族人,上万的家族武者,这都是实实在在的本族力量,此时看到屠戮族人的罪魁祸首当面,联军武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便要出击,若不是被弥氏的武宗们拦下,大战已经开启。 之所以会拦下联军武宗,当然不是因为弥氏畏惧,而是弥锦觉得,与其现在和这群唐氏的外援硬拼结下死仇,不如让他们知难而退! “诸位今日犯我南岭,便是不死不休的仇敌,看在此时大错还未酿成,若是诸位离去,本族长决不为难!”站在峡谷涯上的弥锦朝着漫天的外来武宗扬声道。 但这番劝说,只是迎来嘘声一片,毕竟已经被利益迷心的他们根本不会被这几句色厉内荏的恐吓逼退。 对此情此景早有预料的弥锦也不生气,只是善意的提醒道:“既然诸位质疑要与我弥氏联军为难,那说不得本族长也得让诸位知道,代价是什么。这位是兰山城崔氏族长崔颖吧。” “正是崔某。” “此时弥氏正有一队仙禽羽卫赶往白龙山龙涎潭,不知道崔族长是想在这儿试试南岭大阵的坚固程度,还是赶紧去看看,崔氏剩下的那些族人?” 崔颖脸色大变,不敢相信家族藏身之处竟被轻易道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六百七十六章:终战(34) 弥氏的仙禽羽卫太过有名,甚至比西陵弥氏本身还要有名,这种不到凶境便可占领天空的集团军是所有世家心中最大的劲敌。 因为不管家族武者训练的多么有素,面对一群打不到的敌人也只有溃败一途,特别是这群仙禽羽卫还一个个都是神射手的时候,就更加绝望了。 崔颖一脸的阴沉,心乱如麻,因为要联合唐氏,所以他将族中的精锐武宗全都带出,便是要应付一切突发的情况,族中自然有留守的武宗,但因为龙涎潭的隐蔽,所以留守的武宗要么是灵褪期的老者,要么就是初入凶境的还在熟悉玄级灵技的初哥。 这样的组合对上整整一支纵队的仙禽羽卫,你真的不能保证他们能护住所有族人。 “别听他胡说!”天边突然有位唐氏武宗暴喝道:“弥氏的仙禽羽卫倾巢而出正在追击本族各大序列,哪有可能偷袭各族,弥锦不过是畏惧我等威势,虚张声势,各位切莫中他诡计!” 对啊。 听到这名唐氏本脉武宗的呐喊,联盟中各个族长心头大定,突然想起了前些时日听到的传闻,说是唐氏族地被破,族人四散溃逃,唐氏不得已启动血裔分流,主力却被拖在北山,而各脉族人却被龙州最精锐的仙禽羽卫追杀。 既然弥氏的仙禽羽卫倾巢而出追击唐氏,那么自家族人一定是安全的。 所以说,弥锦在唬我们! 数十道神魂想要锁定山崖上的弥氏家主,却被一道青木战体的魔影隔住,正是站在其身后的首座弥海。 而被戳破诡计的弥锦只是面带笑意,从一边的风媒恭敬递上的血鸦身上取下一份密简。 将密简在手中摊开,弥锦看了一眼后念道:“兰山城西面夷陵山藏锋谷,藏有花家族裔六百七十余口,宗族战士、仆役两千余名,凶境武者一位,弥怀亮率队伏击,预计两日内屠尽杀绝!” “畜生!!!”兰山城花家之主花振熙听到弥锦的话,目眦欲裂的厉喝道:“你敢动我花家一人,我便将你弥氏屠戮一空!” “呵,弱者的狠话。”弥锦面带不屑,将手中密简随手一丢,取过另一头血鸦的身上的密简。 “清水郡东面白苍山上阳岭,藏有宋家族裔八百余口,宗族战士、仆役三千余名,凶境武者两位,弥初阳率队伏击,预计一日内屠尽杀绝!”弥锦将另一封密简读完,抬头淡淡道:“算算时间,初阳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将手中密简随手抛下,弥锦背负着双手对着天上的外来凶境轻蔑的扫视:“你们真的以为,杀我联军武者,动我弥氏族人,什么代价都不用付么?” 虽然只是一个蜕凡境的武者,但此时念完两张密简的弥氏族长就像是个凶焰滔天的魔王,已经没有联盟家主觉得自己是安全的了,花家与宋家藏得如此隐秘都被找出来,那么他们呢? 所有联盟家主心中不由得这样想道,就在这时,东边突然出现两队弥氏的仙禽羽卫模约百余人,为首两人驾着青鸾,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 这两支仙禽羽卫由远及近,两名驾着青鸾的武者在弥锦身边落下,将包裹交给了一旁的风媒,拱手复命道:“仙禽羽卫六队队长弥初阳,此次任务六队斩首两千,这是上阳岭宋家凶境头颅,请族长过目!” “仙禽羽卫七队队长弥宗强,此次任务斩首一千八百,带回清水郡李家余孽凶境头领之颅,归来复命!” 两个人骄傲的复命声传遍全场,天边一群武者顿时骚乱便来冲击南岭山谷,却被绽放的青莲炸了回去。 弥海解开地上两个包裹,将两颗头颅掷出,朝着天边众人冷冷道:“这便是招惹了弥氏的下场,在这儿的世家有一个算一个,等着我弥氏的报复吧!” 两颗头颅在天空中飞旋,被两支越众而出的世家捧住,看清头颅的模样,宋家与李家的族长涕泪纵横。 手中头颅正是留在族中的强者,那么族人呢? 明明是凶境武者,双手却止不住的颤抖,险些连个人头都抓不住。 联盟各个族长看到宋、李两个家主的模样,心中更是纠结,担心自家是不是也已遭受仙禽羽卫的攻击。 “我要杀了你!!!” 清水郡宋家的家主突然一声厉喝,将手中头颅往旁边凶境手中一塞便如一只利箭朝峡上射去,目标正是复命的仙禽羽卫六队之长——弥初阳。 但被护在阵中的羽卫统领连搭理都欠奉,只是抱着胸冷冷一笑。 如果仅凭一个不三不四的凶境就能冲破弥氏本脉加上七大望族的防线,那弥氏还谈什么称霸陵江! 两道神木击不分先后的打中宋家之主,将这位贸然出击的强者轰成了晶片。 如此威势引得天边各个家主侧目,虽然宋家不算是什么强大的家族,但也不属最弱的行列,看着一名凶境武者如此轻易的死去,联盟家主尽皆哗然。 对大部分普通世家来说,弥氏的强大是具有决定性的,就连一些传承几百年的世家,都对神木击的威能心生忌惮。 而宋家剩下的武宗看到家主如此轻易的死去,本想上前复仇,却被那抱着头颅的中年人死死拦住。 花家一门三凶境,驻守藏锋谷的老族长身死,兄长更是死在自己面前,花满天实在不想将花家剩下的火种耗尽。 “我们回去,立刻回去!”抱着父亲头颅的花满天红着眼朝身边几名花家凶境命令道。 “长老!老族长和族长都死了!就在我们眼前,难道不为他们报仇吗!?” “啪!!!” 用力的一个耳光扇在抗命的家族凶境脸上,花满楼满脸疯狂,歇斯底里:“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找到族人,我不相信就凭他们百十人的羽卫能将花家屠尽杀绝,一定有族人逃脱的!一定有族人逃脱的!!我们赶紧回夷陵!!立刻,马上!!!” 六百七十七章:终战(35) 花满天带着花家另外几名凶境走了,至始至终他没有向峡谷看上一眼,但众人明白,他不是因为惧怕,也不是因为不恨,而是因为他怕自己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冲上去拼死一战,那花家的艰难逃生的族人怎么办! 抱着父亲头颅的花满天想起兄长花振熙将头颅交给自己时的眼神,心如刀绞。 “哥受不了了,哥要去为父亲报仇,以后花家就交给你了。” 在看到父亲花从的头颅后,花满天就知道兄长花振熙崩溃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与弥氏武宗的差距么,他只是在求死。 因为作为本代的族长,提议带上所有精锐前来西陵寻找机会的昏聩决策者,兄长实在没有脸回去面对残存的族人。 所以他将一切连同父亲的残骸,都交到了自己手里,然后慷慨赴死。 父亲的头颅,嘱托的眼神。 这是花满天第一次看见强势的兄长如此哀求的眼神,而接过父亲头颅的他也做好了要将花氏扛下的准备,所以他必须带着剩下的力量回去! 而相对于花振熙的冲动行为,宋家的家主就冷静多了,可能因为死去的只是一名宗族凶境吧。 宋陷并没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而是带着宋家武者头也不回的往兰山城的防线激射而去。 就像花满天说的那样,他可不相信宋家几千人竟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被屠戮一空,一定会有族人逃出生天的,他坚信。 花家与宋家走了,也带走了联盟族长们的信心与战意。 毕竟这群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给族人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可要是族人都没了,还要个叽巴未来! 本就是因为利益聚集在一起的联盟族长们,因为弥锦一两个小小的侧列,便有化作一盘散沙的趋势,眼下唯一制止他们轰然溃散的,只有大船甲板上,盟主唐志的眼神。 在看到弥氏族长弥锦的手段后,他们对唐氏更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这么强大凶狠的弥氏,都只有联合了西陵七个望族之后才敢对唐氏动手,那么唐氏本身又该何等凶残。 如果他们退去的理由是因为惹不起弥氏的话,那么同样的,他们更不敢惹怒唐氏。 有一些家主突然心中懊悔,觉得骤然挤进这样两个庞然大物的纷争中,真是个不明智的决定。 望着天边各族之长的惶惶不安,弥锦背负着双手朝着弥初阳和弥宗强点点头道:“本族长知道了。” 两名仙禽羽卫的队长向弥锦点了点头,回身跨上了青鸾,振翅而起,带着羽卫向东飞去,看这走向,根本不是要回南岭兽谷。 那他们要去干什么? 西陵向东是哪儿,是陵江的下游! 光是沿江大城便有六座(清水郡、神平城、瞿塘城、安东城、泊马城、截江城),更别提向西南扩散的各个小城小部。 刚刚带着人头回来复命的两个队长竟然再次启航,这一次是目的地是哪? 清水郡还是神平城,孙家还是马氏? 西陵以东的各个世家坐不住了,三百凶境部族中,有超过六成都是东边来了,这一刻他们归心似箭,只想先羽卫一部回到部族做好防护。 什么利益啊,未来啊,他们通通不要了,他们只想让族人安全! 天空中的武者一片骚乱,一些世家之主看着远去羽卫,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带着武者走了。 而这就像是连锁反应,只要有一人离开,便会有人争相效仿,从东边来到西陵的各族各部都坐不住了,稀稀拉拉走了一大片。 站在甲板上的唐志看着弥锦的这番表演,满眼都是赞赏之色。 他当然知道弥氏大量的仙禽羽卫都在追击唐氏的各个序列,真正能够派出去屠戮各族的只有留守的几支。 他更清楚弥初阳也好,弥宗强也罢,这两支羽卫统领能够在这样的时间说出这样的一番话一定是经过弥锦的授意。 但这番操作,却将三百余名凶境武者弄得人心惶惶,其实说破大天去,也就是弥氏的两支羽卫乘着各族精锐尽出,偷袭了两个小族的据点。 而且真正受害的两家,也是离西陵最近的两家,因为弥氏的情报范围虽然强大,但也只能笼罩西陵周边的地界,对于几百里外来援的各族,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 可弥氏此时表现出来的,确是已将所有人的底细和族地摸了个一清二楚,这是很明显的虚张声势,但却极为有效。 因为刀不砍到自己身上,没人会觉得疼。 现在的弥氏就等于在所有家族的头顶悬上了一把利刃,仿佛在问:“你猜猜这把刀插到你族人眼里没有?” 巴掌哪个阶段最吓人,当然是手高高扬起的时候。 偷袭两个小据点,动摇了一支联盟的军心,一手四两拨千斤被弥锦使出来,犹如艺术。 特别是两个仙禽羽卫统领带着刚刚复命的两队羽卫冷漠的离去,更是成了摧垮一些家主心中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就算让两支羽卫倾力施为,短时间内也无法对这么多家族的族地构成威胁,了不起也就攻破其中三五家。 但所有人都害怕这其中有自己,即便我跟你讲,这会轮到你的概率很小,因为你的族地离得很远,你的防护做得很周到也没有用,因为“万一”是个非常吓人的东西。 每个人都会觉得这两支羽卫就是冲着自己去的,所以他们只能溃散! 但天下不光只有弥锦一个聪明人,联盟中便有一些凶境武者在虚空中站得稳如泰山,满脸的不屑,还不停的劝说身边的惴惴不安的盟友道: “别中了弥锦的计了,就凭那两支仙禽羽卫的配置,也就欺负欺负小族,若是敢闯入我等族地,保管让其有来无回!” “你看那两名统领,连凶境都不到,只是蜕凡巅峰,若不是仗着青鸾战力强悍,我看根本破不了花氏与李氏的族地。” “要我说这两家就是活该,若是他们肯留两名凶境驻守,绝不会被这羽卫攻破族地,落到这种下场,咎由自取。” 六百七十八章:终战(36) 对大多数人来说,幸福就是你饿肚子的时候,我吃大肉包子。 本就是强弱不均的新联盟各族对弥锦这番威胁的态度也是不尽相同,一些小族自然是惊慌失措,但大多中型世家或是本就小型世家联合的势力部族却没把这番威胁放在心上,甚至还出言嘲讽。 因为在他们看来,仅凭一两头荒兽加上仙禽羽卫,想要动动他们的部族还是太过异想天开。 就连一开始慌乱的崔颖在看见弥初阳和弥宗强后,也心中大定。 毕竟崔家曾经也是兰山城的大族,虽然被驱逐在外,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仅凭一两支仙禽羽卫合力,还没法将他们怎么样。 可有这底气的终归不是大多数,所以在弥初阳两人离开后,三百人的凶境联队走了近半,很多家主甚至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慌忙离去。 但还有一些处事周到的族长还是在离去前找到了唐志禀明去意,并想把灵甲、丹药、玄机玉归还,毕竟这是因为众人想要参战才从唐氏领走的物资,现在要走,自然还是得归还才行。 每一位前来招呼的联盟族长具是面带愧色,将心比心,若他们是唐志,面对一群出尔反尔的盟友该有多愤怒。 但族地中几无防备的族人面对龙州最精锐家族武装的威胁,他们实在无法再呆在这儿,只有回去用双眼亲自看看族地,他们才能放心。 一个个落在大船甲板上的家主向唐志请辞,羞愧的几乎无法抬头,只想赶快将手中物资归还便头也不回的离去。 盟主唐志依旧是那张平静的脸,哪怕面这么多氏族之长突然的请辞,也没改变他的温和,只是看着众人要归还的物资,摇摇头道:“诸位都是盟中兄弟,此刻族地被扰我身为盟主怎能坐视,弥氏仙禽羽卫战力不俗,诸君若是遇上千万小心,推平南岭后我便会尽快安排各族迁徙,绝不让这样的危难再次发生。” 听到这番话,莫说前来请辞的各族族长不敢置信,就连站在唐志身后的唐左都是一脸阴郁。 面对这些无智又无胆的族长,唐左一直以来都是很看不起的,在他心里这个联盟中大概只有三四成的家族能够成为唐氏的盟友,剩下的那些小族都该被剔除。 所以弥锦出声至今,他都没有开口,便是想让一些懦弱之辈自行退出,纯净队伍,原本他以为唐志也是这个态度,没想到确是这番应对。 能来西陵结盟的家族本就是蒙受唐氏大恩的中小家族,此时听到唐志的话,更是涕泪横流。 想起曾经在故乡城中,世家与世家勾心斗角,最强的豪族更是不将他们这些小族当人看,他们苦心孤诣经营家族,在纷乱的时局中与认勾心斗角,曾经何时感受过这样温柔的对待。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还对这个联盟抱有很大抵触的话,在唐志的这番作为之下,前来告辞的小族具已归心,相比于那个号称家乡却不断勾心斗角的故地,能在西陵唐氏这样的仁义豪族的统领下,怎么都不会更差了吧! 千言万语澎湃在心中,围着唐志前来辞行的族长们深深一个大礼,头也不回的御空而去。 等到这些人都消失天际,唐左才冷冷问道:“这些家族弱小而愚蠢,短视又贪婪,为何要花如此大的心力对待。” 唐志回头看了眼忿忿的暗雷堂堂主,知道唐左是因为家族的付出和收入不成正比而愤怒,失笑道:“你觉得他们弱小,是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合适的功法,资源又被各城豪族牢牢占据,强族无路;会短视是因为生活太过艰难,其实经营一个小族远比经营像唐氏这样的豪族要困难,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压在族长肩头,只要一个决策失误,便能让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他们没有余力去看五年以后,十年以后的远近,因为光是要过好眼前这日子,便要拼尽全力;至于贪婪,世间又有谁不贪呢,只是这些世家贪图的,不过是一些肤浅又实际的东西,好在这些东西唐氏都能给,只要给些甜枣和引导,他们便会成为不凡的战士。” “所以,付出这些是因为他们好控制?”唐左将唐志话中的道理全部抛开,单刀直入的问道:“可若是给了他们这些东西,他们贪婪更重怎么办?毕竟有些人就是天生养不熟的反骨。” 看了一眼担心过剩的弟弟,唐志笑道:“还是先考虑眼前的事吧。” 圣地的亲族为什么不背叛圣地,宗门的附庸为什么不揭竿而起,对于真正明白统治二字含义的人来讲,这是一道几乎不用回答的问题。 而对于不明白的人来说,即便拆开揉碎的解释,也并不会领悟要义,所以唐志岔开了话题,将唐左的注意力引到了远处山崖得意洋洋的弥氏族长身上。 小小一条计谋,便吓退百余位凶境,这样的成果无疑让弥氏联军士气大振,特别是对西陵七大望族来讲,少了大半的外援可谓是压力骤减。 如果刚刚他们只能凭借南岭大阵据守的话,走了这么多凶境之后,却是可以摆明车马的大战一场! 反观唐氏这一方,因为少了过半的联盟强者,让空中的战阵变得稀稀拉拉,气势上便输了一截。 好在留下的这群全都是久经战阵的强者,并没有因为气势的变化而产生影响,都是做足了架势,准备开战。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南岭突然一阵地动山摇,兽谷中心出现一根冲天火柱,将整片云霞染红,赤红的岩浆散落开来,点燃了整片兽谷,而在兽谷的正中心,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心中酝酿,地光冲天而起,黑黄色的气体伴着地光直上九霄,就连靠近兽谷的南岭大阵外壁都是一阵摇晃。 而兽谷中的鸟兽鱼虫更是烦躁不安,特别是弥氏千年豢养的飞禽更是尽数离巢,就连御兽使的兽印都召不回。 六百七十九章:终战(37) 弥锦脸色大变,扭头对着风媒下令道:“快去兽谷查看...” 话未说完,便听到一声凄凉鹤唳响彻云霄,那声音像极了弥氏那头焰琉炎羽鹤。 与此同时,唐氏族长唐志和暗雷堂主唐左乘着云辇升空,与峡谷涯上的众人遥遥相对,站在族长唐志身后的暗雷堂主突然开口嘲讽道:“不得不佩服弥氏的胆魄,竟敢将族地建在火山之侧,今天本座就想看看,休眠千年的火山怒焰,能不能破了弥氏的南岭大阵!” “你放屁!”弥氏武堂首座弥海怒声道:“兽谷虽是火山,但已死去两千年,唐氏还有能力起死回生不成?” 唐左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对弥海这种愚蠢的自信他根本不屑于回应,这座火山两千年不曾爆发弥氏便以为它死了,却从未想过。 对于一座亘古便已长存的魔山来讲,几千年不过是一次沉眠的时间,如果没有人打扰,或许这座火山真的还能“死去”好几千年。 但若是对其进行挑衅,这座龙州最古老的火山便会提前苏醒,让南岭近距离感受一次灭顶之灾。 为什么给唐耀的密令中只需要栽种好神木梧桐就行,却只字不提南岭大阵。 因为从一开始这事就不需要担心,只要神木梧桐将这座沉眠已久的火山唤醒,弥氏的南岭大阵,便会不攻自破! 石破天惊的巨大声响自兽谷中心爆发,暗红的岩浆在滚滚的黑烟的裹挟里喷涌而出,轰隆隆的巨大声响向四周层层的压去,烧的通红的岩石被推到高空又疾驰落下,在烟幕的空中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犹如一颗颗巨大的流星坠地,熔岩撞击在南岭各座山岭,恍若末日。 而南岭大阵便是这末日中唯一的光,不论是岩浆或是巨石,撞在光壁上皆是被弹开碾碎,只是每承受一次攻击,光壁便荡起一阵涟漪。 这是承受了巨大伤害后所产生的波纹,而这样的波纹,出现在光壁的每一处。 此时的南岭被尽数笼罩在黑烟之中,整座兽谷更是变作了一团火焰,凶禽、灵鸟在天上无助的扑腾着羽翼,看着栖身之所化作一滩火海。 最倒霉的就是想要合身火树梧桐的弥阳,身处兽谷火沼正中心的他承受了火山最猛烈的喷发,两百丈高的火树梧桐在岩浆之中开始焚烧,弥阳连第二次喷发都没有撑到,便被喷涌的火山焚成了一段焦木,形神俱灭。 联军的武宗们慌了,面对犹如末日的天灾,他们想起了自己还未转移的族人,若是南岭大阵被破,面对这样的天灾,岂不是要被灭族! 眼下他们哪还有关注唐氏的力气,飞身而起便朝黑烟中暴射而去,口中还大吼道:“快随我一起抵挡火石,绝不能让南岭大阵被破!” 凶境武者的强悍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从天而降的一颗颗飞火流星,不是被击成碎石便是被斩成数块,极大减轻了南岭大阵的压力。 联军武者固然勇悍,但火山喷涌更是无情,本以为刚刚那就是最猛烈一次爆发的兽谷再次咆哮。 而这一次除了化作流星的容颜之外,还有一条冲天而起的炎河,犹如悬挂在天上的瀑布。 也许面对熔岩流星联军的武者还有办法抵挡,但这火河浇灌下来,便是弥氏的本脉武宗撑起青木战体也承受不住,南岭的大阵随着大地一起在摇晃,面对飞檐效果拔群的光壁在面对岩浆时的表现便不尽人意了。 极致的高温与重量让岩浆在从光壁滑落的过程中依旧伤害着光壁,那惊人的热量让南岭大阵不堪重负。 本以为是场恶战,没想到唐氏这边却有如天助的来了一场火山爆发,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唐氏一方的凶境武者都有些迷茫。 而领袖的作用,便是在下属无措施下达命令,所以云辇上的唐志扬声道:“盟军所部听令,立即退出南岭范围,躲避天灾!” 嗯?退出南岭范围?? 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趁他病,要他命么? 火山在南岭一侧爆发,不正是给他们制造了最好的出手时机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联盟的武者们小心的撤离,唐氏的本脉武宗们撤得尤为慢,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满是不舍。 对待敌人其实没什么仁慈好讲,对这群职业武者来说,这个时候就算不能上去鏖战,丢几个合击过去也好阿,但族长的命令终归是最大的,哪怕心中再不舍,也只能随船离去。 唐氏的三条大船又退出了十数里,到达曾经西陵的南境,望着南边那片被笼罩在黑云里的山谷,船上众人具是神色复杂。 神武军统领唐羿横竖都想不通,便出声问道:“族长,为何不乘胜追击,若是派顶尖武宗从另一边压上去,定能打弥氏一个措手不及!” 就像弥氏武宗不太怕那火焰流星一样,唐氏的武宗也不怵这有如末日的场景,反而觉得能在火幕中战斗或许能成为一声的谈资。 也许族长唐志是不太了解族内顶尖武宗的实力,所以他觉得自己身为神武军统领,有必要出言提醒。 “羿统领敢战的决心我已了解,但此时不管是家族武者还是盟军都不适合踏入南岭地界。”唐志对唐羿解释道:“刚刚两次喷发只是开胃小菜,这末日般的场景怕是要持续好些时日,先让火山消耗他们,等到黑云散去,我们再战不迟。” 一座被唤醒的火山会喷发多久谁都说不准,或许是几个时辰,或许是几天,甚至可能持续数年。他们实在不用急于一时,因为听到他们从北山纠结大军反攻南岭的消息,以弥锦的性格一定会将所有联军世家族人聚集在主峰之中。 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们,二来也是为了防范阵前各族有什么突然的变动,但这样一来也意味着弥氏联军毕竟要护卫南岭大阵,因为他们所有的族人都在南岭大阵的庇护下,如果阵碎了,光是笼罩南岭的黑黄毒气都够杀死近半族裔。 六百八十章:终战(完) 萧氏那群武宗是在火山爆发半天后回来与唐氏会和的,还带着奄奄一息的好像焦尸的唐耀,有了萧奇武宗的加入,让唐氏在高端战力上领先了一大截,也让还留在西陵的联盟族长侧目,毕竟萧氏名声在外,特别是西陵第一强者萧锦林,更是如雷贯耳,有了这样的强援加入,对扫平天灾之后的残族众人信心更足了。 这场山火流星,整整持续了三天,而弥氏引以为傲的南岭大阵,在第二天便已破碎,无尽的岩浆与火石成了弥氏联军最大的威胁。 庞大的人数放在本就不算宽阔的南岭主峰,只是第一轮便让联军损失惨重,反倒是弥氏的武宗,在这场天灾中爆发出惊人的韧性。 将族人全都纳入族茔后的弥氏依仗着家族最后一道防线抗击着天灾,环绕族茔的大阵将所有的岩浆火石全都拦在了外面,这本该是值得高兴的事却没有一人能够笑出声。 因为眼前这末日般的场景并不能抹杀弥氏千年的威仪,而在此之后的歹人,才是真正的致命。 岩浆滚入湖泊,升腾起无数硫磺的酸气,那黄色的蒸汽与黑烟混杂在一起,让整个南岭好像地狱,而置身这片地狱中的家族,毫无疑问是最倒霉的家族。 好不容易等火山息怒,带着毒气的酸雨又一次降临,那朵因为硫磺蒸汽凝聚的雨云只覆盖了南岭的上空,青绿色的雨水打在岩石上都能腐蚀出一个小洞。 本想乘着黑烟笼罩逃离南岭的各个世家顿时哑了火,毕竟要在这样的酸雨中穿行,便是在把自家族人往死地上推,可不走的话等着众人的就是唐氏联盟的屠刀,进退两难之际,弥锦再一次将众位族长聚在了一起。 便在一处昏暗不可见的焦黑山岩之下,刺鼻的酸味环绕之中,弥锦朝着七位家族沉重道:“这场仗我们败了,各族将有绝大部分人都会被困死在南岭,为今之计只有合各族之力,送血裔离开才能延续族中香火。” 这毫不避讳的坦白打破了众人心中最后一点幻想,虽然每个人心底都觉得抗击天灾后的各族已经不可能再战胜唐氏,但总有能在弥氏带领下突围而出的错觉,可眼下弥锦却是说这样的话,各族族长具是面色阴沉,开始思索着后路。 都怪当时进攻北山时联军做事太绝,自觉胜券在握便对唐氏族人斩尽杀绝,想要一鼓作气将唐氏按死,却没想到现在形势居然逆转,联军更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连投降都成了一种奢望。 弥锦看着众人淡淡道:“我族在龙州中部昆吾郡留有后手,若是诸位还想留在龙州发展,那么可以汇集人手送一支血裔前往。” 昆吾神山是龙州圣地所在,武圣山的存在更是让昆吾郡成为龙州最安全的城市,没有人敢在武圣山眼皮底下贸然动武,几乎龙州每一个大族都会在昆吾郡置上一些房产,用来当做败退后族人的休养生息之地。 杀人者人恒杀之,也许外人看来西陵唐弥风光无比,但只有两族的掌舵者自己清楚,风水轮流转,一个家族能强盛多久是看天意,但在败北的时候能留下多少苗裔就是族长的本领,所以两族都在西贺各处布下了种种后手。 弥氏会败,但绝不会一败涂地。而以弥氏的底蕴,至多百年便能重回望族序列,之后便全凭后人造化了。 而对各位族长来讲,眼下坐困愁城,除了继续跟着弥氏一条道走到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沉重是南岭现在的主旋律,也许是酸气毒雾太重,各个族长都是鼻头通红,双目含泪,挣扎和痛苦全都挂在脸上。 …… 南岭外,战船上 唐志看着酸雨驱散了黑云,露出了焦黑的南岭,对着传令官下令道:“传我命令,反攻南岭!” 唐萧两氏武宗一马当先,几十位武宗如离弦之箭朝着南岭压去,对强弩之末的弥氏联军,展开了一场屠戮。 战斗轻松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弥氏联军的抵抗虽然顽强,但在抗击天灾酸雨之后,不管是宗族武者还是家族武宗都已疲惫不堪,对上磨刀霍霍的唐氏联盟,只有败亡一途。 各族的残兵败将聚拢在一起,退到了弥氏坟茔,依仗着弥氏最后的战备底蕴垂死挣扎。 可面对数百位凶境强者不间断的轰击,弥氏这环绕坟茔的大阵就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撑住,便被彻底撕碎,露出了里面大批弥氏的族人与伤痕累累的武宗们,被新联盟的凶境强者们团团围住。 唐志高高扬起的手决然落下,命令新联盟武者对这负隅顽抗的残军发起了最后一轮攻击。 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五色神龙来回纵横,夹杂着五光十色的玄级灵技,凶境武者的杀戮效率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每一秒都有无数生命被抹去,连同山石土木一起化作齑粉,随之逝去的还有弥氏千年的荣光,还有他们的骄傲。 唐志站在远处的山顶,看着族茔中这支还在负隅顽抗的联军,表情十分复杂。 当唐氏憧憬了几百年的伟业真正在他手中达成的时候,那种狂喜真的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然后便是无尽的空虚。 今后西陵再无弥氏,而失去对手的唐氏,是否还能保持如此高速的精进和提升? 唐志扭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宗学会首唐耀与将星馆主唐罗,将心中那丝不安散去,起码这一代,应该算是唐氏最优秀的一代。 战斗仅仅持续了不到半日,困守族茔的弥氏联军便已尽数伏诛,尸体陈横满地,这曾经西陵豪族的大墓斑驳的就像随处可见的坟岗。 除了有限的几位武宗用玄机玉逃离之外,剩下的全部死去,而新联盟这边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本以为一班残兵败将何足挂齿,却还是将大批联盟凶境重伤,就连唐氏的武宗也重伤了数位。 可终归,这一仗唐氏还是胜了,几位长老看着满地的尸首,恍如梦境。 六百八十一章:乘胜追击 南岭是弥氏的族地,几乎各个山峰都有秘洞,洞中藏着金银珠宝、灵器珍稀。 这让从未富余过的联盟凶境当场就疯了,仅仅是一个密库中的藏物,便能抵得上一些家族数十年的收益。 随着一箱箱财物被搬到船上,本来还自恃身份的联盟家主一个个把眼睛都看直了,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搬运的唐氏武者,好像只要眼睛一离开箱子便会被人抢走一样。 每个人都在计算着自己能够分到多少东西,这些东西又能换回多少物资,经过这一战后,将联盟凶境的眼光真正的打开了。 以前总以为,凶境武者只要好好修炼就行了,现在他们才知道,除了修炼外,辅助的物资也一点都不能少。 不说锻体用的药液,平时吃的灵食,就说战斗打响之后的丹药、灵甲、玄机玉、情报哪个不需要钱。 所有人都听过打仗就是打资源,但这个感受一直不明显,只有真正参与了新联盟这一战,这群人才真正有了感受,只觉得以前的战斗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同时也对比了西陵唐氏和其他大城豪族的实力差距,原本以为大城豪族之间实力差不多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此刻他们就想抱紧唐氏大腿,让大哥带飞。 而剿灭弥氏后的唐氏,却没有松懈下来,族长与各位长老和首座一起,正在武堂大殿激烈讨论着。 “这弥氏一定还有后手留存,弥氏的几位顶级武宗在此战中根本不见人影,特别是太上弥阳更是不知所踪。” “还有弥氏几个出色的后辈,也都是不见人影,看来是被弥锦不知何时安排走了。” “不光是弥氏,就连那七大望族都有不见人影的强者,那万家的万千一,白家的白杞具是没有在出现在终战里。” 唐志看着众人激烈讨论却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听着,直等到议论声渐息才淡淡道:“诸位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不认为这些残兵败部会对我族产生什么威胁,有了韩氏宝库的秘法和物资后,我族的实力直追宗门,眼下要做的事,是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一统陵江两岸,将这还留存的六座大城全都握在手中。” 陵江上下两岸共有十座大城,只是先被龙江改道冲毁一座漳同,西陵、清水、神平三城又因为地势低洼被彻底覆没,以致陵江两岸只剩下六座大城,而对着六座大城势在必得的唐氏眼下所要考虑的,是如何分布武力,乘着春收之前,将六城纳入囊中。 作为族长来讲,不断为家族谋求利益是应该的,但是这大刀阔斧的迈进却让大殿内的众人有些喘不过气。 “族长,眼下刚平了南岭,族中不论战士还是武宗都已疲惫,何况族中还有四个序列族人流落在外,眼下应该先将族人接回,然后再图谋六城。” “是啊族长,而且此时进攻别座大城,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激起各城联合同仇敌忾,也会给我们一统陵江带来大大阻碍,所以我也认为,还是先将族人接回,修养生息一阵,等到风媒渗透各个大城在做攻伐不迟!” 事分轻重急缓,也有先后顺序,对这群长老来讲,稳扎稳打要比高歌猛进更让他们欣赏,特别是唐氏千年的对手弥氏倒台,他们认为陵江剩下的各族对上唐氏根本不是对手,早一步晚一步攻伐都没关系,还是先让家族武宗休息下,并将族人先接回来才好。 不得不说这种守成的思维在大部分时候都算不错,但唐志之所以会不予采纳,正是因为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唐氏联盟推平南岭的消息最多一个月便会彻底传遍龙州西部,各城各族才不会管你联盟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只会觉得西陵出了头恶虎将要吞噬一切。 更何况西陵两族早已名声在外,特别是陵江两岸的大城豪族,哪个不是对唐弥两氏畏若蛇蝎,知道唐氏纠结起联盟还接着天地之力荡平南岭,定会人人自危。 那时候再出手,便真如他们说的那样,陵江各城会同仇敌忾,联合在一起,抵御新联盟的侵袭。 而面对纠结在一起的全城,即便以唐氏的实力也无法做到轻易拿下,只要一旦产生战损,攻取下一城的代价就会越来越大,得不偿失。 所以在夏收之前,唐氏一定得至少将兰山城纳入手中,因为陵江三千里内,只有阿兰一处有开坑灵圃的灵田与灵泉,若是不尽快出手,小灵界的那些千年级神药宝草,便只能浪费在唐罗肚子里了!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考量,所以哪怕各个长老反对,唐志还是坚决的要现在动手,进攻陵江上下各个大城。 虽然弥氏伏诛,但现在龙州西部还是乱做一团,所以战时条例依旧生效,族长的权利大到了一票否决的地步,虽然有七位长老不愿意此时纠结大军再战,但面对唐志的坚决也只能让步。 只是唐志的强硬还是引起了二长老唐弘骏的不满,因为在他看来,此时出战对唐氏来讲根本不算是一件好事:“就算是要战,也得先将战略目标定下,情报收集起来。眼下我们对各城情况两眼一抹黑,龙州现在乱成这样,以往的陵江各城的势力分布早已混乱,而没有新的情报,族长是想让我族战士前去送死吗?!” “这一点儿二长老不用担心,在此之前我已让鸣代表带着风媒和物资深入各个城市。”唐志胸有成竹的拍拍手,早已准备在一旁的侍者拿着一叠密简进来,分发到每一个长老手中。 “各位现在看到的就是兰山城的世家分部,在将崔颖驱逐之后,兰山城便陷入了混乱,兰山城几大豪族尝了联合作战的甜头,开始对前来阿兰山避灾的外族进行压迫,而小族们则联合起来对豪族联盟反抗,现在兰山城看似风平浪静,却每天都有大战,正是出击的最好时机!” 六百八十二章:联盟大义 长老们接过拓印的情报,上面清楚明白的显示了兰山城此时的力量分布,就连武者的数量和凶境的统计都有,这种精细程度,绝不是抓一个舌头就能完成的工作。 “看来族长早有准备,只是不知联盟将以什么名义对兰山城发动攻坚?”唐弘骏看完情报后皱眉问道:“西部现在虽然乱成一锅粥,但各城各郡的强族还是保持着克制没有将触手延伸,我族贸然吞并兰山城会不会引动整个西部的连锁反应?” 归根结底,这场吞并在各个长老看来师出无名,特别是在地域观念极重的龙州,人们习惯将世家归属地放在世家之前,比如西陵唐氏、兰山崔氏、扶灵李氏这样。 因为对此时民风剽悍的龙州西部来说,还没有出现能够统领一座大城以上的世家,究其根源,是因为龙州最开始只是一片蛮荒之地,是在中州破落的世家和穷酸的拓荒武者来到这里重新建城才有今天的繁茂,要说控制多座小城的世家其实不少,但要说控制一座大城以上的世家,几乎没有。 一旦唐氏开了这个先例,没有人知道将来会面临什么,对于现在前景一片大好的唐氏和新联盟来说,唐志的谋划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有些操之过急了。 “二长老放心,这场战争,并非我族攻伐兰山城,而是新联盟对盟友的援助。”唐志当然清楚名义的重要性,如果是唐氏出兵兰山城那就是赤裸裸的侵略,可要是被赶走的兰山城崔氏带援兵杀回阿兰山,那就是王者归来。 “左堂主已与崔颖说好,这次出兵是以新联盟的名义,目的在于帮助被驱逐的兰山城百姓重建家园,恢复秩序。经历天灾的西部百姓已经不能承受更多的人祸了,现在整个西部最重要的是休养生息,而新联盟的使命,便是让陵江两岸迅速恢复平静,而在整个过程中,如果有世家因为一己私欲想要阻挠,相信各城的世家和百姓也不会同意的,毕竟兰山城是阿兰人的兰成山,不是薛、张、王三家的兰山城,诸君以为然否?” 一座城市,普通百姓占了七成,中小世家占了两成,真正处于顶端拥有权力的往往只有那一成。 而这一成人却掌握了一座大城百分之八十的权利和资源,对他们来说,百姓也好,世家也罢不过就是他们索取的对象,在强横武力的保障下,他们从不知道收敛为何物,天灾之所以会如此致命,是因为对豪族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壮大族力的机会。 将普通人变为奴役,用粮食逼迫世家屈从,这些豪族带着笑脸的后背举着滴血的屠刀,他们就等着小族反抗,因为你只要敢反抗,他们不管用多么暴虐的手段征服,都不算残忍,因为是你先动手的啊。 天下并不只有唐志一个聪明人,对很多家主来讲,如果能够借着这场天灾,完全掌握了一座大城,那么现在失去和抛弃的,未来都会回来。 如果没有强大的外力介入,他们的谋划一定是成功的,因为在实力为王的丛林法则中,这一成的人便代表了绝对的实力,所以终将获得胜利。 可一旦新联盟将新的规则带过去,现在我们兰山城按照人数多寡来进行对错判定,那么被欺压的多数阿兰人便会成为一股绝对领先的力量。 现在新联盟要做的,只是让那群被欺压的阿兰人相信,联盟拥有轻易镇压兰山城的实力就可以了! 长老们看看纸面上的数据:兰山城守军八千余人、凶境武者四十二位、顶级武宗九人,心中大定,就这样的力量,以现在新联盟的实力可以一波推平。 “可攻城结束之后呢?谁去治理兰山城?”大长老唐思源皱眉道:“阿兰人时代居住在阿兰山上,民风剽悍不说还极其排外,他们怕是不会同意外族人统治兰山城吧?” 就连薛、张、王三家本地的部族想要一统兰山城都遭到了这样剧烈的抵抗,更何况唐氏,从统治者的角度来讲,好像只有崔颖最适合兰山城城主的位置,但唐氏谋划打下的新城要让给一个外族,这是说什么都不会肯的,所以唐思源才会问。 “兰山城是阿兰人的兰山城,自然让阿兰人去治理,我们需要的,不是那些随时会反抗的暴民世家,而是愿意服从的战士和温驯的百姓。”唐志对一旁侍者点头示意他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分发到各个长老手中。 “简单来讲,联盟会在阿兰山选出几个家族作为议长组成新的市政厅,由市政厅分工对城市的各个部分进行监管,相互权衡。而联盟会外派一位都统入主新城,都统只做两件事,一是负责收拢在这场天灾中流离失所或是在本地难以为继的难民提供基础保障,二是建设联盟武堂,培养武者!至于这两项工作的经费与损耗,便由市政厅全权承担。” “如果市政厅觉得负担太重无法承受,那么新联盟将会收回议长权利进行接手,大长老以为如何?” 简单来讲,只要唐氏还能牢牢把持联盟,之后不管攻占了多少城市,新建多少武堂都只是在为唐氏培养武者,而现在拥有两艘万乘宝船在手的唐氏,是整个联盟最大的利益供给者,在场的长老几乎想象不出要怎么样才能丢了这盟主之位。 这样说起来,唐氏便等于凭空多了一座予取予求的武堂,加上能够看见武者资质的罗总长,一时间大殿众人不禁笑出声来,如果能将陵江两岸六座大城收入囊中,便能将西部所有的难民吸引过来,而按照唐罗的说法,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总会出现优秀的武者。 这样看起来,唐志这个计划就跟唐罗曾经在宗族议会上说得极为相似,抛弃拉拢世家归心,致力于从平民中培养对唐氏忠诚的武者。 六百八十三章:赤霞惊变 而且现在是花别人的钱养自己的武者,各位长老别提有多满意了。 刚刚因为唐志一意孤行的不满早就烟消云散,每个人都开始了积极的思考,要怎么一鼓作气的,将兰山城中的三族联盟,按死。 …… 赤霞山主峰,杜氏族地内 阔别许久的唐罗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领地,并将曾经的西陵名士全都聚集在了一起。 本以为许久未见众人应该多些热情,却不想每一个看见自己都是分外的拘束,那眼中的防备与隔阂就像看见了一个怪物。 明明赤霞山的工期进程很是不错,毕竟北山虽然战得不可开交,却没有人想要来找一处中立之地的麻烦,赤霞山的主峰顶部已经被凿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看情况欧余大匠并没有偷懒,对得起他不远万里搞来的粮食。 所以他特别不理解这群名士现在的表情,西陵之战都已经落听了,他们倒是比三足鼎立的时候更加谨小慎微了,真是莫名其妙啊。 唐罗皱着眉打量了下自己:“怎么了?我是有什么变化么,你们一个个这样看着我?” 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名士,可不管谁的眼光和他对上,都是低下或者移开,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直到对上了欧余的眼睛。 这位欧氏匠人身材更显清瘦,反倒是双眼神采奕奕,就像天上的星辰。 总算看到一个正常人的唐罗大喜:“欧大匠你快讲讲,他们怎么一看到我就一副看到鬼的模样?” “天骄不知道么?”欧余淡淡道:“现在唐弥两族胜负已分,对于赤霞山上这些没有站边的家族来说,可要比两族大战的时候更担心。” “唐弥胜败与你们何干,有什么可担心的?”唐罗皱着眉头问道,赤霞山上这一群又不是战时摇摆的墙头草,从一开始便置身事外的他们只是求一个和平而已,而以唐志的器量,也断然不会为难这群连世家都算不上的普通武者,更何况他跟这些名士有言在先,他们为自己建城,自己给他们提供食物和平安,哪怕唐氏真有变故,就算自己的面子罩不住,武堂首座的面子都要给吧,所以他觉得这群人实在太过敏感了。 “还不是因为唐族长的新联盟。”一直留在赤霞山的沈大发苦笑道:“南岭之战刚结束,就有几个凶境武者找到赤霞山,说自己是新联盟的武者,让我们交出一千万斤粮食,不然就驱逐我们。” 唐罗面色怪异:“所以你们就交了?” “不然呢?”欧余冷着一张脸:“谁不知道新联盟是唐氏现在手中的一张王牌,族长唐志更是新联盟的盟主,你觉得新联盟武者上门要粮,赤霞山上还有谁敢反抗不成?” “呵,这可真有意思了。”唐罗双手十指交叉摆在桌上,脸上挂着不屑的微笑道:“这事儿我知道了,在场可有善于绘画的,将那几个上门要粮的武者相貌画下来给我。” 议事厅中众人面面相觑,听唐罗这个说法,好像他并不知道这个事儿啊,那这样看起来,他们会不会是被骗了啊? “天骄...您的意思是,这些人根本不是联盟成员?” 怒火汹涌在众人心头,若不是新联盟名头太过吓人,三个凶境武者又怎能威胁赤霞山交出一千万斤粮食,还憋屈的派人装船送走,如果真是被骗了,那这脸都丢光了。 唐罗看看眼莫名激愤的众人,淡淡道:“我可没说他们不是联盟成员,这个时间能出现在西陵的凶境,大半应该都是唐左招来的成员。” “那您...” “但他们是联盟成员,也不能拿我的粮食。”唐罗将沈大发的疑问堵住,认真道:“现在联盟初立,很多规矩别人都不当一回事,特别是一些眼皮浅的武者,他们本就想靠着联盟捞一笔,这些人的存在只会让这新联盟名声彻底发臭。” 一开始就尽善尽美的组织只存在于幻想中,每个组织一开始一定是错漏百出,人员素质更是参差不齐的,但这种会来勒索粮食的武者不用想也可以知道其的品行,这种人不拉出来杀鸡儆猴,难道留着过年吗!? 唐罗扭头对着杜威、杜霆、杜凌三人道:“三位就不要与我一起回去了,就驻守在赤霞山上,但凡有人再以联盟之名索要粮食物资,你们就将人拿下送到北山来。” 吩咐完杜氏三位长老,唐罗又对着厅内的各个名士道:“这赤霞山是我的领地,如果你们愿意居住于此就是我的领民,如果今后再有人来胁迫你们,我允许你们用任何方式进行回击。所产生的任何后果,由我来负责!” 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在议事厅中流动,没人想到唐罗的承诺会来的如此简单直接,突然让人觉得,有个城主好像也不错。 唐罗骑着一头鸟兽在杜沙的护送下回了北山,直愣愣的便闯进临时为族长唐志设立的令所中。 越过十数位谋臣管事,唐罗将手中画像放在了唐志的案头。 唐志抬头看看面无表情的唐罗,拿过三幅画像看了看,失笑道:“原来罗部长登门是因为这件事啊。” “这件事我已让左堂主前去处理了,其实不光是赤霞山杜氏这一边,另外两座主峰的中立世家们也被一些联盟的害群之马勒索敲诈了。”唐志将三幅画像放到一边,拿起一个密折交到唐罗手上。 打开看了看,全都是一些鸡鸣狗盗的事,什么勒索世家粮草、胁迫百姓为奴、掳走娇俏美女。 “这哪是武者,分明是一群强盗。”唐罗将密折合上,冷冷道。 “可这群强盗现在对我还有用。”唐志笑笑将密折接过,放到一边,指着身旁的一张座椅道:“战后武堂殿会,罗部长执意不肯参加,若不是因为这几个强盗,都不知道何时才能与你见面。” 本来身为北山守备总长,那场殿内议会唐罗是必须要参加的,可他却派了唐振前来并带着一份辞呈,将守备总长的职位还给了唐振。 六百八十四章:鸿鹄之志 唐志的话里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怨气,作为一个家族的掌舵人,他从未见过如唐罗这般优秀的年轻人。 顶级的天赋加上顶级的战力,还有极为敏锐的嗅觉和机敏,这样的人就算放在圣地天宗,都是圣子一般的资质,唐氏何其有幸才能等来这样一位后辈。 但同时,拥有超绝资质的唐罗却有着与资质相符的所有特质,以往不管多么优秀的后辈都会愿意为了家族抛头颅洒热血,但唐罗不一样。 这个孩子仿佛天生就对周遭的一切有所防备,他不愿轻易的和人产生因果,哪怕对族人也是如此。 武堂中他对七号修炼场的那些学员要比对一号修炼场的族中兄弟姐妹还要上心,除了关照自己的亲弟意外,他几乎做到了一视同仁。 在这家伙的眼中,普通的宗族武者和唐氏嫡系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好像他所在意的只有自己家中几口。 这样的人就算资质再超凡也没什么值得培养的,一开始唐志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一个天性薄凉的人越强大,未来可能给家族带来的伤害也就越大,反噬的故事在史书中比比皆是,多少强大的家族就是这样衰弱下去的。 所以一开始哪怕被判定为先天漏体的唐罗恢复了修炼,家族也并没有对恢复的天骄有什么表示,一副放任自流的意味。 但之后唐罗的表现却让人大跌眼镜,照理说一个天性薄凉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奉献的精神,但自从他担任教习以来,就不断的往秘术阁递交修改后的功法灵技,后来甚至被唐斌看重,破格举荐他进入秘术阁。 虽然他到了秘术阁第一天就跟唐光誉起了冲突,但自唐罗加入之后,秘术阁一个月的成果抵得上以往半年,就连唐罗自己也贡献了一套能让凡境武者产生质变的灵技。 将武罗指毫无保留的交给秘术阁,这让唐志有些看不懂唐罗这个人了,因为按照以往的判断,如果唐罗真的天性薄凉,那么唐氏虽然是他的原生家庭,但在他眼里也不过就是一块跳板,等到他成长到一定时间必定会去投奔圣地宗门的。 这样的人在大陆比比皆是,这些人只有真正感受过宗门圣地的残酷才会想起原生家族的好,毕竟相比于培养外人,每个势力都倾向将资源倾斜给自己人,圣地也好,天宗也罢,归根接地也就是个古老强大的势力而已。 只是对有些人来讲,圣地的施舍要比家族的全部付出更加珍贵。 也许唐罗的目标,就是投靠元洲的徐氏也说不定,那时候的唐志是这样想的,但经过宗族议会事件后,他却对唐罗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这个人根本不是天性薄凉,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强大骄傲,这股骄傲支撑着他不管是看见平民还是世家,都能一视同仁的对待。 甚至在他的眼里,就连圣地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所以哪怕将史书背的滚瓜烂熟,唐罗也并没有对强悍的圣地产生任何敬畏。 从那时候起唐志就对唐罗产生了好奇,他想探究这个年轻人的底气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可以用如此超然的心态面对一个能够轻易碾死他的强悍武力,直到他们遇见了北邙姬氏,这个被抹去历史的顶尖圣地。 当唐罗派弟弟唐星闯进宗所传讯的时候,给家族带来一句话,你们是愿意继续当一个见不得人的强盗家族,还是拼一拼让唐氏成为新的圣地? 这是唐志第一次了解到唐罗的志向,唐星的传话让当时在场的宗正和大长老都惊了。 宗族议会后每个人都知道唐罗资质超绝,但跟他的目标比起来,这超绝的资质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让唐氏成为新的圣地?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让人几乎想都不敢想,在见识过徐老赢剑压西陵后,各族都清楚的看见了其中的差距。 而这种差距,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越来越大,圣地的强大便是让人这样的绝望,仅仅是元准这样一个落星军武者的战力,都能匹敌西陵绝大部分世家杰出弟子,整个西陵除了几名千剑强者,竟没有蜕凡能说自己稳胜箭魔元准,着实令人难过。 强者越来越强,弱者拼命追赶却连背影都快看不到了,就在这样绝望的环境里,唐罗却还是将圣地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自大愚蠢还是自信无敌,唐志不知道,但他觉得身为一族之长,如果连敢让家族成为圣地的勇气都没有,他愧对唐氏的列祖列宗。 那一晚,所有长老与负责人将令牌交到了唐罗手中,也将唐氏的命运交了出去。 不甘于平凡的家族宁愿轰轰烈烈的死在今晚,也不要被无力的绝望吞噬。 一族疯子就用这样的方式,换取了和曾经世间最强大圣地的对话资格,也就是那一次,他看见了一个不一样的唐罗。 我认出了风暴所以激动如大海! 正是因为要让家族变强,所以他才放弃了吞噬一亿灵草壮大自身的野望;正是因为要让家族变强,即便姬氏对他抛出联姻的邀请也不屑一顾。 唐志从唐罗身上看到了他们全都没有的东西,这是一个注定会成为圣王的武者,只有这样的人存在,他才能够带领唐氏变成圣地。 所谓骄傲,不外如是。 一场全族的联动运营,让唐志真正有了和普通世家拉开差距的本钱,有了海量秘术功法的填充,此刻的唐氏终于进入了另一个实力的井喷期。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唐罗带到宗所的那句话,拼一拼,也许唐氏真的可以呢? 按照唐志的设想,接下来的剧情不外乎是唐罗成为唐氏的少族长,再经过百年漫长的蜕变成为一个顶尖的强者,而那时凭借他为唐氏夯实的基础,或许能在那场风云变动中再次幻化为龙。 但接下来因为龙江改道的事,让唐氏的未来和现在产生了剧烈的冲突,虽然最后两人看似达成了统一的意见,但唐志却发现了两人在强族之路上的一道巨大分歧。 六百八十五章:行政 包括这次也一样,哪怕汇聚了三百凶境的新联盟,好像在唐罗眼里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这让唐志有些疑惑,究竟怎样的力量才在唐罗眼中才算是了不起。 看着在桌边坐下的少年天骄,唐志轻叹一口气,将手边近半密折推到对方面前:“来都来了,帮我处理下族中政事,眼下家族与联盟百废待兴,我一个人忙不过来。” “行吧。”唐罗也不推脱,随手拿起最上的一本密折便开始批阅,毕竟都是家族中的实例,自己在府中也处理过不少。 谁让贪玩的母上大人总喜欢带着暖暖妹妹逛街,唐罗从小就帮着处理府上事务,两者差别并不大,毕竟密折都是被梳理过一遍的,只是有些决定管事和谋臣不好承担后果罢了,其实上面早已有了谋臣和管事的建议,自己要做的就是认可和否定,大部分不用动脑。 何况族长唐志就在身边,有啥不好处理的丢在一边就好了,分担点工作这种小忙唐罗还是愿意的。 原本该是族长一人办公的长桌坐了两人,都是刷刷刷的处理政事,唐志如此迅速是因为在宗学时便被尊为隐会首,政学第一。 而唐罗未学习过政事却好像生而知之,拿着一支笔刷刷刷的批复,速度竟也不逊于族长唐志。 令所的管事与谋臣都是唐氏的老人,在看到族长唐志的举动后虽然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底却掀起了万丈波澜。 因为众人隐隐感觉到,唐氏悬空已久的少族长之位马上就要尘埃落定了,由唐罗来担任这个少族长众人倒没什么意见,只是现在还在药堂昏迷不醒的会首唐耀怎么办? 要论此战对唐氏贡献最大的年轻人,时任北山守备总长的唐罗和奏响羽王宴的唐耀两人为最,这群谋臣和管事也都觉得少族长之位会从两人中诞生。 只是唐罗曾经拒绝过族长一次,所以大家觉得还是对唐氏贡献突出的唐耀可能性最大,没想到族长唐志却好像铁了心要将少族长之位安排给唐罗,竟然带他一起处理政事,这让令所众人无端感受了一阵风雨欲来压力。 从清晨到日暮,唐罗就呆在祥云谷的令所中不断处理密折,唐志分给他的大多都是族中事物的密折,主要就是派人出去接回退避的四大序列。 而唐罗也从密简中看到了这一次序列的伤亡,不由得抬起头看了一眼唐志。 “怎么,罗部长可有什么疑难?”感受到了唐罗的目光,唐志抬起头轻声问道。 “我只是有些好奇。”唐罗指了指密折上的回复:“族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弥氏的攻击侧重点在四大序列上,不然为什么会分润那么多序列名额出去?” 在血裔分流的时候,宗所武力并不会参加战斗,而是尽全力的护卫序列撤退为家族保留火种,但在龙州最精锐的仙禽羽卫面前,不管怎么样的防护都有疏漏的可能,唐氏四大序列面对的,就是这样险恶的情况。 毫无疑问,在仙禽羽卫不眠不休的追击下,唐氏的四大序列伤亡惨重,但数据确实显示,唐氏本脉的武者死亡不足一成,反倒是跟随序列撤退的各族各部武者伤亡极其惨重。 你要说唐氏那群撤退的族人有多么精锐唐罗是不信的,毕竟面对仙禽羽卫的追击,你凡人巅峰和蜕凡初境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中了一箭就非死即残的祸,这么大的战损差距,唐罗都觉得是不是在撤退的时候宗所的那些武者将其他各族的族人丢下断后了。 “我却是早知道弥氏的攻击侧重在撤退的序列上,但战损之所以这么大,想来是因为宗正的决定吧。”唐志承认了自己早就知道弥锦的谋算,却对战损有不同的看法:“毕竟相比于护卫素不相识的各族族人,宗所战士们当然会对本脉族裔更加上心。” “行吧...”唐罗知道以家族之上的宗正完全干得出这样的事,虽然很想见见自己那个蠢货弟弟但为了北山的稳定道:“那先不着急安排序列回来,毕竟现在北山时局还不算太稳,若是看到各族看到后辈损伤惨重,恐怕会出乱子。” “就依罗部长的意思办。”唐志笑了笑,低头继续处理堆叠在一旁的密折。 就像开始说的那样,虽然两人已经尽快处理了,但百废待兴的北山还是有堆积如山的事物要做决策,不光是生者的,还有逝者的。 比如至今还没有被清理过的最后战场,弥氏的那片族茔。 唐罗拿起一份密折沉默了好久,上面是对南岭兽谷的处理建议。 这几天唐氏的武者和风媒将南岭兽谷几乎掘地三尺,把能搜刮的和不能搜刮的东西都挖了出来运回北山,只留下了一个如废墟焦土般的南岭。 有谋臣建议将南岭改造成北山的卫城,这样一来北山东面是赤霞山、南面是南岭卫城、北面是深山大泽,西面是渝西岭,四面卫城恭维北山可谓万无一失。 这个建议倒是还算不错,只是此时南岭唯一保存完好的土地便是弥氏族茔,如果要建卫城的话当然是从未变焦土的大地着手更好,所以谋臣建议填平弥氏族茔,便在这一块未被化作教徒的地上建造卫城。 斩尽杀绝,挖人祖坟,只要唐罗在密折上写个允字,这一切便能幻化成真。 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下不了手,所有人都以为大战那天唐罗没有出现,其实他就骑着灵兽战在北山之巅,遥遥望着南岭的大战。 他看见死战不退的七族之长,也看见好几艘载满南岭各族后辈的灵舟,那时他只要一声令下,身后杜氏四名凶境便能上前拦截,至少也能留下各族近半苗裔。 可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声,说白了还是不够狠呗,看着灵舟上那些和小妹暖暖差不多大的小鬼头们,唐罗还是没将已经梗在喉头的命令下达,只能看着那几艘灵舟潜在水中远去,生离了战场。 六百八十六章:放生 举着密折踌躇时,一个人影靠近了族长的案台,唐罗抬起头,正是暗雷堂主唐左。 唐左先朝唐罗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又将一份密折放到案台后对族长唐志道:“洗劫勒索物资的几个武者已经找到,物资也已追回,这是犯案武者的名单与赃物统计,请族长过目。” 族长唐志打开密折扫了一眼便合上:“辛苦了,不知这些犯案武者左堂主打算如何处理?” “此事牵涉人数家族众多,若是严惩恐对新联盟时局不利,所以只将洗劫屠戮的几个小世家驱除,其他予以警告。” “如此甚好。”看了眼依旧站在案前未动的唐左,唐志问道:“还有其他事么?” “还有就是弥氏联军苗裔的去向。”唐左淡淡道:“唐枫署长托我转告您,这些人乘灵舟从陵江逆流而上,从陵江逆流而上并入龙江,看来是打算从水路转陆路往龙州中部行进,目的地应该是昆吾郡。” 其实整个龙州能够称得上安全的地方就那么几处,无非是圣地天宗麾下的城市,这些从上古时期便传承下来的古老势力总是喜欢划出一片和平之地以彰显自己的武力,所以弥氏联军的苗裔往昆吾郡转移,唐志一点儿都不意外。 “这些人如果逃亡外洲也就罢了,留在龙州境内分明就是贼心不死想要卷土重来,我认为此时应该派人前去截杀,务必要在这些人抵达昆吾郡之前使其付出惨重代价。”唐左朝着唐志冷冷道,杀贼不死反受其祸,虽然生离西陵的各族苗裔对如日中天的唐氏已无威胁,但身为唐氏武力机构的首脑之一,唐左还是奉行一个基本的行事准则,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听完唐左建议的唐志沉吟半响,摇了摇头道:“此时不宜出击,便让这些人离去吧。” “为何?”唐左皱眉不喜道:“虽然逃离西陵的弥氏联盟百不足一,但其中武者具是顶级凶境和钟灵毓秀的少年,短时间内自然对我族形成不了什么威胁,可四五十年后呢,等到这批孩子长成,身怀灭族之恨的他们定会成为家族的阻碍。” 毕竟在联军那群顶尖武宗的教导下,怀着灭族恨意成长的孩子成就又怎么会低,不将他们按死在襁褓中,唐左总觉得难以安心。 “依我看唐左你就是怂。”唐罗将手中密折放下嘲讽道:“几个落荒而逃的凶境武者加上一群乳臭未乾的孩子便能令你如临大敌,若是几十年后唐氏会被这样一群丧家之犬威胁到,那这家族不如灭了了事,在弥氏最强盛之时我们都能推平对方族地,反倒是放不过一些稚子幼童么。” 唐左对唐罗怒目而视,寒声问道:“风媒属都只查到了联军灵舟去向,罗部长怎知逃离西陵的是一群稚子幼童?” 他并不介意唐罗对他的嘲讽,怂也好勇也罢,作为一名职业的统帅他只知道如何将家族未来的风险降到最小,既然这群孩子有可能成长为家族的威胁,那么他就会将其扼杀在摇篮里,所以唐罗对他的评判根本无需介意,可他却从这番的话里读出了重要的信息,未曾参与南岭之战的唐罗非但不奇怪弥氏造有灵舟,更是知道灵舟上的成员,这就很让人愤怒了。 “好了,都少说两句。”族长唐志摇了摇头,阻止了两人火药味越来越浓的对话。 “我之所以不同意现在对这批苗裔出击,是因为接下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分兵。”唐志站起身指着令所后面的地图道:“三日内我要纠集一支大军推平兰山城三族联盟,这群逃离西陵的联军苗裔虽然人数不多,但护卫他们的全都是弥氏联军中的顶级凶境,何况还有太上弥阳,若是出击必定牵扯我族大量顶尖战力,而受益仅仅是杀死一些未来几十年后可能会对家族产生威胁的孩子,实在不值。” 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要在夏收之前完成陵江的统一是唐志眼前的重中之重,这群逃离的苗裔在他眼中跟这个目标相比,不值一提。 所以这群苗裔是依靠自己本领逃离的也好,被唐罗放走的也罢,都不重要。 只要唐氏不断变强,强到令人绝望,不会有蠢货将复仇放在第一位,因为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世间将会冲淡所有记忆,包括仇恨。 听到唐志的拍板,唐左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放弃,这位暗雷堂主瞪了唐罗一眼后,愤然而去。 看着弟弟愤怒离去的背影,唐志无奈摇了摇头,转头对唐罗道:“罗部长,赤霞山被勒索的物资已经追回,此时就存放在南麓的泊岸,你可随时去取。还有一事想请教罗部长。” “族长请问。” “罗部长以为新联盟的名字取哪一个好?” “啊?”唐罗愣神间,看见了唐志递过来的几十个名字。 他一直以为新联盟就叫新联盟,谁知道竟然是还未取过名字的原因,这样一个没有名字没有章程的联盟便拉起了三百余位凶境的规模,还真是有些草率呢。 龙西新联盟、天灾互助会、遣云联盟.... 几十个五花八门的名字看得唐罗眼角直抽抽,一看就知道这大概是所有联盟家族每人出了一个名字然后让盟主选择,不然你很难解释其中很多将自己家族姓氏嵌入联盟名字的行为啊。 “我认为上面几个都不错。”唐罗耸耸肩,将名册推回给唐志道:“联盟名字这么重要的事,还是族长自行定夺吧。” “唔,这样啊。”唐志接过名册道:“那便定龙西新联盟吧,这个名字怎么样?” “龙西新联盟么?”唐罗品了品:“挺好的。” 总比天灾互助会强吧,唐罗心中暗暗吐槽,若是族长真选了天灾互助会的名字,总感觉唐氏会往反派家族的路上越走越远呢,虽然现在唐氏看起来就已经不像是什么正经家族了。 六百八十七章:龙西新联盟 没有人能够想到,龙西新联盟会在天灾之后以一种极为蛮横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中,就连龙州的几个宗门都为之侧目。 打着锄强扶弱共抗天灾的名号,龙西新联盟在短短两月内便席卷了龙州西部兰山、扶灵两座大城,并将十几座小城的势力收编。 给粮食、给居所、给功法。龙西新联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将西北所有的难民收拢,每天都有十数艘大船往返于各城之间。 无数的难民前往扶灵、兰山、北山三处投奔新联盟,因为这新联盟非但接受家族的入驻,对难民也是来者不拒。 力量迅速膨胀的龙西新联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瞿塘、安东、泊马、截江四座大城原有的统治家族驱逐,原以为自己实力坚强的各个豪族在面对联盟的攻伐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几乎被一波推平。 自此,陵江仅存的六座大城,皆是被龙西新联盟掌控,而骁勇善战的唐氏也从偏安一隅的西部边城,正式迈入龙州各个宗门的视野。 就像是龙州突然出现的新贵,每个强大的势力都在搜集唐氏的信息,毕竟现在龙州以西的所有大城都被龙西新联盟掌控着,而龙西新联盟,又被唐氏掌控着,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又不断壮大的势力引起了多方关注,一些龙州古老的豪门已经决定杀一杀龙西新联盟的锐气,只等情报收集完毕。 这个大陆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当那些势力的风媒联动起来的时候,西陵唐氏的过往就这样摆在了各方势力的案头。 出生?一个拓荒者创建的家族能有什么出生,不过就是个靠着狗屎运修炼起来的凶境武者罢了。 实力?连大宗师都没有的势力又有什么实力可言。 直到元洲徐氏的亲族这一条映入眼帘,这让很多想拿捏龙西联盟的势力顿时偃旗息鼓。 西陵唐氏是元洲徐氏的姻亲,结亲者是中赢城长风剑圣的妹妹,徐氏本代行走的姑姑。 那个因为私奔逃出元洲的徐氏小姐好像重新获得了家族的认可,年前带着一支堪称豪华的队伍回元洲省亲。 据说西陵定鼎之战时,有位大宗师曾出现在战场上,为唐氏拦下了弥氏联军一支由三十余位凶境组成的联队。 那么这龙西新联盟的后面,是元洲徐氏咯? 这一发现再次挑动了各方的神经,毕竟这些年各大隐世圣地宗门纷纷出世收徒的行为总让人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意味,各大势力总觉得会不会是圣地寂寞太久了,想出来搞点事。 元洲徐氏的本代行走在御兽宗剑压各派天骄的传闻还未散去,便又有亲族组建什么联盟横扫西陵,将所有事都串联一下,各个势力的首脑恍然大悟道。 难怪要让本族小姐以私奔的名义嫁入西陵,毕竟龙州是武圣山和御兽宗的底盘,徐氏如果光明正大嫁女难保会引起两大圣地的注意,不管什么计划都会被抹杀在摇篮里。 但经过徐氏近二十年的给养输送,西陵唐氏终于是成长起来了,从那么多数量的顶级武宗就可见一斑。 而随着唐氏的行动,元洲徐氏的野心也彻底暴露,这龙西新联盟真正的掌控者,定是元洲徐氏。 以为相同关节的各大势力纷纷将要派出狙击的念头收回,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毕竟龙西新联盟在他们看来不过就是元洲徐氏试探龙州的一枚棋子,谁让龙州的两大圣地一个只知道做生意,一个只知道搞研究呢。 连出了天灾这样大的事都看不见两大圣地有什么反应,也难怪元洲徐氏想要试探下反应。 没有人愿意顶出去触触这个眉头,因为龙西新联盟的背后是元洲徐氏,而他们背后连屁都没有,就算他们将龙西新联盟推平,徐氏三军任何一支找上了他们谁能替他们出头。 惹不起就当他不存在,反正一时半会儿龙西新联盟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在这样美丽的误会下,唐志便带着新联盟度过了一段极为和平的发育期,让他预备的好些个后手都落了空,幸福来得十分突然。 见好就收的唐氏族长没有着急扩大龙西新联盟的领地,在占据了陵江两岸六座大城之后,便开始沉寂下来,只是每日不间断的派船出去收拢龙州西部的难民,接回六座大城中,其中也混入了不少龙州各个大族的特种风媒。 龙江改道让西部很多小城都被淹没,也让无数百姓流离失所,龙西新联盟的举动就像是暗黑世界的那一束光,每个被拯救的难民都对唐氏感恩戴德。 西陵唐氏的仁义之名便从难民的口中传播到整个龙州西部,与以往世家拯救难民的作秀不同,龙西新联盟收拢了难民后不但给他们安排住所分发食物,关键是给他们安排了工作。 没有跟以往世家将难民拯救便充作奴隶的恶行,短短几个月龙西新联盟便成了龙州口碑最好的联合势力。 而看到龙西新联盟的这幅做派,龙州的各方势力更确定这就是元洲徐氏推出来的棋子了。 不管是从做事风格还是对待平民的态度上,龙西新联盟都像极了元洲徐氏,两者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如果是要试探圣地的话,拿出那么多资源帮助百姓算怎么回事? 可能元洲徐氏只是看不过龙州西部遭灾两大圣地却袖手旁观所以才让唐氏出面拯救下百姓吧。 当各大势力的风媒将探到的情报传回给家族后,各个势力不由得这样判断道。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拿自己的钱和资源供养普通百姓难民都是一件特别不划算的事,武者是需要资源浇灌的,而最重要的是你需要保证培养出来的武者对你忠诚。 按照龙西联盟这样在各个城市开设武学,允许平民进入免费学习易筋锻骨,在各个世家看来就是自掘坟墓。 如果将这样庞大的资源用在培养自家的武者或是豢养死士上,一定比浪费给那些愚昧的平民要好。 六百八十八章:莫名的突破 一统陵江的唐氏对兰山城的掌控和别的城市不同,之所以将兰山城作为第一个攻伐对象,除了要完成自己的战略布局外,跟是因为阿兰山对唐氏十分重要。 纵观龙州西部,只有阿兰山中才有开垦灵圃的条件,随着姬复答应的三百万灵药宝草到账,此时唐氏最重要的便是将灵药宝草栽种下去。 所以药堂的医师们和唐罗便被家族留在了阿兰山上开垦灵田,这一开便是数个月。 阿兰山主峰的幽兰深谷中,数万亩灵圃便被这样开垦出来,随着灵泉的灌溉和神药宝草的栽种,幽兰深谷亦成为了唐氏最重要的禁地。 唐罗将腹中的九千八百万灵药宝草中的绝大部分都栽入了灵圃中,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用作镌刻四品不灭战体之用。 地宫的回忆实在太过惨痛,不灭战体的每一次突破都让唐罗记忆犹新,天知道下一个神藏开启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但提前做准备肯定没错。 龙西新联盟现在制霸了龙江两岸看似风光无两,但唐罗知道这不过是亭台楼阁镜花水月,因为在顶峰的武力上,唐氏是有很大不足的。 虽然现在得到了小灵界宝库中的秘法,族中很多供奉和长老已经开始研究灵质化肉身证大宗师之位,但直到目前为止也并没有一位宣告成功。 反倒是家族将灵化肉身的秘法送给萧氏后那位西陵第一强者已然好几个月没有在联盟中出现,多次盟中议会都是其子萧正代为参加,让人们不禁猜测这位西陵第一强者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测。 但唐氏心里却跟明镜一样,得到灵化肉身秘法的萧锦林现在正大踏步的朝大宗师之位走去,拥有地灵体资质的绝代武者根本无视灵化肉身的各处关隘,对体内灵力如臂指使的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将四肢、驱赶、内脏、识海与神魂相融再以灵力洗脸便能完成最后一步进化,只需要凝聚出武道真意,这大宗师之位,便算是成了。 反观唐氏这边,就连资质最高绝的武堂前首座唐百川的灵化肉身都卡在了第二步,在灵质化四肢之后再无寸进,想要突破躯干桎梏不知还要多久,包括大长老唐思源、宗正唐祖、阁老唐弘涛也大多卡在了第二步,想来萧氏的前族长萧白鹤进度也是差不多。 只有真正开始灵质化肉身,唐氏的武宗们才知道为何天下大宗师那么少,很多东西并不光光是修为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这些灵化肉身的秘法都是千年前各大宗门的遗留所以稍显简陋的原因,想要灵化肉身竟比众人想象的要艰难许多。 唐氏几位武宗过于顺利的灵化肉身第一步让唐志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以为几年内唐氏便能有数名大宗师出现,所以并没有将龙西新联盟短时间的招摇放在心上,甚至想着如果事情顺利,可以接着联军之势顺道统一整个龙州西部。 可本脉武宗灵化肉身遇见了瓶颈,也让唐志的抱负必须停一停,所以在占领了陵江两岸六座大城后,龙西新联盟终是放缓了发展的步调,转为开始经营领地,提升自己。 唐志是个非常善于忍耐的人,唐氏相较于偏安西陵一隅的时阵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因为龙西新联盟的招摇,所有人都知道了龙州西部这支骁勇善战的唐氏和全由凶境武者组成的大联盟。 对外声威无双,对内在唐志高超的手段下,新联盟的几个大族紧密团结在唐氏周围,虽然是议会投票制,但此时的新联盟还没有任何世家的声音能够超越唐氏,这不光因为唐氏战力强,而是因为唐志不断将好处分润出去,而得到好处的那些家族,自然成了唐志的拥护者,忠臣与敬爱哪有利益牢靠,深谙此道的唐氏族长做事从未令人失望过。 龙州历1781年七月廿八,龙州西部终于脱离了洪水的影响开始进入正常的生活。 天灾之后的第一次夏收来了,历经一次大劫的西部人民无比珍视这一次收获,就连一些平时根本不关心农事的武者,也会跑到田地边看着百姓将粮食收割。 毕竟只有真正饿过肚子才知道粮食的重要,这次夏收规模空前,整个西部洋溢着喜悦和热情。 而在兰山城唐罗的临时府邸中,被唐氏看做未来的绝世天骄正坐在书桌前发呆。 这几个月忙于开垦灵圃栽种灵草,让唐罗几乎没有时间关注自己每日都在增长的灵力,只是估计着差不多应该积累到30000灵力,应该是要准备突破凶境了。 对自己变强有着一系列规划的唐罗打算在突破凶境之后顺便将不灭战体也往上抬一抬,这样一来即便他只是初入凶境在四品不灭战体的加持下也会爆发很强的战力,因为大多蜕凡境的合击威能基本不超过一万八千点,即便是唐氏引以为傲的合击风之岚,由三位蜕凡巅峰武者施展开来威能也不超过两万。 所以只要将不灭体堆到四品,能够豁免一万八千点灵伤的唐罗足以无视蜕凡小队带给他的威胁,这种能力几乎是顶级武宗的标配,想想一突破便能跻身顶级武宗的行列,还有些小激动呢。 对自己极有自信的唐罗心底还有些小野望,毕竟根据自己身体的特异来看,不管他修炼什么体术最终的效果都能达到某种极限的程度。 如果神魂也按照这样的剧本发展的话,也就是说他的魂力增幅将会达到凶境神魂的极限。 四倍或是五倍?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平A怪,但武者的心里总有一刀断山覆岳的野望,如果增幅真的如此夸张的话,那么当个一击超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就像大长老唐思源那样,唐罗背负双手傲立在虚空之中,收回了冒着烟霞的食指,轻蔑的望着远处捂着胸口大洞的顶级武宗,这种感觉光是想想也很带感吧。 六百八十九章:前所未见的神魂 但随着今早气海内灵力的满溢,这些野望彻底落空了,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怕是和一般武者不一样,但这也特么的太不一样了吧。 你见哪个人是坐在椅子上莫名其妙就突破了凶境的!? 说好的净身沐浴,寻一静谧闭关之所,沟通天地灵气唤醒体内三魂七魄,铸就神舍凝聚神魂以内神影响肉身进化后登临凶境武者这些流程呢? 都特么的省了吗?还有老子的神魂! 内视的唐罗无语地看着神舍中那颗黑球。 这货究竟是个啥? 蛋吗?就没听过有人的神魂是个蛋! 况且黑漆抹乌的,更像是一颗石头啊。 可特么的谁的神魂会是一颗石头啊,神魂神魂,必然是个活物啊! 不是龙凤麒麟这种高级货,哪怕是颗仙木神花呢,一颗黑球是几个意思啊? 一心想着用寻真法铸就高倍数攻击神魂的梦想落了空,一颗黑球就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唐罗莫名有点想哭。 从一些顶级凶境交手的记录来看,武者到了凶境这个阶段比拼的就是想象力,而这想象力却还是有所约束的。 简单来说,并不是空想,而是要在一定的框架内进行幻想构建,而这个框架是什么,就是武者的神魂啊! 比如大长老唐思源,他拥有超越两倍附灵伤害的神魂,所以他的极芒指才会充满威慑力,加上先天庚金之气的加持,即便是顶级武宗面对他的指力也会心中发憷。 再说父亲唐森,双力量血脉只是给他带去了无双的体魄与无匹的力量,真正让他战力无限膨胀的还是那金岩战体,而金岩战体的核心是什么。 就是唐森降服土麒麟凶魂得来的控土术和顶级神魂的具现。 因为有着顶级肉身的关系,所以唐森神舍与一般人不同,体现在神魂之上便是唐森的神魂比一般的凶境凝练数十倍并且巨大数十倍,神魂也是有体积的,对于一般凶境武者来说,为了凸显气势确实可以将神魂放大唬人,但放大后的神魂几乎就是个虚影根本毫无战力,而唐森的神魂不同,即便是放大到十数丈,也依旧无比凝练,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以神魂为骨,构建金岩巨人,将自己本就可怖的力量放大到神鬼莫测的地步。 所以一个武者的神魂基本框定了武者今后的战斗风格,对自己人生一直很有规划的唐罗更是将凶境当做了自己最重要的一个武者阶段,做了很多围绕神魂的设计和构想,可以说整个变强计划的2.0基本是围绕着寻真法铸就的神魂进行展开的。 可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黑球,让唐罗辛辛苦苦设计的变强计划变成了一堆废纸,更让人糟心的是,他对这个黑球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因为熟读史书的他根本没听过有哪个强者的神魂是个黑球的! 这也就是说,他没了任何前人可供参考的对象,可谓开局一条狗,前路全靠摸着走! 再说说死物的坏处。 通常死物都是通过观想法印照出来的神魂,但大多数人即便观想死物也会挑那些万古长存的东西,比如日月星辰、狂风骤雨、万里黄沙、巍峨神山。 就像是曾经在战场上出现的那位大宗师,他的观想之物多半就是头顶的烈日骄阳,但凡能以日月星宿成就神魂者,少有庸碌无能之辈。 但除去这些万古长存的东西,剩下的很多死物便相差不知多少了,就连杜沙观想玄鼎凝聚神魂都被弥阳嘲讽是个笑话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死物终归是死物,它有自己的局限,比如你的观想物是一座塔,在你没办法突破桎梏之前,那个塔的形象便会束缚你神魂的力量。 正是因为如此,观想法凝聚神魂,皆以龙凤麒麟、大鹏鲲鲸为最,即便是星辰大海都要次之。 唐罗的黑球毫无疑问就是个死物,死物就意味着需要他去开发这个神魂的妙用,很多人愿意将天下没有废物的神魂,只有废物的武者挂在嘴边。 好像只要武者足够优秀,不管是怎样奇怪偏门的东西到了他们手中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别逗了,醒醒吧! 废物能力就是废物能力,之所以被叫做废物是因为他的上限和天花板实在太低,蚂蚁进化一百次甚至上千次大概能和初生的幼龙战成平手,这就说明蚂蚁这种生物不管是下限还是上限都远远低于龙这种生物。 所以观想龙类诞生的神魂和观想蚂蚁诞生的神魂不用想也知道孰强孰弱,退一万步说,这个观想蚂蚁神魂的武者最终通过自己绝代的资质和创造力终是超过了观想龙类的那名武者。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让这个资质超绝的武者从一开始就去观想龙魂,成就将是怎样的不可限量。 所有一个武者的天资和创造力,决定了这个人武道的下限,而真正决定其上限的,是太多太多其他因素。 将书桌内那叠厚厚的变强计划撕成碎片丢入簸箕,退出内视的唐罗抽出另外一沓白纸提笔写下:bianqiangjihua3.0,shenhundeyanjiuyukaifa 生活这种东西总是充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惊喜,神魂这种一经凝练就概不退换的东西注定终生都会陪伴唐罗。 虽然想着以后具现出的神魂是个黑蛋有些尴尬,但唐罗还是决定将这个黑蛋开发到极致,变强计划废了一版就再写一版,大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不成!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做一件其他的事,因为突破凶境的关系,唐罗又可以凝聚新的凡人级星子了,而就跟他判断的那样,这一次凡人级星子的最大上限来到了二十七,而蜕凡级星子的数目,也来到了九枚,就连可供凶境使用的星子,他也可以凝聚三颗——每颗消耗灵力29999点。 将写好标题的书稿放在一边,唐罗沉入识海,对星子发出指令。 随着5382点灵力的支出,十八颗凡级的星子整整齐齐被码在了桌上,而唐罗的灵力也从30002.4退回了24618.4。 “叫花掌柜速来书房见我。”朝着门外的侍者吩咐了一句,唐罗伏在案上,开始设计凶境的变强之路。 六百九十章:二公子寻婢 能够多多凝练星子怕是黑球出现后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之一,毕竟能够迅速积累灵力不管放在任何背景下都是武者们梦寐以求的事情。 唐罗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一掌精准控制的袭风便朝地上拍了出去,蕴含五十份标准灵力的掌风将地砖斩出一个破洞,劈空掌力入地三寸才被消弭。 细细感受了下气海中的灵力,唐罗撇了撇嘴,本以为突破之后这具身体最大的问题也能迎刃而解,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而且黑球并没有带给灵技任何增幅,这种凶境体验,简直是糟透了。 咚咚咚,恭敬而轻柔的敲门声响起,星辰阁掌柜花吉推门而入。 “少年,您找小的有什么吩咐。”不管是什么时候,花吉看唐罗的眼神中都透着狂热的崇拜,就连声音中都透着拘谨。 看了眼这个忠心的下属,头顶312的数字预示着这位花掌柜并没有将自己的嘱咐当做耳旁风,这让唐罗十分满意:“星辰阁的进度如何了?” “回禀少爷,最多再有两月兰山城的星辰阁便能投入使用,按照您给的图纸,兰山城新阁与西陵城旧阁几乎一模一样!” “不错。”唐罗点点头,又对花吉道:“这次新阁开张,你的职务不变,桌上有新的星子,一会儿你带回去。” “好的,少爷!” “还有。”唐罗继续道:“除了那九家从西陵跟过来的星子持有者外,你再寻找另外十八户人家,不要让星子在开馆前闲置。” “遵命,少爷。”花吉恭敬领命之后想了想问道:“那少爷,这开馆之后星子是继续让这些人家持有,还是按照以前那般每日筛选应工者?” “等到新阁开张,一切按照以前西陵城的规矩来。”唐罗淡淡道:“那九家从西陵跟来的良善人家恢复自由身,另外每户奖励五千金。” 这些日子,花吉摘选出的那九户人家从未有一日断过灵力供给,虽然唐罗也相应的给予他们食物与庇护,算是一种等价交换,但唐罗对这些能够出色完成工作的普通人心中还是存着一份感谢,现在时光照旧,他也愿与提供给这些人家一点奖励,也算是对他们的认可。 “小的明白了。”花吉点点头,上前将十八枚星子恭敬地盛入盒中捧起,看了眼唐罗,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一脸纠结。 “有话就说,作甚吞吞吐吐的?” “少爷,小的不是多嘴之人,只是在来之前看见二少爷满面怒容的训斥常总管,好像很是迫切,您要不要去看看?” 虽说完成成人礼后的唐罗已经可以自己出户建府,但一来是母亲徐姝惠毕竟省亲未归,二来是无双城还在建造之中所以唐罗现在依旧是住在首座府邸,而在兰山城的这座临时府邸中,父亲唐森特别将常管事派到兰山城给自己当管家。 此时的唐星应该在北山武堂中修炼,为什么会出现在兰山城,又为什么会对临时府邸的管家怒斥?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唐罗双眉微皱,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花吉吞吞吐吐的,因为不管怎么看,小正太现在的举动都太奇怪了。 临时府邸的别院中,常乐诚惶诚恐地弓着身子,临时府邸的管事们更是跪了一地,暴躁的唐星犹如一头幼狮,在管事房里愤怒地来回踱步,不断咆哮着。 “怎么会不知道!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福伯也说没见过,你也说没见过!难道妙竹凭空消失了?” “你老实告诉我,当时弥氏联军攻入北山,是不是把妙竹掳走了?” 跟着第二序列回到西陵的唐星终于想起了那个楚楚可怜的贴身婢女,只是不管他问府邸的任何一个人,对方都说没有见过。 作为没有序列的宗家仆役,唐氏府中的这群下人奴婢都是在管家常福的带领下逃避躲藏的,所以一旦分散了,很多人便等于是没了下落。 毕竟除了联军外,有太多的东西可以被这群没有修为的下人称作意外了,一个十来岁的幼女死在逃亡路上,根本不稀奇。 唐森在北山的府邸坐落在一座险峰之上,四周尽是悬崖峭壁,一个不通武道又没有护卫的贴身婢女会有什么下场可想而知,常乐判断妙竹很可能是在逃难时走散或是失足掉下悬崖了。 但面对暴怒的二公子,他可不敢直言不讳,只能说不知道,没见过,想给唐星保留一份希望。 当唐罗走入管事房的时候,正看到唐星红着眼将书架一掌劈断,散落的案卷砸在跪伏在地上的管事身上,却没有一人敢动弹。 看着一片狼藉的管事房,唐罗皱着眉头朝常乐道:“常管事,你先带管事们退下。” 听到大少爷声音的管事们还来不及行礼便被常乐带走,将管事房留给了唐罗兄弟二人。 红着眼的唐星看到哥哥来了,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梗着脖子将头撇到一边,一副气坏了的可怜模样。 将管事们全部赶走,唐罗无奈摇着头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巾盖在了小正太脑袋上,又随手扶起了一把椅子坐下,无奈问道:“说说吧,不好好呆在武堂练功,大老远跑到兰山城来为难常管事,是要干什么?” 将盖在脑袋上的丝巾胡乱扯下,小正太所有的委屈都在看到哥哥后爆发了:“哥,妙竹不见了,我找不见她了。” 就算已经是个不错的武者了,但小正太依旧是个十二岁的小少年,骤然找不见有过肌肤之亲的贴身婢女,别提有多着急了,只是他这表现看在唐罗眼中,却只换来一声嗤笑。 “怎么找不见,她的消失不是正如你意么?” “什..什么?”小正太手中紧紧攥着丝巾,不敢置信地问道。 坐在椅上的唐罗面无表情:“你现在和唐贞那个小丫头如胶似漆,妙竹不会显得很碍眼么,也难为你还能想起那个可怜的丫头。” 六百九十一章:只有失去才会痛 “还记得山长让各个族人准备撤离之前你来通天台要给唐贞换序列的事么?”唐罗冷着一张脸淡淡道:“为了唐贞那个小丫头你连自己第一序列的身份都放弃了,却好像忘记要给那个被你糟蹋的小婢女谋一份平安,现在这个人没了,你这番后知后觉的悔恨愤怒不觉得多余么?” “哥你在说什么啊!”小正太一张脸涨得通红:“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唐罗歪着脑袋:“只是太过在意唐贞所以忘记了妙竹,还是觉得妙竹留在府中不会有危险?就跟每次你从武堂中回来那样?” “妙竹遇害了?不会的...不会的!”唐星脸色惨白地呐呐道:“你一定是在骗我!” “呵。”唐罗嘴角扯了扯,不屑问道:“你觉得弥竹如果死了,这个责任是谁的?” 管事房突然安静,听到这番话唐星的呼吸都已停止,抬起头满是惶恐。 而唐罗却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嘲弄道:“是谁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她,又是谁在最危险的时候把她忘记?小鬼的承诺真是张口就来,扭头就忘,也许小姑娘临死前都觉得你会突然出现救她一命呢,真是愚蠢!” “不!”唐星突然咆哮,通红的双眼满是怀疑与自责:“不会的,妙竹不会死的,妙竹那么聪明,一定不会死的。” “天真!”声若洪钟异能只是开启了一丝,就将唐星所有的咆哮压制,震得小家伙耳朵嗡嗡的。 “只是一个婢女而已,你知道弥氏联军攻破北山防线登陆,家族有多少庶出的公子小姐都死在了这场大战中么?” “你又知道为了护卫四大序列撤退,有多少宗族战士死在仙禽羽卫的箭下么?你不知道,因为你被牢牢的护卫在第二序列的最中央,每日与心爱的人腻在一起亲亲我我,这场逃难与你来说只是一场与心上人共度的郊游,所以你觉得北山上的众人也如你想的那般轻松写意?” “别傻了!”唐罗面无表情:“一个无人保护的丫头而已,都不用仙禽羽卫的利箭,只需要在逃跑的过程中运气不好碰上一道灵技的余波,她便会被炸得尸骨无存,就像你打碎的书架那样。” “不~~~~~~”唐星惨叫一声跪在地上,双拳用力捶打着地面,随时与沙尘扬起将他整个人都埋起,咆哮变成了呜咽,而后变成嚎啕大哭。 想起了小丫头的贴心与温存,更想起了自己和唐贞在一起后的冷落与嫌弃,那个早已被抛在脑后的丫头再一次被想起,那身影是如此清晰。 犹记得曾经她抱在怀中,承诺要守护对方的誓言,现在想起就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自己脸上。 “对不起呜呜!!妙竹,呜我对不起你啊呜!!!呜呜呜!!” 沙尘中,唐星泪流满面,很多东西,真的只有在失去以后才能意识到美好,那个不善言辞却温柔体贴的小婢女,此刻就像一只虚无的大手,死死攥在了他的心上。 如果我当时能够想起妙竹,哪怕是向哥哥提起一句,她也不会....嗯? 红着眼的小正太站起身形,瞪着椅子上的唐罗,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愤怒:“你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 犹记得他爬上通天台向兄长请求时,在临走之前对方数次询问自己有没有什么遗漏。 本来以为这只是兄长对自己的爱护,但现在想起,显然是那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如果不安排妙竹,便会出现丫头身死的局面了。 “你早就知道了!!”愤怒让小正太的全身都在颤抖,他恨恨地上前,双手揪起了唐罗颈前的衣服,呜咽道:“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提醒我。” 唐罗歪着脑袋,嘴角挂着轻笑,嘲讽道:“因为我是故意的啊。” “嘭” 轻轻一个弹指,大威天龙虚影将小正太弹开,唐罗整了整衣领,对撞在墙上的小家伙淡淡道:“那是你的婢女,也是你的责任,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我要是你,现在就跑去唐贞面前,坦白自己是个废物!别哪天再把人家害死了。” “哇!”怒气攻心的小正太一口血吐了出来,低着脑袋浑身都在颤抖。 就像唐罗说的那样,他其实无人可怪,是他自己将妙竹忘在了脑后,那时候一心只想着要和唐贞在一起,哪还记得那个乖巧的侍女。 颓然坐在地上,脑袋靠着墙壁,眼泪止不住的流,心中的愧疚和悔恨几乎将他吞噬。 看着靠坐在墙面一脸灰败的弟弟,唐罗心中叹了口气,轻声问道:“现在你知道,失去心爱之人有多绝望了吧。” 情最难久,故多情人必至寡情;性自有常,故任性人终不失性。 唐星是一个多情之人,这是他的本性,但若是放任自流,不消几年他便会成为一个喜新厌旧的薄情之人。 这样的人只会对那些得不到的东西产生热忱,而一旦得到后,不管曾经有多少山盟海誓和绵绵情话,都会抛在脑后弃如敝履。 好在唐星本性善良,所以还有挽救的可能,起码听到妙竹死后的悔恨与不舍具是发自内心,让人感觉这个小家伙还不算无药可救。 “如果给你一次时光倒流的机会,重回通天台顶,你会对我说些什么?” 靠坐在墙边的唐星听到兄长的话,仰起头,被泪水迷蒙的双眼仿佛穿梭时空回到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清晨。 如果真的能够重来一次,有多好啊。 他会请求当时担任北山守备总长的兄长,能不能将妙竹安排到撤退的序列中,或是找个什么地方藏起来。 如果实在为难的话,他可以用自己的第一序列交换,只要能保住那个小侍女,付出什么代价他都愿意。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终究是因为自己的愚蠢,害死了自己心爱的人。 “看来你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教训。”唐罗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脸色灰败的唐星一愣,抬起头满脸的不敢置信。 六百九十二章:失而复得 “人生没有如果和重来,所有你疏忽遗漏的大意,都有后果令你痛彻心扉。有人说世上最美不过是得不到和已失去,可得不到的终归不是属于你的,那些已失去却都是曾经拥有的,现在我来问你,什么最美?” 管事房的沙尘已经落地,露出了泥猴般狼狈的二公子靠坐在墙根,眼光迷离。 唐星的资质绝佳,这绝佳的资质并不光光体现在武道上,而是体现在所有方面,这便是能者无所不能的由来。 只是一来二公子年纪太小,二来人生太过顺遂,几乎不需要思考便能沿着眼前这条康庄大道行走,在父兄慈母的关照下,好像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到终点,遇见的任何麻烦都能化作周全,所以理所当然的,二公子更不愿意思考了。 但今天这痛彻心扉的失去,终于让其开始审视自己,这个瞬间他仿佛感觉到自己成长了。 以往做得很多事回想起来都觉得愚蠢,如果时间能够重来的话,他有太多事都能做得比以往更好。 扶着壁墙站起身形,唐星脸色难看却已恢复平静,虽然脸上还有悔恨与痛苦的表情,但眼底却多了一抹坚定,直视端坐在面前的兄长,二公子颤声道:“现在拥有的才是最美,你是想用妙竹的命告诉我这个道理么?” 眼中有痛苦和不甘,因为唐星突然明白了,唐罗之所以放任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因为他觉得用一个侍女的命换自己愚蠢的弟弟明白一个道理很是划算。 而作为最终受益者的自己,才是杀死妙竹真正的凶手啊,虽然已经决定要坚强,但眼泪还是止不住的从脸颊划下,越来越多。 刚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奔腾而出,嚎啕大哭的唐星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毕竟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面对这种冷漠的计算,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回击,所以只能呜咽咆哮:“可是哥,妙竹是无辜的啊,你怎么忍心!” 面对这种低级的控诉,唐罗根本不为所动,就连反应的表情都欠奉。 委屈的小正太没有得到回应,终是放下了武者的身份,泣声愤愤道:“欺负弟弟算什么本事!我一定要告诉父亲母亲!呜哇呜哇呜哇!” 听到弟弟祭出杀手锏,唐罗脸当时就是一黑,只觉得一片苦心喂了狗。 都十二岁的人了,居然还将告状挂在嘴边,简直妄为武者! 难道你以为靠着打小报告就能威胁本少爷了吗?我告诉你! 还真的可以....唐罗捂着脸,只觉得脑壳疼,这不要脸的臭小子居然会告状,真是令人始料不及。 “行了行了,别哭了,别人听了还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呢!” “我就是委屈!”小正太鼻子更酸,哭得更大声了:“你就是欺负我,我要修书告诉母亲,让她回来教训你!” 第一次见人小报告打得那么理直气壮,唐罗气急:“你可是个武者,一有事就找妈妈怎么能行?” 这个世上大概只有家是一个不讲理,只讲爱的地方。如果真让小家伙给母亲徐姝惠打小报告,以她对幼子的溺爱,可想而知自己要受多少耳提面命。毕竟在母亲眼中幼子还是个孩子,而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只要不涉及底线原则的问题,大人欺负小孩就是不对,而唐星不够机灵这个事儿,在母亲看来也许只是蠢萌吧。 所以唐罗迫切的想打消唐星企图告状这种事,但小正太却是敏锐的感觉到在他提出告状之后局势发生了改变,仿佛对垒的武者抓到了对手的软肋。 哭嚎的二公子终于找到了反击兄长大魔王的手段,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这封书要怎么修了,哪会轻易的放弃。 眼瞅着教授道理就要变成兄长欺负幼弟已经不受控制的剧情发展,唐罗终于放弃,扶着额头无奈道:“拉倒拉倒!别嚎了,你那小女朋友没有死!” 哭嚎声顿时一静,唐星抽噎了两下,泪眼瞪得大大的:“什..什么?” “我说,你那小女朋友没有死!”唐罗虎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自己滚去赤霞山中峰杜氏族地,找杜凌长老把人接回来吧。” 一开始他确实想着放任自流用妙竹的不幸当做案例教育自己的弟弟,只有真正痛彻心扉的失去才能让一个男孩成长,可他最后还是没有忍心。 就像唐星说的那样,妙竹何其无辜,先是被蠢货弟弟糟蹋还要用生命给他再上一课? 所以那时候在安排族人撤退的时候唐罗便让杜凌先将人接去了赤霞山,同时做了两手准备。 如果唐星能够想起那个可怜的丫鬟,便教育下这个愚蠢的弟弟,如果唐星想不起,那就还那可怜的丫头一个自由。 现在看起来,经过这场痛失所爱的教育,唐星应该能学会珍惜吧。 惊喜的唐星忘记了哭,只是汪着一双大眼睛不停询问:“真的吗?真的吗?”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小正太将要告状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挂着泪痕的小脸痴呆迷醉,活像个傻子。 “哼。”唐罗从怀中取出一块新的方帕甩到小正太脸上:“先把脸擦干净,十二岁的人了动不动就哭,丢人!” “嘿嘿!”双手接过新的方帕胡乱在脸上抹了一阵,露出了干净的小脸和大大的笑容:“我去接妙竹了!” 没心没肺的小少年将方帕往怀里一塞,就转身想跑出管事房,欢脱的模样看得唐罗眼皮直跳。 “先等等。”唐罗叹了口气,对着着急离开的小家伙叮嘱道:“今后你会碰上很多事,做决定之前千万记得三思而定,因为每一次疏忽都有可能给你带去重要的损失,很多人和事,一旦做错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明白吗?” 自己突破凶境的时间实在太早,天知道散功回凡人境的自己以后能不能生育,如果不能的话老唐家的传承就都压在了弟弟一个人的肩上,所以唐罗希望小家伙能够尽快成熟起来,虽然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讲,自己说这些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 六百九十三张:论功行赏 但依旧沉浸在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唐星看世上的一切都显得明媚,虽然是沉重的嘱托但在现在的他听来却更像爱的鼓励,因为相比痛失所爱的悔恨,眼前沉重的嘱托根本不算什么。 “知道了哥!”唐星连个磕巴都没打便回应道:“我以后做事一定多想想,就算想不周全,不还有哥么!嘿嘿嘿!” 机灵的小正太兴冲冲的跑出了管事房,只留下了摇头无奈的唐罗。 希望此事之后,小家伙能有所成长吧。 …… 北山破云峰、唐氏宗所内政厅 经过数月的功勋统计,终于到了唐氏论功行赏的日子,而唐氏的行赏方案也是出奇的一目了然,是将族人的功勋换算为族供,按照族供的多少进行排列,这样在论功行赏时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知道自己所立功勋与上一位相差多少。 如果对族供换算存疑的话,还可以找到负责内政的管事追问细节,一切都是那样的开诚公布,事无不可对人言,经年累月之下,内政厅的族供换算也获得了族人们的信赖。 而攻破南岭平推弥氏,更是唐氏千年未有的大胜,而相较于以前,此时执掌六城的唐氏更是有大量的实权职务可供族人选择。 毕竟对真正的人才来讲,他们需要的是一方可以展示自己的舞台,而不仅仅是一些利益奖赏。 首先公布的,便是长老与宗老里面的功勋与封赏。 毫无意外的,大长老唐思源高居榜首,二长老次之,紧随其后的便是武堂中那些顶级武宗。 这也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此战真正可被称作基石的便是这些唐氏顶级的武者,连番大战下来,每一名唐氏顶级武宗都为家族立下了赫赫战功,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些顶级武宗的用命,此战唐氏根本毫无胜算。 而对地位已经封顶的长老来讲,这份功勋也只是一份荣誉而已,毕竟他们只要不犯大错,几乎肯定会在卸任后被尊为唐氏供奉。 其实大长老唐思源早有卸任之心,只是龙西新联盟此时百废待兴,各城各部都需要能够镇住全场的强者,所以只能延后大长老的卸任,让其坐镇最边境的截江城。 其他长老也同样被分配到了陵江各座大城,以稳定人心。 长老宗老之后,便是唐氏各部的贡献情况,而这一次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本以为武堂应该是毫无意外的位居榜首,却不想是被暗雷堂后来居上,只是想想此战中暗雷堂各部的作为,众人也觉得理所当然。 谁能想到从一开始便不被看好的暗雷堂居然在此战中居功至伟,不但找到了暴动兽谷的秘法,左堂主更是带着九位顶级武宗拉扯出龙西新联盟的雏形,就连留守在祥云谷的蜕凡小队也是爆发出尤为惊人的战斗力,若是不算数量差距,暗雷堂的成员平均功勋甚至要盖过唐氏最精锐的神武军一筹。 这样的成绩虽然足以列为各部贡献的弓手,但厅内的族人还是不住地将眼光扫向武堂首座唐森与几位武堂统领,生怕被挤到第二位的武堂会有什么意见。 好在除了三位武堂统领外,首座唐森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不悲不喜的表情,让人大为放心。 而紧随两大武力部门之后的,便是山长唐宽所率领的宗学。 可以说如果没有山长唐宽的殚精竭虑,唐氏此战损失还要大上几倍不止。 不说早就配合随船秘法潜伏在呈州的那些优秀学员,只将弥氏联军攻破北山后那有条不紊的分部撤离就让人感受到了这位山长的手段。 犹如春雨一般绵绵不绝,又像九天雷霆般惊心动魄,唐宽不光照顾到了四大撤退的序列,更是尽最大可能保全了那些族裔与下人,才让新联盟席卷陵江后唐氏族人的分派不至于捉襟见肘。 山长唐宽与宗学的各个流派的师者,居功至伟,令人心服。 反倒是风媒属,明明是唐氏最重要的情报机构,却因为洪水的封锁成为了一个传令属,对外消息掌握的极为有限,就连弥氏特种风媒潜伏北山,都是被唐罗发现的。 这一重大失误让风媒属在此战中评分极低,排在宗学之后更是没有一丝脾气。 所以唐枫虽然面色不虞,但也没有对这个排名产生异议。 内政厅的西南角,坐着宗学的一批学子模约二十多人,原本像他们这个级别是没有资格参与这场家族的论功行赏大会的。 但此战潜伏弥氏新城的这些小伙子们居功至伟,因为只有他们能够潜入南岭兽谷敲响凤王鼓唤醒活火山,虽然最后完成这一切的是会首唐耀,但没有这些发起暴动的学子吸引弥氏注意,他必然拉扯不出空间完成这一切。 所以所有活着回到北山的宗学学子具是收获了家族英雄的待遇,特别是会首唐耀,更是如同王者归来。 “会首,族中各部的功勋封赏已经落听,接下来就该是宣布你少族长之位了吧。”唐秋彦朝着依旧沉稳的唐耀轻声道,他最欣赏的便是唐耀的这份冷静沉着,换做自己为家族立下如此不世功勋,即便脸上谦卑心中骄傲也会满溢,而唐耀却真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伤愈苏醒之后每日就是修养温书,好像因为之行任务错过的政学才是最紧要的事,作为载誉归来的英雄,这番举动落在族人眼中,这位宗学会首的声望一时无两。 “老秋你这说的就是句废话!”一旁的唐连抖开折扇摇头晃脑道:“老大不光完成了战胜弥氏的伟业,更是获得了萧族长的大家赞赏,这少族长之位除了老大还能有别人么?” 虽然两人的吹捧让唐耀有些感动,但他知道越是接近成功便越是要沉得住气,将食指束在嘴边,对身旁两个兴奋无比的兄弟轻声道:“噤声,是非功过宗所自有评断,只等宗正宣布便好。” 听到唐耀的话,唐秋彦与唐连整理了表情望向太上宗正,只是心中却不以为然,因为部门之后便是族子功勋,难道整个唐氏还有比老大唐耀更出色的年轻人? 六百九十四章:世界变化太快 虽然族子的贡献是和分宗家主一起计算的,但那些只能打打下手的族人哪能和唐耀的功劳相比,唐连与唐秋彦很自信,因为这个功勋不光光是会首一个人的,更是他们这群宗学学子的,承载着所有潜伏呈州学子的希望,唐耀成为少族长,已经成了他们的执念。 站在台上的宗正唐祖看看西南角那群意气风发的学子,心中暗叹一口气。 宗学会首唐耀毫无疑问是唐氏本代最优秀的年轻人,族长对其的看重甚至还在当时名声鹊起的唐罗之上,但谁能想到这短短的两年间竟然会出现这么多的变化。 凭一己之力便惠泽了唐氏全族的绝世天骄,更是让家族有了和宗门争胜的底蕴,不客气的说,就算宗学学子们的任务失败,唐氏依旧可以攻破南岭,而这硬实力的提升,全都是因为唐罗普及给全族的武罗指与朱雀印和姬氏得到的不灭战体。 两年来,不论是唐罗担任武堂教习、秘术阁成员、小灵界的最大功臣、北山的守备总长,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家族无可挑剔。 唯一让这群管事纠结的,便是如何将唐罗的功绩换算成族供,因为不管怎么换算,这两年来唐罗立下的功劳都太过惊人,不提藏经阁中堆叠如山的秘术功法、库房中海量的稀有材料,只说现在阿兰山开辟的数十处灵田中栽种的几千万株千年级神药宝草,就让内政厅的管事们头大。 因为小灵界的所得已经远超唐氏千年的积累,这些资源让唐氏族力底蕴膨胀了数倍,而小灵界的物资几乎是靠唐罗一人力挽狂澜才能获得,想起千年前肆虐龙州的血神传说,即便是只剩神魂的妖王也不是一般的凡境能够相与,管事们曾经询问过首座唐森,如果他散功至凡人级进入小灵界,能否杀死几十万的血神子与那几头血龙,被尊为陆地神灵的武堂首座沉吟半响,说他只有三成把握。 一个功劳是不是巅顶,最重要的便是看其是不是无可替代,拥有双力量血脉的绝顶武者都难以全身而退的必死任务却被唐罗完成,这样的功劳含金量无需多言,而要算多少功勋开多少族供才合适,管事们心中真是没底,但不管打多少折扣,他们都无法抹杀唐罗这两年对家族的贡献。 所以,族子榜的首功,不做第二人想。 “族子贡献榜头名,唐罗。” 当宗正唐祖将族子榜首位唱出的时候,西南角那群刚想要起身欢呼的学子们仿佛被抓着脖子的大鹅,激动与呐喊都被唐罗两个字生生的压回胸腔。 而从进入内政厅便一副淡然表情的唐耀此时也有些失神,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个被武圣山嫡传判定为先天漏体的少年,凭什么拿走族子榜的头名,难道就凭他在武堂里教出几个凡人境的武者,就能算成天大的功劳么?这实在太可笑了。 远离西陵前往呈州的族子们,记忆至今留在两年前天骄陨落的时刻,唐罗这个名字若不是宗正此时提起,都没有人能想起。 现在这样一个人横空出世抢了学子们的头名,你让这些年轻气盛的家伙如何能够服气! “宗正且慢,我有话说!”脾气火爆的唐连不等宗正将第二名说出便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怒声喝问道:“我们才走了两年,内政厅管事的尸餐素位便已到了如此地步么?请问区区一个武堂教习,究竟要立下何等不世奇功才能占据贡献榜头名,我要求内政厅公布唐罗的功勋组成!” 年轻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顶撞权威与撞碎南墙的血勇,有了唐连的带头坐在西南角的学子们纷纷站起,每个人都咆哮着要让内政厅的管事们立刻公布唐罗功勋组成细节。 从呈州生还的每一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最为不公的待遇,为了家族舍生忘死的卧底两年,几十位学子血洒呈州,为了掩护唐耀完成秘术,南岭新城的暴动更是让好不容易从呈州活着回来的学子们牺牲大半,而现在家族终于推平了南岭,战胜了弥氏。 可内政厅的管事却将这些牺牲轻易抹去,只留下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名字挂在榜首,这样的羞辱,血气方刚的青年们如何能够忍受。 泪水顺着脸颊划下,每个咆哮的学子心中都在滴血,他们实在无法相信,自己信赖的宗所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这样扭曲腐败的模样。 宗正唐祖脸色青黑,虽然早有预料学子们会对排名不满意,但他却没想到这些人会在内政厅中爆发出来,这种愚蠢和冲动让他无比生气,更是深深失望。 为家族立下大功后就目空一切,一副舍我其谁的模样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就是远赴呈州身负潜伏重任的学子,他自然能够理解年轻人意气风发的喜悦,但这种招摇却也暴露了年轻人的浮躁,令人不喜。 正要下令律所武士将这群已在失控边缘的学子控制起来,便听到唐耀一声爆喝。 “全都闭嘴!”站起身形的宗学会首眼中满是失望,对身边的学子寒声道:“此乃宗学内政厅,论功行赏的会场,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为家族立下大功的族人,因为一时激愤就打断宗正发言,你们是嫌还不够丢人么?” 本以为会首站起是要为自己遭受的不平发声,可事到如今自己敬爱的老大却还是在为家族秩序考虑,唐连心中更为唐耀不值,气呼呼道:“老大...” “别说了!”唐耀摇摇头,朝着西南角的学子们拱手道:“我理解诸位此时的愤怒,但请诸位仔细想想,内政厅统计功勋这些年,何曾有过徇私舞弊,功勋组成细则在内政厅本就对所有族人开诚公布,如果真有异议,可在会后随时去内政厅查阅,而不是在此地群情激奋打扰会场。如果你们还将唐耀当成宗学会首的话,就请安静坐下。” 西南角的学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忿忿坐下。 六百九十五章:顾全大局 将学子们劝服的唐耀还不忘跟台上的宗正告罪,百余位优秀学子前往呈州,回来的只有这二十余位,唐祖也不想过多为难,便将这桩可大可小的错处轻轻揭过,继续宣布族子们的功勋排名。 毫无疑问,唐耀便排在了功勋榜的第二位,然后是排名第三的分宗代表唐鸣、排名第四的分宗代表唐琦。 能够力压两位分宗代表占据族子功勋榜的榜眼之位,这不管放在何时都算一个极为了不起的成就,可此时的唐耀哪还能笑得出来。 虽然他三言两语就将学子们劝服坐下,但他心里却是比谁都不信任这份排名,虽然他是身受重伤被萧锦林带回北山的,但自从苏醒之后他便有意的收集了这场大战的情报,相较于其他学子对唐罗这个名字的一无所知,他自认为还是对其有所了解的。 一部凡境灵技武罗指,一式蜕凡融合技朱雀印,将唐罗称作是唐氏有史以来最天才的武道研究者毫不为过,加上镇杀公子楚的战绩,西陵第一公子之名,几乎无人可以质疑。 而之后神羽十八骑偷袭北山,唐罗更是替代宗老唐振成为了守备总长,凭着他的料敌机先与运筹帷幄,将六支由顶级武宗率领的小队彻底摧垮。 所以唐耀一开始就明白,唐罗应该是和他争榜的劲敌,但在两族之战的后半段,这个劲敌再无亮眼表现,所以不论他如何计算,仅凭这两份功绩想要盖过他这两年的作为,实在太过奇幻。 怀着必胜的信念参加论功行赏,却没想到从宗正公布的名单中,自己还是被压了一头,说实话他听到这个排名,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也是内政厅有人徇私舞弊了。 但他还是站了出来将激愤的学子们劝住,因为他是一个立志要成为唐氏族长的男人,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该如何去维护家族的尊严。 他不相信这场徇私舞弊是内政厅管事们的集体行为,一定是有某几位管事为了讨好这位西陵第一公子而犯了蠢,甚至这场徇私舞弊就是唐罗一手导演的。 目的就是利用功勋榜第一的身份图谋少族长之位,而交换就是时任守备总长之时的职权,毕竟管事也是有家人亲眷的,而整个北山撤离顺序,除了山长唐宽之外,便只有守备总长有权修改,所以仅一瞬间,唐耀心中便下了判定。 他面临的很可能是一场唐氏开宗以来的最大丑闻,而这件事绝不能在内政厅里宣之于众,因为涉及的人实在太多。 当事两人不说,还有内政厅的管事,武堂的首座,失察的宗正和疏忽的律长。 如果一旦坐实内政厅管事徇私舞弊,将会动荡唐氏数个部门,也会让族人对内政厅失去信任,对现在形势大好的家族来说打击极大,所以即便要处理这件事,也必须关上门来悄悄处理,为了顾全大局,自己所受的委屈反倒不值一提了。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考量,唐耀才会站出来安抚学子,但他心中有多少烦闷,又有谁能知晓呢。 少了激愤的愣头青,论功行赏大会有序的进行,而直到整个论功行赏的会议结束,宗正唐祖也没有宣布少族长的归宿,这让西南角的学子们又是一阵骚乱。 而唐耀也更笃定了自己的推测,自己明明完成了长老颁布的考核,归来之后却没有继任少族长之位,若说没有人从中作梗,这也太奇怪了。 但自以为窥破一切的唐耀并没有暴躁,反而安抚众人道:“是我的终归是我的,谁都拿不走!” 就如同潜伏南岭数次面临险境时那样,越是在低谷时唐耀的心态与意志便是越强,这也让周围的学子们放心,只觉得那个带领他们搅得南岭天翻地覆的会首又回来了。 内政厅就这么大,学子们的又一次小骚乱自然被众人看在眼中,而唐耀三言两语的安抚更是被众人大加赞赏,暗自点头。 “若不是唐罗那小子实在太过妖孽,这少族长之位交给唐耀实在不做第二人想。”署长唐枫轻声对着身边的族长唐志道,作为独立的情报机构,族长的智谋很大程度决定了一个情报机构的上限,所以对待家族悬空的少族长,唐枫可是有着不少的自己的看法:“说起来,那小子还不肯继任少族长么?” “是啊。”唐志点了点头:“几天前内政厅的管事们让我出面劝说唐罗同意给他的功勋打个折扣,以免打击族人的士气,所以我去了兰山城一趟。” “那唐罗小子怎么没来?”唐枫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首座唐森身边空着的位置,奇怪问道:“是因为功勋打折的事所以生气了?” 换做自己,为家族立下不世奇功却因为要照顾其他族人情绪而不得不隐瞒打折,多多少少心中也会不满,自己尚且如此,何况那个十六岁的少年,对方闹情绪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以为自己猜中的唐枫却看到族长唐志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这样就好了。对于内政厅要求隐瞒其部分功勋细节的事他满口答应,说不算功勋也没关系,让内政厅的管事们看着来。我起初也以为这是他的气话,所以就邀请他来参加论功行赏,并重提了下关于少族长继任的事宜。” “那小子怎么说?” “他说论功行赏没意思不来,少族长之位他也没什么兴趣,眼下他当好自己的将星馆馆主就可以了。”唐志满脸无奈,这少族长之位引得族中多少青年才俊争抢,只是长老们开出的任务都太过困难,以至于到今天为止只有唐耀一人完成。 难得碰见一个长老们一致认为不需要测试便可继任少族长的后辈,对方却对这个位置不屑一顾,也只能说是造物弄人了。 “这小子还真是...”唐枫一时想不出什么评价,眼珠一转却计上心头,朝着族长唐志进言道:“依我看这小子就是缺少锻炼,要不族长你将他划给我风媒属,只消三五年,我保证这小子服服帖帖的。” 九百九十六章:流言(加更求个保底月票~~) 想起那时还在西陵城的宗所内,面对他与六长老毫不留情当面指责的唐罗,服服帖帖这个词真的和这位唐氏天骄毫无关系,而对于唐枫的这番大言不惭,唐志也只有摇头苦笑,其实风媒属对唐罗的渴望早已昭然若揭,只是独立的情报机构又怎么争得过秘术阁与长老会呢,更何况以唐罗的个性之强,即便是自己开口便能让其加入风媒属么,他十分怀疑。 毕竟就连将星馆都只是在武堂挂名而已,自己这个族长对其的约束力多么有限就不言而喻了。 “果然,就连族长您也拿内个臭小子没办法啊。”唐枫看着唐志为难的脸感叹道:“也不知道这个臭小子究竟想干嘛,辞了秘术阁不说又推了守备总长,难道就让一身本领发臭么,听说他这两天在兰山城的府邸中足不出户,就连灵圃都不闻不问,这样下去可不行。” 虽然唐枫一个一个臭小子,但要说对唐罗的爱护之情,这位风媒属的最高长官可能仅次于唐罗的父母,而他对唐罗的欣赏,家族高层更是人尽皆知,刚刚还说要调教唐罗,转眼就担心起了对方的前程,摇摇头,唐志笑着宽慰道:“署长放心,长老会可不会坐视罗部长荒废时光,封赏大会过后,有关罗部长的新任命便会发出,届时他可有的忙了。” “哦?”唐枫眉毛一挑:“长老会对唐罗的任命?是要把他派到哪儿?” “哪都不去。”唐志淡淡道:“长老会请唐罗出任兰山城武堂的总教习,兼任兰山城秘术阁的顾问。” “高啊!”听完长老会的安排,唐枫赞叹道:“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既然那小子好为人师,便让他留在兰山城教孩子,想来这个桀骜的小子也不会拒绝,以他对黄级功法的理解,担任这个职务再合适不过了。” “希望如此。”唐志轻笑附和,却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会场的西南角,会首唐耀依旧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只是隐藏在这幅沉稳外表下的内心有多澎湃又有谁人可知,只希望这位被长老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不要误会长老们的意图,贸然起了竞争之意。 封赏大会在一片和平的气氛下落下帷幕,在唐弥两战中的功臣纷纷获得了家族的荣誉和奖赏,除了唐耀外,每个人都对自己的获得非常满意。 跟以往家族封赏只有财务不同,这一次的封赏大会除了以往罕见的传家秘术与功法外,家族还拿出了大量的实权职务,将唐氏的族人们安排在陵江各城的肥缺上,手笔更是与以往最多管条街区或是村落的任命不同,这一次的封赏最低都是陵江各个大城中的区域负责人,让家族中有抱负的族人们喜笑颜开。 但西南角的那群学子们却没有着急去喜悦,虽然每一个学子都对自己得到的荣誉和封赏满意,但两年的生死与共还是让他们将唐耀的“不公”记在心里。 学子们急不可耐的闯入了内政厅的管事房,要求管事们公布唐罗功勋组成的细则,俨然一副揪出家族害虫的卫士模样。 一个时辰后,学子们失魂落魄的从管事房鱼贯而出,仿佛霜打的茄子,就连沉稳的唐耀都忍不住一阵失神。 唐耀并不介意被人以黑幕设计,因为只有自己够强,那些对手自知敌对无望才会以卑劣的手段争胜,所以如果今天真的是唐罗与管事们勾结徇私舞弊得来的功勋第一,他虽然不忿心中却也存着骄傲。 但在看完管事房的案卷后,他心中那些骄傲早被击得粉碎,早就被尊为本代最出色的宗学会首就这样轻易被超越了,让他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 会首尚且如此,何况这些优秀的学子们,自以为是唐氏最优秀的年轻人,却发现一百个人加在一起获得的贡献,还不敌对方的一半。 这种心理落差,让人几乎疯狂。 特别是闯入管事房后要求公布唐罗功勋细则时那群管事的态度,更是让这群自尊心极强年轻人备受屈辱。 蝼蚁撼山、螳臂当车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不自量力,特别是这个立下奇功的家伙连封赏大会都懒得参加,更是将他们舍我其谁的霸气衬得自大而愚蠢。 雄赳赳来,灰溜溜走,唐罗这个名字,也如同刀刻一般留在了这批唐氏最杰出年轻人的心底。 至于当事者本人,正坐在兰山城的临时府邸内,不断的在白纸上写着一些谁都看不懂的符号,无比认真。 对唐罗来说,什么封赏和荣耀,哪有让自己变强来的实在,在没有彻底搞清楚黑球神魂的特性之前,他什么都不想干。 日子一天天过去,封赏族会的风波自然通过几个下人的嘴巴巧妙的传入唐罗的耳中,族中最优秀的两个年轻人将会为恐悬已久少族长之位进行争夺的流言甚嚣尘上,此时唐氏如日中天,如果说曾经的唐氏少族长只是偏居龙州一隅的职位,此时的少族长就代表了未来陵江三千里水域的霸主,对这样重要的位置争夺在任何人看来都理所当然。 只是流言中的两位当事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一个在兰山城,一个在瞿塘城忙着自己的事,哪有要竞争的模样。 得益于两位当事人的平静,这则流言只是在坊间流传,直到七月末,两份送到瞿塘城和兰山城的任命书,将这则流言彻底引爆。 唐罗被委任为兰山城武堂的总教习兼任秘术阁顾问;唐耀被委任为瞿塘城武堂的总教习兼任任务房总管! 封赏大会之后依旧空悬的少族长之位加上两则相似的任命瞬间让人想入非非,难道唐氏是要让两个年轻人比拼一番成绩再决定少族长的归属吗? 龙西联盟中一些世家仿佛看到了通天之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果能在此时与未来的唐氏族长建立良好的个人关系,等到对方上台时,己方能得到多少好处何用多言? 不说万乘宝船的收益,单说各个大城的议长之位,虽说看着像是选举出来的,其实仔细盘一盘就明白了,由谁担任还不是盟主唐志一句话的事。 只是这位盟主吃相极佳,吃肉的时候也不忘将汤水留给其他人,最先加入龙西新联盟的世家几乎人人得利,所以对于唐志在联盟中与与日俱增的影响力,盟中各个家主都选择了听之任之。 九百九十七章:调戏 兰山城,首座临时府邸 “总教习?顾问?”唐罗皱着眉接过调令打开扫了一眼,疑狐道:“有没搞错?封赏不该是些资源秘术之类的么,怎么还拉起壮丁来了?” 将星馆主不唐罗接受这份调令并将它塞回了传讯风媒的手上:“回去北山禀明长老会,就说我管理将星馆都已经力有不逮无法分心他顾,兰山城总教习与秘术阁顾问责任重大,还请长老会另请高明。” 现在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研究黑球神魂中,哪有功夫接受这份调令,看唐斌就知道,一个武堂的总教习哪有这么好干的,眼下兰山城已经是陵江六城中最大的一座,未来会有多少学员可想而知,他可不愿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原以为推脱了封赏大会的邀请便已经很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却没想到长老会还是没有放弃,真是令人绝望。 看着唐罗将调令塞回自己手里还一脸嫌弃的模样,蔡补初都快急哭了,从风媒属一个解密的风媒被提拔成长老会的令官已经数月,从他手中颁布的调令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唐氏之中不论是普通族人还是分宗家主,甚至是凶境武宗,也从来没有对长老会颁布的调令有什么疑问,都是平平安安的接受,怎么一到唐罗这儿全变了。 难怪自己来时右眼皮狂跳,原来是因为这个。 年轻风媒哭丧着脸接过调令,却僵在了原地,作为一个负责的令官,他还想再垂死挣扎下,在脑中组织了一波语言,还未说出便被唐罗呛了回去。 “还呆这干什么?令官这么闲的吗?你该不会是想偷懒吧。”唐罗摸着下巴一脸嫌弃道:“看你一副老实巴交的憨厚模样,想不到也是个偷奸耍滑的家伙,真是令人失望啊!” “才没有想偷懒啊!”被误会的年轻风媒满脸委屈的挥舞手中调令:“我是在想怎么说服你接受调令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拒绝,我很难做的啊!” “啧啧啧,竟然这么轻易就说出了心里话,嘴上这么没有把门的家伙怎么当情报工作者啊。”唐罗摇着头,可惜道:“还好长老会慧眼识人将你弄成了令官,不然唐氏这点秘密还不被你全都泄露出去。” 对一名情报工作者来讲,这几乎就跟羞辱没有两样,年轻的风媒脸涨得通红:“我本来就是负责解密和加密的风媒,怎么会泄露秘密啊!你不要乱讲啊!!” “哦?原来是这样吗!”唐罗恍然大悟,迅速承认了错误,拍了拍年轻风媒的肩膀洒脱道:“是我误会了啊,你这个令官真的很不错,再见!” “哼,你知道就好!”年轻的令官将调令往怀里一塞,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了首座的临时府邸头都不回,只觉得自己又一次在族中天骄面前捍卫住了尊严,作为一个令官...唉!等等! 骄傲的表情变成惊恐,年轻的风媒只感觉怀中调令重逾千斤,扭头回望,府邸的大门缓缓闭合,庭院深处有笑声传出。 不能成功颁发调令的令官和咸鱼有什么分别,蔡补初只感觉前途一片漆黑。 而调戏了年轻风媒的天骄则是背负着双手,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往书房方向晃荡,你还别说,紧张刺激的研究中调戏下这些有活力的年轻人,还真是让紧绷的神经轻松了不少,真希望天天都能有这样劳逸结合的时间呀。 快乐的唐罗走到中庭,发现崔大有和龚正早已坐在厅中,一副抻长了脖子等待的模样。 作为一个优秀的甩手掌柜,唐罗将自己产业分成了好几个部分,为的就是能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 星辰阁自不用多说,从花吉接手以来便没让唐罗操心过,而将星馆的成员们也在杜沙的带领下越来越有强军的风范,至于龚正率领的义气帮则是真正通过了义气商行洗白,这半年来陵江各个大城都在重新开垦荒地,义气商行不但恢复了元气,还配合唐氏在各城安置难民,收留孤儿,风评一时无两。 这群靠欺压良善的地头蛇在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天灾之后,还是多出了几分人性,让义气帮终于有了几分名副其实的意味。 而唐罗看着义气商行着急发展,便将将星馆主事崔大有临时派给义气商行,培养几个信得过的掌柜,这一举措更是补齐了义气商行没有大掌柜的最后一块短板,照理说现在义气商行的生意如火如荼,这两人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迈步走进中厅,挥挥手示意两人免礼,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唐罗看了两人一眼问道:“是义气商行又出什么意外了?” “家主哪里话,义气商行有了崔掌柜坐镇,早已在兰山、扶灵两城站稳脚跟,有了家主您的招牌,哪有宵小敢来为难,前景一片大好!”一说起义气商行,龚正就止不住的骄傲,忙朝着唐罗汇来义气商行近期的情况,还不忘吹捧崔大有几句。 对于这位唐罗调来的大掌柜,龚正可谓真心服气了,在此之前,他认为经商其实就是买东西,是唐罗先撕开了他的眼界,告诉他商道犹如武道一般浩瀚,而崔大有的出现,更是为他补齐了所有商道基本的基础,也让这位曾经的流氓头子对唐罗更加高山仰止。 最靠谱的一个猜测被否决,唐罗将目光投向崔大勇,想让这个条理清楚的掌柜将来意禀明。 “回禀家主,此次前来是因为族中的一则流言,此时已经引起了各方的关注!”崔大有始终将自己放在了唐罗管家和谋臣的地位,因为他不认为拥有将星馆和义气帮的西陵最强天骄能看得上自己区区蜕凡的实力,自己为什么会受到重用,他比谁都清楚。 而等到几年之后唐罗成长起来,不知会有多少才俊想来投靠,到了那时,自己这点微末的权谋造诣还能被唐罗看在眼中加以重用么,崔大有很是怀疑。 六百九十八章:上进的崔大有 作为一个勤于反思学习的掌柜,崔大有以一介善堂孤儿的身份坐到掌柜的位子,凭得就是笨鸟先飞的勤奋与谨慎。 他知道一个人是否受到重用,无非是取决于两个方面,感情与价值。 对于唐罗这个一心武道的绝世天骄,崔大有不敢将自己的未来赌在他能对自己有多少感情上,只能将力气全都花在提升自己的价值上。 要将家主吩咐的所有事都办得妥妥当当;要未雨绸缪事事为家主考虑周全;要让家主更加信任自己,将更多的事物交给自己。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崔大有已经敏锐发现了唐罗的一个特质,那便是对除武道之外的事极度不关心。 或者换一种说法,是除了武道之外,在这位天骄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 一个从府中提拔的下人,拉扯起一个用途不明的星辰阁,即便在天灾中都是享受最好的待遇,几个仆役加上一位掌柜一位坐馆,毫无产出不说光是金条便放了数箱当做备用资金,由掌柜花吉随意支配,连个账本批条都不需要,更别提有什么管事了。 义气商会便更加了,重用一个劣迹斑斑的流氓头子,如变戏法般成立了个西陵最大的农具商行,这可是进出数亿金的聚宝盆,便简单丢在一边不闻不问,义气帮和义气商行从上到下都是龚正的人,说得难听些如果这个家伙真有什么二心,将商行钱财一卷便离开西陵,寻都无处寻。 但唐罗依旧是毫不在意,就连加派一个管事都不曾,崔大有还记得刚拍派驻到义气商行时,这位劣迹斑斑的流氓头子抓着自己的手,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家主可算是派人来了!崔掌柜您要是再不来,我就只能向家主请罪了!” 那时候崔大有才知道,义气商行中的管理已经混乱到了何种地步,公器私用、挪用公款什么的根本不足为奇,每日都在膨胀的营业额,毫无监督管理的机制内部早已千疮百孔,义气商行的掌柜和伙计本就是从义气帮中挑选的流氓地痞,也许这些人现在已经不再欺压良善,但手脚不干净这种小毛病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算是错误,自己为义气商行这么卖命,拿几个金币怎么了。 诺达的商行,每一个部点的账单就没有一个能够对的上,龚正为此发过不知道多少次脾气,但每一次伙计与管事都是一脸惊惶的认错,扭头便忘。 所谓法不责众的痛苦就是,如果仅仅是一个人偷拿还可以杀鸡儆猴,但如果全部都是鸡呢,都杀了义气商行好不容易搭起的架子也就散了。 如果被家主寄予厚望的义气商行如果就这么没了,可想而知龚正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所以看到崔大有的时候,他就像见到了救星。 而崔大有也从义气商行的危机上看到了自己的路,既然家主不愿被产业分心羁绊,那我便成为那个提家主掌管产业的人。 仿佛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崔大有只感觉前路一片坦途,心中的那些疑惑和不安随着这个定位,烟消云散。 而且越想这个滴定,他越觉得唐罗重用他,本就是有着这样的打算,不然也不会给他安排的第一个工作就是将星馆主事。 因为将星馆的主事,本就负责所有钱粮资源的统筹,后勤医疗的保障,而从他在将星馆工作的这段时间来看,他认为唐罗未来需要很多个类似义气商行的产业,才能养得起这个无以伦比的销金窟。 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豪门掌柜,他就没见过有比将星馆还要烧钱的武力机构。 这哪是豢养武者,这分明就是养少爷啊! 洪灾之时还好说,可这天灾刚过去唐罗便亲自上调了将星馆将星们的待遇标准,就连最低级的三等将星每日都是荤素搭配顿顿有肉,二等将星的日常药浴更是羡煞旁人,至于一等将星的待遇,几乎要比一般家族的族子还要优越,顿顿有灵食天天有药浴不谈,还有武道研究者量身定制的武道风格、选中秘法后源源不断的后续资源、顶级凶境强者的看顾陪练、看书识字的休闲时光,几乎让这些出生贫贱的年轻人有了自己是唐家私生子的错觉。 而此时将星馆每日海量的资源消耗都是靠着义气商行的供给,所以崔大有更是将这当成了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好在这群跟着龚正一路走来的帮众们虽然混蛋但也有感情和敬畏,并未被利益冲昏了头脑。 随着义气商行的新规出台,这千疮百孔的庞然大物还算是被崔大有修补回来了,而这件事的成功,也让那些兰山城想看唐罗笑话的世家们将目光投向了这位一鸣惊人的崔掌柜。 毫无疑问,这位崔大有应该就是唐罗的家臣了,众人都是下意识的这样判断,毕竟能够代表家主处置最重要的产业,这毫无疑问就是信任的象征。 虽然崔大有自己清楚,他在唐罗心中的地位怕是连星辰阁的掌柜都比不上,但关于这些误会他也不想多做辩解,毕竟作为一个有梦想的掌柜,他觉得虽然现在自己还不是家主最信任的下属,未来也一定会是的。 崔大有的不否认让各个世家以为找对了人,这些日子不知有多少世家在他工作时前来拜见,讲得都是同一件事。 “兰山城各族愿意鼎力相助天骄唐罗胜过瞿塘城会首唐耀,赢得少族长的考验!” 每一族都在崔大有面前隐晦却郑重其事地表达了这个态度,这让崔大有对这些日子甚嚣尘上的流言也不由得正视起来。 这次与龚正联袂来到家主的府邸,便是要将此事带来的影响转告家主唐罗。 将怀中的密折恭敬的呈上,崔大有恭声道:“兰山城中已有十数个家族愿意公开支持家主竞争少族长之位,他们会派遣族中优秀弟子加入兰山城武堂,还会将族中秘法上交,填充武堂秘术阁的藏经阁,有了这些家族助力,家主必然能够稳胜会首唐耀,将少族长之位纳入囊中。” 六百九十九章:不争(加更求推荐、月票~) 唐罗哭笑不得的接过崔大有恭敬递上的密折,低头一看,上头都是兰山城有头有脸的世家,其中不少都是新联盟中的盟族。 将密折合上放到一边,唐罗打量着眼前恭敬的崔大有啧啧称奇,虽然那次大临购粮时便知晓了这位掌柜能力不俗,但以一介外姓白身获取兰山城那么多家族的许诺,这番作为还是让人眼前一亮,但这密折背后所代表的信息却着实耐人寻味。 天灾刚过,唐氏集结龙西联盟刚在陵江站稳脚跟,就有这么多不安分的世家出现,百姓们连个秋收都没盼到,世家们却已将主意打到了唐氏下一任族长身上。 自己这儿接到了十数家氏族的投资,想必瞿塘城唐耀那儿也不会少,但唐罗好奇的是,这份调令今天才刚到兰山城首座府邸,但这些兰山城的世家却好像早早就已准备好了投效,难不成唐氏的宗所信息已经泄露到这种程度了么? 相较于其他旁枝末节,唐罗对这条流言的来历更感兴趣,朝着崔大有问道:“这则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 “回家主的话,这条流言是在北山封赏大会之后便出现了,最初是几个族中供奉说给小辈,后来便传开了。”一看唐罗没有答应下兰山城氏族的资助,反而关心起流言的起因,这让崔大有心里顿时咯噔一时,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办错了事,当即将调查出的流言来历讲出。 大家族中基本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因为到了唐氏这种级别,已经很少有什么事可以不靠协作,一人就能完成的了,而一但需要协作便意味着大量的沟通。 再没有什么比分享秘密更能拉近协作距离的事情了,成本又低,见效又快,扯上几句八卦隐秘便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效率不要太高。 所以唐氏有很多隐秘的流言传播,大多有关于风月,比如曾经闻名西陵的云音府竟是弥氏的特种风媒总部,云飘飘更是纵横西陵近二十年的那位杀手,而神武卫出征前将这北山隐患拔除,可名满西陵的赵大家却被分宗代表唐存甫死死保下,人们都传这位唐氏代表艳福不浅,竟将两代西陵绝色美人纳入房中,引得骚客殷羡。 这样的流言传播甚广且真假难辨,而且大多都在私下传播所以极难控制,但其中也不乏有价值的信息,比如唐罗与唐耀的双子星之争就牵动了无数世家的神经。 对于各个世家来讲,对两人的了解智能通过以往事例分析,而不管从家世还是战绩,被称作西陵第一蜕凡的唐罗毫无疑问更加占优,但不知什么时候起便从萧氏传出一条流言,说是萧锦林对唐耀非常欣赏,并称其是唐氏的未来之星。 这条流言的传播让原本处于劣势的唐耀一下有了和唐罗抗衡的资本,因为相较于一个孤傲强悍的少年天骄,人们还是更愿意和面面俱到的聪明人相处。 随着流言的弥漫,唐耀的支持者也越来越多,一些陈年旧事也被挖掘了出来,横跨数个学派的顶级天才,唐氏宗学百年一遇的公认会首,博古通今的少年天才形象一下子跃然纸上,唐耀的形象一下子立体起来。 听完崔大有的阐述,唐罗一脸的怪异表情,他越来越觉得这个流言奇怪了,根本不像自由传播的模样,反倒是像极了有人在给唐耀养望。 毕竟这个宗学会首离开了西陵数年,突然回来就身居高位总得要有厚重的履历,有了西陵第一强者背书加上少年天才之名,让唐耀瞬间成为唐氏新星,而在这些流言的衬托下,唐耀更是足以匹配瞿塘城任何职务。 就从这个结果上分析,这个流言要么就是唐耀自己散播出去的,要么就是风媒属帮着散播出去的,不管哪一种,都说明家族将要重用唐耀,这瞿塘城总教习和任武堂总管,只是暂时过度而已。 看起来,这应该就是长老会选择的少族长备选了。 唐罗总感觉长老会对自己贼心不死,三不五时的想把少族长之位硬塞给自己,要是唐耀呼声更高万众所归的话,长老们也不会那么执着了吧。 年轻的天骄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着莫名的光,突然很想帮这年轻人一把。 “崔大有!” “属下在。”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可这少族长之位,我不争了。”唐罗将密折随手捏成碎末,如同雪花飘洒一地。 崔大有仿佛没有看见心血成泥,只是恭顺答道:“属下明白了。”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便是获取唐罗更大的信任和器重,至于唐罗当不当这个少族长,其实对他影响不大,因为眼前他所拥有的尊荣,便已超过了他最初的设想,而他坚信,唐罗未来一定会成为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族长只是家族中的代表而已,虽然风光一时,但也不是乾纲独断的存在,他只要跟紧对方的步伐,便能完成阶级的跃迁。 将心态摆得极正的崔大有引得唐罗暗暗点头,觉得这个管事用起来十分顺手又贴心,也不枉自己大费周章保下了他的亲眷儿女。 “将消息放出去,就说我已经拒绝了长老会的派令,这几年将会在阿兰山闭关不理俗事。”唐罗将自己的决定说出,两名下属脸色具是大变,如果说放弃竞争少族长他们还能理解,但推了长老会的派令便让人摸不清头脑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武堂的总教习分明就是个培养个人关系的最佳枢纽,六城武堂新建,里头将会集中各族优秀的庶子与最出色的平民,如果担任了总教习一职,未来所有家主都会前来讨好,地位可算超然,更别说秘术阁总顾问,几乎便是阁老之下的第一人,家族秘术功法任凭取用,可谓武者梦寐以求的身份。 两人大惊失色想要劝谏,但看着唐罗面无表情的脸就已明白家主心意已决,生受大恩的两人哪敢开口,哪怕心中别扭,也只是奉命后离开首座府邸,并将消息散播出去。 七百章:龙西新天骄 唐氏双子星的碰撞还未开始就以其中一方的主动退却而结束,不得不说唐罗这番“示弱”的表现让支持唐耀的那伙既兴奋又赞赏。 但也有不少的家族对唐罗无比失望,觉得这个拥有西陵第一蜕凡的男人名不副实,在尚武的龙州,不战而败是最大的耻辱,避战更与认怂没有什么区别,唐罗的退却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不如唐耀的表现。 既然唐罗烂泥扶不上墙,很多家族自然就将资源投给了瞿塘城的唐耀,现在少族长之位义无争议,对一些别有用心的家族来讲反而是件好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在阿兰山闭关的唐罗也慢慢淡出了众人的视野,而唐耀却如同骄阳如日中天。 没有人会刻意提起一个“失败者”,所以龙西联盟的世家们都下意识的将唐罗忘记,随着一个个优秀年轻人的出现,唐罗仿佛已经成了记忆中一个遥远的名字。 直到1782年六月初一 十三岁的唐星突破蜕凡境抢尽了龙西新联盟所有年轻人的风头,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夜间传遍了陵江六城。 钟灵毓秀、未来之星、绝世天骄、冠绝龙西。 这样的人物不管用什么样的溢美之词都不为过,82年的六月是唐星一个人的六月,十三岁的小正太破了蜕凡之后并没有闲着,跑到了瞿塘城的武堂中与各族武者进行了友好的切磋。 武罗双龙与无名火,年轻的天骄以下克上竟将瞿塘城武堂中大量的武者锤翻在地,那威势哪像初入蜕凡,凶境的武宗们看得真切,就是普通的蜕凡巅峰也不是对手啊。 总教习唐耀更是面色铁青,武罗指作为唐氏凡级的不传之秘,几乎拥有越境作战的威能,而看唐星的施展,左右开弓的双龙都信手拈来,这让普通的蜕凡如何抵挡,更别说还有那套诡异自燃的灵火咒术,每战都以无名火起手,然后便是武罗指紧随其后。 想要扑灭身上灵火便得将所有灵力压制在气海中,但要抵挡武罗双龙却必须要祭出耗费灵力甚巨的护身功法或是灵技阻挡,普通蜕凡的肉身强度哪能抵挡武罗双龙的狂暴,即便是蜕凡巅峰那庞大的灵力在无名火的焚烧下最多也就支撑十数息,而这时间里,唐星可以打出十数道武罗指,几乎毫无停歇。 十三岁的蜕凡武者无愧于自己的天骄之名,但欺负这群普通武者能算什么本事,在试炼场观战的武堂教习们具是一脸阴沉。 一番车轮战后将瞿塘城武堂挑翻的小正太抱着胸,不屑得环视脸色阴沉的武堂教习们一圈,又歪着头朝总教习唐耀问道:“这就是你担任教习培养出来的蜕凡武者么,这样的教学水平,也配和我哥相提并论?” 本是友好的切磋在唐星这番话后彻底变味,瞿塘城的教习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唐星不就近找兰山城武堂的蜕凡武者们切磋,而是横跨数百里来到瞿塘城找人切磋,原来这个新晋的天骄竟是来给兄长鸣不平的。 众人这才想起了那个已经消失了一年的唐氏天骄,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唐罗突破蜕凡,也是十三岁... 一门双天骄,父亲还是唐氏武堂首座,而看着弟弟的手段就能明白哥哥曾经的西陵第一天骄一定是不含一丝水分,这样一个人竟会避而不战么? 看着面带不屑的唐星和满地的伤患,众人突然对那件事有了不一样的解读。 踢馆成功的唐星潇洒离去,自觉地做了件大事的小正太连离开的脚步都格外轻快。 能够如此轻松的踩翻瞿塘城,无名火功不可没,而这套复杂又凶狠的灵技,正是唐罗独创的不传之秘,而用兄长的话说。 “蜕凡境的小鬼里面,基本没有能以肉身硬抗灵火的存在,你就以无名火起手,然后武罗指猛攻。一点间隙都不要留给对方,如果没有什么太过惊艳的秘术反场,蜕凡巅峰都不是你的对手。” 犹记得兄长当时平淡的表述,好像天下蜕凡都是蝼蚁,将信将疑的小正太便在北山约战了几个本脉的蜕凡,结果真如唐罗说的那样,即便是同样修有武罗指的本脉武者,都不是他的对手。 一招鲜吃遍天,唐星便在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中树立了自己无敌的武道信念,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兄长传授的灵技加上指点。 所以每当北山的同学说起现在如日中天的会首唐耀,他的心中都是暗暗不屑,觉得对方根本没有资格和兄长相提并论。 在战胜北山的一位蜕凡巅峰却还没有灵意合一的本脉族人后,唐星终是按捺不住跑去了瞿塘城武堂踢馆,而结果就像兄长说的那样,必中的无名火成了瞿塘城武堂学员们挥之不去的梦魇,而他也有了个灵火天骄的名号。 兴奋的唐星第一时间跑回了阿兰山唐罗的闭关处,对着安静盘坐在山巅的兄长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地吹嘘自己在瞿塘城的壮举:“哥你是没看到,我就一式无名火附在了对方身上,那号称武堂第一人的家伙就是一阵手忙脚乱,然后我就上前以武罗指猛攻,不给对方收缩灵力扑灭灵火的机会,短短十数息,那个蜕凡巅峰就被我锤翻在地,要不是念在对方是我武堂一员的份上我撤了无名火,那家伙肯定会被灵火活活烧死!” “如果无名火失效,你有信心战胜那位武堂第一人么?”唐罗淡淡的一句询问让兴奋无比的唐星当场哑火。 唐罗当然能理解小家伙的兴奋,但对方显然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现在的小正太俨然有了一种看不起天下蜕凡的傲气,觉得凭借无名火加武罗指的组合就能碾压所有蜕凡,但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不说那些精擅武道的强者,就说一些能够抵御灵火的血脉能力亦是不在少数,这样的情况让唐罗不得不说一些扫兴的话,往兴奋过头的小正太头顶浇上一盆冷水。 七百零一章:破碎 “怎么会失效!”小正太呐呐了半响憋出一句:“师公也说这无名火巧夺天工,若是不给对方驱散灵火的机会,等到灵火吞噬灵力壮大便势不可挡,肯定没问题的!” “你还去问过师公,真有你的。”唐罗哑然失笑,对自己这个弟弟也是有些服气,其实仔细想想也明白,小家伙的无敌信念其实全都是构建在无名火必中和以灵力为燃料的特性上,以初入蜕凡境碾压蜕凡巅峰的战绩已经让小家伙感受到了武道的快乐,现在让他接受被秘术阁老承认过的灵技会失效,怎么都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所谓成长,就是击碎你本就牢固的以为,然后将击碎你的东西丢在你支离破碎的面前,如果你能将其重新捡起构建,便是成长,如果你将击碎你的东西远远踢开,原模原样的将自己拼装回去,那就是不成长。 唐罗不清楚小正太慧根如何,但他知道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击碎对方认为无名火一定有效的认知,让唐星的无敌信念,碎掉! “来,用你最得意的套路攻击我。”盘膝而坐的唐罗面带微笑,朝着眼前的小家伙招了招手:“你不是认为无名火一定会奏效么,我便坐在这,如果你能用无名火点燃我,我便答应你一个条件。” “哼,又来骗我!”小正太毫不动心,自以为看穿了兄长的套路:“欺负刚刚蜕凡的弟弟,你羞不羞!你曾经说过蜕凡境中少有能以肉身硬抗灵火的存在,你一定是没将自己算进去,毛孔封闭钢身一体,浑身犹如净瓶将灵力牢牢锁住,无名火要能点燃你才是见鬼了,我才不上当呢!” 如果说小正太的无敌信念里还有敬畏,那一定是对于自己这个兄长的,所以他根本没有为唐罗的提议动心,反倒是极为冷静的在分析成功的可能性,在他心里就连徐家的大表哥都不是兄长的对手,又怎么会觉得自己能够打赢。 唐罗不禁老脸一黑,挠了挠头,弟弟大了就不好骗了,本来他就是想这样简单粗暴的击碎小正太的无敌信念,但既然被戳破了,他也不介意换一个方法。 “我不用不灭战体,也不以肉身硬抗,更不会施展什么灵技对冲,只要你的无名火能够点燃我身上的麻衣,便算你赢。”一看小正太有些动心,唐罗又抖了抖胸前敞开的衣襟诱惑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够损坏这件麻衣,甚至能够让我离开原地一寸,都算你赢,如何?” 小正太长大了小嘴,因为任凭他怎么设想,都不认为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唐罗能够破了他的得意套路,要是这样自己都输了,那么他不是显得太过没用了吗! “那我来了!” 唐星眼中满是坚定,体内灵力瞬间凝出无名火魂印,对着唐罗的衣襟印去。 打赢当然是没有把握的,但仅仅是破坏衣物的话,以无名火这种咒术的特性,还不是信手拈来。 这种无形无相的印法用作偷袭简直没有短板,迅速快捷隐蔽,只消在目光所及的地方绘下咒印,体内的火印自然会寻到目标,两个独立的咒印相合便是灵火之印! 这巧夺天工的设计就是无名火必中的由来,虽然兄长本身就是这式咒法的创始者,但小正太也不相信,不以灵力对冲唐罗有什么办法驱散。 咒印绘成,体内魂印仿佛感受到致命吸引透体而出,如瞬移般朝目标咒印移动,这样的无名火,怎么挡!? 唐星仿佛已经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灵火,双印既成,他现在需要考虑的就是该向兄长提个什么要求呢,小家伙一时犯了难,因为他想要的愿望实在太多,竟有些难以取舍。 但唐罗既然能够提出这样的限制,又怎会让自己陷入必败的局面呢,这一年来他研究体内黑球神魂的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双眼的特异。 这双以前只能看见灵力数量的眼睛,在他破入凶境之后竟然又发生了变化,他现在甚至能看见对方武者体内流动的灵力甚至是对方出手灵技的结构。 这种不可思议的体验仿佛给唐罗推开了一扇武道的新门,透过这双眼的印证他知道了原来修炼真能改变一个人体内的灵力结构。 善用双拳的武者体内灵力便会大量流转双臂,以至于擅长拳术的武者双臂活性惊人,而擅长腿法的武者则是双腿灵力活性更大,擅长兵器的则是手腕与小臂。 现在的唐罗仅仅是看见一名武者,便能知道对方擅长的武道,这对未来的争斗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而能够看见灵技的内部结构,更是让唐罗对武道体系有了不一样的认识,武罗指、无名火都是在他眼睛产生变异之前创造的灵技,有些完美主义的他几乎将这两门灵技在他的认知范围内开发到了极致,但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两门灵技还远远谈不上完美。 因为两门灵技的内部构建,都太过薄弱了。 灵力是一种特殊的能量,随着数量的聚集它的形态和粘性也会产生变化,一千点灵力集合之内都被称作是基础灵力,这些灵力的凝聚就像是沙。 用沙捏出的造型可以巧夺天工般别致,但受困于灵力本身的凝聚,这看似极美的造型被风一吹,也就散了。 唐罗将灵力灌注食指中,在这双神异的眼中,无形无相的魂印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拦在必经之路上轻轻一个弹指便将魂印击得烟消云散,母印消散,绘在衣服上的咒印也同样散去,抬起头不远处刚刚面露痴笑的小正太此时表情呆滞。 怎么可能不呆滞! 唐星感觉到体力而出的魂印,突然消失了,而不远处盘膝而坐的兄长,依旧保持着那个弹指的手势。 这一刻,无敌信念和武道认知全碎了,咒术会被人用弹指击碎这就跟有人在用口水灭火一样,实在无法令人接受。 “我不信!我不信!”小家伙涨红了脸又凝出第二个无名火的魂印,换来的是唐罗的第二次弹指。 “啵~” 无往而不利的无名火神话,就在兄长的两个弹指里,碎掉了。 七百零二章:见自己(第一卷终) 知道小家伙还需要时间消化的唐罗并没有打扰,依旧淡定的盘膝而坐,武道越修炼便越发感觉到其中的博大精深。 它能以弹指破坏咒术内部结构是因为他的眼睛能看到灵力波动行进的诡异,而这种直来直去的两印重合几乎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小正太之所以这么不能接受,是因为世人早已习惯了咒术肉眼不可见的设定,所以看到咒术被弹指破去,才会如此震惊。 但看不到咒术又如何,咒术就真的不可破解吗?其实未必,就说徐老赢的通冥剑体,六识无比敏锐的他能够轻易感受到咒术临身的痕迹,只消一道透体而出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便能将这门咒术扼杀在摇篮里。 即便是没有修炼通冥剑体的徐氏子弟,起手便是成百上千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只要其中任何一道挨到了魂印,不也能将这个印法破去么。 妄图用无名火加上武罗指便横行蜕凡境界,终归只是小正太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不能迅速纠正对方错误的认知,就会使其在武道路上越走越偏。 所以这个恶人只能唐罗自己来当,接下里就看小家伙需要多久来重建自己的武道认知了。 “嗯?” 两道汹涌而至的白色龙卷打断了唐罗的沉思,面露喜色的兄长透过能够撕碎巨岩的灵技看见了面容坚定的小正太。 也许小家伙在家庭的呵护下有着各种娇生惯养的小毛病,但在爱意包裹下长大的孩子心智却是无比健全,武道认识被推翻这么大的震撼只是瞬间便已调整回来,再一次出手便是杀招双龙,坚定的眼神无愧于武者之名。 只是就跟无名火一样,武罗指的威力没有问题,他的问题是灵力结构不稳,只是螺旋形的灵技很好的将内部结构不稳的弊病隐藏,所以显得这一招刚猛无俦,但唐罗对武罗指实在太了解了,这一招真的有那么无懈可击么,双眼进化后的审视下,这套引以为傲的灵技还是有几处破绽的。 袭风劲力缠绕在食指上,沿着一道诡异的弧线,顺着螺旋的轨迹射入了其中一道武罗指的内部,纠缠向前的强悍灵技突然扭头,与并行纠缠的另一道武罗指相撞,两道白色的龙卷便在半空中炸成清风,将唐罗的麻衣吹得猎猎作响。 唐星可没有唐罗的视野,他只看到自己的武罗双龙突然撞在了一起,少年人遇到想不通的事情通常都会无视,既然失误了,再试一次不就好了吗! 袭风劲力在十指流转,武罗双龙再现,唐星推出两道白色龙卷朝着盘膝而坐的兄长攻去,而不出意外的,两道双龙再次相撞,消弭于无形。 这次将注意力牢牢锁在兄长身上的小正太也终于看见了唐罗伸出的食指与那道若有似无的袭风指力,对这门脱胎于袭风的武罗前置灵技唐星可谓了若指掌,但两道强横的武罗指居然被一道小小的袭风指力破去,也太不武道了吧! “我不相信!” 小正太怪叫一声,不顾双手经络的酸胀又是一道双龙祭出,而这一次他并没让两道龙卷并行,而是一左一右沿着弧形轨迹朝着唐罗攻去。 这样一来你还怎么引得两道灵技相互碰撞!?小正太喘着粗气得意的想,目不转睛地盯着唐罗。 而盘膝而坐的兄长这一次连袭风指力都没用,只是张开双手挥舞宽大的麻衣袖袍,以肉身搅动身侧的天地灵力形成漩涡。 那早已瞄准的唐罗的两道武罗在即将要临身的时候突然失去了原本行进的轨迹,被袖袍引着便扭头直冲天际,看得小家伙张大了嘴。 “这...这样也可以?”唐星抬头看着那两道冲天而起的龙卷消弭在天空,颓然坐倒:“不打了不打了,真没意思!” 最得意的两套灵技在兄长面前毫无作用,小正太觉得自己练了个假武,因为战胜瞿塘城武堂学员们的兴奋早就飞到不知哪儿去了,他此时只想抱抱可爱的小妙竹,练武真没意思! “你还剩近半灵力,不再试试么?”唐罗好整以暇的望着颓废的弟弟,怂恿道。 “还试什么!”唐星忿忿道:“无名火和武罗指都没用,不试了。”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胜不过兄长,但对方加了如此多限制自己却连对方衣服都没打坏,这简直令人绝望。 年轻人的特点就是,要么踌躇满志觉得自己将会成为世界之王,要么万念俱灰颓废的好像一滩烂泥,也许是打击太过严重,此时的小正太有朝烂泥发展的趋势,这让唐罗心中一惊,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小家伙的心理素质。 此时的小家伙满脸纠结,刚刚的意气风发和活灵活现早已消失,脸上只有深深的挫败:“哥,我是不是很弱?” 他的武道认知在这短短的几次交手间彻底被颠覆了,外人都说他是唐氏冉冉升起的绝世天骄,在战胜几位族兄后,接踵而至的逢迎让他飘飘欲仙,他第一次从武道上感受巨大的成就感,照理说他应该是很强的,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憋屈、怀疑、愤怒和颓废纠缠在一起,让小正太恍惚着朝兄长求助。 “还记得武者三境么?”唐罗心中叹了口气,向颓废的小家伙问道。 “是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嘛。”唐星毫不在意地重复着这套理论,照本宣科道。 唐罗点点头,仔细斟酌着语言道:“见自己,便是要了解自己,没有人能给武道下一个定义,但却可以给自己下一个。无名火和武罗指都是很强的灵技,但这真能代表武者唐星蜕凡境的所有么,或许你觉得此时的你已经站在蜕凡境的上层,所以面对失败才会如此绝望。可仔细想想这究竟是无名火和武罗指站在了这个上层,还是武者唐星站在了这个上层?” “这有什么区别么?”唐星不解。 “当然有。”唐罗笑道:“无名火也好,武罗指也罢,其实只是武者手上的工具,这工具谁都能用,但最重要的是使用工具的人,你要赢得从来不是我,更不是瞿塘城那些学员,而是你自己。半年后你面对今天的自己能不能战而胜之,一年后的你面对半年后的自己能不能战而胜之,所谓武道精进从来不是以战胜多少人为标准的,击败一万个不如自己的武者,不如超越自己一次。” “你需要搞清楚的是,你的强大究竟是因为这两套灵技,还是你作为一个武者,本身就那么强?” 唐罗站起身形走到小家伙身边,将一脸震撼的弟弟扶起,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无名火和武罗指,不过蜕凡境中两种还算不错的工具,今天你的攻击无法奏效,不是因为我太强,而是因为你太依赖它们,其实仅仅想要划破我的麻衣,哪里需要这样狂猛的灵技。” 人在高峰的时候是听不进别的说话的,因为高处的风太大,风景太美,谁会想要理会这些煞风景的道理,而当人跌入低谷时,这些道理便成了支撑信念的重要逻辑。 唐星此时便身处一种莫名的震撼中,仿佛抓到了一些比胜负还重要的东西,如果再打一次,它能不能划破兄长的麻衣? 面对一个不能施展灵技和不灭战体还盘膝坐在原地不能动的武者,他好像有数种可以奏效的攻击方式,可刚刚他为什么颓废的不愿想也不愿试呢。 “我好像明白了。”唐星仰起头对着兄长道:“哥,能让我再试试么?” 揉了揉小正太的脑袋,唐罗笑道:“当然可以。” 一日之后,唐星从阿兰山兄长的闭关处离开,虽然到了最后,他都没有成功毁坏兄长的麻衣,但无数次的失败却让他隐隐有了一种感觉。 如果今天的自己对上昨天的灵火天骄,一定能够战而胜之。 没有修炼更强的秘术,没有什么灵力的提升,但唐星就是知道,今天的自己比昨天更强,而且强得不止一点! 回到北山的小正太来不及接受族人的吹捧便向秘术阁申请了几部秘术,因为他突然觉得,仅仅拥有无名火和武罗指的他在蜕凡境中根本算不上强,他还有无线的空间可以成长,脑中一个个奇思妙想的变强方案等着他去实施,哪有时间浪费在相互的吹嘘上。 第一章:武圣山来信 两年时间一晃而过,雄踞龙州西部的新联盟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发展着,在盟主唐志天灾之下各族需要团结互助的指导思想下,新联盟以和平引渡、善待百姓的战略方针在整个西部传播着仁义之名,也引得无数难民和破落世家将陵江两岸龙西新联盟治下的城市当做可以投奔的圣地。 两艘万乘宝船也相继回航,与以往唐氏独享不同,此时的万乘宝船已经成了新联盟最重要的福利项目,获得大量利益的远征世家更是对唐氏心悦诚服,而看着第一批随船出航的世家挣了个盆满钵满,其他新联盟的成员们眼红的同时更是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登上第二次远航的宝船。 唐氏在新联盟的话语权因为两艘宝船更加巩固,而新联盟的实力也因为和平的发展和无数难民的投效迅速膨胀。 特别是在萧锦林得证大宗师之位后,更将龙西新联盟的形象提升一个档次,原本觉得可以轻易拿捏新联盟的古老世家和宗门,因为这名大宗师强者的出现,也不由得开始谨慎对待这群他们眼中的乌合之众。 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盘踞龙州西部的新联盟成了庞然大物,引得各州府无比忌惮,生怕龙西新联盟将触手伸出西部。 为了保护自己,效仿龙西新联盟的世家联盟不断在西部周边出现,但貌合神离的世家能有多少凝聚力只有老天知道,真正运作过联盟的世家终于明白,要达到龙西新联盟这样的如臂指使有多困难。 世家对龙西新联盟的忌惮更甚,甚至隐隐传出龙州以西,联盟第一的歌谣。 这些事情为情报敏锐的新联盟自是看在眼里,唐志只是一笑置之,在没有将西部潜力挖尽之前,他可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毕竟还有一百年的发展时间,在覆灭弥氏之后,他一点儿都不心急。 本以为依靠联盟之名撑伞,唐氏的闷声发大财的计划可以持续下去,但一封御兽宗的来信却让如日中天的唐氏如临大敌。 印着武圣山印鉴的信函让唐志不由得眉头紧锁,龙州的两处圣地竟会联合对一世家发函,这说明他们已经清楚知晓了新联盟就是唐氏控制的事实,这是何等可怖的情报能力。 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信函打开,竟是武圣山邀请龙西新联盟优秀的年轻武者前往昆吾郡参加一场名为《龙州青年武道大赛》的邀请函,一共给了龙西新联盟五个名额。 要求三十岁以下的最低蜕凡境的年轻武者参赛,与西贺各个州部的武者进行交流。 放下信函的唐志脸色凝重,朝着令官道:“迅速召回各城的长老与总教习进行家族紧急会议,走一趟萧氏将萧族长请来旁听。” “等等!”唐志突然叫住了走到门口的令官道:“再去一趟兰山城,将罗部长请来,并告诉他事关百年圣战,请他务必到场!” 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这份邀请函在龙西掀起了层层波浪,各城的长老们在受到传讯后连夜赶回北山,只是因为路途的关系,就近比如兰山城、扶灵城的长老和教习回来得快,而如截江城的远地回来的慢。(群众的共享文件里有陵江十城图,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加群查阅) 每一个回到北山的唐氏族人具是面色阴沉,龙西新联盟刚刚起步便收到了武圣山来信,大家都从这个举动中读出了一些不明不白的意味,这好像不单单是一个邀请,还像是两大圣地的警告。 驻守在兰山城的三长老唐正豪与总教习唐青山,因为唐罗推辞了武堂总教习一职,所以唐氏便将这个肥缺安排给了拥有“钢身霸体”之称的族内天骄,而获得海量灵药支持的唐青山也不负众望,在短短几年内便将不灭战体修到五品。 而钢身血脉更是与不灭战体无比契合,使其达到了钢身一体的锻体境界,仅以肉身强度来说甚至超越一些锻体有成的凶境强者,而且钢身血脉能力激活时能很好遮住不灭战体的神纹银芒,所以唐青山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数次与凶境交战不败的战绩让这位天骄的风头甚至盖过了瞿塘城的总教习唐耀,成了唐氏炙手可热的新星。 两人迈步进入议事厅朝着唐志点头示意,目光便被议事厅中央案台上的书信吸引,唐正豪一边上前一边问道:“这便是武圣山的来信么?” “没错,还请三长老过目。” 将这封不含烟火气的邀请函看完,唐正豪转身对着一旁的唐青山道:“你也看看。” 恭敬接过书信,唐青山将内容细细看了一遍,放回了中央案台上随着三长老唐正豪坐到一边,沉默不语。 反倒是族长唐志时不时朝门口看,久久不见来人心中有些失望。 长老们与教习们陆陆续续到场,每一位进来时都会讲案台上的信件看一遍然后坐下,默默等待。 时间慢慢过去,当截江城的大长老唐思源与总教习唐斌到场之后,也意味着唐氏这场族会真正要开始了。 “唐罗小子人呢?”大长老唐思源皱着眉将手中信件放下,环视厅中一圈转向唐志询问道:“族长没有请他来?” 族长唐志苦笑摇头,怎么会没有请,这几年但凡族中有事,哪一次会忘了那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可对方好像下定了决心专注在武道上,对族中的事物与龙西新联盟的发展不闻不问,唯一能喊动对方的首座唐森也是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唐氏最为惊才绝艳的年轻人就这样消失在了家族的视野中,长老们几乎要想不起上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了。 “不来便不来!”三长老唐正豪虎着一张脸道:“没有他,唐氏还有其他优秀的年轻人足以应付这次武圣山的邀请,现在是要搞清楚这个邀请究竟有什么深意,我唐氏在西陵立足千年,从来没有收到过武圣山的请柬,此事会不会有诈?唐枫,你是风媒属的署长,便由你先来说说这《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是怎么回事吧。” 第二章:武道会 作为唐氏独立的情报机构,风媒属虽然在两族大战时表现不太尽如人意,但家族还是念在其的重要性不断倾斜资源,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风媒属焕然一新,已将情报网络布满整个龙州西部,唐枫在族中的地位也因为风媒属的表现而水涨船高。 在收到武圣山信件的第一时间唐枫便发动风媒开始了《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情报收集,结果却令人大为惊异。 雄踞龙州西部的唐氏仿佛终于明白了武圣山管理龙州的方法,或者说,展现肌肉的方式。 三年一届,至今已经第二十届,武圣山将会邀请西贺龙州所有部族的公子,甚至是其他各大洲的圣地公子交流武道。 这场被冠以龙州青年名号的大会,是武圣山和御兽宗联合举办的,却不是面对所有龙州青年武者开放,而是针对各个州府已经成名的世家,只有受到武圣山邀请的世家,才有资格参加这场盛会。 换言之,获得邀请的世家,便是在两大圣地眼中值得承认的世家,此时的龙西新联盟已经是龙州西部的霸主,而唐氏作为新联盟的实际掌权族受到这样的邀请并不奇怪。 只是一直以来龙州西部都算不上龙州繁华的地区,陵江也只是龙江的一条支流,就连最富庶的西陵城跟龙州其他富庶之地比起来也是相形见绌。 而物质基础与人口数量很大程度决定了某个地区的武道发展程度,连宗门都没有的龙州西部从来没有任何世家受到武圣山的邀请,唐氏手上的这份邀请函,是龙州西部百年来的头一份,所以对这个武道大会,整个情报部门都是两眼一抹黑,毫无头绪。 将《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情报共享给议事厅的众人后,唐枫便将舞台让了出来。 “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看,这场青年武道大会应该不是什么陷阱,这份邀请更应该看作是武圣山对我们龙西新联盟的认可,老夫认为可以从新联盟中选出几个优秀的年轻人加上族内几名不凡后辈,一起去昆吾郡看看这龙州各个豪族宗门的武道水准。”性烈如火的唐正豪听完唐枫的话便忍不住发言道。 因为在他看来这件事可算是件大好事,现在龙西新联盟在西部已经毫无对手,总有一天要走出去,虽然风媒属已经在尽力收集情报,但道听途说的消息哪有武者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来得直接,这个邀请,并不算一件坏事! “三长老糊涂!”耿直的四长老唐朔听完唐正豪的话便叱道:“且不说武圣山与千年前韩氏关系如何,是否参与了中州那场灭圣之战,单说以武圣山对武学的精深造诣,万一看出“不灭战体”的根脚,我们该如何解释?再说现在我族优秀后辈有谁不是身负数种优质秘术,这次聚会不光有龙州各族,还有各个宗门,若是被人发现我族年轻人使用的都是各个圣地宗门的秘术,又该如何解释?灭族之祸近在眼前,三长老居然以为是件好事?” 在重武轻术的那个年代确实有大量宗门的秘术外流,但宗门真正核心的秘术一定会被死死攥在手上,而能够在千年前被韩氏收录的,大多都是这样级别的秘术,在秘术阁没有彻底将其研究透彻并将特性掩盖之前,躲还来不及,居然还敢凑上去! 三长老唐正豪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连连告罪。 “四长老也不要动气,这次议会本就是要讨论这场青年武道大会我们该怎么参加和斟酌哪些人选。毕竟武圣山的邀请,龙州哪个家族敢拒绝,即便是场鸿门宴也得派人前往。”族长唐志对着气呼呼四长老安抚道:“在此之前我已修书一封发到北邙姬氏,询问姬公子这武圣山对韩氏的态度,相信不日便有回复,眼下我们应该讨论的是该派何人带队。” 众人理所当然的将目光投向了同样坐在首席位置却从开始便一言不发的萧氏族长——萧锦林。 作为龙西联盟此时唯一的大宗师,萧锦林的地位现在尤为特殊,被称作龙西新联盟的牌面也不为过,带队这样大的事,实在不做第二人想。 虎目微张,萧锦林朝众人拱手点头道:“此事老夫已与唐族长商议过,定将参加盛会的后生安全带回。” “有萧族长出马,我们也就放心了。”唐氏的长老们点点头,通过这几年的相处,唐萧两族的配合也更加默契,特别是在唐氏族长之子唐鹏与萧氏族长孙女萧寄柔完婚后更是变得亲密无间,所以哪怕萧锦林出现在唐氏的议会上众位长老也没有意见。 “既然领队人选已经确定,那么便讨论下由谁担任队长吧。”族长唐志朝着众人道:“毕竟萧族长只能护送他们前往昆吾郡,但到了神山之后,便全靠参赛的队员们了,各位长老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 其实这两年唐氏出了很多惊才绝艳的弟子,唐青山只是其中一个代表,但就像四长老说的那样,很多人此时并不适合出现在武圣山和各个宗门的面前,所以合适两个字直接点出了带队人选的标准。 这次随着长老前来参加议会的还有唐氏安排在各个城市的后辈俊杰,但真正在三十岁以下的武者却只有两人。 “我推举唐耀担任此次武道大会的队长之位,相信他的实力和智谋在场的各位都已了解,实为队长的不二人选。”刚刚发完言的四长老一听到选队长了,当即将身边的唐耀推了出去。 经过两年的磨练,获得秘术补强的唐耀在武道的造诣上早已脱胎换骨,没有盲目追求强大秘术仔细构建自己擅长的武道风格的沉稳做法更是让人感觉前途不可限量,此时被推举出来,更是引得厅中众人连连点头。 而三长老唐正豪却有不同看法:“阿耀这两年确实有了不小的进步,但没有血脉能力的他即便有了秘术的加持也称不上绝强的武者,这青年武道大赛说是交流,其实就是比武么,所以我觉得相比于阿耀,青山更适合担任队长。” 第三章:当仁不让 眼看三长老四长老两人又要因为人选的事争吵起来,一直默不作声的二长老唐弘骏却是突然开口道:“老夫认为,这队长的人选,除了阿耀和青山外其实还有更好的人选。那就是萧氏的天骄,萧子玉!” 一鸣惊人的二长老让唐正豪与唐朔具是一惊,就连坐在首席的萧锦林都有些惊异。 “萧子玉本就是和青山齐名的蜕凡境强者,在用涅槃神火重塑肉身之后更是拥有了火灵体的特性,火神血脉加上八种异火,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青山侄儿修成六品不灭体后唯一的一场败绩便是在萧子玉手上对吧?” 所谓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唐弘骏本就是痴迷武道研究的武者,对强弱自是有一番判断,如果真要以能打与否决定队长的话,萧子玉在他心中是此时的不二人选。 唯一败绩被公开的唐青山表情没有一丝改变,只是沉声道:“我可以再跟萧子玉打一场,以此决定队长的归属。” 不灭战体突破五品后他领悟了钢身一体,异火虽强但威力毕竟受萧子玉修为所限,此时的唐青山有足够的信心战而胜之,至于唐耀,他从一开始没有将其当做自己的对手,就像三长老说的那样,没有血脉的武者毕竟不能算是绝顶,所以只要和萧子玉分出胜负,队长之位便会水落石出。 毕竟是气盛的年轻人,看着唐青山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骄傲的唐耀冷哼一声便将头撇开,若不是因为萧锦林在此,他定要跟唐青山做过一场,以此检验自己这两年的武道成果,也好让这个将血脉能力当做一切的蠢虫知道,人族之所以强大是因为在武道的海洋中不断探索,而不是抱着血脉死不撒手。 看着唐耀与唐青山互不服气的表情,长老们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族长唐志要选队长的深意,年轻人一个个太过傲气,都觉得自己天下无双,特别是像唐青山、唐耀这样的武者,生来就不愿居于人下,若是和稀泥般抽出五人开拔,结局就是分成一盘散沙各自为战。 要知道现在几人面对的可不是小小一个西部,而是龙州各个州府的俊杰,对《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两眼一抹黑的众人根本不知道这是一场个人赛还是团队赛,如果没有一位值得放心的队长居中统筹的话,化成散沙的西部天骄们被逐个击破他们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自古天骄皆败于一个傲字,双拳难敌四手这个事只有真正体验过才知道憋屈,明明是单打独斗都不如自己的几个人,联合一起却会产生巨大威胁,仅从唐青山和唐耀的表现,众人便隐隐看到了这个未来。 愤怒的宗正唐祖看着两个没规矩的小辈寒声道:“放肆!队长之位是长老会裁定,哪里轮得到你们小辈插嘴!别以为被长老推荐了就非你两不可,全都坐好咯!” 唐青山与唐耀听到宗正发怒,连忙收起了脸上傲色,悄然坐下,毕竟掌管族律的宗正威严极重,说是族人最害怕的长辈都不为过。 看着如鹌鹑般坐下的两人,唐祖哼了一声朝族长道:“依老夫看,选谁做队长都没可以,关键是要交代清楚,队员一定要严格遵守队长命令,不要仗着自己天骄身份,便觉得可以逾越,一盘散沙放到哪儿都会被人看不起,这是唐氏第一次接到武圣山邀请,若是因为谁的小脾气丢了脸,看回来以后律所怎么招呼!” 这番话就是说给唐青山和唐耀两人听得,族人少年顽劣少有未受宗所整治的,一听到宗正的话,两个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不由得调整了下坐姿,一副社会主义乖巧的模样。 “宗正所言极是。”族长唐志看了眼被吓着的年轻人,轻笑道:“那这队长之位,便由...” “这队长之位,我就当仁不让的接受了。”议事厅外响起的声音打断了唐志的宣布,一个身着黑色练功服剑眉星目的高大少年迈步走进了议事厅,笑眯眯地朝着众人告罪道:“哎呀呀,来晚了不好意思,小子见过族长与各位长老,哟,萧族长也在,听说您得证大宗师之位,恭喜恭喜呀!” 被打断的族长唐志看着来人哭笑不得,眼底却是一抹挥之不去的笑意,其实在二长老说萧子玉是更好队长人选的时候,他与大长老对视一眼,默契地想起了那个消失三年的名字——唐罗。 看到暌违已久的唐氏天骄再次出现,因为武圣山邀请的那丝担心烟消云散,如果说西陵能有一人足以压服各路天骄,一定是眼前此人无疑。 唐志环视一圈,每位长老脸上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就连最严肃的宗正都没有将唐罗的迟到放在心上。 唐罗看了看厅内,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刚一坐下便有些不适扭动着身子笑道:“坐了几年蒲团,突然坐凳子居然还有些不习惯,刚刚族长说道哪儿了,是让我担任这次《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队长是吧。” 一旁的唐耀和唐青山对唐罗怒目而视,对这个几年不见的家伙没有一丝好感,一出现便自说自话的要将队长之位揽下,偏偏厅内的长老们和族长都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这种差别待遇让两人心中极为不平。 但接下的事却更让他们三观尽碎,刚刚还说萧子玉是更好人选的二长老唐弘骏看到唐罗落座,居然咳嗽了一声附和道:“想不到罗部长居然出关了,那么这队长之位实在不做第二人想,还是由你担任最合适!” 说好的火神血脉火灵体,八种异火特牛逼呢,转眼就变成了唐罗最合适,不太合适吧二长老! 唐青山嘴角抽了抽,心中咆哮道,刚想找人出面主持下正义,便看到身边推荐自己的三长老开口了。 “由罗部长担任此行队长真是再好不过了,青山交给罗部长老夫放心!” 刚刚还说自己比唐耀更优秀,转眼就将自己推给了唐罗,不太好吧,叔公! 唐青山眼神中的小哀怨被唐正豪无视,三长老看唐罗的眼神,比看亲孙子还亲... 第四章:精进 两位长老的反水来的猝不及防,原来的友军成了胸口插刀的仇敌,唐青山与唐耀默契而坚毅的眼神相互碰撞,瞬间定下了联盟。 仿佛遇见了不可抵挡的强敌,两人决定紧紧抱团在一起,对出现的大魔王迎头痛击! “几位长老且慢!”唐耀率先站起身形,对着厅内众人道:“队长之责绝非儿戏,虽然罗部长几年前便有第一公子的名号,但终究闭关了数年,联盟内很多人都已将其忘记,这一回归便授予队长重任,恐怕难以服众。” 在场的除了长老之外便是这两年崭露头角被赋予重任的青年才俊,除了唐斌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其他所有人都同意唐耀的看法。 时间终会冲淡一切,特别是不怕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骤然看见一个族弟嚣张的出现,长老们的态度还如此不同,心中的不满溢于言表。 这两年有了北邙姬氏的锻体丹方和灵药资助,唐氏全族上下几乎脱胎换骨,年轻才俊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不弱于之前的天骄,两年前唐罗的几次战绩放到现在,也并没有遥不可攀的,突然出现便要担任队长如何服众,虽然他们大多超出三十岁,此时亦是纷纷出言声援唐耀。 面向背负双手的青年才俊,唐罗面无表情问道:“你就是唐耀吧?” “正是,久仰罗部长大名了。”唐耀拱拱手,不咸不淡应道。 “还真是啊?”唐罗摇摇头,一脸不敢置信:“两年前功勋榜排第二却不足我的零头,培养的武堂成员又被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锤翻,都这样了你居然还第一个出来表示不服,不太合理吧。” 所以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句话就是告诉你,打人一定要冲着脸招呼才会疼,骂人一定要专注要害才会有效。 大笨蛋、大猪头、讨厌鬼什么的,是撒娇,不是喷人。 作为一个经历过信息爆炸时代的硬汉,唐罗保持了自己钢铁般的语言风格,一套连击便将唐耀打得黑脸,但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或是两年之后你认为自己有了不少的长进可以对我挑衅,那我给你一个机会,一拳锤不翻你这队长之位就交给你怎么样?”唐罗笑眯眯伸出右手,张开的五指缓缓收紧,随着五指的合拢,竟有虎豹雷音齐鸣,音爆震荡空间,握拳便像捏碎掌中乾坤,引得厅内人人侧目。 “就一拳,要不要试试?”唐罗举着沙包大的拳头往前一推,半肘距离激起风罡无数,吹得厅内众人眯起双眼。 如果是两年前的自己,看到对方这一握拳也许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但经过两年的修行,唐耀的眼力何止强了倍数。 正是因为能够看懂,所以明白唐罗用一次握拳展示了多么可怖的战力,而衡量自身实力后,唐耀绝望的判断出恐怕要道凶境之后才有机会追赶,若是现在对上,绝无幸免! 唐耀面色更加阴沉,实在难以相信同是蜕凡武者,他与唐罗的战力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面对这样的一拳,他用什么接,又怎么敢接!? 不光是他,其他被委以总教习的杰出俊杰们看到这一拳都沉默了,仅是看着唐罗握拳便让他们产生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族弟吗,也特么的太假了! 厅中鸦雀无声,唐耀面色阴沉却依旧梗着脖子站着,四长老唐朔摇摇头,站起身形将身旁倔强的年轻人按到椅子里,朝着唐罗颔首示意:“罗部长担任队长之责,实至名归,有你带队,老夫放心。” “嘿嘿嘿。”唐罗将拳头收起,朝四长老点头笑道:“四长老客气了。”又转头对唐耀道:“看来这两年你确实进步不小,竟能看出这拳中的端倪,不错不错。” 就像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夸赞,唐耀表情不变但眼中满是屈辱,放在膝上的双拳紧握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绪。 但摆平了一个并不意味着事情变得顺利,因为唐氏可不止唐耀一个愣头青,那一拳足以吓住瞿塘总教习,却无法让唐青山胆怯。 如黑塔般壮实的武者站起身来,朝着唐罗道:“唐青山想试试罗部长的拳头!” “唐青山是吧?”唐罗转头看了眼这个成名于西陵擂台的本族强者,点了点头道:“那便试试吧。” “慢着!” 眼看唐罗便要捏拳,三长老唐正豪皱着眉站起来,看着唐青山道:“瞎凑什么热闹,九月便是武道会,今天伤了,到时怎么办,还不坐下!” 若说战力,唐正豪相信唐青山或许胜过唐耀,但要说眼力的话,或许八个唐青山绑在一起都比不上唐耀。 唐罗刚那握拳中展示的东西,哪是区区一个蜕凡能够抵挡的,除非唐青山不灭战体更进一步或是突破境界,不然面对那一拳必定会受伤,作为唐青山的亲叔父,他当然要出来阻止。 但愣头青的倔强又哪是三言两语能够劝服的,在唐青山看来,叔公就是偏爱唐罗,想让他顺利担任队长之位,自修成不灭战体五品加上钢身血脉融合,即使面对玄级灵技他都不曾受伤,要让他畏惧一名蜕凡的拳头,简直妄想! “三长老,这儿是宗所议事厅,只有职务无有亲疏!此事是我与罗部长的事,关乎家族决议,还请您不要从中阻拦!”黑塔般的壮汉冷冷回应引得三长老怒目而视。 被侄孙的一番不知好歹的话顶出了一阵心火,眼力不够的苦头只能自己吃,唐正豪冷哼一声,闭目坐下,懒得再看蠢侄孙一眼。 而看着三长老一番好意被怼得支离破碎,唐罗深表同情的同时也是一阵感同身受,熊孩子不好带啊,所以说武者为什么要学习文化,研究功法,便是为了明理懂事,分辨好坏嘛。 摇摇头,唐罗对着唐青山道:“青山总教习请做好准备,我要来了。” 没了叔父“阻挠”,唐青山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唐罗身上,将体内灵力注入经络中镌刻好的灵阵,钢身血脉的力量同时爆发,一尊闪着银光的钢铁战神出现在唐罗面前。 第五章:铁头娃 谁能想到钢身血脉竟与不灭战体如此契合,在开启上五品神藏后竟发生神异变化。 血脉与秘术两者完美契合,唐青山施展的不灭战体与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与钢身血脉融合之后的不灭战体不但大大加强了灵力防御强度,物理防御强度也有极为恐怖的提升,力量、速度、韧性皆有大幅度的增长,甚至直接领悟到钢身一体的锻体境界。 唐罗看着变成一尊铁人的唐青山点点头,难怪对方觉得自己可以借助自己一拳,毕竟此时唐青山的防御几乎达到了蜕凡境的巅峰,比之自己拥有天赐神甲的巨人之身都不遑多让,更别说对方身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面对灵技承受的攻击范围也小,单比能抗的话,或许唐青山要比巨人之体能够承受更多的攻击。 钢身霸体果然名不虚传,但很可惜的是,唐罗现在拥有的更加夸张。 这两年在先天之气的滋润下加上锻体丹药的辅助,唐罗不但绘刻了后背十纹完成了第四品不灭战体的修炼,更觉醒了新的神通。 原本第四品将会给予武者霸下神力并将肉身再次强化到负岳之躯的地步,但唐罗却让这一品的不灭体再次产生了变化。 如果说霸下原为龙之子,修成四品不灭体的武者已经可以与巨龙角力的话,那么唐罗感觉自己大概练成了玄武体吧,就是那一种可以压着龙打的乌龟,毕竟又出现的玄蛇虚影比起天龙虚影还强上三分,说自己是霸下好像也不太合理啊。 五腑神藏中土生金,唐罗双肺已经化作阴阳双轮,源源不断提供庚金先天之气,外息更是彻底转为内息,他现在可以不依靠空气和灵力存活,而虚空之胃加上阴阳碾的组合让他可以吞噬任何物质维持生机。 化身巨人更是达到了十米开外,比一般的荒兽还要巨大,好在没有激活不灭战体时自己英俊的相貌与修长的身材并没有再次发育,算是一则利好消息。 而体内黑球神魂的研究也取得了一些成果,所以唐罗觉得自己是时候去见一见外面的天地了,正好武圣山发出了这则邀请,他又怎么会让队长之位旁落呢,若不是太怕惊世骇俗,他都想将自己的修为亮一亮,将领队之责都兼了。 但眼下他还是得先处理这个闪闪发光的愣头青,唐罗摇摇头,直接走上前去抓住了唐青山的右臂。 五指收紧,钢铁般银色的肌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唐罗笑眯眯问道:“疼不疼?” “不疼!”唐青山面不改色。 话音刚落,右臂上的五指再次收紧,钢铁般的筋肉挤压着内部的骨骼,钢身一体仿佛失效一般,劲力仿佛钢刀。 “现在呢,疼不疼?”唐罗依旧笑眯眯的。 “不..不疼!”唐青山咬着牙道,如果只是这样痛苦的话,他能承受一天! “哦?厉害啊。”唐罗赞了一句,五指再次收紧,唐青山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他的钢身一体,竟然被捏爆了! 唐罗的施加在自己右臂上的力量,竟以超过了钢身的上限,只剩下不灭战体的力量苦苦支撑,而原本钢筋铁铸的肌肉在失去血脉力量的支持后,面对这股狂猛无端的力量仿佛变成了面团。 唐青山原本需要几手才能丈量的粗壮上臂在钢身一体被破后因为挡不住唐罗掌心巨力竟然爆碎,血肉被挤压道极限只能从指缝爆开,溅了一地。 就像柔软的面团,拥有钢身霸体的唐青山在唐罗手上几乎没有一丝抵抗力,而五指继续合拢的话,众人毫不怀疑唐罗可以捏断唐青山的臂骨。 几年不见,唐罗的战力更加可怖了,原先他转修体术的时候,长老们无一看好,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能够媲美地灵体悟性的武者只有修炼灵技才是出路,特别还是个不需要回气单人就能施展合击的顶级天才,更是毫无抛弃灵修的理由。 但转修不灭战体的唐罗却是一次次让人感到惊异,那种几乎可以算作跨境的战斗力一次次惊爆众人的眼球,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此时展现出来的东西,几乎媲美上古传说中那些以肉身撕碎妖兽的先贤。 有喜有忧,喜的是几年放任并没有荒废家族天骄的时间,优的是刚一出山,家族的两个天骄就杠上了,其中一个还有断臂的风险。 三长老虽然被自己这个侄孙气得不轻,但长辈哪会真的记恨小辈,看到此时唐青山右臂血肉爆开,那点愤怒早就抛到九霄云外,眼中只有担心。 手臂都被捏爆了,但硬气的武者依旧面无表情,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仿佛失去了痛觉,爆碎满地根本不是他的血肉。 “喂,这样还不疼吗?” 第三次询问换来的是唐青山的冷冷一笑,仿佛嘲弄。 现在场面很尴尬,我下不来台!谁告诉我该怎么收场。 唐罗都惊了,这哪是愣头青,根本是铁头娃好吧! 本来以为只需要让唐青山感受到透体的劲力对方便会服软,谁知道他竟用钢身一体硬生生撑了下来,无奈唐罗只能借助天龙与玄蛇两次加力,几乎动用了此时全身的力量,却不想对方手臂都被抓爆了却都没有吭声。 眼下肿么办?抓着唐青山臂骨的唐罗居然不知该如何更进一步了,在天龙、玄蛇加持之下的力量最多只能做到这一步。 而对付一个两万来点灵力的小年轻,总不能较真变身巨人一掌拍死吧。 唐罗眼中有些绝望,只觉得捏手臂什么的就是一步臭棋,从开始就该全力以赴一拳莽过去,锤昏了拉倒,现在好了,丢人了吧。 感受到厅内长老们的炯炯目光,唐罗只能地将手放开,无奈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果然铁头娃才是装逼犯的绝杀,本以为自己现在的实力,全天下都是舞台,没想到刚一出山就折戟沉沙,这剧本对自己,还真是一点都不友善呀。 随着罗部长松开的五指,已经被挤压到极限的血肉弹了回来,唐青山眼光莫名,不知道唐罗为什么会停止发力,他都已经做好了断臂的心里准备。 第六章:落定(求张月票~~) 而厅内的人看着颓然坐回椅子上闷声不吭的唐罗,则是满满的欣赏,特别是三长老唐正豪,眼看侄孙就要断臂,他是用了多大的感情才压制住没有出声阻止的冲动,虽然自己这个侄孙有一万个缺点,但论骨气,年轻一辈中无人能出其右,右臂被捏爆都是面不改色,这份倔强让人欣赏的同时,也让人心疼。 长老们从未怀疑唐罗有捏碎唐青山手臂的能力,所以唐罗的放手在他们看来,只是因为顾全大局才选择退让。面对唐青山死鸭子嘴硬,唐罗如果再次发力他便会断臂重伤,就跟三长老预判的那样,九月就要开始的龙舟年轻武者交流会,断了一臂的天骄是绝无可能上场的,唐青山倔强换来的,只能是削弱龙西整体实力的结果,如果唐罗为了维护队长的威严继续发力,长老们不会怪罪,但此时他放手退让,更没有人会觉得这是软弱,反倒是更加让人放心。 一个没有因为自身强大便忽略族人的武者,才是家族可以依靠的未来,唐罗的表现出的成熟,远超年纪更长的唐耀和唐青山,其实长老们也能理解,每一个优秀的年轻人都渴望获得家族的认可,而一旦有了急切的渴望,就容易让自己的行事风格变形,唐青山与唐耀本是稳重的后起之秀,今日在议事厅中的表现,却是无法让人满意。 三长老站起身形,掏出一枚造化丹催动药力开始愈合唐青山右臂伤口,看着还呆愣着的侄孙训斥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谢过罗部长。” 如果说刚刚唐青山还不明白唐正豪的深意,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后悔与愧疚纠缠一起,让黑塔般的武者低下了头。 “长老们还有什么其他意见么?”族长唐氏适时地发问道,在获得议事厅众人默契的颔首后,转头望向一脸懵逼的唐罗宣布道:“那么这队长重任,便交给罗部长了。” 本以为因为轻率会错失的队长之位竟然又回到自己头上,失而复得唐罗懵懵地抬起头。 “武圣山一共给了本族五个名额,其余四位队员便由罗部长进行选拔,昆吾郡距离西境数万里,要赶上九月初开始的《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最迟八月初便要开拔,这个月便辛苦罗部长了!”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担任队长之责,如何选拔,选拔哪个确实需要长老们斟酌一番,但由唐罗担任,以长老们对他能力的了解,觉得只需要将事物丢出去就好了。 毕竟有着能看透灵力的唐罗出马,他一个人能从昆吾郡了解的信息几乎抵过将族中风媒尽数派出的总和,长老们只需要在族中等待惊喜就好。 队长任命因为唐罗的出现尘埃落定,最有竞争力的唐耀与唐青山具是被唐罗压服,虽然心有不甘,但武者就是这样, 哪怕两人觉得自己还有其他特长能够胜过唐罗,但在这几乎天堑般的战力差距面前,什么优点都显得无足轻重。 唐罗出关并会率队参加龙州青年武道会的消息随着长老们回到陵江各城,原本忘记的唐氏天骄以一种更蛮横的姿态回到了众人视野。 而这一出现,便引起了无数暗流与风暴。 没人想到唐志竟将选拔队员的任务直接交给了唐罗,那么剩余的四个名额变成了各族眼中的香饽饽。 这可是整个龙州西部第一次接到武圣山的邀请,能够随队而出的成员会受到多少关注不言而喻,连带身后的世家也会获得不少好处。 如果还能取得不俗的名次回来,那几乎便能一跃成为新联盟的英雄,在获得唐氏共享的那些功法秘术后,很多家族都觉得自己实力无比坚强,正愁没有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全都开始行动。 恭贺出关的礼物与各个世家的拜帖几乎塞满了北山首座府邸的门房,消息灵通的世家都知道唐罗此时已经回到了北山,每个都打着送礼的旗号想要见上一面。 对这种场面早有预料的唐罗不慌不忙,请常福将所有礼物拜帖原封不动的退后,并稍上了一句话,所有打算送礼的家族全都偃旗息鼓。 但对付外人容易,对付族人就真是要了亲命,特别是与徐姝惠交好的那群姨母,听到唐罗出关每天都带着待字闺中的小姐登门,说是要看看暌违两年的侄儿,但看看侄儿哪用带上家中小姐,她们心中打得什么主意昭然若揭。 可面对这些母亲的好友唐罗可没有办法生硬地顶回去,而看着对方择婿的慈爱眼神也是大感吃不消。 唐罗今年已经十九岁了,通常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已成婚,但他却连个亲都没有定,这些姨母们便打着替母亲徐姝惠分忧的旗号,说要给唐罗挑选佳偶,偏偏父亲唐森居然点头同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获得唐森点头的姨母们更加肆无忌惮,每天带着各种小姐进出首座府邸,让原本冷静的家中平添了几分热闹和香气。 只是让唐罗比较无语的部分是,那些被姨母领来的世家小姐好像一个个都不怕生,甚至还有些修习武道的姑娘不停对自己提出非分的要求! “唐家小哥哥,奴家也是从小练武,你看这青年武道大会,能带奴家一起去么?” 看着这些最多不过初入蜕凡的小姐在眼前展示的舞蹈,唐罗只能很负责任的如实相告:“实力太差带不了,上了擂台你们脑浆子都要被打爆!” 随着数个被吓哭的小姐飞也似的逃离,再也没有世家小姐提出过要让唐罗带他们去昆吾郡。 但总有些锲而不舍的小姐,她们从一开始就为自己人生订好了目标,眼下将整个龙州西部所有的公子排成排,还有比唐罗更加合适的夫婿么? 出生尊贵,天赋极佳,强悍的武道修为,优秀的统御能力,不足二十岁的年纪手下便有数位凶境以供驱策,更有义气商行、将星馆两大组织,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听说就连赤霞山那座新建中的晶石之城都是属于他的。 这种种条件结合在一起,唐罗简直成为了一些小姐眼中行走的春药,看上一眼便让人合不拢腿。 第七章:星次十二宫 龙州历1784年七月初十、北山首座府邸 “在兰山、瞿塘、泊马三城设置每城十二座共计三十六座青年武者擂台,所有年岁未满三十,蜕凡境以上的武者皆可以上擂挑战,再通知杜沙先生从将星馆挑选三十六名出色的蜕凡武者进行守关,按照十二星次进行排序,星纪最强析木最弱,封为三城十二宫星将,挑战者依次从最低将星进行挑战,贯通十二宫者将会获取竞争武圣山青年武道大会的出战资格,另外将杜氏三位长老从赤霞山调回,坐镇三城看顾擂台,义气帮负责维持现场秩序。” 武圣山的邀请对整个龙州西部来讲都是大事,虽然邀请函是发给唐氏的,可荣光却是属于整个龙西新联盟的。 如果真按照议事厅众人的想法,闭起门来将人选定下,即便选拔的都是人才俊杰,也终会落人口实,引起新联盟各族不满。 毕竟经过几年的补强,新联盟中有不少已经崭露头角的新族,他们可不认为自己家族的年轻人会比不上唐氏的后辈,从这些天联盟各个家族络绎不绝来到北山送礼的情况就可以看出,很多世家对这几个邀请名额已是虎视眈眈,若是不让他们打一场死死心,只会引起没必要的躁动。 既然每个人都想要,那就凭实力来争吧,唐罗简单粗暴地定下了这场派发名额的方式。 刚好经过几年的调整,也到了放将星馆的小子们出来见人的时候了,作为未来唐罗最倚重的武力部门,将星馆汇集的可是几百万人中的遗珠,特别是一等将星序列里,最次都是1.2资质的天才,耗费海量的资源培养了好几年,要是一群不能打的花架子唐罗可真是要原地爆炸。 正要借用北山联盟各个家族公子的热情,检验下将星馆的实战能力,一石数鸟,完美! “崔掌柜,这些事便交由你居中统筹,千万别让我失望啊!”唐罗看着眼前清瘦不少的崔大有,笑着打趣道。 “请家主放心,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绝不辜负家主信任!”崔大有满脸坚定地应承下来,这三年他为义气商行、将星馆的殚精竭虑终于赢来了好的结果,家主一出关便召见了自己,并将如此重任交托。 统筹数个部门,支配数位凶境,对一名管事来说,还有什么比掌握这种权利更美妙的事么,这一刻的崔大有完全沉浸在收获的迷香中,心中无数感激之情涌动。 并不是付出就会有收获的,这是每一个真正经历过生活艰辛后的成人都会得出的经验,能被家主赏识三分靠能力,七分靠运气,剩下九十分全凭家主个人的喜好,能碰上一个知人善用、赏罚分明的家主,崔大有只觉得干劲满满,恭敬领走家主铭牌之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赶往赤霞山。 短短几天,唐罗将在三城架设擂台的消息便已经传遍全城,而需要贯通十二宫才能获得晋级资格的挑战模式更是让年轻人摩拳擦掌。 至于为什么会只设三城擂台,而是不是在六城中各设一座十二宫擂台,六城中也有不少传闻。 “武圣山一共就给了五个名额,唐罗队长占去一个,还剩四个,现在却只有三个擂台,一定是已经有一位已经确定的队员,我看啊,一定是唐氏那位钢身霸体总教习,纵观整个西陵,能以蜕凡境修为对战凶境不败者,唯有唐青山一人。唐罗不过是依靠几年前的功绩才能担任队长,但唐青山一定会成为西部最强,甚至龙州最强!” 越境挑战是武者最大的浪漫,唐青山几次对战凶境不败已经为其积累了极大的名望,特别是兰山城的年轻武者,更是将这位总教习当成自己的偶像。 所谓眼界决定了思想,或许这些话对阿兰山上的武者来讲领所当然,但对于那些行走于各个城市的商人们来说,就不敢苟同了。 “唐青山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武者,但要跟萧氏的火神相比,那便不值一提。钢身血脉在徐氏的血脉定品中不过中游,而火神血脉却是上级,唐青山虽然与凶境强者对战未败,却也没有战而胜之,若是战局时间拖长,钢身持续时间耗尽,还不是落个战败的下场,而萧氏那位火神不同,已经有好几位联盟中的武宗大人说过,萧氏那位火神不弱于一般凶境,我看这未曾发放的名额,一定是属于萧氏火神的!” 一个个年轻俊杰的名字出现在六座大城的酒馆中,星次十二宫的擂台还未启动便已让整个龙州西部沸沸扬扬,所有人都在猜测最终那几个名额将会花落谁家,而随着传说越来越有板有眼,那几个无数次被提及名字的俊杰本人却是一脸茫然。 不管是唐青山还是萧子玉,还是这两年声名鹊起的崔浩然与李玄霸,没有一人获得唐罗赠予的名额,换言之,这个出战的资格,需要他们自己争取。 而更多的聪明人已经从唐罗颁布的信息中,分析出更加有用的情报。 为什么只在三城设置擂台,不是因为只选三个名额,而是因为将星馆根本没有那么多能够担当星将的武者。 通过十二宫就能获取出战资格更是酒客们自己的臆像而已,贯通十二官只是获取了“竞争”青年武道会名额的资格,换言之唐罗就是想告诉所有人,如果连十二宫都打不穿,就别幻想参加龙州青年武道会了。 跟那些听风就是雨的流浪武者不同,世家们迅速找到了这场比试的核心,首先便是让自家种子选手通过十二宫的挑战,然后再决出最终四人。 兰山城、崔氏族地 “查,赶紧查!我要知道这些所谓星将究竟是什么来历,两日之内将所有能够收集到的情报呈上来!”崔氏族长崔颖几乎在接到情报的第一刻便吩咐的家族风媒去探查星将的消息。 因为本代崔氏真正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武者,他认为这趟年轻武道会的队员名单中,合该有崔氏一员! 第八章:正式开启 泊马城、萧府中 “简直是欺人太甚!”萧子玉将管家收集起来的情报撕了个粉碎,重塑肉身获得火灵体的公子现在不但头发赤红,就连全身上下的皮肤都泛着红光,此时发怒更有火云环绕周身,将其衬托如同火中仙人。 “三年前因为本公子的大意才被唐罗偷袭得手,三年后他竟如此看轻于我,还弄出了什么星次十二宫,这擂台上的人全是他从那些难民中提拔出来的流浪武者,就凭这些人也配跟本公子交手?” 好脾气的管家看着地上的已被焚毁的情报,苦心劝道:“少爷,家主说过,火灵体与火神血脉都是极其暴虐强大的能力,更需要掌控者以无比强大的心智驯服,千万别被血脉影响了您的判断啊。” 火灵体加上火神血脉,这是世间从未出现过的极致组合,但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双火行血脉加身的萧子玉获得强大力量的同时也承受了旁人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 …… 瞿塘城、武堂里 一号修炼场的学员们在完成修炼后纷纷聚到了总教习唐耀的身边,七嘴八舌的进言道。 “总教习,外面都在传什么龙州青年武道会,您会去参加吗?” “总教习,那我们这儿的星次十二宫难打么,我也想去试试!” “总教习...” 如果说其他城市创建的武堂收录的都是流浪武者和愿意习武的平民少年,那么瞿塘城便是各个世家的聚集地,两年前唐罗放弃了竞争少族长之后,瞿塘城的会首唐耀变成了那些想要锦上添花世家的唯一选择,他们将族中年轻后辈安排在瞿塘城的武堂中,便是希望未来有一日这些孩子能够成为唐耀的班底。 而面对这些家族近乎投诚的讨好方式,心怀大志的唐耀当然是来者不拒,并将这些人当做自己未来的下属培养,比之一般教习和学员之间的关系,更显亲近。 但今天面对少年们的询问,一向和颜悦色的唐耀却是黑着一张脸,从头到尾不假颜色。 …… 七月十二、小暑 仅用两天时间,崔大有便完成了三城擂台的搭建,这速度远超唐罗的期待。 “你是怎么做到的?”唐罗有些惊讶,原本他以为至少需要八到十天才能完成的工作,竟然提前那么多完成,所以他想问问崔大有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秘籍。 “家主谬赞了。”眼中布满血丝的崔掌柜无比谦虚:“其实也没做什么了不起的,属下只是租借了三城中拥有十二个擂台以上的武斗馆,并将其简单修整了下,希望不会耽误家主队员的选拔和开拔。” 做事哪有崔大有说的这么简单,所有看似毫不费力的举动一定是有人付出了非常大的努力,让一个蜕凡武者眼中爆出血丝可不是一般的辛苦能够做到的。 “做得很好,接下来的事便交给杜氏三位长老和义气帮,你先回去好好休息。” “遵家主令。” …… 古时大贤观星,将黄道附近一周天按由西向东的方向分为十二个等分,称“十二次”,又称“十二度”、“十二星次”或“星次”。 它们分别是:星纪、玄枵(xiao)、娵訾(ju zi)、降娄、大梁、实沉、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 所以三城中这场以十二星次为名的擂台挑战显得噱头十足,赚足了陵江六城所有看客的眼球,更别提原本以为至少要七月中才能布置完毕的擂台竟在十二便已开启,这种迅捷无比的开幕速度伴随着还未消退的流言再次引爆,成为了陵江两岸最大的热闹。 六座大城中的流浪武者与赌客纷纷聚集到了兰山、瞿塘、白马三城,围得三座武斗场水泄不通,毕竟和平发展中的城市平静的就像一滩死水,难得有这种热闹看一个个都疯了,好在义气帮人手充足才不至于让场馆发生暴乱。 随着杜氏的凶境长老将十二个头戴面具的年轻人引入擂台,万众瞩目的十二星宫挑战赛,正式开始了。 每个踏上擂台的将星馆成全都是摩拳擦掌,因为这是将星馆成立后接到的第一个命令,他们卯足了全力,要将所有妄图打通十二星宫的武者踹下擂台。 别误会,他们可不是要向馆主唐罗或是第一将星杜沙证明他们是最强的,只是因为害怕失去了眼前的待遇而已。 主事崔大有可是把话说得清清楚楚,这是馆主唐罗给将星馆下达的第一个命令,若是有人掉链子或是丢了将星馆的脸,他便会缩减将星馆的用度,一群废物可没有挥霍资源的资格。 本来还对挑战赛有些胆怯的将星们当时便红了眼,这两年他们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好日子,这两年他们能感觉自己真的活着。 不管是前来挑战的流浪武者,还是什么世家公子,所有要破坏他们好日子的人,都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在杜沙将三城将星选拔完毕后,每个带上面具的将星馆成员都是暗暗发狠,便是死在擂台上,也不许对方轻易通过。 贯穿十二宫?发你妈的春秋大梦! 兰山城中,第一个走上擂台的世家公子被析木宫的星将撕碎了一条手臂,鲜血洒满了半座擂台,医馆将断臂哀嚎的公子抬了下去,头戴星辰面具的武者将断臂丢到一边,冷冷道:“下一个!” 这血腥凶残的一幕让观众们大为兴奋,但那些想要报名挑战的武者们却是心中一凛,根据他们的调查,这所谓的将星馆全是唐罗在赤霞山从难民中挑选出的流浪武者,一群乌合之众。 这样的人放在平时世家子连看一眼都欠奉,但刚刚鹰起鹊落间这个最弱的析木宫星将便将一个武道修为不弱的武者击败,让整个场馆中弥漫着一股不一样的氛围。 好像这个星次十二宫,不太好闯啊。 而此时的星辰阁主正带着睡了一个好觉的崔管事隐藏在看客中正坐在看台上,看着析木宫的星将三下五除二又将另一名挑战者打败,唐罗摸着下巴有些疑惑。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台上这个戴面具的星将应该就是金三爪无疑了,这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啊,怎么几年不见,杀性这么大了。 第九章:进击的方熊 何止是金三爪,三城的十二星宫里,同样的场景不断上演,一边是以为随便打打就能晋级,以为星将都是乌合之众的轻浮武者,一边是经过两年苦修,实力大进的隐形天骄,更别说最初一批将星全都是唐罗亲自确定的武道风格,不谈灵力修为,只说实战能力,最弱的析木宫将星都有媲美一般世家俊杰的实力,哪里是一般武者能够轻易通过的。 真正有实力贯通十二宫的年轻武者,全都自恃身份,又怎么会在开宫的第一天便上来挑战,别说是联盟中顶级的世家了,就是一般世家,都会先看看三城十二宫的成色,再决定让族人去哪儿挑战。 了无牵挂的光脚平民才会一往无前的猛突,世家们擅长的一直是谋定而后动。 正是因为如此,第一天的十二宫挑战寡淡而无趣,兰山城的擂台上连一个能够突破第一宫的武者都没有出现,让唐罗连连摇头。 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家主身上的崔大有一看唐罗面露不喜,连忙恭声问道:“家主可是不满意兰山城星将的表现?” “不,我对析木宫星将的表现很满意。”唐罗摇摇头,指着擂台上那个又被金三爪打飞的挑战者道:“我只是在奇怪,为何经过唐弥两氏公布秘法的补强,这些世家武者的表现却还是如此孱弱,看来新联盟在龙州西部没有对手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些武者的表现有些令人失望,走吧,去瞿塘城看看。” 相比于挑战赛的进度,唐罗更加关心的是将星馆成员的武道修为,毕竟这些都是他从平民中收拢的遗珠,每一个都是可以被称作俊杰或是天骄的潜力者。 想想百年后带着这样一群武者征战,什么宗门圣地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呢。 …… 十二宫的挑战如火如荼的进行,但连续十天,都没有一个人成功贯通十二宫,成绩最好的那一个都只打到了第九降娄宫便止步,眼瞅着进入七月末,那些想要谋定而后动的世家们终于坐不住了。 三城的高手仿佛井喷,能够打到第九宫第十宫的年轻强者接连出现,可还是没有一人成功贯通十二宫。 直到七月廿八这一天,扶灵城的李玄霸来到了兰山城的擂台,一口气打通了十一宫,见到了守关的星纪宫主,那个像熊一样的男子。 作为兰山城的守关大将,方熊这些天坐镇星纪宫可真是憋坏了,难得碰见一个对手,这个如熊般壮硕的武者就跟清风一样,飘向了祭出玄黄体的扶灵天骄,轻得好像一片柳絮。 熊般壮硕的武者,轻若柳絮!? “妈的,这是风灵体啊!”眼光毒辣的看客大骂出声,指着星纪宫主朝众人解释道:“这是高达五品的血脉能力风灵体,觉醒这种血脉的武者不但修炼火行和风行的功法事半功倍,更是威能惊人。修到精深处这种血脉之力还能调动天地间的风行灵力,或是凝为风墙阻敌,或是化作风涌助力,变化莫测,李公子危险了!” 擂台中的李玄霸也感受到了这个风灵体的可怖,作为天生神力的武者,他举手投足间便有分金断石的巨力,但好几次已经击中对方的拳头却被奇怪风压推到一边,仿佛整个空间在于自己作对,对方一拳打来自己想避却被风涌推动向前硬接,自己一拳打去还未触及对方身体,拳风竟大得将对方吹飞,明明瞄准对方的灵技更是在风墙的影响下偏到不知哪里,这让玄黄体小成从出山时便未尝败绩的李公子陷入了下风,被星纪宫的守关大将压着打。 虽然场面一边倒,但方熊也是有苦自知,虽然早就从书籍上学到,同样是天生神力,但是程度也是有所差别的,但他也没有料到,这个有所差别居然差别的那么大。 可能是因为方熊出身贫寒,年少时缺少营养所以没有将自己的天生神力培养到极致吧,面对李玄霸的攻击方熊根本不敢以肉身硬抗,只能用血脉能力阻挡卸力,而对方的玄黄体又太过坚韧,自己的攻击打上去就跟挠痒痒似得,虽然看似一直占着上风,却没有给李玄霸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方熊现在掌握最强大的攻击便是唐氏独门的印法,可三印合一无法对李玄霸的玄黄体造成伤害,而三三相乘的印法他又没有足够的灵力施展,所以他便想试一试那个灵光一现却还没来得及研究的组合。 与其耗尽力量等死,不如在还有余力时殊死一搏,他可是承载着其他十二宫兄弟希望的守关大将啊! 一阵狂风将自己推后数丈,拉开距离的方熊屏息凝神,双手同时挥舞,正是唐氏独门的印法。 火印乘三是为烈焰,风印乘三是为飓风! 感受着对方剧烈的灵力波动,李玄霸扭了扭脖子,冷冷道:“你打了这么久,也该本少爷了吧。” 玄黄体小成的他根本没有将方熊的印法放在眼中,只是不紧不慢地朝对方逼去。 极力控制着双手灵力平衡的方熊哪有功夫回答李玄霸的挑衅,他只感觉汇聚在两手的烈焰与飓风越来越狂暴,若是贸然结合在一起,只会将自己炸飞。 该怎么融合呢?一筹莫展的守关大将想起崔主事的威胁,面具下的方熊咽了口唾沫,要让他放弃现在将星馆的待遇,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方熊咬着牙道:“不管那么多,拼了!” 激起体内最后的血脉力量,一阵狂风推着他的后背,朝眼前的李玄霸极速靠近。 “来得好!”李玄霸汇聚玄黄之力的右拳早已蓄势待发,等的就是方熊这一下。 拳头毫无阻挡的轰在对方的胸膛,强横劲力震碎对方的胸骨后透体而出爆开了对方的衣衫和面具,星纪宫的星将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但受了本公子一拳,你难道不该露出败者的沮丧吗,为什么在笑!? “轰!” 狂暴的烈焰和不羁的飓风刚一接触便产生了大爆炸,狂猛的爆裂掀起罡风无数,将擂台中的两人炸飞出去。 第十章:横刀泊马 星纪宫的守关大将最后竟会施展这样两败俱伤的灵技是所有人没有想到的,在场的不乏凶境强者,那爆裂的怒焰威能不下于蜕凡合击,便是一般凶境都不敢以肉身硬抗,何况两个蜕凡武者。 只是飓风席卷着火光遮挡了众人的视线,让人看不清两人最后的情况,也猜不出胜负。 模约五息过去,火光才算散去,露出了千疮百孔的擂台。 李玄霸的功体已被破去,玄黄二气被飓风烈焰生生震散,但强横的体修用手遮住眼鼻之后,竟用肉身硬抗爆破一步不退,衣衫被烈焰焚化,皮肉被灼得翻卷,可这位扶灵城的天骄竟是硬生生矗立在原地,将这媲美合击的灵技扛了下来。 而另一位就没这么好运了,先是承受一道玄黄击,又被自己的烈焰飓风炸伤,若不是风灵体对风火两行的灵力具有极强的适性,方熊大概会死在自己手上,此刻的他衣衫面具尽碎,肉身被灼得焦黑,躺在远处彻底丧失了战斗力,哪还有一开始占尽优势的威风模样。 负责阿兰山擂台的杜霆在烈焰爆破时便已来到擂台中间,此时的他蹲下身探了探方熊的气息,将一枚造化丹塞到对方的口中,站起身来扬声宣布道:“星纪宫守关星将失去战斗力,扶灵城李玄霸公子贯通兰山城星次十二宫,所以兰山城星次宫关闭,后续的挑战者请到另外两城报名参赛。” 这简单粗暴的宣告让整个场馆内哗然声一片,很多世家的公子之所以没有上台挑战,就是想看看十二宫星将究竟有什么能为,现在托李玄霸的福好不容易将情报都了解清楚了,却发现这个星宫竟然要关闭,这让他们当场就懵了。 但谁都清楚这星宫是唐罗摆出用来选拔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队员的,只是兰山城挑战擂台一关闭,便意味着没有挑战的武者只能乘船跑到瞿塘城和泊马城参加。 数百里的水路只剩两天选拔时间,这让没有来得及挑战的人都惊了,甚至来不及恭贺台上的李玄霸,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跑出了武斗馆。 负责维持秩序的义气帮众开始通知看客们离场,而早就准备在一旁的医师则是将昏迷不醒的星纪宫大将抬走。 总裁杜霆走到擂台上,将代表成员资格的一块令牌交给李玄霸,并转告道:“两天之后,去北山遣云峰顶报道,准备前往武圣山。” 李玄霸接过令牌,不解问道:“不是说贯通十二宫只是赢得竞争队员的资格么,听前辈的意思,我现在已是队员中的一名了,这是为何?” “因为离队伍开拔还剩两天,我已没有时间再精挑细选了。” 擂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年轻公子,李玄霸心中一惊,不露声色的退后一步拉开距离,小心戒备着。 “不用紧张。”来人耸了耸肩,轻松道:“自我介绍下,我叫唐罗。” 随着总裁杜霆恭敬的一个行礼,李玄霸确定了来人就是闻名已久的唐氏天骄,连忙回礼道:“见过唐队长,我叫李玄霸。” “我知道,扶灵山李家主的长子,玄黄体百年难遇的天才。”唐罗笑眯眯地:“你刚刚的挑战我全程都看了,很不错。” “唐队长谬赞,不知队伍的其他成员现在在哪?” “什么其他成员。”唐罗指了指自己:“你现在看到的就是队伍的全部成员了。” “什...什么?” “不用担心,开拔之前队员一定齐整,你只管两天后来北山遣云峰集合就好。” 一提到这事儿唐罗就来气,本以为弄了这个擂台能勾起那些青年才俊的好胜心,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些家伙的自负和愚蠢。 除了还未伤愈的唐青山外,剩下的那些要么就是对自己这个队长不感冒,要么就是对和将星馆的武者们交手不感冒,那些数得上名号的公子没有一个前来登台挑战的。 唐罗当然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无非就是想让擂台拖到最后人员凑不齐,好让自己丢面子。 毕竟身为队长如果连成员都找不全,会给自己的威信造成多大的打击不言而喻,到时候时间将近,自己只能求着他们加入战队。 不用参加挑战,又抬高了自己的身份,还能打压队长的威信,这些家伙不但武功练得好,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真是不少,以至于擂台开了半个月,居然是扶灵城的天骄来到兰山城完成了挑战。 面对这些人愚蠢的计策,唐罗的应对也格外粗暴,不是不想参加吗,那么三座城的擂台便只发三个名额,发完拉到,看最后谁急! …… 李玄霸拿到第一个队员名额,兰山城十二宫擂台关停的消息不胫而走,聪明人的猜测竟然落空,这三个挑战擂台,竟真的只发放三个队员名额。 泊马城的萧氏府邸中,萧子玉的怒火几乎要掀翻中庭的穹顶:“荒唐!这唐罗简直荒唐!李玄霸何德何能可以代表龙州西部出战,身为队长,却不愿知人善用,他是将这龙州青年武者大会当成过家家了吗!” 本以为联合各城公子可以好好的给这个老对手一个下马威,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固执和任性,竟然直接将一个名额发给了李玄霸并关停了兰山城的擂台,眼看还有两天就要开拔,这货就没想过这种草率的任命将会给这支队伍带来多少隐患吗。 负责传讯的管家看着萧子玉的暴怒,苦笑道:“少爷,您就别怄气了。现在城中擂台的报名者激增,很多答应联盟的公子都已经按捺不住报了名,若是让他们占去了泊马城的名额,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萧子玉面色阴沉,毫无疑问他联手公子们对唐罗的制衡失败了,可一想到要跟那些难民中挑出的乌合之众交手他便觉得恶心。 何况现在萧唐两氏结为姻亲,他即便上了擂台也不能下死手,更觉得念头不通达。 十一章:轻率的代价 “少爷,别再犹豫了,孙家、韦家的公子实力皆是不凡,若是让他们贯通了十二宫,这泊马城的名额便没了啊。”萧管家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萧子玉还在斗气,真是心力交瘁。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不太看好联合制衡唐罗的计划,虽然数年未见,但当年那个蜕凡境就敢强闯萧氏领地收租的年轻人还是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要让这样的天骄低头,萧子玉的计划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够严谨,但在双火行血脉的影响下,他脾气暴躁的同时也变得极为自大,根本听不进别人劝谏,以至于拖到了这个时间。 “备车!”终于,经过一番挣扎的萧子玉还是从牙缝中冷冷挤出两个字。 一听萧子玉终于松口,管家大喜过望,忙道:“车早就准备好了,少爷请随我来!” 萧氏的车架在泊马城的过道上奔腾,不多时便赶到了擂台,还未进场,便看见观众们陆陆续续从武斗馆退出来,管家心中咯噔一声,连忙跳下车拦住了一名武者问道。 “请问尊下,为何退场离开,今天的挑战可是已经结束?” “今天?星次十二宫已经被打穿了,总裁杜凌前辈宣布了泊马城擂台关停,泊马城的名额已经没了!” 最担心的情况终于发生,管家面色大变,赶忙询问道:“不知是哪位俊杰拿到了这泊马城的名额?” 一提起这事儿武者便满面怒容:“哼,是兰山城崔家拿走的!” “兰山城崔家?”管家惊道:“您是说,崔浩然?” “可不是么!”武者忿忿道:“他一个兰山城的天骄不想着拿兰山城的名额,硬是要跑到我们泊马城来拿,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韦家,孙家的公子呢?就这么看着崔浩然将名额拿走了?”管家大惊失色,如果是韦、孙两家公子拿到了名额,说不得萧氏还能用些利益交换将名额争取过来,但现在是兰山城崔氏的,他可就有些为难了。 “说到这事我就来气!”武者更加愤怒了:“什么盖世天骄,平时吹得天花乱坠,一个打到第十宫,一个打到第十一宫,两人连守关大将都没见到就败下阵来,活该泊马城的名额被兰山城抢了去!听说这些什么星将全都是唐天骄从流浪武者中挑选出来的武者,两个氏族的骄子却连这些流浪武者都打不过,真是丢人!” 武者骂骂咧咧的,仿佛他上了场就能将十二宫横扫一样,管家附和了几句便向武者告辞,退回到远处的车架上,将探听到的情况禀报萧子玉。 车厢内的萧子玉双拳紧握,面色阴沉,眼中似有炎流涌动,周身的空气因为他的怒火迅速上升。 “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管家面露难色,向萧子玉询问道。 “立刻启程,前往瞿塘城!”萧子玉沉声下令,但口中呵出的暖气几乎化作怒焰。 孙、韦两家的失利和崔浩然的横空出世是他没有想到的变故,但同时也让他舒一口气,看来这十二宫的星将也不像他想的那么不堪。 或许唐耀也打不穿十二宫,这样一来他就还能争取最后一个名额。 但这车架实在太慢了,心急如焚的萧子玉挥手掀开了厢门,赤色炎龙卷着他的身体冲天而起,化作一道红芒朝瞿塘城掠去。 …… 瞿塘城、星次十二宫的擂台 唐耀畅通无阻的闯过了第十宫,并将玄枵宫的星将打翻在地,来到了最后一宫星纪。 经过两年的修行,已经找到自己武道风格的他又岂是一般武者可以抵挡的,但骄傲如他也从每个星将身上看到了可取之处。 短短几年时间,能将这群流浪武者调教到如此程度,杜沙竟如此可怖。 想不到曾经名满西陵的豪侠除了本身修为惊人外,对武道的参悟也是如此精深,这样的人才竟然厮混在唐罗手下管理一批流浪武者,真是可惜了。 调息完毕的唐耀站起身形,准备迎接十二宫擂台的最后一关,可还不等守关大将出手,场馆入口处便出现了一阵骚乱。 唐耀扭头望去,竟是赤发如火的萧子玉来到了瞿塘城的擂台。 赤焰的火环将所有的挑战者逼退,萧子玉来到了擂台边缘,满脸阴沉:“唐耀,你可敢与我一战,以此决定最后一个队员名额的归属?” 虽然早就知道觉醒了火灵体的萧公子性情大变,但这种愣头青式的激将法还是让唐耀哭笑不得。 现在唐萧两族紧密合作,他实在不想与这位萧氏年青一代的领袖把关系闹得太僵,便无视了对方的挑衅,回头和声问道:“萧公子怎么不在泊马城擂台进行挑战,反倒是来了瞿塘城?” 气势汹汹的萧子玉脸上燥热,他怎么能说是因为自己的延误而让别人抢了泊马城的名额呢,只能梗着脖子道:“我比你更有资格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因为唐罗的一意孤行,已经有两个名额被李玄霸和崔浩然占了,你觉得凭你们三个没有血脉能力的武者,能跟龙州各个家族的武者争锋吗!” 不可否认,崔浩然、李玄霸、唐耀都是修为不俗的武者,但是跟真正拥有地级血脉能力的武者对垒,还是相形见绌,若这武道会比的是团队战,唐罗独木难支,最后丢的是整个龙西新联盟的脸。 可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当着好几万看客的面说别人不行,这种近乎羞辱的沟通方式让唐耀根本不愿回应,冷哼一声便转过头去。 萧子玉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表情一窒。 没有再看来人一眼,唐耀与星纪宫的守关大将战在了一起。 交锋几百个回合,唐会首一式飓风印法将守关大将打飞出擂台,领走了最后一个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名额。 随着总裁杜威扬声宣布瞿塘城擂台关停,萧子玉心神一阵恍惚,他终是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了代价。 一个势在必得的名额,便因为他的骄傲生生从眼前溜走,而错过这一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他便再没有机会参与了。 十二章:队员确定(求点月票鼓励!) 看客们陆陆续续从场馆退出,而领到铭牌的唐耀则是走到了落寞的萧公子身边。 “怎么,你是来笑话我的么?”萧子玉压抑着怒火,冷冷问道。 “不。”唐耀摇摇头,将令牌举在了萧子玉的面前。 “你在羞辱我?” 一巴掌将眼前的令牌打飞,萧子玉仰起头怒声道:“是要以此回报我刚刚的失言么,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我现在很生气!” 真是性烈如火,唐耀叹息道:“双血脉加身,一定让萧兄很痛苦吧。”扭身走到一边将令牌捡起:“火神血脉本就暴烈无比,自古觉醒者莫不众叛亲离,鲜有善终,况且萧兄还有八种异火加身,火神血脉在异火的煅烧下日渐壮大无比精纯,连带着流淌在经络的灵力炙热如岩浆,这种痛苦换做常人怕是一日便会疯魔,萧兄却是承受了整整两年,唐某打从心里佩服。” “哼,了解的倒是很清楚,可这与你何干?”萧子玉双手抱在胸前,眼中虽有异色,却还是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 这两年每个人看见他都只会说双火行血脉如何如何得天独厚,却从未有一人想过他所承受的痛苦,唐耀这一番话却是让他有些莫名的感动。 将令牌捡起的唐耀再一次回到萧子玉面前,诚恳道:“唐某只是觉得,萧兄应该让西贺龙洲的各族俊杰看看,承受了如此大痛苦换来的一身绝艺,究竟是何等惊艳。” “什么意思。”萧子玉看着又一次送到自己面前的令牌,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修为也是不凡,难道不想去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看看嘛?” 如果说刚刚他还觉得他与唐耀差距很大的话,但看过他与星将交手后却不这样骄傲了,因为唐耀的强,是一种无比扎实的强。 数种秘术完美的组合让唐耀武道显得毫无破绽,攻防端都有亮眼表现,特别是在获得回气法的补强后,更让这人的连战能力极为不俗,这瞿塘城的守关星将也是一名身负血脉的蜕凡武者,却被唐耀从头到尾压着打。 便是来与自己交手,胜负也在千招之外,而唐耀的失败,只是因为没有血脉助力而已。 普通的武者,要修到这种战力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更别说唐耀还是唐氏呼声最高的少族长人选,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这样好的一个积攒名望的机会,难道他还会放弃不成。 萧子玉根本不相信世上有这样好心之人,直到唐耀将令牌塞到了他的手里。 “拿着吧,一定要让那些看不起我们龙州西部的武者知道,西部的武道,究竟有多了不起!”唐耀笑着嘱咐道:“别忘了两天后去北山遣云峰集合,哦,对了。你可以跟着萧族长一起去,他是此行的领队。” “喂!等等!”萧子玉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唐耀,看了眼手中令牌呐呐道:“..为什么将这个名额让给我?” 平心而论,刚刚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对其出言不逊,换做自己的话不做过一场便算涵养惊人了,可对方非但不计前嫌更是将这名额让给自己,这也太奇怪了。 “第一,是因为几年前萧族长对我有大恩。” 不远处的唐耀转过头,面带笑意:“这第二嘛,就是你说的,你比我更强,所以更有资格代表龙州西部出战,但刚刚这么多人,还有武堂的学员在看台上,总得给我留些面子吧。” 萧子玉脸色一燥,只觉手中令牌滚烫无比,尴尬道:“刚刚都是胡说,其实你很强,足以代表西部参赛。” “好了好了,现在都没什么人,萧兄就别恭维了,等君凯旋归来,唐某在兰山楼设宴,你我把酒言欢,听萧兄说说这龙州各地的俊杰。”唐耀扬扬手,潇洒离去。 “好,到时小弟一定陪唐兄聊上三天三夜,不醉不归!”萧子玉拱手扬声道,情真意切。 离去的唐耀面带笑意,火神血脉者刚愎自用,多是众叛亲离的下场这没错,但只要与他们搞好关系对方就会为了朋友兄弟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若说整个龙西联盟中谁有能力与唐罗那个变态一较高下,定是这双火行血脉身怀八种异火的萧子玉无疑。 一个不重要的名额换一个未来绝顶强者的友谊,这个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 随着三城十二宫擂台的关闭,最终代表唐氏出战的名额也已确定。 扶灵城李家的李玄霸、兰山城崔氏的崔浩然、萧氏的火神萧子玉。 但名单中的最后一人却是迟迟没有确定,有人猜测唐罗应该是将这最后一个名额留给了唐青山。 直到集合的这一天,众人终于看见了参赛队伍中的最后一人。 今年刚满十五岁的灵火天骄——唐星。 最后一人竟是唐罗的弟弟,萧子玉当场就发作了:“这便是你为龙州西部选的参赛代表吗?简直是胡闹!” 何止是他,就连李玄霸和崔浩然都是面色不虞,毕竟这是百年来龙州西部第一次接到武圣山的邀请,参赛的却有一个十五岁的娃娃,这不是让其他各部看笑话吗? “唐耀、唐青山哪个不比这个小家伙强,事关整个龙州西部的脸面,就因为他是你的弟弟,便生生占去一个名额,你就是这样假公济私的?”萧子玉眼中冒火,想起为了西部颜面不惜将自己名额让给自己的唐耀,只觉得同为唐氏族人,唐耀要比唐罗成熟百倍千倍。 “要我说你就是蠢。”唐罗不屑地斜了萧子玉一眼:“你也好,唐青山也好,唐耀也好,带你们去武圣山有个屁用,都是马上要年过三十的人了,我不得为以后考虑啊?” 将身后的小正太拉到身前,拍了拍他的背道:“亮一亮修为!” 汹涌的灵力波动自唐星体内爆发,引得三人侧目,仅从灵力波动判断,唐星比之蜕凡十年的武者不遑多让,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爆发的气势。 十三章:昆吾郡 “把年岁退到一十五,他一个能打你们三个信不信?” 唐罗伸出四根手指,在三个震惊的队员面前晃了晃:“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个你们看不上的小家伙三年后就是站在蜕凡境顶点的武者,还能参加四届龙州青年武者大会,扛鼎牌面十二年。” “如果各位族中也出了这样的年轻俊杰,唐某一定不会吝惜这参赛名额。” 萧子玉三人沉默,唐星持续稳定外放的气魄已是实力最好的证明,纵观整个龙州西部,怕也是没有与之相等的年轻俊杰。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启程上路,别让萧前辈等太久。” 三言两语将萧子玉的不满压制,唐罗带着队员们登上了早已在遣云峰顶等候多时的鸾辇,随着几声清澈凤鸣,鸾鸟拉着辇驾冲天而起,一路东行。 …… 昆吾神山,便是龙州最高的武学殿堂武圣山的所在。 也是人族第一圣步苍生的血裔势力,从上古时期便是人族最顶尖的圣地。 而相比于徐圣桃李满天下,韩圣兼济天下的理念不同,步圣从一开始便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虽然后世将他的生平描绘的极为凄惨曲折,但就他本身而已,转身天下挑战妖王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大妖能够将他击败,甚至是杀死而已。 这是一个对自己武道笃信到极点的武者,也是那个黑暗时代人族唯一的光。 秉承先祖的遗志,步氏一族千年来都是关起门来研究自己的武道,在他眼中只有天下圣地有对等交流的资格,虽然法架龙州却从未以龙州之主自居,高高在上的武圣山只是研究自己的武道,从不理会龙州的纷争,任由龙州洪水滔天,在武圣山的眼中,哪有他们面前的武道难题重要。 此时天下各洲具是被人族占了,毫无天敌的人族比兔子还能生,哪怕死上几亿人,不消二十年便会重新补齐,这便是武圣山对平民的态度。 除非你是拥有绝世才华的武者,武圣山才会将你当做可以交流武道的同志来看,不论你是万人唾骂的屠夫,还是欺世盗名的小人,只要你的武道独树一帜,他们都愿意进行交流。 并且如果对方愿意将其奉献给武圣山,那么武圣山还会保你平安,抗下因果。 最初的昆吾郡,就是武圣山用来放置这些人的所在。 武圣山在龙州扎根了多久,昆吾郡便发展了发展,以至于到了今天,这座沿着昆吾山脚围建的郡城已经成了龙州规模最大的城市,无数的村落和城邦犬牙交错,因为禁武令的存在,在这儿小贩敢于和武者面红耳赤地争吵,凶境强者也不许御空而行,仿佛和平圣地。 但出了昆吾郡地界,即便你杀人全家,武圣山也不会管。 在昆吾郡中,不允许私自动用武力,更不允许无故屠戮,在这片叫做昆吾郡的地方,所有人都要守武圣山的规矩,哪怕是两个不共戴天的仇敌照面,也只能冷哼一声然后擦肩而过。 而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报名处,便是在昆吾郡的最古老的城区,那片靠在昆吾神山脚下的建筑群中。 …… 龙州历1784年八月十五,唐罗一行驾着鸾辇在月影下穿行,来到了昆吾郡的边界。 “前面就是昆吾郡的地界,鸾辇横空便是对武圣山不敬,便在此处寻个御兽宗的驿口将鸾辇存了,然后徒步进入吧。” 作为龙西一行的领队,萧锦林在出发前自然将昆吾郡的情况收集了一遍,深知昆吾郡的仲裁者们是一群怎样难缠的家伙,他们将昆吾郡分成东、北、西三个城区,又将每个城区换成内城与外城,每一个城区都有一个大仲裁官,而每一个大仲裁官都是大宗师之位的强者,其下有仲裁长与仲裁员,负责城内一切大小事务。 也就是说,整整六位大宗师以及数十位武宗强者,只是武圣山的外围势力,仅仅负责昆吾郡的秩序维护而已。 哪怕萧锦林现在得证大宗师之位,面对这样底蕴的圣地,依旧生不起一丝骄纵之心。 领队都这样说了,哪还有什么可以纠结的,众人寻了一处御兽宗的驿口将鸾辇存入换了辆兽车,然后寻了个本地的向导。 听说众人是前来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这位原本表情平静的中年向导突然变得极为热情,不但为众人规划了路径,沿途还不断介绍昆吾郡的景色,极力讨好着众人。 莫名的热情让众人摸不着头脑,但总归不是坏事,经过半天的旅程,在天光放晴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了古城的仲裁所,负责核对众人信息的,是一名年轻的蜕凡武者。 “九月初的武道会你们八月十五便到了,山上的场馆都没有布置好呢,你们先在城中自行寻找一个酒馆住下,九月初一拿着印鉴过来报道便好。” 年轻的仲裁员核对了唐罗一行人的邀请函,抬头嘱咐道:“记住,到时候只有参赛五人能够进山,这位陪同的前辈就只能呆在昆吾郡中,若是想着偷偷溜进神山。” 望着萧锦林的眼睛,年轻的仲裁员将邀请函推回给唐罗一行淡淡道:“昆山河每年都会从山上冲下好几具尸体,都是那些不信邪想要试一试的强者。” “多谢小哥提醒。”唐罗一把拉住了想要发作的萧子玉,接过印鉴领着众人离开仲裁所。 刚一出门萧子玉便将唐罗的手甩开:“你干嘛拦着我,区区一个门官却如此目中无人,辱我萧氏族长,难道不该教训么?” 宗师不可辱,萧锦林是整个萧氏最大的荣耀,却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当面阴阳怪气的威胁,若是能忍下这口气,他便不是萧子玉了。 “你要是有萧族长三分涵养,我都多余拉你。”唐罗没好气道:“这就是他的工作,而以这个年轻门官的眼力,你指望他能认出当面的是一位大宗师么,今天便是换个王境强者当面,他照样是这份说辞。” 大宗师走到哪儿都是被人尊敬的,但在这个信息交流极为有限的年代,除了动起手来,一般人要用肉眼分辨一个大宗师实在艰难,况且以大宗师的标准来看,萧锦林这模样实在太显年轻,算是大宗师里的小鲜肉,这位门官就更不会往那方面想了。 十四章:欺生 这样都要置气,只能说萧子玉被血脉能力影响得很深,若是以前他绝不会如此失态。 唐罗正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却看到那将他们引到此处的向导竟然没有离开,反倒是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满脸堆笑的中年人搓着手靠近,对着一行人道:“几位应该询问过里头的仲裁员,现在是不是要寻个酒店住下?” 一行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向导一听众人是来参加武道大会的就像是打了鸡血般热情,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诸位可真是来着了,小人和东内城百草楼的掌柜可是远亲,这百草楼可是昆吾郡顶顶好的酒楼,特别是这药膳药酒,更是郡城一绝。”中年向导将胸脯拍得啪啪响,忘情推销道:“这药膳药酒可都是百草仙府传下来的秘方,味道鲜美不说更是大补灵物,如果能在开赛前半个月天天服用,更是有灵光护体,这跟别人动起手来,等于凭空多了件灵甲,岂不妙哉!” “哪来的骗子胡言乱语。” 若真是这样,武者那还用辛苦修行,每天吃吃药膳喝喝灵酒不就可以了么? 萧子玉本就在为刚刚仲裁员冒犯萧锦林的事生气,此时一听中年向导的胡言乱语,当即怒斥道:“莫说是什么药膳灵酒,便是神药宝草炼制丹药激发的护身宝光也无法抵挡凡级灵技;更何况百草仙府乃是龙州一品宗门,哪会自降身份给一酒楼撰写菜谱秘方,立刻滚蛋。” 作为龙州西部的顶级势力,萧氏也是传承千年的世家,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中年导游这些话也就只能将李玄霸和崔浩然唬住,在萧子玉眼中根本是错漏百出。 中年人的谎话被戳破,却还恼羞成怒地挥舞双手为自己争辩:“你这外乡人好没见识,百草楼本就是百草仙府的产业,给自己的产业写几张秘方有什么自降身份的,何况在宝草楼用过药膳的武者都说实力大增,护身神光等同灵甲,若是住不起不住也就是了,但败坏百草楼名声,你们几个外乡人吃罪得起吗!?” 因为禁武令的存在,昆吾郡的小商贩们大多练就了一副伶牙俐齿,面对萧子玉的驳斥,自知碰上行家的中年向导知道生意肯定做不成了,竟当面嘲讽起众人。 堂堂龙州西部的天骄,竟被一个小厮挑衅,萧子玉红发飘扬,右拳化作烈焰,抬手便要将眼前中年向导轰杀,却被唐罗一把拉住。 “嘿,还以为多大脾气呢,不过一个怂包!”中年人在看到萧子玉右拳化焰的时候也是心中一惊,但看到他被拉住,却又活络起来:“这可是古城仲裁所的门口,别以为来参赛便有多大特权,在昆吾郡中武者行凶,最低也是五年苦役,小人一条贱命换一个世家天骄五年沉沦,真值!” 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路上讨好逢迎的中年向导高昂着脖颈,双手抱胸,右手大拇指指了指身后仲裁所三个大字,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昆吾郡的律法,从来不是简单粗暴的以命换命,武者冲动杀人当然要付出代价,所谓仲裁官就是负责干这件事的,这也是昆吾郡能够和平千年的最大原因。 凶杀当然会有,但没有人可以不为此付出代价,慢慢的来到昆吾郡的人都学会了敬畏,知道无视才是对待这些小人最好的办法。 暴怒的萧子玉红发无风自动,只想化作怒焰将眼前之人焚烧,但他更清楚,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他便辜负了萧氏这么多年的培养,辜负了唐耀转让名额的恩情,更是让不远几万里同来昆吾郡参赛的队友们为难。 可随着中年向导的叫喊挑衅,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了仲裁所门口,但其中大多数人都是一副抱胸看好戏的模样,上下打量着唐罗一行人。 害怕萧子玉被这气氛刺激,崔浩然当即上前劝道:“算了萧大哥,跟一个小厮有什么好置气的,我们还是先寻一酒馆住下,备战武道会才是。” 李玄霸一听崔浩然的话,也是连声附和道:“正是正是,眼下还是应该好好调息准备武道会,我就不信偌大一个昆吾郡,都是这样满口胡言的小人!” 面对两个队友的劝说,萧子玉依旧低垂着头,紧握双拳极力控制着自己情绪,一言不发。 被一个满口瞎话的中年骗子当面嘲讽却不能发作,这种憋屈让萧子玉胸膛犹如战场,无数的愤怒在里头暴走,却只能压抑住。 看来是要选择退让,萧锦林眼中满满的失望,暗暗叹了一口气。 而看着萧子玉垂头不语,中年人则是更加来劲,口中骂骂咧咧:“一群外乡来的土包子,以为昆吾郡是什么地方,竟然敢指摘百草楼的不是,还他妈的参赛,我呸!” 仿佛吃定了几人不敢动手,随着围观人数的增长中年人胆子越来越大,原本只将矛头对准萧子玉的他话锋一转,手指着唐罗身边的唐星,大声道:“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世家来昆吾参加武道会,竟然连十几岁的小娃娃都派来的,真是笑死人了!哈哈哈哈。” 围观者也是一阵哄笑,欺负外乡人本就是昆吾郡的固定项目,看着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厮指着武者鼻子骂,对方还不敢发作的模样,别提有多刺激了。 原本唐罗也不愿意跟中年人计较,但现在这中年人仿佛疯狗一样的撕咬却让他甚是不喜,更别说他还出言攻击了小正太,真是...好胆。 “啪!” 爆响的耳光声盖住了全场的哄笑,刚刚还得一副张狂模样的中年人现在原地打着旋儿,血渍混着牙齿飞出,而不远处的唐罗又是凌空一记挥手。 “啪!!” 比刚刚更加响亮的一记耳光,将原本正转的中年人呼停,此时的他哪还有刚刚张狂的模样,双颊被打得凹陷,满口是血,合都合不拢,断了的牙齿跟着血沫流出,将其胸口染得赤红。 十五章:请客 这外乡人动手了,他竟然真的动手了,他怎么敢!?武道大会不参加了吗! 震惊让围观的众人鸦雀无声,他们惊得面面相觑,仿佛想从身边人的眼中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 而在此时,仲裁所的大门中走出一位中年人,他皱着眉扬声喝问道:“何事如此喧闹?” 这声喝骂唤醒了沉寂的围观者,仿佛见到了自家的长辈,刚刚鸦雀无声的人群七嘴八舌地向着中年仲裁员告状。 “仲裁大人,就是这个外乡人,他不顾禁武令竟在城中出手,快把他抓起来!” “是啊是啊仲裁大人,这群外乡人胆大包天,枉顾武圣山的禁令,竟然在仲裁所的门口动武,分明是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躺在地上满嘴是血的人是我昆吾郡的向导,他只是想给这群外乡人介绍个入住的酒店,没想到几句口角,这群外乡人竟野蛮地打碎他满口牙,仲裁大人可一定要给他做主啊!” 被两个耳光打碎两半脸颊的中年人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仲裁官出现,发出一阵哀嚎,双手指着自己脸颊的中年人泪流满面,跪在地上不住地朝仲裁员磕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龙西一行人只是抱胸冷笑,眼中具是冷漠,他们受邀来昆吾郡是来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可不是来委屈求全的,唐罗是此行的队长,他做了所有队员最想做的事,出行前有言在先,本次昆吾郡之行由唐罗全权负责,既然他决定出手,队员们跟着就好。 只是可惜了不能参加这场青年武道会,众人已经做好了杀出去的准备,特别是萧氏的火神心中早有决议,若这仲裁有一点偏颇,他便一把火烧了这仲裁所。 “全都安静!”中年仲裁呵停了众人,从人群中越出,先看了看中年人的伤情。 看到仲裁员上前,中年向导用膝盖向前走了两步,指了指自己满嘴是血的嘴,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啊啊”声,还不停地指着散落满地的断齿和胸前的血渍,泪流满面。 泪水滑到双颊龟裂的伤口中,中年人便哀嚎一声,模样甚是凄惨。 探查完向导的伤势,仲裁员走到了龙西一行的面前,沉声问道:“是你们动的手吗?” 气氛一下子无比凝重,虽然来得只是一名中年仲裁,但龙西这群年轻人仿佛看到了这人背后的山影,遮天蔽日! 这该如何回答,如果承认便是违反了禁武令,说什么也不能承认的吧,反正是掌风虚影,抵死不认的话也没有什么证据吧,除了萧子玉和唐星外,其余两名队员将可怜巴巴的眼神投向唐罗,毕竟能拖的话,谁都不愿放弃参加武道大会的机会啊。 拜托啊,千万不要承认呀! “不是我们动的手。”唐罗表情轻松的将中年仲裁员的话中错误纠正,然后骄傲指了指自己胸膛:“是我一个人动的。” 李玄霸,崔浩然两人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唐罗就这样承认了下来,眼中一片绝望。 武道会还没开始,他们便折了队长,更是触犯了武圣山的禁武令,不知仲裁所有什么惩罚,这个决定,糊涂啊! 虽然欣赏唐罗敢作敢当的勇气,但两人还是心生一些埋怨,萧子玉更是满脸异色,想不到唐罗竟磊落致斯。 “好胆。” 中年仲裁表情更是精彩:“第一天来到昆吾郡便犯了禁武令,居然还面色轻松当面承认,真不知道说你自大好,还是愚蠢好?” 围观的人群也没有想到唐罗会这样光棍的承认,顿时如同打鸡血一样兴奋,只想看看一会儿这个目中无人的外乡人会是怎样的绝望。 龙西一行更是面色阴沉,犹如乌云盖顶,承认动手便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们此刻心中只有绝望。 反倒是萧锦林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而当事人唐罗,更是噗嗤地笑出声来。 “杀了他不过五年苦役,抽两个耳光,算得上什么?” “我这力量控制的恰到好处,除了他满口牙和两片脸,其他任何地方都没伤到。”唐罗从怀中掏出一沓钞本,撕出一张扬了扬道:“这里是御兽宗价值一万的金票,我想,应该足够帮他找到昆吾城最好的医者,打一副金牙,剩下的,就买些伤药糊脸吧。” 两指一弹,金票飘到不远处依旧跪着的中年人面前,唐罗面朝仲裁员询问道:“您看我这触犯禁武令的代价,付得如何?” 下棋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先找到棋盘的边界,不要将棋子落到棋盘之外。 禁武令是武圣山用来维护昆吾郡平稳的,可不是打造人人平等的大同之城的,只是其中很多条款被孱弱的普通人利用,反倒欺压起武者来了。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即便是武圣山也不会为了几个平民去跟世家交恶的,相比于元洲徐圣,武圣山更像是龙州的天道,它虽然在,却跟不在没有什么两样,这样一处势力会去维护平民吗,唐罗很怀疑。 龙江改道龙州西部多了几千万灾民,洪水半年也没见道一个武圣山的使者,这样一方势力你指望他爱民如子?真是白日发梦! 就跟唐罗判断的那样,在付出匹配的代价后,中年仲裁看了眼地上金票,丢下“合理”两字,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样也可以? 龙西一行张大了嘴,盯着唐罗满脸震惊。 而那个被打碎脸颊和满口牙齿的中年更是欲哭无泪,旁观的众人更是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惊恐中。 因为这个剧本好像不对啊,这群外乡人竟一点都不怕禁武令吗,怎么跟昆吾郡的老油子似得。 野蛮人好可怕,刚刚在人群中煽动中年仲裁重罚唐罗的几个人悄悄弓着身子,想要离开这儿,却听到金票被撕开的声音。 “进城时换了一百万金的钞本,可以赔偿一百副牙。”唐罗笑眯眯将撕下的金票分发给几名队友,挥手大气道:“别客气,这一轮我请。” 十六章:武圣山(求点儿月票和推荐,么么哒!) 从没有受过这等委屈的世家天骄,刚被这群刁民围观奚落,心中早就憋着邪火,此时禁武令的迷障被唐罗打破,萧子玉、李玄霸、崔浩然三人接过金票,杀气腾腾的扭头朝慌乱的平民走去。 就像突入羊群的猛虎,三人追上了四散而逃的刁民,每一拳都打在刚刚出言不逊的脸上。 折断的牙齿混合着血水喷出,更多的围观者仓皇逃窜,可普通人又怎么躲得开武者的追逐,三人早已将刚刚说话最过分的几个刁民记住,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着地上突然多出的断齿和血迹,唐罗心中感叹:这还真是满地找牙了。 但对比三个追逐平民发泄愤怒的队员,唐星倒是一直乖巧的站在身边,就连分发的金票都没有接。 “不感兴趣?”唐罗有些好奇。 “出言不逊的向导不是已经被哥哥教训了吗,剩下这些人都畏惧逃窜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十五岁的少年正是到了自矜的年纪,爱惜羽毛无比骄傲,又怎会做那种追逐平民,打得别人满脸是血的事,看起来蠢透了。 唐罗与萧锦林听了这话,不禁莞尔。 “你倒是大气。”揉了揉弟弟的脑袋,看着其他三个队友穿过一片倒地哀嚎的平民满面笑容的归队。 经过这一通发泄,就连一直冷这脸暴躁易怒的萧子玉都是一脸满足,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个人是刚从青楼回来的浪荡子呢。 出完气的龙西一行丢下满地金票离去,但西陵唐氏刚入昆吾郡就在古城仲裁所门前将几十人打得满地爪牙的事件却如同掷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荡出了一阵阵涟漪。 龙州西部的新人是个愣头青,这便是西陵唐氏与龙西新联盟,给昆吾郡留下的第一印象。 但龙西一行才不去理会这些,在萧锦林与唐罗的带领下,几人住进了昆吾郡最豪华的酒楼,并包下一处雅致的院落,进行战前最后的整备。 …… 武圣山居于昆吾山脉的中央位置,将整个龙州最是得天独厚的神山昆吾占据。 随着武圣山的弟子后人仆役越来越多,即便是壮丽巍峨的昆吾神山也会显得拥挤,好在昆吾山脉延绵万里有无数深山大泽,所以武圣山的先贤们便不断从中心向外扩张。 经过上千年的开辟,武圣山的势力范围已经从昆吾主峰,扩张到了上百里,涵盖几十座山头,更是将其划分成十个区域,以步圣斩杀上古妖王为名,他们分别是龙夔山、白泽山、凤凰山、麒麟山、梼杌山、大鹏山、神猿山、苍龙山、玄蛇山、毕方山。 所以到了今天,外人说的武圣山,就是昆吾神山中央这一片巨大的范围。 而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场地,便是坐落在毕方山主峰上。 这里不光是武圣山外门弟子的道场,也是武圣山用来接待外宾的地方,而能被这样孤高的势力称作宾客的,最次也得是天下圣地的使者,或是大宗师一流。 参加比赛的选手需要九月份才能入场,但那些受邀前来的宗门使者与圣地代表却是已经陆续到场了。 此时的毕方山上,那些需要被人养望的圣地宗派门人扎堆在一起,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圣地天宗也并不是一团和气。 亲疏远近、恩怨情仇,数十个从上古时期便流传下来的势力,谁还能一直独善其善,虽然没有什么大的碰撞,但小摩擦,小间隙从未停止过,毕竟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者之间交手再寻常不过,都是宗派弟子,圣地门人,谁还没有点压箱底的绝活,也许对付普通武者可以做到伤而不死,但对上同级别的对手,胜负与生死,真的只在一线之间。 仇怨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产生的,然后通过前辈们的口述流传,所以就有了很多个版本的小故事,比如碰上了御兽宗的弟子给我狠狠地打,一定要报几十年前的一箭之仇,比如对上无相禅寺的贼秃一定要小心,这些家伙手黑! 宗派弟子也是人,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哪能不被影响,特别是这一次的宗门代表,很多都是初次行走天下,不善掩饰喜恶虚与委蛇的年轻人当然是会找长辈口中说的亲善势力走动,至于那些有间隙的,便用挑衅的眼神予以打击! 因为是年轻一辈的交流大会,自然也惊动不了武圣山的绝对高层,所以负责本次武道大会的,是武圣山的嫡传步霄,同时他也是武圣山的圣子,位于年轻武者顶点的人物之一。 这个顶点当然不是因为步霄出身武圣山是步家人就这样认定,毕竟圣地也不能保证自己每一代的后人都能惊才绝艳,圣地圣子被宗门道子压制的案例也不在少数,所以要被尊为顶点,通常要圣地行走打出一个骄人战绩才算可以,不盖压当代,算什么顶点。 但不知道这一代怎么了,年轻人都特别邪性,以往几百年才能出一个的惊艳人物频频亮相,几个圣地的圣子更是强悍得如同怪物。 武圣山的圣子步霄,还有天南王氏的圣子王禅、无相禅寺的佛子衍空、元洲徐氏的行走徐老赢,这四个年轻人通过数年行走几乎打穿了天下宗门,是所有宗门道子都需要养望的存在。 而所有来到毕方山的宗门势力都已听到传闻,这一届的武道大会很是隆重,武圣山邀请了站在当代顶点的几个年轻人,除了天南王氏的那位圣子不一定会出席外,无相禅寺的衍空和元洲徐氏的行走都已经确定了席位。 并且,元洲徐氏的那一位早就到场了,但盘桓在毕方山的宗门代表却没有一人见过,同样消失的还有武圣山的圣子步霄,作为武道会的总负责人,却没有在毕方山露面也是怪事。 他们当然见不到徐老赢,因为两个月前刚到毕方山的徐老赢跟步霄说想看看十圣山的大好风景,向其讨要了道子令牌,在挥别步霄后,一转头便溜出了毕方山去到昆吾郡,流连于各个声色场所,夜御十女。 十七章:龙西车队 经过数年“苦修”,如今的元洲剑者早已今非昔比,不光是在修为战力上,房中术的造诣也是如此,可这并不改变他穷困潦倒的事实。 所以每到结账的时候,他便掏出武圣山道子的令牌说要挂在步霄账上,青楼老板看到武圣山的道子令牌就吓蒙了,哪敢真的上毕方山要账。 就这样,步霄觉得徐老赢还流连于十圣山的美景,青楼的掌柜们不敢上武圣山要钱,这元洲徐氏道子消失的事,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纸终归是保不住火的,并不是所有青楼在看到武圣山令牌时都会被吓懵,总还是有些人愿意相信武圣山道德水准的。 毕竟武圣山的强者们都是一群醉心武道研究的武痴,当代道子步霄更是因为替武圣山行走,在昆吾郡名声极隆。 一位孤高的圣地行走怎么会跟嗜色如命的嫖客成为朋友,机智的春香楼掌柜在看到徐老赢出示的令牌后,不动声色的稳住了眼前的骗子,并让龟公跑去仲裁所报告。 而仲裁所的仲裁官听到有人居然敢冒充圣子友人并且拿着道子令牌招摇撞骗,震动非常,当即带着数队仲裁官赶往春香楼。 所以徐氏的圣子还没来得及开始第二轮,便被团团围住,还不等机智的春香楼掌柜笑出声,那名率队而来的仲裁官便脸色煞白。 毕竟徐老赢这双桃花眼实在太好认,仲裁官当时心中便咯噔一声,然后就是不停的安慰自己。 徐氏行走此刻应该在毕方山上,怎么可能在勾栏之中,一定是巧合,你可一定要是胆大包天的骗子啊! 颤抖地接过了徐老赢递上的令牌,仲裁官眼前便是一黑。 眼前这位,只能是元洲徐氏的行走,长风剑圣的嫡子,徐老赢了! 愤怒的仲裁官心中恨极,扭头便想找春香楼的掌柜同归于尽,但就从他刚刚的表现看,还有谁能不知道这只会挂账的嫖客来历不凡,道子令牌更是如假包换。 那机智的掌柜,早已瘫软在地上。 好在这位荒唐的圣子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悄悄传音给仲裁官让他离去,就当没有看见过他。 如蒙大赦的仲裁官将令牌恭敬递还给徐老赢,率队风也似地离去,徐老赢叹了口气将瘫软的掌柜扶起,埋怨道:“让你自作聪明,这下好了,暴露了吧。” 本以为可以顺利混到开赛再溜回毕方山的徐老赢算了算,拍着掌柜的肩膀懊恼道:“别愣着了,麻溜给我再上十个姑娘,时间很赶晓不晓得。” 报告和回应是有时间差的,徐老赢可不会因为暴露就停止变强的脚步,他可是徐氏未来的希望呀! 十个新的妓子跟着徐老赢聘聘袅袅地上楼,而另一边,那位率队而来的仲裁官可不会因为徐老赢一句嘱咐就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毕竟徐氏的圣子出现在昆吾郡的青楼内,怎么都不算一件小事,所以他回到仲裁所后便将此事禀报给了大仲裁官。 一份带着大仲裁官的印鉴的急报,也被连夜送到了毕方山。 “简直荒唐!”步霄看着仲裁所送上的急报,一张脸青黑。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家伙风评极烂,但他还是被对方文质彬彬的模样迷惑了,谁能想到这货讨要令牌居然是去干这种事。 用武圣山道子的令牌挂勾栏妓子的账,这种丑事真的想都不敢想,步霄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只觉得自己瞎了眼才会跟这样的人当朋友! “立刻下山,我要见他!”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青年武道大会的总负责人也离开了毕方山。 …… 龙州历1784年八月廿二日晚,川幽别院 正在屋内进行几个灵力小实验的唐罗被一阵敲门声打断,正是队员崔浩然在外叫门。 将门打开,正是崔浩然、李玄霸、萧子玉三人。 “有什么事么?” 唐罗一脸莫名,看着月光下笑得无比灿烂的崔浩然。 “队长~”崔浩然满脸笑意,双手比划着兴奋道:“我们不远数万里来到昆吾郡,虽说是为了参赛,但多看多问涨涨见识也是很必要的嘛。这都已经在别院里呆了好几天了,所以今夜我们打算一同出游!” 毕竟是些跳脱的年轻人,来到一个昆吾这样的大都市又怎会不心生向往,只是现在明月高悬的,能出个什么游,不修瞳术的话连路都看不清吧。 唐罗抬头看看被乌云遮蔽的月亮,对三人的去处产生了一丝好奇:“这个时间...你们打算去哪游?” 刚刚还笑意盎然的崔浩然在唐罗质朴纯洁的目光面前败下阵来,悄悄后退的同时却一把将队友李玄霸推到前面。 “额...”扶灵城的天骄一个趔趄,抓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就是去...楼看看。” 含含糊糊将关键字隐去,但唐罗什么样的听力,早就将重要信息捕捉。 连着赶路这都二十来天了,眼前又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天天待在庭院中哪里受得了。 “原来是...楼啊。”唐罗也照着李玄霸的说法,笑盈盈地挥手道:“去吧去吧,又不是什么坏事。” 李玄霸大喜,说实话三人早几天便想出游了,但看着天天不是修炼就是修炼的唐罗,实在开不了口。 没想到这个严于律己的队长居然这么开明,几人只觉得幸福来得好突然。 “哦,对了!”唐罗似是想起什么,扭头回屋不一会提了个钞本出来,朝着三人道:“我看你们好像没带多少金子出来,呐,先拿去用。” 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少爷,在龙州西部的时候光报一个名号就能挂账免单,但在昆吾郡可就不行了,为了不让队员闹出笑话,所以唐罗体贴的送上钞本。 您真是天下最好的队长,崔浩然满脸感动的接过钞本正要道谢,便看到一旁屋子的门幽幽打开。 住在唐罗隔壁的正是灵火天骄唐星,十五岁的少年在听到外面动静时便附耳贴在门上,听到三人的去处小腹更是涨得难受。 但这样出去,会不会不太好,唐星有些纠结,但脑海中突然闪过兄长的一句教导:想到就去做,千万别错过! 就像醍醐灌顶,犹如拨云见日,一股巨大的勇气自心底涌出,让自矜什么的都见鬼去吧,唐星决定加入车队。 十八章:血气方刚 三人车队眨眼间就变成了四人车队,看着缩在三人中尽量想将自己隐藏起来的面色潮红的小正太,唐罗又好气又好笑。 看来这几天真的把小家伙憋坏了,自己在隔壁总是听见他自怨自艾的叹气声,毕竟一天正儿八经的修炼也就三个时辰,而为了保持用最好状态面对比赛,一些高强度的灵技修炼也要停止,也难怪小家伙每日无所事事,会对这夜游心生渴望。 “想去就去,藏什么藏。”唐罗耸耸肩,朝着即将发车的另外三人道:“帮我照顾好他。” 李玄霸、崔浩然点头不迭,而靠在梁柱旁的萧子玉则是问道:“你不一起么?” “我就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点。”唐罗耸耸肩,表示并没有什么兴趣,刚要转身回屋,似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又回头嘱咐道:“对了,开心归开心但别惹事。再有几天就要比赛了,你们明白吧?” 虽然年岁不如眼前三人,但却像个长辈一样嘱托,而这时的几人早已没有抵触情绪,仿佛觉得理所当然。 “没问题没问题!队长你就放心,我们去的可是这一片最高档的“酒楼”,就是听听小曲看看歌舞,哪能惹什么事!”崔浩然一脸正气,用肘怼了怼身边的李玄霸问道:“你说是吧!” 接到信号的李玄霸连个磕巴都没有打,迅速附和道:“没错没错,就是听听小曲,看看歌舞!” 斩钉截铁,满身正气,唐罗摇摇头,懒得再看君子车队一眼,退回房中,继续醉心自己的研究。 “笃笃笃!” 不多时,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面色不善的唐罗再次将门打开,四人车队面露尴尬的站在门前,崔浩然、李玄霸两人一副讨好的谄笑,小正太则是双手枕在脑后东张西望,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乖巧模样。 “又怎么了?”唐罗抱着胸没好气道,钱也拿了,人也放了,不抓紧春宵还要来打扰自己,几个小鬼是不是皮痒。 “刚走到门口便被萧前辈警告了,说如果没有队长带着,哪儿都不许去!”崔浩然哭丧着脸:“队长啊,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呀。” 谁能想到竟会出这样的幺蛾子,就连平时脾气最火爆的萧子玉看到那条口吐人言的龙影都没了脾气,灰溜溜的退去,何况其他几人。 面对萧家那位大宗师,他们可一个字都不敢提,就像老鼠见了猫,思来想去,只能回来求队长唐罗了。 “是啊队长,这些天真给我憋坏了,若是不找个地方发泄发泄,总觉心里头有股邪火,不上不下的。”耿直的李玄霸全然忘了刚刚说听听小曲、看看歌舞的凛然之言,将实话托出,引得萧子玉、崔浩然两人怒目而视。 本还想粉饰一番的两人顿时丧气,将目光转移不敢看唐罗。 武者本就体魄强悍,而体魄强悍者通常欲望也是旺盛,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族天骄谁还能没他三五个妾室,二十多天了,想要排解欲望的心情唐罗能够理解,但他实在不太明白:“有这么焦躁么?你们就没学过练精返虚、抱本清明的秘术吗?” 四人面面相觑,摇摇头,表示根本没练过这种东西。 唐罗惊了,谁能想到因为要去青楼这样的小事,竟能引出龙西代表团这么大一个弱点,这要是碰上个精通媚术的妖女,就团灭了啊。 “谁会在凶境之前练那种东西啊。”萧子玉红着脸,梗着脖子道:“我们三人都是蜕凡境巅峰,眼下正是抓紧时间多娶妻生子开枝散叶的阶段,那种秘术,凶境之后再练不迟!” 崔浩然和李玄霸两人不住地谄笑点头,唐罗看着看着,只觉得...脑壳疼。 罢了罢了,就当是团建吧,让他们好好玩一天,明天给他们弄部抱本清明的秘术练练。 “走吧。” 摇摇头将房门带上,反正他的灵力研究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出成果的,去看看歌舞,听听小曲也好,就当换个脑子吧。 滴滴滴,龙西车队五人齐,正式发车! 而这一次,怀着忐忑心情走出别院的四人,并没有看到阻拦的龙影,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响在幽静的小道,几个年轻人的步伐显得格外轻快。 房间中,修炼中的大宗师嘴角扬起轻笑,像是在回忆跟伙伴一起干过的荒唐事。 虽然那些好友现在零落各地,但每每想起,都是记忆中,最璀璨的光。 …… 走到酒楼前院,让掌柜准备一辆兽车,几人朝着昆吾郡南内城最好的青楼驶去,封闭的车厢也挡不住几个年轻人的热情。 “我这几天都跟送饭的小厮打听清楚了,这春香楼啊,就是这片儿最好的青楼,里头的清倌人,那可真是吹拉弹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崔浩然站在车厢中间,对着几人唾沫横飞的演讲道:“还有很多异人妓子,什么金发碧眼丰乳肥臀皮肤白皙如雪的;身材娇小可以抱在怀中揉捏把玩的;音轻体柔能将小腿折到脑后的!” 咽了口唾沫,崔浩然压低了声音,将手掌立在唇边,悄声道:“听说,还有一些**,生得比女子还要貌美。” 嗷嗷嗷!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被崔浩然撩拨了几句就连鼻息都变得粗重了,目不转睛的模样,看来真是憋坏了。 好气又好笑,谁能想到,崔家这位天骄,竟也是个浪荡公子,这番表演倒是让唐罗想起了一别经年的表兄徐老赢,还有正在百草仙府疗伤的米白。 百草仙府不愧是世间顶级的医道仙门,就连先天之气弥合的圆满之体也没难住他们,虽说需要付出一些世间和代价,但总算能够弥补自己的过失。 算算时间,此时的米白也差不多也该伤愈,武道大会结束后,自己就走一趟百草仙府,将其一起接回龙西吧。 不多时,兽车来到了春香楼的门口,车厢打开,几个迫不及待的年轻人跳下了车。 最有经验的崔浩然挥舞着手中厚厚的钞本朝着迎接的龟公扬声道:“最好的席位最好的酒,最美的姑娘全都叫出来!” “好嘞,几位少爷!里边请~~~”龟公压低身子驼着背,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将几人领进了楼中。 十九章:寻欢 春香楼不愧是昆吾南内城最负盛名的青楼妓坊,光是大厅一层,便布满了五光十色的琉璃盏,金碧辉煌。 无数带着香风的绝美女子或是依偎在酒客怀中,或是跨坐在男人腿上,极尽魅惑之能事。 更有无数微醺的酒客被带到了舞池中,随着音乐舞动,仅是身体的摩挲,便让骚客们露出一副色授魂与的表情。 虽然唐罗一行都是生面孔,但材料华贵的衣物加上不凡的气度,一看便知是大富大贵的公子。 更何况那厚厚一叠印着御兽宗标志的钞本可做不得假,崔浩然挥舞时龟公用余光瞥了几眼,每一张都是万金面值。 要知道春香楼虽是这片最好的青楼,但头牌过夜的资费也不过五千金一晚,这厚厚的一沓钞本怕不得有上百万金,而看几个公子的表情,就跟对待草纸一样随意。 这是一群真正的贵客(肥羊)! 二层正对舞台的那个华贵厢房被开启,二三十年的陈酿开封入席,无数美食珍馐流水般上桌,龟公将春香楼能够找到最贵的项目,全都安排在了这个厢房里。 然后便是这个夜晚真正的重头戏,几个年轻人此行真正的目的。 像春香楼这样的大青楼,通常情况下都有数位鸨娘,每一位鸨娘手上都有一批妓子和清倌人,都有自己的熟客情人,所以很大程度上,一个青楼规模如何,看它鸨娘的数量就可以了。 听到有贵客临门还开启了春香楼最华贵的包厢,春香楼的鸨娘们激动不已,纷纷将手下价格最高的姑娘往楼上带。 可还不等满面笑容的鸨娘们将姑娘带劲厢房给各位公子们掌眼,便听到一位公子在里头扬声道:“将你们青楼最好的清倌人都带进来,别让那些妖艳贱货污了小爷的眼!” “一看几位公子就是不常来这烟花之地。”龟公满脸陪笑道:“清倌人虽然名气大,但卖艺不卖身,又是一副假清高的扫兴模样,几位公子是来寻开心的,若是被败了兴致,小的真是百死莫赎。” “少废话,什么卖艺不卖身,不就是因为价格不够!”崔浩然不愿意听场面话并将一张金票拍在了龟公脸上:“今天小爷就要给几个清倌人梳拢,只管开价!” 一听这话,龟公便知道碰上老江湖了,其实清倌人就是青楼的一个噱头,光靠弹弹琴,唱唱小曲,能有几个进项,终归还是要卖身为楼里挣钱的。 所谓清倌人,不过就是楼里为了卖出更高的价钱而创造出来的词汇而已,只要碰上合适的价格,傻子才不卖呢。 看着崔浩然手中厚厚一叠钞本,感受到这股铺面的豪气,龟公不由得悲从中来,哇得一声哭了。 “几位少爷啊,真不是小奴不愿给各位带,但我春香楼的清倌人,都没啦!!哇!!!没啦!!!” 这凄惨的哭相倒是把崔浩然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个龟公为何会如此伤心,但老司机总有自己的办法。 又是一张金票拍在对方脸上,止住了他的哭泣,崔浩然皱眉问道:“这么大一个春香楼,连个清倌人都没有,你这狗奴才不是在唬小爷吧?” 一说到这儿龟公就更加悲伤了,瘫倒在地无助道:“小奴哪敢欺瞒几位少爷啊,几位少爷有所不知,这几天春香楼的清倌人都被破了瓜,现在楼里可真的一个清倌人都没有了,若是小奴有半句谎话,便头顶生疮,脚下流脓,生儿子没**,不得好死!” “行了行了!”听到龟公说得越来越恶心,崔浩然连忙挥手阻止:“既然清倌人没有了,就将花魁带进来吧,听说你们这人还有些特别的货色,一并带进来给爷几个掌掌眼!” “好嘞公子!”刚刚还哭得凄厉的龟公一听崔浩然改变主意,眼珠一转便麻溜地站起来满面堆笑,哪有刚刚伤心的模样:“都给您几位准备好了,姑娘们~进来吧!” 厢房的正门突然打开,眼中尽是白色的波浪,晃晕了几个少爷的眼。 春香楼无愧春香之名,仅仅是一个亮相,便让人感受到百花齐放的春日气息,唐罗都能闻到身边几个家伙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随着姑娘们走进厢房,原本空荡的房间被春光塞满,就连崔浩然这样的老司机都看花了眼,何况另外几个。 第一次来到青楼的小正太脸色潮红,低垂着头,时不时偷瞟一眼又害羞的低下。 刚刚的熟练镇定随着姑娘们的进屋都消失不见,弄了半天两人都是个样子货,反倒是一声不吭的萧子玉和耿直的李玄霸已经进入了选人环节。 “那个大胸黄裙的,还有那个大眼睛紫裙的,过来这边!”耿直的李玄霸第一个挑选完毕,两个被选中的妓子带着一阵香风投入了壮硕男子的怀中。 萧子玉也不甘落后,相中了一个苗条修长的红裙女子,招呼过来。 终于从春光中回过神来的崔浩然忙挑了两个追上进度,到了小正太,他扭捏半天,选了二十七八一个身材丰满的大姐姐,引得众人侧目,偏偏龟公还不合时宜的称赞:“小少爷真是好眼光,凤娘可是我们春香楼曾经的台柱花魁,小少爷只要试过一次,保管忘不了那滋味!” 无人回应,龟公只能尬笑圆场,将目光投向了最后一位。 “既然挑完了,就下去吧。”唐罗挥挥手,示意鸨娘和龟公可以离开了。 倒不是他清高,只是他现在实在不太方便跟青楼女子发展处什么太过亲密的关系,强悍的肉身会让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身下女子压成一坨烂肉。 谁能想到那时在西陵府邸门前的几句戏言竟然成了真,真是见了个活鬼。 运转抱本清明的秘术,唐罗将小腹涌起的欲望散去,将眼前酒盅举起,不理会几个队友,径直走到窗边。 还是听听小曲,看看歌舞比较适合自己。往口中灌了口酒,唐罗自嘲地想道。 二十章:再见与重逢 男人大抵都是好色的,美色当面,很多人就连亲生父母都能抛到脑后,何况是领队兄长。 天骄也不过就是在武道上有突出天赋的年轻男人罢了,也许他们面对敌人杀伐果断,但在美人的丰腴的胸脯夹住,也就是几个年轻的男人罢了 。 花魁或许不是一座妓馆中最漂亮的,但一定是业务能力最强的,而妓女的业务能力,不就是如何讨男人欢心么。 老司机崔浩然虽然左拥右抱,但眼底倒是还有几分清明,可另外几个却早已被撩拨得色授魂与,欲火焚身得恨不得当场行那苟且之事。 若不是还有一个靠在窗边饮酒的唐罗,几个年轻人早就抱着姑娘们回屋了,仅仅是上下其手根本满足不了此刻他们的欲望。 “咳。”李玄霸轻咳一声站起,朝着黄裙花魁道:“想不到姑娘身世竟如此凄惨,某少年时便记下龙州各城各郡地貌,我们寻一安静处细说,或许能帮姑娘找到故乡。” “真的嘛?”大胸花魁面露喜色,娇羞道:“如此便拜托公子了。” “哪里话!”一身正气的李玄霸挥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辈武人哪能坐视有家难回的孤苦之人,义不容辞!” 义薄云天的李玄霸朝着厅内众人道:“队长,此地太过喧闹,我想带有容姑娘找个有地图的房间,助其回忆家乡。” 话音刚落,厢房中侍候的女婢便忍不住捂嘴轻笑,其他几名队员更是瞠目结舌,想不到一向老实耿直的李玄霸竟能找到这样的借口,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但一个体贴的队长至少要做到看破不说破,所以唐罗朝其挥挥手道:“确实义不容辞,你便带着有容姑娘寻一僻静之地仔细回忆,我们不赶时间。” 李玄霸大喜,没想到随口编出的借口竟那么有效,强忍着喜色,对另一位紫裙花魁正色道:“紫薇,你也一起来,为某研墨。” 看着黑塔一般壮硕的武者强装书生的模样,几名队友心中万马奔腾,只剩一个念头:这也可以? 义薄云天的李玄霸左拥右抱地走了,却也为几名队友指出了一条明路。 “哦?想不到红妆小姐竟也爱好书画?”萧子玉面带几分自得道:“本公子师从黄庭研习书法十数年,或许可以与小姐探讨一二。” “公子好棒。”红衣花魁满脸崇拜,朝着萧子玉央求道:“奴家虽然对书画一道甚是向往,可根基浅薄、资质鲁钝,这些年收集的手书也不知是真是假,公子能帮奴家分辨一二吗?” “这有何难,本公子对天下各个书画流派都有涉猎,真迹仿品一眼便知。”萧子玉站起身形,朗声道:“还请带路,本公子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小姐的收藏了。” 看着萧子玉猴急的模样,那位身姿婀娜的红衣花魁站起身来,纤细的手指划过对方胸膛,娇媚道:“公子,这边请。” 四位队友走了一半,崔浩然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对着怀中两个女子道:“想不到两位小姐竟有如此情趣,居然养了一只口吐人言的画眉,这等神物本公子从未见过” 三个队友接连寻到了借口离去,只剩小正太还留在厢房中,看那小模样都快急哭了。 只是兄长的存在对他威慑力实在太大,而年少的天骄也没有其他三人这么厚的皮面,只能一杯一杯的喝酒吃菜。 但小客人心中的焦躁又怎么瞒得过善解人意的大姐姐。 作为春香楼曾经的台柱花魁,凤娘能够以二十七八的高龄位列花魁一员,凭得就是揣摩人心的本事。 她从一进房就已经发现,虽然靠窗那位公子至始至终未发一眼,但厢房中这群公子却隐隐以其为首,虽然年岁不大反倒像是这一伙人中的领袖。 而这名点了自己的小公子和那一位眉宇间有五六分想象,由此可见两人一定是兄弟,还是近亲。 或许其他公子能寻个莫名的借口撤离,但自己这位可爱的小公子可没有办法依样画瓢,单看他数次想要开口,但眼光一瞥到那位公子便缩回来的模样,凤娘心疼极了。 为其将酒再一次斟满,丰满的凤娘抱着唐星左臂,轻靠在其耳边,呵气如兰柔声道:“西楼来了一个异人班主,表演的都是些断手断头的戏法。妾身想看但是有些害怕,公子能陪妾身一起吗?” 御姐的年纪却如此的娇柔,这份拜托在少年心中激起莫大的勇气,唐星终于抬头朝着兄长道:“哥,我带凤娘去看看西楼的异人表演,一会儿就回来!” 站在窗边的唐罗面带笑意的回过头,看看花魁凤娘,又看看笨蛋弟弟,挥了挥手表示赶紧滚蛋。 豪华的包厢中只剩侍奉的婢女,而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歌舞的唐罗索然无味的坐回桌前。 倒不是说春香楼的歌舞不行,但以婉约骚情为美的舞蹈总是夹带一份朦胧的含蓄,上一世的他被韩国女团奔放的舞姿荼毒过剩,已经没有办法欣赏这一类婉约的舞蹈了。 更何况一直运转抱本清明秘术的他此刻冷静的就像一位高僧,青楼妓坊的舞蹈又以展示身段的魅惑为主,就更勾不起他的兴趣了。 好在春香楼的酒菜十分不错,眼前这满满的一桌全是精致的灵食,二三十年的陈酿更是余韵悠长,唇齿留香。 就当出来吃一顿吧,起码这青楼的乐曲还是不错的,唐罗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大快朵颐。 进入专注状态的唐罗抑制了自己的六感,在突破凶境之后,不灭战体强化的肉身的效果更上一层楼。 也给他生活带来了很多不便,毕竟六感太过强大敏锐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这等于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信息冲击你的大脑,即便是有了神魂之后脑力大大增强,也还是会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所以唐罗便创造了一套能够抑制六感的秘术,为的就是能够摒除外界干扰,专心思考。 有了这套秘术之后,唐罗大部分时间都将自己的六感压制在比普通武者强一些的程度,这样可以最大程度降低大脑的负荷。 二十一章:真·再见与相逢 就以吃饭为例,以他那敏锐到极致的味觉,这些以高等食材由大厨精心烹饪的食物都显得错漏百出。 他不但能尝到食材兽肉中原本的土腥与血气,更是能感受汤汁中那驳杂的味道。 随着咀嚼,千万种味道便化为信息流入他的大脑,哪还有什么吃饭的快乐。 视觉也是同样如此,一个相貌不俗的女子迎入唐罗眼帘,强横的视觉系统仿佛能将人体切片,所有细微的不对称都在视线中放大,为啥说人都经不起细看,在视力强到这个份上之后,唐罗算是有了深刻的了解。 敏锐到极致原来并不会让人变得很快乐,对现在唐罗来说,钝感往往要比敏感更容易获得幸福和满足。 起码压抑六感之后,吃到嘴里的食物都变得美味了。 将桌上的食物一阵风卷残云消灭之后,唐罗优雅地用方巾擦了擦嘴,打算去看看那个西楼的异人班主。 曾经的西陵虽然繁华,但地处龙州边陲,来往的大多都是商人,像异人戏班这种东西他也只从书本上看过,难得能够看到活人,他还是有些感兴趣的。 毕竟在武者面前变戏法的技术含量可比舞姬们扭动身体高多了。 可还不等他走出厢房,便听到楼下一阵骚乱,原本喧闹的嘈杂的酒楼大堂突然鸦雀无声,就连乐师们都停止了抚琴。 二楼、三楼的酒客们都感受到了这莫名的气氛,一些靠近外围的皆将脑袋伸出来一探究竟,但余光一瞥到那群身着黑色制服的昆吾冲裁官们,便立刻将头缩了回去。 随着两队仲裁官的驾临,春香楼彻底没了喜悦的气氛,一楼的所有宾客都老老实实的站在舞池中不敢动弹,就连那些陪酒的妓子都变成了端庄的姑娘,满脸肃穆。 想要在昆吾郡讨生活其实很简单,只要遵循一部法典就可以,而仲裁官便是这部法典的具现,所以每当仲裁官成群结队的出现,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机智的掌柜哭丧着脸走了出来,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那位仲裁官报复,但对方来得这么快却是始料未及。 而且只是要对付他这样一个小掌柜,用不着出动这么强悍的力量吧。 忐忑的掌柜走到那位黑脸的仲裁面前,颤声道:“大..大人,小.小..小的来自首,求您一定要从轻发落啊。” 莫名其妙出现一个掌柜自首,引得队列中其他人侧目,黑脸仲裁官的脸色更黑了,他想不通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掌柜。 自己就算真的怀恨在心,也不可能带上两队人马前来春香楼找事吧,自己又不是疯子! 挥挥手将拦在过道的掌柜推到一边,仲裁官黑着脸道:“此次是圣子出行来接他的好友,与你们春香楼无关,只管奏乐起舞,不要坏了圣子兴致!” 随着仲裁官说出番话,大厅中的酒客才算反应过来,这么多仲裁官之所以会驾临一个小小的春香楼,原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惊世匪寇,而是给圣子充当护卫。 难怪仲裁官们排成两列,酒客们恍然大悟,然后就是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毕竟这一代的圣子可是号称小圣王的步霄,未来至少也是武圣山的一峰之主,这样一个人,也许只有年轻的时候可以被他们看到,所以每个酒客都不想错过,好像只是看上一眼,都足够成为今后吹嘘的资本。 肃穆的仲裁官站成两列,一位身材高大挺拔的年轻人出现在队列的尽头,神色平静的走在道路正中,紫色的长发纷乱而有序的挂在身后,俊美的五官仿佛谪尘的仙人,光是远观便让人不自觉的低下头,自惭形秽,就连春香楼的妓子们看到步霄面容都不由地呼吸一窒。 人都好色,像这般俊美的男子,一般女子只要看上一眼,怕是在心里已为两人的孩子取好名字。 这些目光,步霄一生中经历过太多太多了,在昆吾郡不用说,武圣山光环加身的他能够感受到所有人眼中的羡慕、痴迷与敬畏。 但在行走天下那几年,他还感受到了世间的另外一面,欲望、嫉妒、占有、破坏等等,对他来说,只要不是敌意的目光,大多都可以无视。 在一张干净的桌前坐下,两队仲裁官把守在四面八方,仿佛除了来头大一点,他真是想当个普通的酒客。 但楼中的宾客可不敢这么想,哪怕仲裁官都说了一切照旧,他们还是无比拘谨。 毕竟能来春香楼消费的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族子,而仲裁官又是昆吾郡的管理者。 人情走动什么的平日里根本少不了,即便是再不成器的公子至少也会被带去仲裁所里混个脸熟,起码混小子犯事的时候,仲裁官可以手下留情。 看到平日里叫做叔父的掌柜恭恭敬敬的在圣子桌边站着,那些原本来寻欢作乐的公子们此时当然要老老实实的在更外围站着,哪敢造次。 别说他们,就连舞台上的琴师们,都数次崩弦走音,可想而知步霄的出现给春香楼的压力有多大。 那些平时擅长调情逢迎的妓子们此时更是哑了火,一个个比世家小姐还要纯良,极力收拢着双腿,婉约的站在客人身旁。 好好的烟花之地变成了诡异的站姿操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最谄媚的笑容死死保持着,却不敢朝圣子步霄处望上一眼。 所谓众生百态,不过是在强权面前出现的那个真实自我,真是丑陋极了。 站在窗边的唐罗看着琴师第三次崩断的琴弦,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早点儿去西楼看看异人表演吧,起码那儿气氛不至于这么僵。 说实话有些感叹,时隔六年再次看见这位武圣山嫡传,对方已经是圣子级的人物,对武圣山没有什么概念的唐罗下意识的将徐老赢拿出来做了一下比较。 谁强谁弱没打过不知道,可单纯从气度卖相这种外在表现上来看,这位步霄真是爆徐老赢十几条街还有富余,毕竟长了一双桃花眼的男人,看着真是太不严肃了。 二十二章:兴奋 唐罗顺着楼梯缓缓走下,却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吃惊的眼神看着自己,就连一直目不斜视在步霄桌边戒备着的仲裁官们,也朝这边这边看来。 那眼神就像看到怪物一般惊异,或许在他们脑海中,此刻楼上的酒客就应该压低声音,将身子伏在窗沿的后面,这样才符合常理。 其实这群仲裁官也知道,即便他们说了一切照旧,也没有人敢照旧,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希望人们一切照旧,不然,如何彰显自己在郡城中的权利和地位。 所以,哪怕只是看到一个神色如常走下漏体的宾客,他们也会扭头注视,仿佛在问:你怎么敢? 呵,丑陋的当权者呀,嘴上说着一切照旧,却无时无刻不想从别人的拘谨中感受权利的快乐,这样一批人是武圣山的外围势力,看来这武圣山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神色如常的来到浑身颤抖的掌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问道:“掌柜的,西楼怎么走?” 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掌柜抬起颤抖的手,朝着厅中西面走廊一指,心中却是满满的绝望,只觉得流年不利,眼前这位公子是真的没有眼力劲,这可真是害死自己了。 唐罗倒没察觉到那么多内心戏,道了声谢后便想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声“请慢。” 大厅中的人们突然满脸地惊恐,十数道黑影犹如瞬移般出现在身边将其团团围住。 原来开口的,竟是一直安静沉思的圣子,步霄。 “有什么事么?”唐罗回过头,望着不远处的那位圣子,不卑不亢地问道。 步霄先朝着将其团团围住的仲裁官挥挥手道:“退开。” 又对着唐罗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何处见过?” 厅中众人大惊,本以为步霄叫住唐罗是要惩戒这个没规矩的外来公子,却不想竟是这样。 一时间,原本面色不善的仲裁官们脸色都变了,毕竟能被圣子记住的人又怎会是一般人家的公子,或许昆吾仲裁所能够傲视龙州所有世家,但对那些传世宗门与圣地还是保留很大敬畏的。 刚刚唐罗的无理他们现在想起来就变成了圣地天宗的底气,难怪....仲裁官们一阵恍然大悟的模样,又不露痕迹地退了两步,有几位脸上还露出了微笑。 还真是....现实呢。 唐罗看着周围仲裁官们的前后反差,觉得有些好笑,对着步霄道:“六年前,西陵唐罗,圣子还有印象?” 从他率队来到武圣山时,便考虑过会和步霄照面,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到了毕方山上总归还是会被认出来的,那么干脆就在这儿交代好了,只希望这位圣子胸怀天下,不要对六年前的先天漏体太过好奇。 但这番期待很显然落了空,步霄在听到唐罗自我介绍之后,竟然从座位上站起,脸上有几丝惊异。 大厅中的酒客们好像见了鬼,纷纷搜刮脑中关于西陵的情报,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儿有什么强大的宗派和圣地。 站起身形的步霄脸上有几分迷思,他总算想起来为何唐罗这张脸会如此熟悉了,六年前他替武圣山行走天下,并将各地资质出色的公子收入外门,途径西陵时遇见了一个特殊的先天漏体,为此他回到武圣山后查阅了不少典籍最后还是寻不到因果。 虽然这种事并不会让他一定要探个究竟,但宗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此时再见到唐罗,终于回忆起了这份熟悉感,不禁问道:“你也是来参加武道大会的?” “没错。” “你不是....?”步霄迷惑更甚,明明是个先天漏体,却能来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难道当初的判断竟然会错么? 想起根本没有在典籍上找到先例,他突然对唐罗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正要开口询问,三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呼喊。 “掌柜的,赶紧再给我安排十个姑娘,时间紧迫,不是清倌人也无妨!” 听到这声音,步霄的一张脸变得青黑,而唐罗表情也是无比的复杂。 几年不见,这货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呀! 无人回应让三楼出声的宾客察觉出几分不对,一颗脑袋从三楼的窗口探出,一双桃花眼透着几缕迷惑,好像在奇怪掌柜的咋不麻溜的送人上来,春香楼为何如此安静。 一楼的人们此刻也是高仰着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个被色欲冲昏头脑的宾客居然如此放肆,敢当着圣子的面大言不惭。 目力强悍的徐老赢刚探出头,便发现了面色不善的步霄,毕竟那头紫发还是太惹眼了,但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发现人群中那个将头撇到一边的人。 毕竟当所有人都跟向日葵一样仰着头的时候,一个将头撇开的人实在很独特,所以徐老赢便多看了一眼。 “呀!表弟!” 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元洲的剑者连楼梯都来不及走便从窗口飘然而下,降落过程中迅速整理了自己的腰带和衣裤,落地的同时一把搂在了唐罗的颈上,另一手揉动唐罗的头发,叙述着自己的思念之情:“几年前听到龙州大水都急死我了,但我想你这么机灵,唐氏又那么强应该没什么问题!果然,后来听说你们战胜了弥氏,还搞了个龙西联盟,拯救了几千万难民,所有人都说唐氏仁义无双,表哥为有你们唐氏这样的亲族感到骄傲,你们真是太棒了!” 徐老赢喜悦而热情,但唐罗倒是笑不出来,元洲徐氏其实和他的理念很接近,都是走得管束氏族但善待平民的路子,若是徐老赢知道这场龙州的大水就是族长搞出来的,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高兴。 一把将兴奋过头的徐老赢推开,唐罗从他的臂弯中挣脱出来,整了整自己的发型,没好气道:“走开走开,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被推开的徐老赢也不恼,反倒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的兴奋:“呀,表弟,你力气好大!” 二十三章:复杂的家事 “唐罗是你表弟?” 走到近处步霄看着徐老赢与唐罗旁若无人的打闹,惊异问道。 “没错。”徐老赢很是骄傲,用力拍着唐罗的肩膀道:“步兄就瞧好了吧,我表弟在这次武道大会上一定会大放异彩,倒是可别惊掉了你的眼珠!” 刚刚这一搭手,他便感觉到唐罗体内那股神鬼莫测的巨力,想来几年不见他已经将不灭战体修到一个很高的层次,而唐氏既然敢放他出来见人,便意味着已经隐藏好了不灭战体的根脚,加上唐罗本身灵意合一的高深修为,这样的天骄,理所当然应该被世人见到,先捧一波再说。 特立独行的徐老赢根本没有在意这是昆吾郡内最好的青楼,而这楼中的宾客全是昆吾城世家公子,所以他这番推销之后,酒楼的宾客连同那些仲裁官望向唐罗的眼神都开始不善,就连步霄都多看了唐罗几眼,但他可没忘了这次下山所为何事。 可他到底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武圣山嫡传,所以便和气朝着徐老赢道:“既然徐兄已经见过自己的表弟,也该与我一起回毕方山了吧。” “啊哈哈哈...”徐老赢揉着后脑一通尬笑,虽然步霄说得客气,但他知道这位循规蹈矩的步氏圣子心里一定气急了,自知理亏的元洲剑者态度出奇温纯:“步兄稍等,我嘱咐表弟几句便同你一起回去。” “如此甚好。” 步霄带着仲裁官们回到了原位,而徐老赢则是被唐罗带上了二楼包厢。 挥挥手将侍女赶走,徐老赢一把抱住了唐罗的手臂,情真意切地呼唤道:“表弟!” “有事说事,你先撒开!”唐罗一看徐老赢的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没好气地将他手拨开,坐回了椅子上。 徐老赢“嘿嘿”笑了一声,谄媚地坐到了唐罗的身边,轻笑道:“诶~哎!表哥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几年不见,想你了么。”、 “是吗?”唐罗轻笑道:“那请问长风公子这两年是有弄出什么稳定的产业吗,睡了春香楼所有清倌人,这花销不少吧。” “啊哈哈哈...”又是一通尬笑,徐老赢抄起桌上一壶酒盅就将唐罗面前的酒杯倒满,感叹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可不知道,表哥这几年过得可苦了,那可真是,餐风饮露啊!” 见到亲人,徐老赢大吐苦水,龙州地界的宗派山门大多隐于名山大川,鸟不拉屎鸡不生蛋,每去拜一趟山门便要入山十几日,这让喜爱热闹与烟火气的他怎么受得了。 “不说这个了,你有带钱么?”徐老赢目光炯炯地切入正题。 思来想去,能够难住这位元洲剑者的也就是囊中羞涩了,习以为常的唐罗,连表情都没有变化,直接问道:“要多少?” “哈哈哈!”徐老赢一阵狂笑,拍着唐罗肩膀得意道:“那就要看你带了多少了,想来现在的你一定已经成婚,经历了男女之事,一定已经意识到了房中术的重要性了吧!别说表哥我藏私,经过我几年的经验,这套夜御十女而元阳不泄房中术现在已是天下顶尖,便宜你了!” 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唐罗无语地望着徐老赢,像是看一个傻子。 “怎么?”敏感的徐老赢感受到了唐罗眼中的无语,不忿道:“少年初尝禁果,总会索求无度,难道你没有感觉自己精力大不如前吗!?” “我并没有成婚。”唐罗耸耸肩,打断了徐老赢的臆想,展颜笑道:“而且母亲回元洲省亲未归,婚姻大事不敢擅自做主,所以我现在还是单身!” 这些日子他在北山已经用这套说辞拒绝了数十个说媒的长辈,现在听到徐老赢提起,便下意识地用了这套说辞回应。 “你说什么?”徐老赢在听完唐罗的话后突然色变,连声问道:“你说姑姑回元洲省亲?什么时候走的,走了多久了?” 认识徐老赢这么久,这是唐罗第一次从那双桃花眼中读出紧张的情绪,当即将几年前母亲就已回元洲省亲的至今未归的事说出。 “数年未归,有信寄回西陵么?” “每几个月都有一封。” “信件是从元洲中赢驿发出的么?” “不是。”唐罗摇摇头,沉声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徐老赢低头沉吟半响,抬起头来道:“恐怕姑姑现在已经不是自由身了。” “什么意思?”唐罗声音毫无波动,平静问道:“几年前中赢城有封家书,说是母亲可以回元洲省亲,难道只是诱骗?” 作为一个穿越者,初生的那几年唐罗心中几乎填满了暴虐与愤怒,无助弱小又混沌的岁月里,徐姝惠就是那束唯一的光,他不敢想象如果有人要夺走他的光,他会做出多疯狂的事,若不是元洲徐氏是徐姝惠的母族,他现在便已经暴走了。 通冥剑体小成的徐老赢对情绪有多敏感无需多言,感受到唐罗体内那股暴虐的死寂,当即沉声道:“你冷静点!家书当然不是诱骗,只是那封家书只代表中赢城徐氏的态度,却不代表,元洲徐氏的态度,你明白么?” “说得详细些?” “家父自然将姑姑当做最疼爱的妹妹,中赢城的大门永远为其敞开着,但祖父却对二十年前姑姑不告而别的离去至今未能释怀,如果姑姑省亲之前能够致信中赢城,那么二叔当然能将路线安排的妥妥当当,而进入中赢城之后,即便祖父有什么怒气,我父亲也会顶在前头,可就怕姑姑想给兄长一个惊喜,却先碰上了祖父!”徐老赢一想到性烈如火,脾气暴躁的祖父,便忍不住地埋怨道:“这么重要的事,你们该先写信去中赢城问问的!” 天知道元洲徐氏那么复杂,本来以为在两族开战前将母亲诓骗回元洲是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现在看起来,好像错漏百出啊! “如果...我是说,如果。”唐罗揉了揉自己的脸,纠结地问道:“母亲先一步碰到了外公,会怎么样?” 二十四章:卖剑 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那位名满元洲的剑圣,在确定母亲不会有危险之后,唐罗便只剩下了纠结。 而纠结的原因,便是那位素未谋面,却印象极深的外公。 他是家中长子,记得初生那几年,府中并不算富裕,喜爱炫耀的母亲徐姝惠在那时候统管着府中经济,却与现在大手大脚的花销不同。 那时候她经常抱着自己盘账,口中絮絮叨叨着如何分配能将父亲喂饱的同时还能留下进项,毕竟双力量血脉的武者,实在是太能吃了。 后来府中情况越来越好,需要算计的时候也越来越少,所以母亲时不时会抱着自己说起元洲的往事。 或许对那位骄傲的剑圣来说,徐姝惠只是她一个不成器的女儿,但对母亲来讲,外公就是她心中最大的英雄。 所以母亲给他说的故事,就是那位名满元洲的剑圣如何用手中长剑,压得当代武者无颜色的故事。 犹记得那时突破蜕凡,母亲抱着自己说,想带他回元洲见见外公,让他知道自己有了个了不起的孙儿。 其实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唐罗觉得外公虽然是个不凡的剑者,但根本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更谈不上好爸爸,但母亲徐姝惠始终倔强地认为外公是天下最好的父亲。 而这位跟从内心的指引,选定内心的幸福,抛弃元洲徐氏小姐的身份那么勇敢的徐小姐。 唯一觉得愧疚的事,就是没有在外公面前穿上嫁衣。 唐罗心中十分确定,母亲徐姝惠肯定是已经先碰上了外公,并且被惩戒了,但以母亲对外公的孺慕之情,可能这种惩戒她也会当成爱护吧。 这种盲目的孝道真的让唐罗有些头疼,所以他迫切的想从徐老赢口中知道,外公的惩戒会到什么程度,会持续多长时间。 徐老赢又是一通沉思,抬起头时却是满脸迷茫:“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虽然祖父一直对姑姑的不告而别耿耿于怀,甚至很多次都说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但每年在祖宅过年时管家都会在父亲内桌多安排一副碗筷。人说父子没有隔夜仇,我想,父女应该也一样吧,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祖父应该也是很思念姑姑才对,即便要责罚,也就是小惩大诫吧。” 虽然徐老赢说的轻巧,但唐罗并没有完全相信,从他从小听到的故事中可以发现,自己母亲之所以不受待见,不光因为她是女儿身,还有她对武道可有可无的态度,若不是天资高绝,她也难以成为侠女一般的人物被元洲公子追捧。 但那些公子却不知道,母亲会有这身修为,可不是因为她自己奋发,而是被外公逼着练出来的,甚至曾经母亲提过,说是外公曾经想过将她培养成大宗师,让天下人看看他的手段。 这个野望随着母亲随着父亲私奔而不了了之,时隔二十年再见,若是外公发现母亲修为几乎停滞,他可不觉得那位嗜武为狂的剑圣会就这么算了。 “我觉得没这么简单。”唐罗担忧道:“求你一件事。请你修书一封中赢城,询问舅舅母亲此时状况,北山的信件内容全是一些喜报,我怕母亲有所隐瞒。” “没问题。”徐老赢郑重点头道:“毕方山中有御兽宗的代表,我回去便会拜托他送一封加急信件,最迟一个月便能往返,到时我们再商议对策。” 拍了拍唐罗的肩膀,徐老赢沉声道:“现在的我已经脱胎换骨,在元洲很多以前做不到的事都会变得轻而易举。答应我,不要冲动鲁莽,只管准备好武道大会。” “我省的。”唐罗点点头,应承了徐老赢的担忧。 正事谈完的徐老赢又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模样,桃花眼一眯,便朝着唐罗道:“你看表哥给你共享了那么大的一个消息,你是不是也得有些回报啥的?” 说着说着,徐老赢还比了个搓手指的动作,活像一个市侩的商人。 财大气粗的唐罗一挥手道:“这算啥,你帮我那么大一个忙,今后你的修炼消费我全包了。” 听到唐老板的承诺,徐老赢当即便想面露喜色的答应下来,但一想到徐氏族律,却只能哭丧个脸道:“你把表哥当什么人了,哪能白要你钱!” 眼珠一转,徐老赢撕开剑域抽出一把长剑,“咣唧”一下拍在桌上。 “看,御兽宗内门弟子曹长青的佩剑,天外陨铁所铸,有荒兽玄鹤附灵,是一柄不可多得的灵剑,市面上至少卖一千唔..八百万金!”活像一个推销员,徐老赢指着桌上长剑道:“表弟你看,这可是御兽宗一位大匠师铸造的灵剑,是不是和你的气质特别匹配,要不,你就买了吧!” 一双桃花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唐罗,生怕表弟口中蹦出没兴趣三个字,毕竟他这些天真的已经欠下了好多好多的钱,虽然说是要挂在步霄账上,但不用想也知道,出身高贵的步家圣子跟自己差不多,都是些除了钱什么都有的人,这些账说不得就会不了了之了。 欠青楼的钱他其实没什么愧疚的,但他知道青楼老板是些何等精明的人,哪怕是用现金付账,老鸨和掌柜都会想方设法从妓子身上克扣,何况这种挂账,不用想也知道,在武圣山没有结账之前,这些妓子拿不到一分钱。 所以他看到唐罗,才会一副看到救星的表情,希望能从表弟手中弄点钱出来还账,而唯一不违背族例的名目就是卖剑。 毕竟这些剑可是他打败其他宗派剑者缴获的,可不算是元洲徐氏所有,卖得心安理得。 至于回到元洲如果别人问起他打败了那么多剑者,想要参观他的剑阁的话,他就说手下败将的剑都丢了!徐老赢满脸得意,只觉得自己是天才。 虽然唐罗不用剑,但给表哥钱这件事他还是很愿意的,直接道:“这样的灵剑八百万金太便宜了,若是拿到兰山城拍卖,随随便便就能卖到两三千万金,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怎们二一添作五,这柄剑我便一千两百万金收了,若是你以后还有这种佩剑的话,尽管送到兰山城。” 二十五章:武道大会——四方擂 满脸喜色的徐老赢跟着步霄离开了,而武圣山圣子的好奇却没有因此而阻断。 回毕方山的路上,步霄再一次问起道:“唐罗真是你表弟?” “嗯?”徐老赢不解:“怎么了?” “你可知,唐罗此人天生有缺,灵力无法储存于身体中,这样一幅身体能够突破蜕凡境,你不觉得奇怪么?” “这有什么奇怪的。”徐老赢斜眼望着步霄道:“你有两个丹田气海都行,我表弟漏体能修炼怎么了?” “哼。”话不投机半句多,步霄冷哼一声便不想再打理对方,只是将手摊出。 “干嘛?”徐老赢一看步霄动作,机警地拉开了距离,捂着胸口满脸戒备道:“你伸手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找我分钱?” 哪怕以步霄的修养,看到徐老赢这幅混不吝的模样,额头也不禁爆出个井字,低声咆哮道:“把令牌还给我,混蛋!” “哦哦哦~”恍然大悟的徐老赢一下子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从怀中的金条堆里找到那块道子令牌,还给了步霄,嘴上还一个劲的致歉:“哎呀,早说是令牌嘛,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分钱呢。” 收回令牌的步霄哭笑不得,不想再打理这个家伙,但徐老赢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了步霄的手腕问道:“这次武道大会,可有人坐庄?” 以往是要涉及到比武擂台,天南王氏的那群好事之徒便一定会大开盘口,但这一次王禅已经确定不来,所以徐老赢想知道此事的毕方山可有人开盘。 步霄终于明白了徐老赢为何会揣着那么多金子在怀里,原来是想参与武道大会的赌局,而从刚才见面的情况来看,这家伙一定是想全压自己那个表弟。 “我劝你冷静。”步霄淡淡道:“此次大会不同以往,龙州地界的各个宗门皆有代表前来参赛,龙州各地的豪族更是将族中最天才的族人派出,即便小尘都不敢说能够稳胜此局,你若全压唐罗,输钱是小,丢脸事大,劝你冷静。” “这样吗?”徐老赢沉吟一会儿,仰起头满脸兴奋道:“这么说来,表弟的赔率一定很高咯?” 用肘怼了怼步霄的上臂,徐老赢一脸得色道:“朋友一场,别说我不带你威风,你有多少金银全都投到我表弟身上,包你挣得盆满钵满!” 也不知徐老赢这种盲目的信任是从何而来,但步霄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希望一会儿你看了本届的邀请名单后,还能如此乐观。” …… 龙州历1784年八月廿八 昆吾郡风云涌动,因为被武圣山邀请的世家,也陆续进城了,而跟龙西一行无人熟识不同,很多世家刚一入城便引得无数人上前围观,将街道都堵得水泄不通。 毕竟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持续到今天已经二十届了,最开始这是一个为武圣山挑选内门弟子的手段,而到了今天,这已经变成龙州豪族比拼的舞台。 而舞台的最中心,便是龙州的七大豪族,几乎每一个豪族都有雄踞一个州部的强横实力,族中的年轻人更是能与宗派的天才弟子媲美。 就像是昆吾郡的顶级明星,当豪族车架驶进昆吾的时候,道路两旁满是兴奋的围观者与喧天的呼叫声。 这让正在用餐的龙州一行不禁皱起了眉头,萧子玉随手招过小二问道:“外面是何人,如此喧闹?” “是川元刘家的车队入城了。” “川元刘家?”萧子玉想了想问道:“是那个刘家么?” “就是那个刘家!” “知道了。”萧子玉挥挥手示意小二退下,走到窗便看了一眼豪华的车队,低头“嘿”了一声:“川元刘天王,一族六宗师,这川元刘氏,真是好大的牌面。” “这次大会之后,我会让龙西之名响彻昆吾,等到下一次大赛,龙西新联盟的武者定能下榻行馆,有仲裁官接送!” 龙西一行连夜入城时,得要先把鸾辇存放到御兽宗,或租车或步行才能入城,而这川元刘氏却是堂而皇之的进了整整一个车队,甚至有仲裁官为其开道,武圣山甚至为其安排了行馆下榻,同样都是受邀参加大赛的世家,待遇却相差天地,也难怪几个年轻人满脸不忿。 …… 九月初一清晨,毕方主峰山道 仲裁官们带着完成报名的参赛者上山,模约三四百人的规模。 而毕方山主峰的广场上,步霄正对着武道大会第一轮的守关者做最后的训示:“这届武道大会与以往相同,只有守住擂台,才有机会进入内门,而失败率最高的三个守擂者,将会被逐出外门,听明白了吗?” 圣地举办的擂台,从来不是简单的比强弱,特别是对武圣山这样的圣地来说,如果办一场武道大会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话,那么他们根本不会投入精力。 对毕方山上的外门弟子来说,三年一次的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便是他们进入内门的机会;对那群受邀前来的宗门来说,这就是一场本宗弟子和武圣山外门弟子的比试。 龙州的世家皆以受到武圣山的邀请为荣,却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场比试最大的作用,便是用一洲的青年才俊帮助毕方山筛选出武圣山的内门弟子。 或许在武圣山的眼里,能成为自家外门弟子的试金石,已经是各州府世家的荣幸了吧。 所以当龙西一行踏上山道的最后一级台阶,看到的便是一大片开阔的平台,上百个擂台坐落在各处,而在擂台之上,早就有武圣山的弟子矗立。 对那些经常来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世家来说,这场面已经见怪不见了,但对于龙西一行来讲,他们根本不明白武圣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便是武道大会第一道试炼,四方擂。三天时间,只要你们能战胜任何一方擂台上的擂主,便会拿到一枚擂印,获得进入第二轮的资格,而获得擂印最多的武者,将会在第二关有很大的便利。可要是三天都没有获得一枚擂印,就会被送出毕方山,你们,听明白了吗?” 二十六章:两条路 “哥,这是什么意思啊?”唐星一脸迷糊,扯了扯唐罗的袖子问道:“不是说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么,但是那擂台上站着的武者,怎么都是穿着武圣山的道服,他们不会是武圣山的弟子吧?” 除了萧子玉外,崔浩然与李玄霸的脸色也是不善,要说与世家公子对战他们当然面无惧色,但要说对上武圣山的弟子,他们的心中也难免发憷,毕竟每个龙州武者都是听着步圣的传说长大的,现在却要与步氏的后人、门人对垒,总会短了几分气势。 “不用担心,这些都是武圣山的外门弟子。”唐罗回头看了紧张的三名队员,安慰道:“你们仔细看,这擂台上的弟子,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习武的时间与你们别无二致,有一些的修为甚至还不如你们,别被武圣山的名头吓住了。” 在上山的过程中,唐罗并没有压制自己的六感,为的就是获取更多的情报,而最大的收获,就是他听到了比方山顶步霄对这群弟子的训示。 也是因为听到了这番话,才让他对这场大会变得有些不甚在意起来,原本他的目标是想见识下武圣山的武学是何等精妙,但面对一群外门弟子,他实在提不起什么干劲。 但作为队长,唐罗还是尽责地将此关试炼的要点朝着几位队员进行分享:“你们应该听到刚刚那位裁判的话了,这一关说白了就是衡量出武者强弱的关卡,三天时间足以让你们挑战数十座擂台,只要不是修为太过薄弱,你们总能找到相对较弱的那一环,取下一枚擂印挺进第二关,但如果你们只是将目标放在进入下一关上,那么便会失去第二关的先手。” 武道就是这样,强者恒强,弱者恒弱的原因不是什么天赋血统,而是要将每一步都精研到极致,强大到极致,所有跟数量挂钩的试炼都意味着资源,即便是第一次参加这武道大会,唐罗也可以肯定,拿着一枚擂印进入第二轮和拿着一百枚擂印进入,差别可不仅仅是裁判口中的便利而已。 “为何这一关需要安排整整三天时间,如果只是为了拿到擂印进入第二关的话,一天便足够了!”唐罗望向四位队员道:“这一关的关键,便是抢擂印。你们看后面。” 照理说,下榻在行馆的龙州豪族应该是最早上山的一批,但在参赛队伍集合的时候,却是到的最晚。 “知道为什么这些豪族公子会慢悠悠的上山,却不着急上擂么?”唐罗淡淡解释道:“因为他们要规划好最合适的抢印方式,眼下这些火急火燎冲上擂台的,只是在为他们收集情报而已。” 只要武者便有强弱,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武者,有几人敢说自己具有压倒性的实力,如果只是要拿下一方擂印的话,自然用不到这些算计,但如果是要拿到数枚擂印,策略便显得尤为重要了。 几个队员顺着唐罗的手指望去,那些豪门公子果然没有着急上台,反倒是在各个擂台前驻足走动,有几位还拿着纸笔正在记录些什么东西,根本不像是要上场战斗的模样,反倒更像是收集情报的风媒。 “记录下所有弱者的擂号,经过一天甚至两天的守擂,他们只会更加虚弱,这些豪族公子便可在第三天大放异彩,横扫擂台。既不用花费太多的力气,又能拿到最多的令牌,还能避过擂台战不必要的伤害。这便是连续二十届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豪族所积累的经验。”唐罗表情平淡,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走来走去的刘氏公子,朝着几名队员道。 “那我们...”唐星满脸纠结:“我们也学他们一样吗?” 几名队员也是将目光投向唐罗,来之前说得明白,到了武圣山后一切以队长马首是瞻,如果唐罗也觉得这样的策略更好的话,即便他们有其他想法也会遵从。 只是作为武者,他们还是对这样的战斗策略有些不齿,说白了这就是为了能够打胜更多的擂台,所以就要避开强者,避开能够伤到自己的人,专门挑选弱者,还要挑弱者疲惫的时候开战。 这样的擂印,即便拿到一百枚,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就要看你们在这场武道大会上的目标是什么了。” “嗯!?”原以为唐罗会下令效仿的众人突然听到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不由地满脸惊异。 “如果你们想要一战成名,稳扎稳打建立好每一步的优势,那么这一条无疑是最佳的策略。”唐罗耸耸肩:“战斗只是战斗而已,不管擂台上的武者强也好,弱也罢。他们最终能给你们的,便是一块擂印,至于这块擂印是最强者给的,还是最弱者给的,在最终计数的时候,它也只是代表一罢了。” 道德、骄傲和矜持,在战斗的时候都不算优点,反而是致命的弱点。不得不说在这种博弈游戏中,你很难做到所谓双赢的策略,所以豪族的智慧给了他们这样的争斗策略。 就像是食腐的豺狗,豪门公子游弋在擂台之间,就想看到弱小的擂主,然后记录下来,在何时的时候张开他们的獠牙。 虽然豺狗不会获得尊重,但它总是能填饱肚子,就像是每一次计数的时候,豪门公子总能大放异彩,至于这擂印是从何而来,在那个辉煌的数字下,好像也不那么重要了。 几名队员沉默,就连最骄傲的萧子玉都有了几分纠结,似是在想是不是应该换一种角度思考,毕竟他不光代表自己,更代表了龙西新联盟的年轻武者。 看着沉思的几名队员,唐罗抛出了另一条路:“如果你们实在不喜欢这条路的话,或许可以试试,在武圣山内门弟子的心中刻下自己的名字?” “这场试炼对你们来说就是获取进入第二关的资格,但对这些守擂者来说,却是能否拜入武圣山内门的关键,换言之,这百座擂台上,便有未来武圣山的内门甚至嫡传弟子,要不要尝试下,给他们添上一个狠狠的败绩?” 二十七章:选择 “据我所知,武圣山所有传人,都要从外面开始修炼,不管是圣主嫡子还是峰主闺女,只要想修炼便要拜入毕方山,从外门开始。换言之,眼下你们看到的这些个守擂者,便是这一代最杰出的外门弟子,很可能一百年之后,里头便有武圣山的长老,某一峰的峰主,甚至,是下一位武圣。” 几个队员骤然抬头,像是被吓到了。 “很惊讶么?”唐罗笑笑,接着道:“其实就算我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龙西联盟和武圣山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势力。所以和这样人物交手的机会,你们这辈子很可能只有这一次。今次之后,你们会回到龙州西部修行,而他们则会拜入武圣山内门修炼;未来,你们是龙西联盟的栋梁,而他们会成为某一圣山的骄子;你们的对手是与龙西联盟有利益冲突的世家,而这些人的对手则是人间圣地的弟子或盖世天宗的传人。或许在这些武圣山的弟子心中,你们就跟普通的流浪武者没有分别。” 四人只能沉默,哪怕心中不服,在真正见过昆吾郡的繁华后,也能明白自家与圣地的差距。 龙西联盟出了个大宗师便一副普天同庆的模样,而拥有八位大宗师的仲裁所不过是武圣山外围势力。 看着几人突然低落的模样,唐罗脸上笑意更浓:“所以,究竟是要拿到最多数量的擂印,还是乘着难得的机会与武圣山最出色的外门弟子印证下自己的武道,便问问自己的心意。” 将选择权丢给了队员自己,唐罗好整以暇地期待着年轻人的回答。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的,两条路摆在你的面前,你选择了其中一条便意味着要跟另外一条诀别,这种困境,与你是否强大,是否睿智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 可总有年轻人是心比天高的相比于其他三个还在纠结的人,萧子玉则是迅速做出了决定。 “为何我不能两样都要呢?” 这个回答,引得队中其他几名成员为之侧目。 “你如何都要?”唐罗笑问道。 “其实与武圣山顶尖外门弟子交手和多拿擂印根本不冲突!”萧子玉语出惊人:“只要能战而胜之,不就可以了么?” 看着三个队友迷惑的眼神,萧子玉解释道:“整整三天时间,除开守擂者调息休擂的时候,至少也有十八个时辰,也就是一百四十四刻,换言之,只要将攻擂时间控制在一刻钟左右,便能打遍这百座擂台。这样不就做到了跟每一个外门弟子交手,又能获取最多的擂印吗?” 李玄霸、小正太眼睛一亮,犹如拨云见日,正要出言附和,便听到崔浩然无奈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请往那儿看一眼!” 三人顺着崔浩然的手指看去,正是离龙西一行最近的一方擂台,穿着武圣山道服的擂主一拳将一位挑战者震出擂台,而落地的挑战者吐出一大口血,一看便是受了内伤。 “内河洛家,以体修闻名,族中的武者皆以横练成名,一身气禅袈裟防御力直逼顶级灵甲。从他上擂台到被打下来,一共过去二十息,就那个年纪轻轻的擂主,最后一拳刚柔并济,一看便是刚柔双劲小成开始参悟柔和的阶段,面对这种对手,谁能保证自己能够完好无损的赢下?” 除了萧子玉满脸不屑,其余两人皆是沉默,崔浩然转头望向李玄霸问道:“刚刚那一拳,你玄黄体能抗下吗?” “如果他气力不强的话!” 体修最忌讳别人问他抗不扛得住,要面子的李玄霸梗着脖子道,毕竟刚柔并济也要看谁施展,或许对方力量不足所以只能用技巧取胜呢。 “内河洛家可都是以力量著称的武者,刚刚那一拳可直接将他打飞出擂台了!”经过这些天相处,已经建立深厚情谊的崔浩然丝毫没有顾忌李玄霸的面子,直言不讳道:“老萧,你的异火加上碑龙图若是碰上水行功法之外的武者便是巨大优势,若是碰上擅长金、木两行功法的武者甚至可以做到秒杀,你是我们龙西联盟拿分最重要的希望,怎么能因为贪心而犯蠢!?” “那你说,我该如何?”萧子玉双手抱胸,愤然怼道:“跟那些称作豪门却只会对付弱者的家伙一样么?” “这样能让你拿到最多的擂印,能让你一鸣惊人,能让我们龙西联盟下一次参加武道大会,可驾车入城!有行馆可住,有仲裁员接送,而你愚蠢的莽上去,只会一无所有!”崔浩然冷冷道:“若是我有你这天赋,一定会为龙西争得最多的擂印!” 眼看两人要争执起来,一旁的唐罗淡淡道:“都别吵了。” 唐罗对着崔浩然平静道:“道德是用来束缚自己的,不是用来要求他人的。你想为龙西争光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这不是你苛责萧子玉的理由。如果你想拿到更多的擂印,今天我会将擂台上所有擂主的信息标注出来,并会将最适合你们出战的擂台做上记号。”环视一圈自己的队员:“虽然我们是一个队伍,但在这一关上,我允许你们保留自己的想法,现在解散,各自去寻找各自的路吧。” 从虚空之胃中拿出纸笔,唐罗丢下了四名队员便朝着远处擂台走去。 相比于其他几名队员,他这一次来武圣山可不是来和这些小青年打架的,作为一名武道研究者,他想看看经过千年发展,武圣山已经将武道推到什么层次了。 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对一名资深的武道研究者来说,他只需要看看这些外门弟子的修为,便能想象内门究竟是何等繁盛。 至于他本人,实在没有必要过多的暴露,毕竟龙西联盟已经有了一个注定会成名的火神,若是他再锋芒毕露,只会让这些世家豪族忌惮。 或许高高在上的武圣山不会在乎出了两个优秀年轻人的势力,但这些豪族却一定会在暗中使绊子。 君不见曾经龙州顶级豪族朝昌云氏便在一夕之间覆灭,这其中要是没有其他龙州豪门的落井下石,唐罗是说什么也不信的。 二十八章:记录(求一张月票!么么哒!) 拿着纸笔的唐罗穿行于毕方山主峰的平台中,将一个个擂主的信息进行记录,而已经成长为一个青年的小正太亦步亦趋地跟着兄长身边,望向擂台的眼神汹涌着战意。 ...一号擂台、修行金行功法、擅长拳术腿法、刚劲小成、天生敏捷、蜕凡巅峰修为、速度力量兼备... ...三号擂台、修行火行功法、擅长剑术...灵意合一修为、迅捷敏锐、战斗嗅觉顶级... ...十一号擂台、修行五行功法、擅长灵技、五行灵体血脉、灵意合一修为... ...十八号擂台...风灵体血脉...灵意合一... ...二十三号擂台...神木血脉...灵意合一... ...二十七号擂台...龙灵血脉...灵意合一... 在二十八号擂边站定,唐罗专注望着台上的战斗,却感觉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扭过头,正是一脸兴奋的弟弟唐星。 “哥,武圣山的弟子,好强!” “手痒了?” “嗯!”唐星点点头,目光炯炯道:“我想跟他们打一场!” “打得赢么?” “打不赢!”唐星特别坦诚,也许刚刚的灵火天骄心里还存着要抢擂印的心思,但真正看过这擂台上的擂主后,他觉得刚刚众人在远处说的什么强弱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这擂台上哪有弱者?只有强者与更强者! 难得一见,万中无一的地级血脉者,在这百座擂台中占了七成,而剩下的三成最次也是天生人级血脉的武者,不是天生神力便是灵动迅捷,六识敏锐更是标配。 而本身没有丝毫血脉天赋的唐星之所以会兴奋,是因为他觉得这擂台上的武者,他没有一个能够稳胜的。 在见天地之前,唐星碰上比试想要的只有赢,若是输了他便会不开心,而在见天地之后,他再也不会为了赢而去比试,反倒是觉得失败中能汲取的养分更多。 “虽然赢不了,但我觉得上去打一场,我一定能变得更强!”唐星认真道,然后目光炯炯望着兄长:“可以吗?” “当然可以。”唐罗使劲揉了揉小正太的脑袋,指着不远处地一号擂道:“一号擂的擂主虽然没有地级血脉,但一身拳术腿法在这个年纪极其罕见,正适合给你做武学印证,被近身后立刻认输不要犹豫,切莫伤到。” “知道了,哥!” 望着飞也似跑到一号擂的小家伙,唐罗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其实从一开始带唐星来,便只是存了让他见世面的心思。 至于战胜各族天骄,碾压武圣山弟子这种事,他真是想都没想过。 毕竟小家伙一没有天生不凡,二没有觉醒血脉,要打赢最少长他十岁并在世家资源中浇灌下长成的天骄实在太过玄幻,更别提这些武圣山的外门弟子了。 但令唐罗欣喜的是,见到不可胜的强敌没有畏惧,反倒是战意熊熊,只说心理素质这关,小家伙便超过了很多号称刀口舔血的强者。 嘛,就当见见世面了。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场时间,很显然唐星的出场时间还没到,但此战之后,他一定会迎来一个飞速成长。 真是出息了啊,开心的兄长记录擂台的脚步都轻快了起来,还时不时露出灿烂的微笑,转瞬便到了三十六号擂。 哟?这人好眼熟啊! 唐罗不禁多看了几眼,确认这就是曾经在西陵曾和自己交手的武圣山稚子。 左右打量了下,这个擂台明显围着比其他擂台更多的人,跟其他擂台边稀稀拉拉只有两三人形成鲜明对比。 “嘿,兄台。”唐罗满脸笑容,朝着身边一位年轻公子问道:“为何这个擂台人这么多呀,这个擂主有什么神异之处么?” 被询问的年轻公子先是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了唐罗一番,看到不是几大豪族的公子,才淡淡答道:“因为这是本次武道大会最年轻的擂主,所以很多世家都会选择从他开始挑战。怎么,你也有兴趣?” 年轻公子又看了一眼唐罗年轻的俊朗的小脸,摇头道:“我劝你还是算了,这个年轻擂主,不简单。” 说话间,一个人影从擂台上横飞出来,足足腾空十余丈才摔在地上。 “看到了吧。”年轻公子指了指飞出去的挑战者,又指了指擂台上的盘坐调息的年轻擂主:“这么年轻就有这等修为,我看这个擂主肯定是武圣山强者的血裔,今年进入内门的名额,定有此人一席!” “多谢兄台相告。” “没事儿。”年轻公子挥挥手,然后扭头往另一个擂台走去,口中还嘟嘟囔囔:“都想占年轻人的便宜,现在好了吧,上去几个伤几个,小爷才不去触这眉头。” 公子走远了,唐罗好气又好笑地望向台上那个调息的老熟人,心中暗啐。 犹记得当时步霄的介绍是武圣山的外门弟子,但现在看起来,这很显然就是步家的后人,甚至很可能是步霄堂弟一般的人物,而且按照这货现在的灵力反推。 七年时间便从蜕凡初境修到灵意合一的程度,这货怕不是得有1.4的资质,即便武圣山是人间圣地,你要说随便拉一个弟子出来都这么恐怖,唐罗是不信的。 摇摇头正要离开,便听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扭头望去,不正是小正太么。 “败啦?” “嗯!”丝毫没有打输的沮丧,唐星满脸兴奋道:“哥你知道么!原来灵力还能这么用,这家伙用全身毛孔吞吐灵力,双脚不动便能位移,而且速度如同鬼魅一般,我连灵火印都没有凝出便被他贴身,若不是我及时喊了认输,就受伤了.....” 咋咋呼呼的小年轻一番话根本没有注意音量,这儿又是整个毕方山最有人气的擂台,引得等待众人频频侧目,想看看一招都撑不住便喊出认输的家伙是谁。 就连擂台上调息的年轻擂主都忍不住睁开了眼,想看看这么蠢萌的挑战者究竟是哪个世家派出的。 好年轻! 年轻擂主一眼就看到了手舞足蹈的唐星,心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如果刚刚这番话是一个二十七八的世家公子说出,那么就是蠢货无疑。 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说出,众人心中便只有前途无量四个大字。 二十九章:中二病 这样年纪便有这般韧性,此子将来成就定是不凡。 挑剔与嘲讽的眼光瞬间变得和平淡然,人们将目光移到唐罗身上,想从兄长处获悉,这是哪家的年轻公子。 嗯?竟也是张生面孔。 如果过唐星是一个稚子的话,那么唐罗顶多就是个初长成的青年,脸上还有少年未退的稚气,虽然剑眉星目看着很是英武,但相比于场中的武者,还是太显年轻了,不过这壮硕的身材即便是穿着宽大的罩袍都有些遮挡不住,令人难忘。 唐罗显然没料到会因为小家伙的咋呼成为焦点,他倒不是怕生,只是觉得要是被擂上的年轻人认出来,会多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你越不想他发生,它便越会发生,因果这个东西,总是如此调皮。 台上年轻的擂主一开始只是想看看蠢货,但看到唐罗那张脸之后,便再也移不开了。 过往的记忆涌上心头,年轻的擂主表情有些狰狞,指着唐罗的鼻子爆喝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台下众人哗得一下散开,唐家两兄弟身边顿时看不见一个人影。 这是,几个意思? 一脸迷茫的唐罗指了指自己,疑惑道:“认错人了吧。” “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年轻的擂主咬牙切齿,满脸恨意。 作为大鹏山主的嫡子,少年时便展露绝佳天赋的他便被众人捧在掌心,而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天地间的骄子,武圣山的希望。 可谁能想到只是随着堂兄出去晃荡一圈,便收获了人生第一个污点。 跟一个废人战成平手,他成了步家的笑柄。 逢年过节,便会有亲戚找到他打量一番,说些天资强不等于战力强;空有灵力没有战斗天赋的武者,就是一个吉祥物之类的屁话。 他知道这些亲戚只是嫉妒他的天资,但这些话却依旧对他造成了伤害。 而更可悲的是,他没有办法反驳,因为对方,确实是一个先天漏体,而自己,却是武圣山步家的后人。 虽然进入外门之后,他已经用自己的实力为自己证明,但每当午夜梦回时,他都会想起西陵那个擂台,想着如果当时能一掌打死他该有多好。 任凭唐罗想破脑袋,他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武圣山稚子会这般仇视自己,但成熟的好处就是,你可以尝试包容一些无法理解的事。 “走了,去下一个擂台。”唐罗拍了拍弟弟的脑袋,转身便要离去,毕竟搭理一个中二病怎么看都不像是成年人该做的事。 可一直将兄长当做偶像的小正太看着台上这个年岁不大的擂主居然敢挑衅,竟滋溜一下窜上了擂台。 当唐罗回头的时候,便看到小家伙已经站在对方面前自报家门道:“西陵唐星,请指教!” “呵,你倒是比那废人多了几分胆气。”步尘双手抱胸,朝着眼前的小家伙扬了扬下巴道:“但你在一号擂台连一招都没撑下,妄图挑战我根本就是自寻死路!”骄傲的比出三根手指:“我在外门的排位,可比那家伙整整高出三...” “恬躁,娘们唧唧的!”唐星冷着一张脸,将步尘要说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或许他切磋起来是连一号擂那名武者一招都撑不下,但战斗的话,就不一定了,这两年多的时间里,他可没有荒废啊! 燃灵术,开! 体内的灵力如岩浆般沸腾汹涌,蒸腾而起的灵韵自周身的毛孔喷薄而出,将发束都挣开飞舞四散,狂猛的气血凶悍如鬼神。 金刚印,起! 双手捏着的金刚印用力的合拢在胸前,原本被灵力烧灼地通红的表皮染上一层黄铜之色,外衣崩裂! 灵火绘身,凝! 数道灵火之印凝在唐星黄铜色的上身,火云的图案吞吐着明暗不定的赤色,仿佛幽深洞窟中择人而噬的妖兽红瞳。 此刻的灵火天骄,哪还有一分稚嫩的模样,数种秘术加身后的武者分明就是降临凡间的魔神。 红芒闪动,擂台蹦碎,赤铜色的光华冲向步尘,在原地留下道道残影。 “轰!” 步尘终究因为骄傲而失了先手,只能凭借硬实力左支右挡,希望可以用灵技轰开距离后施展秘术,但得势不饶人的唐星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些灵技根本挡都不挡,就用金刚印生抗。 凝在体表的灵火绘身已经开始吸收灵力,被燃灵术蒸腾而出的灵韵成了灵火最好的养料,唐星现在便身处一团灵火之中,不断朝步尘发起攻击。 罡风在擂台中心爆开,灵技的轰鸣声不绝于耳,两道人影不停在擂台上碰撞,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能够被邀请到武圣山挑战的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看到小正太的表现,皆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真是,胡闹啊。”唐罗皱着眉,台上两个犹如瞬移的人影在他眼中却是无比清晰。 他当然知道这两年小家伙捣鼓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但这些东西最大的问题是,一战过后,需要调息好久。 所谓燃灵术,就是依靠燃烧经络中的灵气,达到刺激肉身和识海的效果,这会让武者的速度与反应大大增加,神识清明。 金刚印是秘术阁在他创造印法上开发的一种护身功法,类似于坚固肉身的灵技,但两印叠加的效果,几乎媲美顶级灵甲,而且还会大大增强肉身力量。 有了这两个秘术,小家伙在绝对实力上便已经接近了蜕凡中最顶级的武者,这也是他敢上台挑战的最大倚仗。 可要说凭借两门秘术就能压制步尘直至战而胜之,那就有些太想当然了,归根结底,还是唐星不够强。 这三种秘法都是极耗灵力的秘法,特别是燃灵术还是需要持续施展的秘术,除非唐星能够一心三用甚至四用,在作战时再加上一门回气法进行补强。 不然这套战术,也就是厉害一下子的三板斧,在灵力耗尽之前若没有占据绝对优势,便会被反扑。 三十章:询问 战斗依然焦灼,十息、十五息、二十息.... 唐星占据着擂台上的绝对主动,已经熊熊燃烧的灵火将大半座擂台覆盖,其中当然也包括步尘。 但跟一般对手碰到灵火就手忙脚乱不同,深知灵火特性的步尘丝毫没有慌乱,反倒是将灵力压制在丹田深处,除了施展灵技时,不让其有一丝外泄,犹如一个没有灵力波动的普通人。 灵火是以灵气为养料的,在步尘身上找不到灵气源头,自然便回归道灵火绘身中,去和其他灵火争抢唐星体内沸腾而出的灵韵。 失了先手的步尘,正用自己扎实的基本功,将颓势一点点扳回来,而看似刚猛无俦的唐星,灵力即将耗尽! “看你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步尘眼中满是不屑,虽然对方连续施展秘法抢到了先手,但这种增强自身的秘术最终还是要看武者本身的素质。 如果这几个秘术是由一号擂的擂主施展,说不得自己现在已经败下阵来,但由眼前这个小子使来,也就是让他慌乱一阵罢了。 步尘心中似明镜一般,最多再有二十息,眼前的小子便会被自己施展的秘术耗尽灵力。 “轰轰轰!” 又是连续三道灵技将对方逼退,步尘没有着急拉开距离,反倒是欺身上前。 经过刚刚的交手他已经发现,唐星在灵技上的造诣要大大高于体术上的造诣,换言之,虽然对方现在反应速度惊人,防御力量都不俗,但近身战依旧是最短板。 现在的步尘已经不着急拉开距离了,他要保持足够的侵略性,让唐星不敢轻易将金刚印散去,进一步加速对方的灵力消耗。 形式突然逆转,刚刚还在格挡躲避的步尘突然形成攻势,而一直占据主动地唐星,反而退回灵火中,好像刚刚的强悍都是假象。 熊熊燃烧的灵火遮蔽了众人的视线,唐星的身形隐没在灵火中,而步尘却是不依不饶的跟紧,也是一头扎了进去。 虽然灵火的温度不算很高,但能这样秒不改色的闯入也说明了步尘锻体修为的高绝,仿佛没有短板。 保持着压迫力的走位,步尘逼着唐星往擂台的边缘退却,不知不觉来到了灵火的中心。 不停后撤的唐星突然停下,嘴角噙着笑意双手结印,六识极为敏锐的年轻擂主突然感觉到周身无主的灵火突然狂暴,心中暗道不好! 灵火施展出来以后就是不受控的,这是武者都知道的常识,但唐星施展的灵火却与一般灵火大不相同,因为这是用灵火之印加上自身灵韵温养出来的灵火。 虽然做不到如臂指使,但却能做到简单的控制,比如说,让灵火凝聚,然后轰然爆开! “抱火印!” 唐星将双手两道灵火之印狠狠按在一起,弥漫擂台上的灵火仿佛受到什么刺激,朝中心疯狂的汹涌汇聚,灵火的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深沉。 剧烈上升的温度让擂台边上的看客不自觉的后退几步,也幸亏是退了几步,才有了足够的反应时间。 因为火印召唤凝聚在一起的灵火,聚拢还不够三息,便轰然爆开! 一朵朵灵火落入人群中,引得围观者近乎连连,纷纷闪避,哪还顾得上擂台结果。 燃灵术熄灭,金刚印散去,唐星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心中想着:应该,是赢了吧。 这已经是他现在能够组合出最强的秘术灵火了,若是这样还赢不了,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你确实很不错,但想赢我,还早了十年!” 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唐星如坠冰窟,应该在抱火印中心的步尘,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经过千锤百炼的武罗指刚别到身后,便被一脚踢在了脊柱上,仿佛反曲的大虾,脊柱大龙在狂猛的劲力下折断,被倒折成v字的唐星被扫向到天空。 步尘就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瞥了唐罗一眼后,表情淡定地盘膝坐下,放任断了脊柱的挑战者,自由落体。 早就站在擂台旁的凶境裁判表情平静地用灵力将半空中的唐星托引至早就在一旁待命的医师身边。 擂台之上,生死都是平常,何况重伤,作为东道主,武圣山自然不会让挑战者为伤病担忧。 “医官,我弟弟怎么样了。” 唐罗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擂台的另一边,吓了医官一大跳。 看清楚来人后,中年女医官拍了拍自己的高耸的胸脯,没好气道:“吓死我了,你弟弟没什么大碍,只是脊椎中截被劲力催断,以神药断续复原后,静养个一两年就能痊愈了。” “一两年?”唐罗皱着眉,本以为只是被踢断脊柱,没想到步尘却是在那一脚上施加劲力。 明明唐星已经灵力耗尽了,随手一击打昏过去也就罢了,偏偏要用劲力催断脊柱,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对一个年轻的武者来说,两年卧床之后会荒废多少时光,如果说刚刚唐罗并不想与中二病计较的话,此刻已经动了真怒。 “请问总裁,武圣山只准备了这一百个擂主么?” 站在二十八号擂台医官身边的唐罗突然对着毕方山中心高台的那位凶境巅峰扬声问道。 突然发起的质问吸引了毕方山所有人的目光,就连在擂台上交手的武者都分出一丝注意寻找提问之人,而端坐台顶的总裁望向唐罗,似是不明白这提问的意义。 “若是有挑战者,将你这擂主打残了,或是打死了,那你这擂台,可还有人能替补?” 唐罗面无表情,朝着那高台冷冷问道,但话语中的意思却引得全场一阵哄笑。 擂主们和挑战者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唐罗脸上,仿佛想要看看,敢在毕方山上口出狂言的人,究竟生得何种模样。 担任总裁的凶境武者满脸笑意,仿佛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宏,柔声道:“武圣山外门准备的擂主就这么多,若是小友能够重伤他们,这个擂台便会空缺,但我想提醒小友一句,量力而行,切莫步了令弟后尘。” 三十一章:劝告 骄傲如武圣山者,根本不会去准备什么备选方案,每三年一次,外门排名前一百的学员作为擂主,这些人或是修行不同功法,或是胜负各种血脉,但唯一的共通点是,强横到极致。 作为一个蜕凡境界的武者来说,你很难找到比眼前这些人更强的武者,充其量也就比他们强出一线而已。 而这一线,或许足够击败,想要致死却难如登天,更何况是二十八号擂的这位。 压抑不住的哄笑声散布在毕方山的平台上,空闲的擂主们抱着胸,满脸戏谑的望向这边,期待接下里的打戏。 就连闭目调息的二十八号擂主步尘,嘴角都扬起一弯轻蔑的弧线。 自大、轻率,哪怕是最古老的人间圣地,也并没有摆脱这些浮躁的根性,唐罗面无表情,刚准备要跃上擂台,却被扯住了衣袖。回头,竟是满脸担忧的女医官。 “年轻人等等。”女医官放开唐罗的衣袖,指了指一旁温床上昏迷不醒的唐星,劝道:“他用了断续神药后很快就会苏醒,这个情况最需要有家人陪在身边,你不等他醒么?” 满满的善意通过这样委婉的方式传递,医者父母心这句话或者真的有几分道理,即便是被武圣山邀请到毕方山上,但医者的仁心还是让她不忍心看道更多人受伤。 “很快回来,不耽误事儿。”唐罗微笑颔首,承了女医官的情,但报仇之事刻不容缓,他希望弟弟睁眼的时候,能看到擂台上这小子躺在身边。 转身欲走,又一次被拉住,女医官黛眉微皱,愁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你可知这擂台上的是谁?”好言相劝没用,女医官只能将其中的利害关系陈述:“这人名叫步尘,是步氏嫡亲血裔,大鹏山一脉的天骄,不到二十岁就位列外门前百名的强者,你这又是何苦!” 如果今天唐罗是个年近三十的蜕凡武者,或许女医官也不会那么多话,但出身寒微的她明白一个氏族想要崛起几个天骄是何等不易,更何况唐罗年纪又与他长子相仿,所以忍不住多言几句。 “她说的没错。”原本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凶境仲裁在女医官连连出声后也忍不住搭腔道:“小子,你能在这个年纪代表家族来参加,称一句绝世天骄也不为过,相信你一定是横扫了家族所有的青年才俊才争取到的名额,自觉同境无敌,但这里不一样。” “这是人间最古老的圣地,天下武学的流源,这绝不是以往你所接触过的世家公子能够比较。” “或许在平常世家中,只要觉醒了天赋血脉便能被称作天骄,但在毕方山外门中,这样的天骄每年不知要折损多少个,每一个能战上擂台的武者,都是站在了蜕凡巅峰的武者,即便是圣地神子前来,也不可能轻易胜之。” “如果说你是人间骄子的话,那么眼前这些人便是注定要直上九霄的鹏鸟,这次之后,你们将再也不会相见,又何必因为一时愤恨,将自己的前途搭进去。” 好像是在阐述一个普通的道理,凶境仲裁将这番话说的极为诚恳,丝毫没有避讳二十八号擂台边的其他挑战者。 年轻人大多都是天也不怕,地也不怕的,换做以前若是有人敢这样贬低自己,早就报以老拳了,但看过毕方山这些擂主后,所有人都失去了争锋的心思。 仲裁官的话就像一把神剑,在他们面前花了一道沟,将他们和这些擂主隔绝开来,看似可以遥望的距离,实则隔着天地山海。 他们游弋在擂台边,根本不是为了上台挑战,因为每观察一方擂台,便对武圣山多了一分高山仰止,或许真像仲裁说得那样,或许他们跟武圣山的弟子,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物种吧。 沉默变成了注脚,如果刚刚挑战者们只是想看唐罗笑话,现在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悲凉。 不要上去了,会被打死的!每个挑战者眼中都透露着这样的信息。 “呵,你倒是多事。”台上调息的步尘突然出声,众人望去,经过短短一会儿的调息,二十八号擂主竟以恢复完全,此时双手抱胸站在擂台中央,昂着下巴道:“你刚刚不是问能不能打残擂主么?我来告诉你,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在这方擂台上,尽管用来。”伸出一根轻蔑的食指朝着台下摆动:“但你一定不敢,是不是听到我的身份便害怕了?也罢也罢,就当给你个台阶吧。你大可以说是因为畏惧我步尘的出身而不敢出手,带着你的残废弟弟滚吧。” 如瞬移般出现在擂台上的唐罗用行动回复了步尘的话,也让年轻的擂主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哈哈哈哈!”步尘捂着肚子浑身都在抖动,笑意止也止不住:“像你这样的人,最受不得激将,我就随便说两句,你就真的上台了,啊哈哈哈哈!” “笑完了么?”唐罗眼中也有几分笑意,将右拳举起握紧,音爆与风雷鼓动,盖住了步尘所有的声音,竟是握拳,崩裂的罡风竟吹得擂台旁的挑战者倒退数步。 刚刚还在狂笑的步尘更是像被捏住嗓子的公鸭,一脸凝重的望着握拳的唐罗,摆出了戒备的架势。 “将所有能用的秘术全部用上吧,试试看能不能活下来,或许你可以立刻喊出认输?”唐罗歪着脑袋道,揶揄道:“让我想想,人族最古老的圣地的嫡传,碰上年纪相仿的对手,连动手都不敢,就喊出了投降,今后就叫你看降之鹏鸟,你看怎么样?” “狂妄!”满脸铁青的步尘从牙缝间冷冷吐出两个字,虽然眼前之人只是握拳,但这种握碎乾罡,鼓动风雷的威势,即便一些顶级凶境也难以达到。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被堂兄判定为漏体的人会有这么可怖的体术修为,但他也明白,面对这样的体术宗师,他必须要拿出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因为一个疏忽,真的,会死! 三十二章:唐罗的拳 望着唐罗周身上下,步尘企图寻找对方可能存在的破绽,但能拥有这样力量的武者该有多强的肉身不言而喻,或许他全力一击在对方看来只是隔靴搔痒。 明明没有显现什么血脉能力,怎么会有这么可怖的台数修为,难道这个家伙是古往今来最强的体术天骄吗? “简直荒谬!”遍寻弱点无果的步尘摒弃了脑中的颓废,知道眼下必须要将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了。 第一次施展圣武秘术竟是在对上唐罗的时候,步尘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宿命感。 沸腾的灵力涌入体内被镌刻的灵阵,武圣山最强功体之一的圣武体,出现在了毕方山的擂台上。 原本就修长健硕的步尘此时周身萦绕着明亮银白的光晕,仿佛出尘的仙人,脸上无悲无喜,像是禅定的老僧,瞳内生出一轮纯白,熠熠生辉。 如果说韩圣的不灭战体是用压制灵力换取灵力豁免资格的话,那么步圣的圣武体就是打开人体桎梏沟通天地换取更高的灵力活性。 天地间飘散着无数灵力,而圣武体的效果便是让人体能与天地产生联系,直至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而一旦与天地不分彼此之后,天地的力量便等同于自己的力量,所以曾经的步圣,被誉为人族最强的灵技大师。 步尘虽然达不到天人合一那么高的阶段,但在开启圣武体后,他能掌控的灵力也已大幅增加,这样一来,他便不愁灵技无法伤到唐罗的肉身了。 毫无感情色彩的瞳仁流转,步尘张开双手,构筑灵力,数十头灵力凝聚而成的神兽虚影浮现在其周身,相互融合。 长着鹏翼的巨鲲、突着獠牙的麒麟、挥舞八爪的朱厌、三颗头颅的狻猊、有着独角的赤炎兽、四条狐尾的山魈... 十数头熟悉的神兽模样尽皆产生了变化,大放凶煞之气,每一头怪异的凶兽都相当于一门蜕凡级的合击,其中最凶恶的几头,甚至要超越一般玄级的灵技。 就连原本身居高台的总裁看到这番架势都跑到了二十八号擂台边上,严阵以待。 要知道眼前这十数头凶兽,便相当于十数道玄级灵技,即便是一般凶境面对也只有饮恨,何况是蜕凡武者。 “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败在圣武体手上,不算丢人!” 在十数头凶兽虚影衬托下如同仙人的步尘开口了,仿佛神邸敕令,没有一丝情感的低沉声线仿佛在对罪人进行宣判。 看得津津有味的唐罗原以为会有第二次融合,想不到竟是这样对方就开始撂狠话了,期待落空的他不满道:“给你这么多时间,你就弄出了这个?” 擂台下的人都惊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唐罗竟然嘴硬到这种程度,面对十数套蓄势待发的合击,竟然还倔强的不肯认输。 “希望一会儿你的骨头,和你的嘴一样硬!” 犹如仙人的步尘依旧是那副漠视苍生的表情,轻轻挥出右臂,早就急不可耐的十数头凶兽虚影,朝着唐罗的所在咆哮奔腾! 长着鹏翼的巨鲲虚影最先撞在了擂台上,将坚固的石台轻易地碾成齑粉,鲲影轰然爆碎,强烈的光芒将所有人的视线遮蔽,但那剧烈的冲击波却将石块炸向四方,若不是擂台拥有法阵,这剧烈的波动将会影响整个平台。 而在场的都是行家,仅从第一头凶兽的表现便已了然,这威能大大超过“烈蟒化蛟功”,而这样的灵技,竟还有十几套! 一头接一头的凶兽虚影撞碎在唐罗原本的位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剧烈爆破声让整座擂台都在颤动,仿佛十数位凶境强者轮番的轰炸,有哪个蜕凡武者能在这样的威势下逃生? 即便是体术大师,面对这种密集程度的轰击,也只能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但总裁为何还不喊停,难道真要挑战者横死擂台吗? 打赢还不够,武圣山还要开始杀人了吗? 围观者愤怒的眼神集中在总裁和边裁身上,仿佛在质问,看到这样的攻击为什么还不制止。 但相比于这些没有眼力劲的围观者,总裁与边裁却是满脸的担心。 “灵技很强,也要打得到人才行,想赢我,你还早了十年呢!” 应该在灵技轰击中心的唐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步尘的身后,就在最后一头凶兽虚影炸碎的当口,冷冷的发声。 武圣体全开的步尘只来得及回头,便看见面无表情的唐罗站在身后,还有那如同长弓一般拉满的右拳。 周身的灵力疯狂躁动,激活武圣体的步尘感受到心底疯狂的警告:若是受了这一拳,会死! 生死关头下,武圣体竟然突破的原有的桎梏,原本对天地灵力生色的掌控突然变得顺畅,无数灵力被撕扯到身前,构筑成灵璧进行阻挡。 即便是玄级的灵技,在这层层叠叠的灵璧遮挡下,也会被逐渐削弱,消弭于无形,任谁看到这晶壁都能产生安全感。 但步尘心中的恐惧却丝毫没有消散,或许是因为唐罗的表情实在太镇定,或许是因为这一拳,实在太快了。 数道灵璧竟然同时在步尘耳边爆碎,而这一拳,却连一丝被阻挡的痕迹都没有。 明明只是一拳而已,激活圣武体的步尘竟不知该怎么抵挡,时间仿佛突然变慢,他身体不能动弹,却看着那拳慢慢地靠近自己的胸膛。 要...死了吗?步尘不禁这样想。 擂台边的总裁与边裁同时出手了,经过二次质变的灵力化作壁墙,横亘在了拳路之中。 但这一拳的恐怖,简直超乎了两人的想象,虽然是仓促凝结,但两个裁判都是在凶境浸淫数十年的强者,总裁更是凶境巅峰开始证道宗师的人物。 两人凝聚的灵璧,竟然也只起到了缓冲的作用,面对唐罗势在必行的这一拳,仅仅是为步尘争取到了一个双手交叉格在胸前的时间。 “轰!” “嘭!” 拳头砸在了步尘双手交叉格挡的正中,强横的催劲如同电流般走遍他的全身,如同一颗陨落的星,扬起了漫天沙尘。 三十三章:拳镇毕方山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步家公子,此时便跟坨烂泥一样堆在擂台中央的石坑中心,谁都没有想到,仅仅是一拳,步氏的公子便败下阵来,生死不知。 此时关注二十八号擂的武者们张大了嘴,目光呆滞,看着唐罗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他们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修为为何这样可怖。 但旁人的震惊并不能影响唐罗的心绪,反倒是仲裁官的区别对待让他有些愤怒,刚刚唐星灵力耗尽时仲裁没有出手阻拦,反倒是在步尘受创时以灵力幻壁以作阻挡。 面无表情的唐罗右拳再次拉满,随着肌肉如块垒一般隆起的臂弯勾动,四周竟有风雷鼓动,更有虎豹雷音长鸣。 既然这么喜欢挡,那就再挡一次? 左臂抻直,五指张开好似炮架,正中对准了石坑中心步尘,炮拳出手! 这一拳如同雷神的咆哮,撕开了大气与空间,只有音爆的轰鸣与被排开的凶猛罡风从侧面歌颂它的威能。 如果说刚刚只是呆滞的话,现在毕方山平台的武者都已经懵了,谁都想不到唐罗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对着失去战斗能力的步尘再度出手。 而这一拳的威势,竟然还要超过刚刚那一拳,他是想将步尘彻底杀死! 狂暴的炮拳咆哮着前进,这一拳蕴含的滂沱巨力足以崩碎山川,光是拳风便吹得砂石狂舞,二十八号擂的阵法刚刚便被十数道玄级灵境猛攻,现在又面对如此狂暴的一击,终于破碎。 强烈的罡风在没了阵法的束缚后席卷平台,也让所有人感受到了,这一拳中所蕴含的杀意,众人毫不怀疑这一拳可以将失去知觉的步尘打得形神俱灭。 如果不是突然出现在擂台上的那位边裁,或许二十八号擂主就成了武圣山武道交流大会二十届的历史里,第一个死去的外门弟子。 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边裁以灵力幻壁,挡下了唐罗的猛击。 作为武圣山曾经的外门弟子,昆吾郡仲裁所的资深仲裁官,祎伟也是有苦自知,哪怕已经一再拔高唐罗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也没有料想到这拳可以狂暴如斯。 引以为傲的灵力幻壁在这一拳下就像稀薄的气墙,若不是灵力雄浑,神魂厚重,祎伟险些被一拳掀飞出去。 好不容易将这一拳拦下,却看到唐罗竟然又拉开了架势,而这一次竟是双臂如弓拉至后背,想要双拳齐出。 心中叫苦不迭的祎伟连忙喝道:“胜负已分,还不快快停手!?” 但唐罗既然已经准备出拳,又怎会因为对方一句废话停下,他的虚空之胃什么都能消化,就是吃不了亏! 双掌爆轰出去,蛛网般的裂痕瞬间爬满了祎伟灵气所化的壁阵,凶境强者所铸的防御灵技,竟被崩碎。 而轰爆阵壁的双掌趋势不减,击在了祎伟击出阻拦的双拳上,明明是蜕凡与凶境的肉身博弈,被击飞的却是凶境的一方,看得人瞠目结舌。 一直站在场边的总裁做梦都想不到,祎伟竟会被人这样轻易的击飞,而少了仲裁官的阻挡,步尘危矣! “住手!”一把清亮的女声响在唐罗身后,正是中年女医官眼看步尘将要丧命,出声制止。 围在二十八号擂边的众人沉默,刚刚仲裁员的话眼前这人都不愿听,何况是一个女医官的,众人已经做好了看见步尘脑浆崩碎的血腥场面,心中隐隐有些兴奋。 却没想到面对仲裁官都敢悍然出手的疯狂天骄竟会被一女医官喊停,顿住了跺向步尘头颅的左脚,唐罗站定后扭身问道:“有事么?” 站在场边的总裁一看唐罗被女医官吸引了主力,便想调动灵力将石坑中的步尘抢出,可灵力还未离体,便听到背对自己的唐罗冷冷道:“尽管试,看看是你的灵力化形快,还是我的拳脚快。” 虽然没有特指,但总裁知道,这话就是对自己在说,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阴沉,翻遍百年人生阅历,他都没有见过比唐罗更加疯狂的天骄,忍不住出言威胁到:“年轻人,念你修为不易,现在下来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切莫因为一时冲动,酿成大祸!” 地上的可不是一般外门弟子,而是步氏天鹏山一脉的嫡系血亲,这样的人若是死了,便是震动昆吾的大事,此时的总裁心都快跳出来了,却只能好生劝慰道,本以为礼贤下士的亲和面貌起码能换来几句交谈,却不像对方好像根本无视了自己,反倒是对那个女医官更为着紧。 “有什么事么?”相比于刚刚面对步尘、祎伟的冷厉,此时的唐罗就像一个满脸温和的普通青年。 难道这天骄喜欢文若兰?站在擂台边的总裁不知道怎么脑中蹿出这样的想法,虽觉得不太靠谱,但这也是眼下唯一的解释,连忙传音道:“若兰,你好生劝劝她,千万不能让步尘死在擂台上。” 女医师正要开口,便听到总裁的传音,其实在她的心里,可没有什么步家公子不能死的概念。只是作为一名医者,所有擂台上战败重伤的武者,都是她的医治对象,而步尘的伤势,格外严重罢了。 横了不远处的总裁一眼,女医师对着唐罗直接道:“请你帮忙把二十八号擂主搬到另一张温床上,他现在伤得很重,急需救治!” “我?”唐罗指了指自己,又指指坑中的步尘,哭笑不得道:“搬他?理由呢?” “你作为擂台的战胜者,帮助下重伤的战败者很困难吗?”女医师皱着眉道:“如果今天是你躺在擂台上,我一样会要求步尘将你抬下来。” “若兰说的没错!”被打飞的边裁祎伟这时也回到了擂台边上,擦了擦嘴角血迹,朝着台上的唐罗道:“每个擂台都有一位仲裁和医馆,其职责便是保证擂台的安全底线,我知道刚刚小友出手是因为心生不忿,觉得仲裁区别对待,但我祎伟敢拍着胸脯说,如果挑战者受到致死攻击,我一样会出手阻拦,绝不会因为步尘是步氏公子便止步不前。” 三十四章:接连关停的擂台 “武圣山是人族圣地,难道总负责人派遣仲裁在每一擂驻守戒备,是为了给圣地公子助拳增势么?”祎伟对着擂台旁的挑战者环视一周,右手附在胸口质问道:“你们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医官与边裁救治的最多的,究竟是守擂的擂主,还是你们这些挑战者?” “小友今天若是杀了守擂的步尘,以步氏的骄傲自然没有脸为公平战死的后人追究迁怒,但小友可曾想过你这一时的快感,会连累多少人?”祎伟指着不远处的文若兰道:“我这仲裁官没有拦住小友是严重失格,难辞其咎。但若兰何其无辜,她只是百草仙府的门徒,被传召来救治伤员的医官而已,但之后大鹏山步氏追究起来,可不会管这些!” “所以,就算小友与我非亲非故,不用考虑我的前途,也该念在文若兰对你弟弟有救命之恩的份上,三思一二!” 祎伟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擂台周围的人全都沉默将头底下,全然没了刚才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欢快气氛。 而站在擂台上的唐罗也被祎伟这一番话驱散了怒气,就像他所说的,就算不为别人考虑,也该为这善良的女医官考虑,百草仙府作为武圣山的附属宗门,若是没有救活步氏的公子,到时候追究起来,可就真的麻烦了。 将步尘伤成这样也算为弟弟报了仇,至于杀不杀他,留待来日小家伙自己做决定吧。 挥手一掌,天龙虚影将坑中失去意识的步家公子丢到了擂边的温床上,消气的唐罗朝着祎伟笑道:“口才这么好,当一个边裁真是委屈了。” 看到唐罗终于打消了杀死步尘的念头,祎伟长舒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擂印丢到台上,转身对着总裁道:“总裁大人,眼下二十八号擂主已经失去意识,是否关停二十八号擂?” 凶境巅峰的总裁冷冷看了一眼将擂印收入怀中走下擂台的唐罗,扬声宣布道:“本座宣布,二十八号擂因为擂主重伤,即刻关停,毕方山只剩九十九座擂台! 刚宣布完这儿的擂台信息,远处竟又有一位边裁扬声道:“总裁大人,二号擂主被异火透体灼伤经脉,此时无力再战,请问是否关停二号擂台?” 以往起码要第三日才会被关停的擂台竟在开始不多时便关停了两座,今年竟有这么多妖孽么!? “既然二十八号擂已经关停,你也快去看看左臂的伤势吧。”凶境巅峰的总裁对着祎伟嘱咐了一句,便往二号擂飘然而去。 祎伟用手捏了捏自己隐隐作痛的左臂,扭头看了眼正在温床边的年轻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说江山代有人才出,但被一个跟自己孙子年岁差不多大的武者击伤,还是让他有种英雄迟暮的挫败感。 随着二十八号擂台的关停,围观的挑战者们尽皆散去,原先最热闹的擂台此时只剩下一名中年女医官与两个伤员,加上一个高大壮硕的年轻人和满脸担忧的仲裁官,几人组成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但偌大的毕方山上,不管是擂主还是挑战者,都会时不时地用眼神眺望这儿,想要确定唐罗位置,挑战者们是想确认能够击伤凶境裁判的天骄长啥样,而擂主们则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唐罗的动向,毕竟被击溃的擂主,可就真没了拜入内门的资格,三年的时光对他们何其宝贵,根本耽误不起。 特别是刚刚面露不屑却又排名低于步尘的擂主们,心中更是连连祈祷唐罗不要找上自己。 好在唐罗一直安安静静的呆在温床边上,让那些注意这边的擂主们放下了高悬的一颗心。 过了一会儿,一头赤发的萧子玉来到唐罗身边,低头看了看依旧昏迷不醒的唐星,低声问道:“很严重么?” “脊柱中段被击碎了,现在被断续神药接上,医师说大概需要休养一两年。”唐罗表情还算平静,接着道:“但我刚刚问了,说是如果有精纯的先天之气灌体,可以缩短脊柱的恢复时间,至于能够缩短多久,还要看先天之气的数量。” “那不是...咳。”萧子玉含糊了几句,换上一幅轻松的表情道:“阿星没大碍就好,我去另一处擂台了!” 萧子玉离开后,崔浩然与李玄霸都过来看望了唐星,神色中的关怀不逊于他这个亲生哥哥。 自从上次春香楼之行后,唐星便三不五时的和这几个家伙混在一起,现在看来倒是真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看来人生四大铁还真有几分道理。 又过了一刻钟,忙碌的女医官终于将步尘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将额头细密的汗珠抹去,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祎伟正要询问步尘的伤势,一旁的唐星悠悠转醒,再次吸引了女医官的注意力。 苏醒的唐星记忆还停留在擂台之上的比斗,苏醒的第一件事便是调动丹田的灵力,撑着床边立起上身。 “别调动灵气,你现在很安全,擂台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正在疗伤的温床上,你兄长就在身边。”女医官一边柔声抚慰着唐星紧张的精神,一边有意识的引导他望向熟悉的人。 紧绷的神经被舒缓,躁动的灵力也被抚平,唐星平静了下来,懊恼地回过头,朝着兄长问道:“我输了吗?” “对。”唐罗笑笑,温和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指着另一张温床道:“但对方也被你的抱火印重创了,你看。” 顺着唐罗的手指望去,刚刚擂台上不可一世的步尘此时就像一滩烂泥,依旧昏迷不醒,唐星有些得意,面露喜色,刚想自我吹嘘一下,便从步尘身上瞧出几分端倪。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唐星又多看了几眼,扭头懊恼道:“哥你又骗我,他身上一点灼伤的痕迹都没有,哪是被抱火印伤着的。” “果然长大了就不好骗了。”唐罗感叹着,又用力揉了揉唐星的脑袋道:“好好养伤吧,你最后施展的那招很是不凡,等你伤好了,哥帮你搞个强力异火,肯定能将抱火印最大的潜能激发出来。” “好的哥!”唐星欢快地答应了一句,便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结巴问道:“我..我..受伤了吗?严重吗?” 三十五章:佛子讲道 唐星这才想起,昏迷的前一刻,他所遭受的重击,好像是在,后腰上。 慌忙进入内视探查自己的脊柱大龙,小正太凄声惨叫道:“完了完了...这次真完了......” “哥...” 唐星双目含泪,扭头望向唐罗,指着自己两腿中间委屈道:“它...没有反应了!” 惨白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在缩张间来回反复,被恐惧震慑心神的小正太模样惹人心疼。 “何止它没有反应,你整个下半身,都没有反应了。” 面对这样一张我见犹怜的小脸,唐罗却没有一丝怜悯的冷冷道,这就是一个小色胚,看到脊柱大龙被催断,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不是武道根基被毁,而是纠结第三条腿有没有反应,这种好色程度,也真算是一个奇才了! “啊!!!” 听到整个下身都没有反省,唐星一声惨叫,满脸泪痕的他一头扎进了文若兰怀里,闷声道:“医师姐姐,救救我呀!!” 善良的女医官看到年轻的小公子被无良哥哥吓唬,忍不住横了唐罗一眼,摸着怀中唐星的后脑柔声抚慰道:“别害怕,百草仙府的断续神药已经包裹住了你的脊柱,只要持续用药,最多一两年的时间就会恢复了。” “哇!!还要一两年,我可怎么办啊!!!”唐星哭花的小脸埋在女医官高耸的胸脯里左右摇动,像是不敢接受现实的鸵鸟想将自己埋进土里。 小正太清秀的面容实在太具有欺骗性,望着这个伤心欲绝的小公子,文若兰根本没有其他想法,只有满满的心疼,又是一通安慰。 这医官年纪看着比母亲徐姝惠还要大,这声姐姐你是怎么叫出口的? 唐罗额头爆出一个井字青筋,看着女医官毫无防备地不停安慰,黑着一张脸转身离去。 像这样的小色胚,根本不值浪费先天之气,自己慢慢疗愈去吧! 再次从怀中掏出纸笔,他要继续记录擂台信息了。 而随着唐罗从二十八号擂离开,整个毕方山擂台的战斗风格,突然发生了巨大变化。 不论拿着纸笔的唐罗在哪一方擂台驻足,挑战者们都能明显感觉到擂主的攻击强度下降,似是被什么东西分去了心神,就连攻击都绵软了起来。 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唐罗离去,然后擂主便像苏醒,再次恢复正常的水准。 …… 毕方山内殿 各宗派的代表与三大圣子正在殿中进行友好而亲切的会晤,特别是无相禅寺佛子衍空的到来,更将大殿的气氛推上另一高潮。 作为几百年来为数不多选择《无苦寂灭心经》修炼的佛子,已经小成的衍空保底得证菩萨果位,是未来能够看见的一尊王境强者。 而且禅宗与一般宗派不同,能够得证菩萨果位的强者除了本身武道修为强横外,更是拥有觉他的能力。 这种能力简单来说,就是讲道,用一种超过语言叙述的方式,通过念诵经文的方式,启迪他人的思想,澄清武道。 能够听到佛子讲道,是一件天大的福分,这也是禅宗佛子会如此受人尊敬的最大原因。 对于佛子来说,讲道、诵经本就是他们日常的功课,哪怕是面对这些出色的宗门弟子与代表,衍空也没有一丝露怯,端坐高堂,缓缓的颂出经文。 除了有限几个得见武道真意的武者没有被这经文影响外,大殿内的其他人皆是听得如痴如醉,就连几个宗派的凶境代表,都露出了解脱般的陶醉表情。 殿中一角,神色清明的步霄对着抱胸靠在梁柱旁满脸不屑的徐老赢问道:“无苦寂灭道是禅宗最上层的大神咒,也入不了徐兄的法眼么?” “这倒不是,这无苦寂灭道当然很强,却不是我辈剑者的道路,听了也没用。”徐老赢微微摇头,然后朝着殿内众人扬了扬下巴,轻声道:“我就是纳闷,如果说佛子讲道对那些三流宗门的弟子是无上天音的话,这些早就走在真路上的天宗弟子还要听是怎么回事,他们就不怕听了无苦寂灭心经,对本宗武道产生怀疑,最后难见武道真意,不得超脱么?”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徐兄一样,知道自己走在一条什么路上,并且看见彼岸的。”步霄转过身,望着殿中痴迷的众人道:“迷惘和不知所措,是大多数武者的常态,哪怕他们生在仙宗道门,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而禅宗的布道明义,却能拨开雾障让他们看见彼岸一角,以此驱散心中迷茫,雾障。佛子布道,果然厉害!” “这是衍空的彼岸还是他们的彼岸?”徐老赢抱着胸,嗤笑道:“老祖曾言,天下从无两根同样的树枝,枯木尚且如此何况武者。若是每个人的去处都相同,这武道修得还有什么意思,若是真信了衍空的彼岸,这些人到时候是要叛出宗门,改修禅宗么?真是愚蠢。” “对大多数武者来说,能够得证大宗师便是邀天之幸,又有谁会考虑王境超脱那么虚幻的事,就让他们见见衍空的彼岸吧。”步霄摇摇头,感叹道:“无苦寂灭道啊...想不到,竟真被他修成了,了不起。” “是啊。”虽然谈起此时听经的众人满脸不屑,但望着讲道的佛子,徐老赢还是满脸郑重道:“真了不起。” “你听说了么,无相禅寺本代悟性最高的弟子不知所踪,衍空这次会晚到便是因为去调查此事?” “这倒没有。”徐老赢皱眉道:“这天下还有敢动无相禅寺佛子的人么?” “等衍空布道之后问问吧,号称二等资质的他都能修成无苦寂灭道,我倒真是很好奇这一等悟性的,究竟修的是何种神咒,证的又是哪种果位。” 佛子在中堂讲道,圣子在角落闲聊,大殿中倒是显得极为和谐,直到一位传令官的到来。 步霄走出内殿,朝着令官不满道:“不是吩咐过,佛子讲道期间,天大的事都押后再报么,何事如此惊慌?” 三十六章:圣子争锋 传令官急得满脸都是汗,他当然知道佛子讲道是何等大事,但这个从主峰擂台传过来的密简更是非同小可,他怕耽误了之后自己人头不保,无奈只能违抗步霄的命令,强闯中堂内殿。 “回道子的话,二十八号擂主步尘不敌挑战者西陵唐罗,被其重伤,此时命悬一线,总裁莫白首发来急报,询问是否要通知大鹏山步尘亲眷。”传令官躬身九十度,高举双手将急报呈上,诚惶诚恐地将信息简明扼要的和盘托出。 毕竟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举办了二十届,鲜有擂主被重伤,至于说步氏嫡系被重伤更是听都没有听到过,也难怪众人如此紧张。 可还不等步霄回答,徐老赢在听到唐罗两字后竟也从大殿溜出,跑到外头步霄身边,大喇喇问道:“我表弟怎么了?” 这磊落的模样,丝毫没有偷听别家圣地机密的愧色,看得步霄苦笑摇头,只得将手中密报递过去,不满道:“看看你那表弟做的好事。” “唔...”徐老赢满脸奇怪的接过密报一看,脸色顿时一僵,尬笑着递回步霄手上后为唐罗辩解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这表弟知书达理,文质彬彬,哪里会杀心这样重,什么打得步尘失去意识后还连番出手,甚至将阻拦的裁判都打飞了,肯定是夸张了。你们那些边裁不都是仲裁所的仲裁官么?据我所知,至少要有凶境的修为才能担任总裁官一职吧,你说我表弟才灵意合一的修为,要将凶境强者两拳击飞,怎么可能嘛!” “徐公子慎言。” 虽然面对步霄传令官诚惶诚恐,但面对徐老赢质疑他们情报的准确性,刚刚还畏畏缩缩的传令官瞬间变化为不卑不亢的模样,郑重道:“所有能够通过中枢交付到道子手中的情报,至少经过三道验证工序,绝对不会有任何夸大失实的地方,虽然小人也不知道一名蜕凡武者如何两拳击飞凶境边裁,但既然情报上这样写了,就绝不会有所出入,小人敢以性命担保!” 面对一个这么较真的传令官,换做跋扈一点的徐家公子肯定会一剑刺过去,但徐老赢却是一阵尴尬,连道“口误口误”然后将情报递还给了步霄。 “不管怎样,步尘都是我的堂弟,他出了事,我不管作为武道大会的负责人还是他的堂兄,都有探视的必要,你做得很好。”步霄接过奏报递还给传令官,对着殿外侍者吩咐道:“摆驾毕方山主峰,若是佛子讲道完毕,请他去雅苑歇息。” “诶~步兄,带上我一起,若是我表弟真将步尘小弟重伤了,我这做表哥的一定好好训斥他,让他给你堂弟赔礼道歉。”徐老赢一看步霄要去毕方山,连忙跟上一旁,正义凛然道。 虽然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但步霄哪能听不出其中深意,不由失笑道:“徐兄以为我武圣山是什么样的地方,就因为堂弟重伤我便会找你表弟麻烦吗?擂台之上,武者以性命相争,胜负生死全凭本领,若是有族人被重伤便要寻衅报复,武圣山这人族圣地跟市井盲流又有什么分别?” 身负通冥剑体的徐老赢自然能够听出步霄这番话中的骄傲与真诚,正要夸奖武圣山几句,便看到对方摆起的手。 “先别急着道谢。”步霄接着道:“虽然武圣山不会去找唐罗麻烦,但大鹏山可未必了。我这堂弟步尘是大鹏山一脉的宝贝疙瘩,虽然你表弟是在公平比试里将他击败,任谁都说不出个错处,但对大鹏山那些将步尘当做老幺的入门弟子、步氏亲族来说,这笔账可不是这么容易就算了。未来你的表弟会经常接到大鹏山的战帖,让他自求多福吧。” “不是说不寻衅报复么?”徐老赢大怒:“圣地传人向世家武者下战帖算什么本事!?” “这当然不是报复。”步霄冷冷道:“武圣山乃是人间圣地,人族武道流源,你真以为普通世家武者重伤了武圣山传人便可以背负起战胜武圣山的名号了么?大鹏山一定会派出弟子找回场子,但你放心,只要你那表弟认输,大鹏山便不会再派弟子发战帖登门。” “若是他不肯呢?” “那便,打到他肯。” “好霸道,武圣山就一定要赢么?” “不是一定要赢,而是打到最后,总是赢!” 武圣山道子步霄与元洲徐氏行走徐老赢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两人的眼中只有坚决,没有退让。 虽然两人是志气相投的好友,但在面对武道的问题上,两人还是出现了分歧,互不相让。 或许从一开始,徐氏的人人如龙和武圣山的孤高出世便大相径庭,而受两种截然不同氛围影响下成长起来的圣子,当然有着各自的认知与执念。 如果不是辇驾已经落到两人边上,或许这针锋相对的场面还要持续好一会儿。 “辇驾已到,请两位圣子上车。” 御兽使颤巍巍的打断了两位圣子的对峙,直到看见两人恢复平静上了辇驾,才长舒了一口气。 腾云而起的辇驾不一会儿便开到了比方山主峰,正落在二十八号擂台的边上,而道子辇驾的到来,更是让整座毕方山轰动了。 对于一般的世家公子来说,武圣山道子这样的人物只能在故事和传说里听过,如果能得见一面或许是能够吹上数年的谈资。 所以没有上擂的挑战者们皆是小心的往二十八号擂靠拢,却不敢靠得太近,一个个假装出关注擂台的模样,但眼神却时不时地往二十八号擂这边打量。 只是随着一位年轻公子从辇驾上下来,众人心中却隐隐有些失望,虽然此人高大俊秀,但堂堂武圣山道子,却生了一双迷离的桃花眼,会不会不够严肃啊。 原来是心急火燎的徐老赢先一步下了辇驾,倒不是因为他想冒充武圣山道子,而是因为他看见了温床上,自己熟睡过去的小表弟——唐星。 三十七章:好奇 跟着下了辇驾的步霄看到徐老赢火急火燎地模样,好奇问道:“这也是你表弟?” “没错,亲表弟”徐老赢头也不回的应了步霄一句,继续推着唐星肩膀,轻声呼唤道:“小表弟,小表弟,你醒醒...” 步霄看了眼依旧昏睡不醒的唐星与另一张床上失去意识昏迷的步尘,扭头朝呆立一旁的文若兰还有祎伟问道:“他们两个现在什么情况?” “回道子的话。”祎伟朝着步霄施礼恭敬道:“二十八号擂主步尘全身骨骼被尽力催断,就连周身经络也被震碎,幸得文药师救治及时,性命虽然保住了,但经此重创,能不能恢复武道根基,便不得而知了。” “嗯,我知道了。”步霄点点头,又指着唐星问道:“那他是怎么伤到的,有多严重?” “此人...此人是二十八号擂的挑战者,上台后不敌擂主步尘,被踢断了脊柱。”祎伟斟酌着语言,将唐星的伤势对步霄进行禀报,但话音未落,便听到一旁徐老赢含怒出声。 “是踢断脊柱吗?”徐老赢怒声道:“面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却要施展劲力催断脊柱,分明就是想断了他的武道根基,这便是你步家嫡子的切磋风格?” 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是御兽宗与武圣山联合举办的盛会,所有世家前来参加都是受两宗的邀请,其目的就是为了交流和观察各州府的武道进展,并将天资纵横的世家天骄收入门墙,结一段香火之情。 在这个前提下,毕方山擂台比试切磋的氛围便要重过搏杀的氛围,所以点到即止是所有人的共识,但唐星受到的伤势,却大大超出了点到即止的范畴。 如果今天步尘对上的是一个击鼓相当的对手,那么全力以赴难以留手造成重伤也在情理之中,但今天面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却依旧以劲力透体催断脊柱,就绝不是难以留手可以推诿的了。 “步尘的伤势对你们武圣山来说不过尔尔,但一个世家公子重伤致斯意味着什么你们难道不明白么?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若是大鹏山因为这事儿派人找我表弟麻烦,那么所有大鹏山的弟子便准备好接我战帖吧!” 后知后觉的徐老赢总算明白了为何密报上的唐罗杀气如此浓烈,愤然道“难怪我表弟唐罗会如此动怒,你这堂弟做事实在太不地道,该有此报!” 自知理亏的步霄一言不发,却不想徐老赢越来越过分,竟然威胁起武圣山来,当即寒声道:“你就如此自信能够胜过大鹏山的内门弟子?” “不清楚,但打过就知道了,不是说武圣山最后总是赢么?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徐老赢亦是冷着一张脸,毫不退让。 对视的两人视线相交的地方像天雷与地火的碰撞,一见如故的两大圣地圣子已经是第二次针锋相对了,如果说上一次是因为武道分歧的话,那么这一次就像是亲族连累。 这互不相让的肃杀氛围让女医师文若兰和边裁祎伟噤若寒蝉,就连呼吸都死死屏住,生怕自己的呼吸声激怒了两人,引起大打出手。 而围观的众人更是惊了,一开始以为先下辇驾的徐老赢是武圣山道子,然后看到步霄才和传说中的那位对上,以为有着桃花眼的年轻人只是步霄的手下。 但现在看着两人针锋相对的模样,好像这个有着桃花眼的年轻人来头也很是不凡,而能跟小圣王针锋相对的,无疑是另外三名圣地神子。 看徐老赢的模样,也不像是禅宗的传人,那么就只能是天南王家的那位,和元洲徐氏的那位! 一些消息灵通的世家公子已经迅速反应过来,这位有着桃花眼的青年,正是长风公子——徐老赢。 两大圣地本代最杰出的传人竟然在毕方山的擂台上对峙,难道两人是要决出当代最强的圣子?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公子们悄悄地朝二十八号擂围拢,想要近距离看个真切。 “要不你俩打一场吧,别僵在病人身边,毕方山这么开阔,有的是你们施展的地方。”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所有人哗然,虽然每个人都想看两大圣子动手,但谁都不敢堂而皇之的宣之于口,只能在心里默默期盼着他们打起来。 却没想到竟然真有这样的愣头青,敢去挑拨圣子争锋,不要命了吗? 人们四处搜寻,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却不想出声之人竟主动走到了而十八号擂台边上,与步霄和徐老赢站成了三角之势,让原本对峙的两大圣子同时将目光投向来人。 这人一定会被当场杀死吧...所有围观的世家公子都不由这样恶意的想到。 越众而出的,当然是唐罗,虽然他离开二十八号擂去记录其他擂主信息了,但敏锐的听觉还是让他能够注意这边的一切动静,所以他知道文若兰又给唐星用了一剂加速疗愈的辅药,让小家伙休眠的同时不断吸引天地之气。 可这两个家伙气魄实在太强了,往这一站都不用动手,便将天地灵气搅得一片混乱,让休眠中的唐星不由得皱紧眉头。 眼看着二十八号擂边上围得人越来越多,只能出来维持一下秩序。 唐罗平视着步霄的眼睛,淡淡问道:“打不打?不打就退到一边,你们影响到病人休息了。” 在步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跟自己说话,而说话的人,还是这样一个被自己判定为先天漏体的年轻人,心中不由升起一些奇怪的情绪。 第一次见到唐罗时,他还只是一个少年成名的边陲天骄,而自己是代表武圣山的嫡传弟子,受命要将这颗遗珠带回宗门加以培养,却因为他是漏体,无功而返。 步霄始终还记得,当他宣布对方是漏体的时候,整个西陵擂台,包括哪些唐氏长老们都已经相信并且放弃他了,可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唐罗只是微微低着头。 不像是颓废,反倒像是...嘲讽与不屑?因为这事,他回到武圣山后查阅了很多古籍,再次确定了唐罗是漏体无疑。 第二次见面,是在春香楼的大厅中,步霄十分确定唐罗认出了自己,可他还是旁若无人的走下楼梯,仿佛自己就跟路人甲乙丙丁没有区别。 三十八章:失望 这是第三次见面,唐罗刚刚重伤了自己堂弟步尘,照理说一个世家公子,打伤了圣地的血裔,面对这个圣地本代的道子竟然一点都不感觉紧张。 反倒是像个长辈驱散胡闹的小辈,这隐隐居高临下的语气,究竟是谁给他的勇气? 步霄笑了,绝美俊俏的容颜就连男人看了心中都忍不住一荡,但徐老赢却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 元洲徐氏的行走闪身拦在了唐罗身前,并用后背抵着自己表弟后退数步,满脸戒备。 虽然徐老赢跟步霄相识时间不长,但他清楚明白的知道,这个武圣山的道子是何等不苟言笑,而他笑起来的时候,便意味着碰到他感兴趣的事了。 被一个圣地道子挂念,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徐老赢清楚明白的知道,在龙州这一方地界上,武圣山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 看见徐老赢拦在眼前,步霄依旧笑容灿烂,越过对方朝着唐罗道:“你很有趣,我期待你给我带来,更多的惊喜。” 说完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步霄便迈步坐回了辇驾上,腾云而起,消失在毕方山主峰,看得唐罗一阵莫名。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这货自说自话的厉害,现在六年过去,果然更加严重了! 将身前的徐老赢拨开,唐罗没好气问道:“你不呆在内殿听佛子布道,排到毕方山来干嘛?” “表弟你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我刚刚挡住了步霄,天知道他要对你做什么!”徐老赢一脸骄傲的邀功道,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低声惊呼:“诶!?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内殿听衍空布道!?” 徐老赢的脸瞬间吓得煞白,一把勾住唐罗的脖颈,在其耳边低声呵斥道:“唐家疯了,敢在武圣山放探子!?要是被发现了,便是灭族的祸事!” “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唐罗从徐老赢臂膀里挣出,无语道:“就算唐家想在武圣山放探子,也没有这个能力好吧。” “也对噢...那你是怎么知道佛子布道的事的?” 唐罗伸出手指着主峰南边高空道:“内殿那边整片天地灵气混乱的厉害,还隐隐有禅宗梵音传出,这要还看不出来佛子布道,我也太蠢了吧!” 徐老赢顺着唐罗的手指望向天南,哪怕以他通冥剑体强化过的六识,也没有看出什么天地灵气的混乱,更别提什么禅宗梵音了,穷极目力,他也只能看到蓝天白云,晴空万里,其他啥也没有啊。 “enmmwww..我忘了,你应该看不到天地灵气的流动。”唐罗拍了拍满脸迷茫的徐老赢的肩膀,抱歉道。 徐老赢又看看天南,又看看自己表弟的脸,试探问道:“你能看到?” “嗯,能看到。”唐罗耸耸肩,无奈道:“刚开始感觉整个世界都乱七八糟的,现在好多了。” “卧槽!表弟,你牛哔大发了!”压抑不住的一声欢呼,徐老赢机警地左看右看,将唐罗拉到擂台一边,低声道:“老实跟表哥说,你是不是提前觉醒了太清神瞳!” “能看见灵力流动,便是太清神瞳吗?”唐罗之所以跟徐老赢提起这事,便是要引出这个疑问,因为在他突破凶境之后,他的眼睛便再次发生了变化,以往只能将灵气具现成数字显示,现在已经到了看到流转的程度,所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自己这个眼睛要是再进化下去,会不会变成那个冠绝人族的天品血脉——太清神瞳。 “这倒不是,能够看清灵力流动的瞳术天下倒还有几部,一些天级血脉也能够做到这样的效果,但如果你能用血脉能力控制天地灵力,就定然是太清神瞳无疑了!” 徐老赢满脸兴奋,拍着唐罗的后背激动道:“想不到你竟然觉醒了太清神瞳,天哪,这可是最强的天级血脉,难怪你能两拳打飞凶境边裁,这可是攻防一体的至强瞳术,快,动用你的血脉力量,将天地灵力凝成一把小剑!” “等我这次回族里,悄悄将老祖的秘法从经楼里拓印出来,老弟我给你说,你就要虎了!等你练完了老祖的秘术,我边和你一起满世界找人去,我俩也弄个七十二天王,不!弄一百六十个,我俩一人八十个,盖压当世,啊哈哈哈哈哈!” 眼看着表兄意淫的越来越远,就连未来都已经打算好了,唐罗只能满脸遗憾的打断道:“我看不用费这力气了...” “为什么!?”徐老赢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 “因为我这个,可能不是太清神瞳。”唐罗送了耸肩:“它的力量无比的微弱,别说控制灵力了,就是看久了眼睛都生疼,跟传说中的太清神瞳,也相差太远了。” 徐圣的瞳术强到什么程度,简单来讲,对于同级的普通武者来说,徐圣只要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那是一双可以锁灵力,定乾坤的神瞳,就连妖王的顶级杀招都可以用神光分解的顶级血脉能力,而自己这个眼睛,光是看看灵气都费劲,本以为这次进化可以达到太清神瞳的效果,但从最终的程度来看,这也就是个辅助瞳术,还是不要让徐老赢报太多希望了。 “怎..怎么会。”徐老赢脸都僵了:“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天级血脉随从,没了呗?” “啊...没了。”唐罗点点头,不解道:“话说你不是立志要用最低品的血脉以下克上,让徐家知道血脉能力不是唯一,怎么反过头来却对天级血脉这么渴望啊?” “废话!”徐老赢自暴自弃道:“每个天级血脉者只要培养得当,至少是个大宗师的人物,这样的强者,有谁会嫌多啊!” “哎呀,不要太难过,元洲徐氏的天级血脉者还少么,有没有太清神瞳,都没差啦。”唐罗看着徐老赢失望的模样,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安慰道。 可还没拍两下,就被懊恼的表兄推开,一双桃花眼里满是伤感,失魂落魄的朝远处走去,活像倾家荡产的赌徒。 上一次这么心痛的时候,还是诗圣诗词被傻瓜表弟忘记的时候,徐老赢捂着胸口,想立刻回到内殿,听听布道平缓一下心情。 三十九章:武道会的第一夜 重明鸟是远古时期的一种神鸟。其形似鸡,鸣声如凤,此鸟两目都有两个眼珠,所以叫作重明鸟,亦叫重睛鸟。 它的气力很大,能够搏逐猛兽,以熊虎为食,能辟除猛兽妖物等灾害。 毕方山西侧的辅峰,便叫重明峰,也是武圣山为挑战者准备的临时居所和医馆所在。 为了体现对这届武道会挑战者人身安全的重视,武圣山的道子步霄从百草仙府邀请了百余位药师、医官全城陪护整个武道会流程,而所有被擂主重伤的药物,武圣山一应承担。 这种大气也是各洲各部的世家愿意让族中最优秀的年轻弟子前来交流的原因,毕竟习惯了一览众山小的天骄总要去见见世面,才能明白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唯一天才。 这不,仅仅是一天的交流切磋,便有六七十位挑战者受了伤回到重明峰进行疗养,其中自然包括了小正太唐星。 而记录完擂台信息的唐罗也没有继续留在主峰平台上,而是回到重明峰等待龙西的另外几名队友。 是夜,鏖战一天的三人疲惫回到崇明峰,连招呼都没有力气打,推开门后便瘫软在唐罗屋中的大床上。 “这么累的话你们应该在房间里休息好了再来。”唐罗看着满身泥灰粉尘的三人将自己刚刚收拾好床榻染污,强忍着将他们全都从窗口丢下去的冲动,不满道。 崔浩然鞋都没脱,拉起一个玉枕便垫到自己后背支起身子,感叹着:“队长你是真不知道,今天这一天,我们有多累。打来打去,就赢了一块擂印。” “是啊是啊。”体力最强的李玄霸浑身酸痛,附和道:“这些武圣山的弟子实在太强了,我今天打了四个擂台,也就赢了一个,还是因为擂台空间有限,对方灵力耗尽,这要是在野外遇上,我怕是会被那家伙耗死!” 之所以一进房就颓然摊到在床上,除了鏖战一天的辛苦之外,更多的就是看到这么多更强同龄人的沮丧。 不光是崔浩然与李玄霸,就连最骄傲的萧子玉,此刻都坐在床沿上,沉默不语。 武圣山的弟子当然强大,这几乎是个不用思考就能得出的结论,何况今天站在擂台上的这一群,是武圣山最优秀的一百名外门弟子。 或许崔浩然与李玄霸都是被尊为天骄的绝世天才,但在这个环境下,也显得普通起来,比他们强横的比比皆是。 唐罗摇摇头,倒了茶水给三人,对着萧子玉问道:“你呢,今天如何,打了几座擂台?” “九座。” 自负的萧子玉曾经以为,即便是对上武圣山这群外门弟子,他也可以轻易战而胜之,却没想到这第一天就是连续九场苦战,给了他当头棒喝,此刻有些颓唐。 “和我料想的差不多。” 唐罗点了点头,对着萧子玉道:“你喜欢挑战强者,每一场都是苦战,加上碑龙图中灵力耗尽之后又得重新注灵,一天能打九座擂台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吗?”想起今早说要打遍擂台的狂言,萧子玉自嘲的一笑,定睛朝唐罗望去:“你呢?今天打了几座?” 床上的另外两人好像突然来了精神,一个板桥弹起上半身,目光炯炯地望着唐罗,满脸期待。 只见唐罗耸耸肩:“只打了一座。” “啊!?”崔浩然与李玄霸一听,满脸失望的表情,其中还隐隐有几分嫌弃的意味。 “喂喂喂,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唐罗抱着胸不满道:“身为队长,我今天可是为了你们收录了所有擂主的信息,你们就是这样感谢的嘛。” “谢谢队长,队长辛苦。” 崔浩然与李玄霸有气无力的赞美了一声,满满的言不由衷,看到唐罗不善的表情后,才慌忙找补道。 “其实队长啊,我们今天也有收集信息来着,可是根本没用啊,你还不如先顾自己抢分呢。” “就是就是。”李玄霸附和道:“我们都打听清楚了,这毕方山擂台上的擂主,就是武圣山外门中排名前一百的学员,可知道了这个也没什么帮助啊,我们这些外来户,对武圣山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而且擂主也不会自报家门,谁是谁都分不清,就算别人说了排行最尾的几个学员名字,我们也没有办法找到啊。” “要不说那几个顶级豪族鸡贼呢,他们肯定已经有了末尾几人的名单,只等第三天再去收割呢。”崔浩然愤愤道:“说不得他们还会重伤这几个擂主,让别人无法拿分。” “看来你们这一天,还真没闲着啊。”唐罗看着大吐苦水的两人,嘴角含着笑意道。 “可不是么!”耿直的李玄霸又道:“听说有几个豪族的旁系公子就在武圣山的外门修炼,所以今日几个豪门公子根本就没在主峰平台呆,而是先去毕方山的武院探亲了!” “什么探亲,就是去拿情报了。”崔浩然沉着一张脸,抱怨道:“你说他们都是一个家族的,将排名拓印一份给自家族人行个方便,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凭什么我们就得一个一个擂台去试,他们就可以直接拿到最末几人的名单。还说什么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一点儿也不公平!” “就是,太不公平了!”李玄霸点点头,深以为然道。 “行了,都别说了。”唐罗看着突然同仇敌忾,祈求公平的两人,笑骂道:“你们哪是想要公平?分明是看到别人得到便利嫉妒了,我来问你,今天你家有亲族在武圣山修行,你来参加比赛,会不会去武院走动一二?” “这..这能一样嘛。”心思被道破,崔浩然脸色一臊,嘴硬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换了你有亲族在武圣山修行,只怕你跟这些豪门弟子做的事没有任何差别。”唐罗淡淡道:“像我们这样的豪族弟子早就应该明白,公平这种东西,本就是不存在的。武圣山能将这大会办得公正,就已经很难得了。” 四十章:资料 “你觉得,这场武道大会,办得公正?”萧子玉听到唐罗的说法,忍不住出声问道。 “后面我不清楚,但这第一关难道不是么?”唐罗看着面露不忿的三人,淡淡道:“一百座擂台,一百位与你们年岁相仿的武者,只要你有实力,便是将一百枚擂印全都囊了也没关系,这还不算公正么?” “可那些获得便利的豪门公子怎么算,他们实力可能不如我们,却能找到最弱的擂主攻伐积累擂印,而我们却只能硬啃强者,这难道公正么?”崔浩然不服气道。 “他们并没有破坏比试的公正性,因为最终能拿到多少枚擂印,还是取决于他们的实力。”唐罗表情平静道:“就算他们在武圣山修行的亲族将所有排名交给他们,甚至告诉了他们对方武道的弱点,终归还是要自己上台击败对方获得擂印的,而依照最高法则假设,我们每个人都能够打满一百个擂台,每个人最终所能拿到的擂印数,就是自己实力的最终体现,你不会因为这个信息而能战胜排名更高的外门弟子,也不会因为这个信息打不赢比你弱的擂主,豪门弟子得到的便利,只是将最弱的几个标注出来,至于他们最终能拿到多少擂印,看得还是自己的实力。” 看了眼沉默的崔浩然与李玄霸,唐罗劝道:“与其喋喋不休的抱怨,不如仔细调养,准备明日开战,你们俩总不想只带一枚擂印进去第二轮吧。” “唉...”崔浩然重重瘫倒在床上,仰天叹道:“虽然队长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还是很不开心啊。虽然我不算很强吧,但也不至于打不过所有武圣山的外门弟子,起码排名最末的几个,我是肯定能够打赢的,但如果碰不上的话,我也许就真的只能拿到一枚擂印了。” 龙西一行五人,小正太一枚擂印没得便重伤,萧子玉得了九枚,其余三人皆是一枚,而跟唐罗的胸有成竹不同,崔浩然与李玄霸对自己的未来很是担忧,毕竟擂主的强弱真的无法从外表判断,哪怕他们已经极力避开了所有血脉者,还是碰到各种强手。 那种不依靠血脉能力,纯以精妙武道被碾压的痛苦,可以摧残任何一个武者的心智,通常一战之后,两人都要缓上好久才能再战,这也是为什么整整一天,两人才打了几处擂台的缘故。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萧子玉这样得天独厚的,在蜕凡境这个阶段,一种强悍的血脉力量真的要比其他所有都让人来的羡慕。 看着又变得有些颓废的两人,唐罗忍不住出言安慰道:“如果只是想要找到排名最末的几人拿分的话,就算没有亲族在武圣山修行,也是不难办到的。” 唰! 崔浩然如同一阵风般从床上弹起,正落在唐罗对面的椅子上,满脸兴奋压都压不住:“队长你有办法拿到名单?” “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一天在干什么?”唐罗骄傲的从怀中掏出三份整理好的资料,分发到三个队友手中:“这上面有所有擂主的资料,包括修为、功法、擅长、弱点以及血脉能力,其中最弱的我特意用符号标注起来,明天你们就按照顺序进行拿分,这样便可以获取足够多的擂印进入下一轮。” 崔浩然怎么也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看着手中极尽详细的资料,不敢置信地问道:“这都是你今天搞出来的?” 如果不是只有五人上山,他都怀疑唐罗带了整整一队武道研究员上来,这资料上面将每一个擂主的武道都剖析的极为透彻,只是随便看看,崔浩然便能清楚的知道,有哪些是自己能战胜的,有哪些是自己打不赢的,简直不可思议。 “队长牛哔!!!!”李玄霸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因为他实在太激动了。 毕竟与唐罗认识不久,他可不会拿到资料便奉若神明,自然是先找到自己今天交手过的几人进行验证,而这一番验证,却让他如获至宝。 他终于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败了,自以为聪明找了几个没有血脉能力的武者,以为可以依靠玄黄体的特性进行持久战,却不想对方全是这资料上评价极高的武者,各个都是劲力小成的体术强者,肉身的强横根本不输给自己,反倒是资料上其他一些血脉者,因为太过注重开发血脉能力与灵技,虽然看似刚猛,却没有办法对自己造成有效的杀伤。 这资料就像是指路明灯,只是翻了两页,李玄霸便已考虑好了明天要去挑战哪几个擂台,满心欢喜。 相比于两人幸福不可自拔的模样,萧子玉则是快速翻阅了今天交过手的九人,一一对照着唐罗所给出的资料。 “真是...了不起的武道修为。”良久,萧子玉将资料放下,对着唐罗忍不住赞叹道。 战力强不等于武道修为精深,因为大多数强者都是偏科严重的武者,因为极情一道大多数时候比博采众家来得收益大。 正因为如此,武道研究者都不会是什么战斗力极强的人,因为他们被太多的武道种类分心,好像什么都会,却什么都不算精湛,所以武道研究者虽然日夜研究武道,却通常不是一个家族的武力倚仗就是这个道理。 而唐罗的存在却好像是要打破这个常理,明明自己才是上台交手的那个人,他只是在台下看看,最终得出来的武道资料,竟比自己还要详细。 无比强悍的战斗力,加上这样可怕的洞察力,难怪可以将二十八号擂主打成重伤。 “好了,既然资料你们都已经拿到了,那么明天龙西小队的目标就是尽最大的可能拿分。”唐罗拍拍手,将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道:“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准备明天的比赛。” “好的队长!” “队长牛哔!” 拿着资料的三人兴奋的离去,刚刚进屋的颓废一扫而空,高昂得头颅,充满了要打十个的气势。 四十一章:段千愁 大鹏山、金鹏顶 武圣山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年轻的步氏族裔就那么多,步尘受伤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到了大鹏山。 整座大鹏山的步氏族裔都没有想到,被他们寄以厚望的小师弟竟然在武道大会的第一天就被送回了山中,身受重伤。 作为山主一脉的嫡系族人,步尘的几位叔伯、姨娘轮番来到金鹏顶探望,而他的生身母亲更是守在昏迷的嫡子身旁,寸步不离。 大鹏山的弟子更是纷纷聚集在金鹏顶,众志成城的想要为小师弟讨要一个说法。 毕竟在他们心中,天赋卓绝又勤奋坚韧的步尘就是最出色的年轻人,对方将其重伤就是十恶不赦的凶徒,只听说对方残暴得都敢对边裁动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至于真正的情况,小师弟都伤成这样了,还需要刻意去了解么? 眼看着大鹏山的弟子已经要成群结队夜袭重明峰了,一个身材消瘦的年轻人从房间出来,对着众人破口大骂道:“一个个都杵在这儿干嘛!晚上不用练功么!?一炷香之内,全都给我滚回房间,但凡让我在金鹏顶看见你们中任何一个,便罚思过崖禁闭三日!” 原本在金鹏顶喧闹的弟子们仿佛被扼住了咽喉,不敢相信一向护短的大师兄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打头几个弟子面面相觑,终是壮着胆子喊道:“可是大师兄....” “可是什么!?”身材消瘦的年轻人冷着一张脸,寒声道:“看来一炷香的时间还是太多,你们还能呆在这儿扯皮,那便半柱香吧!” 刚刚还群情激愤的大鹏山弟子轰然退散,往各个辅峰逃命似得狂奔,浑然忘记了刚刚想要夜袭重明峰的勇气。 驱散众人后,年轻人扭身进了偏厅,轻轻将门带上,如刀削般清瘦的脸庞满是阴沉,怒视着端坐偏厅中的武圣山道子——步霄。 可后者仿佛一点儿也看不出段千愁的怒意,还笑赞道:“表兄在大鹏山弟子中的威信果然无人能及,随口几句便将所有弟子驱散,令人叹服。” “别说这些虚的。”满脸冷厉的段千愁根本没有在意步霄的夸赞,冷冷道:“你拜托我的事已经做到,可小师弟受得伤呢!?全身骨骼震碎,经络断裂,出手的人分明是动了杀心,你作为武圣山本代的道子,便任由弟子受外人欺凌么?” “那表兄以为,我该如何?”步霄无奈道:“若不是步尘先将徐老赢十五岁的小表弟打成重伤,也不会激得唐罗含怒出手,这件事情,我已经将来龙去脉禀明了大鹏山主。他亦认为,小尘骄傲太过,刚极易折,若能想通此节,度过此难,武道修为势必更上一层。” “少拿山主压我。”段千愁冷冷道:“分明就是你想维系与徐老赢的关系,才做忍让,若是换成其他天宗弟子,以你的性子,早就为小尘出头了!” 步霄沉默,他并不否认,如果唐罗不是徐老赢表弟的话,他是一定会有所动作的,但世上没有如果。 看到步霄沉默,段千愁旋即大怒道:“我就不明白!那靠采补修炼的家伙有什么值得你看重的,对方只是徐氏亲族,而小尘可是步氏血裔!” 徐老赢的血脉能力在天宗圣地早就不是秘密,每个人都等着看他的笑话,毕竟采阴补阳这种事,历来都是登不上台面的下九流门道,选这样一个人当天下行走,怎能不被编排。 但相比于这些谣言,步霄则是更重实际:“不论他用什么方式修炼,他都是现今天下的四小圣王之一,这样的人,还不足以让人重视么?” 一听步霄提起这排名,段千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什么四小圣王,那几个人凭什么与你齐名,你可是凶...” “他也是。” 步霄对着不敢置信的段千愁认真点了点头,郑重道:“你没有听错,他也是个凶境武者。” “他才二十来岁...”段千愁想起那个玩世不恭的徐家公子,不敢置信道:“你确定么?” “十分确定。”步霄淡淡道:“天下行走没什么了不起的,元洲徐氏每几年都会出现几个惊才绝艳的剑者,但像徐老赢这样的,几百年也出不来一个,所以你明白,我为什么如此看重与他的友谊了吧。” 就跟武圣山道子一样,也不是每一任道子或是行走最终都能成长为圣主级别的强者,很多就连山主级别都达不到,大多数都会在大宗师境界蹉跎一生。 但徐老赢与他都是注定能成为圣主级强者的人,这是一种只有绝顶天才之间才有的灵犀感应,而一个未来圣主的友谊,才是值得步霄细心维护的。 “我武圣山的道子,何时需要如此屈尊降贵,我就不信,你去惩罚对边裁动手的唐罗,难道徐老赢还会跟你翻脸不成!?” “肯定会翻脸。”看着乐观的表兄,步霄摇摇头,无奈道:“虽然不知道为何徐老赢会如此看重龙州的远房表弟,但那回护之情根本做不得假,或许在这个重感情的剑者眼中,与武圣山道子的友谊根本比不上他与唐罗的情谊。所以,如果还想将徐氏小圣主留在武圣山讲解剑道的话,这唐罗,便不能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段千愁勃然大怒:“照你的意思,小尘这伤便白受了,亏就白吃了?” “技不如人,生死无怨。”看着道理说不通的表兄,步霄的态度也冷了下来,沉着脸道:“六年前西陵擂台,若不是最后唐罗莫名退境,胜利者一定会是小尘,可同样修炼了六年后的今天,小尘不惜动用圣武体,却还是被唐罗打成重伤,不去思考为何同样修炼六年会有这样的战力差,反而时时刻刻想着如何报复,段千愁,你太令我失望了!” 当段千愁三个字说出口,便不再是步霄与表兄的对话,而是武圣山道子对大鹏山大师兄的训斥。 四十二章:两昧先天之气 愤怒的步霄站起身形,走到门口,越过段千愁,背对着冷冷道:“此事已毕,我不许你借用任何武圣山的势力对龙西一行进行欺压报复,更不许你影响他们在这次武道大会的进程,段千愁,听清楚了么?” “谨遵道子喻令!”同样背对着步霄的段千愁也没有回头,生硬答道。 “很好。”道子步霄听到段千愁回答,推门而出,离开了偏厅。 只怪两人最后的对话没有看着对方双眼,若是步霄能够看到段千愁面无表情的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隐怒,他便会明白,这事对这位表兄来讲,远远没有结束。 个性极其护短的段千愁当然不会放过唐罗,虽然满口答应了步霄的命令,但他心里早就计较。 只是要动几个龙州边陲世家的小辈,哪里用得上大鹏山的附属势力,要知道拜入大鹏山的弟子中,能有几个是白身平民,每个人出上一份力,便能将对方如蝼蚁般碾死,这可不算是武圣山的势力吧。 至于此事的主谋唐罗,虽然步霄碍于和徐老赢的关系没法出手,但也未尝没有其他的办法。 没有人能重伤大鹏山的弟子后,还安然无恙的!段千愁眼中闪烁着莫名狠厉的光芒,恶狠狠地想到。 …… 九月初二、重明峰 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第二日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龙西一行三人便来敲响唐罗的房门,想要约队长一同前往毕方山攻擂,却发现屋内根本没有回应。 性急的萧子玉推开了房门,发现房间已经焕然一新,就连糟乱的床榻也被清理的一尘不染,而本该在房中的唐罗却消失无踪。 崔浩然一看房间空无一人,便火急火燎的朝萧子玉道:“老萧,想来队长应该先一步去了毕方山,我们也赶紧去吧。可别让那几个吊车尾被人重伤,拿不到分可就尴尬了!” 唐罗会对攻擂这么上心么?萧子玉很怀疑,但既然对方不在房中,也不用强求,龙西三人关上房门,朝着毕方山主峰意气风发的赶去。 此时,重明峰的另一处药谷中,在药师文若兰的催促下,唐罗将手从唐星的背部收回,停止了先天之气的灌注。 “够了够了,你已灌注了整整一夜,以蜕凡武者的肉身强度,若是吸收更多的先天之气便会灵力外泄,有害无益。”文若兰感受了唐星的伤势,对着收手立在一旁的唐罗赞叹道:“怪不得你年轻轻轻便有这样的体术修为,原来是天生身负金土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真是得天独厚。” 唐罗微微颔首,并不打算纠正文若兰的猜测,在修成了四品不灭战体之后,双臂十纹对照肺部的金系神藏开启,双肺化作两仪虚空神轮,不但让他外息转内息,更是源源不断地产出庚金先天之气,更是带动了脾胃神藏,此时他体内两股强大的先天之气互相滋生补益,仅从数量上看,确实不逊于道体,文若兰这样认为,合情合理。 赞叹过唐罗的修为的文若兰再次以药经内视手段探查唐星体内伤势,观察着两昧先天之气对少年脊柱的影响,过了模约一刻钟,女医师退出内视,望着唐罗满脸不可思议问道:“你这两昧先天之气,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唐罗皱眉不解:“我的先天之气对他伤势无用么?” “不不不。”一看唐罗误会,文若兰连急的连摆手,解释道:“你的先天之气对他伤势补益极大,我只是好奇,为何你的先天之气没有沾染一丝灵气,无比精纯。难道是有特殊分割灵气与先天之气的方法?” 先天之气游走于身体,氤氤氲氲,在无形之中生发,而灵气概念也大抵相同,所以一般武者的先天之气大多是附着于灵力之上,用来给特定的功法进行增益。 所以火系的道体在施展火系功法上会有极大增益,但如果这人修炼水系功法,这先天之气非但不会有所补益,还会变成阻碍。 因为对大多数先天之气的拥有者来说,先天之气与灵力早就在身体中相互交融,难以分割了。 所以用先天之气为他人疗伤,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一旦灵力在其中占比太多,引起他方身体排斥就不好了,除非是同质同源同种功法的修行者,才敢肆无忌惮的用先天之气相互疗愈。 只是这种疗愈,也是要以先天之气为主,因为异体的灵力灌注总是会被排斥的,这也是为什么文若兰要陪在身边的原因,他就害怕唐罗掌握不好这个分寸,所以唐罗呆了一夜,她也在此陪了一夜。 但刚刚观察小正太体内气息变化,却发现根本就是多虑了,唐罗这两昧先天之气,精纯的犹如先天祖气,就跟人禀受天地之气出生时,那一段化育于受胎之前的精纯元气。 这不可思议的场景让文若兰极为好奇,因为对一名医者来说,若是能有分离先天之气与灵气的方法,便意味着可以救死扶伤,活人无数。 所以哪怕知道询问武者秘术是大忌,她还是忍不住发问了,心中却暗暗做好了被拒绝和回避的准备。 望着女医官满脸期盼的眼睛,唐罗无奈道:“我要说没有,你一定不信吧。” 他体内的灵气全都被锁在丹田气海的星核边上,而脾胃神藏与肺部神藏生成的先天之气确实被腹部的先天阴阳大磨盘隔离,这两股力量不但泾渭分明,还像是两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部队,被牢牢管束着不在体内乱晃,所以文若兰问起的秘法,他是真的没有,因为他的先天之气,真的是独立存在的。 “怎会不信,或者公子天生异于常人吧,是医女失言了。”虽然脸上的失望藏也藏不住,但文若兰还是柔声应道。 或许这就是成熟的女人吧,哪怕结果不如自己所意,却还是照顾到别人的体面,本就对女医师有些好感的唐罗笑了笑,涌起了一丝斗志:“虽然本来没有的,但我倒可以试试创一部。” 四十三章:一些人,总是会惊艳你的时光 “先天之气行止不在口鼻而在气穴,却会被后天灵气引导融合。只有后天灵气气息归根,进行气穴(防屏蔽)内息,才能准确感受体内先天之气。” “天之气氤氤氳氳,在无形之中生发,而后天灵气则有形而可见,凝聚以成象;先天之气恍恍惚惚,无象而潜藏,后天则有象而可寻。或许这便是破法分离的关键。” “既然要分离,首先便是要缕清两者归根。先天之气化育于受胎之前,后天灵气酝酿在天地之间。先天之气根归于肾水,后天灵气根归于天地。” “所以分离先天元气之法,便是导出后天灵气之功,将体内属于天地的灵气吞吐而出,当后天灵气自口鼻散尽,体内自然留下只能游荡于气穴的先天之气,再以秘法将元气修束于穴窍,之后调用时便只余精纯先天之气,不会与灵气混杂。” “医师以为,此法可否一解元气、灵气混杂之难题,做到分离?” 困扰百草仙府无数药师的先天元气分割之法竟被眼前青年随口道出,虽然对方说得含蓄,但文若兰又岂能不知此法不但可以分离先天之气更是能做到一劳永逸。 如果今天是圣地大宗师解惑,或许文若兰能够泰然对待心中只剩敬仰,但由一个青年缓缓道出,却让她的眼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意,此刻的唐罗,浑身就像在发光。 这一刻,文若兰终于明白别人说的那句,年少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因为见过山河大海壮阔的眼眸,又怎能再为蜿蜒小溪赞叹。 就像用新杯装上如歌烈酒,那浓郁的香气久久不散,今后不管再盛怎样的美酒,都会变得寡淡如水。 幸好医女四十余八,若是少女时遇见这样惊艳的男子却无法在一起,念念不忘便是一生的业障。 “幸好,幸好。” 医女掩嘴轻笑,看得唐罗摸不着头脑。 “怎么?这分离元气之法可有什么问题?” “自然没有问题,只是武道大会已经开始,公子已经在此耽搁一夜,不去主峰参赛么?” “医师所言甚是,那舍弟的伤势便拜托给医师了。” “公子赐下先天元气分离之法,造福何止千万生灵,医女铭感五内,一定尽最大努力,疗愈令弟伤势。” “拜托医师了。” 当唐罗来到毕方山主峰平台的时候,如火如荼的战意弥漫在九十八座擂台之上,昨日没有参加的豪族公子们今日火力全开,全都开始了自己的抢分之旅。 这也让唐罗可以清楚的看到,龙州其他豪族千年的经营之下,究竟蕴藏了多么深厚的底蕴。 龙西一脉,或许只有萧子玉能盖压几大豪族的顶级公子,剩下的李玄霸与崔浩然,差了不止一线。 而唐罗却不清楚,他在别人眼里,才是这次武道会最最顶级的黑马,由御兽宗内门弟子曹长青所开设的盘口,早已将唐罗放在了榜首的位置,将赔率一鼓作气的压到了最低点,凌驾于各个世家顶级公子的头顶。 所有擂主与挑战者的视线,从唐罗出现在毕方山平台后,就再也没有移开过,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 这些眼光唐罗自然是能够感受到的,但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正被二十七号擂上的战斗吸引着。 此擂的擂主,是极为罕有的龙灵血脉武者,当血脉之力激活时,额生独角,浑身皆被龙鳞覆盖,脊尾还长出粗壮龙尾。 激活血脉的武者龙力加身,拳脚间隐有风雷之声;龙鳞无比坚实,刀枪不入近乎不坏。 就以肉身力量来说,二十七号擂的擂主被尊为毕方山百位擂主之首毫无问题,加上强横的体术造诣。 若是不出意外,这应该便是武圣山中外门弟子里的第一人,毕竟在蜕凡境这个阶段,想要击碎此人的龙鳞护体难度太大。 照理说这样天赋卓绝的武者,对上同境武者就算不能轻易碾压,也能够迅速的战而胜之,但他却在擂台上陷入了苦战,而对手竟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 大感好奇大的唐罗对着身旁一个年轻公子询问道:“这位兄台,你可知道台上挑战者来此哪个家族,为何暗劲这般出神入化?” “不会...”扭过头来的公子先是满脸不耐烦,但看清提问者是唐罗后,浑身一个激灵,话锋一转,满脸堆笑道:“台上挑战者是朝昌项家的公子项楼兰,一身暗劲夺天地之造化,四两气力能御千钧之敌,只善刚劲的步麟可算是遇上对手了。” 原来如此,唐罗恍然,他之所以会关注这方擂台,就是因为台上龙灵血脉的武者武道风格与他极为相似,都是走得一力降十会的路子,像他们这样的武者碰上这种专修暗劲的,异常吃亏。照理说能培养这样出色武者的家族一定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只是任他如何搜遍脑中情报,也没有想起龙州各本游记中有关项氏一族的记录不禁再次问道:“多谢兄台相告,只是朝昌项家是何根脚?朝昌云氏破族才十余年,竟又有一个豪族崛起么?” 年轻公子“嗨”了一声,解释道:“唐公子有所不知,这项氏本是龙州豪族朝昌云氏的亲族,十几年前云氏遭逢巨变,是这项氏一族入主朝昌力挽狂澜,拨乱反正。又将所有云氏的旁支外系弟子请回朝昌,重组云端议会,并将侥幸逃出生天,流落在外的云家嫡系血脉,云家大小姐云秀找回尊为城主,端的是有情有义。而云氏大小姐有感项氏大恩,便将云氏所有底蕴宝库与项氏共享,还嫁给了项氏的大公子为妻。” 满脸殷羡的年轻公子朝台上指了指道:“就是这位项楼兰,娶了当年二八年华的云氏大小姐。要知道,朝昌云氏可是累世豪族,往前推个几百年,那可是坐拥数位大宗师的顶级豪门,比之一般宗派也不枉多让,只是云氏一脉醉心商道荒废了武艺,才会遭逢如此大变。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项氏在得了云氏底蕴后,已经连续三届受邀参加武道大会,几乎恢复了当时云氏全盛时期的威望,很是不凡,被尊为龙州第八豪族。” 四十四章:云门柔术(发书一周年,求祝福!) “唔...原来是这样。”唐罗双手抱胸,望着台上与步麟纠缠的项氏大公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年轻公子提供的信息中,有多少内容属实值得商榷,但有一条唐罗十分笃定,这个项家一定得到了云氏的所有底蕴。 因为台上那位以柔劲力克龙灵血脉的项楼兰所施展的武技,像极了当时祥云谷壮行宴中,云飘飘所施展的那套。 曾经云氏的黑商被称为所有体术大师的噩梦,凭借的就是这套近乎于道的暗劲技巧,拳脚肉身在阴阳虚实间变化,开与合、圆与方、卷与放、虚与实、轻与沉、柔与刚、慢与快变化莫测,像极了前世那部太极拳,让人印象极其深刻。 “多谢兄台。”唐罗朝年轻公子再次客气的道谢,便准备离开二十七号擂,去看看龙西其他成员的进展,却被年轻公子叫住。 “唐公子,这擂台很快便要分出胜负了,你不再看看么,若是项楼兰赢了步麟,可就成了与你竞争擂印最强的对手啊。”年轻公子望着唐罗疑惑的脸,连连摆手道:“我可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在赌台那将大比钱财都压了公子取得头筹,这才多了几句嘴。” “原来如此...”唐罗恍然,难怪眼前这公子态度前后变化如此之大,原来是参加了外围,不禁失笑:“多谢兄台抬爱。” “只是这项楼兰此时虽然占尽先机,但想要胜过这位龙鳞血脉者,却是毫无可能。”唐罗抬头瞅了一眼台上,朝年轻公子淡淡道:“如果说古时体修创造的明劲刚劲是为了击杀体型大过人族甚多的妖兽,那么后来体术大师研究出的暗劲柔劲就是为了与同族搏杀占尽优势,两者各有优劣,或许同样水准的两名武者争斗,擅长暗劲柔劲的可以压着擅长刚劲明劲的打,但暗劲柔劲本身的缺点却不会因此而被弥补。” 能够被邀请前来参加武道大会的具是一族天骄,年轻公子骤然听见这般高深的体术理论,不由得被吸引住,就连擂台激烈的战斗都不顾了,而是恭敬请教道:“敢问唐公子,这暗劲柔劲的缺点是什么?” “所谓孤阳不生,独阴不长,项楼兰这套技法孤阴极煞,容不得一点阳气掺杂,若是项楼兰肉身强悍,气力高绝,或许可以击碎龙鳞护体伤到这名身负龙灵血脉的擂主,但可惜太过依赖这套技法的他根本没有这个能为,而光用暗劲柔劲最大的问题,便是杀伤力不足,毕竟究其根源,这暗劲柔劲本身就是为了人族互搏而创,而依照人体的脆弱程度,根本用不上什么阳极刚极的劲力。但擂台上这人可不一样。” 唐罗指了指依旧落在下风的步麟,淡淡道:“别看这擂主好像从未占过上分,但受了无数次攻击气血却依旧旺盛,犹如战斗之初。在这种高强度的体术对抗中,项楼兰的气力、灵力消耗的极快,但造成的攻击却极为有限,虽然云氏的技法可以让项楼兰戏耍步麟一万次,但只要有一次失误,便会被这头龙兽生撕,这样的比斗,结果已无悬念。” 年轻公子扭头看看擂台,浑身龙鳞护体的擂主一拳朝项楼兰攻去,卷起风雷呼啸,而项楼兰却是长袖一甩,身姿飘逸犹如灵龙,将这股劲力引致袖中,在一个漂亮的回旋后将其狠狠灌在步麟胸上,打得他连退数步。 又是一次无功而返,又是一次恼怒地龙吟,再次扑身上前的擂主再一次被打了回来,而反观另一边的项楼兰,毫发无损。 衣袂飘飘占尽上分的模样哪像是要败下阵来的人,虽然对唐罗的体术造诣很是钦佩,但年轻公子当然还是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压着打还能输,根本不可能嘛! 唐罗一看年轻公子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相信自己说的,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告辞后径直的离开了二十七号擂。 又过了模约半刻钟,项楼兰接着步麟的拳劲飘然后退飞下擂台,双手抱拳赞道:“不打了不打了,步兄不但一身鳞甲硬逾精铁,五脏六腑更是壮若黄龙,小弟已经倾尽能为,还是无法伤了步兄分毫,再打下去只会露怯,只能认输,还望步兄海涵!” 身披鳞甲额生独角的步麟望着台下满脸笑意认输的项楼兰恨得牙痒痒,毕竟整整一刻钟的擂台他都是挨揍的那一个,从头到尾挨了能有上百记拳脚,却从未有一次击实这滑不溜手的家伙,眼瞅着对方气力耗尽开始露出破绽了,却又翻下擂台认输了。 那老子这一顿打算是白挨了? 站在擂台上的步麟恶狠狠地瞪了项楼兰一眼,哼了一声道:“云家的柔术才是夺天地之造化,希望下次还能有机会领教!” 刚刚还笑盈盈的白衣公子项楼兰在听完步麟的话后瞬间阴沉了下来,上擂之前他便通报了自己姓名,可此时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根本没有将他项楼兰当成对手,反倒是盛赞云家的柔术,这样的羞辱,怎能忍受。 “被邀请参赛的,是朝昌项氏而非云氏,压着你打的,也不是云家弟子,而是我,项楼兰。” 冷冷丢下一句,项楼兰转身便走,但憋了一肚子火的步麟哪会轻易罢休,也是冷哼一声,讥讽道:“什么朝昌项家,不过就是条换了主人的狗。” 远去的项楼兰背影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走开。 “没卵的怂包。”步麟看着远去的项楼兰,啐了一声走回擂台中心,对着台下的挑战者喝道:“快来下一个,老子的龙爪已经饥渴难耐了!” 台下的挑战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轰然散开,看过刚才项楼兰和步麟的大战,此刻他们哪还有继续挑战的勇气。 易地而处,他们对上项楼兰早就被绞杀了,而这步麟就跟没事人一样,这样的人型凶兽,哪里是他们能够易于的,就算在没眼力劲的人,也能看出步麟的战力,和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转眼间便空空荡荡的擂台下方让步麟恼怒地跺脚,却看见一名年轻的公子目光迷离的望着台上,口中还不可置信的呢喃道:“竟然是真的......” 、 四十五章:早殿 从二十七号擂台离开的唐罗在毕方山的主峰平台游荡,查看着龙西三名队员的进度,在经过五十一号擂的时候,正好看见李玄霸笑盈盈地从边裁手中接过擂印,然后美滋滋的下了擂台。 上前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看着对方如猫跳般弹开的高大身形与怀抱擂印的警惕模样,唐罗好气又好笑地问道:“怎么样,拿到几枚擂印了?” 看到来人是队长唐罗,李玄霸当即放下了心中戒备,将擂印小心翼翼揣入怀中后,伸手比了四根手指出来。 低头左右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这边,才低声赞道:“队长你给资料真是准确,这人虽然身负高品血脉,但灵技与体术皆是平平,根本破不了我的玄黄体,一早上我已拿了三枚擂印了!” “不错。”唐罗笑着点点头,拍了拍李玄霸的肩膀道:“继续努力。” “好的队长!”受到鼓励的李玄霸兴冲冲赶往下一方擂台,准备获取自己的第五枚擂印。 而唐罗看了几眼登上五十一号擂的新挑战者后,也摇摇头离开了此处,不多会儿,新挑战者被打飞出擂台,受了不轻的伤。 其实龙西三人能够无往而不利,倒不是因为唐罗标注的那几个是这些擂台中最弱的,而是最适合龙西三位队友交战的。 武道就是这么奇怪的事情,同样一名武者,在面对不同风格武道的时候,表现大相径庭。 擅长柔术的觉得擅长刚劲的不厉害,擅长灵技的觉得擅长柔术的不厉害,擅长刚劲的又觉得擅长灵技的花里胡哨没卵用,因为每个武者都有自己最舒适的战斗距离和战斗对象。 武圣山的外门弟子排名自然是按照综合实力排序,但其中的强弱却不一定全按排名提示的那样,这便是唐罗给出资料的灵活指出。 崔浩然天生悟性极高,对各种灵技信手拈来,天马行空,可如果他碰上肉身强悍还擅长刚劲的体修,那一身实力能发挥出三成便算不错,怎能不陷入苦战。 而现在,根据资料巧妙避开一些拥有特殊位移技能的擂主后,崔浩然也开始风生水起,一个上午便取了六枚擂印,成为一匹新的黑马。 反倒是萧子玉,在拿到唐罗的资料后,并没有着急抢分,而是反其道而行,连连朝着强者发起挑战,整整一个上午,才打了两方擂台,虽然得胜,却在调息恢复,为碑龙图重新注灵。 崔浩然、李玄霸的针对取分唐罗很欣赏,萧子玉的挑战强者唐罗也欣赏,就像一开始参加武道大会说的那样,虽然他是本次远征的队长,但他依旧会尊重每一个队员的选择。 因为唐罗早已看出,这声势浩大的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交流大会第一关,只是拢聚龙州各洲各部所有优秀的青年武者,为武圣山筛选内门弟子的一场演习。 以整个龙州所有的豪族公子为筛选择内门弟子,武圣山,好大的气魄! …… 毕方山主峰、后山雅苑 衍空在内殿布道之后,这位无相禅寺的佛子便多了很多来自宗门的信徒。 他们在看见衍空揭开的彼岸一角后,对禅宗高山仰止,更是对这位被称作小圣王的佛子顶礼膜拜。 如果说一开始里头有些人还存了要一较高下的心,那么在听完布道之后,便只剩下敬佩二字。 雅苑是武圣山为衍空准备的行馆,虽叫雅苑,却只是荒山中圈起一片竹林中盖起的茅屋,很是简陋。 这倒不是武圣山怠慢佛子,而是禅宗行走与其他圣地不同,若说徐老赢这天下行走是红尘翻滚的话,佛子衍空的行走便是苦行炼心。 餐风饮露,幕天席地都只是苦行的日常生活,就这雅苑茅屋都是步霄要求,衍空才肯入住。 作为禅宗弟子,一天要做五堂课,分别是早殿、早斋过堂、午斋过堂、午殿与晚殿。 禅宗弟子的修行,全在这一天五堂课中,所以也被称作“功课”。 作为无相禅寺最为出色的弟子之一,衍空自拜入禅宗后二十多年来对功课从未有一日懈怠,而修行了无苦寂灭心经之后,更是对早殿有了不同的理解。 “关上门来沉心诵经自然是一种修行,修的是法、是功、是自觉、亦是彼岸。而打开门,在山谷中,在树荫下,在流水旁诵经,修得是道、是禅、是他觉、亦是普度。” 所以经成之后,佛子衍空再也没有关上门来诵经早殿,在入住雅苑之后,衍空的早殿便放在茅屋边上的竹林中。 每到那个时候,满山的蛇虫鼠蚁,万物生灵全都出动,围在佛子身边,仿佛能够听懂梵音。 鸟儿不吃虫,蛇儿不吞鼠,小兔不畏惧山狐,就连暴躁的野猪都停止了哼唧。 在衍空早殿的时间里,天地万物的生命轨迹都好像发生了变化,就连已近秋分开始枯黄的竹叶,都重新变得翠绿,堪称神迹。 而今天,这满是蛇虫鼠蚁的道场中,又多了很多新的成员,正是那些在内殿听过衍空布道的天宗弟子。 他们一个个虔诚地跪坐在佛子榻前,对周遭鼠蚁秋毫无犯,静静听课。。 虽然每个前来陪客的天宗弟子眼中都有向往,但至始至终没有人向佛子提过一个问题,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听完课后,躬身一礼,与山中万物生灵一块儿退场。 而衍空也会与他们一一回礼,不发一言默默离去。 天宗弟子终归是天宗弟子,哪怕他们向往禅修,也无法放弃红尘中的羁绊,哪怕心中渴望也要死死压抑着自己。 但衍空知道,星星之火终会掀起燎天怒焰,因为一旦禅意在心中扎根,便一生也戒不掉了。 如往日一般,做完早殿的佛子衍空回到雅苑,却看到僻静的茅屋外有了位身材消瘦的访客,虽然篱门敞开着,但访客却没有擅自入院,而是正立于笆栏外,负手而立,面朝来路。 衍空走进,双手合十对来人施了一礼道:“段居士久等了。” “段某也是刚到没多久。” 四十六章:雅苑访客 “佛子居于雅苑不过数日,却让这简陋草屋多了几分禅意,就连这枯花烂草都重现生机,这等修为境界,段某佩服。”段千愁一边对衍空作揖回礼,一边盛赞道。 “段居士谬赞,万物自有缘法,生灭亦有定时,这满地花草看似枯萎,却在根茎中奋力求生,又怎是小僧的功劳呢。” 衍空将篱门推开,将段千愁引进屋内,倒上一盏香茗,两人品过之后,佛子对着面前这位少年成名的武圣山弟子和声问道:“不知段居士因为何事来找小僧?” “也无甚大事。”段千愁放下茶杯,望着衍空询问道:“只想问佛子修得无苦寂灭心经,可曾得遇衣钵传人?” 禅宗里,每一部心经神咒的修行方式都不相同,修炼无苦寂灭心经小成的衍空之所以如此被尊为佛子,正是因为这部心经的流派早已淹没,衍空是纯凭自身悟性慧根,重开无苦寂灭心经的传承,于禅宗来说,意义格外不同。 所以衍空的出世行走,不光是为了见天地,见众生,更是为了寻觅禅宗灵童,好将无苦寂灭心经这一流派发扬光大。 这也是为什么佛子衍空每到一处便讲经的缘故,除了布道天下,散播禅念之外,更重要的便是寻觅衣钵传人。 “缘分未到。” 面对段千愁的提问,衍空只是用短短四个字淡淡回应,却引得对方大惊失色。 “佛子云游布道数载,周游十州八郡,竟没有得遇身负宿慧之人么?” “自是遇见过惊才绝艳的灵童少年,只是红尘多情,美人曼妙,见性容易见空难,始终差了一些缘法。” 提起这事,衍空也是有些遗憾,一路上却是遇见过一些慧根不凡的少年,但只要提出带他出世修炼,便会遭到其家族的强烈反对,而少年人多是对家族更有依赖的,所以遍走十州八郡,衍空也没有寻到可以传承无苦寂灭心经衣钵的传人。 “那昨日布道呢?”段千愁再次问起:“听说昨日佛子布道,百鸟齐鸣,梵音如柱,很多天宗弟子已经领悟了禅意,何不让无相禅寺出面,说项说项,将这些与佛有缘的弟子引渡过去?” 所谓领悟了禅意,便是被带离了武道方向,即便这些弟子资质超卓,对天宗来说也没有价值了,无非就是做些利益交换而已,相信无相禅寺并不会吝啬。 但衍空听了却是摆手道:“君子不夺人所好,禅宗更不会引渡别派弟子,终归是缘分不够,此事段居士休要再提。” 挖人墙角,始终是宗门大计,即便强如无相禅寺也不敢逾越雷池,毕竟禅宗对一般信念不强的武者本就有极强的诱惑。 你说别人是悟到禅意,可能在对方看来就是衍空以佛法蛊惑,这种事情当事人都说不清,何况他人。 所以下山之前,佛主再三叮咛,衍空铭记于心。 “佛子高风亮节,倒是段某急功近利了。”段千愁笑笑告罪,接着道:“那这些龙州各州各部的公子呢,佛子可曾看过名单,是否有能入佛子眼中的才俊,其他山头的弟子段某做不了主,但想要拜入大鹏山的弟子名额,段某却可以出让佛子几名。” 衍空摇摇头,虽然对段千愁的提议有些动心,最后却还是婉拒道:“段居士好意贫僧心领,只是即便这些被邀请来参加武道大会的公子向往佛道并身负慧根,终归也过了礼佛的最好年纪,贫僧禅法初成,修为有限,若是无法引渡弟子抵达彼岸,又怎好断人根基呢。” 禅宗修持与一般功法不同,准确的来说,禅功是一种特殊的属性,所谓禅宗便是将这种属性开发到极致的流派,而禅宗修行最后能达到的高度,又跟你的精神境界息息相关,所以不但根骨要好,慧根与悟性也极为重要。 能被派来参加武道大会的世家公子大多都是二十七八的年纪,若是改修禅宗便意味着要将本身修为散尽重修,且不说他们慧根悟性如何,就说他们该修禅功后,想要恢复现今修为境界,都要三五年的苦功。 三十二三岁,蜕凡巅峰修为的持戒僧听起来很美,但一般禅宗的持戒僧,护院僧,哪怕是资质悟性极其一般的,只要不拉功课熬到三十二三也已蜕凡巅峰,而身负二十余年的禅功修持,战斗力会是转修者的数倍甚至十数倍,普通禅法尚且如此,何况无苦寂灭心经。 哪怕以衍空的自信,也不敢说能够他觉转修之人,毕竟前往彼岸的小舟载量有限,他可不想让跟从的信徒沉入无边苦海,这样只会增加他的业障。 “佛子慈悲为怀,真令段某钦佩不已。”段千愁这句话倒是出自真心,无相禅寺作为禅宗龙头,不知出过多少苦行云游的僧人,而禅宗之所以在圣地天宗评价不是很高,就是因为很多云游的高僧以布道之名强收世家公子为徒。 赤条条出寺苦行,十年云游之后便有数百护法带回山门,几乎可组建一座禅寺,但这些护法里又有多少可以得证阿罗汉果位的呢,或许连半成都没有。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起来容易,但真跟自己利益挂钩的时候,即便是这些出家人,也会做出急功近利的事,段千愁一点儿也不奇怪。 所以佛子衍空的态度,才这让令人钦佩,不然以他小圣王的招牌,此时不知收了多少信徒信众,哪会还如出山时一样,孑然一身。 “看来无苦寂灭心经真是部高妙神咒,不然也不会耗费佛子数年光阴还不得传人。”段千愁口中称赞着衍空,似是在为佛子传人难觅而叹息。 佛子也是人,也有感情,虽然与这位大鹏山本代首徒只见过几次面,对方却如此着紧自己的事,衍空还是有些感激,笑答道:“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虽然小僧云游数年未得见传人灵童,却认识了不少居士,亦是缘分。” 四十七章:帮忙与设计 “能够结识佛子,亦是段某荣幸。”段千愁拱手笑道:“其实段某这次来,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佛子,不知是否叨扰?” “小僧居于雅苑,每日便是诵经念佛做做功课,不知段居士有何事需要帮忙?” “说来惭愧。”段千愁满脸愧色摇头道:“这一代的外门弟子性情刚烈,在切磋时下手没轻没重,不过短短一天,已经有上百挑战者重伤在重明峰药谷中,我武圣山作为东道主,邀请龙州各州各部参加武道交流,这些公子来时一个个生龙活虎,若是去时身负重伤,外人该怎么看我们武圣山。” “那段居士的意思是?” “自古医、佛不分家,无相禅寺更是医道巅顶的天宗圣地,听闻无苦寂灭心经中有一道神藏慈航宝光,不知佛子可曾习得?” “原来如此。”衍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小僧已经得悟慈航宝光,这治病救人之事,既然段居士相请,断无推诿之理,愿以慈航宝光,协助百草仙府的各位医师对伤员进行理疗!” 听到衍空如此痛快的答应下来,段千愁从蒲团上站起,双手合十一躬到底,动情道:“佛子慈悲,请受段某一拜!” “使不得。”衍空一看段千愁要行大礼,也连忙从蒲团上站起,扶助这位善良的大鹏山首徒双臂,劝慰道:“治病救人,本就是禅宗弟子分内之事,当不起如此大礼,段居士快快请起。” 被扶着双臂的段千愁只感觉有一股滂沱劲力拖住自己双臂,也不强求跪拜,便顺势站起,感动道:“佛子风采令段某动容,只恨无法分忧,实在惭愧!” “术业有专攻,段居士切莫挂怀。”扶起了段千愁的衍空笑道:“还请告之药谷所在,如此多的伤患,小僧不敢怠慢。” “佛子慈悲!”段千愁再赞一声,恭敬道:“这药谷便设在毕方山西侧辅峰重明峰中部,段某为佛子引路,请!” “那便有劳段居士了!” 大鹏山的首徒段千愁带着无相禅寺的佛子衍空驾临重明峰,听到这个消息的药谷医官们都惊了,不过一会儿功夫,整个药谷中所有的医师都跑了出来,想要一睹当代佛子的圣颜,犹如朝圣。 虽然百草仙府是龙州顶级的医道宗门,但头顶一直有两座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是中州药神宗,二便是天南无相禅寺。 这两大天宗圣地在医道上的精研何止高妙,说是活死人、肉白骨毫不夸张,身为医者,看到本代佛子,哪个不想讨教几句,以解心中疑惑。 当段千愁宣布佛子衍空还身负慈航宝光之后,医师们更是爆发了巨大的欢呼声。 如果说先天之气是每一个医师都向往的疗愈灵光,那么慈航宝光就是仅存于医道传说中的至圣宝光,随着无苦寂灭心经的断代,这夺天地造化的神光已经整整几百年没有出现过了,每个医师望向衍空的眼光,都像狂信徒那样炙热。 “看来不用我嘱咐你们尊重佛子了。”段千愁看着这些眼高于顶的医者此时殷羡崇拜的表情打趣道,又对着衍空拱手恭敬道:“佛子,这药谷伤员之事,便拜托给您了。” “段居士客气了。” “虽然很想瞻仰下慈航宝光的神迹,但无奈大鹏山上还有不少俗务,段某这便告辞了。” “段居士慢走。”衍空客气地回礼道。 灵力所化的金色鹏翼自段千愁的后背张开,大鹏山的首徒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天边,那速度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大鹏山的绝学天鹏战体,不愧是人族一等一的杀伐之术,便说这速度身法,便是世间少有。 化身一缕金光的段千愁办完大事,志得意满的往大鹏山回返,却在半路看见虚空立着一紫发齐肩,容貌俊朗如天人的公子冷着一张脸立于虚空之中,仿佛正在等人。 整个武圣山,能有这一头紫发的,除了道子步霄还能有何人,而正拦在重明峰与大鹏山的天路上,除了等他,还能等谁。 金鹏收翼,金光顿止露出段千愁身形,立于虚空之中朝着来人拱手行礼道:“大鹏山弟子段千愁,见过道子。” “你将衍空骗去重明峰,意欲何为!?”步霄没有与段千愁见礼,冷脸更没有一丝缓和,反倒是更加愤怒了:“我不是说过,唐罗之事已毕,不准横生枝节,你竟还将无相禅寺佛子牵扯进来,段千愁,你究竟要干什么!?” “请道子慎言。”行礼后的段千愁等不急步霄还礼,便恢复了自己的高傲,淡淡道:“段千愁不过是武圣山普通弟子,哪敢利用无相禅寺的佛子,这次前往雅苑,只是请佛子帮忙医治药谷伤员,毕竟武圣山作为东道主...” “够了!”步霄打断了段千愁的说话,冷冷道:“你可知禅宗有六神通,其中之一,名唤他心通,能知眼前之人心中所想之事,你真以为那些鬼蜮伎俩,能瞒过衍空么!” 刚刚还义正辞严的段千愁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禅宗六神通无比神秘,与五眼并称十一无上秘术,若不是步霄说起,他都不知道六神通中还有这样一种,难怪古籍中都说真佛不可欺,原来竟是因为这神通。 千算万算,却不想算漏了这一道,平白给武圣山树敌,想起自己在雅苑内的表演,段千愁恼怒道:“好个贼秃,茅屋中竟与我虚与委蛇,腹中不定如何嘲笑,忒不是个东西!” “你不是说请衍空去重明峰只是为了治伤么?”步霄冷冷问道。 “那不是...”羞怒交加的段千愁正要辩解,却灵光一闪,惊怒道:“你框我!?衍空根本不会他心通对不对?” “段!千!愁!”步霄一声爆喝,字字含怒,道服无风自动,紫发飘扬,天空中白皙的云朵瞬间阴霾,隐有雷霆滚动,漫天雷云的幕布让此刻的步霄看起来如同愤怒的雷君,一阴一阳的两色瞳仁没有一点感情聚焦在段千愁脸上。 “诓骗佛子究竟打得什么鬼蜮主意,即刻,从实招来!” 四十八章:诛心阳谋 段千愁之所以敢如此顶撞隐瞒,违命不尊,除了因为是大鹏山的首徒外,更多的就是他与步霄的亲眷关系。 他的母亲是步霄的姑母,也是步霄的乳娘,所以两人是同吃一口奶长大的,关系十分亲近。 但看到步霄火力全开的模样,段千愁知道自己这个表弟,是真的生气了。 而发怒的步霄有多么恐怖,作为从小一同长大的段千愁深有体会,他知道此刻若是再有一丝轻挑,漫天雷霆便会毫不留情的轰击在自己身上。 “道子请冷静,我知道你发怒是因为我利用了衍空,觉得我为武圣山树敌了,但段千愁以大鹏山首徒的身份起誓,如果这其中有一点儿可能会影响到无相禅寺和武圣山的关系,我便是冒着大不韪亲自动手,也绝不会行险!” 段千愁面对暴怒的步霄,以极快的语速阐述了自己请衍空前往重明峰的深意:“我请衍空确实只是请他去重明峰医治伤患,至于之后发生的事,就是衍空自己的选择了,至于这个选择会连带起什么样的冲突,那便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什么选择,什么冲突?”步霄心中最担心的便是因为段千愁的阴谋让佛子衍空和武圣山产生间隙,现在一听段千愁的解释火气已消大半,但后半段的含糊其辞却让他尤为不喜,所以质问道:“不要含糊其辞,将你的打算细细说来,不许有一丝遗漏。” “尊道子令。”段千愁此时的态度极是恭敬,傲气消散无踪:“佛子衍空修行无苦寂灭心经有成,此次下山除了云游各个宗门之外,更是要寻找衣钵传人,但无苦寂灭心经何等高妙,要求的资质何等苛刻,又岂是一般人可以修炼的,所以云游数年,布道十州八郡的佛子衍空,依旧孑然一身。” 步霄还是不解:“这和他去药谷治伤,又有什么关系!?” “道子,此时的药谷内,可是有一位天骄中的天骄啊。”段千愁满脸得色,娓娓说道:“西陵唐星,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灵力积累便不逊于修炼六七年的蜕凡武者,高超的斗战技巧更是足以笑傲蜕凡境界,特别是那金刚印更是隐得禅功三昧。更加关键的是,是这小子根本没有任何地级血脉,竟是纯凭资质修炼到这等地步。” 唐星的资质高绝,在武圣山早已不是什么秘密,步霄听着段千愁娓娓道来,承上启下后,恍然大悟。 “若是将其境界向前反推,道子以为这人是十一岁突破的蜕凡,还是十岁破的蜕凡?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便从未见过资质如此高绝的少年。”段千愁得意的总结道:“禅宗将禅法吹得云里雾里,什么资质、悟性、慧根、缘法、年纪。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禅宗只收少年,并且是资质超绝的少年。道子觉得,看见唐星资质的佛子衍空,能不动心?” 无苦寂灭心经缘何失传断代,不是因为上代禅师敝履自珍,毕竟立意极高的无苦寂灭心经最低都是菩萨观想,“他觉”是最基本的要求。 无奈这部禅功对资质要求实在太高,以至于那代禅师随缘收来的门徒,最终无能够悟菩萨观想成功,止步蜕凡境,才让这神咒,生生断代。 而本代有佛子衍空这样年轻的奇才修成无苦寂灭心经,若能再寻一资质超绝的衣钵传人,便能让无苦寂灭心经开枝散叶,真正有了传承根基。 段千愁此计,便是瞅准了衍空对衣钵传人的渴望,抓稳了他要为往圣继绝学的心意,设下的计谋。 “道子碍于徐老赢的面子,自然不会去为难唐罗两兄弟,因为那是徐老赢的亲族,但对佛子衍空来说,若能得到一个资质超绝的衣钵弟子传承绝学,重开道派,开罪一个龙州边陲小族,算得了什么?”段千愁笑道:“况且,虽然徐老赢一口一个表弟,但我已经打听清楚,这只是徐氏行走的一家之言,却不是元洲徐氏的态度。毕竟一个私奔小姐所生的孽子,骄傲如徐氏哪会承认!?” 步霄心里满是阴郁,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段千愁这套计谋,却是真真击中了衍空的要害,但他更明白,段千愁真正要对付的,根本不是唐星,而是唐罗:“所以,这便是你的设计,借唐星的资质,让衍空对上唐罗?” “不错!”段千愁得意道:“道子可知,在龙西一行刚入昆吾之初,几人在仲裁所外被一平民向导羞辱,龙西一行都保持着极大的克制,但在向导得寸进尺进而羞辱唐星后,其兄长唐罗便不顾禁武令悍然出手;毕方山的擂台也是,唐星受伤,唐罗暴怒,不但打伤了小尘,更是对边裁动手,威胁总裁,若不是被医师劝住,小尘定会丧命。你说这样一个人,若是知道唐星要随佛子出世修行,遁入空门,会不会失去理智?” 所谓出世修行,便是要斩断红尘羁绊,从此父母、亲族、好友便形同陌路,这就是为什么禅宗有如此强大的布道能力,收徒却还是如此艰难的原因。 去天宗圣地修行当然是件好事,但入禅宗这件事,对大多数世家来说,都畏如猛虎,唯恐避之不及。 此计何止是要报复,这是要诛心啊! 漫天乌黑的雷云散去,步霄望着段千愁的脸,无力的摇了摇头,叹道:“何苦如此。” “没有人能够伤了大鹏山弟子还若无其事的,既然唐罗因为唐星伤了小尘,我便要他永失其弟。道子若要惩罚,段千愁悉数受之,但我,不觉自己有错!” 段千愁束手而立,一副任凭发落的模样,但背后金色鹏翼却是闪着夺目的光芒,一看便知其心中是何等澎湃。 惩罚一个不认为自己错的人,又有什么意义呢,步霄无奈摇头,破空而去,只丢下冷冷一句。 “大鹏山首徒段千愁擅离大鹏山,玩忽职守,罚思过崖面壁三日,以儆效尤,在武道大会结束之前若有再犯,打入苍龙山毒龙涧,受虿(chai)毒之刑!” 面对惩罚,段千愁不怒反喜,扭身对着步霄破空而去的方向,大声道:“段千愁领罚,谢道子开恩!” 四十九章:与佛有缘 重明峰、药谷中 佛子衍空行走在一个个床榻边上,不论是身患何种伤势的武者,在慈航宝光的照耀下都能收获立竿见影的效果,而周围医师在探查伤情之后,看向衍空的表情就更是狂热了。 衍空倒还是那副不悲不喜的表情,仿佛周游人间的神邸,在药谷的一个个病房中穿行着。 不多时,他来到了文若兰的病房外,还未进入,便听到里头病人与医师的对话。 “文姐姐,我这后背疼得厉害,帮我揉揉呗。” “啪~”得一声轻拍,女医官笑道:“小鬼头瞎叫什么,我的年岁做你母亲都绰绰有余,哪是什么姐姐。还有你这脊柱,被两昧先天之气包裹,至多微微酥麻,哪会疼痛。” “哎呦姐姐别打。”年轻的男声夸张的叫道:“是小子说错了,不是疼痛,就是酥麻,奇痒无比,姐姐帮我挠挠吧。” 好个浪荡轻浮的年轻人,门外衍空失笑,无奈地摇摇头进入了病房。 一个只有十四五岁的年轻公子赤裸着上身趴在温床上,手指着自己后腰,扭头向着女医师满脸讨好。 而女医官正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伸手探出,眼瞅着便要挨到年轻公子后背,随着衍空的进入,刚刚还在笑闹的两人登时一阵慌乱。 女医官文若兰将手收回,脸上泛起几分羞红,而赤裸上身的小公子则是满脸羞愤的扯过一件长衫盖到自己的后背,朝着来人怒道:“你这和尚好没规矩,病房重地连声招呼也不打便闯进来,若是惊了医师耽误了疗愈,你担待得起吗!?” 文若兰看到唐星对着佛子衍空破口大骂,登时花容失色,连忙斥道:“小星住口,这是无相禅寺佛子大人,是医道圣手,专为疗愈伤病而来,不可无礼!” 斥完唐星,又连忙朝着衍空致歉:“小星年幼无知,未曾见过圣子天颜,佛子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无相禅寺的佛子是什么样的人物,未来至少是掌握一州教派的禅师,而以衍空修成无苦寂灭心经的绝世资质,百年后或可成为四方佛主之一。 这样的人物,莫说言语冲撞,便是理数缺失都是一种亵渎,此刻的文若兰忧心忡忡,生怕年轻气盛的唐星被因此惩罚。 但衍空的态度却让人大为意外,他在听完唐星的话后,并未生气,只是朝着文若兰轻轻摇头,挥手一道慈航宝光罩在唐星身上,与其在其他病房的做法别无二致。 宝光来得突然,唐星下身又无法动弹,口中虽然喝问着“你要干嘛”,却还是被宝光照了个瓷实。 慈航宝光既然是禅宗神藏,必然是有凝神静气的效果,随着宝光临体,羞恼愤怒的情绪被驱散,唐星感受着慈航宝光中的禅意,登时竟愣住了。 鬼使神差的,他竟将左手食指直竖,右拳握在食指之上,以大拇指与其相对,结成了一个金刚手印。 衍空注入的慈航宝光与唐罗留在他体内的庚金先天之气同时被金刚印所指引,相互融合,金刚印法发生效果,竟在身后浮现一道护法金刚虚影,怒目圆睁的双眼中隐有无限慈悲,不正是一尊阿罗汉吗,金色的梵音佛吟霎时照耀整座病房,那神圣的佛光让人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 金刚印会出现如此异变是唐星没有想到的,加上贸然抽离了环绕脊柱的一昧先天之气,让伤处传来一阵剧痛。 这痛苦太过猛烈,唐星下意识便想用手捂住伤处,那无意识中结成的金刚印,便散了。 随着金刚印散去,阿罗汉虚影散去,庚金先天之气也回归到重伤的后腰处,加上慈航宝光凝神清明的效果,几乎让唐星以为刚刚的只是幻象。 但文若兰呆若木鸡和衍空震惊的神色却是在告诉他,刚刚的一切都是真的。 乐天派的小家伙根本不会去细思因果,只是望着两人震惊的模样,心中暗道:“嘛...小爷真是厉害啊,把佛子都给镇住了。” 衍空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只是受邀前来药谷治疗伤员,竟能遇见这样的神迹,更是发现了一位与佛有缘的灵童。 他定睛朝唐星望去,唇红齿白,剑眉星目的少年极是俊朗,十四,五岁的年纪能代表家族来参加武圣山的青年武者交流大会无疑是资质绝顶,加上刚刚慈航宝光加身后他所展现的神迹。 “祖师,难道这就是弟子的缘法所在么?” 没有错了,这便是自己苦苦寻觅的衣钵传人,灵童转世! 此刻的衍空豁然开朗,就连唐星身上的陋习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此人虽是自己的衣钵传人,但情障缠身,欲念遮魂,又怎会愿意皈依呢,或许这便是佛要给他的考验吧。 能度,则今后无苦尽灭心经能重开山门,流传不断;度不了,也是自己修为不足,缘法不够,无苦寂灭心经山门重建还得静待缘来。 衍空笑了,自出寺云游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容,一时间,整个病房都明亮了。 “额...这和尚,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唐星望着展露笑颜的佛子,嘟囔着夸赞道。 如果是刚刚,或许衍空会觉得这只是一个顽劣不堪的轻浮公子,但确定了这是自己的灵童之后,却觉得这是情真见性的一等资质,一点不以为杵,反而笑道:“小施主,你与我佛有缘。” 静... “开什么玩笑!”唐星大惊失色,就算衍空一灵技打过来,他都不至于这样失态,但面对这样一句,他却急的跳脚,若不是伤势太重下身无法动弹,他一定会像螳螂一样,远远弹开。 但此时下身动不了,却毫不妨碍他用双手挥舞,口中连连拒绝道:“不不不,大师一定是看错了,小子好逸恶劳,贪花好色,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不了一点苦,受不了一点罪。别说神佛,就连拜祖宗的时候都昏昏欲睡,大师一定是看错了!” 文若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就没有见过这样的少年天骄,为了拒绝佛子邀请,竟这样败坏自己。 本来以为只是个嘴甜的小公子,现在想来,就是个小色鬼,难怪一口一个姐姐叫的甜。 五十章:幻梦皈依 衍空看着唐星用全身力气抗拒的模样,只是笑着伸出手,一指点向少年的眉心。 下身无法动弹的唐星看着衍空越来越近的手指,想要避开却发现自己动也动不了,而一旁的文若兰想要呼救,竟连嘴巴都张不开。 这一指不过瞬息,又像是永恒,终是点在了唐星的眉间,少年只感觉双眼一阵朦胧,世界全黑之前,他隐隐听到耳边一声询问。 “你以为,极乐该是如何?” 极乐?那当然是广厦千万,数不尽的美女佳人,享不完的美食珍馐,出入可呼朋引伴,身边有亲人作陪啦! 想完这些,唐星眼前的世界便彻底昏暗了下来,他只感觉自己的神识恍恍惚惚,犹入幻梦之境,彻底昏迷过去。 神识不知在梦境中飘荡了多久,唐星突然惊醒,时间竟已过去数十载。 他成了龙西一方巨擘,手下数座大城,更是有四位娇妻。 第一位娇妻伶俐可爱,古灵精怪,两人整天黏在一起,寸步不离,无限的欢愉,特别是床帏之间的趣事,那滋味,何足与外人道哉。 第二位娇妻,是他排除万难抢来的龙州第一美女,为了得到这个美人,他不惜摧垮十余世家宗门,屠戮百万生灵,终于抱得美人归。 美人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每当要与亲朋好友团聚之时,他便会带上这龙州第一美人作陪,不论走到哪,收获的都是众人殷羡的眼光,春风得意。 第三位娇妻,是他的正妻,风风雨雨几十年,将府中所有的事物照看的妥妥当当,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稳固的后方,才让他有了可以尽情过自己想要生活的基础。 第四位娇妻,是他的童养媳,从小便与自己一起,但她毫无情趣,每天不是修炼便是钻研,让他几乎都忘了这人的存在。 拥有这样四位娇妻,坐拥如此大的产业,让唐星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直到那日仇家上门,先是灭了龙西联盟,更是将他父兄杀死,唐星心中清楚若是再不逃走,便再也没有机会逃离了,他将四位娇妻聚在一起,将想要带她们逃离龙西隐姓埋名的想法说出。 “要逃?我才不和你一起呢,你自己逃吧。”第一位娇妻娇笑道:“虽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但现在已经到了该分离的时间啦。” 想起无数个日夜的抵死缠绵,唐星想不到这感情最深的第一位娇妻竟然会如此决绝的拒绝自己,不禁殇情,隧将目光投向第二位娇妻,那个他呵护有加的龙州第一美人。 “我本就是被你抢来的。”龙州第一美人冷冷一笑,绝情道:“本来就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你的我,又怎么会跟你去逃难呢。” 唐星捂着胸口连退数步,四位娇妻中他呵护美人最甚,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绝望的他只能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发妻。 “尽管我是你的老婆,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仇敌势大确是针对唐家,我最多送你逃出城去,然后便要离开自觅生路了。” 就连发妻也放弃了自己吗?唐星颓然坐倒,幸福的美梦一下子幻灭,曾经以为自己是龙州最幸福的人,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话。 正在这自怨自艾之时,一只手伸在唐星面前,虎口与手掌上,全是经年累月持剑磨起的老茧,仰头望去,不正是那被遗忘多时的第四位妻子么? “不论你要去哪,我都跟着你,往后余生,隐姓埋名也好,富贵荣华也罢,我都与你一起。” 望着这个自己早已抛到脑后的女人,唐星泪流满面,却像劫后余生般颤巍巍伸出了自己的手... “痴儿,还不醒来!” 眼看两只手便要触到,一声佛号炸响在唐星耳边,将其从幻梦中惊醒。 还是那病房,还是那温床,眼前还是衍空,身旁还是医师,但泪流满面的唐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少年了。 咕噜一下从温床上翻下,唐星跪伏在衍空脚钱,悲声道:“请大师教我!!” 刚刚的幻梦实在太真实了,几十年的光阴,殚精竭虑的积累,小心翼翼的呵护,自以为是的幸福,全都破碎了,此刻的少年心中,只有迷茫。 “痴儿,痴儿。”衍空将唐星扶起,对着泪流满面的少年解释道:“幻梦中,第一位妻子便是你的欲望,也是你快乐的源泉,但所有欲望皆生发于躯体,当你死后,欲望便会随着你身体离开,所以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天地众生真性皆是空。” “第二位妻子,便是你积累的财富资源,他能让你获得无尽虚荣,但这满足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并且终将不属于你。” “而第三位妻子,便是你的亲朋爱人,他们照顾你,关爱你,活时与你相依为命,可终有一日要分道扬镳。” 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唐星犹记得闭眼之前他想要的极乐,想不到现在竟已如此支离破碎,但他还想抓住黑暗中那道唯一的光:“那第四位呢!第四位愿与我生死与共,是不是说只有共同成长的感情才能无比坚固?” “痴儿啊,哪有什么第四位,那最后一位,便是你早已遗忘的自性啊。”衍空双手合十,身后佛光普照,庄严如神圣,对着唐星淡淡道:“只有你的自性会与你生死与共,即便你忘记它的存在,它也会永远陪着你。” 禅宗所谓的自性,便是武者所说的神魂,它是心、性、修为、境界的统一,也是一个武者所有内在的体现,此刻的唐星,突然顿悟,处在一种恍恍惚惚的自觉之中,但外人看来,就像是在发呆。 衍空也不出声,只是双手合十站在唐星面前,身后佛光璀璨,静静等着弟子开悟。 于此同时,毕方山上第二天的武道大会也已结束,唐罗与三名兴高采烈的队员往重明峰居所回返,当走到中峰时,唐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朝着其他三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去药谷看看舍弟。” 五十一章:问佛 药房中,唐星悠悠的转醒,从顿悟的境界中脱离出来,眼中却是更迷惑了。 他双手合十,朝神圣的佛子深施一礼问道:“弟子有惑。” “何惑?” “若财色名利、好友亲朋、酸甜苦辣皆是空,那么什么才是非空呢?” “万物皆空,因果不空,自性不空、业力不空。” “为何因果不空?” “世间一切法,就是因果缘分,其转变不空,其循环不空,其相续不空。天地万物,皆有因果,于是不空。” “为何自性不空?” “生灵要超脱空境,唯有修持自身,而肉身不过皮囊桎梏,唯有超脱方得彼岸,自性便是真我,便是超脱的可能,所以自性不空。” “业是什么?” “万般将不去,唯有业随身。若说因果是整个世界的规则,那业力,便是因果镌刻在你身上的痕迹,世间诸法空相,没有任何的事情是一成不变的,都是在生生灭灭的相续中变化的,而唯有业力是不会随着事物的易变而成空。所谓业,便是你我今日注定的相遇。” “弟子悟了。”唐星双手合十,眼中迷惑散去,只剩坚定,向着衍空问道:“请大师教我,如何超脱。” “成佛。” “如何成佛?” “修行、顿悟。” “那弟子能成佛么?” 衍空摇摇头,遗憾道:“我因无爱或有望成佛,而你贪恋凡尘,如何成佛?” “弟子愿放下尘世一切,从此一心一意跟随大师修行,超脱彼岸。” 唐星跪在衍空身前,脊柱伤势早已在慈航宝光下痊愈,而在刚刚的对答中,衍空每回答一句,唐星的眼神便少一分迷茫,多一分坚定。 而每多一分坚定,他的头发便掉下一束,此时的少年天骄,竟已成了一个光头的小沙弥,长发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卍字,而他满脸虔诚的跪伏在中间。 衍空笑了,作为禅宗佛子,他不惜将一生只有一次的灌顶开悟用在了唐星身上,为的不就是能将这与佛有缘的灵童收入门墙,传下衣钵么。 此事能进行的如此顺利,看来无苦寂灭道,该在此世大昌! 伸手虚托,佛光将跪伏在地的小沙弥扶起,衍空笑道:“前世,你是我亲手种下的一株晚莲,别的花都开了,只有你,直到枯萎,也没能把你清丽的面容展现在我眼前,为此,我在菩提树下求了整整五百年,才有了今生的相见。” 被佛光托起的唐星望着衍空神圣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此时才顿悟,正要开口,却听见身旁想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大师真是厉害,一双慧眼竟能看透前世今生,麻烦看看我,好让我知道下,自己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今生才能遇上这么蠢的弟弟。” 不知何时,唐罗竟出现在了病房中,正站在医师文若兰身边,双手抱胸满脸阴沉。 突然出现的年轻公子引起了两人的注意,佛子衍空与小光头唐星同时将头转了过来。 “兄长,我已决心放下凡尘一切,追随佛子追寻彼岸超脱,请转告父亲、母亲,苦海无...” “啪!!” 一记虚空弹指正中小正太眉心,唐星抱着额头便蹲下了,口面的话自然也咽回了肚子里。 “一会儿再收拾你,让我先跟这和尚聊几句。”唐罗扭头面向佛子衍空,冷冷问道:“大师,你还没有回答我,我的前世是什么,是否也是你种下的一株晚莲?” “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衍空慧眼闪光,望着唐罗淡淡道:“你的前世,是一株深山里的海棠,在寂静无人的夜里,悄然盛放;再前世,你是忘忧河上撑蒿的船夫,在红尘中摆渡,晃晃荡荡;而最初,你是苍穹上的一朵白云,在酷暑时,遮在了行人头顶,功德无量。” 一眼三世轮回,捂着额头的唐星虽然蹲在地上,但看向衍空的目光,如同神圣,就连医师文若兰都是满脸惊奇。 “所以说,我就喜欢你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唐罗望着衍空,不屑道:“听好了,老子前世是个人,名字叫,ganniniang!” 生在这个伟力归于自身的世界,唐罗对鬼神充满了敬畏,而无相禅寺作为禅宗龙头,在他的心中更是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毕竟带着前世记忆投身而来的唐罗,根本无法否认轮回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一开始就动手的原因,毕竟如果对方真的能够看到前世今生,是能得证佛陀果位的真正佛子,那么唐星跟他一起修行,只有益处没有坏处,什么前世种的一株晚连,菩提树前五百年,听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可没想到,这个佛子根本就是个骗子,什么海棠、渔夫、白云,欺负别人记不得前世,你说啥就是啥吗? 真是把唐罗给气乐了,血气在右臂奔涌,风雷鼓动、虎豹齐鸣、拉成满弓,在文若兰见了鬼的表情中,一拳轰向衍空面门。 或许衍空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对自己出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拳已经近在咫尺,避无可避,只能以双手交叉格在面前。 “啪!!!” “轰~~~~~~~” “砰砰砰砰!” 强横无端的力量轰击在衍空双臂,将其打飞出去,撞碎了十几座药房,最后狠狠撞在了几里外药谷的山壁上,乱石崩云,大地震荡。 药谷内的医师们接连跑了出来,想看看是不是地龙翻身,却看到文若兰的病房被摧垮一半,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将右拳收回,而一片伞形的废墟便从他的脚下延伸至远处山体,砂石尘埃飞扬。 这一看便是动手之人,只是一拳便有如此威势,引得众人心惊。 毕竟医师虽然修炼,但战斗力却是不堪入目,换做往常碰到敢真在重明峰动手的愣头青,早就惊惶的不知所措了,但今天不一样。 “哪来的凶徒竟敢在重明峰动手,不知道这里是佛子圣驾所在吗,劝你乖乖束手,切莫惹动金刚之怒。” “佛子衍空乃是当世四小圣王之一,身负禅宗神咒无苦寂灭心经,一身修为神鬼莫测,蠢贼真是自寻死路。” 五十二章:超脱? 药谷中不少老医师都是凶境的修为,他们御虚而起,远远指着文若兰身边的唐罗连连嘲讽,更是有不少招呼女医师快跑。 毕竟在他们眼里,惊动了佛子衍空的唐罗,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只是既然文医师还站在恶徒身边,那恶徒攻击的是哪个? 好奇心使众人将眼光投向伞状废墟的尽处,数里外破碎的那块山壁上。 金光流转,尘埃落定,佛子衍空赤裸着上身从破碎的山体中缓缓飞出,朝着文医师的病房飞去。 刚刚还器宇轩昂奉劝唐罗投降的医师们,在看到上身只剩布条的衍空后,以灵力卷起伤患扭头便朝药谷外飞去,一个敢对佛子出手的疯子,不论在哪都是这样的令人畏惧。 重明峰就在毕方山西侧,要不了多久便会有武圣山的高手前来探查此处情况,到时候这凶徒插翅也难飞,眼下还是保证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随着医师们卷起自己的伤患逃离,砂石尘埃落定,药谷也恢复了宁静。 硬受唐罗一拳,毫发无损的衍空飘身回了文若兰破碎的病房,朝着唐罗淡淡道:“唐居士,嗔怒不过一种妄想,你因不满令弟顿悟出家而动怒,更是大错。握紧拳头,手中空无一物,摊开手掌,才能拥有世界。” “不愧是佛子,好精深的体术修为,好利落的嘴皮功夫。”唐罗看着受自己全力一击却若无其事的衍空,冷冷道:“我倒不是因为这蠢蛋修行的事情生气,要是哪个天宗能够看上他,想要收入门墙,只要他自己愿意,我都不会阻止。只是你无相禅寺作为天宗圣地,一上来就用醍醐灌顶的手段。就凭这个,我就绝不会让他稀里糊涂的跟你走!” 虽然从没想过能够一拳打死眼前之人,但对方生受一击却毫发无伤的模样还是让唐罗心中升起一丝惊叹,如果说上古时期的体修以韩氏为尊,那么到了现今这时代,禅宗便是人族体修的旗帜,只是不知道衍空修行的哪种功体,若是至圣琉璃体的话,那可真是要一番苦战了。 “小僧惭愧。”衍空听到唐罗说法,双手合十抱歉道:“适才令弟在受慈航宝光之时展现神迹,有护法金刚禅影浮现,是与我佛有缘。可灵童业障缠身,沉迷欲念不能自拔,无奈只能以灌顶之法进行点化。但若是一个与佛无缘的愚痴少年,即便小僧用了醍醐灌顶,也依旧是浑浑噩噩,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令弟,与佛有缘。” “都是习武之人,一个护法金刚虚影就是与佛有缘,我说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唐罗冷着一张脸,左手竖起食指右手握在指上,捏出了一个金刚印,气海中精纯的金系灵力加上海量庚金先天之气被纳入阴阳碾融合,再被印法引导,透体而出。 一时间,四大护法金刚,八部天龙浮现在唐罗身后,将整片天空照得金亮,那庄严神圣的模样,仿佛有佛陀转世,菩萨降临。 “照你这意思,我也与佛有缘呗,来,渡我!”唐罗将手中金刚印散去,望向衍空冷冷道:“渡成了,我们兄弟俩一起拜入你门墙;渡不成,我就送你上西天极乐,要不要试试?” 灌顶之法并不是禅宗的专利,古往今来之教派,又有哪个不会几手灌顶之法,唐星之所以那么容易被迷惑,一是武道境界太低,二是没有修过什么抱本清明的秘术,三是因为衍空的修为超过唐星实在太多。 但换成自己,就算是无相禅寺王境强者来洗脑,都不一定能成功,这便是拥有神魂的凶境武者的自信! 本以为这个提议衍空肯定会接受,却不想佛子双手合十,光棍道:“渡不了。” “没渡你就知道渡不了,合着禅宗佛子就只能拐骗孩子?” 唐罗被气得牙痒痒,现在的关键,不是他能不能打赢衍空,而是如何让唐星发现自己被洗了脑,他只有不断的戳破禅宗的神迹,才能让唐星慢慢恢复清明,却不想这佛子衍空不玩了还振振有词。 “小僧说渡不了,只是因为禅宗有三不渡。”衍空遗憾道:“一为无缘者不渡;二为无信者不渡;三为无愿者不渡。唐居士武道通神,更是身负两昧先天之气的顶级道体,可谓缘法无尽。可居士心中唯信自己,不信万方佛神,便是真佛当面,在居士眼中也不过是个强大的武者,试问这样的人,小僧又如何能渡?” 禅宗六神通中,一曰天眼通,大成境界的天眼通能能了知十方所现之法为何因缘,能洞彻一州无尽风光,勘破人体虚妄遮障。 衍空正是将天眼通作为自己的第一神通进行修行的佛子,只是神通太过生涩,至今他也只是摸到门槛,堪堪能够见佛性。 如果说唐星的佛性能有满满一缸,那么唐罗的佛性最多只有一滴水珠,这样的人,即便资质再好,禅宗也无从渡起,毕竟真佛也有四不能。 不能尽众生界,始终是禅宗最大的遗憾,只求真佛临世,能够勘破这一界限,南无无限净土佛主。 “这也渡不了,那也不能渡,说到底,就是你禅宗不行啊!”唐罗望着衍空冷冷道:“口口声声说着超脱彼岸,可人族最黑暗的年代没见你禅宗做什么事,武道大昌倒是出来摘桃子。我辈武人修行,谁不想要个超脱不朽,登临彼岸,就你禅宗独树一帜,挑挑拣拣?” 伸手指着唐星的鼻子,怒道:“你去问问这个要渡你去彼岸的佛子,上一个修成无苦寂灭心经的禅师活了多久,上一代的佛主又活了多久,这也空那也空,你倒是活出个不朽我看看啊!” 修炼确实能让人活得长久,这道理就跟多锻炼能让人健康长寿差不多,随着不断修炼,突破境界后身体的进化,人族确实可以突破生命原先的桎梏。 普通人七十岁便算高寿稀有,武者要是不活个两百来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长寿。 但不论唐罗如何翻阅典籍古记,哪怕是最惊才绝艳的武者,玩命的延续寿数,也不过活了六百余岁,什么长生不朽,超脱彼岸,吃屎啊秃驴! 五十三章:悖论 一个学派能够渊源流传,最重要的便是一套能够自圆其说的核心理论,禅宗能够位列天宗之一,又怎么会被唐罗这样的质问难住呢。 “唐居士说得在理,莫说小僧,便是穷极人族至圣,也未有一人寻到长生不朽,可还没达到,它便不存在吗?”衍空轻笑道:“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不过空相,他遮蔽了你的双眼,就像是一间漆黑的屋子,我说有一把锤子,可在黑暗中不论将眼睛瞪得多大,都是伸手不见五指,只好说自己看不见。而若是点一支蜡烛呢?” “禅宗虽然没有抵达不朽,却是圣地天宗里最接近不朽的一脉,所有禅宗先贤所做的,便是在盛放不朽的旷野中点起那丝微光。试问,若有一天不朽出现,该是那个道派先行发现呢?” “扯那么多,就说没有达到呗,那你胡吹什么大气说要渡他前往彼岸?” 唐罗皱着眉,诘问道:“自己都没活明白就着急渡人,你还说不是在误人子弟?” “虽未到,亦不远,居士就能笃定小僧达不到么?” “去都没去过,你哪知道还有多远,在这放什么屁?” 衍空这些励志的鬼话,也就骗骗不经世事的年轻人,两世为人的唐罗清楚明白的知道人世间所有事情的规律。 那就是,开头难,中间难,后面难,都他妈的难,而且越来越难。 修行这种事更是如此,只会越来越复杂,越来越艰深,觉得不远,是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所以产生的盲目乐观。 “至于能不能笃定,呵。”唐罗撇嘴笑了笑:“我是没法确定你最终能不能证得彼岸不朽,但我知道如果今天,我在这把你打死,你就只剩生卒年了,还谈什么不朽。” 或许这是第一个敢当面以性命威胁佛子的人,而这种威胁,衍空当然不会在意,反而笑道:“贪嗔痴乃人间三毒,居士可知这天地、众生不过空相。所谓景象的真性亦是空,无悟、无迷、无圣、无凡、无施、无受、无...” 衍空话说一半,不耐烦的唐罗抬起左腿,鼓动风雷带着虎豹雷音扫向衍空右脸,这一腿来得突然又狂暴,衍空大惊失色下只能举起右手格挡,本以为会被踢飞,却不想这一腿触及上臂后便收了回去。 虽然没被踢飞,但佛偈被打断的衍空还是感到很愤怒,便朝喝问道:“唐居士几次三番出手,什么意思?” “你说一切皆空。”唐罗将左腿收回,冷冷问道:“又是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衍空一怔,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便是你要拜入的山门?选的师父?”唐罗又扭头朝着唐星问道:“说些自己都做不到的空话,走着自己也看不到终点的路。这样的修行,便能抵达彼岸了?就算要骗自己也麻烦用点心好不好!” 唐星沉默,刚刚自以为的顿悟在看到衍空的表现后,突然出现一丝裂痕,眼中再次升起了几缕迷惑,心中更是乱做一团 被灌顶的少年现在满脑子都是修禅的念头,衍空被唐罗问住的同时,他的不朽彼岸也破碎了。 就好像原先他以为只要跟着衍空便能得证不朽,现在发现衍空并不能渡他,但他对不朽彼岸的追求却并未改变,而找不到方向的少年,再次陷入了痛苦和迷茫,不禁抬头问道:“可是,若是不跟师父修行,我又该如何修佛呢?” 一看唐星主动朝自己询问,唐罗心中欢喜,却还是严阵以待的小心应付,生怕行将踏错,功亏一篑。 在沉吟一会儿后,唐罗朝着光头少年道:“如果没有佛,你所谓的修佛,便是修自身,那么不管是在庙堂、在红尘、在深山、在闹市都可以修行。因为,人生便是一场修行,整个红尘天下都是你的道场,每一个爱你的人,每一个恨你的人,每一个你遇见的人,每一个你错过的人,他们都是在帮助你,成就完整的你。” “这个过程不一定总是一帆风顺,因为它总是要你面对种种不愿意接受的局,只有咬牙去接受,奋力去改变,才能完成自性的升华。这修行关乎创造、关乎承受、关乎坚持、关乎包容、关乎感恩、关乎放弃,或许最后,你能超脱。” “这么缥缈嘛....可,如果有佛呢?”唐星眼巴巴地问道。 “就算有,也不是靠禅宗那一套修成的,如果你想成佛,却拜入禅宗,不就跟想学木匠却拜师屠夫一样愚蠢么?” 唐罗最不喜欢禅宗的一点,便是明明生活在尘世中,依靠天地万物供养,却偏偏将自己安放在云端之上,张口闭口便是因果轮回,超脱不朽,至臻极乐,万物皆空。 这些东西乍一听好像挺厉害的,仔细想想,不先考虑先将今生活好,却满脑子想着超脱不朽,跳出轮回的,这何不食肉糜的修行法门能有什么成功的希望。 如果衍空能务实一些,哪怕接地气一些,唐罗也不会对唐星要拜入无相禅寺抱持那么大的抵触。 之所以走到现在这一步,他只能说,这方世界的佛法,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但唐罗也能理解,毕竟无相禅寺能够位列天宗圣地靠得又不是佛法高深,而是拳头硬,高手多。 一般人碰到无相禅师的人,气势上便弱了三分,又有谁敢真的上前辩一辩佛意呢,而禅宗自己关上门来的机锋禅辩,不就是左手拍右手么,这哪是禅辩,说是鼓掌还差不多。 或许唐罗是人族第一个敢当着佛子说出,就算有佛也不是用禅宗道理修成的逻辑,这让衍空坚定的禅心出现了裂痕。 “唐居士!”衍空的话语中满满的怒火,质问道:“你可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我在说事实!”唐罗冷冷回答道:“我来问你,禅宗可有人成佛!?” “暂时未有,但是...” “我再问你,可有真佛?” “自然是有的!” “既然有真佛,却不是禅修所证,那不就是说,禅宗之道,无法修出真佛么?退一万步说,用别的方法修佛,也比入你禅宗来得快!” 五十四章:魔罗(月初求点儿票~么么哒!) 禅宗最大的错误,或许就是创派祖师那时画出的饼,或许在上古时期,凶境武者便是世间顶级强者的年代,一个佛陀果位的大饼,足以填满所有人的欲望,让人能够高山仰止。 但武道大昌千年,随着一个个菩萨果位的出世,那禅宗人人都在讨论却又没有任何人达到的佛陀,变成了禅修心头的幻梦,一个渴望却不可及的目标。 每个禅修都笃信佛陀一定存在,却没有任何人见过,即便一些宣称见过的,也不过就是些道听途说,经不起一丝推敲。 或许是灯下黑,或许是遗忘了,从来没有人想过,会不会是禅宗创始者一开始设计出来的路,便是错的呢。 没有人会这么想,更没有人敢这么想,但不去想这逻辑,这逻辑便不存在么? 当唐罗将禅宗的遮羞布狠狠扯下之后,衍空的禅心中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 要么承认世间并无真佛,要么承认禅宗佛法是错,这两种不管哪一种,对衍空来说都是致命的一击,而现在,便是双鬼敲门。 修持尽三十年的禅心出现裂痕,衍空心中恐惧,望向唐罗冷然的脸,悟道:“你是魔。” “噗嗤。” 唐罗笑了:“谈事实,讲道理就是魔了?还是说,无相禅寺说谁是魔,谁就是魔?” “不必狡辩。”衍空摇摇头道:“你是杀者,杀灭一切众生的功德法财,使其永久不能证发微妙的性德。你是障者,障碍修道人的前程,使其永不能在禅道中的精勤。你是力者,有大大的神力,能和修出世法的人,为难的能量。你是恶者,因为多情多欲,好生恶死,杀害出世者的慧根。你便是自在天降世的魔罗,贫僧今日便要化身怒火明王,将你降服!” “不解决佛理中的问题,而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说实话,你们这禅宗修得,可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唐罗伸出大拇指赞道:“别误会,我不是在嘲笑,而是真的欣赏,毕竟将所有反对和不同的声音都抹去或是划成魔罗,总好过自己深陷魔障无法自拔,想出魔罗这一说法的禅宗先贤,真是个天才。” “不过。”将高竖的拇指放下,唐罗朝着衍空摊手遗憾道:“你怕是很难降服我这魔罗,不如爽快承认没有真佛或是禅宗佛法错了,如何?” 将唐罗当成魔障的衍空自然不会再听唐罗说话,因为此刻佛子眼中,唐罗便是天魔在人间的化身,是真佛派来考验他的业障,他的所言所语,皆是为了破坏自己的禅心。 但生受对方一拳的衍空并没有小看唐罗,因为他甚至将自己打进山体中的那拳拥有何等力量,虽然他自负肉身圆满,但比上这拥有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还是力有不逮,可禅宗之所以被尊为体修旗帜,除了因为各种功体骇人听闻外,更是拥有无数强身秘术。 光比体术,无相禅寺还没碰过对手,佛子衍空亦然! “唵班杂萨朵吽,第六金刚持尊者加持消灭业罪!” 随着衍空颂念心咒,一尊三头六臂的金刚萨埵虚影出现在其身后,三张脸正是持明王、忿怒尊、威怒王的法相,六臂持锏、持剑、持锤、持砵、持瓶、持杖栩栩如生。 金刚萨埵降世,三头六臂皆发出神光照耀佛子,这是一种玄奥的加持,不一会儿,衍空的脖颈上生出三张明王法相,后背上伸出六只手,持着六种佛妻,此时的佛子衍空,赫然变成了一尊四面八臂的金刚明王,令人望而生畏。 这显然是衍空道理说不过,打算动手了。 其实今天两人必有一战,不管是唐罗道理说赢了,还是佛子衍空道理说赢了,这一架都是肯定要打的。 毕竟武道不是做慈善,相比动嘴皮武者更加喜欢动手,虽然早就预料到这会是一场苦战,但佛子衍空的表现还是大大出乎了唐罗的意料,连忙朝着不知所措的文若兰和满脸迷茫的唐星道:“你们退开,这是金刚萨埵心咒,禅宗顶级秘术之一,威能莫测,一会儿动起手来我可没法护住你们。” 说话间,佛子衍空双手结成摩利支天印,颂念第二道心咒:“嗡玛惹哉盟梭哈,依此印真言加持力故,一切天魔、恶鬼、不善、邪魔、外道不得其便。” 五个真言佛字自口中吐出,化作身印附在其本身胸口、额头、左肩、右肩、天灵,五个身印真言化作神光流转,护住整个半身,让衍空的四面金刚上体有如雾中看花一般朦胧,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遮挡了视线。 就连唐罗的眼睛,也只能看见无数真言禅力流动,难见衍空本身。 “你们要再不退开,这货可就会不停的变强,铁了心要坑我是么?” 唐罗无奈看着身边痴迷望着衍空变化的两人,再次出言道。 要不是看文若兰心善,加上此时唐星浑浑噩噩,害怕全力碰撞的余波会伤到两人,唐罗哪里会让衍空这样好整以暇的施咒,他已经看出来了,这衍空身为禅宗佛子,会的心咒秘术肯定不是一门两门,再耽搁下去,怕是真强化个怪物出来,那就头疼了。 毕竟自己的灵力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能省一些是一些啊。 文若兰从迷惑中惊醒,神色复杂的望了望衍空,对唐罗说了句:“你小心点。”便拉起唐星往远处跑,而浑浑噩噩的小光头还是深陷迷惑中,被人拉着便呆呆的跟着跑。 虽然原先的小正太有些好色,但机灵活泼,碰到衍空之后却变成这幅呆傻的模样,这让唐罗心中如何不怒,看两人走远后,朝着衍空冷冷道:“现在碍事的人走了,看我怎么把你四个脑袋,全都拧下来!” 大地崩碎,未等衍空颂念第三个心咒,唐罗便朝着对方扑去,龙吟虎啸、风雷震动,双脚踏在大地上,整个药谷都在震动。 “咚~~~~~~~~” 如九重天上那一口荒古巨钟在前后被敲响,唐罗与佛子衍空,撞在了一起,发出钟鼓相击的煌煌之音。 五十五章:战佛子 两人碰撞的中心,大地崩裂,巨石翻飞,数座药庐坍塌,整座山谷都在滂沱威力下摇晃,山谷崖壁不断有巨石滚下,轰隆隆的声音好似末日。 一个人影从山谷中心飞旋而出,六柄佛器追着人影不断击打,每一击都有玄级灵技的威能,肉身与佛器间的碰撞,荡出一道道金色光韵。 这光韵照在地上,便将巨石化作齑粉,照到灵药树丛,便将万物湮灭,恐怖至极。 而唐罗以肉身格挡,竟没有丝毫损毁,虽然落在下风,却并无大碍,只是心中窝火更甚。 谁能想到两人第一次碰撞,竟是以自己被击飞告终的,被摩利支天五身印护体的四面佛端的是强横无比,明明被一拳击实,却是偏到了持明王法相。 于此同时,四面佛的八臂六佛器,同时击中了唐罗周身,将其打飞出去。 如果单纯比力量,此时唐罗哪怕不启用不灭战体也超过衍空不知凡几,但体术技击本就不是谁力气大谁就占优势的。 这四面八支臂佛的法身让衍空在近战端几乎无敌,毕竟多出六只手臂的衍空等于是以四敌一,而唐罗若是击不中他四面中的唯一本体,空有无双巨力,也只是飞石击水般徒劳无功。 何况除了三头六臂,还有这禅宗愿力所化的法器,唐罗用力一拳将最后一口金砵打成虚无,便发现远处四面佛的一支佛臂上,六件佛器完好无损,仿佛他刚刚击碎的,只是幻象。 可在这一般人几乎绝望的光景中,唐罗还是寻到了一丝胜机,他将目光投向远处四面佛的下身,打算主攻衍空下盘。 四面八臂佛法相虽然强横无端,但其下身却只有一双腿做支撑,战斗嗅觉敏锐的唐罗击碎六件佛器后飞身向其耗尽,可还没等近身,便听见对方颂念第三道心咒。 “嗡阿吽班渣咕噜贝玛悉地吽!” 衍空足下凭空生出一朵金莲,于虚空中盛开化为莲座,护住了佛子下盘,托住四面佛漂浮于空中,朝着御风而来的唐罗撞去。 唐罗与端坐金莲之上的四面佛轰然相撞,奔涌着虎啸龙吟的双拳双膝被忿怒尊法身与六只佛臂架住,而衍空的双拳则是狠狠轰在了唐罗胸膛,再一次将唐罗掀飞。 体术大师的九成力量都来自于大地之上,衍空确是要在空中这样无处借力的地方与唐罗对战,让他一身伟力无法发挥,这正是佛子衍空将唐罗当成了真正的对手,极其认真的对待。 可两次被打飞的唐罗心中愤怒,在翻飞之中酝酿了一口先天气箭,胸中阴阳双轮如旋涡般转动,海量的庚金、艮土先天之气被压缩融合,九千道先天元气合一,化作至强先天神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芒。 拥有两种相生性象的先天神剑,杀伤力几乎站在了玄级灵技的最顶端,迅若雷霆的斩开了摩利支天五身印,朝着衍空本体斩去。 若是能够斩实,便是肉身如龙,也会被钻出一个大洞,可衍空的本身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化实为虚,与原本在最背面的威怒明王法相换位。 先天神剑站在了威怒王的面颊之上,将这明王法相的头颅,斩成了碎片,随着威怒王的法相破碎,两支佛臂与金剑、金砵,也一同消失。 此刻的佛子衍空,只剩三面明王身六臂四法器,被洞穿斩断的摩利支天五身印也在须臾间弥合,完好如初。 经过神剑一击,正常人都应该谨慎的拉开距离,但衍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他御着金莲极速朝唐罗靠近,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能够轻易洞穿五身印又击碎明王法相的灵技,唐罗能够连续释放。 而事实上,真的可以,唐罗望着不退反进的佛子衍空,吐出第二道先天神剑斩去。 同样的威能,同样的应对,神剑展开了摩利支天五身印后,被持明王法相阻挡,佛子衍空又失一明王法身、一双佛臂、两件佛器! 连续两道威能相同的先天神剑,足以将天下九成九的勇者击退,但衍空,便是那无限坚定的一。 只剩两面四臂的佛子还是乘着金莲悍然朝着唐罗击去,速度丝还要快上几分! 佛锏与金杖,狠狠击在了唐罗的胸膛上,而唐罗凶悍的一脚,也将五身印踢碎,却被唯一的忿怒明王法身挡住,强横得劲力将明王法相几乎震散,更将佛子衍空掀飞。 金莲轰然坠落大地,而唐罗也被击入远处山壁之中,唯有那冲天而起的沙尘之云,记录着刚刚两人惊人的一击。 天地灵气不停颤动,整座山谷颤栗,两人碰撞的余波便将药庐、树木折断,此时的药谷,便像是座废墟。 短暂的平静后,山壁开裂,一道人影飞身而出,大地震动金莲冲天而起,在尘土飞扬中,两人迅速锁定了自己的目标,再次碰撞。 金色的光韵再一次出现,两道人影分开,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沉着表情。 两人都没有想到,这对手,竟能这么强。 经过几次碰撞,唐罗总算对禅宗佛力愿力有了一个准确的认识,虽然不算最高级的灵力种类,但佛力愿力的凝实程度,远超一般灵力,以至于不管是面对灵技、体术还是劲力,都有极强的防御能力,加上禅宗特有的心咒加持,至强的佛宗体修,果然不凡,本还想着将灵力掌握到刚刚好的程度进行战斗,现在看来,若不全力以赴,想占个上风都困难,衍空不愧是天宗圣地公认的四小圣王之一。 而另一边的衍空,更是心中惊骇,禅宗三项顶级心咒加持,加上他本身的体术修为,数次攻击,莫说一个蜕凡武者,便是一头荒级龙兽也该被打得支离破碎,可对方除了有些灰头土脸外,就连一点伤痛的表情都没有。 哪怕是天生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也不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肉身,只是这可能么? 衍空望着不远处的唐罗,仔细打量,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如果猜测是真,岂不是刷新了凶境的记录... 五十六章:四品玄武体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衍空知道,已经没有其他解释了,眼前之人,根本不止蜕凡修为,所以沉声问道:“你是凶境武者?!” “连修为都看不穿,还要看轮回,我真替你害臊。” 唐罗冷冷回应一句,将存入神魂中的数万灵力调出注入体内灵阵,肌肉如充气一般疯狂膨胀,天地灵力剧烈波动,银色的甲胄、头盔、护肩、臂铠、腰带加持银灰色的巨人真身,背后有天龙、玄蛇虚影,更有无数白云化作一头玄武,出现在巨人足下。 少阴玄武法相,斗牛女虚危室璧七宿有龟蛇体,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鳞甲,故曰武,主风雨,乃四象水属。 银灰色的巨人身着天赐甲胄踏在玄武背上,犹如天庭战神,气息比之刚刚何止强了十倍,无悲无喜的银瞳中,满是一击必杀的决绝。 雨云幻化的玄武法相亦真亦幻,朝着远处佛子张嘴咆哮,声浪震荡十方天地。 “没想到,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竟是自在天降世的魔罗,难怪无苦寂灭道会在此世重现,缘来如此!” 散去金刚萨埵心咒,拨开摩利支天五身印,端坐度厄金莲上的衍空望着天边那玄武巨人,双手合十幽幽颂念道:“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随着禅宗佛子颂念无上神咒,八万四千般若宝轮凭空出现,化作一部部佛藏在苍穹打开,无数梵文禅字从经藏中跃出,化作禅音响彻天地。 数以百万计的金光佛字汇聚交融,一尊与衍空七分相似的菩萨出现在天穹,正是衍空观想出的菩提萨埵金身,那法相灵光万丈,头与山齐,足踏大地,神态肃穆却又慈祥端庄,令人肃然起敬,仰慕神往。 随着两尊法相出世,药谷的上空被生生撕裂成两片截然不同的空间,唐罗这边是萧瑟肃杀,佛子衍空那儿却是佛光万丈。 两股雄浑的气势毫不相让,化身银色巨人的唐罗与化身菩提萨埵的衍空冷冷对视。 “全都住手!” 眼看重明峰将要爆发一场神战,一声暴喝响在东边天穹,正是毕方山武道大会的负责人步霄带着武圣山强者闻讯赶来,瞧见巨人与菩萨对峙,大声喝止道:“重明峰是武圣山地界,不是你们了解私怨的地方,立刻散去法相,休怪步某言之不预!” 站在玄武背上的唐罗扭头朝东边一看,步霄带着三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还有徐老赢,化作五道流光极速接近。 如果只有步霄一个,这种警告唐罗搭理都懒得搭理,但其身后三位都是大宗师级的人物,随着步霄到场,唐罗能够看见药谷上空的这一方天地,仿佛已被禁锢,就算还想继续,有这三位强者在场,也是打不起来的。 从口中吐出一套衣物,将灵力从神阵中散去,接着云雾缭绕的片刻,唐罗穿戴整齐的落在地上,冷冷望着那金光万丈的菩提萨埵金身。 “是你?” “表弟!?” 随着唐罗先一步散去法相露出真身,武圣山来人具是发出一阵惊呼,特别是步霄与徐老赢,几乎都惊呆了。 刚刚那银色巨人脚踏玄武法相威势太过惊人,气势上丝毫不逊于无苦寂灭道的菩提萨埵金身,让步霄和徐老赢都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哪个天宗圣地的弟子,找到了衍空寻衅,根本没往唐罗那儿想。 现在看到,心中只有震惊,毕竟唐罗的模样,实在是太年轻了,而刚刚银色巨人的气魄,绝对不是蜕凡境界那么简单。 徐老赢一双桃花眼直直望着唐罗,落到了其的身边,上下打量,小心翼翼地求证道:“你,凶境了?”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唐罗没好气道。 “天哪!你真的凶境了!”徐老赢一把抓住唐罗肩膀,用力摇晃着满脸激动道:“你知不知道,你可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武者,你是一定会载入史册的!至少一千...不!八百年内,不可能有人能超越!” “嗯嗯嗯,我知道了,你先放手。”唐罗将激动的双手从自己的肩头扯下。 另一边,武圣山道子步霄强忍心中惊骇,扭头朝还未撤去法相的佛子道:“衍空大师,还请您先散去菩提萨埵金身,不要让我难做。” 此时的重明峰药谷,哪还有那四季如春,绿意盎然的模样,四面的山体布满了坑洞与裂痕,大地翻飞中层的山岩裸露出来,药庐、药田更是变成了一片废墟,步霄作为武圣山道子,眼神中写满了愤怒与不善。 金光散去,佛子衍空坐在度厄金莲上缓缓飘落,脸上平静淡漠,不悲不喜,不惊不优,圣洁如神邸。 唐罗与衍空遥遥相对,但剑拔弩张的气息并没有因为法相散去而消弭,看得徐老赢眉头紧皱。 “表弟,你怎么和佛子打起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这我倒没问过。”唐罗望着衍空冷冷问道:“不知佛子为何会出现在重明峰药谷中,对舍弟进行禅宗灌顶呢?” “什么!?”徐老赢大惊失色,扭头朝着衍空喝问道:“和尚,你对我小表弟灌顶了!?” “唐星与我佛有缘,却被红尘欲念纠缠,小僧以醍醐之法点化,意在拨开其心中迷障,传承佛法。”衍空朝着徐老赢承认自己对唐星进行灌顶,又接着道:“除此之外,小僧还发现,徐行走表弟唐罗,不但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武者,更是自在天降世的魔罗,必须要被降服!” “通冥入虚,圣体如意。剑来!!!” 一声响彻九霄的剑鸣后,徐氏圣剑御虚幽凰落在徐老赢手中,剑尖直指佛子眉眼。 徐氏的剑者满脸肃杀,一双桃花眼里只有战意,怒声道:“看是你先降服我表弟,还是我先将你的头斩下来!” 刚刚平缓一些的气氛,因为徐老赢的拔剑再次变得肃杀,而一旁的武圣山道子步霄,脸色更是阴沉,冷冷道:“这里是武圣山,不是元洲也不是佛国,两位都是武圣山请来的客人,不要逼我!” 五十七章:元洲无佛 此时步霄别提有多糟心了,按理说龙州青年武道大会已经举办了二十届了,虽然他是第一次主持,但有着以往经验的仲裁陪衬,理应举办的顺顺当当。 可开办的第一天,步尘便被打成重伤,今年内门无望,这无比艰难的开头让步霄不得不将几位大宗师请到毕方山坐镇,不想再让第一日的不愉快重演。 好不容易将武道会的第二日顺顺利利的结束,佛子衍空却又和唐罗在重明峰打起来了。 望着已经成为废墟的重明峰药谷,不信神佛的步霄心中不禁升起了难道武道大会与自己犯冲的诡异念头。 不然一场简单的武道交流,怎么会出现那么多奇怪的波折? 在东道主步霄的调停下,徐老赢还是散去了眼中的战意,不是因为惧怕武圣山的宗师,而是因为步霄和他是朋友,他不想让对方难做。 但对佛子衍空,他就没这么体恤了,将金色的御虚幽凰剑高高举起,神剑划破别禁锢的空间,在天穹中撕开一轮虚境,满脸冷色的徐老赢目视佛子衍空,冷声道:“徐氏行走老赢,以为佛法虚无荒诞、为世害费。以御虚幽凰神剑敕令,禁止禅宗在元洲传教,经像悉毁,并令沙门、僧人还俗,三宝福财散于百姓,寺观塔庙增予当地氏族。其他奉祀崇拜,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 “十日后,元洲无佛!” 不能动手,不代表徐老赢没有制裁佛子衍空的办法,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徐老赢会如此决绝,将一生一次的道子敕令用在这种地方,步霄一脸震惊不谈,就连三位武圣山大宗师都是一脸凝重。 因为徐老赢这条敕令,无异于是在让徐氏和无相禅寺断交,虽然禅宗和剑修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但如今天下太平,各大圣地之间终归是还有一块不动干戈的遮羞布罩着,而这道敕令一出,可想而知元洲禅宗将会经历怎样的清洗。 “徐行走!”衍空目中含怒,喝问道:“你可是在向禅宗宣战!?” 将御虚幽凰剑送入虚境,徐老赢望着衍空冷冷道:“和尚,你该庆幸我此时不是圣主,不然可就不是元洲无佛这么简单了。” 徐圣在世时,最讨厌的便是禅宗,用他老人家的话来说:如果修行就是为了龟缩忍耐,御敌之法不是握手言和就是把仇人熬死,那这所谓的极乐世界,怕也只有自己笑得出来。 快意恩仇的剑者最看不惯的就是什么都讲缘法的佛门,只不过禅宗的空头大票特别吸引不思进取的百姓,徐氏觉得这种东西成不了什么气候,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若是真要清缴,都不用徐氏动手,光是那些地方的氏族豪强,都早就想将禅宗一口吞下了,毕竟这群和尚,是真肥的流油! 再说,无相禅寺的根基便在中州,更是曾经灭韩联军的主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徐氏与禅宗决裂,或许到时韩氏卷土重来,元洲徐氏能心无挂碍的相助。 佛子衍空怎么也没想到,徐老赢会将事情做到这一步,据说真佛也有怒火,何况佛子。 周天梵音再起,般若宝轮再现,衍空要为元洲百万信众,向徐老赢讨一公道! “佛子冷静。”步霄看出衍空心中波动,先一步拦在了对方身前,传音道:“此时敕令还有转圜余地,一旦大师动手,今后元洲剑修与禅宗便真会势同水火,不说他人,光是天凤剑圣这一脉能给禅宗造成多大的伤害,大师想过么?” 徐氏剑修最高成就,便是剑圣称号,这不是修为高低,而是剑道造诣,但每一位徐氏剑圣都是天下公认的顶级强者,杀法无双。 但徐老赢这一脉不知是怎样邀天之幸,其祖徐凤号天凤剑圣已是人杰,其父徐长风更是青出于蓝,凶境十年便得剑圣尊号长风。 若是衍空真与徐老赢冲突,便意味着要面对徐氏两尊剑圣的怒火,而他自己呢。 虽然修成无苦寂灭道的衍空风光无限,但禅宗又有多少人真心希望见到这部顶级神咒重现呢,或许四方佛主是真心希望的,但佛主一脉弟子,就不一定了,那些已经被权利浸染的方丈们,怎会愿意看到一支已经湮灭数百年的道派重新开山建寺,所以他们想要衍空出丑,最好是让这无苦寂灭心经再次沉寂才痛快呢。 所以,佛子衍空与徐老赢的冲突,十死无生,因为以派系为链接的禅宗里,佛子衍空的身后,空无一人。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迫切的想要找到衣钵弟子,大开山门的缘故。 听到步霄传音,衍空双手合十,躬身一礼,起身静静望着步霄,没有说话,但步霄却能从佛子眼中读到所有信息:“这不是道子希望见到的么,和尚本以为悟透三毒,可还是不如道子神机妙算。和尚既已入瓮,道子为何要劝?” 犹如一只虚空的大手摄住心脏,步霄呼吸一窒,虽然段千愁对自己的布置无比满意,但能成为圣地道子的都是何等样人。 就算佛子衍空没有修成他心通,又怎能不知道段千愁有所图谋,只是禅宗讲求缘法,所以他欣然赴之。 入瓮是衍空的选择,不是他人的设计,只是衍空想不明白,步霄现在的强势劝说又是什么意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实非步某所愿。”步霄苦笑摇头传音:“若大师能够信任,步某愿意劝说徐行走收回敕令,以表歉意。” 段千愁是他的表兄,更是大鹏山的首徒,有着璀璨的前程,可若是预谋挑起两大圣地间隙,这便背离了武圣山立派的初衷,段千愁会被严惩不说,今后在武圣山的体系中,更是难以进步。 所以步霄只能替段千愁担下这段因果,谁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姑母更是他的半娘呢。 禅音休止,般若散去,衍空双手合十对步霄行了一礼,扭头离去。 看到佛子离开,长舒一口气的步霄扭头朝着徐老赢与唐罗望去,却发现两人黑着脸,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五十八章:问道 平日里六识太过敏锐是一种负担,但战时恨不得越敏锐越好,又怎么会去压抑。 极端敏锐的听力将步霄束成一线的传音听了个真切,虽然听不见佛子衍空的禅音回话,但光听步霄的片段就能知道,这场看似巧合的战斗中,一定有武圣山道子设计的痕迹。 或是没料到到自己这么强,或是没料到徐老赢能如此决绝,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不然步霄的歉意从何而来!? 而刚刚御神剑传出通冥敕令的徐老赢也没有散去通冥剑体,也将步霄的传音听了个真切。 或许这就是造物弄人吧,步霄看着徐老赢神色复杂的模样,叹道:“通冥剑体实在太过罕有,步某竟忘了六识敏锐这一特性,看来,两位都已经听到了?” 原本兴师问罪的东道主突然变得有些尴尬,气氛顿时有些紧张。 唐罗皱眉问道:“我只是奇怪,打伤你堂弟的是我,为什么你会借佛子衍空的手报复,堂堂武圣山道子,连自己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么?” 虽然肯定步霄与这件事有不小的关联,但唐罗还是无法理解眼前这人的脑回路,刚刚与衍空一战,可以确定对方四小圣王的修为没有丝毫水分,一身武道至精至纯,步霄能与这样的人物并列,理应是个霸气无双的人杰,怎么会喜欢这样的鬼蜮手段? “步兄。”徐老赢亦是表情复杂,望着步霄疑惑道:“我知你是个磊落人,绝不会用这样的下作手段,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步霄不发一语,只是冷冷昂起头,既然已经选择要将此事抗下,便断然没有反复的理由,有些话,只要说了,便再也无法回头。 武圣山道子的骄傲,根本不允许他,出尔反尔。 “好个武圣山道子,好个四小圣王,冤有头债有主,看来我真是找错人了。”唐罗望着步霄冷冷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是武圣山和御兽宗联合举办的,但我很好奇,两宗道子是否会下场切磋交流,毕竟武圣山的外门弟子,可实在是有些不禁打。” 如果这话是由别人说出来,那么步霄和三位大宗师最多洒然一笑,可由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武者说出,就算是大宗师也要认真对待。 因为刚刚看过唐罗与佛子交手场面的他们可以确定,成为大宗师,已经是这个年轻人冠绝当世天赋的最低界限。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唐罗这话分明就是再向武圣山的道子步霄发起挑战。 嗤笑一声,武圣山道子不屑道:“你想挑战我?” “是啊,毕竟随身带着三位大宗师的道子,不挑战好像真没什么办法对付。”唐罗耸耸肩,指了指三位跟在步霄身后的宗师,轻松道:“要是没有这三位,此时你的脑袋都已经被锤爆了。” “表弟!”徐老赢一听唐罗说得过分,抓了抓他的肩膀,劝道:“我还是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与步兄虽然相交时日不长,但他的骄傲是我生平仅见,这种鬼蜮手段别家道子施展我信,但步兄一定不会,其中定有隐情!” 劝完唐罗,徐老赢又扭头望向步霄,认真道:“步兄,我知身为武圣山道子,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你我相交一场,我相信你绝不会存心设计我表弟,这其中定有不能言说的隐情,是么?” 通冥剑体意能通幽,在徐老赢突破凶境之后这能力更进一步,甚至能感受对方瞬息万变的念头。 徐老赢这样问并不奢求步霄回答,只需要一点情绪上的回应,他便能做出判断,这也是他这一路来择友的最大依据。 虽然声名狼藉的徐氏行走朋友不多,但各个可以交心,他相信步霄也是如此。 都说人生得一知己足以,很多人却依靠道听途说判断一个人,即便是一些聪明人,他们也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听到的,殊不知就算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的事,也会因为片段太过零碎而产生欺骗性。 换做其他人,听到自己与衍空的传音,不割袍断交、怒不可遏便已是修养高深了,但徐老赢不但能冷静思考,更能站在自己的角度为自己开脱担保。 也许从一开始,步霄只是将徐老赢当做一条值得维护的人脉关系,但现在,武圣山的道子已经将徐老赢当成了真正的朋友。 只是骄傲如他,既然已经决定要担下因果又怎么会被通冥剑体设计,体内道心清明的秘术流转,步霄心中无边感动,瞬间化作古井无波,徐老赢想要通过感知情绪的策略,一无所获。 “想挑战我?先拿到武道大会的头名吧。” 平静的丢下一句,步霄带着三位大宗师御空而起,飘然远去。 直至离去,骄傲的武圣山道子都没有向徐老赢辩解一句,给出哪怕一个情绪上的波动。 这让徐老赢有些伤感,神色复杂的望着远空。 “别郁闷了,早就跟你说过意能通幽靠不住吧!”唐罗拍了拍徐老赢的肩,将其注意力拉回来。 扭头回望的徐老赢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憾色,却还是为步霄辩解道:“表弟你信我,步霄为人十分骄傲,是一定不会设计这些鬼蜮阴谋的!” “好吧,就当你说的全对,他有难言之隐,但事实就是,唐星被人醍醐灌顶了。现在变得浑浑噩噩的,我作为他的兄长,得为他出这口气。”唐罗皱眉道:“步霄身不由己,唐星便是活该呗?凭什么?” “唉!”徐老赢重重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行了,不说这个,你说说这武道大会的头名究竟怎么回事。”唐罗摆摆手,将对话拉了回来道:“是不是我得了个头名,就能挑战步霄了?” “不是挑战,是问道。”徐老赢解释道:“武道大会共有三关,三关得分总和最高者为头名,而每一届武道大会的前三名,有一次向武圣山问道的机会。你可以向武圣山提一个要求,往届会首提的大多都是修缮补全秘术、提升本脉功法、要一副观想图录这样的要求,或许你可以提出,要跟步霄切磋。” 五十九章:醍醐灌顶 缘何每一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都能吸引海量的世家天骄前赴后继的参与,便是这问道的机会。 对一些已经到达实力瓶颈,却看不见前路何方的世家来说,武道大会三甲的问道机会便是他们的明灯。 这也是为什么龙州顶级豪门从未缺席的最大原因,因为秘术和观想图录,任何世家都不会嫌多,何况还是武圣山的高级货。 而龙州七大豪族之所以能制霸龙州各处富饶州府,除了自己争气外,更多的便是因为几次夺冠的补强,让这些世家的武者有了更多的发展可能性。 听完徐老赢的话,唐罗冷冷道:“得些圣地的残羹冷炙便沾沾自喜,难怪龙州没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世家。” “话也不能这么说。”徐老赢摆摆手道:“毕竟要论武道研究与创造,天下圣地以武圣山为最,这是一群醉心研究的武痴,人族武道几次变迁,都有武圣山的巨大功劳,他们给出的东西,对世家豪门来说,已经是天书一般的物件了。而且,龙州也是出过不凡家族的,只不过他们自己把路走窄了,败光了祖宗挣下的家业。” “不说这些了,先跟我去看看唐星。”唐罗听到谷口的动静,对着徐老赢道:“灌顶之后,小家伙浑浑噩噩的,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先看看。”一提到小正太,徐老赢登时正色道:“禅宗灌顶也有级别之分,没有见到小表弟之前我也不太好说。” “行!” 两人来到药谷入口,医师文若兰牵着唐星正不住朝里张望,而光头的小正太一脸痴傻,像是发呆又像是沉思,眼中满是迷惑。 “见过徐行走,唐公子。”文若兰望着两人走近忙不迭地行礼道。 “医师不必多礼。”唐罗摆摆手后,指了指呆呆傻傻的唐星,对着徐老赢道:“你看看吧。” 徐老赢上前,激活通冥剑体,将手掌轻轻覆在了唐星天灵,强横的念意刚一进入对方识海,便被一个金色的佛子震散。 佛光自唐星天灵冲天而起,将徐老赢的手掌排开,直到唐星发出一声惨叫后捂着头蹲下,这佛光才散去。 徐老赢看看自己的手心发愣,只是刚刚一接触元洲徐氏的无上剑体便被灼烧出了伤痕,这种威势在他已知的灌顶流派中,闻所未闻。 天灵乍现佛光之后的唐星有些惊恐,抱着脑袋蹲下不肯抬头,徐老赢看了看,将手放下,朝唐罗苦笑道:“就我所知的灌顶流派中,根本没有这种在灌顶者离开后还能留下这般强大佛印的流派,这应该是无苦寂灭心经中的秘传级别的灌顶了!” “这种灌顶怎么了?”唐罗皱眉问道:“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看着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唐罗,徐老赢只能先行解释道禅宗灌顶的意义。 灌顶是禅教中的一种仪式,分为授权灌顶、随许灌顶与醍醐灌顶三种,所谓授权灌顶便是交接禅教权利的一种仪式,通常是以众人观礼,转交法器为主体的仪式,而根据授受权利的高低,分作上密与下密。 上密有佛冠灌顶、法器灌顶、舍利灌顶等五项十一类;后者有瓶灌顶、密灌顶总共五类。 就像衍空修成无苦寂灭心经后,佛国便举行了一场盛大的佛子灌顶,授予衍空金刚菩提舍利,佛号无上士尊,故佛子衍空在佛国亦被称作衍空无上师尊菩提萨埵。 随许灌顶便是禅宗日常师父之间的修为沟通方式,分为一次性灌顶与阶段性灌顶,前者是对一般弟子的加持性灌顶;后者是对学修弟子,结合修炼,按修炼进度分段传授灌顶。想获得殊胜成就的弟了,必须要得到后一类灌顶。 而醍醐灌顶,便是只有师父与衣钵传人之间才有的灌顶仪式,是为了保证佛宗教派最重要秘术不遗失的重要手段。 共分为四个级别,第一级宝瓶灌顶、第二级秘密灌顶、第三级智慧灌顶、最高级秘传灌顶。 唐星所受的,便是醍醐灌顶中最高级别的秘术灌顶,注重缘法与得舍的禅宗通常将这种迷传灌顶用在一个道派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 换言之,得受无苦寂灭道心经迷传灌顶的唐星已经是这个禅宗流派宗主衍空的衣钵传人了,虽然这个禅宗流派现在只有两个人,山门还不知在何处。 “据说这种迷传灌顶禅师一生只能使用一次,看来衍空真是认定了小表弟是他的衣钵传人,这下真的麻烦了!”徐老赢叹了口气道:“别说道心清明的秘术,就连念意都没有办法注入小表弟识海,这种佛印太过霸道,贸然使用外力抹去,只会损毁小表弟的识海,须得从长计议。” 这便是为什么禅宗在各个大洲声明如此狼藉的原因,因为一心求佛,灭绝人欲的教派实在太极端,哪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这样的宗门去。 佛子衍空之所以会这么轻易的离开,便是因为对无苦寂灭道的迷传灌顶充满信心,只要将向佛的种子栽入唐星识海,不论其家人如何不舍,最后也只能放手。 唐罗面无表情,冷冷道:“将佛子杀了,这佛印会消失么?” 许是没想到唐罗解决问题的方式这样简单粗暴,徐老赢满脸苦笑,摇头道:“先不说能不能杀,即便杀了,这佛印也不会散了去。” “醍醐灌顶本就是禅宗道派遭逢大难时传承功法的秘术,打个比方吧。”徐老赢伸出手,捏出一个闪闪发光的剑丸,朝着唐罗解释道:“衍空的秘术,就相当于将自己所有对无苦寂灭心经的理解,揉成了一颗种子,然后种入了小表弟的识海中。” “这颗种子会在时光中逐步展开,最后变成一颗参天大树。如果小表弟得悟武道真意,这无苦寂灭道的大树便是求之不得的缘法,但以他的心性修为,根本超不脱衍空对武道的理解,终归会沉迷于无苦寂灭道的彼岸。” 六十章:一拳结束 唐罗一脸凝重,听完徐老赢解释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在戳破佛子的理论说服小正太后,他又陷入了更大的迷茫中。 因为那颗种子正在对方的识海里,不断的散发信息,唐罗能够找到其中的漏洞,并不意味着小正太也能找到。 就好像一个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那样,唐星现在之所以会这样迷茫,便是在被无数的经文信息冲刷,那海量的信息就这样凭空出现,然后深入你的脑海中,让你根本避无可避! 说到底,还是因为唐罗和佛子衍空的机锋禅辩,让唐星听完后进行大量思考,刺激了那颗种子的生长。 就像衍空说的那样,如果真是一个愚痴之人,即便他以秘法灌顶,对方也不会去思考佛理的问题,即便种子在生长,那些人也能对这些禅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越愚蠢的人,便越觉得自己了不起的原因,因为他们从根本上就拒绝接受,在一个狭窄的眼界中,自封为王。 但能让一个蜕凡武者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这该是怎样海量的信息冲刷啊,唐罗面露不忍,上前一掌斩在蹲在地上的唐星后颈,将其打昏过去。 “衍空既然有办法将种子种下去,便一定有办法将种子拔出来。”唐罗将光头的小正太抱起在怀中,冷冷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衍空,逼他将这佛印解了,种子拔了。” “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徐老赢点点头,望着昏迷过去却还紧紧抱成一团的小表弟,忿声道:“亏衍空还有至善活佛的美誉,竟做出这种事来!” 抱着弟弟的唐罗没有着急搭话,而是转头对一旁的文若兰道:“文医师,感谢你对舍弟的照顾,至于药谷的损毁更是万分抱歉,能拜托您先回去跟医师们合计下,药圃总计折损了多少株灵药宝草,我一定赔偿。” 看着面有愧色的文若兰离去,唐罗才扭头朝徐老赢道:“事情一件件做,我这边先想想办法,看看道心清明的秘术能不能压制这秘传灌顶,你去盯着佛子衍空,如果他要离开武圣山,第一时间通知我。” 不用想也知道,武圣山绝不会允许一个圣地的佛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但出了武圣山地界,他们可不会再当佛子的保姆。 所以,离开武圣山后才是理想的动手时机,眼下最怕的是佛子衍空就是要拖到唐星识海中的种子长成大树,那便无力回天了。 毕竟只有徐氏圣子这样被邀请的人物才有资格在武圣山随意走动,参赛者的活动范围,被紧紧限制在毕方山中,而且禁止飞行,否则视为对武圣山的挑衅,所以唐罗并没有办法用自己的方式盯梢衍空,只能拜托徐老赢去盯紧了衍空。 “没问题,你照顾好小表弟。”徐老赢郑重点点头,御空而起朝着主峰掠去。 唐罗目送徐老赢消失在东边后,抱着小家伙回到了居所,龙西几个队员,正满脸复杂的等在门口。 “进屋说。”唐罗朝几人点了点头,淡淡道。 重明峰药谷的大战虽然短暂,但动静实在太大,即便龙西三个队员好奇心不重,也会不自觉的去探查下情况。 或许其他参赛选手不认出那最后站在天穹踩着玄武法相和菩提萨埵金身对持的人物是谁,但龙西几人定能一眼认出,毕竟整个龙西联盟,都以为银色巨人是唐罗的天赋血脉能力。 将昏迷的唐星放到床上盖上被子,唐罗面色如常的来到桌前坐下,朝着三位队员道:“你们今天已经拿到了大部分能够拿到的擂印,明天还是一样,不过留给你们的时间只有一个上午了,所以抓紧时间。” “什么意思?”李玄霸本来想问唐罗修为,但听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耿直的发问道。 “因为明天一早我便要开始扫擂,那些你们自己标注好的擂台很可能会消失。”唐罗淡淡道。 原本他对这个武道大会并没有什么争胜的欲望,只是想看看武圣山的武道有何精妙之处,毕竟以凶境修为欺负一群最多灵意合一的孩子,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所以哪怕知道多拿擂印在第二关有便利,他也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想拿一块意思意思。 只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要挑战步霄只有成为武道大会的三甲才可以,他便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 虽然不知道第二关和第三关的内容是什么,但在这第一关,他要做到极致。 他不光要拿满一百块擂印,更是要让其他人无印可拿,武圣山不是自诩圣地无双么,他真想看看,如果今年一个内门弟子都没有,这天下的圣地,该是怎么一副模样! …… 九月初三、毕方山擂台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龙西一行便站在了毕方山主峰的平台上,那尊石雕的毕方巨像之前。 与前两日晃晃荡荡的模样不同,总裁刚一宣布开擂,唐罗便走上了离他最近的一座擂台:六十七号。 六十七号擂主目光炯炯的望着挑战者,一身的战意,却看到唐罗伸出一根手指,淡淡道:“一拳结束,你不结束我认输。” 心中大怒,可还不等他出言呵斥,那带着虎啸龙吟的一拳便已近在眼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擂台的法阵护罩在这一拳下摇摇欲坠,对自己信心满满的擂主望着这一拳,脑中只有一片茫然,还好久经战阵的身体自动产生应对。 霸烈的赤焰宝轮回旋在擂主的双臂,朝着唐罗的拳头狠狠斩去。 轮碎、焰灭,这一拳带着不可抵挡的霸气印在了擂主的胸膛。 “呵,大概要被打穿了吧。”七十六号擂主认命地闭上了眼,心中自嘲道,然后便是胸骨碎裂的声音和天旋地转的感觉。 跌落在擂台外的武者吐出一口血,捂着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不敢相信,那能够震碎自己得意灵技的拳头,竟然没有附着任何劲力! 六十一章:1784年的梦魇 惊讶地将头抬起,却看见唐罗早已走下擂台,从边裁手中接过擂印后离去的背影。 看着距离,就真如他自己所说,一拳不赢便直接认输。 擂台争胜本就各凭能为,但武圣山的弟子,何曾被这样小看过! “哇”得吐出一口血,捂着胸膛的擂主站起身形,推开上前的医师,强压内腑的血气翻涌,抹去嘴角血迹,朝着远处喝问道:“可敢留下姓名!?” 武道是个漫长的旅程,今日一拳,他败的心服口服,但这也只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战而已。所有无法杀死自己的,终将成为养分,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昂扬的战意丝毫看不出这是刚刚那个被一拳打飞的失败者,这便是人族圣地,武圣山的外门弟子! “唔...”唐罗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受伤的六十七号擂主,淡淡道:“西陵,唐罗。” “西陵唐罗么?我沐轻尘记住你了,十年之后,定会上门讨教!” 真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啊。中年边裁望着战意满满的沐轻尘,摇了摇头扬声道:“六十七号擂主战败受伤,擂台关停!” 另一边,唐罗已经走向临近处一方空置的擂台:六十六号。 年轻的擂主步开元望着唐罗上台,满脸的戒备凝重,怒声道:“你这狂徒,看我如何制服你!” 还是那根手指,还是面无表情的唐罗,还是那一句:“一拳,你不结束我认输。” 说完,便是那锐不可当的铁拳映入眼帘的场景,步开元心中叫苦不迭,别人不认识唐罗,但他身为步家人还能不清楚么。 比他高上两个排名的步尘都被两拳打得经脉尽断,自己哪能抵挡,但步氏的骄傲让他无法不战而降,但面对这一拳,除了禁忌秘法外又有什么办法抵挡呢。 天知道自己第一次使用秘术,竟是在毕方山的擂台上。 “昭昭其有,冥冥其无。青龙白虎,证吾神通。万神朝礼,驭使雷霆。” 步开元燃烧气海之气,引动四方元气,勾勒四象双灵,御使雷霆出击,步开元浑身布满两色阴雷,以灵力绘成青龙白虎之象,朝唐罗发出绝命一击。 仅从威能来看,这燃灵一击甚至超过一些高深的玄级灵技,便是对上一些初入凶境不久的武者,也能轰杀,这种顶级杀咒,仅是毕方山一个外门弟子便能施展,这便是傲立人族顶端,武圣山的威势。 唐罗一开始并没有将步开元当回事,但面对这样一击也不得不小心应对,若是以拳锋抵挡,少不得会被炸飞出去,这样便算是被挡下来了,武圣山的弟子,还真是出人意表。 无奈只能调动庞大灵力注入体内灵阵,一尊高达数米的银色巨人出现在擂台之上,吟鸣的青龙与咆哮的白虎不分先后的撞上巨人胸膛,能够开山断岳的玄秒雷光神兽虚影,只是炸碎了巨人的天赐银甲,在银灰色的壮硕胸膛留下了浅痕。 目瞪口呆的步开元望着那比自己半身还大的拳头,一脸的不知所措,满脑子想的都是刚刚灵技撞在对方胸膛的场景。 铜鼎大小的拳头还是撞在了步开元的身上,就像御空疾驰的小娘撞上一面山壁,登时失去了所有意识,而拳锋不停,将失去意识的擂主如一粒石子般弹飞,撞在了擂台的护卫法阵上滑落下来。 将擂印交给唐罗后,边裁面色复杂的宣布道:“六十六号擂主失去意识,宣布封停。” 武道交流大会的第三天,大多数武者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挑战,而没有挑战过的那一些,不是不想,而是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毫无胜算。 所以这第三天便多了很多参赛者不上擂台,而是跟前两天的唐罗一样在巨大的主峰平台上晃晃荡荡,观察与自己风格相似的擂主进行学习,毕竟难得来一趟武圣山,能够提升一点武道战力也算是不菲的收获了。 近四百名挑战者中,有近一半的世家天骄在第三天选择不再上台,而西面擂台连续关停两座的通报,也让这些化身观众的世家公子们感到好奇。 若是有一个俯瞰的视角,便能看见在边裁宣布六十六号擂台关停后,有上百个好奇的世家公子朝着西面靠近。 至于原本在西面的挑战者们,看唐罗的眼神,便像是在看神。 经过两天鏖战的他们实在太清楚这四方擂上的擂主有多强横了,哪怕是排名最末尾的擂主,都将某一种武道风格推演到了蜕凡境界的极致,想战胜都殊为不易,何况是重伤。 一拳打飞这种事,更是在梦里都不敢想,而今天,这梦幻般的场景却活生生出现在面前,让人怎能不心折。 他们看着唐罗一拳打飞沐轻尘,潇洒的拿走擂印,看着步开元燃烧灵力精血的一击只是在银灰巨人的胸膛留下划痕,更有一些好事者惊呼出声! “这就是昨日在重明峰药谷和佛子衍空大战的那个怪物!” 若问这两天武道大会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八卦是什么,不是朝昌项家项楼兰横空出世,两天豪取二十九印,也不是川元刘氏,刘晨星剑压武圣山外门七杰,更不是异军突起的沐台沐家,沐凭元。 而是那个将药谷打成废墟,脚踏玄武法相的银色巨人。 老话说,看一个人的心术,看他的眼神;看一个人的底牌,看他的朋友;看一个人的身价,看他的对手。 佛子衍空何等样人?那是在佛国中年轻一辈最顶层的天骄,重现无苦寂灭道的转世灵童。 做一个简单的横向比较,他们与武圣山外门弟子交手都觉得高山仰止,而这一百个擂主中,只有最顶尖的一部分能够加入到内门。 所谓道子,佛子,便是内门中最最顶尖的弟子,拥有王境资质的武者,这样一个人,虽然年纪与众人相仿,但就像天上的星辰与地上苍狗一般截然不同。 虽然苍狗抬头便能看见星辰,可就算苍狗爬上世间最高的山峰,也依旧与星辰隔着可望而不可及的距离,这便是圣子们在公子心中的地位。 而骤然发现一个年轻的世家公子,竟能与禅宗佛子对战,简直就像看到神话人物出现在现实一般惊悚。 六十二章:驾临毕方山的魔王 当唐罗踏上六十五号擂台的时候,擂台的下方已经有了数以百计的拥趸,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和那句熟悉的口号。 一拳之后,擂主昏迷,擂台封停,接过擂印的唐罗走向另一座临近的擂台。 人群自发散开一条通道,龙州顶尖世家的豪门公子束手而立,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目送唐罗去到下一座擂台,这些人全是龙州各洲各部顶级豪门的公子,此刻就像是一群跟班,见证着西陵天骄创造的奇迹。 十息之后,六十四号擂,封停。 密密麻麻的人群与接连封停的擂台终于吸引了所有挑战者的目光,口耳相传之下,人们终于意识到,毕方山四方擂的最后一天,来了一尊魔王。 四方擂西角二十五座擂台,全数关停,彻底沦陷! 唐罗赤裸着上身,露出如雕塑般饱满的肌肉,那夸张又澎湃的线条,就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二十几块擂印被团在了衣服里系成一个小包裹甩在左肩,面无表情的唐罗迈步走向北房擂的第一座,五十号! 将裹着擂印的衣服放在擂台一角,唐罗走到擂台中间,淡淡道:“一拳,你不结束我认输。” 在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整整二十届的历史中,或许从未见过这般强横的挑战者,二十五座擂台,全部都是一拳结束。 这给了五十号擂主步傲天无比大的心理压力,让其忍不住吼道:“你这狂徒可知自己是在挑衅武圣山,吾乃步氏嫡系...” 拳头永远比威胁到的更快,根本不等步傲天把话说完,唐罗的拳头便已近在咫尺,而对方显然也没想到,在自报家门之后唐罗竟还还敢不管不顾的出手,仓促抵挡又怎能卸尽拳锋,被一拳打昏过去。 魔王驾临北房擂,又是横扫北方二十五座擂台,不论是精通劲法的体术大师,还是剑道通神的年轻剑者,或是别具匠心不拘一格的咒术达人,就连身负顶尖秘术的步家嫡系,面对唐罗的拳头都是那样的无力。 五十枚擂印被团在衣服里,圆滚滚的一坨,在唐罗的左肩,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这样下去不行! 望着唐罗越来越近的身影,南方擂上的二十五名擂主,心中暗道。 能够闯到武圣山外门前百的武者,哪会有蠢人,或许其中确实有不少是想用秘术与唐罗一战,为武圣山挽回声誉的,但也有一些,却是在心中发急。 晋入武圣山内门的条件极其严苛,其中最基本的一条便是要将擂台守住,所谓守住的意思是,三天的武道大会,不能有一场败绩。 在唐罗出现之前,对今天这些外门天骄来说,达到这一条不算困难,因为两天大战不光是挑战者之间互相有交流,他们这些同吃同住的外门弟子更是有着交流。 今年确实出现了几个怪物,但都还在可控的范围中,毕竟哪怕中游的弟子对上,也能打个有来有回,而按照这几个家伙的进度来看,即便是三天一刻不停,也最多覆盖半数的擂台,还未必能保证全胜。 换言之,今年能够晋入内门的弟子,至少能达半数,可这美好愿景,却因为唐罗的出现,彻底化作泡影。 西方擂加上北房擂,整整五十座擂台被关停,也意味着整整五十个位门弟子今年晋入内门无望。 而这魔王却像是没事人一样,连调息都不需要便来到了南方擂,这不是要将自己等人的内门之路断碎么! 晋入内门才有机会继续留在武圣山修炼,你这是要断了我的路啊! 一些不想与唐罗对战的擂主心中暗恨,想出了一个损招应对。 当唐罗走到南方擂的时候就看到,有十几座擂台上乒乒乓乓打得激烈,但以他的武学造诣,一眼便能探知,那擂主与挑战者实力差距极大,想要胜出不过数招,但硬是打成了个有来有回,平分秋色的局面。 擂台上既然有挑战者,自然不用面对唐罗,而面对一个自己能够轻易战胜的对手,只要保持良好的喂招节奏,就能在对方灵力耗尽之前,将这个战斗一直持续下去。 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武道大会了,唐罗总不能一直在擂台边等着吧? 果然,就跟擂主们预料的那样,大魔王看了几眼还在交战的擂台,便走到旁边空置的擂台上去了,拖延战斗大作战,完美的成功了! 只能说,这个计划总体实施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这些自以为聪明的外门弟子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这个方法用在别的武者身上,可能真的有用,毕竟每一场大战之后,都要调息回气,甚至要让输出大量灵力的主要经络获得休息。 但唐罗打擂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拳就能结束一方擂台的战斗,二十五方擂也就只有二十五拳而已,半天时间,他可以将这一百座擂台打上好几个来回。 至于这些外门弟子自以为是的拖延,唐罗只能说他们太天真了,作为将回气法作为必修课的武圣山弟子来说,至少会做到一心四用甚至五用,想这样强度的切磋只要身体受得住,控制好灵气量打上一天也不打紧。 很多人不将一心多用的法门当回事,因为等到武者晋入凶境的时候,自然能够轻松的做到一心多用的程度,既然到时候自然可以,为何需要现在苦修。 所以对很多世家公子来说,一心二用差不多就是蜕凡境界的极限了,但武者当前境界的强弱,很多时候就是看你愿不愿意花功夫在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上面。 萧子玉为何会被称作怪物,因为他不光身负数种异火,还能一心多用的将异火融合灵力后在碑龙图里化作炎龙,跟他一人战斗就像是在和数条火龙斗阵,这才是萧子玉被尊为“八部炎龙”并能和武圣山外门最顶尖的弟子争胜的原因。 所以当几个采用拖延大法的擂主回过神来的时候,唐罗已经关停了南面所有空置的擂台,站在其中一方擂台下等着。 虽然擂主依旧灵力满满,但唐罗看得真切,那挑战者灵气几近干涸已是强弩之末,只要不是真正的蠢人,总不会觉得没了灵气之后光凭剑招就能打赢擂主吧。 六十三章:通关 灵力耗尽的挑战者终是败下阵来,但作为胜者的擂主脸上没有喜悦,反倒阴沉的要滴出水来。 作为川元刘氏的庶出公子,能够拜入武圣山外门修行已经是邀天之幸,但人族圣地又哪是这般好进的。 每年一次的昆吾大擂,成千上万个不足二十岁的蜕凡境厮杀,最终只有一百个能够如愿拜入武圣山的门墙。 而拜入外门后,仅仅只是开始,对他们这些非武圣山后裔的外人来说,必须在三十岁前,证明自己武道的才能,才有机会继续留在圣地深造。 但武圣山收录的都是些什么样的怪物,外头万中无一,甚至十万中无一的血脉者比比皆是,天资聪颖、悟性高绝这种更是烂大街的水准。 三十岁前晋入内门,谈何容易,对大多数外门弟子来说,他们拼尽全力,终究也会在自己天赋的瓶颈里苦苦挣扎,麻木,然后黯然离去。 刘之铭是幸运的,二十岁时踩着尾巴在昆吾大擂中脱颖而出,在毕方山外门中修炼了整整九年,在前两批妖孽晋入内门后,终于排到了外门中游的位置。 二十九岁的他眼看着就能将自己的幸运重演,但唐罗的出现彻底将他的理想击碎。 “为什么要来为难我们!”刘之铭悲愤道:“你可知道,若是今年我无法晋入内门,便只能离开武圣山,你是在断我武道之路!” “你打不过我,关我什么事?”唐罗举起拳头,淡淡道:“离开武圣山你就没有路了,那么就算呆在这,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赶紧出招,打完我还有事!” 刘之铭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唐罗怒道:“你就吃定我了么?” “唔...”唐罗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下气得浑身发抖的青年人,认真道:“一拳结束,接住便算你赢,怎么样?” “好,这可是你说的!”刘之铭强忍心头的喜色,施展出川元刘氏的顶级迷传,五色的灵力自全身毛孔喷薄而出,化作迷幻彩云覆盖整座擂台。 刘之铭的身形在彩云中消失,再次显现的时候,已经化作数十个同样模样的人,站在擂台的边缘,难分真假。 当幻魔身法出现的时候,台下所有人都已经认出,这擂主是川元刘氏的传人。 数十个站在擂台边缘的刘之铭同时开口,对着站在擂台中间的唐罗道:“你若能破了我刘氏的幻魔身法,刘之铭便甘心认输,请出拳。” 刚刚还悲愤交加的擂主此刻背负双手,几十张一模一样的脸上挂着轻蔑的微笑,哪有一丝刚刚凄惨的模样。 “这身法,有点意思。”唐罗看着四方擂上一模一样的数十个刘之铭,夸赞道:“川元刘氏的大名早有耳闻,今日得见,这五行灵力捏出的泥人,跟真人一模一样,真是了不起。” 家族迷传被人一语道破,刘之铭大惊失色,怒喝道:“你竟敢觊觎刘氏迷传!?” “又不是身外化身,捏个泥人的秘法,谁会有兴趣啊。”唐罗摆摆手,表示兴趣缺缺,举起拳头道:“画龙画虎难画骨,捏泥人差不多也是这个道理,我要出拳了,你准备好了吗?” “大言不惭!”擂台上数十个刘之铭对着唐罗喝道:“我就不信你能找到我的真身!” 握着拳头站在擂台中央的唐罗环视一周,掠过一张张刘之铭的脸,带着莫名笑意幽幽道:“你的真身,不就在....这里么?” 壮硕如天神的身影突然消失,再一次出现已是高空彩云之上,刘之铭的后背,风雷鼓动的右臂血气如龙,一拳捣在了毫无防备的擂主后背,将躲在云层之后的刘家公子,一拳锤落至擂台,崩开了一口深达半丈的坑洞。 五行小圆满的五彩灵力从擂台散去,众人这才看清,擂台上哪有什么刘之铭,分明是一些泥人土傀,可刚刚那与刘之铭一模一样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呢? 唐罗自然不会去和众人解释为什么刚刚众人看见的每一个泥人都是刘之铭,心底却是满满的赞叹,要说这刘氏先祖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竟能发现人眼所看见的图像,不过是光影的折射,以此创出幻魔身法,独步天下。 真是门机具巧思的武道,这便是为什么他在闭关两年之后想要出来走走的原因。因为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已经看了太多太多的道藏典籍,这些武道知识就跟冰块一样,团在他的识海中,却没有全部变成他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知道,是时候出去走一走了,不光是要见天地,更是要看看这众生,究竟将武道玩成了何等精彩的模样,顺便看看能不能触类旁通的搞清楚,自己这黑球神魂,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刘氏的幻魔身法虽然被能看见灵力的双眼洞穿,但这其中巧思,还是让唐罗受益匪浅。 一炷香后,南方二十五擂,悉数关停! 偌大的毕方山平台,此时只剩一个东区还有人气,其他三区不光是擂主,就连医师边裁都已经撤离,更是有一些受伤不是太重的外门弟子隐在人群中,看着唐罗拿下一方方擂台。 他们当然不是想看唐罗锤翻一个个同门,期待一个全军覆没,而是想要看到,有个人能够站出来,哪怕只是抗下一拳呢。 可这简单的希望却是一次次落空,这些武圣山的外门弟子现在看到走上擂台的唐罗举起拳头,心中便忍不住的颤抖。 就刘之铭的幻魔身法都被破了,他们还能有什么希望... 万念俱灰之时,东边擂台传来一声爆喝,正是二十七号擂主,今年毕方山外门的头名,步氏麒麟山一脉的嫡系,龙灵血脉的拥有者——步麟。 在整个毕方山外门弟子意志消沉的时候,这位一直恃才傲物的外门领袖终于站了出来,对唐罗进行宣战! “嘿那小子,一拳一个很不凡嘛,敢不敢到麟爷的擂台上来比划比划,看看是你的拳头硬,还是老子的龙爪强?” 唐罗举头望去,高大壮硕的年轻人站在擂台边缘,双手抱胸,跟步霄有着三分神似的五官满是冷意,朝着自己邀请道。 “不要急,最后才到你。” 朝对方淡淡一句,唐罗走上了东区最近的一方擂台,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六十四章:压轴 二十几方擂台看似不少,但一拳一个还是结束的很快,如果说整个毕方山平台是一场闪着百盏彩灯的宴会,那么此刻,便只有一盏孤灯还亮着。 龙西三位队员已经站在了唐罗身后,萧子玉目光炯炯望着台上步麟,战意熊熊。 “要不让你先上?”唐罗望着萧子玉的模样,试探问道。 “算了。”萧子玉看了眼台上步麟,遗憾的摇了摇头:“我数次经过他的擂台,这人武道风格对我太过克制,加上龙灵血脉加持,我暂时还没想好怎么赢。” “行吧,那我上了。”唐罗将包裹着九十八枚擂印上衣交到萧子玉手上,在武圣山弟子屈辱的表情中,踏上了擂台。 或许这些在毕方山上摆擂的外门弟子怎么都想不到,堂堂人族圣地的武圣山,为什么会沦落到一个弱势的地位,看唐罗挑挑拣拣的模样,仿佛就像是菜市择菜,先后不过只凭心意,这份羞辱,哪里是这些外门天骄经受过的。 但被一拳击败的他们即使心中有怒,又能如何宣泄,只能双拳紧握的低下头,心中默念十年不晚。 而独苗擂主步麟可是没这么多顾虑,望着唐罗,鼻尖似有硫磺之气喷出,喝问道:“你刚来东区时老子便让你上擂,你偏偏最后才来,怎么,麟爷说话不好使?” 明明是步圣的嫡系后人,说话间却满是市井之气,配上高大壮硕的身形,如果说徐老赢是唐罗见过最顶配的嫖客,那么眼前这人便是他见过最顶配的流氓。 “好菜总是要放到最后,强者通常都是压轴。我只是有些奇怪,你都三十多岁了,不早就应该在武圣山内门修炼,为何会是这一届的擂主?”唐罗舒展着筋骨,朝着擂台上的男子认真问道。 “关你屁事,别以为说两句好话麟爷就会心软,你这混蛋都已经凶境修为了,欺负一群蜕凡武者算什么本事?还他妈一拳一个,恬不知耻!” 轻笑一声,唐罗无意争辩,就跟步麟一直用蜕凡修为在守擂一样,他攻擂也并未用过超出蜕凡境的力量,只是因为肉身特异的问题,他的两万九千点灵力,要比一般蜕凡巅峰,强大数倍,这才造就了一拳一个的威势。 而他也明白,步麟说这话,只是要让这群已经失去信心的内门弟子重拾战意,毕竟挡不住同境界武者一拳,任谁都会心情低落,但境界不同,这难过就能轻易的摆脱。 毕竟有了境界当做借口,谁都能很快的原谅自己,至于唐罗的年岁问题,谁会在给自己找借口的时候公正客观,就当是对方驻颜有术好了! 果不其然,在步麟戳破唐罗修为后,那群情绪低落的外门弟子一个个眼中冒出光芒,仿佛活了一般。 但总归还是有几个脑子不清楚的,听到唐罗是凶境后,他们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绝望中。 因为步尘受伤的原因,他们也扒了一下六年前西陵那场比斗,如果对方此时已经凶境,这不是说明自己可能一辈子都无从追赶么。 就像一同修炼的两个人,还是慢慢出现了差距,任凭后者如何追赶,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有时资质的差距,要比实力更能让人绝望,其实每个来到武圣山修行的弟子都已经发现了,哪怕他们已经高效利用了一天全部的时间,可资质还是将他们逐一分出了强弱。 到了圣地传人的层面,再也不是简单的努力和玩命,就一定能脱颖而出的局面了,因为这儿的每一个人,都在玩命的努力。 不少人神色复杂的望着台上年纪轻轻的唐罗,根本不明白,这个看着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凭什么能有这样的修为。 而步麟看着台上不再消沉的同门,扭头朝唐罗狞笑道:“不是一拳结束么,麟爷就站在这,看看你是怎么结束的!” “唔...真的?”唐罗表情怪异,问道:“你站着不动抗一拳?” 步麟嗤笑一声,抱着胸满脸骄傲道:“一口唾沫一颗钉,你去打听打听,武圣山麟爷说过的话,有不作数的么?”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唐罗将神魂中滂沱的灵力注入体内灵阵,不灭战体,火力全开! 数丈高的银灰巨人出现在四方擂上,如同一座小山,玄蛇与天龙的虚影缠绕在巨人双臂上咆哮,天空突然阴沉,百里祥云聚合化作玄武法相,毕方山准备的擂台十丈长宽,却被玄武法相照了个严严实实,四根如天柱般的粗壮的腿正杵在擂台四角,玄龟灵甲的腹部是玄奥的八卦图阵,无尽少阴伟力化作灵光,注入银灰巨人右臂。 少阴的光芒是蓝色的,海量的蓝光注入巨人的右臂,让原本就粗壮得不敢置信的长臂又膨胀了一圈,远远看去就像一根筋肉铸就的图腾。 随着银灰色巨人握紧拳头勾动右臂,无尽罡风被少阴之力引动,吹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咕咚咕咚” 不是被吓住的人们吞咽口水的声音,而是那如图腾般粗壮右臂中滚动的少阴之力和如龙气血,做好准备工作的银色巨人低头开口道:“就这一拳,你若抗下我便认输,如何?” 那声浪传遍四方,刚刚还宣城自己一口唾沫一颗钉的步麟抬头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拳头,啐了一口道:“干,你当麟爷是傻子吗?擂台拼杀各展能为,想让老子白挨一拳,咋想得这么美!” 力量和体型是息息相关的,换言之,体修之所以将大小如意作为最顶级的秘术,是有很深的道理在其中的。 因为体修一旦突破了某种力量的桎梏,便很快发现会抵达瓶颈,这个瓶颈便是你的肉身,力量终归要通过实体的媒介进行传递。 而这个时候,体型就成了体术武者最终的比拼,体型越大,力量越大,这是根本不用赘述的事。 巨人这一拳或许不能重伤拥有龙鳞护体的步麟,但足以将其打飞擂台,甚至洞穿法阵。 这种必败的赌约,步麟又不蠢,哪会为了一点脸面的问题继续。 六十五章:斗法相 擂台下的观众爆发出哄笑与嘘声,不用说也知道是在嘲笑谁,台上步麟不禁老脸一黑,但道子之争失败后解放天性的麒麟山麟爷才不会去管这些有的没的,自己爽,比什么都重要。 充耳不闻台下众人的喧闹,麒麟山圣子步麟对着银灰色的巨人喝道:“玄武法相有什么了不起,看东宫苍龙如何将这龟鳖镇压!” 灵力化鳞瞬间布满步麟周身,前额两侧太阳穴的部位两根龙角破皮而出,神魂被功体激发,青龙之影浮现在后背冲天而起遁入苍穹,万里晴空突然骤变,阴云密布间,布满青色的雷霆低沉咆哮。 被龙鳞覆盖的武者身形迅速膨胀,转眼化作一头数丈长的巨大龙兽,双足长着鹰爪,只是站在玄石所铸的擂台上,便深深陷入其中,龙尾随意摆动,便是石方地砖被排成齑粉,威势好不惊人。 而东边天空上,本不该在白日发光的七宿竟亮起神光,角、亢、氐、房、心、尾、箕七星的投影竟在天上练在一起,青色的光晕状若苍龙,那七星化作神龙骨骼,雷云化作血肉,竟出现一尾盘踞东天的青龙法相。 傲立在擂台顶上的玄武法相冥冥中感受到宿敌的降临,法相后背的玄蛇立直了身体,朝着东方吐信,而满嘴鲨齿的玄武也朝着苍穹咆哮。 明明只是外门的一场擂台,在两尊法相出现之后却成了神话之战,数丈高银灰色巨人举着图腾般粗壮的右臂,而步麟也化身一头凶恶麒麟,朝着巨人作势欲扑。 那凶悍的气息惊得看客连连后退,就连边裁都止不住的倒退,眼下这场比斗,已经不是他一个普通的仲裁员能够裁定的了,无助的又弱小的凶境武者将目光投向了大仲裁官。 虽然早就料到身负龙灵血脉的凶境武者肯定不凡,但这个场面还是让唐罗有些惊喜,涌起几分战意的银灰色巨人指挥玄武法相离开擂台,露出青天一片,指了指上头道:“这儿太过拥挤,施展不开,我们上去,谁先落地便算输了,如何?” 化作麒麟的圣子连个磕巴都没大,愤然咆哮道:“麟爷怕你不成?” 蜕凡境界的战场才是地面,凶境武者的擂台,就该是无尽的苍空啊! 银灰色的巨人只是双腿委曲,还未发力足下的擂台便龟裂大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轻轻一蹬,强横的力量便撕碎了擂台法阵,引动了毕方山主峰的护山大阵,推得银灰色的巨人冲天而起,稳稳的站在了玄武法相的后背。 “野蛮、粗糙。” 麒麟凶恶的脸上满是嘲弄,四足踏在虚空上,化作一道青芒冲上青天。 毕方山的武者们高仰着头望着占据东北两方苍穹对视的巨兽,心中只有高山仰止。 原来他们刚刚,竟是在跟这样的怪物交手么,一拳被打败的事,好像并不那么难受了呢。 但有人欢喜有人愁,天知道这西陵唐罗是从龙州哪个疙瘩冒出来的,这刚一出现便将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所有参赛者的风头盖住,几个出生不凡的世家公子仰着头,脸色无比阴沉。 苍穹上,银色巨人与凶兽麒麟也站在了一起,代表力量的拳头与龙爪相撞,整片天空都在颤栗。 唐罗力量本就胜过步麟一线,何况脚踩玄武龟背,仿佛站在坚实的大地之上,这样的搏杀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银色巨人承受了所有力量反馈,却好端端的站在玄甲龟壳上,而凶兽麒麟却被这股巨力掀飞,难以控制身形,在高空中不停打着旋儿。 所以在外人看来,这第一击碰撞,竟是凶兽麒麟被银灰色的巨人碾压。 面无表情的唐罗并没有放任优势溜走,驾驭者玄武法相便扑向无法控制身体的麒麟,眼看玄蛇便要将对手一口吞下,却被漫天如雨雷霆击成了灰灰。 玄武吃痛咆哮,无法追击,龟背上河图光芒大作,化作春雨滴落在玄武后背,抚慰北方神兽的痛苦,而在春雨的滋润下,玄甲内又探出一条新的玄蛇,与刚刚那条化作灰灰的,一模一样。 玄武未有大碍,但终归被阻止了攻势,而唐罗也算是明白了,这青龙法相的战斗方式,本以为就是行云布雨,想不到竟能驭使雷霆,这可就麻烦了。 就跟武者分等级那样,灵力自然也是有级别的,但不论哪一种修炼体系中,雷霆都是上级的伟力,所以自古雷法都比寻常功法难修,便是这个道理。 凶恶无端的近战麒麟,加上御使雷霆的青龙法相,立于冬天虚空之中的步麟愤怒的长啸,麒麟之体又壮大了几分。 “还真是,有点棘手呢。”唐罗望着生受一拳却毫发未伤的麒麟凶兽,心中感叹:“武圣山到底是人族圣地,这样的人竟还不是道子,步霄的武道,又该是何等惊艳?” 但不管步霄有什么能为,都要先战胜步麟才能碰见,压下心头杂念,唐罗踩着玄武后背,朝冬天的青龙法相撞去。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开团先切法师这种事,作为一个老宅男,已是深入骨髓的信仰。 青龙法相虽是投影,但有着龙灵与神魂加持,几与真龙无异,而真龙只有战死,也从未落荒而逃! 面对玄武法相与银色巨人,盘踞在东天的青龙口吐雷霆,那青色的雷光划过天穹,就像是九天落下的神剑,要将来犯的敌酋斩尽。 玄武法相龟甲上的河图闪出光华,化作龟甲玄色虚影撞上青色雷霆,老阳与少阳之力剧烈碰撞,青色与黑色的光影在天穹上相持不下,而玄武则是载着巨人,来到了冬天青龙法相的正下方。 麒麟凶兽看出唐罗计划,以角为矛化作神芒,拉出一道纯白长线,朝着巨人胸膛撞去。 唐罗看了眼来势汹汹的麒麟凶手,又望了望头顶中门大开的青龙法相,权衡之下,还是决定先解决威胁更大的青龙后再慢慢炮制步麟。 胸中两道悬空双轮疯狂旋转,九千道先天元气合二为一,化作一口先天神剑,朝着青龙逆鳞处袭去! 六十六章:玄疾天火 至于极速逼近的凶兽麒麟,说实话唐罗真没有放在眼里,自修成不灭战体以来,这巨人之身让他在斗战中占尽了便宜,钢身一体、天赐神甲、铜头铁臂、天龙虚影... 哪一项都没让他失望过,大多同境武者的攻击最多只能击碎天赐神甲,并在功体上留下几道划痕。 面对一个不过灵力三万出头武者的攻击,他觉得硬抗问题都不大,反倒是青龙法相的雷霆很是棘手,需要认真对待。 有了决定后自然心无挂碍,唐罗吐出的那口先天神剑如约贯通了青龙法相的逆鳞,将青龙虚影斩成两段,痛苦的苍龙犹如活物般将自己长达数十丈的龙身扭成了蛇体,身形慢慢变得虚无,整片天空的雷霆骤然狂暴,若不是玄武的河图玄甲实在给力,光是这漫天雷霆就够唐罗喝一壶的。 而与此同时,凶兽麒麟的一对龙角,也刺入了银色巨人的胸膛,从未令人失望的天赐神甲就像是玻璃一般被轻松震碎,那麒麟角仿佛具有忽视一切的魔力,轻易洞穿了钢身一体的胸膛,要不是双肺所化的虚空双轮阻挡,银灰色的巨人很可能就被这麒麟角长驱直入洞穿胸膛。 但即使有着虚空双轮抵住麒麟角,不灭战体上胸十纹的神阵已被破坏,巨人功体难以维持,连同各种奇幻一起散去。 脚下的玄武法相感受不到不灭战体神阵玄妙的呼应,也化成了云雨,与青龙法相一同消失。 谁能想到,仅仅是一次判断的失误,战局竟然彻底翻转,刚刚还占尽上分的唐罗巨人功体被破,玄武法相被毁,胸前豁开的伤口不停飙血,还有一头麒麟凶兽正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步麟不清楚为什么唐罗没有被自己一角撞死,但看对方此时的模样便知刚刚一击已经重伤对方,胜局已定。 虽然青龙法相被斩断间接也伤了他的神魂,但只要能够将这横扫擂台的狂徒镇压,一切都是值得的。 踏步虚空,麒麟凶兽化作一道流光,高高扬起龙爪,朝着重伤的唐罗挥去,利爪击空划出数道丈余风罡,直扑重伤坠落的武者。 “还真是被小看了呢。”不断坠落的唐罗睁开眼,在虚空中站定,捂着前胸两个大洞望着袭来的罡风,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鬼影步发动,身影瞬间消失,让麒麟凶兽的攻击落了空。 步麟一愣,不敢相信被自己麒麟角重创的唐罗竟还有余力施展遁术,四下寻找着对方的身影。 “别找了,我在这儿。” 淡淡的声音自后背传来,谁能想到唐罗竟没有与巨大的麒麟凶兽拉开距离,反倒是闪身来到了对方后背,难道这人不知道麒麟火可焚尽世间万物么? 波澜大怒的步麟杀气腾腾,周身鳞片开阖,仿佛呼吸,湛蓝色的凶焰自鳞隙中喷出,熊熊燃起,将自作聪明的武者吞噬。 围观众人面露不忍,特别是龙西几名队员更是惊呼出声,谁能想到刚刚还占尽上分的唐罗竟然转眼便葬身凶焰中,即便不死,那火毒自胸前两个大洞侵入体内,如跗骨之蛆,未来定受无边痛苦。 刚刚还是大魔王的唐罗在碰上武圣山同境的弟子后,竟然会败得这样干脆利落,这一刻的围在擂台边的世家公子皆是满脸绝望,而武圣山的弟子们却是喜笑颜开,甚至还有几声压抑不住的欢呼声传来。 仰头望着湛蓝色凶焰环绕的麒麟凶兽如同君王降临般缓缓落地,每个人脸上都是无比的复杂。 四足落地,凶焰散去,骄傲的步麟正想一抖身子将唐罗的焦尸丢下,便听到后背一个淡淡的声音。 “你输了。” 全场寂静,所有人望着依旧站在麒麟后颈上那个本该死去的年轻武者目瞪口呆。 每个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湛蓝色的麒麟凶焰又叫玄疾天火,便是凶境中的顶级强者也不敢轻攫其锋,那这唐罗是怎么在烈焰焚身下完好如初的。 化身凶兽的步麟艰难的扭过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唐罗,他自修成麒麟圣体以来,就从没有碰到过无视凶焰的武者,就连火神血脉的都得小心对待,这人凭什么? 怒从心头起,麒麟抖身天地震,将唐罗重重从后颈上甩下,步麟咆哮道:“不可能,这不算,老子没有输,再来打过!” 这已经是步麟第二次食言了,两次定好的规则都被轻易推翻,虽然一身修为精湛无比,但还是让围观的世家公子不齿地撇过头去,就连边裁的表情都不太好。 毕竟擂台上,胜负的规则除了根据一横一竖和打出擂台外,还是需要一些弹性的,比如一拳之约,三招胜负之类的。 这通常都是挑战者与擂主自行沟通后便能形成默契的口头契约,别说步麟这样的身份,便是随便找一个普通世家的公子,也会遵守, 可谁让这麒麟山的圣子地位高绝呢,他不肯承认刚刚讨论的谁落地就算输,两人又同时在擂台上,边裁只能一脸尴尬的望着前来取印的唐罗抱歉道:“胜负未分,恕我无法将擂印交给唐公子。” 仲裁所终是武圣山的附庸,哪怕步麟做的事很是丢丑,在帮理帮亲这样的黑白选择中,仲裁官也能很好的摆正自己的位置。 本想迅速结束第一天擂台的唐罗被激怒了,本来他的目标就不是步麟,为什么不想与其分出一个真正的胜负,便是不想暴露太多的底牌出来。 毕竟他对步霄一无所知,而步霄却能从他的交手记录中窥出端倪,这种信息不平等会让之后的对战很不舒服。 本以为这步麟是武圣山出身,总归会要点脸面,没想到出身和天赋真的跟道德没有一丝关系,这种人不把他打疼了,根本不知道收敛。 胸前两个被麒麟角豁开的大洞已经在金土两昧先天之气下弥合,光滑的好像从未受伤,赤裸上身的唐罗转过头,对着擂台另一侧的麒麟凶兽冷冷道:“看来你是,真的想死!” 六十七章:碾压 “哈哈哈哈。”麒麟凶兽仰天狂笑,声震四野满是不屑:“巨人功体都被我破了,杀我,凭什么!?” 唐罗面色如水,或许步麟以为,破了不灭战体便是胜券在握,但他自己心里跟明镜似得,虽然转修体术,但从没将不灭战体当做是不败的倚仗,毕竟修到二品境界的韩圣都被围殴致死,刚刚修到四品的他又算得了什么。 不说武道大昌千年有多少玄奇的秘术,光是他自己都有数种破坏不灭战体的方式,所以功体被破这种事,他是早有心里准备的,只是有些心疼重刻神阵的灵力罢了。 鬼影步启动,唐罗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个残影再一次出现在麒麟凶兽的后颈处。 “还敢来,真当麟爷拿你没办法!?” 湛蓝色的玄疾天火再一次从鳞隙中喷出,而这一次步麟操纵着天火聚于后颈,全神贯注的步麟想看看,唐罗究竟是怎样从这般凶焰中完好如初的。 不光是他,擂台下的看客们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生怕错过,每个人都想借鉴唐罗的辟火方式。 可哪有什么方式,站在麒麟后颈的唐罗面对四面八方玄疾天火,只是在硬扛而已,虽然上胸十纹的神阵被破坏,但不灭战体依旧有五座神阵发挥作用,若论御灵之法,除了赤霞功外唐罗还没见过比不灭战体更加优秀的。 一般武者之所以畏惧玄疾天火,是因为他们身处天地间,要以外息维持生机,对天地依赖极重,所以很难做到水火不侵,万法不坏。 每个人都在冥冥中不断沟通着天地,交互着灵力,只是这种交换沟通太过晦涩,一般武者根本感受不到罢了,所以并不是灵火能轻易侵入武者肉身,而是武者自己在交感天地的过程中,将火毒引入而已。 但已经做到外息转内息的唐罗根本不存在这一说,所以玄疾天火对他来讲,只是高温难耐罢了,但以他的肉身强横程度,仅仅靠高温就想要重伤他,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做到。 无视了熊熊燃起的玄疾天火,唐罗朝着麒麟的后颈,吐出一口先天神剑! 作为现阶段最重要的攻击手段,先天神剑的威能从未让唐罗失望过,融合了九千道先天元气的神剑轻易洞穿了龙鳞,贯通了麒麟功体。 一个人头般大小的空洞出现在麒麟颈部,凶兽吃痛大叫,就连后颈的玄疾天火都摇曳得难以维持。 任凭麒麟如何抖身,唐罗都跟跗骨之蛆般贴在凶兽的后颈,连续发动攻击,虽然之后的先天气箭再没第一道那般惊艳,可每一记都能将凶兽颈部的创口进一步撕裂,如岩浆炽热的麒麟血洒满整个擂台。 武圣山的顶级功法竟在唐罗面前节节败退,玄疾天火的凶焰拿对方没有办法,可再承受先天气箭,步麟引以为傲的麒麟功体便要被破了。 这是麒麟山圣子功成以来碰到过最无助的情况,无惧玄疾凶焰的凶境武者,真是闻所未闻,谁能想到麒麟巨大的体型居然成了战斗的短处。 无奈的步麟只能退去功体,化作人形龙身,想要搬回颓势,但得势的唐罗哪会让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殆尽。 或许身披蛟龙之鳞的武者鲜有被同境武者以体术破防的时候,但不巧唐罗便是那鲜有之一。 唐罗提着一双铁拳追着化身独角蛟人的步麟猛锤,冲、催、震三类刚劲合化为一,每一拳砸在步麟身上,都能将大片的鳞甲震碎,而凶悍的步麟也毫不相让,以爪换拳丢弃防御,每一次挥击都能在唐罗的身体上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两人你来我往,一息间便是数次交手,血肉与鳞甲在擂台上横飞,步麟的护身龙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少,而唐罗身上的爪痕,也不断的增加。 但人形武者撵着蛟龙怪物的优势,却始终没有丧失,虽然步麟此时气血如龙生命力无比旺盛,但有着金土两昧先天之气正在不断的修补唐罗的身体,使后者韧性更强。 明眼人都能看出,再打下去定是唐罗胜出的局面,因为伤势可以痊愈,但龙鳞却无法再生。 化身蛟龙的步麟又被一拳打在肩膀,强横的刚劲将肩胛的龙鳞震碎掀飞,强横的劲力推着他的身体不断后退,足下龙爪犁出数道深痕。 步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在体术上被同龄人压制,顿时绝了以体术争胜的念头,神魂透体而出,数道苍龙之影浮现在其后背,化作一条条云龙,盘踞在步麟身周。 每一条云龙都是云气铸体龙魂点灵,极擅虚实变化,韧性高绝远超一般荒兽。 感受着云龙散发的可怖气息,擂台下的围观者瞠目结舌,不少人感叹武圣山的强大,但更多人却是为步麟的巧思而赞叹。 谁能想到龙灵血脉最好的铸魂方式居然不是观想己身龙魂,而是以拟灵法御使,虽然在神魂与攻击强度上以拟灵法铸魂会低于观想法,但实际战力上却是超出不知多少。 现在不过初入凶境的步麟便能御使龙魂幻化六尊云龙,每一条都相当于一名精通柔术的凶境武者,加上东宫苍龙这样的顶级法相,天知道这样发展下去他还能将龙灵血脉开发道何种程度。 虽然不齿于这人的乖戾反复,但就这血脉发开,没人能说出一个不字。 步麟周身鳞甲破碎,龙血将他整个人染成通红,但唤出六尊云龙后,麒麟山的圣子再次变得不可一世,指着唐罗癫狂道:“你不是很能吗?希望一会儿葬身龙腹的时候,不要忘记杀你的是谁!” 六条云龙化作六条白线朝着唐罗周身大穴袭来,唐罗急忙并起双拳以冲炮格挡,风雷鼓动的炮拳犹如气弹,将云龙炸碎,心中正奇怪这东西为何如此不堪一击时,便发现被震散的云龙竟又再次聚拢,仿佛刚刚的攻击对其毫无效用。 “简直天真!”步麟双手抱胸,冷笑嘲讽道:“云龙者,可化万物,聚为实,散为虚,凝成象,散化气,浊则升,清则隐。天下柔劲莫出其右者,神力万钧亦不能伤,你,死定了!” 六十八章:武圣山第一滚刀肉 人族的武道最初都是模仿妖兽的战斗方式创造的,就连最初的吐纳学的都是树精木妖吞吐天地灵气化用的技巧,体术自然也不例外。 如果说刚劲的启蒙便是猿类妖兽的话,那么柔劲、暗劲便是龙、蛟、蛇、蟒这样的脊椎动物妖兽了。 而云龙的地位,无疑是柔劲这门学科中,最上级的妖物,就像步麟说的那样,不管唐罗的刚劲再强,对上这六条云龙也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但体术不行,不代表唐罗没有其他手段,面对龙首怒张,龙牙锋利的六尊凶兽,唐罗伸出右手,撑开了阴阳碾。 黑白两色的巨大磨盘搅动着混沌,六道龙影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卷入碾中,两仪神磨滚动,六条云龙被生生绞成天地间最基本的灵力元素,号称韧性高绝的龙魂更是被彻底覆灭,化作精纯的元神之力反哺唐罗。 “先天阴阳大磨盘竟又重现世间!” 早已来到擂台一边的三位大宗师看到唐罗手中出现的碾影,面色凝重的对望一眼,瞳孔中满是惊骇。 本以为只是身负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可现在看来,事实远远超过了众人的想象,想起上一个拥有这个神通的男人犯下的醉心,三位大宗师不禁一阵冷颤。 唐罗可不知道台下的三个大宗师心里在想什么,在碾碎六条云龙后的他连犹豫都没有,便朝着步麟袭去。 因为失去六道龙魂而受创的步麟此时正处于神魂撕裂的剧痛中,浑身好像麻痹了一样,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回应,只能眼睁睁望着唐罗一步步靠近,那带着龙吟虎啸之声的拳头在眼中放大。 “轰!啪!” 进行中的唐罗面前突然升起一根巨大冰柱,本该砸烂步麟五官的一拳被阻,只是轰在了玄冰上沿,将冰柱击断。 攻势被阻的唐罗收手而立,扭身望着台下一位鹤发白眉的大宗师,淡淡道:“宗师既已出手干预,这擂台便算是分出胜负了吧?” 虽然没有一拳砸烂步麟的脸有点不爽,但唐罗心里也明白,有三个大宗师围观,想要无遮无碍的发泄情绪,还是有些不现实。 鹤发白眉的大宗师挥手将擂台上的冰柱散去,朝着唐罗感叹道:“小友不但修为高绝,更是身负两仪先天磨的大神通,这擂台战,是你胜了。” 另外两位大宗师也是点点头,以他们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刚刚步麟身处神魂撕裂的痛苦中,根本无力抵挡唐罗那一拳,若是放任不管,步麟的很可能被震伤识海,好友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这场擂台的结果已无异议,正要授予擂印,便听到擂台上的一声咆哮。 “老东西说什么胡话!” 正是从痛苦中回过神来的步麟,指着台下那位鹤发白眉的大宗师呵斥道:“胡乱插什么手,麟爷受不起这小子一拳么,什么就分出胜负了,狗屁!” 虽然对这位麒麟山圣子脾性早有耳闻,但还是没想到竟能乖戾如斯,真是闻名不如见面,鹤发白眉的大宗师冷哼一声,将擂印甩向唐罗,便化作一块冰晶消失破碎不见踪影,而另外两名大宗师亦是看了台上步麟一眼,失望地摇了摇头,消失在擂台边上。 “喂!别走啊,你们难道没有看见这人刚刚用了两仪碾吗?不把他抓起来吗!?” 或许是在麒麟山上颐指气使惯了,步麟怎么也想不到三个大宗师竟然这么不给面子,说走就走。 虽然他嘴巴上说得好听胜负未分,但经过两场比斗他已经清楚的知道,身负阴阳碾又在体术上压制自己的唐罗,他根本没有机会战胜。 如果说曾经石纪云觉醒的噬魂之力是针对神魂最顶级的血脉,那么两仪碾便是针对神魂最顶级的神通。 以拟灵法铸魂的龙灵血脉者自然是强悍无比,但唐罗拥有的神通便能将他牢牢克制,别说再战一场,便是在打十场他也没什么机会取胜。 眼前这个叫唐罗的世家公子,将会成为他一生的梦魇,所以这人,必须要死。因为身负两仪碾神通,本就是一项死罪! 步麟对着唐罗冷笑威胁道:“别以为灭杀麟爷六道龙魂的事儿就这么算了,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我真的很好奇,三位大宗师不在,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对我大放厥词!?” 唐罗正将擂印收好,听到步麟的话后,作势欲扑。 可还不等唐罗靠近,便有数十个人影拦在了擂台中央,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正是那群滞留平台的仲裁官们。 祎伟站在队列最前,对着唐罗劝道:“唐公子,此时胜负已分,你若还想对麟少爷出手便是挑衅麒麟山,我等仲裁官绝不会坐视不理,望你三思而后行,莫要自误!” “呵,这便是你的倚仗么?” 唐罗顶住身形没有冲阵,朝着缩在人群后的步麟,轻蔑道:“只敢躲在手下背后犬吠的懦夫,真是玷污了地级一品的龙灵血脉。” 激将法对出身高贵的武者一直是无往不利的制胜法宝,但碰上一个性格乖戾的滚刀肉,效果便不佳了。 步麟非但没有被挑衅,更是满脸骄傲的退后一步,仿佛对仲裁官的姬氏出现很是满意,对着唐罗傲然道:“这便是出身高贵的麟爷与你这样的泥腿最大的区别,老子是麒麟山道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即便你能侥幸打赢老子,可面对武圣山的势力,也只能低头!信不信麟爷只要开口,你那什么西陵唐家转瞬便会分崩离析?这,便是权势啊,你这泥腿,懂个球!” 力量就是力量,不管它来源于自己,还是权势。 打不过还要硬打?对不起,武圣山的传承里根本没有这一项,步麟根本不觉得站在手下背后有什么丢人的,若不是没有直接指挥仲裁官的权利,他都想命令这些仲裁官将唐罗击毙。 “呵,可真是怂得真实。”唐罗看了躲在队尾的步麟,祝福道:“真希望未来你能成为武圣山的圣主。” 六十九章:内门名单 不屑再看步麟一眼,唐罗走下擂台,从萧子玉手中接过包裹擂印的上衣,带着龙西三名队员离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武者眼中,再没什么比以弱胜强,以下克上更能让人心潮澎湃的事了,随着毕方山主峰最后一座擂台关停,武圣山外门前一百位弟子,尽皆败下阵来。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通道,肃立两旁的世家公子满脸的敬意,这敬意不光是因为唐罗碾压了毕方山的擂台,更是因为他代表世家武者向人族圣地证明了,世家的天骄武者,并不比圣地的后人差。 天色渐沉,擂盏熄灭,毕方山主峰平台从未像今日这般黑暗,那群毕方山的外门弟子捂着伤口望着唐罗一行远去的背影,只觉得难以呼吸。 高高在上几千年的人族圣地武圣山丰碑轰然倒塌,只剩沉默和痛苦。 即便再过一百年,他们也不会忘记,1784年的秋天,有一个世家公子,压得人族圣地喘不过气。 即便再过一千年,武圣山也不敢忘记,曾经有一个叫唐罗的男人,一擂一拳,将几千年的骄傲轰碎。 有些人终将成为人族的圣王,不管他出生在平凡世家,还是圣地天宗。 …… 毕方山内殿 一袭僧袍背着竹筐的佛子衍空正在和武圣山道子步霄告别。 “大师要走,步某不敢强留,只是不能再听佛子布道,后山生灵应该会很寂寞吧。”步霄叹息道:“元洲灭佛之事,步某已劝过徐行走收回成命,但徐行走态度坚决,除非大师愿意拔除唐星识海中禅念,不然他不会收回神剑敕令,佛子以为如何?” “多谢步道子从中说项,可世间万相皆是虚妄;一切有为法不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做如是观。此乃徐行走的业,也是元洲佛门命中的劫,非是小僧或是道子能够改变,只盼徐行走能够早日回头。” 衍空脸上不悲不喜,毫不在意步霄提出的交换,双手合十淡淡道:“小僧来找道子,是有一事相求。” “大师请说。” “请道子转告唐星居士,小僧在朝昌城外浮云寺等他。” “大师还是不肯放弃吗?”步霄面露不忍:“元洲佛门有数百万僧人信众,难道比不上一个弟子门徒么?” “万法缘生,皆系缘分。” 衍空淡淡道:“只要心中有佛,哪怕经文被毁,庙宇被拆,依旧不会阻断修行,灭佛不过形式,元洲徐氏乃人族圣地,又怎会与普通信众为难。” 很难相信这样天真之言是一派道子说出的,到了他们这个地步,哪能不清楚,即便元洲徐氏再仁善,灭佛之举也绝不会没有杀戮和鲜血。 能说出这样的话,衍空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装作不知道。 步霄定睛望着衍空眉眼,想要将眼前之人看个通透,却越看越迷惑,佛子的眼中有无限慈恩仁善,但为什么看得越久,心却越冷呢。 将脑海中莫名的想法抛开,步霄点头道:“那好吧,步某一定将这话带给唐星。” “多谢道子,小僧去也。” 摇摇头,步霄坐回中堂属于道子的宝座上,虽然决定要为段千愁抗下这段因果,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牵扯了三大圣地,若是之后无相禅寺和元洲徐氏的前辈深究因由,真不知道他这个道子身份,能不能扛得住。 “表兄啊,你可真是...”步霄幽幽叹道,好在作为圣地道子,这种自怨自艾的情绪根本不会长久,道心清明的秘术流转全身将所有消极的情绪压下,他又成了武圣山那个完美的道子,朝着殿外庄严道:“进来。” 在门外等候多时的传令官听到呼唤,高举着密简迈入内殿,颤声道:“禀道子,四方擂台业已结束,三位总裁已将可以晋入内门的名单进行整理,请道子过目。” “这么快?”步霄双眉微皱心中有些疑惑,往届至少都要打到半夜的四方擂,这次居然结束的这样早,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呈上来。” 传令官举着密简,小心翼翼的呈给中堂宝座上的道子后,束手立在一旁,低垂着头。 将密简打开,却是一片空白,莫说名字,连个笔画都没有。 “这是什么?”步霄面无表情地将空白的密简丢在一边,望着传令官冷声道:“你是想告诉我,今年连一个内门弟子都没有么?” 虽然早就预料到道子会质问,但这样的语气还是让传令官感觉冰寒刺骨,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口中却如倒豆子一样将今日毕方山的情况快速禀明。 而步霄越听表情越怪异,虽然在药谷的时候唐罗说要挑战自己,但他其实并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在他看来,唐罗根本没有机会取得武道大会的前三甲的可能。 因为后两关可不是实力强资质好就能做到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罗竟真觉得自己可以,并将事情做到这样的极致。 横扫四方擂对一名凶境武者来说确实不算难事,外门前百的弟子中,真正有能力与他一战的也只有一人而已,可步麟是怎么败的? 作为道子之战曾经交手过的对手,步霄对步麟的修为可是印象深刻,这样一个人竟也败下阵来了吗?怎么可能! “步麟呢?就因为输了道子之战,便自甘堕落,宁愿全军覆没也不肯露修为站出来吗?”步霄皱着眉,在他心里只有这样一种可能了,不然他实在想不出,能够克尽天下刚劲体修的步麟,如何会败给一个只有蛮力的唐罗。 “回禀道子的话,麟爷出手了,是整个四方擂没有被一拳击败的擂主,但是...”传令官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鏖战许久,从天上打到地下,终是不敌唐罗,在韦宗师的干预下判负。” 传令官说的委婉,听的人更是雾里看花,步霄朝着传令官命令道:“将斗战细节取来!” 早有准备的传令官连犹豫都没有,便从怀里掏出一只密简,高高举起呈上。 七十章:第二关 走出内殿的衍空并没有坐上步霄为其准备的辇驾,作为无相禅寺本代最杰出的弟子,修成无苦寂灭心经的绝世天才,他对自己有着极高的要求与自律。 禅宗始终相信,要超脱轮回首先便要经历轮回,而轮回是什么,便是沉沦欲海中那无边的苦。 而在衍空看来,经历轮回便是要自我节制、自我磨练、拒绝物欲、情欲、忍受他人所不能忍受的绝境,方能超脱彼岸。 这种外道苦行学说在佛国中有着不少拥趸,却极少有人真的能坚持下来,虽然这种方式能够极大的增强精神与意志,但过程实在太过艰辛,或许在凡境与蜕凡境的时候,沙门中人还会将其奉为圭(gui)臬(nie),但真正到达凶境的大能禅师,极少能够坚持苦行。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衍空能在这个年纪,获得这般修为的原因吧。 赤裸双足的佛子边走边吟诵无苦寂灭心经,看似缓慢平稳的一步踏出,身形便已在数丈开外,若是有佛国的禅师看见这番光景,一定会惊呼。 因为衍空赫然已将神足通练到缩地成寸的境界,数丈距离抬腿即至恍若瞬移,这神通的精深程度相当于浸淫神足通数十年的禅师,令人难以置信。 从昆吾山脉的中心走出,不过半刻钟便离开了武圣山地界,光脚的和尚突然站住,从禅定的状态中退出,因为他突然感受到,面前有一股极强的杀气正是对着自己。 金色的庚金剑气掠过眼前土地,划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剑渊,元洲徐氏行走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杀意,冷冷问道:“和尚,你要去哪儿?” 衍空沉默,佛光流转全身,在手背上发现一道微不可查的幽冥剑印,将其驱散后,双手合十道:“自是去该去之地。小僧日日都做功课,却从未发现行走在手背上留下的剑印,幽冥剑意果然不凡。” “和尚,我敬你是佛国道子,重现无苦寂灭道的不世天才,这话我只说一遍。”徐老赢面色如雪,寒声道:“将唐星识海中的禅念拔除,今后大路朝天,若是你执意不肯放手,一定会后悔。” “南无上士尊菩提萨埵,一切缘起缘灭,皆是命中注定。”佛子衍空颂唱一句佛偈,淡淡道:“既是注定,又何来后悔。” “冥顽不灵,和尚看剑!” 徐氏剑者大怒,举起御虚幽凰神剑一斩便是数百道裂石分金的庚金剑气,通冥剑体全开,苍穹中张开了八个剑墟,犹如虚空之眼。 这几年他依靠通冥剑体的特性,在体内开辟了整整八方剑域,观想剑墟中的百万断剑残魂,若问徐氏现今哪位凶境剑者的剑魂最强没人能答,但要问凶境的剑者中谁观想的剑魂最多,徐老赢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虚空中张开的八方剑域吞吐着剑魂,那一道道神剑的光影连在一起汇成光柱。 剑芒如雨,将整座山峰削成齑粉,从远处看,这光柱就像天罚,将世间的一切都湮灭。 面对徐氏的诸天无上剑典,衍空不敢大意,口中吐出一枚金刚菩提舍利,金色的佛光刚刚笼罩全身便被如瀑的剑魂吞噬,每一息都有上万道剑魂打在金刚菩提舍利聚成的金色光幕上。 元洲徐氏的诸天万道剑意杀法第一,这不是各个圣地给徐氏面子的恭维,而是因为元洲那群剑者真的将杀伤力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一座矮丘在剑魂的轰击下化作虚无,元洲的剑者停止了灵力输出,想再问问衍空,刚刚的一轮剑瀑有没有让他脑子清醒一点,却看到粉碎的山岭中一根孤独的石柱,上头有个布满裂痕的金色光蛋。 “剑域巧夺天工,也请行走见识下佛国万卷经藏!” 微不可查啊的心咒梵音在金丹中响起,八万四千卷佛藏凭空出现摊开,无数佛子从经文中跃出变做咒文金剑,对着天上剑者袭去。 “对攻么?有点意思!”徐老赢的望着满天金光,挥剑向前,身后的八方剑域再一次喷出剑瀑。 半空中,经藏佛咒与名剑之魂轰然相撞,轰鸣声震得昆吾山脉巨震,犹如末日般的场景让山间的动物亡命奔逃。 就在这没有观众的深山里,中州佛国的无上佛子与元洲徐氏的最强行走,正进行一场激烈鏖战。 …… 龙州历一七八四年 九月初四 青年武道大会的第二轮也已开始,跟上一轮拥有四百位的参赛者不同,真正进入第二轮的,只有不足一百人。 换言之,有七成以上的人,没有在第一关取得一块擂印。 第二关的场地并未设在毕方山主峰,甚至没有在十圣山中。 这天一早,有资格进入第二轮的参赛者们就被仲裁官们领着下山,往昆吾山脉的深处走去。 在一处依山傍水的竹林尽处,仲裁官对着不足百位的参赛者道:“穿过了竹林便是武道大会第二关的道场,你们自己过去吧。” 穿过竹林是一处千仞高山之壁,有潺潺流水自山涧淌出,而山壁前,是一间竹舍,侍者数人,竹舍的外壁上,是一张白字大报,上头有晋入第二关所有挑战的名字。 而昨日见过的那名鹤发白眉的大宗师与另一书生模样的中年人,就在竹舍前头的茶亭中品茗,等着众人。 待得挑战者到齐,大宗师放下茶杯朝众人问道:“这里便是武道大会的第二关到场,第一关获取的擂印都带了吧?” 在看到众人点头后,大宗师又道:“一会去侍者那将擂印换做玉币,这玉币便是你们第二关的成绩,最终结果,便以玉币多寡排名,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将擂印换成玉币,然后根据玉币的多寡排名,这不是要他们自相残杀吗? 而且,这挑战者里头还有个怪物啊,一个人就挑翻了武圣山所有的外门弟子,这怎么打!? 许是看出参赛者心中的惶恐,鹤发白眉的大宗师补充道:“在这竹林中,不许私斗。” 七十一章:龙西财团 龙西一伙儿几乎都能听见竹林里压抑不住的欢呼声,但龙西一行脸上的表情却可用灰败来形容。 就像是一个拳术精湛的体术大师上擂比武,裁判宣布这场只能用剑,这不是特么的针对么!? 崔浩然心里有一万个草泥马呼啸而过,但看了看竹亭中的大宗师,还是没敢吱声,只是扭过头小心翼翼的观察唐罗的表情。 可相较于龙西几名队员的心情跌宕,“被针对”的队长唐罗倒是面色如常,就算听到竹林不许私斗,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带着三名队员朝竹屋走去。 只是在经过竹亭时,多看了几眼与鹤发白眉大宗师对坐饮茶的中年文士,仿佛感受到唐罗的目光,中年文士扭过头,对着唐罗颔首,阅尽沧桑的双眸里,满是平静的笑意,而唐罗看见中年文士回头,双手作揖行了一礼。 本是寻常的招呼,落在龙西三名队员眼中却是无比怪诞,三人眼睁睁看着队长唐罗在经过竹亭时不住朝鹤发白眉的大宗师对座的空位打量,最后甚至行礼,具是满脸惊骇。 “队长,你在干嘛?”崔浩然轻轻扯了扯唐罗后摆,小声问道。 “???”唐罗茫然的扭过头,不解道:“我在和武圣山的前辈行礼啊。” “可...韦宗师在那个方向啊。”崔浩然小心翼翼指了指另一个座位。 “不是韦宗师,是另一位前辈。”唐罗答道,看着三名队员满脸惊异的模样,愣了愣,扭头过看了看,确定中年文士模样的大宗师还在,回过头不解问道:“你们不行礼么?” 除了队长您,谁有胆子这样轻慢一位大宗师啊! 三人望着韦宗师对座那个空空如也的位置,无奈的摇摇头,虽然见识过唐罗战斗的众人明白自己这队长或许能从大宗师手下逃得性命,但他们可都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大宗师要杀死他们就跟杀死一只蚂蚁没有分别,土狼哪敢在雄狮面前造次,这是生命阶层的碾压啊。 崔浩然的表情难看的都要哭出来了,小声告饶道:“队长,我知道刚刚韦宗师的针对让你不爽,可我们现在还在武圣山地界啊,就算为了我们几个,请千万克制啊。” 看了眼如丧考妣的李玄霸和满脸愁容的崔浩然,唐罗总算是回过味来,也就是说,这两人都看不见韦宗师对面的中年文士吗!? 将目光投向萧子玉,自唐罗说话后,他便一直朝中年文士的座位上打量,但看了许久,也是毫无发现,只能朝唐罗无奈地摇了摇头了。 唐罗皱着眉:“enmmwww..没事了,我们去竹舍处换玉币吧。”没有再纠结中年文士的事,径直朝竹舍方向走去。 而看到队长不再挑衅大宗师,三名龙西队员大喜过望的跟上,脸上满满都是逃出生天的侥幸。 也就是自家队长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换了别人这样轻慢,早就被挂到竹子上了吧... 龙西一行走远后,竹亭内,鹤发白眉的大宗师对着中年文士举杯笑问道:“此人便是击败麒麟山道子的唐罗,陈兄以为如何?” 想起刚刚笃定的眼神,陈梦庐赞道:“这般年纪,这般眼力,委实了不起。” “能得陈兄夸赞,看来此子必能青史留名,这龙西唐氏,还真是行了大运了。” “韦兄谬赞了。” 竹亭不远处的山壁前就是兑换玉币的竹舍所在,龙西一行到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已完成兑换,而唐罗也从各个小团体轻声的交流中,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每一块擂印能换十枚玉币,而这玉币具体有什么用途,负责置换的侍者却没有透露,只是说第二关的最终排名与玉币的数量息息相关,让参赛者尽可能多的获取玉币。 既然大宗师说了竹林内不能私斗,很多人就将脑筋用在了交换上,特别是那个朝昌项家的公子,项楼兰。 或许云氏附庸出身的项家真的有商业能力加成,项家的公子已经游说了好几位只有几十枚玉币的参赛者将玉币割让,短短一会儿,便四处开花。 而川元刘氏的刘晨星,沐台沐家的沐凭元在看到项氏公子的做法后,也是纷纷效仿,作为龙州顶级的豪门,这些世家底蕴深厚不逊于一般的宗门,前来参赛的虽然都是各个世家的天骄,但年纪轻轻的他们手中又能有多少实权和资源呢,本就是夺冠无望,用些玉币便能换来实打实的好处,除了一些固执的公子外,大多数都还是愿意做交换,哪怕与这几位公子结个善缘呢。 听着竹林中的动静,唐罗带着三名队员来到了置换台,将装着擂印的包裹放在了桌上,一大三小。 侍者抬头看了唐罗一眼,虽然这包擂印已经没什么好数的了,但他还是尽职地打开其中最大的一袋,一枚枚仔细数着。 “一、二、三......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嗯..?” 将布袋撑起抖了抖,竟真只有九十九块,侍者一脸惊异的望着唐罗问道:“唐公子丢了一枚擂印?” “就是这么多没错,请置换成玉币放到布袋里就行。”唐罗笑着摇了摇头,朝着侍者道。 在旁桌置换玉币的萧子玉摸了摸鼻子,感到有些抱歉,原本唐罗应该是能顺利拿到一百块擂印的,可是第一天他用力过猛,将二号擂的擂主打伤了,以致唐罗这记录有了一丝缺憾,最终只拿到了九十九枚,留给后来者一丝超越的可能。 当四人将擂印全部置换成玉币之后,龙西一行便成了竹林中最富有的玉币财团,白字板报上,唐罗以九百九十枚高居榜首,萧子玉以三百五十枚位列四,就连崔浩然的二百一十枚和李玄霸的一百九十枚都在前二十之列。 刚刚完成置换的龙西四人还未将手中玉币捂热,一位风流潇洒的年轻公子便摇着折扇走近,满脸堆笑道:“见过唐公子,萧公子,崔公子,李公子。自我介绍下,朝昌项家,项楼兰。” 七十二章:项楼兰 虽然说武者到了蜕凡境就能寒暑不侵,但大秋天还摇把折扇,还是有些装模作样的味道,此时的项楼兰更像是一个风流的文士,不像是个武者。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项楼兰还是在毕方山一战成名的新星,在第一关排行第三的强者,与这样的人物结交,一般世家公子求都来不及,哪会拒绝。 不过几句话,崔浩然与李玄霸就和项楼兰聊了个投机,就连萧子玉都对这知书达理的项家公子生出几分好感。 感受到气氛的变化,项楼兰终于朝唐罗禀明了来意:“其实项某这次来,是想与唐公子做些交换。” “哦?什么交换。” “项某想跟唐公子借些玉币。” 刚刚还和谐的气氛骤然一变,龙西三名队员不动声色的与项楼兰拉开了距离,态度明确。 要交朋友可以,但玉币关乎到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排名,这种关乎家族荣辱的事情,他们又怎会分不出轻重。 相较于三名队员的风声鹤唳,唐罗倒还是那副模样,笑问道:“你想怎么借?” “如果唐公子愿意借项某一百块玉币,那么在第二关结束前,项某会还唐兄一百五十块,如果唐兄愿意借两百块玉币,项某便还唐兄三百二十块。借的越多,还的越多。”项楼兰轻轻摇晃折扇,又对着龙西另外三人道:“三位公子也是同样,若是愿意将玉币予以项某进行操作,之后同样的利息,诸君以为如何?” “叔父曾言,人见利不见害,鱼见食不见钩。”萧子玉抱着胸冷冷道:“借一还二,天下哪有这般好事,你连第二关要做些什么都不知道,哪来的底气承诺?” 萧正是西陵有名的赌徒,龙州驰名的商人,这样人物说出的生意经肯定不会错,朝昌尽是商人世家,对付这些人,当然要以萧正那套说法应对。 “想不到萧公子不但武道通神,对经商也是有所涉猎,这就太好了。”项楼兰摇着折扇,笑道:“虽然项某确实不知道这第二关具体项目,可想来似武圣山这般的人间圣地,如果都要考效武道战力,何必另设一关。而置换玉币的侍者已经说了,第二关的排名,以最终取得玉币的数量计算。换言之,这第二关考效的,便是如何用玉币生玉币,这第一关获取的玉币,便是第二关给予我们的本钱,几位公子仔细想想,这像不像经商?” 龙西三人恍然大悟,有些佩服项楼兰居然能从这样语焉不详的信息中分析出那么多,但这跟借他玉币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做生意,大家都是同一个起跑线,他们的玉币还那么多,干嘛要给项楼兰操作? “几位公子,若是比武的话,虽然项某位列第三,但碰上萧公子也只能认负,更别提唐公子了。但要说钱生钱的经商诀窍,尽得云氏真传的项某认作第二,岂不是愧对内子的倾囊相授。”项楼兰笑道:“朝昌云氏的经商之道,还不能让几位公子放心么?” 朝昌云家!?虽然这个名字已经故去,但那一个个商人的传说却绝不会黯淡,龙西三人顿时有些动心。 看出了几人动心,项楼兰眼中含笑轻声细语地劝道:“生意经里有句话,叫莫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筐中,几位此时坐拥第二关最大的初始财富,何不将一部分借于项某,这样最起码能够保证一部分的收益,也不影响几位公子在第二关的操作,如何?” 武者之道,最重知己知彼,如果说今天第二关是要比武斗力,相信没有人会将玉币假他人之手,但要说经商,其实大部分公子都是两眼一抹黑,根本没有经验。 每个人的时光都是一样的,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有从小专注武道,才有可能达到今天的水准,而武道之外的事,全是家族在操持,李玄霸就是这样,根本不认为自己能让玉币生玉币,不亏掉就算好了,听到朝昌云氏这样的招牌,连忙问道:“那...要是借你五十枚,你还多少?” “唔...不足一百枚的玉币都是按照三成利算,但我与李公子投缘,五十枚也算五成利吧。”项楼兰沉吟一会儿,看了李玄霸几眼,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认真道:“就当交个朋友,几位公子,都是这样的利息。” “这样吗...”李玄霸更加动心,扭头朝唐罗道:“队长,要不,我们,投项兄一点儿?” 不光是他,就连崔浩然和萧子玉都目光炯炯的望着唐罗,看来是真被萧子玉说动了。 好气又好笑的看了龙西三名队员一眼,唐罗朝着项楼兰问道:“项公子现在聚了多少玉币了?” “蒙众位公子信任,项某此时手中有两千余枚玉币。”项楼兰张开折扇清摇,谦虚道。 “两千多枚。”唐罗点点头,看了眼远处茅舍板报上几个项氏公子的名字,淡淡道:“加上项家五人的玉币,已经超过三千块了,真是了不起啊。” “唐公子客气,这都是各个世家公子的信任,项某...” “他们信任的是朝昌云氏,不是朝昌项氏。可现在,云家已经没了。” 唐罗打断了项楼兰自谦的话,平静道:“生意经吗?我好想也记得一句,叫当哄得哄,当骗得骗。” “人族圣地考经商?项兄是把武圣山当傻子还是把我们当傻子?退一步说,如果第二关是武圣山设下用来重算排名的关卡,最后一名和唐某相差整整九百八十块玉币,按照项兄给的利息比例,他该如何运作才能赢我?” 不顾项楼兰变黑的脸,眼光轻轻扫过刚刚还在动心的龙西三人,唐罗淡淡道:“再退一步,项兄给的利息很合适,但最后不还,我们又能如何?” “他怎么敢,队长你可是...”心直口快的李玄霸刚要说话,便想起了一些事,仿佛被扼住了喉咙的公鸭。 “想起来了吧,竹林,不许私斗。”指了指茅舍前的几名使者,唐罗淡淡道:“而最后统计玉币的地方,还是此处。” 七十三章:宗派弟子 世人为什么会被骗,除了心中贪念作祟外,还有很多善良的自以为是。 他怎么会,他怎么敢,人怎么可以这么坏,如此种种,不过是在上当前给自己的心里安慰。 事实上,他真的会,他真的敢,人真的可以这么坏,因为骗人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 相信竞争对手的承诺,便要做好上当受骗的准备。 说破大天去,也就是糊弄几个世家公子而已,世上最难言的亏,便是绿帽子和被忽悠。 前者难诉,后者难说,都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哑巴亏,难道告诉别人自己被耍了吗。 项楼兰最聪明的地方,便是不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筐里和只要一小部分投资的说辞。 都是世家公子,谁还没听过几个云家商人的故事呢,有着朝昌云氏的大招牌,这些涉世不深的公子们总会对项楼兰有种天然的信任。 但云氏是云氏,项家是项家,贸然将两者混作一谈,最终坑得只能是自己。 唐罗向来喜欢在做事前将最坏的结果预设,面对眼前这个用着朝昌云氏的柔术,打着朝昌云氏的招牌,却一口一个朝昌项氏的家伙。 结果几乎不用多想便能够预料,商道中确是能做到不少双赢的案例,但排名战大多都是零和博弈,一人得了第一名,必定意味着其他人只能竞争其他席位。 即使将心中的善良拉满,在初期就积累雄厚本钱后的项楼兰也会成为第二关的最大赢家,如果他愿意归还本金加利息,一定是因为那数目对他取胜没有影响。 刚刚还对项楼兰提议动心的三名队员在听完唐罗的话后,皆是回过味来,瞪着项楼兰满面阴沉。 “看来唐公子对项某误会颇深啊,其实...”项楼兰想要解释一番,却被唐罗抬手打断。 “我对项公子的提议不感兴趣,请回吧。”唐罗面色如水,朝着项楼兰淡淡道。 “那...项某告辞。”知道无法从龙西一行得到收益的项楼兰也不多做纠缠,告辞之后朝着另一边走去,看着好像是川元刘氏的所在。 看来在龙西这儿的挫折并未让他气馁,这百折不挠的模样倒有资深业务员的风范,若是在前世,至少是个销售主管的级别啊。 回过头,唐罗看着三个愤怒瞪眼的队员,好笑道:“别瞪了,人都走了。” “不是,队长你不生气吗?他们现在可是有三千多块玉币啊!”李玄霸恨声道:“这项楼兰,也太鸡贼了,不如我们也跟他一样去要玉币吧?” “我们怕是要不到的。”崔浩然叹了口气,指了指不远处的板报道:“树大招风,所有人都防着我们呐,光是队长一人就有千枚玉币,现在指不定其他人还觉得我们是玉币最多的一伙儿。” 莫名有些惆怅,崔浩然不禁埋怨道:“话说这玉币到底有什么用,成百上千枚的这样发,我们第一次来参加武道大会,就没有人说明一下吗?” “你以为项楼兰凭什么能拿到这么多投资?”唐罗轻笑着将听到的情报共享:“虽然武道大会的第一关都是四方擂,但这第二关和第三关每次都不一样,此时不光我们,其他人也都是两眼一抹黑。但根据往届经验,第二关和第三关都是考验武者某一方面的能力,如果从破题的角度看,将这玉币当做一个武者的资本或是资源的话,或许这一关比的是武者的资源分配也说不定。数量太多,可能并不是什么好事。” 就跟带兵打仗的将军一样,是不是手底下的士兵越多越好,仅从理论上看,当然是越多越好,但实际上看,如果一个将军掌控力不足,兵员太多反而会成为累赘,不但不会增强实力,反倒会让军阵错漏百出。 再坏一点的情况里,哗变倒戈都是常有,所以很多时候,理论与实际并不能完美契合。 大宗师说,最后的排名依玉币的多寡来定,这番话侍者也重复了,现在想来,倒像是有意鼓动众人多多获取玉币,却绝口不提第二关的比试内容,甚至再仔细想想,究竟是最终得到的玉币多者排名高,还是最终剩下的玉币寡者排名高,也没有任何人提过。 唐罗作为龙西一行的领队,必须保持足够清醒冷静的头脑,并给队员多方角度的建议,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自然不会藏在肚子里。 也许换了一个角度让三名队员开了窍,几人脸上顿时没了烦躁,开始仔细揣摩武圣山的意图,和第二关可能出现的考验。 就在龙西一行静心思考时,竹林中突然又出现了另一批年轻的武者,他们穿着宗派的道服,穿林而过走到竹舍之前,有序的从侍者手上领走玉币。 这应该就是龙州武道大会邀请的宗派弟子里,而跟挑战者用擂印换取数量不同,每个宗派弟子都是统一的数目:三百枚。 七十名宗派的弟子,并没有另起一张板报技术,而是直接从原本的队列中下排,将原本二百九十枚的第十名挤到了八十名,并将十到七十九名全部占满。 竹林中响起哗然声一片,看这些宗派弟子领完玉币便坐在竹林中调息的模样,这第二关好像是要跟世家武者同台竞争啊,这可让人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凭什么啊!”一名愤怒的公子不甘地朝着侍者咆哮道:“他们没有打过四方台,一来便拿三百枚玉币,这般草率,将我们三天的鏖战当成什么了?” 原本他是原本排在第十名的刘茂峦,眼睁睁看着因为这些宗派弟子的出现,自己变成了第八十名,这种心理落差,真是让人原地爆炸。 负责置换的年轻侍者望着大发雷霆的刘氏公子,平静道:“刘公子如果对排名不满意的话,可以挑战任何一名宗派弟子,若能胜出便能交换排名和玉币,但小的必须提醒诸位公子一句,如果败了,你们便要付出自己一半的玉币给胜者。” 七十四章:规则 解释完规则后,侍者朝着面露不忿的世家公子问道:“宗派弟子的名单便在板报上,请问有公子想要挑战吗?” 刘茂峦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虽然刚刚叫得响,却没有做好要和宗派弟子做过一场的准备,毕竟胜了也不过多石块玉币,而若是败了便会失去一百四十五枚,除非能笃定自己必胜,不然谁会去进行这样的换位挑战。 反倒是排行最末的一些挑战者有些动心,毕竟他们只有几十块,即便输了也只要付出一半,但万一赢了呢。 比如龙西一行的李玄霸和崔浩然就有些意动,不由得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唐罗。 “先看看。”唐罗望着那便几个已经对宗派弟子发起挑战的世家公子,朝跃跃欲试的两人道:“这些宗派弟子不简单。” 话音刚落,几个发起挑战的世家公子便被打翻在地,时间不过十数息。这样的战力,几乎媲美四方擂上最顶尖的几位擂主,引得众人哗然,满脸的不敢置信。 而看到几名出手弟子的表现,唐罗也笃定了自己尊重的猜测。 “这些人,应该都是各派的年轻弟子代表,甚至不少都是内门弟子级别。”唐罗朝着面色凝重的崔浩然与李玄霸解释道:“就刚刚出手的几人,若是放在毕方山的擂台中,至少是能排进前十的武者,很强。” 能够得到唐罗的赞赏,可想而知这些宗派弟子的武学有多么惊艳,崔浩然与李玄霸顿时熄了挑战的念头。 而有了几个倒霉蛋的示范后,再也没人提出要挑战这些宗派弟子了,大家相安无事的在竹林中做最后的调息。 又过了许久,竹亭中鹤发白眉的大宗师终是站起身形,飘然而出,朝着众人道:“随我来。” 众人跟着大宗师走出竹林,越过一片水源,来到一座万仞山壁前停下,韦姓宗师转过头向上指了指朝众人道:“看到山壁上内个洞了吗?” 顺着大宗师的手指,众人发现了高悬山壁上的一个山洞,山洞中隐隐有光溢出,照理说这般显眼的洞口应该很是显眼,但在大宗师指明之前,却没有人注意到,这让唐罗有些疑惑,不禁多看了几眼,想瞧出点端倪,但横看竖看,都没看出什么特别。 山壁下,韦宗师又朝众人道:“这山洞便是第二关的试炼之地,一刻钟整理提问,之后依照板报上玉币的排名,按照从少到多的顺序进入山洞,三日后,带回玉币最多者即为优胜。” 听完第二关的规则,宗派弟子们没什么反应,但世家公子这边早已惊呼连连,几乎在大宗师话音刚落时,龙西三个队员便感受到世家公子们集中在唐罗身上的目光。 消化完规则的第一秒,所有的世家公子都是眼前一黑,如果是按照三天后谁带回来的玉币最多作为排名的话,那么这场试炼就真变成了唐罗的个人秀了。 洞穴中超过众人一个大境界的顶级体修,听起来就跟老屋中的厉鬼那样骇人,这样的试炼,怎么赢啊。 “请问大宗师。”一名世家公子满脸苦色问道:“这山洞只有这一个出口吗?” 他的话,代表绝大多数世家公子的心声,如果这山洞只有一个洞口的话,那么这场试炼实在没有进行的必要,毕竟一个厉鬼看门,不管他们带了多少玉币出来,最后都会被劫得一枚不剩,有什么意义。 望着众人忌惮恐惧的模样,韦宗师自然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淡淡答道:“此洞深入山体盘根节错至今未曾探尽,这只是其中一个入口,其他还有不少分布在山中。” 这番话顿时让众人心中大定,喜笑颜开,大宗师都说了,这栋盘根节错,唐罗又是最后一位进入山洞的,这样一来只要跑得够快,就不会被恐惧追上了。 每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中,但还是有脑子清楚的公子接着问道:“请问大宗师,若山洞中发生争斗怎么办?” 千金之子不坐垂堂,能够来参加武道大会的都是龙州豪门的天骄公子,都是家族中的宝贝疙瘩,有谁会为了朝前几个名次,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有些事还是得提前问清楚,毕竟丢了玉币事小,身受重伤来不及医治事大。 不怕死是平头百姓的美德,在这的每一个公子都有远大的前程,怕死就是本能,虽然宗门弟子听得撇嘴,但世家公子们倒没几个害臊的,问得理直气壮。 “若是山洞中发生争斗受了伤,或是迷失方向无法返航,你们可以将灵力注入玉币中,它会将你们传送回山壁高台上的法阵。”韦宗师抬手指了指山壁上的另一边道:“但若是用了玉币传送的方式回返,你们最终带回的玉币都会被扣除一半数量。” 安全问题得到解决的公子们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始旁敲侧击的问起这洞穴的来历和那光亮的源头,而韦姓宗师也一一作答。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提问整理的时间结束,参赛者们开始陆陆续续攀上山壁钻入山洞。 虽然规则上说要按照玉币从少到多的顺序进入,但面对这种未知的试炼,很多世家公子们还是习惯集团作战,他们进入山洞后并没有深入,而是在洞口等着其他成员汇合。 不光是这些世家公子,就连各个宗派的年轻弟子也是如此,在确定会有争斗后,没有人再将这第二关当成了一个单打独斗的试炼,而是当做了一场团队战。 龙西一行自然也是如此,最早攀到洞口的李玄霸小心翼翼的躲在一边,等着成员们的集合,只是望着其他世家团队们不怀好意的眼光,他还是心底有些发憷,只能壮着胆子道:“你们还不赶快进洞吗?我们队长马上就要来了!” 得益于狐假虎威的率真,当唐罗进洞的时候,就看见了浑身是伤,龇牙咧嘴的李玄霸,还有灰头土脸的崔浩然。 抽出一道先天之气注入李玄霸身体,唐罗朝两人问道:“是谁动的手?” 七十五章:水族圣坛 唐罗是个非常和气的人,准确的说,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与人为善就是他的处事方法,稍显被动的性格也让其不太愿意主动搞事。 但不爱惹事并不代表怕事,李玄霸、崔浩然作为龙西集团的一员,在外头被欺负了,他这个队长肯定要为两人出头,所以在简单的治疗之后,龙西四人便沿着光源,往洞穴的深处走去。 洞穴空间极是宽阔,足够十数人并行,但随着深入,洞口便越来越窄,只剩两人并行的空间。 唐罗与李玄霸的身材都很魁梧,通道变窄后就只能弓着身子行进,十分难受,又走了几百步后,空间再次变得宽阔。 众人来到了一处溶洞,遇见了第一个岔道,四人站定。 “感觉不太对啊。”看着眼前四个不同方向的洞口,萧子玉突然开口道:“近两百人进入山洞,虽然我们是最后进来的,但多少该发现些响动与痕迹,可都走到这儿了,前面进来的人好像都消失了一样,真是奇怪。” “老萧你就是爱疑神疑鬼,这有什么奇怪的,众人害怕队长所以快速转移,这不是很正常吗。”李玄霸抱着胸,望着四个洞口苦恼道:“就是不知道刘家那些人进哪个洞了,可恶!”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看。”萧子玉并没有接受李玄霸的解释,向唐罗询问道。 “这个洞,确实不太对劲。”唐罗指了指几个洞口朝三人道:“就算这些人真是因为畏惧快速转移,但声音在这样幽静的洞口应该能传得极远,可我现在没有从这四个洞里听到任何脚步声。” 唐罗拥有可怕听觉系统的事在龙西并不算什么秘密,听到这番话,龙西三名队员不禁心中一凛。 崔浩然不动声色的靠近唐罗一步,轻声问道:“那队长,我们往哪条路走?” “往回走。”唐罗看了四个洞口一眼,转身离开。 龙西另外三名队友相互看看,也忙不迭的跟上。 顺着来时的道路,穿过那条熟悉的窄道,来时的路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个拥有四个岔道的洞窟,引得几人大惊。 “就说武圣山怎么会在第二关留出这样大的漏洞,果然如此。”唐罗看着原本不曾有过的岔道,确定了心中的猜测。朝着龙西另外三名队员道:“分开吧,这第二关是个人的试炼,如果继续抱团,这岔路会无穷无尽的出现。” 说完,又打开盛放玉币的口袋,数出二百一十枚交给李玄霸和崔浩然,将两人的玉币数目补到三百枚。 从武圣山的布置就能发现,玉币的数量虽然重要,却不是越多越好的,不然也不会一刀切的将所有参加第二关的宗门弟子都按照同一标准发放。 虽然不知道里头有什么说法,但作为龙西集团的代表,唐罗可不想自己两个队友输起跑线上。 无视了两人的表情,唐罗指了指洞口道:“接下来的路,就得靠你们自己了,记住一点,你们都是龙西的未来栋梁,如果发现事不可为立刻启动玉币遁走,武圣山每三年都举行一次武道大会,没什么非拼命不可的说法,明白了么。” 简单的交代后,四人一人选了一个洞口,开始了武道大会真正的第二关。 就跟唐罗判断的那样,当他进入最左边的洞口之后,便再也听不到刚刚分别的龙西三人的任何声音,回头望去,来时的路已经被封住,那天然的模样,好像刚刚的岔道分别都是错觉。 “以山为阵,大手笔啊。”唐罗轻笑赞道,摇摇头朝着光源走去。 光源看似极远,但不过数十步之后便出现在眼前,露出了真实的模样。 “这还真是...”唐罗围着灵界之门走了一圈,看了眼被封住的来路,仰头朝空无一人的溶洞道:“厉害啊。” 在获得小灵界宝库的密藏后,唐氏对很多大陆的顶级秘辛再也不是一无所知了,起码知道了,为什么武圣山会在上古时期便来到这荒凉的龙洲,将昆吾神山当做自己的修行到场。 如果说天材地宝龙洲共有一石,昆吾独得半石,龙州一斗、川元一斗,堰苍一斗,其余五州共分两斗。 一方宗门视为底蕴之物的小灵界,在武圣山眼里只是拿来试炼的道场,虽然知道这只是在展示肌肉,毕竟人族圣地哪怕再富余,也不可能将一座小灵界视若无物,但这种财大气粗,还是令人害怕。 摇摇头,施施然踏进灵界之门中,一阵天旋地转后,唐罗出现在了一座森林中,身旁还有一座石质圣坛,圣坛周边摆满了珠宝与晶石,一看便是刚被祭祀不久。 “自最终神朝覆灭之后,人族不是不搞祭祀酬神这一套了么。”唐罗抓了住下巴,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武圣山还保留了祭天的习惯?” 带着疑惑,唐罗走上祭台,想看看武圣山祭祀的是那尊神邸,但找来找去,都没有看见代表神邸的神像或是尊号,只有一个湛蓝色符号,幽幽闪着光华。 那玄奥异常的符字像是活的,好似蕴含无限澎湃的生命力,让人能够感到满足和丰饶,感觉整个人都被净化了。 唐罗只是看了一眼,便移不开自己的目光,像是被这符号迷住了。 “你是何人,为何站在圣坛上!”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爆喝,唐罗像是被惊了一跳,从痴迷的状态里回到现实,刚要回头,便听到凛冽的破空声。 上百根闪着寒光的冰凌柱呼啸而来,回过头唐罗面不改色,扬手一挥,天龙虚影便将所有冰柱击碎,化作冰片。 正要解释下自己的来历,却发现这些被击碎成冰片的冰晶并未落地,反而在空中飘舞,朝着唐罗飞旋而来,就像无数的刀片。 “有点意思啊。”唐罗心中暗道,一般灵技被击碎了锁灵形态之后,便会化成最基本的天地灵力迅速回归天地,这种能够形成二次攻击的灵力,已经是极为高深的武道境界了,只有凶境强者才有能力施展,但看看祭坛下那个年轻人。 不过二十来岁的模样,体内的灵力,更是只有,7759? 七十六章:歹人何在 武圣山不愧是人间圣地,随便一个年轻弟子便有这样深厚的灵技造诣,换做一般武者面对这般漫天的冰刃,可不得手忙脚乱一阵么。 但唐罗是什么人,就算任由这些冰片攻击也破不了他的表皮,但一个凶境强者要是被蜕凡给划破衣物,那也太丢人了。 虚空之轮转动,面对着漫天冰刃,唐罗吹出一口气,如同沙漠出现的炽热飓风,将眼前雪景抹去。 在年轻人目瞪口呆中唐罗从祭坛上跳下,朝着来人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是来试炼的选手,刚刚这附近没有人我便上去看看有什么线索,请问这一关的规则是什么?” 已将将来人当做是武圣山弟子的唐罗态度平和,满脸歉然,但来人听完唐罗的话后非但没有放松警备更是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什么试炼,什么规则?”年轻人连退数步,手背上亮起一个与祭坛上一模一样的符号,一件由水行灵力组成的冰甲将其牢牢覆盖。 虽然知道自己对上眼前这个吹口气就能破了自己灵技的家伙没什么胜算,但还是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 场面突然有点尴尬,一头雾水的唐罗满脸的莫名其妙:“你不是武圣山弟子吗?” “什么武圣山,吾乃圣坛护卫公仪。” 一把灵气所化的大剑被年轻人双手紧握,剑尖正对唐罗鼻尖,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我水族圣坛有什么阴谋!?” “...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就算是角色扮演,说不知道武圣山也太夸张了!”唐罗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了,扶着额头无语道:“就当你不是武圣山弟子吧,那你来说说,这试炼之地都放到小灵界之中了,玉币的传送功能还有用不,试炼完了怎么回去?” 来人一直问着不知所云的问题终是激怒了年轻的圣坛守卫,公仪不想再听,挺剑朝对方刺去,正对咽喉。 弹指声响,大剑破碎,冰甲布满裂痕,年轻人被击飞出去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正要起身再战,便被一脚踏在胸口,冰甲彻底爆碎,就像被一座山压住胸膛,无法动弹。 “喂,我说,多少交代一点试炼内容啊。”唐罗低头看着还想挣扎的年轻人无语道:“起码给点提示啊,不然还怎么进...你要干嘛!?” 被踩住无法动弹的公仪体内的灵力疯狂的朝手背上的神秘符号流动,年轻人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湛蓝而冰冷。 在吸收了年轻人所有的灵力后,神秘符号神光大作,喷出一道玄冥之光朝唐罗袭来。 天地灵气亦有王者,以句芒为木正,祝融为火正,蓐收为金正,玄冥为水正,后土为土正,是媲美先天元气的顶级后天灵力。 所谓玄冥,便是水行极致,极阴极寒,能够封禁一切的死亡之光。 唐罗如瞬移般退后,代表先天阴阳大磨盘的黑白漩涡在右掌中出现张开,将这道玄冥之光收摄,艰难的化作虚无。 收回阴阳碾,唐罗偏头望去,发出最后一击的年轻人,已经化成一座冰像,里头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只有手背上的神秘符号还在闪着幽幽的光。 “这他妈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唐罗皱着眉,望着已经变成冰雕的年轻人,心中暗道。 即便武圣山再疯狂也不会为了一个试炼随意牺牲一名二十来岁前途无限的年轻弟子,想起刚刚这小子说的什么圣坛、守卫、水族。本来以为只是试炼的信息,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真的。 走到已经成为冰雕的年轻人身旁蹲下,将装满玉币的口袋放到一旁,唐罗想用先天之气为其化冰,虽然是对方先动手,但这种因为误会而起的杀戮,还是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感觉被武圣山摆了一道。 化冰进程还未到半,便听到远处天边传来数道破空之声,扭头望去,几个踩着冰盘的中年男子御空而来,速度惊人。 “唉...”唐罗站起身形,拾起装满玉币的布袋,静等对方到来,只希望这几个不要太过激动,起码先聊几句,这种莫名其妙的战斗,他是真的不想再来一场了。 十数里空域转瞬即至,冰盘停在半空,三个中年人第一眼便看到了已经化作冰雕的圣坛守卫,还有站在其身前那个身着华贵绸缎长衣,身形极为健硕高大的年轻公子。 其中一个中年人通红着眼问道:“你是何人,可曾看见刚刚此处与公仪大战的歹人?” “我看见了,但在我告诉你们那歹人的去处之前,你们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何处,你们是何人,还有。”唐罗打开口袋取出一枚玉币,举起问道:“你们认识这个东西吗?” 站在冰盘上的三个中年人一开始听唐罗的话还有些不耐烦,但在看到玉币之后,眼神突然惊骇。 最初问话的那个中年人眼中更是露出掩饰不住的贪婪,在唐罗手上满当当的口袋来回扫荡。 看着眼神就明白,这玉币一定是了不得的物件,不然也不会让一个凶境武者露出这样的目光,唐罗心中暗忖。 冰盘落地,三个中年人并肩走出,慢慢朝唐罗靠近,带头的中年人挂着一脸和善的表情,询问道:“小兄弟,请问你是从何而来,看你的穿着打扮,好像不是我公家之人,为何会出现在汉水圣坛?” “我叫唐罗,是从外面来的...” 话音未落,三人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无比肃杀,狰狞道:“外面?哪个外面?灵界外面?” 这说翻脸就翻脸的气势,倒真无愧于水族之名啊,唐罗耸耸肩,将包着玉币的口袋紧了紧,淡淡道:“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眼看距离近在咫尺,三人彻底放下了掩饰,为首一人寒声道:“说,灵界之门在哪,定界何处,还有,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些神玉!” 回身看了眼化冻不过半的公仪尸体,唐罗叹道:“看来你们是不想知道贼人去处了...” 七十七章:四御灵界 虽然唐罗早就料到会动手,却没想到动手的理由居然是因为财帛动人心和自己外来的身份,很显然眼前的几个中年人已经根本想不起死去的年轻守卫,只想着要把玉币缴获并捉住自己问清来历。 随着三人手背上神秘符号闪烁光华,天地间的水行灵力突然变得无比活跃,并霸道的将其他所有灵力排开,让森林成为只剩一种灵力特性的绝地。 不但温度骤降,万物表壳还结起厚厚冰层,这寒气从四面八方朝唐罗扑来,不一会儿便在他体表形成了寸余厚度的冰。 任由寒气在体表冰冻,唐罗面无表情看着越靠越近三个中年人,淡淡问道:“有没有人和你们说过,不要和体修挨得太近?” 三人狞笑,觉得这个年轻人真是烧坏了脑子,被封在玄冰中还敢撂狠话,为首的中年人伸出手,想要给唐罗一记耳光让其清醒清醒,手刚抬起,脸上便看见年轻人张开了嘴。 是想求饶吗?晚了! 为首的中年人残忍笑着,便看见年轻人口中射出一道气箭如流光般划过,眼前飞起一条断臂,莫名熟悉,接着便是自右肩蔓延至全身的巨大疼痛,让其忍不住跪倒在地。 “咔砰!” 硬逾精铁的玄冰晶柱瞬间爆开化作齑粉,唐罗对着另外两名中年人如闪电般挥出两掌,在虎豹雷音的啸声中,又是两条断臂接连飞起。 不过一息时间,三人重伤断臂。 唐罗轻轻一抖,将剩下的玄冰震散,朝着三个瘫倒在地面色灰败的中年人淡淡道:“行了,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关于这方灵界的事。我有特别特别多想知道的事,希望你们务必诚实,不要惹我生气。” 他对这方小灵界他真的是有太多的好奇了,以往见过的所有武者,储蓄灵力的地方都是丹田气海,但刚刚碰到的年轻守卫和眼前三人,储蓄灵力之地却是右掌之背,准确的说,是那个神秘的符号中。 虽然三人修为着实一般,但对水系灵力的驾驭上甚至超过了凶境中顶级强者,达到了水灵体的程度,可在右臂被斩断后,却好像失去了所有控制灵力的能力,就连体内的灵力都无法收束,正在疯狂流逝。 这真是,太奇怪了。 瘫坐在地上的三人听到唐罗的话,面面相觑,脸上除了惊骇意外,还有无线的后悔,特别是为首那个中年人。 如果可以的话,公舒希望自己今天跟往常一样在家中偷懒,这样就不会看到村中圣祠中神龛的示警,也不会跟公望与公杨一同前来查看,如果不来查看,就不会碰上这个可怕的年轻人,也不会修为尽丧。 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修为尽失的他并不打算与唐罗硬抗,毕竟以眼前这人的实力,想抓几个舌头再简单不过,自己又何苦赔上性命呢。 “是我有眼无珠,前辈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的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前辈千万饶命啊!” “是啊前辈,适才不知道前辈驻颜有术,真是瞎了狗眼!” 三人捂着断臂还要谄媚的可怜模样让唐罗又好气又好笑,凶境武者他见过不少,但这样没有骨气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 虽然眼前三人的实力远超最初见到的年轻守卫,但要说气节的话,绑在一起不够对方的零头,唐罗不禁又回头看了一眼死去的公仪,摇头苦笑,真是想不通,就以面前三人的心性资质,是怎么凝聚出神魂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唐罗摆摆手,沉吟片刻后将最重要几个事情先行捋出后问道:“先说说,这方灵界的情况,还有什么水族,什么圣坛是怎么回事,还有神玉是什么,对了,再解释下你们手背上的符号。”指了指带头的中年人,淡淡道:“就从你先开始吧。” 公舒大喜,如倒豆子般将四御灵界的情况娓娓道出,那谄媚又狗腿的模样和唐罗印象中的凶境武者,相去甚远。 于此同时,昆吾神山深处,试炼山壁的神阵上,突然出现了不少挑战者。 三天的试炼,还不到半天,便有人启动玉币挪移,非但没有增加玉币,反倒是被减去了整整一半的数目。 当被告知不能再回返洞窟参加试炼的时候,这些人都疯了! “凭什么,小灵界的门不见了,我只是试试玉币传送还有没有用,时间还有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参加!” “是啊,我一进去就碰见一个自称圣坛守卫的火灵体,打完了他后便被一个凶境的土灵体追杀,这种试炼谁能扛过三天!” “我是被火灵体追杀了,对方的控火能力简直高绝,就跟火魔兽一样,戈壁沙土变做岩浆火池,要是不启动玉币,我就死了!” 七嘴八舌的讨论抱怨中侍者只是带着平静笑意静静听着,等到众人抱怨结束后,轻声道:“如果诸位公子对结果有什么意见的话,请去和韦宗师沟通,我只是个侍者,做不了主的。” 所有人齐齐哑火,别看他们一个个在侍者面前能言善辩,但一想到要去宗师面前耍赖,却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 又过了一会儿,镌刻神阵的山壁石崖上,又陆陆续续出现了几人,当告之被淘汰后,满脸的懊恼。 能够真正闯入第二关的武者,就算只有蜕凡巅峰的修为,但哪个没有从普通凶境手上逃脱的本领,之所以会如此莽撞的启动玉币,还是被小灵界内里的情况惊到了。 毕竟一般川界之门都是固定的,定界之门开在哪就出现在哪,从来不会改变,这种进入小灵界之后门消失的情况,闻所未闻。 然后又碰上了一个古怪的圣坛,一个号称守卫的灵体武者,心里就更加慌乱了,虽然不停安慰自己这是试炼,但总会想着要是玉币无效,回不去了怎么办。 杂念缠身,心有挂碍,一身实力顶多发挥六成,碰到强敌启动玉币根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现在仔细回忆起来,试炼之地的武者虽然各个都是灵体,除去一手精湛的御灵术外,不管是身法还是武道都是极其简陋,粗糙的就像原始人。 七十八章:御灵不御心,修气不修魂 四御灵界内,汉水圣坛旁,随着公舒的诉说,唐罗的脸越来越方。 上古时期,妖兽横行,皇朝暴虐,人族不但面临妖兽的威胁更要学会应对来自同类的倾轧,那赤裸裸的黑暗丛林法则让生在底层的人族失去了所有尊严。 彼时有神朝,名曰齐,以高姓一族为王,后称高齐。其族通兽语晓妖言,那时龙洲有无数妖王盘踞,但只有高齐神朝从未被大妖毁过都城,是以龙洲百姓皆以齐朝为圣地,争相奔赴。 可没有妖兽霍乱的齐朝不管收拢再多的人族,人数却始终不见增长,除开齐朝帝王每一代都凶残暴虐外,竟是因为齐朝的和平假象都是高氏一族与妖族交换得来的。 齐朝每月要贡十万生灵进妖山给当时还不是血神主宰的妖蝠王,以此求得妖王庇护齐朝都城无恙。 神朝之相在得知齐朝平安的真相后,将这情况通告天下,然后带着几个附庸家族躲进了小灵界避祸,为了防止被高齐皇朝找到,将界石击碎,任由小灵界漂流在无尽虚空中,至今已过一千二百余年。 “所以说,你们就是躲到灵界避祸齐相后裔呗?”唐罗皱着眉,挥挥手打断了公舒,追问道:“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这方小灵界在虚空中游荡了千余年还未攒够灵力定界!怎么,是这小灵界飘着有瘾,还是你们觉得我特别好忽悠?”瞥了眼地上的断臂,淡淡道:“看来失去一条手臂还是没让你们学会诚实啊...” “不不不,前辈别误会,听小人解释!!!”看着坐视欲起的唐罗,公舒心肝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慌不迭解释:“这小灵界绝非一般小灵界,乃是某大千世界崩塌之后的碎片,地域极其光褒,需要定界的灵力如海,小人绝没有胡说啊!” 另外两个中年人亦是连声附和,那情真意切的模样不似作伪,这就让唐罗更奇怪了。 “就算这方小灵界非同一般,但一千二百多年的虚空漫游,都没有攒够定界之力吗?”唐罗皱着眉,怀疑道:“而且,一千多年了,你们就没想着回去大千世界么?” 小灵界顾名思义,就是一方独立的小世界,在这样的世界中不但灵力有限,土地有限,能够再生的资源亦是有限,虽然当作避难所、藏宝地、研究室算是顶级,但其他方面便不那么优渥了。 在没有天敌的情况下,这些人居然能在这儿呆上千年,不嫌拥挤么? 唐罗眼里满是怀疑,只觉得眼前三人隐瞒了很多东西,眼中寒光一闪,天龙虚影卷起三人飞上半空,公舒三人只感觉四面八方的压力要将肉身压碎,刚刚愈合的右臂创口再次崩裂喷出血柱,模样瘆人。 公舒大惊失色,想不到唐罗如此简单粗暴,以为对方一言不合就要碾碎三人,忙疾呼道:“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我说,我全说!” 天龙之影散去,三人跌落地上,竟然站不稳身体,其中一人更是痛得晕厥过去,看得唐罗无比惊奇,就这种程度的疼痛,便能让一个凶境武者昏迷,这肉身该有多不堪一击,神魂该是怎样的孱弱无比。 “在小灵界呆了一千多年了,为何你们的武道连三流世家都不如,这样的身体神魂,是怎么修到凶境的。”原本只是小惩,竟将一人弄昏过去,唐罗无语嫌弃道:“单比肉身,我馆里随便拉一个蜕凡出来,都强出你们数倍!” “回前辈的话。”公舒捂着断臂创口,望了眼昏迷过去的公杨,苦笑道:“我们也不想这样,可在四御灵界中,无法修行武道,肉身孱弱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嗯?”唐罗奇道:“如果无法修行武道,那你们是怎么突破的凶境?” “我们未曾突破凶境,也不曾凝聚神魂,全是依靠四御神印收摄灵力。”公舒指了指不远处的圣坛,解释道:“在这方小灵界中,所有通过吐纳吸收的灵力都会迅速的归还天地,除非是达到圆满无漏的体修境界,不然就只有神印加身才能止住灵气散溢。” “神印?便是你们手上那个神秘的符号么?” “是的。”公舒又解释道:“这圣坛便是另一方大千世界散落的文明,虽然同是修炼灵力,却是跟武道大相径庭,风格迥异。” “有何不同?” “御灵不御心,修气不修魂。” “这特么的不是邪道么?”唐罗失笑,心中恍然大悟:“难怪意志如此脆弱,些许疼痛就无法忍受,搞了半天是因为修炼的缘故啊。” 公舒说完后一直观察着唐罗的表情,虽然对方没有说话,但那失笑的眼神还是深深刺痛了这个武者的心。 虽然改修四御神印是在这方小世界的无奈之举,但一千两百年的浸淫,每个四御灵界的武者都将这套修行方式当做了自己的本命,即便是为了活命,心中最大的骄傲被人看轻时,公舒还是没有忍住那股涌动的血气。 “前辈,虽然我们败于你手,却不代表四御神印弱于武道。”公舒硬气道:“这四御灵界中所有人都修神印,五岁烙印,最多十三岁四便能达到驭灵师境界,四十几岁便能修到掌灵使战力与凶境武者相当。四御灵界虽然只是一方小灵界,但媲美凶境强者的掌灵使比之西贺全人族不遑多让,这还不足以说明神印一道的优秀么!” 真是眼界决定了境界,一群定界都做不到的遗族竟然觉得自己战力盖压西贺,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看着公舒脸上倔强的表情和认真地模样,唐罗笑道:“这样嘛...敢问四御灵界中共多少人口,掌灵使又有多少数量?” “四御灵界有水、云、炎、土四族,人口超过百万,人人都修神印,超过五十岁的,全是掌灵使!”断了一臂的公舒脸上带着莫名的骄傲狂热,昂声道:“你从外头来,说明小灵界终是定界成功了,之后我四御灵族便会重回西贺,建立不世神朝,肃清妖族,还西贺一片朗朗乾坤!” 七十九章:许你一州 所谓夜郎自大,井底之蛙,大多都是见过世界之后的回望,所以唐罗能够理解公舒的激动。 就跟在小灵界关了上千年的血神主宰一样,在他们眼中西贺还是当时那个西贺,满心以为只要出去后,便能重现荣光。 或许在那个黑暗时代,凶境都能封王的时代,出现这般海量的掌灵使,真的能让西贺为之侧目,但现在...武道大昌一千年之后的现在... 同等数量的蜕凡大队都能和这些家伙同归于尽啊,就这些人的肉身强度,面对凶猛的合击,磕着就死,挨着就伤,这种修炼方式,活该成为遗失的文明。 可终归是西贺的遗族,还是龙洲的先贤后裔,即便在小灵界中闭塞了千年,想着的还是要肃清西贺妖兽,就凭这一点,不管实力高低,四御灵界中的武者就值得被尊敬。 眼神变得温和,语气也有所软化,唐罗想要试着分享一些消息给三人:“在你们避难小灵界之后的几百年,妖王便已经被诸圣斩杀殆尽、就连一些嫉妒强大的古妖也被驱逐了,现在人族是西贺的主宰,至于你说想建立不世神朝嘛...怕是有点玩不转,如果你们真出去了,或者你们可以先隐居下来了解些情况?” 或许是感受到唐罗语气的软化,或许是消息太过震惊,公舒忘记了自己受制于人的事,变得激动起来:“怎么可能!你可知道龙洲的妖蝠王是何等强悍,那遮天蔽日的血奴每一个都相当于蜕凡境的顶级强者,血蝠王本身更是妖王中的妖王,这样的妖魔,即便现在想来都觉可怖,没有我四御灵族,西贺如何能胜!?” 唐罗无语,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在有位智者曾经将过,不要和愚蠢的人争论。 面对这样底气十足的质问,唐罗知道眼下自己说什么对方都不会信,所以他并不想再多赘述,反正等他们出去就能从典籍中查阅,何必图费口舌。 摇摇头,从袋里拿出一块玉币,朝着公舒三人问道:“那就等四御灵族出去后为西贺人族肃清寰宇吧,现在告诉我,这神玉是做什么用的,哪儿可以找到?” 唐罗可没忘记该做的事,既然公舒三人认得玉币,说明四御灵界中一定出产这个物件,但在收集这个东西之前,先要问清楚这个东西来历。 “这是四灵神玉。”公舒解释道:“准确的说,这神玉就是四御灵界的界心碎片,之所以四御灵界在虚空中漂流一年余年还未定界,便是因为四族争抢界心碎片的斗争从未停歇。” 虽然早就知道武圣山不会给出简单的试炼,但这种能够引起族战的物件,获取难度可比金银什么的超出太多了,玉币在指间翻飞,唐罗沉声问道:“这四灵神玉有什么说法?为何会被争抢?” 公舒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不远处地上的断臂,解释道:“四灵神玉,便是四御灵族修炼四御神印的关键。因为四御神印,并非一种功法,而是神圣的恩赐,我们四御灵族在圣坛献祭神玉,圣坛在我们身体上烙下神印,之后,神印便会自动吸收天地中的四御灵气,吸收的灵力越多,对灵力的掌控力便越强。” “原来是这么回事。”唐罗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说四御灵界中只要过了五十岁便是掌灵使,就是因为这四御神印根本不需要你们主动修炼,自己便会吸收灵力对么?” “是的。”公舒点头傲然道:“这便是我四御灵族能够强横若斯的缘由,在外头,百万武者中不过出一凶境,而我四御灵族只要年过五十,必为掌灵使,媲美凶境战力不说,灵力的掌控更是超出不知凡几,乃是...” 也许是与世隔绝太久了,公舒特别想要跟外人说说四御神印的玄妙,但唐罗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好了好了,我知道四御神印强无敌。”唐罗打断了公舒的介绍,划出重点道:“现在主要讲讲你们是怎么收集四灵神玉的。” 被打断的公舒面露不虞,虽然唐罗先称赞了四御神印一句,但活到他这个年纪,哪能听不出其中的敷衍,无奈现在形势比人强,就算有气也只能吞到肚子里,好生解释道:“最初的时候,是因为先祖在外击碎了界石,引得四御灵界的界心破碎,破碎的界心散落在四御灵界各处,这便是最初的四灵神玉。” “之后,我族发现圣坛神异后,便开始收集神玉,直至今日,四御灵界已经寻不到散落的神玉,唯有深入中域虚空之界,才能寻到些许。” 公舒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打量着唐罗带来的口袋,小声道:“其实前辈,你有这样的多的四灵神玉,若是愿意投效我水族,必定会被奉为上宾,待得四御灵界一统西贺之时,许你一州之地又有何妨,前辈以为如何?” 面对公舒的这番许诺,唐罗表情很复杂,恍惚间想起了曾经收到的空头支票。 “朕是秦始王,其实没有死,打款五千块,待朕一统天下后,封你做兵马大元帅!” “老子是灭霸,只要八百八十八,明天打响指的时候,不蒸发你全家。” ...真是没由来的相似啊,唐罗强忍着笑意,朝着公舒道:“你就别打这些神玉的主意了,还是说说除了战争以外,你们水族是怎么获取四灵神玉的吧。” “好的前辈。”公舒有些懊恼,觉得自己刚刚的劝说真是犯了蠢,眼前这人能够轻松击溃他们三人,来头一定很是不凡,很可能是某个神朝统御一方的将军甚至王族,面对这样的人他只许出一州之地,若真会动心才是奇怪。 “现在获得神玉的方式只剩两种,一种是深入中域的虚空之界,但那里是界域边缘,时空乱流如海,十分危险;还有一种便是等待虚空旋涡,在四御灵界漂流的过程中,总会有一些虚界风暴能够从界域的缝隙中溜入,当这些风暴停息后,便会有不少的神石散落。” 八十章:虚空风暴(来点儿月票~) 听完公舒的解释,唐罗大概对这玉币来源有了大概了解,也在心中暗暗计较。 虚空之界对大部分武者来讲都是生命禁区,因为那儿不但没有空气水分,就连灵气也极为暴虐狂躁无法化用,更是有时空乱流,随时会把人卷入虚空深处。 但这些东西对此时的唐罗来讲并不算太过危险,退一万步讲,就算他一不小心真被卷入虚空之界,也不能算是绝境。 且不说拥有一双神目的他能看清时空乱流的轨迹,单说因为虚空双轮的存在,他无需吸收外气便能存活;虚空之胃能够化用万物,任何在虚空之中能够收摄的东西都能成为他的食物;丹田中的阴阳神碾甚至能驯服狂暴的灵气化用,至于那种极寒与极热的严酷环境,对他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总得来说,此时的唐罗已经达到了肉身遨游宇宙虚空的程度,相较于不知何时才能出现的虚空风暴,当然是直接去看似危险的虚空之界更加轻松。 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考虑到第二关的时间只有三天,唐罗当机问道:“这虚空之界离这多远,怎么走?” “汉水河在四御灵界极北而虚空之界在四御灵界中心地底,所以前辈只要一直往南飞,大概一万里左右便能看见御灵山,之后深入地底三万里,便是界域所在。” 刚刚还想着要从虚空中捞足一万块玉币,但听完公舒的距离表述后,唐罗的脸又方了:“这四御灵界,这么大?” 小灵界作为残破的小世界,通常来说都是越小越稳定,在虚空之中虽然人感觉不到,其实这方世界是一直在流动的,而体积越大的灵界,越容易被大千世界或是中千世界吸引同化,像四御灵界这么庞大的小灵界,居然能好好飘上一千年,还真是奇迹了。 感慨归感慨,心里还是有些失望的,因为四御灵界的光褒,进入虚空之界拿玉币的计划算是彻底流产了,一共三天时间,以他的御空速度,日夜无休赶到虚空之界的时候,这场试炼也就结束了,还搞个蛋。 “看来这虚空之界是去不成了”叹了口气,只能将前往虚空之界的打算抛开,唐罗又朝公舒问道:“来说说这虚空风暴吧,这玩意啥时候来,三天之内会有么?” 没想到唐罗主意改的那么快,公舒明显跟不上节奏,当他听清了问题后,几乎要哭出来:“前辈啊,别说是我们三人,便是四族的灵王也无法预知虚空风暴啊,这种不可度测之神迹,唯有等待一途。” “也是...”唐罗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有多蠢了,摇摇头道:“要是能预测风暴,你们四族还争斗个啥。行吧,那你说说,除了这两条路之外,还有什么搞神玉的方法?” “除了这两种,晚辈真不知道还有什么获取神玉的方法。”公舒苦笑摇头,他若能有其他搞到神玉的方式,汉水一脉的水族又怎会被其他两族压着,要知道,每献祭一块神玉就都能烙下一道神印啊,目光忍不住再次移动到那鼓胀的口袋上,这样一大袋,该有多少块神玉啊.... “嘛,不想了,还是先找到隐匿的灵界之门吧,不然三天后就只能启动玉币回去,还得少一半。”唐罗遗憾的低喃,御虚而起,想要从高空俯瞰,寻觅灵界之门的踪影。 公舒三人看着唐罗也不束缚他们,就这样没有戒备的飞上了天,突然有些意动,如果现在分三路跑的话,也许能逃出生天? 双双照面,三人都看清了对方眼中的求生欲,正要下定决心,便看见公舒被天龙虚影卷到了天上。 刚刚还想遁逃的公杨与公望慌乱的将头地下,摆出无比乖巧的模样。 感受身旁倒流的景象,听着凛冽的风声,公舒的心里是无比绝望的,他没想到只是刚刚动念要跑,便被卷上苍穹,这下看来,是真的逃不过了吧。 身形在虚空中顿住,公舒的心一抽,他觉得唐罗是想将他从万丈高空上掷下,摔成一滩肉泥。 “安敢如此欺我,公氏一族不会放过你的,大灵王一定会为我报仇!” 临死之前,公舒难得硬气了一次,朝着对方咆哮,要以勇者的姿态接受死亡。 莫名其妙的,发什么疯? 唐罗一头雾水的看着身旁这个双眼紧闭,还手舞足蹈的家伙,无语道:“撂狠话之前是不是先把眼睛张开...” “张..张开就张开!”彻底豁出去的公舒睁开眼,癫狂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神形俱灭,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你要不要也试试?”好气又好笑的看了眼色厉内荏的公舒,唐罗伸手指着南边一处山谷道:“拉你上来不是要弄死你,而是要你看看,那玩意是不是你说的,虚空风暴?” 虚空风暴? 顺着唐罗手指的方向转过头,公舒双眼暴突,激动地无法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十几里外的一处山谷中,一团旋风模样的黑色物质在山谷中游移,所有被卷入旋风中的物质都消失不见,不管是砂石、巨木、动物、还是泉水,就像是被从空间抹去一样。 虽然参加过数次争夺神玉的战斗,但公舒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虚空风暴还在肆虐的模样,真是邀天之幸,这风暴竟然发在汉水河畔,还被他第一个发现。 如果顺利的话,这次中型风暴过后,汉水一脉的驭灵师数量将会迎来一次巨大的增加,几十年后,他汉水一脉便也是大脉了! 看着看着,公舒不由得痴了,而唐罗通过观察对方的表情,确定了这就是虚空风暴无疑。 “看来,这就是虚空风暴了...只是,未免太巧了吧。”唐罗皱着眉,仰头看了看四御灵界的外壁,心中起疑。 这样光褒的四御灵界,传送进来刚好就是圣坛边上,正好有个守卫可以打探消息。 正发愁如何搞到神玉,便有一场虚空风暴出现,仿佛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种种巧合同时出现,让他不得不猜测,武圣山究竟对这方小灵界掌控到何种地步,就连虚空风暴这种东西,都能说给就给的吗? 八十一章:勇敢的武者 “喂,别发梦了。”唐罗抖了抖天龙虚影,将公舒摇醒后问道:“这虚空风暴多久会结束?” 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比较好,毕竟有了虚空之界的经验,想着万一这风暴要持续八日十日的,那还是没有搞头。 回过神的公舒恋恋不舍的看了眼远处幽兰谷,转过头朝唐罗谄笑道:“前辈真是洪福齐天,想不到虚空风暴竟会出现在近前,只是这高处太寒,小的有些喘不过气,能不能先落到地上,容小人对前辈细细分说。” “不至于吧,这身体也太虚了啊。”唐罗看着呼吸困难的公舒,好笑道:“就流失些灵力,竟连寒气都承受不住了,这四御神印法也太弱了...” 摇摇头,将一丝先天之气注入公舒身体,带着他朝地上落去,面对西贺遗族,这点小要求他还是不会拒绝的。 下落的速度很快,圣坛与密林出现眼前,还有两个乖巧端坐的断臂中年人,看到唐罗带着公舒落地,模样更加拘谨了。 “就没见过这么乖巧的俘虏。”唐罗心中好笑,放开了天龙虚影的限制,正要向公舒再次询问,便感觉身旁中年人体内气血与灵力的翻涌,那种澎湃就像海啸拍击内陆的雄壮,令人心惊。 扭头望去,刚刚还带着谄媚弱不禁风的公舒,此时满脸的决然与坚毅,那眼神中视死如归的血勇,跟当时踩在脚下的年轻守卫一模一样。 “四御的天地真灵,游荡的冰魂始祖啊,吾以精血之气为引,元气之心为凭,请您倾听吾之请求赐予神力,将天地冻结,让万物成冰,以玄冥之力铸成寒柩,冻结眼前之敌!” 随着公舒的咒语海量的精血混着元气自毛孔处蒸腾而出,天地变成一片白色,在公杨与公望两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无限纯净的冰寒之力凝成一副棺柩,将唐罗彻底封住。 而做完这一切的公舒,体内的血肉与灵力都已蒸发殆尽,只剩表皮耷耷在骨架上,命不久矣。 刚刚极尽谄媚之能事,只为求活的中年人,尽在落地之后献祭了自己的精血与血肉,唤来玄冥寒柩将唐罗封住。 公杨与公望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自己贪生怕死,偷奸耍滑的队长。 “立..立刻..回村...禀报灵王,幽兰谷中..有虚空风...暴。” 一句话说完,公舒便像咽了气,但只剩骸骨的身躯却站得笔挺,像是亘古矗立的雪山。 泪水迷蒙了公杨与公望的双眼,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两人站起身形便朝汉水村方向跑去,连不远处地上的断臂都没有理会,他们要第一时间,将队长用性命换来的情报禀报村里! 随着两人远去,这儿就成了一片寂静的冰原,除了圣坛之外,天地间的一切都被冻结了,就连时间都已禁止,仿佛在为公舒哀悼。 但那骷髅似的中年人眼中,似乎还留有一丝情绪,像是不舍,又像是得意。 一个平庸的中年队长献祭了自己的生命,冰封了来犯强敌,并将虚空的风暴消息传递,这场牺牲最后换来的可能只是汉水村中简单的几笔,但公舒还是很骄傲。 他并不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掌灵使,只是少年时候运气好,才被选中受赐,至于之后的灵技修炼,战力成绩都是马马虎虎。 就这样一路混到了中年,混到了汉水村的守备队长,只能说是上天的眷顾。 从某种角度讲,他是资源短缺的受益者,因为就他这样的战力水平,若是放到其他水族的城镇中,了不起也就当个守卫吧。 但他毕竟是汉水村的守卫队长啊,他也想看着自己的村子蓬勃发展,自己的孩子每一个都能受印,但每年的神玉配额就那么多,每年汉水都有想去虚空之界打捞神玉的强者,却没有一个回来过。 汉水村这支被飞炎城和后土城夹在中间的水族支脉,好像已经被宗家遗忘了,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 可今天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虚空风暴就在离汉水村不远的幽兰谷中,只要村中灵王能够抢先一步到场,哪怕只是抢出千枚,也代表着未来汉水村会多一千个四御神印的持有者。 若是能再出现一两位灵王,那就,太好了... 眼中最后一丝光芒暗去,公舒彻底死去,寂静的冰原中,响起“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封印着年轻武者的玄冥寒柩被崩成了碎片,散落一地,露出了里头毫发无伤的唐罗。 “哎...一个个都是这样,上古时期的人族到底有多惨,说死就死,一点都不犹豫的吗。” 崩开寒柩的唐罗看着已经变成尸体的公舒,幽幽叹道:“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呢,我也没说要独吞神玉啊...” 说白了,他就是来参加一场武圣山第二关的试炼而已,而按照这试炼的难度来看,除非是武圣山对自己特殊对待了,不然进入第二关的小家伙们能够保住自己手上的神玉就算优秀,至于能在风暴之后搞到多少神玉,那就全看运气了。 这样看起来的话,就算自己不用拢完所有的神玉也可以,而不用吃独食的话,其实可以跟公舒所在的势力合作的。 至于断臂什么的,接回去就好了呀,再附赠先天之气强化套餐一份,保证你们试过之后还想再断臂一次。 无奈的摇摇头,唐罗伸手拂过公舒的眉眼,将其的双目合上,叹道:“明明是可以共赢的事儿,偏偏要搞成不死不休的套路,现在好了吧,你说你们灵王找上门,我是打残他呢,还是打残他呢,你这家伙,真能给我找麻烦。” 作为一个武道大师,最重要的一项能力是什么,是要能一眼看清楚功法的天花板和瓶颈,这个要比天资聪颖还重要。 很多天赋卓绝的武道大师,就是因为缺少这样的能力,以至于在某个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当发现天花板无法突破的时候,回首已经蹉跎一生。 八十二章:天花板 刚刚在公舒解释完四御神印后,武道大师唐罗就对这门功法判了死刑,定义为邪道。 所谓邪道,便是无法走到终点的路,这跟困难与否都没关系,因为所有路走到后面都会窄,但邪道的问题是,它走到后面,就没路了。 御灵不御心,修气不修魂,说白了就是不修性也不修命,以灵力为凭,以战力为尊。 上古时期,有这样想法的不在少数,这并不是四御神印的专利,最早提出这个想法的,便是上古某个流派——天人宗,他们觉得,肉身终会腐坏,神魂亦会枯朽,唯有天人合一,方能与天地同寿。 然后呢?蛊惑了一大帮上古人族同修的天人流派,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这个流派的学说固然吸引人,但这就跟别人说成神就能不朽一样空洞,它只有目标,却没有方法,自然没有抵达的可能。 再后来上古禅宗又提出一个新的思路,肉身不过臭皮囊,神魂才是永恒舟,想要登临彼岸,唯有强大神魂,让神魂能够圆满无漏,终能不朽。 这个听起来,就比天人合一靠谱多了,上古禅宗就靠这个说法,聚拢了一大批信众。 然后呢?在那个菩萨观想都吃力的暗黑年代,禅宗被上古体修把脑袋都给锤爆了,时常出现一个流浪体修越境将阿罗汉打爆的情况。 这让上古禅宗的修行者心中绝望,毕竟彼岸不彼岸的他们还没看到,如何承受同境武者的拳头就成了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像这样只有想法,但需要时间验证想法的流派,上古比比皆是。 其中一些发现想法行不通,放弃了;还有一些发现想法可行,传承了下来;但更多的,则是不断的修改调整,成了现今武道的模样。 就比如禅宗,这群秃驴至今没有放弃肉身是臭皮囊,神魂才是永恒舟的说法,但你仔细看看,天下所有流派里,就没有比这群秃驴锻体缎得更勤的了。 禅宗现在的解释是,神魂虽然是永恒,但登临彼岸之前神魂蒙昧,所以要有金身护航,而这金身,便是肉身,需修得金刚不坏,万法不侵,才算合格。 所以,武道不是一下子就变成今天的模样的,而是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百家争鸣,才最终变成现在性命双修的模样。 但现在的武道,并非完美,还是在不停的变化调整,这些细微的进化,终有一天会积累成质变再一次给武道带来巨大的变革,所以唐罗以为,性命双修的武道,是正道。 至于这四御神印,因为天花板的关系,就是不折不扣的邪道。 唐罗看不上这种修炼方式的根本原因,除了不修命不修性之外,便是因为修炼这套功法的人,太过短命。 一个武者的寿命长短是由什么决定的,一是肉身强度,二是神魂强度。 神印自主御灵,听起来很美,但很美的同时也少了每日行功运气的健体效果,简单来说,一个资质最普通的武者要从零开始修到凶境,大概需要四十五年,四十五年按照一天三个时辰算,就是整整四万九千两百七十五个时辰,体魄的差距何止数倍。 肉身强度差就算了,偏偏还不修神魂,短命两大要素全占了不说,更要命的还是他们的灵力。 越是顶级的灵力,越需要强横的体魄才能承受,因为经络这个东西可不会独立于身体强大。 简单来说,四御灵族动手越勤,死得越快;修为越高,死得越早。 仅从公舒的解释中,唐罗便已看透了四御神印的天花板,而了解完天花板后,这个四御神界在他眼中,便已不值一提。 寿命不长,所以四御灵界不会有超过一百二十岁的驭灵师,所以他们不会有王境级别的驭灵师,拥有十几万灵力的掌灵使顶了天了。 不修神魂,所以四御灵族不会有神魂附灵,杀伤力极是有限,这也是为什么玄冥寒柩这样高级的灵技,也伤不了他。 因为御灵不御心的关系,四御灵界更不会出现什么武道大宗师,领悟武道真意的顶级强者。 以上,便是流落一千年的西贺遗族战力天花板,真是没由来的升起一种心疼。 没有大宗师级别强者,肉身无比孱弱,坐拥顶级灵力,杀伤却一般,唐罗觉得自己和四御灵族动手都算欺负他们。 虽然虐菜是快乐之本,但四御灵族菜的程度已经突破唐罗底线了,他可不想再和这群土著有什么冲突,还是搞点神玉然后找出隐匿起来的灵界之门结束试炼吧。 这就相当于带着现世顶级的武道成果穿越回了上古,面对看似同境其实战力差了老远的土著,生出的一种无比超然心态和怜悯。 收回盖在公舒眼上的手,最后看了眼被封在冰里年轻守卫,唐罗御虚而起,朝着幽兰谷飞去,他已经决定,直接进入虚空风暴中搜刮神玉,给这个小小的试炼增加一点难度,不然这第二关,也真是太简单了。 虽然即使闯进虚空风暴,对他来说也不算凶险,因为这个东西吧,如果在虚空中遇见倒是有些麻烦,但已经到了小千世界里,真就是色厉内荏,看着唬人罢了。 唯一有点棘手的,便是代表万物凋零、无尽空虚、死亡破坏的湮灭之光了,但看那虚空风暴的规模,想来这湮灭之力也强不到哪儿去。 已经飞到幽兰谷上空的唐罗望着已经将山谷湮灭大半的死亡旋风,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自己的不灭战体,又想了想自己的两昧先天之气,还有先天阴阳大磨盘和阴阳两仪虚空轮,一头扎进了虚空风暴之中。 另一头,公望与公杨亡命般的逃回了汉水河畔的汉水村,闯进了灵王公泉的居所,将在圣坛遇见外来者失去手臂和幽兰谷中虚空风暴的事。 当听到公舒在看见虚空风暴,毅然决然献祭精血冰封强敌传回信息的时候,这位汉水村的灵王心中激荡无比,动情道:“公舒队长真是汉水村的大英雄,此事之后,为其立碑,其父母妻儿,吾养之!” 八十三章:建域 “召集村中所有掌灵使在宗祠集合!” 对公泉来说,若这一次能够独得虚空风暴的神玉,便能让汉水村摆脱积弱的循环,得到发展,作为汉水河畔最弱的一方势力,他必须拿出破釜沉舟的决心,才有机会与其他两座大城抗衡!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哪怕最初都是同一个共同的世家,在修炼不同属性的四御神印后,便也有了争斗和分歧。 或许是太过精纯的灵力影响了性格,水族公家与炎族祝氏一直不对付,四御灵界中的争端多是因为这两族的驭灵师而起。 若不是有着云族雷氏和土族黄氏从中调停,这两族或许就会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死仇敌也说不定。 当公泉带着几十位掌灵使赶到幽兰谷的时候,原本鸟语花香的山谷已是满目疮痍,虚空风暴将谷中一切的绿色抹去,就连山石崖壁也没有避过,绿意盎然的山谷变成了只剩碎石的深渊,只有风暴还在来回肆虐。 但汉水村的灵王不忧反喜,根据经验他判断出这风暴里头,至少会有数千块神玉,不说拿到全部,便是只拿到八成,也可以让汉水村多出数千驭灵师。 数十年后,若是能出现几位灵王级别的强者,被人遗忘的古村成为水族翘楚也不是不可能。 公泉大手一挥,朝着手下下令道:“在此设域,一只苍蝇也不许放进来,汉水村的未来,就在我等眼前!” 汉水村积弱,这不光光体现在驭灵师的数量上,更体现在素质与战力上。 几十位掌灵使,擅长斗战的不足一半,其余皆是转为文士的灵师,带他们出来除了壮大声势外,便是利用他们的灵力,将此处改造成冰域,便于一会儿水族的发挥,至于真正战斗,还得指望另外一半。 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因为公舒的关系,他们获得了第一手情报,但以飞炎城与后土城的情报敏锐,最多半日便会察觉到幽兰谷移动。 要将先机真正化为实际,汉水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冲天而起的虚空风暴终究无法瞒过有心人的目光,这消息很快便递到了飞炎城与后土城的城主府中。 就跟公泉预料的那样,汉水流域最大的两方势力在得到虚空风暴的消息后,亦是点齐了人马,在两位城主的带领下迅速赶到已经变做冰川的幽兰谷。 飞炎城主祝骁在看到寒气如狱的幽兰谷后,高喝道:“公泉老儿,我知道你在里头,还不速速出来见我!” 如狱冰川中无人回应,只有阴森的寒气袅袅升腾,似是再向祝骁表达着不屑。 没想到一向柔弱的公泉竟会表现的这样强硬,祝骁顿觉在手下面前失了脸面,大怒道:“你以为建起冰域便能拦住飞炎城的儿郎吗,简直做梦!四灵将,将眼前的冰域焚化,把这藏头露尾的鼠辈揪出来!” 飞炎城此时连同城主祝骁在内,共有二十余名掌灵使参战,其中最强的便是飞炎城的四灵将,祝辰、祝玄、祝柳与祝昂。 四人皆有灵王之姿,极擅斗战,听到城主点名后便飞身上前,周身扬起熊熊祝融之炎,想要借着神火护体,闯入冰域将公泉逼出。 可还不等靠近,便是十数道玄冥之光从冰域中射出,好在四人皆有阳炎护体,不然光这一下,便能让他们化作冰雕。 现在祝骁可以肯定,这冰域中不只有公泉一人了,示意飞炎城的四人退回阵中,他朝着阴森冰域扬声道:“公泉,看来幽兰谷中定是虚空风暴无疑了,而且规模还是不小,不然也不会让你将汉水村的家底都带出来。只是本王很想知道,没了你的坐镇,飞炎军荡平汉水村,用不用一刻钟?” “你敢!” 冰域中响起一声爆喝,而后飞出无数冰锥,朝着祝骁的周身大穴袭来。 “雕虫小技。” 面对漫天冰锥,祝骁满脸轻蔑,周身扬起湛蓝色的幽焰,袭来的玄冰尖锥还未靠近,便化为蒸汽消散。 “给你一炷香时间,将冰域撤了然后带人离开,否则今日之后,汉水河畔再无汉水村之名,更无水族立锥之地!” 冰域中飞出一片冰碟,上头站着满脸阴沉的公泉,在听完祝骁的威胁后,这位汉水村灵王终于坐不住了,或许他怎么也没有想过,一场资源争夺,会上升到灭村的地步。 “你敢!?”公泉的眼中盛满怒火,指着祝骁鼻尖的食指不住地颤抖:“有本王在,你休想踏入汉水村一步。” “呵呵,有灵王坐镇的汉水村,本王当然不会去挑衅。”散去周身幽焰,祝骁背负双手,平静道:“但你要明白,世界向来是公平的,你无法什么都要。所以,是要保护珍爱的村民,还是留在这儿抢夺四灵神玉,现在选吧。” 实力本就在伯仲间的两位灵王,其中一名先行构筑领域,便意味着绝对的优势,爱民如子的飞炎城主当然不会用火族的性命去填眼前冰域,若是公泉执意要霸占风暴,他也只有转头荡平汉水村一途了。 “看来炎族现如今是真的翅膀硬了!”公泉冷着一张脸道:“难道你忘了雷祖的训诫么!?” “这个时候你跟我谈训诫?”祝骁轻蔑道:“醒醒吧公泉老儿,雷祖已经死了一千多年了,除了住在雪山上的云族,谁还会把些废话当真。别忘了,你姓公,我姓祝,姓雷的可不是我们祖宗!” “数典忘祖!看本王替雷祖清理门户!” 公泉大怒,无尽寒气化作鬼影,漂浮在其身后,如同鬼蜮。 “看来你是不想管那汉水村了。” 祝骁手中神印爆发,身后出现一根巨大的烈焰图腾柱,与公泉的寒冰鬼蜮分庭抗衡。 又高声下令道:“祝柳、祝昂!你俩迅速回城带着飞炎军突袭汉水村,鸡犬老少,一个不留!” “狗贼你敢!” 无数寒冰女妖挥舞着利爪,朝祝骁的脸上眉间划去,可还没靠近,便被图腾的神光净化,只留下一缕袅袅的鬼气。 八十四章:分玉 “本王有何不敢!?”祝骁狂笑道:“祝柳、祝昂!若是今日本王在此战死,你们帮我带句话给樊先生,就说飞炎城的未来,便托付给他了!” 飞炎城的两名灵将领命离去,看得公泉目眦欲裂。 “看来选什么都一样,你自知时日无多,这次率队前来,便是为了拼死我吧!?”公泉寒声道:“疯子,真是疯子!” “是又如何?”祝骁狂笑道:“先将春秋鼎盛的灵王杀死,再将汉水村覆灭,有了大量的四灵神玉,未来汉水河一带便以飞炎城为尊。痛快!真是痛快!” 懒得再听祝骁的疯话,公泉冷着一张脸,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神印爆发无比光华,天地间的幽冥之气疯狂朝冰域汇集,原本浮现在背后的妖鬼虚影在得到幽冥之气的加持后,更显狰狞凶恶。 “想取本王性命,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看到被幽冥之气加持后的妖鬼,祝骁的眼中不惊反喜,这是看到真正对手的兴奋:“本王早就想领教下闻名天下的幽冥鬼蜮,想看看究竟是这幽冥鬼影先将本王的神火图腾冻熄,还是熊熊圣火将这鬼蜮焚尽!” 作为一名真正的武者,他一直觉得,不管是寿元将尽死在床上或是烈焰焚心化作青烟,都愧对了自己这身绝艺。只有一心不乱的生死鏖战,才是飞炎城主该有的归宿! “大言不惭。”公泉冷冷道,有着身后冰域加持,幽冥之气的凝聚速度和威力都有了极大的提升,他根本不认为仅凭一根神火图腾住便能破了自己绝技。 高举的右手朝祝骁斩下,就像是统帅万军的王者挥动战旗,身后无数的冰妖幽鬼变得无比狂躁,朝着飞炎城那伙人扑去。 面对百鬼扑袭,祝骁毫无惧色,高举右臂,身后图腾柱上无数神纹亮起,爆发出璀璨神光与神印交相辉映。 这神光极阳至刚,正是鬼物克星,照得百鬼哀嚎嘶鸣,却没有化作青烟。 被灼伤的鬼物凶性大发,速度又快了三分,那带着幽冥鬼气的利爪,几乎要触碰到祝骁的鼻尖。 湛蓝色的幽焰爆发,将利爪连同鬼物一起蒸发,祝骁面色沉稳,将粗大的图腾柱抱在怀中,朝着百鬼挥舞。 幽冥鬼蜮的第一波攻击,被艰难的肃清,而祝骁的图腾柱上,也被破去数百神纹,原本熊熊燃烧的神火图腾上,还有如同跗骨之蛆的幽冥寒气,压得图腾神火明明灭灭。 仅仅是荡平一百妖鬼,神火图腾便像是受到了不可逆的创伤,而那幽冥鬼蜮中,这样的鬼物还有上千,并随着幽冥之气的汇聚,还在不断地增加。 祝骁知道,仅凭普通的手段,是很难破去有冰域加持的幽冥鬼蜮了,但作为一个将死的灵王,他有的是办法将自己绽放! 将神火图腾柱用力插到地上,祝骁单膝跪在图腾顶部,将右掌贴在上方,颂念着神咒:“四御天地间燃烧不息的幽焰啊!以吾之血,呼唤你们前来,附着于图腾之上,焚尽世间一切的魔殃!” “欢呼雀跃的火灵哟,请聚集到我身边,将你们强大的力量暂借于我!精血为凭,图腾化身,幻化成烈焰的君王,净化眼前的一切!” 神火图腾爆碎,化作一尊燃烧着幽焰的火焰君主,烈焰组成了皇冠,凶焰化作长刀,那君王的咆哮就像是地狱深处翻腾不止的岩浆。 无边的愤怒几乎要将天地吞没,因为火焰君王感受到了最为讨厌的寒气,他挥舞着血色的红莲利刃,朝着幽冥鬼蜮斩去,那火焰几乎要撕开冰域。 “就凭这个东西就想破我幽冥鬼蜮,还差得远!”公泉爆喝一声,同样以神咒回击:“在遥远极寒之处蛰伏的冰雪魔神,请您听从吾之召唤前来。四御天地中亘古不化的寒冰啊!万里冰原无需说明的原主啊!在幽冥的意志下,分身降临!” 咒文生效言灵启明,幽冥鬼蜮中突然出现冰封的王座,坐着幽冥鬼主,头戴冥寒之冠。 面对火焰君王来势汹汹的一刀,幽冥鬼主不闪不避,毫不示弱的一拳击出。 湛蓝色的幽焰与青黑色的玄冥碰撞,那轰鸣几乎要崩碎空间,红莲的利刃斩入鬼主的身体,而鬼主的巨拳也打穿了火人的胸膛。 一击之后,两尊神话怪物咆哮着化作虚无,只剩下气喘吁吁的公泉,和脸色惨白的祝骁。 “如果不是有冰域加持,幽冥鬼主已经被幽焰君王斩死!”祝骁强忍精血大量流逝的虚弱,朝着冰蝶上的公泉恨声道。 “哪有什么如果!”公泉平顺呼吸,朝着祝骁冷冷道:“你已败了,将袭击汉水村的命令收回,我与你平分山谷中的四灵神玉,如何?” 战还是逃,这是人类最古老的智慧,但这种简单的选择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远远不够用了。 势力与势力之间,武者与武者之间,很多时候不光光是胜者通吃,败者一无所有的局面,而是各自留些余地,给彼此一些空间。 这不是软弱或是伪善,而是要避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境,因为你要让别人一无所有,别人就会让你头破血流。 公泉胜了,却还是想要割让一半神玉换得和平,就是因为他知道,汉水村根本承受不了飞炎军的冲击,因为他已将村中所有的掌灵使都带出来了,只剩下重伤未愈的公望、公杨,带领着一群驭灵师境界的年轻人,面对飞炎城的强军,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咳,你这老儿倒是会做生意。”缺失大量精血的祝骁确实无力再战,即便再献祭一次,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本以为可以拼死春秋鼎盛的公泉,没想到只是耗费了对方部分精血,这种结果,让祝骁没由来的生出一些愤怒:“八成!” 斩钉截铁,不容转圜,面色惨白的祝骁朝着公泉冷冷道:“本王要风暴中的八成神玉,不然绝不会收回成命!” “八成...便八成!”公泉咬着牙接受了祝骁的条件,寒声道:“请立即召回祝柳与祝昂!” 八十五章:黄渊在后 听到公泉低头,祝骁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正想得意几句,失去大量精血的眩晕感便涌了上了来,身形在半空中一阵摇晃。 若不是祝辰与祝玄察觉到不对飞身上钱,祝骁几乎要栽落到地上。 寿元将尽又精血大耗,祝骁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体内无比精纯的火元灵力,死亡的丧钟响起,自然也没了得意的心情。 在两人的搀扶下稳住身形,祝骁咳出冒着热气的淤血,虚弱道:“咳...祝辰,立即追上祝柳,告诉他不用出兵了。” “那您这儿?” “没事,公泉老儿虽然修为一般,但人品还是值得放心,既然达成合议,他便不会反悔。” 说着,祝骁又咳出一口血来,拍了拍祝辰的肩膀道:“去吧...去吧。” 祝辰转身离去,不远处的公泉听到了祝骁的话后,也散去身后的幽冥鬼蜮,对着寒气朦胧的山谷扬声道:“将冰域撤了。” 冰域里头的掌灵使么听到自家灵王的命令,停止了灵力输出,驱散了笼罩在幽兰谷上方的寒气,露出了满目疮痍的深谷。 祝玄搀扶着祝骁飞身上前,来到岩壁上,看着还在肆虐的虚空风暴,祝骁笑道:“难怪公泉老儿答应的这么快,这般规模的风暴里头至少有几千块神玉,即便只有两成也能让汉水村多出数百驭灵师,真是便宜他了!” “哼。”公泉冷哼一声,扭过头不愿看祝骁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心想着若不是你以汉水村相挟,这几千块神玉都将归属水族。 “最多再有半日,这风暴便会止息。” 祝骁招来一个掌灵使,下令道:“快回飞炎城,让飞炎军来幽兰谷,这一次,可不能让后土城那些龟孙嗅到动静!” 话音未落,山岩中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幽幽道:“祝骁兄说这话就太伤老夫的心了,御灵四族同气连枝,何况这虚空风暴出在汉水地界,两位老兄分玉时却忘了后土城土灵一脉,实在令人寒心。” 公泉、祝骁脸色大变,扭头看去,数十位掌灵使从土石里遁出身形,为首者正是后土城主——黄渊! “你这老贼,嗅觉可真是灵敏!”祝骁恨得牙痒痒:“你怕是老早就隐在石壁里头,看着老夫和公泉老儿一通乱战,等到冰域被撤去后才现身吧。” “祝兄哪里话,老夫只是恰巧带着孙儿在这附近练功,看到公兄建起的冰域心生好奇,以为汉水村碰到什么凶狠魔物,这才召集人手前来助拳,却没想到看到这样寒心的一幕。” 堂堂后土城之主黄渊,此刻便像一个小老头般佝偻着身体,将双手交叉在衣袖中,低垂着眼帘,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但对他了解甚深的公泉、祝骁哪会上当,若是真以为这个阴毒如蛇,狡诈如狐的老儿是个弱者,那才是真正的没头脑。 “收起那令人作呕的虚伪面孔吧。”祝骁恨声道:“直说后土城想拿走多少,别再装模作样了。” “神玉虽美,又怎能抚平兄弟阋墙的伤悲,汉水一脉三族离心离德,老朽痛彻心扉。”黄渊抬起头,对着公泉和祝骁叹道:“虽然两位都不将土灵一族当做兄弟之族,但老朽却还是将汉水村和飞炎城当做兄弟之城,这风暴内的神玉,后土城便只要六成,剩下的,你们分了吧。” “哈哈哈。”祝骁被黄渊的狮子大口气得笑出声来:“四御之中,以你土族最阴最毒,怪不得可以成为四御灵界第二大族,但你不要忘记,此时本王与公泉同仇敌忾,就你加上这群歪瓜裂枣,凭什么拿走六成!?” “外人都说飞炎城主是最看不上水族的灵王,看来这番话还是有失偏颇,祝兄能与公兄修好,实是汉水之福。两仪合聚,可称混沌无敌。”黄渊笑道:“但公兄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精血损耗灵力缺失,祝兄寿元将尽又废耗精元。” 摇了摇头,黄渊像是惋惜,更像得意,阴恻恻地望着两人道:“难见神火图腾和幽冥鬼蜮真颜,黄某心中,亦是有些遗憾呢。” “哇!”祝骁被气得喷出一口血,推开了前来搀扶的祝玄,通红着双眼恨声道:“欺人太甚,黄渊老儿安敢如此轻我,你就不怕飞炎城与后土城开战么!” “祝兄怎会如此不智。飞炎城少了一位灵王,正是急需将养的时候,贸然开战,只会让飞炎城生灵涂炭。何况还是要进犯后土城。” 黄渊看了公泉一眼,阴笑道:“祝兄便不怕一战之后,飞炎城变成一片废墟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飞炎城便是不复存在,本王也要斩下你的狗头!” 祝骁大怒,正要下令飞炎军冲击拼杀,便被一根突然出现的玄冰锥洞穿了头颅。 这一击来得太快太猛,祝骁怎么也没有想到,理应跟自己站在同一阵线的公泉,竟会突然出手。 祝玄更是没有想到,自己小心翼翼戒备着后土城的众人,真正的威胁竟会来自后方。 被背叛的飞炎城掌灵使们出离地愤怒,正要转头杀死汉水村的叛徒们,便被铺天盖地的玄冥之光击中身体,身后还响起了“轰隆隆”的地动之声。 正是黄渊看到公泉出手,下令后土城驭灵师朝飞炎城的战士们进攻,后土神光注入山壁,一头头泥鲨土虎,从地底跃出朝着火灵一族扑去。 短短十数息的时间,祝玄以及所有的飞炎城战士们,被就地格杀,炽热的鲜血带着怨毒恨意,淌在这幽兰谷的岩壁上,将山石融化。 “公兄真枭雄也。”黄渊眯着双眼,望着被玄冰锥洞穿头颅的祝骁尸体,轻笑道:“祝骁这莽夫或许死了都想不通,公兄为何会突然出手吧。” “这不正合黄兄的意么,那四成神玉,不就是公某出手,汉水村背上杀害飞炎城主之名的代价么?”公泉冷冷道:“后土城拿了最多的神玉,却置身事外不沾因果,真是好算计。” 八十六章:风止 “公兄误会黄某了,土灵一族不喜争斗,又怎会挑拨炎、水两族的关系。”黄渊笑笑:“至于四成神玉,是先前答应留给公兄和祝兄的份额,可惜现在祝兄不幸去了,那这四成便自然归于公兄了,又怎是什么授意,公兄对黄某误会太深了。” “误会也好,授意也罢,祝骁死于公某玄冰锥下已成事实。”公泉冷冷道:“风暴还有半日便会停歇,请黄兄先将这些飞炎城的战士掩埋了,不然暴露了后土神光的痕迹,可就不好了!” “还是公兄仁义。”黄渊笑着伸出拇指赞道:“我辈灵师虽然各为其主,战时生死相搏。但这无关个人立场,只是阵营不同,其实黄某很是佩服祝兄的磊落,祝玄更有灵王之姿,无奈两代豪雄竟会命丧于此,理当厚葬。” “便以这山谷做墓,天地为茔,还请公兄为其立碑一座,勿让后人忘记炎族曾有灵王,名唤祝骁。飞炎城亦有骁勇灵师,死战不退!” 明明是要撇清关系,却说得如此体面,公泉厌恶道:“本王总算明白,祝骁为何如此厌恶你了。” 瞥了黄渊一眼,凝聚玄冰化作二十余副冰柩,又以灵力裹土立起一面石碑,以指做笔,在面上刷刷刷写着祝骁生平。 而黄渊丝毫不以为杵,转身面相深谷中的风暴,脸上满是得意,心中暗暗盘算着,得到这风暴中的六成神玉后,应该如何分配才能保证往后几百年,后土城都是汉水一带最强的势力。 望着深谷仔细思忖,晃眼间竟从漆黑的虚空风暴里头看见一闪而逝银芒,黄渊大惊失色。 要知道虚空风暴湮灭一些,即便是灵王级别的强者,若是不慎落入风暴中,在灵力耗尽后也难以生离。 难道除了四灵神玉外,这虚空风暴中竟另有神物? 黄渊不禁心中起疑,定睛望去,却再没看见银色神光出现,好像刚刚的一闪而逝只是幻觉。 又过半晌,终于放弃,转身去查看战死的飞炎城掌灵使身上残留的后土神光痕迹,心中暗道:待风暴停了,自见分晓。 而在虚空风暴中,唐罗已经有些自闭了,他觉得自己会想到闯入虚空风暴中拿玉币,简直是一个“天才”般的主意。 真是个机智的鬼才,唐罗忍不住这样吐槽自己,他已经被虚空风暴卷动着翻滚半天了,饶是以他惊人的体魄,都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这感觉就像七百二十度死亡翻滚无限反复,何止天地在翻腾,整个空间都在虚空风暴中扭曲了! 关键是,唐罗还不能将这风暴撕碎停止,因为深入风暴后的他绝望的发现,这个四灵神玉并不是虚空风暴从虚无之界卷入小灵界的异宝,而是虚空风暴将四御灵界的灵气、物质卷入风暴,被湮灭后产生的结晶。 换言之,只要风暴不停,卷入的灵力与物质越多,结出的结晶也就越多,所以唐罗非但不能停止风暴,更要配合着风暴翻滚,不要和这虚空风暴产生角力,耗费风暴的能量。 心里真是太苦了,唯一的安慰是,在这风暴中每过几息就会有新的玉币凝结,小心翼翼靠近后摘下,让他有种自家田地长出新白菜的喜悦,就连死亡翻滚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半天时间,虚空风暴中有数千枚玉币结出,全被唐罗吞进了肚子里,存进六号虚空之胃中。 勤劳的采玉小能手正在风暴中待命,根本没有意识到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到了晚上,风暴结束的时候,唐罗心满意足的站在坚实的大地上,一抬头便看见山崖上站着一群目瞪口呆的中老年人。 “唔...”唐罗想了想,觉得这些人可能是没有料到自己会这样突兀的出现,才会这样吃惊,请咳了一声道:“想不到长夜漫漫,诸位竟然有如此雅兴赏月,小子就不打扰诸位了,告辞告辞!” 后土城和汉水村的两方人马怎么也想不到,风暴结束后没有看到四散纷飞的四灵神玉,反而是出现了一个光头无眉的年轻人,黄渊生性谨慎,看着这年轻人竟能在虚空风暴中安然无恙,心生蹊跷,只想先行观察一番。 但公泉可没那么好的耐性,其他人不知道唐罗是谁,可他听过公望与公杨的禀报,自然知道唐罗就是那个外来者,虽然对方竟能在虚空风暴中活下来让他也暗暗心惊,但想将所有四灵神玉独吞,却是休想! 玄冰晶柱从天而降拦住了唐罗去路,站在山壁上的公泉冷冷道:“将四灵神玉留下,本王放你离开,不然幽兰谷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耸耸肩,唐罗回身仰头无奈道:“如果我说,这虚空风暴里没有四灵神玉,你们信不信?” 无人回应,只有岩壁上亮起的数十道身影,幽蓝和土黄色的光影,还有山谷中暴走的土元、水元之力。 “真要打吗?”唐罗松了松骨,劝道:“你们打不过我的...要不算了吧。” “只要将风暴中的神玉交出,我等自然不会与你有什么为难。”黄渊笑道:“小友是千年来第一个进入四御灵界的外人,黄某有很多事情想问,只要小友放下神玉,我们便能化干戈为玉帛,后土城将奉足下为座上宾,如何?” “不如何,再见!” 鬼影步连闪,唐罗逃出玄冰之阵,从水土两位元气越来越重的谷底,闪到半空,朝着天南爆射离去。 找到了那么多四灵神玉,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第二关头名,就算直接启动玉币挪移出去也没问题,只是从进入第二关起他便有些疑惑,想要寻找到答案。 至于围在山谷上的这群弱鸡,他才没有交手的兴趣,反正他只要飞得够快,这些人就追不上他。 黄渊和公泉怎么也没想到唐罗的御空速度是这样惊人,知道一般的掌灵使即便追击只能在其身后吃灰,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默契,异口同声的下令道:“尔等先行回返!” 话音刚落,一蓝一黄两道流光自山岩跃起,追着银色流光而去。 八十七章:神魂大震撼 幽兰谷向南一千里的高空,银色的流光发出轰鸣,天地间柔软温和的灵力化成一堵堵灵璧,却被一一撞碎。 这便是体术大师的御空方式,霸道又张狂,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来到,没有丝毫掩饰。 紧随其后的两道流光就很温和,天地间的灵力非凡没有阻碍,反倒成了他们助力,在神印的控制下推着不断加速成为天际中的几道亮色,坠着银芒追了足足千里。 终于,银芒在天穹中停驻,无边云浪被排开,年轻人望着远方初生的朝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难怪刚进来灵界之门就消失不见,难怪虚空风暴说有就有,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露出破开谜题的了然,唐罗扭过身等着追逐千里的两位灵王。 “终于停下来了吗?”公泉停下遁光,手中神光大作,升起幽冥鬼蜮,无数冥魂幽鬼将其牢牢护在阵中,更有大批鬼物出现在唐罗背后断了他的后路,散发着阴森寒气。 在幽冥鬼物的簇拥下,公泉觉得胜券在握,背负双手傲然道:“算你识相,若在南行数十里便会脱出汉水地界,出云之城的云族雷氏,可不如我们这般好说话!” “出云之城?云族雷氏?”唐罗满脸莫名笑意的指向南边问道:“你说的是那儿么?” 年轻人嬉皮笑脸的模样惹得公泉暴怒,周身无数鬼物阴气更甚,发出阵阵凄厉的咆哮。 “雷氏先祖曾是神朝齐国之相,为了龙州人族不受蒙蔽,不惜放弃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更是冒着被齐朝灭族的风险,揭露了高氏的阴谋,不惜举族流落灵界千年!” 公泉望了一眼南边的出云之城,盯着唐罗双眼厉喝道:“或许你觉得这些都是老黄历了,但面对这样圣贤后裔,本王命令你放尊重些,不然这汉水边界,便是你的埋骨之地!” “好吧,你说的都对。”唐罗带着笑意,扭头又看了一眼南边,尽是破碎的大地和扭曲的虚空,但对方面向南边,却看见了繁华的都城和圣贤的后裔,这其中差别,他已了然于胸。 “真亦假时假亦真,三生浮屠,黄粱一梦不过如此。” 心中低喃一句,唐罗朝着公泉展颜笑道:“虚空风暴中的四灵神玉,全在我这,共有八千四百六十六枚,想要么?” 在黄渊与公泉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唐罗吐出那袋最初的玉币,在手中颠了颠,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碰撞声。 “那就交换吧,外道神通、龙州秘闻、迷传孤本。任何有价值的上古秘闻,书籍玉简,都能从我这置换神玉,两位不是想得神玉么,就拿匹配的资源出来,足下以为如何?” “交换?”听了唐罗的话,公泉失笑道:“此刻你被幽冥鬼蜮笼罩,上千鬼物包围,凭什么与本王谈条件,赶紧将神玉交出,或可饶你不死!” “就这些魑魅魍魉?”唐罗惦着手中布袋,淡淡道:“看来你们还不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啊。” 如龙的气血爆发,唐罗的神魂第一次出现在人间,当黑球浮现的那一刻,虚空坍塌,万物崩裂,整座空间都在颤抖。 公泉引以为傲的幽冥鬼蜮在这神魂威压下连一息都没有撑住,便被霸道地碾成虚无,无数的幽冥鬼物霎时被崩成飞灰。 神魂之力一闪即逝,唐罗收回黑球,望着面无血色的公泉,轻笑道:“现在明白,我凭什么与你们谈条件了吧。” 公泉不答,但微张的瞳孔和颤抖的沉默却在表达着他的恐惧,唐罗又将视线偏移到另一旁的黄渊脸上,笑问道:“你要不要试试?” “先生说笑了...”黄渊佝偻着身体,像在和唐罗行礼,恭敬地干笑道:“不知先生打算怎么换?” 对四御灵族来说,那些千年前带劲灵界的书籍密简甚至外道神通都已成为了废品,只是当做先人遗物被保管着,况且这都是一千年前的老黄历,如果能换成四灵神玉的话,何乐不为呢。 更为关键的是,眼前这人的实力,已经超过了黄渊所有的想象,也让他第一次生出一种想法,会不会改修四御神印,是一种错误。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外界的人族,都已像眼前这人这般强大了吗? “四御灵界中,除了云族雷氏经藏最多之外,便以土族黄氏最多,老朽添为后土城之主,经藏足有三万六千部,外道神通、武道功法、秘闻史记、先贤手书无所不包。若是先生有兴趣,可以来后土城一观,如何?” “哦?那便去你后土城进行交换吧,至于交换的法则么,便以我的意志为准,我觉得有价值的信息便会给出神玉,我觉得没有的,便不需要,就是这样。”唐罗大手一挥,简单粗暴的描述了交换的规则,听得黄渊满脸褶皱的一张老脸直抽抽。 这种违心的交换实在看不到一丝公平的意味,但势必人强,除非他愿意放弃那么多四灵神玉,不然便只能屈从。 挤出一个满脸慈祥的微笑,黄渊笑道:“那边请先生跟我一道,回后土城吧。” “没问题。”唐罗先朝黄渊点点头,又转向一脸生无可恋的公泉道:“喂,你也别一副死人脸了,又没把你怎么着,赶紧回去你那什么汉水村,将什么古籍孤本带到后土城来,进行交换。” “先生真是好胸襟,真令黄某大开眼界。” “行了行了,赶紧去后土城吧,我时间很赶。” 黄渊一窒,没想到唐罗这么不给面子,只能闭上嘴,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后土城御空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两人来到了后土城外的天穹,黄渊停下身形,指着不远处的城郭问道:“请先生在城外等候,老朽先进城去让下人进行准备...” “不用了,直接进城交换吧,我很赶时间。”唐罗抬头看了眼已经升到头顶的日头,率先迈步进入后土城中,心中却想着如何尽最大的可能,发掘这方世界的财富。 八十八章:四御灵界真面目 唐罗从不认为自己特别聪明,无非就是更愿意静下心来思考,而从刚进入第二关的试炼之地时,便觉得处处透着古怪。 规则不明,胜利条件不明,就连试炼场地都不明,就连最终要开始试炼的宗师讲解,都是那么语焉不详,唯一有用的信息,便是让众人知道了在这第二关要多拿玉币。 然后按顺序将挑战者赶进山洞,又用阵法将每个挑战者分隔,给出了一种单人试炼的暗示。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实都没什么问题,直到出现了一方通往小灵界的时空之门,和这群自称遗族的家伙。 一开始唐罗只是觉得武圣山财大气粗,以小灵界作为到场,只是之后出现的事却让他升起不少疑惑。 先是这个四御灵族,那么多灵王级别的强者,连四御灵界定没定界都没搞清楚么,那这群灵王是干什么吃的? 再说进入灵界试炼的世家公子加上宗门弟子,有将近两百人的规模,就算武圣山将全龙州的小灵界都占了,这些小灵界总不可能共同出现在一座山里头吧。 如果不在同一座山头,那另外的参赛者到哪儿去了呢,总不能是这方小灵界只为唐罗一个人设计的吧,这么说也不太合理了,就算他凶境的修为领先了前来参与的一个境界,但有了后来宗门子弟的加入后,他不是唯一的凶境了,如果说这方灵界是凶境的试炼场,那么其他的人也该出现吧。 所以在他从虚空风暴中摄取神玉后的第一时间,想的就是这个事,觉得既然自己这儿出现了虚空风暴,其他在小灵界的参赛者会不会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 可同时开辟出近两百场虚空风暴,这已经不是实力和势力的问题了,这让唐罗不由的想起在竹亭中见到的那位宗师。 好像除了自己之外,剩下的所有人都没有看见那宗师,甚至于到了最后鹤发白眉的韦姓宗师说要提问的时候,那名中年文士模样的宗师明明就站在更高处的山壁上,可整整一刻钟,却没有一个人向那个方向望上一眼。 链接了这些线索后,唐罗心中充满了疑惑,所以他在脱出虚空风暴的第一时间选了个方向飞出去,想要验证自己心中的猜测,终于发现了这方世界的真相。 这特么的根本就不是小灵界,他踏进的也不是什么灵界之门,而是一方真实的幻境。 若不是向南飞出一千里,若不是拥有一双窥破虚妄的眼睛,他都几乎要被眼前发生的一切唬住了。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剩下的所有挑战者,都身处在这方幻境中,同样碰见了四御灵族,甚至有不少碰见了黄渊、公泉,或是碰见了他未曾见过的炎族和云族之人。 如果未来三天中,他如果真的傻乎乎的去寻找隐匿的灵界之门,那么最终的结果便是只能在最后关头启动玉币挪移,而没有发现这方幻境是幻境的后果是什么,是他带出的玉币,都是幻影泡沫不说,侍者还会将他带进来的玉币减去一半数目。 但现在他已经发现了这方世界的真相,眼下便有好几种选择方向。 他可以在汉水各方势力中进行劫掠,两座大城和数个村落,再不济也能有几千枚的神玉。以此巩固自己第二关的成绩,但几乎是刚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就将其剔除了,因为没有任何意义。 不是唐罗自负,而是他横看竖看,第二关的参赛者中,也没有如自己这般能够尽揽神玉的存在,毕竟宗门圣子一般的人物,怎么会屈尊降贵的参加武圣山组织的青年武道大会,这儿根本没有他们的道啊。 而一万枚玉币的第一名和五千枚玉币的第一名,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因为韦宗师这次说的清楚,玉币的多寡,根本不影响第三关的试炼。 既然不影响第二关的成绩,超过第二名数量一枚之后的玉币,就全是没有意义的资源,如何将这部分溢出的资源换成真正有用的东西,才是唐罗现在需要思考的事情。 首先可以笃定,这方小灵界真实存在过,但他更能笃定,当这方小灵界在武圣山定界后,四御灵族的下场一定很惨。 武圣山那群醉心研究武道的家伙,不将四御神印研究个透彻是不会罢休的,只看富裕到能够当做第二关初始资源的玉币,唐罗可不相信这是武圣山和四御灵界友好协商得来的。 后土城也好、汉水村也好、黄渊也好、公泉也好、这些都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人物,只是他们现在,不过是唐罗试炼道场中的幻影而已。 想来那时的四御灵族一定进行过激烈的反抗,但最终的结果,一定特别悲壮,一千里外崩裂的大地,无尽的虚空,那漂浮着的断壁残桓,无一不向唐罗展示了龙州遗族的勇武,但面对武圣山,不过是以卵击石。 相比于教化,武圣山更习惯于用拳头砸碎别人反抗的勇气,想来那崩碎的大地已经足够让四御灵族恢复冷静,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头怎样的怪物。 这早就不是一千年前的龙州了,却有很多人没有醒悟过来。 唐罗没有能力改变过去,他只想尽最大的可能不要让唐氏成为百年之后的巢卵之一,而要做到这一切,他便要尽一切的可能收集可能威胁到唐氏的东西。 比如,他就很想从四御灵界的经藏中瞧瞧,一千年前的龙州是什么模样,天下是什么模样,那群后来的圣者,本来的面目究竟是什么。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连曾经的韩氏都被几大圣地宗门联合从史书中抹去了,他觉得自己幼年花那么多时间读史,真是一种无比浪费时间的行为。 真假都分不清,了解的越多便越会蒙蔽自己,无奈韩氏的宝库中,关于历史的记载并不太多,所以他迫切的想从四御灵界中,获取那些被抹去和修改的历史痕迹。 毕竟武圣山会将四御灵界整个击碎,这个族群,总归是掌握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吧? 八十九章:幻梦神阵 后土城圣坛,唐罗高居其上,将满袋的玉币洒落,不多时,便引得土族将圣坛团团围住,每个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圣坛上散落满地的四灵神玉,如果不是那位站在青年身边皮笑肉不笑的市政官员和那群拱卫着圣坛的守卫,这些人早就一哄而上了。 “土族之人,但凡祖上有外道神通经卷、古籍史册、大陆秘闻、秘宝藏图者,皆可拿到圣坛献宝,若是能入唐先生法眼,便能交换四灵神玉,欲者从速!”挺着大肚腩的市政官员朝着圣坛底下的土族人宣布了交换规则后,便一脸谄媚的转向唐罗询问道:“唐先生,您看这样安排如何?” “差不多吧。”唐罗淡淡道:“再告诉他们,两天之后我便会离开。” “还是唐先生缜密,小人险些遗漏。” 嘴里拍着自己也不信的马屁,肥胖的市政官员又朝台下补充了交换时间的限制。 很多原来持观望态度的土族人在听完只有两日时间后,转身便朝各家跑去,想要翻出那些压在箱底的老古董。 而远处,已有一辆标识着后土城黄氏印记的大车,载着数千卷竹简,朝着圣坛驶来。 负责护送的城主府侍卫们从大车上翻下,走到圣坛下方,朝着上边的唐罗禀报道:“唐先生,土族黄氏经阁中,共有经藏三万六千一百七十二卷,除去武道功法、黄氏族谱、先贤手记、启蒙读物之外,还剩下五千七百六十卷,其中外道神通五百卷,古籍史册两千卷、圣贤著作两千卷、秘闻野史一千两百六十卷,已经尽数拉到此处,不知可以交换多少神玉?” 唐罗沉吟片刻,开口报价道:“外道神通一玉一卷、古籍史册一玉十卷、圣贤著作,秘闻野史一玉二十卷。” 运送满车竹简前来的掌灵使脸色铁青,只觉得遭受莫大的侮辱,冷声道:“唐先生,你是城主贵客,更是四御灵界的第一位外界来人,后土城上下听闻先生要换经藏,不敢有一点儿私藏,这些经藏具是保存千年的古物,先生不觉得自己的报价,太过无理么?” 上古时期,再没有比竹简更能体现底蕴的东西了,那时候的部落族群,人族圣地,从不以武者的多寡为傲,只以经藏为凭。 身处妖口兽爪下的人族,将能够传承智慧的经藏当成了一个势力最重要的底蕴,听到唐罗的报价,何止他一人愤怒,那些原本有些动心的土族之人,皆朝着圣坛上方的唐罗怒目而视。 但这些人的反应,都在唐罗的预料之中,所以他不慌不忙地激活了不灭战体,一尊数丈高的巨人出现在神坛之上,引得众人惊呼连连,以为唐罗想要动强。 但巨人只是张开了嘴,那可活吞猛兽的巨口中,扑簌簌掉出数百本空白纸册与笔墨纸砚,堆成了一座小山。 在众人惊异莫名的眼光下,唐罗散去不灭战体,朝着那位站在大车前脸色阴沉的掌灵使淡淡道:“我并不是要取走你们的经藏,只是想拓印一份,这些千年古物你们只管留下,若是同意交换,便从圣坛取一白册笔墨抄写拓印,若不愿意尽可将经藏拉走。” 众人恍然大悟,怒气在听完唐罗的说法后便消散,经藏传家不假,如果今天是要交换,那么一卷经书换一枚神玉,土族是怎么都不肯的,可只是拓印一份便能换得一块神玉的话,这种好事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那些原本在圣坛下还有些犹豫的驭灵师此刻只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恨不得将家中竹简全部搬过来才好。 而刚刚质疑唐罗报价的掌灵使更是心知自己错怪了唐罗,但听完这番话后,更是面露怪异的神色,不解道:“适才是我错怪了唐先生,但先生就不怕后土城口上说着答应,却胡乱抄写一气,欺骗与你么?” “我相信你们不会。”唐罗耸耸肩,摊了摊手无奈道:“这有六千卷经藏,我便是没日没夜的抄写,两日时光也不见得能抄写十分之一,所以除了这样,我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 “但你刚刚的说法还真是提醒我了,要是你们存心糊弄我,好像我也没什么办法啊。”想了想,唐罗扭过头,朝着城主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幽幽道:“这样吧,要是你们敢糊弄,我就把后土城黄氏一脉屠了,你看这主意怎么样?” 场面顿时一僵,胖胖的市政官员双腿一软便要跪倒,却被扶助,抬起头看见一张笑眯眯的脸:“开玩笑,开玩笑,不要紧张嘛,哈哈哈。” “哈..啊..哈哈,唐..唐先生.真..真风趣。”被辅助的市政官员磕磕巴巴的附和着,虚汗不停地从额头上流下,一张胖脸霎时变得湿哒哒。 玩笑吗?如果没有看见副城主黄涧对其设伏后那满地的残肢断臂,或许他真的会相信... …… 武圣山、须弥顶 陈梦庐坐在幻梦神阵的枢纽中,双眼半开半阖似梦似醒,枢纽中浮现近两百面水月之镜,每一面对应着每一方幻境里头的情况。 幻境中,有与数名掌灵使鏖战的勇猛公子、有在三方混战中浑水摸鱼抢夺神玉的狡黠之徒、更有合纵连横胡吹大气的冒牌神棍... 在这一场全开放的诡异试炼中,每一位留在幻境中的试练者,都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只是每个人与世界相处的方式都不相同,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如何找到那其中的平衡,就尤为考验天分本性。 有的宗门弟子自视实力超凡,只将四御灵界的土著当做草芥,手持一柄长剑便开始肆意屠戮,直到引出数尊灵王强者,被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明明有着冲进前十的实力,却在被追杀的过程中险象环生。 有的世家公子在了解四御神印后,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试炼的初衷,只想着得到这整套的修炼方法,不惜以大量神玉进行交换。 更有甚者直接就开始了献祭神玉,举行神印加冕的仪式,众生百态在这小小的幻境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九十章:宗师会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能够依然留在幻境中的参赛者已经不足百人,很多参赛者都在主动或被动的情况下,启动了玉币结束了这场试炼,这也让陈梦庐的压力骤减。 幻梦宗师终于张开了眼,望着突然出现在神阵枢纽中的另一人,笑道:“阳兄一脸喜色,想必是得偿所愿了?” 如果唐罗在这儿,一定能够认出来,这被陈梦庐称作阳兄的人,便是曾经出现在北山的太阳精,那个灵力高达二十三万点的大宗师。 身着白袍的大宗师盘膝坐下,摇头叹道:“贤弟不愿助力,又怎能算是得偿所愿呢。” “阳兄还不死心吗?”陈梦庐淡笑道:“陈某只想完成大梦心经,实在无法分心他顾。” “贤弟啊,阳某又不是让你现在抛下一切,而是想与你做个百年之约。” 阳亢宗目光炯炯地望着陈梦庐道:“龙州大宗师里头,若以天资论,无出贤弟其右者。不但觉醒天级血脉幻梦空间,更是以四御神印这等弱势功法证道夺天地造化,一旦得觅王境之机成就彼岸,便是自立一界为兄都不会奇怪!” “阳兄谬赞了。”陈梦庐摇头苦笑道:“小弟坐困须弥山,四御神印已有数十年不曾精进,想要窥得王境之基谈何容易。实在当不得阳兄厚赞。” “贤弟还不明白吗?”阳亢宗恨铁不成钢的叹道:“武圣山坐拥天下武道至理,更有无数精擅研究的学者、宗师,若是他们诚心对待贤弟,岂会不倾斜资源助贤弟完善大梦心经,堂堂觉醒天级血脉的顶级宗师,却被武圣山如此轻慢,贤弟就不心寒么??” 阳亢宗越说越是愤怒:“要知道当年是武圣山愧对四御灵族,霸占小灵界不说还将你们全都赶了出来,任由你们无家可归,自生自灭,若不是陈兄突破灵王桎梏,武圣山连这须弥山都不会割让划分,作为四御灵族的衍息之地...” “阳兄不必再说了。”陈梦庐摇摇头道:“四御灵界定在了昆吾神山中腹,或许就是天意吧,虽然四御灵族没落了,但在这昆吾山中也算平静祥和,有着武圣山庇护,族人再也不用担心妖物魔怪,能过平淡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反倒是阳兄所为,让小弟很是不解。” “贤弟是奇怪,为何阳某会为姬氏鞍前马后,不惜充作说客在各洲游走?” “正是。”陈梦庐点点头,斟酌道:“此时天下和平,神朝俱灭,人族独大,各州各府都有杰出武者,武禁大开,只要心怀梦想之人都能找到修炼的途径,这般天下,已是四御灵族想都不敢想的盛世,姬氏又何必再掀战火,让好不容易平静的人族,再起波澜?” 阳亢宗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个问题,愚兄也曾经想过。你说现在人族大势,武道大昌,特别是中州,更是人族最富饶之地,若是姬氏向安氏发起冲击,怕是第一个不答应的,便是中州的世家百姓了吧。” “是的。”陈梦庐点头道:“百姓也好,世家也罢,他们光是要活着,便要拼尽全力,是姬家统治还是安家统治,对他们都不重要,他们只是要安稳的生活,然后开枝散叶。这天下规矩是安家定的也好,是韩家定的也罢,只要能给他们带去安稳,让他们感受到公平,他们便会去遵守。若是遭逢乱世,姬家或可趁势而起,但在这个时候,便是霍乱天下的源头,这般逆天而行,真的好吗?” 阳亢宗眼中似有光,望着陈梦庐赞叹道:“贤弟不出须弥山,却知天下事,一语中的。” “只是,现在的天下,真的有那么好吗...中州安氏取天外半星建浮空之岛,居云端之上自诩神族,中州之权柄皆由安氏所授,贤弟可知这分封神使,是何等暴虐不仁?世家武者或还能获得些体面,但那底层百姓便是被层层奴役的猪狗,这般的盛世,岂不可笑?” 陈梦庐脸色复杂,询问道:“阳兄还认为韩圣说的,人人平等,不分贵贱是对的么?” “当然。”阳亢宗认真地点头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没错,但你起码要给百姓一个同时起跑的机会。贤弟可知愚兄的出身?” “不曾知晓。”陈梦庐摇摇头,想了想道:“想来也是北邙豪族宗门吧,不然也出不了阳兄这般惊才绝艳的人物!” “哈哈哈。”阳亢宗笑道:“先父阳九顶,身前是个苦工,在北邙一粮行当长工。愚兄之所以相信韩圣,不是因为这个说法有多么吸引人,而是韩氏是天下唯一将百姓,当个人的圣地。这上古的妖族,六成是韩氏驱逐的,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这全是韩圣在中州推行的法,最终造福全人族,是也不是?” “阳兄说的是,韩圣光辉,确实不容抹去,但此...” “但贤弟你知道么。”阳亢宗脸上突然满是悲伤:“如果不是几大圣地的背叛,人族在韩圣的带领下或许早就不一样了。” “阳兄,此言何意?” “这些人族沿用了一千年,你觉得了不起的东西,只是韩圣抱负的开始,没想到却是人族的巅峰。”阳亢宗遗憾道:“贤弟觉得人族大势,只是因为没有见过韩圣的计划,那才是真正应该带领我们灵族的圣贤,却是被小小所趁!” “是吗。”陈梦庐不置可否,此时人族已经站在大陆巅顶,威势超越那群古妖,即便再美好的未来,又能美好到哪儿去。 阳亢宗一看陈梦庐的表情便知道对方根本不信,笑着一指天上道:“陈兄可知,九重天上是什么,无尽海外又是什么?” 武者哪能对这世界不好奇,更何况是大宗师这般的人物,每个人都会上穷九重碧落,下尽九曲黄泉,陈梦庐自然也不例外,淡淡答道:“九重天外无尽虚空,无尽海外亦是无尽虚空,西贺便是无尽虚空中的唯一人间。” 九十一章:说服 “唯一人间吗?”阳亢宗不置可否地叹了声道:“贤弟应该未曾破出界壁深入虚空吧?” 陈梦庐点头,修炼四御神印的他肉身强度也就是一般宗师的水准,深入虚空还是有些勉强,所以他并未破开界壁遨游虚空。 “难怪如此。”阳亢宗了然道:“韩圣曾遨游虚空百万里,并留下一块稀世奇珍留影玉,这神玉现就在北邙姬氏库藏中,若是贤弟有兴趣可以来北邙一观,或许可以改变贤弟对这世界的看法。” 到了大宗师这样级别的强者,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并开始研究灵力本质,所以人世间已经很少有能让他们动心的东西,或者说,能让他们动心的事物,在人间实在是太罕见了。 但韩圣遗宝一定算得上让大宗师动心之物,因为随着武者修为越高,他们对世界的疑惑就越多,这好奇便会如猫抓一般。 陈梦庐在听完阳亢宗的话后,低头沉吟半响,终是点头道:“二十年,若是小弟还未寻到大梦心经的出路,便会前往北邙姬氏。” “愚兄便在北邙,静候贤弟佳音!”阳亢宗大喜过望,激动的双手抱拳道。 陈梦庐苦笑回礼,看着阳亢宗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神阵枢纽后,幽幽叹道:“罢了罢了,看来阳兄也不认为,二十年内我能寻到出路啊。” 御灵不御心,修气不修魂,前句绝了宗师之门,后句断了王境之路。 在修到四御神印中四灵合一的无上境界后,四御神印再无前路,即便陈梦庐赌上天级血脉幻梦空间,依旧难将此道继续推演。 枯坐须弥山,几十年的修为停滞不前,即便以他的坚韧意志,亦是感觉有些难以坚持。 最后二十年,如果还无法参破前路,那便另觅他法吧... 陈梦庐心中暗道,对自己下了最后通牒后,将注意力放回到枢纽中心的幻月之境上,想看看最终能有多少人,窥破幻境的奥秘。 一面面幻月之境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作为幻梦神阵的主宰,他便是幻境中的真神,这也是为什么第二场试炼武圣山将这作为道场的原因,因为有他的看顾,没有任何人会发生危险。 水月镜面中浮现出一个个年轻的挑战者,让陈梦庐刚刚平复的心中又生出许多感慨,这些年轻人或强或弱,都走在一条通天大道上。 性命双修的武道,真好啊。陈梦庐心中满是祝福,只有真正经历过再无前路的绝望,才会知道这种幸福来得有多不容易。 面带笑意的幻梦宗师查看眼前一方方幻境,不多时便轮到了唐罗那一座,整个神阵枢纽突然一阵摇晃,陈梦庐像是发现一件及不可思议的事,整个后土城的人们,全都因为圣坛上的年轻人动了起来,黄氏一族的经阁中,学者们正在将竹简的内容录入到纸册中。 一个年轻人,是怎么用区区两天时间,调动起整个土族来的?陈梦庐心中好奇,将意识沉入这方幻境中,开始回溯自唐罗进入起的所有过程。 而此时的唐罗还不知道幻境的主人已经降临,正在圣坛上对付着一个个想要换取神币的土族之人。 “不不不,我不需要武道秘籍。真不需要,皇族的也不需要,能够练到凶境我也不要,对!绝对不要,你自己存着吧。” “龙族宝藏地图?不用不用,龙族但凡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宝藏,都已经被圣地瓜分了。什么是圣地?就是出过圣人的势力。你要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就让下一位上来。” “外道神通吗?是后土城的经藏以外的吗?是的话一玉一卷,重复的话就不需要了。” “上古秘闻?说来听听,看看对我有没有用。我这么大个老板还能骗你不成,你只管简单描述,我要觉得有价值就成交,对,没错。不管是书籍记录,口口相传的都可以。” 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对后土城的平民有什么期待,一千年的时间真的是太久远了,几十代人的兴衰会将多少曾经的辉煌磨灭,又有几人能够将先祖的遗物留存。 拿着“宝贝”到圣坛撞运气的很多,但真正有价值的物件很少,或许这些人打从心里便没想过要回去西贺吧。 在唐罗婉拒了数十位后土城的驭灵师后,终于上来一个看起来有料的人,起码拥有数万灵力的掌灵使,不会像普通百姓那样将一千年前的功法当做至宝吧。 年近六十的掌灵使上了圣坛,先朝唐罗恭敬行了一礼:“见过唐先生。” “不用客气,你要交换什么?” “我想拿一个圣地的承诺,向唐先生进行交换!” “圣地的承诺?”唐罗心中一凛,好奇道:“什么圣地的承诺?” “吾乃雷祖后裔,上古时期,雷祖与云氏老祖交好,将齐朝恶行通传天下云祖在其中帮了大忙,后来事情败露,雷祖带着族人避祸,云祖给出一块令牌,承诺今后若是雷氏回返,持此令牌去往龙州云氏,便会尽全力帮助,见令牌如见云祖。” 随着掌灵使的娓娓叙述,后土城的人群一阵骚乱,更是有几人忍不住扬声道:“雷蓬,不是说云祖的令牌早就遗失了吗,你该不会随意拿块赝品欺骗唐先生吧!” “就是就是,还是先验验真伪吧!” 后土城的百姓争先恐后的往圣坛上挤,就像看看云氏令牌的模样,却没有一人问过,这云氏是不是人族圣地,仿佛这群人已经笃定,如果说有圣地的话,云氏必然在列。 这种认知让唐罗极为好奇,不由向那掌灵使询问道:“上古时云氏很了不起么?” “当然啊,云祖乃是龙州无冕之王,唯一能与妖王抗衡的存在。”掌灵使奇怪地望了唐罗一眼,从怀中掏出一块似金似玉的令牌,傲然道:“唐先生便说,这云氏的承诺,作价几何!?” 云氏都被灭族了,这令牌当然一块玉都不值啦。 唐罗本想这么说,但对上古云氏的好奇还是战胜了一时口快,他只知道朝昌云氏是大陆传奇的商人世家,但这掌灵使口中的云氏,好像远远不止一个商人世家这么简单。 九十二章:是非功过,皆有后人评说 “令牌的价值先放到一边。”唐罗好奇道:“这云祖这么了不起,比之步苍生、中州韩武如何?” 步苍生便是人族第一位圣者,但有了韩圣的事,唐罗对着第一圣者已经保持很大的怀疑态度,因为算算时间,韩圣成圣应该比步圣还要早些年,但眼前这人绝口不提其他几位圣者,反倒是对云祖推崇备至,这就很让人奇怪了。 掌灵使举着令牌,没想到唐罗竟顾左右而言他,但听到步苍生与韩武之名后,便面带不屑道:“步苍生何德何能,能与韩武尊、云祖相提并论,若是没有这两位给他擦屁股,人族早就被妖族搅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了!” “此言何意?”唐罗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隐隐有些兴奋,觉得自己几乎接近了历史的真相。 “难道外头的史书没有记载吗?”掌灵使奇怪的看了唐罗一眼,不屑道:“步苍生修为虽然不凡,但这人手段极为卑劣,他根本不敢与妖兽正面作战,反倒是练得一身鬼魅遁术,潜入兽巢找些妖族幼崽下手,每次都将兽巢中的妖兽幼崽屠戮一空,然后留下其他妖兽的气息,那群大妖回来发现幼崽被屠,便会雷霆大怒,上古龙州为何妖兽暴虐,人族难以生存,便是因为这家伙的莽撞!” “妖王虽然是妖,但智慧不低于人族,哪怕丧子悲痛莫名,又怎会被这种低劣的伎俩误导,相比于那留下的妖兽气势,人族的气息在妖兽感知中根本瞒不过去。”掌灵使恨得牙痒痒,愤怒道:“步苍生每得手一次,龙州的人族便会遭遇一次妖王的血洗屠戮,若不是有云祖看顾,龙州人族早就被妖王彻底屠灭,那能有薪火传承!” “原来,是这样的么...”唐罗恍然,或许是立场和视角不同吧。 在掌灵使说完这些话后,唐罗突然明白了上古步苍生缘何能一人转战天下不败,哪怕是后来公认最强的韩圣,都在好几尊妖王手中折戟沉沙,步圣不败的传说实在太过奇幻,但今天他明白了。 步圣的伟大,根本不是在其实力有多强,而是他将种族战争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人妖殊途,除了个体实力差异大外,人族和妖族最大的不同便是繁衍能力,越是强大的上古妖族,想要繁衍便越是困难。 光看龙族便知,五百年方能成龙,而人族呢,仅是生养的话,十几年便能出一代人。 生养差距大,但实力差距就更大了。 每一代古妖之王,对人族来说,都是几乎不可战胜的强大存在,一尊妖王霍乱一州便如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便是几十代人族的总和加在一起,也无法战而胜之。 而在妖族的压力下,人族的武道根本得不到好的继承和发展,还谈什么武道大昌。 这样看起来,妖族就像是人族永恒无法驱散的梦魇,人族寿命没有妖族长,力量没有妖族强,根本没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可能。 但就是这种绝境下,上古人族找到了唯一战胜的那条路,最终成为了西贺的霸主。 其中自然有与各尊大妖血拼的顶尖体修,亦有云祖这般大圣无名的强者,更有步圣那样以屠灭妖王幼崽为目标的顶级刺客。 可现在回头想想,用人族最顶尖的武者去拼最顶尖的妖王,真的合理吗? 这个真不好说,人族有记载以来天资最卓越的圣者徐锋,带着七十二门徒灭杀元洲十大妖王,堂堂王境强者,寿元不过两百载。 在那之后,人族再未出现过如他这般惊才绝艳的武者,但妖王呢,诞生妖王的频率,依旧那样稳定,个体实力从未发生过如人族这般巨大的变化。 如果说,韩圣、云祖、徐圣这些人是人族的盾牌,在大妖攻击下为人族抢下繁衍的机会,那么步圣就是人族的利刃,深入一座座兽巢将妖族的未来斩断。 难怪古妖会退场的那么莫名其妙,就像是从历史中被抹去一般,哪怕很多古妖大圣便是以今天的眼光看,都足够在人间掀起一场血腥的风暴,却被上古时孱弱的人族战胜。 唐罗恍然大悟,突然间明白了为何步苍生会被尊为人族第一圣。 很多时候,人们会将一句话挂在嘴边,叫是非功过留与后人评说。 乍一听这像是一句不负责任的话,颇有种老子就要这么干,你爱怎么说就这么说的意思。 但通过步圣的事迹,唐罗突然明白,或许这其中,也有其他一层意味。 有些功过,你只有过去五百年,一千年再看的时候,你才明白前人做的事究竟有多伟大。 上古时期的步圣名声一定极差吧,因为在这雷祖后裔眼中,龙州之所以动荡,人族之所以被屠戮,都是因为步圣在外欺负妖族幼兽,但仔细想想,如果没有步圣,人族现在会如何? 能将古妖赶走,或是成为大陆至强吗?不可能的,不说远的,便是那拿日月,缩千山,以龙凤为食的通臂神猿一族,唐罗至今不敢想象这古妖若是现在还存在,人族究竟要如何才能战而胜之。 人族第一圣,不是人族第一尊圣人,而是对人族贡献最大的圣人,沉默的一人转战天下,或许整个人族看步苍生的眼神便像是看一尊瘟神,觉得他走到哪就将灾难带到哪儿。 外面是妖兽的追杀,内里是人族的排挤,要多么大的心胸志气,才能让步圣把这件事一直坚持下去。 原本武圣山在唐罗眼中只是一方强大的势力,现在听完步圣的事迹再看,却凭空多了几分尊敬,哪怕是看在那位被上古人族误会得如此之深的圣者份上。 “云祖的令牌便不要了。”唐罗朝着眼前的掌灵使叹道:“但你说的秘闻对我意义很大,所以我会给你五枚玉币,作为报酬,请你将对步氏、云氏、韩氏有关的记录写在纸册上,无需注意行文笔法,想到哪写到哪都可以,我想多了解一些。” 买椟还珠、舍本逐末不过如此,掌灵使将云祖令牌揣入怀中,接过玉币和纸册大喜道:“唐先生真乃奇人也。” 九十三章:论道 掌灵使夸完唐罗之后,便想走下圣坛,可脚步还未落到石阶上,整个人便已经定格。 不光是他,整个后土城所有的百姓,都维持着一副同样的姿势模样,僵硬如同假人,就连天地间的灵力,都不再流动。 “还以为,我能把这些东西全都带走呢。” 唐罗不无遗憾的抬头笑叹道:“又见面了,前辈。” 天地间的四御灵气幻化出一道人影,从天穹缓缓飘落至圣坛,正是陈梦庐的法身,在看到唐罗追寻上古时期的真相,忍不住干涉了这座幻境。 陈梦庐的法身望着唐罗,幽幽叹道:“年轻人,有些东西,还是让它随风逝去吧,了解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前辈提醒,但晚辈觉得,了解并不会带来危险,错误的认知才会。”唐罗轻笑道:“毕竟苦心雕琢这幻境,前辈也是不想让四御灵界的先贤被人遗忘吧。” “你是怎么发现的?” “您是问幻境的事儿,还是说发现您是四御灵界后裔的事儿?” 陈梦庐沉默过了一会儿赞道:“你很聪明。” 唐罗耸耸肩,摊手道:“倒不是聪明,只是我实在找不出其他理由说服自己,除了四御灵族的后裔,还有谁会修炼四御神印。” “是吗。”陈梦庐叹道:“修炼四御神印在你看来如此愚蠢吗?” “不修性也不修命,晚辈实在想不出这样的路怎么证道。” 唐罗作为一个武道研究者,在看到四御神印的第一眼便已经确定了这门功法的天花板,但陈梦庐的出现还是让他大吃一惊,毕竟法身手背上的神印可做不得假,所以他好奇问道:“敢问前辈是怎么用四御神印得证大宗师之位的,在没有神魂的情况下,灵化肉身应该是件无法办到的事吧?” “你这么聪明,不妨猜一猜。”陈梦庐笑道:“若是猜对了,我就允许你将土族的经藏带走,如何?” “这样吗?”唐罗想了想道:“那晚辈就试一试。” 在圣坛上来回踱步,唐罗皱着眉头仔细思索,开始仔细梳理着四御神印的种种,口中不断低喃道: “四御神印便是依托四御灵界所演化的修炼方法,炎、土、水、云四种元素便是四御灵界的基本元素,换言之在曾经四御灵界未曾散落成小灵界之前,四御灵界所处的主世界便是由火、土、水、气四大元素组成的。” “在那方世界中,混沌生两仪,两仪衍四御,四御化万物,所有的物质都是由土、气、水、火组成,这些元素是永恒存在的,并由另外两种元素聚和散使他们连结或分离。” “阳气上升,那火与气便是阳,炎为老阳而云为少阳;阴气下沉,所以土、水为阴,土为老阴而水为少阴。阴阳和合变化,循环往复,炎化万物为土,水汽蒸发为云。这便是四御神印之根本,所以,若是只单修一印,便无法做到绝对掌控,想要全功须得四印同修,反证两仪,修炼顺序应为老阳对老阴,少阳对少阴,方能臻至无上境。”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唐罗恍然大悟抬头,对着陈梦庐笑道:“想来,前辈能得证宗师,便是因为体内四大元素相互爱憎分离,阴阳和合转化,易经伐髓,凭四灵合一生出的两仪之气,即便在没有神魂的情况下,亦能以神印御灵,完成灵化肉身,得证宗师之境对吧?” 陈梦庐面上一副平静,心中却如惊涛骇浪般狂涌,这场考验其实根本不是考效,只是他对眼前小辈的一场为难而已。 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让土族的经藏重现天日,因为里头有太多现在已经被抹去的历史,重现对谁都没有好处。 之所以提出要让唐罗猜他证道的方法,便是打从心里不认为唐罗能够猜中,因为就连他也是浸淫四御神印之道整整六十年,才完成四灵合一的前无古人之境,光是验证猜想,便重修数次。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年轻人只是沉吟半刻,便将整个四灵合一的奥秘揭露,其中甚至有一些,就连他都没有想到。 其中最让陈梦庐惊艳的,便是唐罗的思维方式,他虽然将四御神印修到了前无古人的境地,但他从来没想过,原来武道竟也能描述的跟创世一样,眼前的年轻人跟他所有见过的武道研究者都不一样。 如果说别人都是在将一个本来就复杂的武道进行分解的话,那么唐罗就是在重新组合,就像是拨开漫长时光的迷雾,找到最初的根源,从什么都没有的混沌中,开始重新解析。 明明他才是四御灵族的后裔,幻梦空间的主宰,却生出一种眼前这个年轻人比自己更了解四御灵界的感觉。 这种震撼远超陈梦庐能够想象的极限,让他一时愣住了。 “嗯?怎么,不对吗?”唐罗一看陈梦庐面无表情不做声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又带着疑惑盘膝坐下,从身边拿过一本纸册,拿着纸笔做仔细的第二次梳理。 又过了一刻钟,原本空白的纸册已经被写得满满当当,唐罗将其合上站起身来,笃定道:“肯定没错,这四御神印修到四灵合一的程度就是极限,再无前路。如果前辈你不是用这方法证道,那不如试试我这个方法,不但证道的过程更加轻松,速度也会更快。” 陈梦庐其实在唐罗进行第二次梳理的时候便从震撼中醒来了,但看年轻人梳理的认真,他没有出言打扰,心底更是有着一丝小期盼。 或者,他没有看到前路的原因只是因为四灵合一的方式不对,也许换一种方式的话,便能看到前路了,他期待唐罗给他带来惊喜,却没想到年轻人站起身来宣布的竟是噩耗,心情激荡下,竟与唐罗争执起来。 “我确实是用四灵合一的方式证道宗师的。但你凭什么说四御神印再无前路?” “既然能修到大宗师,为何不能再进一步,就因为不曾有过,今后便不会存在吗?” 九十四章:真实与幻梦 有位禅师曾经说过,永远快乐的方法就是不要和愚蠢的人争论。 聪明的人大致差不多,但愚蠢的人确实千奇百怪,可在一种情况下,即便是顶级的智者也显得愚蠢无比,那就是愤怒的时候,越愤怒,越愚蠢。 虽然不知道眼前宗师为什么突然情绪激动,但非亲非故的,唐罗才不会为了道理和一个宗师强者进行争论。 输赢根本都没有好处,你争赢了获利的是他,可他也不会觉得你好,你争输了更是常态,因为愚蠢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将你的认知拉到他那个水平线,再用他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人生苦短,干嘛要做这种横竖都看不见收益的事,硬要去指点一个大宗师?唐罗觉得自己简直是吃饱了撑的。 将手中纸册一丢,唐罗双手作揖谦虚道:“晚辈修为浅薄妄言神功真是不该,想必前辈定已胸有成都,刚刚那些话便只当是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玩笑,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就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陈梦庐觉得自己几十年来积攒的郁气都涌上了喉头,他怎么也想不到,眼前年轻人竟会这样直接的认错并附和着自己。 像这样天资纵横的武道研究者,难道不该捍卫自己的判断吗,这让陈梦庐感觉莫名的屈辱,明明自己才是大宗师,自己才是对四御神印研究最深的那个人,可眼前的年轻人只用了短短两刻钟便站在一个更高的地方对自己进行俯视。 唐罗随手丢到一旁的,哪是一本纸册,而是他陈梦庐对四御神印倾注百年的心血与研究和整个四御灵族的骄傲。 没有回答,陈梦庐走到一旁,躬下身将那纸册双手拾起,然后小心拭去上头的灰尘,站起身形。 只是薄薄一本纸册,却像是重逾千斤的棺木,双手捧举它的,是四御灵界最后一位传人,那悲凉的绝望,全在陈梦庐的肩上。 “所以,四御神印是真没有路了吗?” 背对着唐罗的大宗师幽幽问道,那颤抖的背影就像是无助幼童的啜泣。 “前辈天赋异...” “说真话!” 陈梦庐猛地转过身来,手中紧紧攥着纸册,原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此时双眼中满是择人而噬的疯狂,天地间的灵气仿佛感受到了幻境主宰的情绪,剧烈翻涌着,化作无比剧烈的虚空风暴,以圣坛为中心向外席卷。 蓝天白云、城墙大地、全城百姓,全被震碎湮灭,露出四御灵界正式的模样,那破碎的大地,荒古的漂浮的碎片,还有苍凉的虚空。 “前辈,四御神印前面有没有路,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唐罗背负双手面无表情淡淡应道,他很不喜欢此时陈梦庐的态度,不过一方幻境而已,真以为他身处其中,便会任人拿捏么,摆出这场面,吓唬谁呢! 神魂之力爆发,黑球浮现坍塌了虚空,整片空间剧烈的震荡摇晃,就像是无法承受唐罗神魂,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作为幻梦空间的主宰,陈梦庐当然感受到这一方幻境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马上会被彻底震散,而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便是因为唐罗的神魂太过“真实”。 即便是幻梦空间都无法承载的真实之力每一息都在变得更加厚重,最多再有十息,他引以为傲的幻梦空间便会被这真实之力碾成虚无的碎片。 如果,他不在的话。 法身调控幻境中的灵力,在虚空中幻化了四枚神印,被真实之力挤压驱赶的四大元素像是突然找到了统帅,原本混混沌沌的空间突然开始演化,混合一起的四大元素在四枚神印下进行有序的分离组合。 火使水蒸发,演化陆地,水气上升再把火围在云雾的圆管里,形成日月天体。 在四御神印的影响下,原本濒临破碎的空间竟然再次被稳定下来,一块浮陆出现,托起了圣坛,也为幻境承受了黑球神魂的真实之力。 而再造浮陆的陈梦庐也从刚刚莫名悲愤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知道刚刚自己的过激反应给眼前的年轻人留下很坏的印象,抱歉道:“小友勿怪,陈某修炼四御神印一百三十余年,一直想找到前路,但坐困须弥山几十年,除了灵力增长外,根本看不到前路所在,适才听得小友断言四御神印无路,心情激荡下有些失礼,万望小友见谅。” 道歉有用还要练武干嘛,如果不是唐罗骤然爆发神魂之力将陈梦庐的理智唤回,天知道心情激荡却又不修心性的宗师会做出什么事来,这种歉意,根本就是多余。 “我可当不起宗师的歉意。”唐罗冷冷道:“只是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刚刚前辈一怒之下将幻境震成虚无,不但湮灭了后土城,也将我这两日获取的玉币尽数湮灭了,这会影响到我第二关的成绩,还请前辈将玉币归还。再有就是,我既然已经发现了试炼之地是一方幻境,前辈还出来干预,是不是意味着别人三天的试炼,我只有两天便结束了?比别的挑战者少一天获取玉币的时间,前辈要怎么补偿!?” “小友说的极是,还请先将神魂收回。”陈梦庐苦笑道:“陈某定会给小友一个满意的交代。” “希望如此。”唐罗面无表情的将神魂收回体内,少了那可怖的真实之力,这方幻境重新变得稳定。 挂在虚空中的四御神印再次闪光,幻境竟然开始回溯,回到了陈梦庐与唐罗初见的模样,分毫不差。 这神乎其神的技艺看得唐罗心中惊讶,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被震碎的环境居然还能复还,就连每个人的表情与姿势,都分毫不差。 如果说仅仅是幻境本有的东西也就算了,那些空白的纸册和笔墨纸砚可是他从外头带进来的真实之物,便是为了防止幻境之物无法带出,才让后土城的百姓将信息录入在上面。 刚刚唐罗亲眼看见这些“真实”之物被暴动的虚空风暴震散,此时竟也分毫不差的回复了原样,这简直是在挑战他的武道认知。 九十五章:第二关结束 通读韩氏千年经藏的唐罗可以断定,眼前发生的一切,根本不是一个阵法或是大宗师修为能够做到的,这位陈星总是一定掌握着另一种特殊的能力,换言之这人一定不是普通的大宗师。 幻境又复原成了两人最初见面的模样,一本本纸册从城主府的方向飘然而来,整整齐齐的码在了圣坛的地上。 唐罗一挥掌,劲风翻开书页,上头已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眼前之人不但重塑了这些纸册,更是将经藏内容也一并完成,如果说刚刚只是猜测的话,那么此时已经可以笃定,陈姓宗师是他见过的第一位活着的天级血脉拥有者。 “有这样的顶级血脉,为何要用四御神印证道?”唐罗面色复杂的问道:“性命双修佐以天级血脉,成就王境只在眼前,而修四御神印,即便你得证大宗师,没有神魂加持寿数也不会超过三百,值得么?” 值不值得?中年文士模样的宗师听到唐罗的问题只是笑笑,指了指地上的纸册道:“这些便是陈某答应过的土族经藏,还有玉币九千二百四十六枚,如数奉还,作为赔礼,小兄弟以为如何?” “行吧。”唐罗点点头,既然对方不愿说他也不会强求,从地上捡起一块玉币,朝着陈梦庐扬了扬道:“既然都已经这样了,第二关的试炼也没必要继续,就结束了吧。” “等等。”陈梦庐一看唐罗要向玉币注入灵力,连忙制止道:“第二关的试炼虽然已经结束,但陈某还有些私人的事,想向小兄弟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陈梦庐并不孤高,在昆吾神山百年,他曾多次向步氏的武道研究者请教关于四御神印的事,但对方一听他的来意,便会冷冷丢下一句已无前路,并劝他尽快转修武道,仿佛讨论四御神印是一件极其浪费生命的事。 所以,哪怕已经贵为大宗师,陈梦庐却觉得自己行走在一条无比孤独的道路上,因为寿命的关系,四御灵族的后裔都已经放弃了修炼四御神印,只有一些资质极其普通的族人才将神印作为选择,图的也不过就是省事而已,所以难得看见一位片刻便将四御神印前路参透的少年天才,他总想与之探讨一番,或许能碰出不一样的火花。 而陈梦庐也相信,没有人会拒绝一位拥有天级血脉宗师的请求,因为与宗师建交,不管对他还是对他身后的家族,都有无数的益处,能够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一族天骄,绝不会看不到这一点。 试炼还有一天才结束,他若是将这些年对四御神印的研究共享给眼前这天资纵横的青年,不知会诞生多少新奇的点子,或许能从中看到前路也说不定,陈梦庐的眼中,满是期待。 唐罗看着陈梦庐眼睛,将手中玉币放下,叹气道:“所以,前辈还是对四御神印不死心是吧?”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陈梦庐点头,眼中似有光:“开辟一条从未走过的路,即便卒于半途,亦是无限精彩的人生。” “这种漂亮话还是留给那些有梦想的公子吧。” 唐罗满脸平静地怼了一句道:“即便四御神印还能找到前路,也无法在前辈这代完善,而除了您以外,我很难相信还有什么天资纵横的武者会去修炼这功法。所以前辈,与其研究四御神印,不如研究您自己的血脉规则,或许能从其中另辟蹊径找到一条王境之路也说不定。” 年轻人的通病便是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是世界上的独一无二,并相信自己终归能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王者之路来。 这种想法往好听了说叫自信,往坏了说就叫中二,举个简单的例子便说武道吧。 唐氏从上到下都是修炼金系功法并以灵体双修见长的世家,可总有些自命不凡的年轻族人,觉得自己修炼其他系别也能走出一条通天坦途。 然后就从藏金阁中取出一套别家的功法开始修炼,再然后就再也见不到人了,因为光是一个人研究武道,便会让他心力交瘁,最终出现的成果,别说脱颖而出,仅仅是跟上进度不被甩开,便要拼尽全力。 没有一个好的环境与土壤,想要孕育强者是十分艰难的,这就是为什么唐氏会将宗所和武堂分开的原因。 原本唐罗以为中二病只有年轻人才有,没想到眼前这大宗师竟也患上了。 或许是没想到唐罗的拒绝如此直接,陈梦庐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摆明已经不想再讨论四御神印,即便他强求,又有什么意义呢。 终归是牛不喝水强按头,惹人生厌罢了。 陈梦庐无奈道:“既然小兄弟不愿意,陈某也不勉强,这就将小友送出幻境。” 话音刚落,唐罗手中的玉币亮起,挪移的法阵笼罩圣坛,将地上的纸册、玉币连同唐罗一起传送了出去。 一阵恍惚之后,唐罗出现在了须弥山的巅顶,一位年轻侍者笑着走上前来,恭声道:“恭喜唐公子通过第二关考核,小的这就为您清点玉币,请您先去山下树林,哪儿会有侍者给您安排地方休息。” 交代完唐罗的使者正要低头拾起地上玉币,却发现还有数摞整齐堆叠的纸册,引得他疑惑问道:“请问唐公子,这些是?” 侍者望着书册正疑惑,唐罗直接摆摆手,天龙虚影将地上玉币扒拉成一堆与书册分隔,淡淡道:“这些书册都是私人之物,你只管清点玉币,其他我自会处理。” “好的,唐公子。” 年轻侍者答应一声便取过篮子蹲伏在玉币堆旁,一枚枚仔细核算着。 而唐罗则是激活不灭战体,将成堆的书册摄起吞入腹中,只留下一本龙州野史传说拿在手上,御虚而起朝山壁另一侧落去。 还有整整一天时间第二关考验才结束,他正想好好看看,上古龙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九十六章:小圣王之战 须弥山中,幻梦世界内 将唐罗送出去的陈梦庐萧索的站在圣坛之上,四御灵界中的物质在他的眼中纷纷湮灭,化作最本源的四御灵力。 想起年轻人最后的那句话,陈梦庐不禁自嘲道:“陈梦庐啊陈梦庐,望你自诩资质无双,却连一个年轻人的见识都比不上,幻梦血脉觉醒在你身上,可真是糟蹋了啊。” 曾经有人问过,为什么天级血脉者可以如此轻易的成就王境,徐氏的圣王答道:因为天级血脉的能力,几近于道。 一般宗师之所以难登王境,便是因为求道而不得,但对于天级血脉者来讲,道就在身边,道就奔流在血液里,道就是他自己。 他们不用去顿悟,他们不用去琢磨,只需要将自己的血脉能力研究透彻,便是一条通往王境的康庄大道。 就像唐罗说的那样,与其要找到四御神印那不曾出现过的前路,不如低头研究自身的幻梦血脉。 但陈梦庐就是不甘心,即便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修行四御神印,他也想做好四御灵界最后一任守墓者,如果最终,他也无法得证王境的话,那么便告诉这个世界,四御神印的精彩吧! 迷茫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陈梦庐将所有颓唐都留在了这一方幻境中,当他的法身消散,重新出现在神阵枢纽中的时候,他还是无双大宗师,幻梦空间主宰,陈梦庐! …… 昆吾神山以西三千里 一个赤裸双足袈裟褴褛的和尚低头行路,每踏出一步便挪移数丈距离,经文在天地中悠扬,万物生灵便随着颂念摇曳。 和尚的手中有一串念珠,随着颂念转动,可其中最光彩夺目的金色舍利,此刻却是布满了裂痕。 这是金刚舍利灵韵耗尽之相,无相禅寺的和尚要与元洲徐氏的剑者对攻,想要战胜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但灌顶之物被破,却不是因为衍空修为不如徐老赢,而是那把御虚幽凰剑太过锐利,即便是金身阿罗汉留下的舍利,也难挡其锋。 最终,衍空只能以神足通遁走,不想再与徐老赢纠缠。 本以为拉出这么远的距离,便已经安全,但一声清丽的凤鸣还是将衍空的如意算盘破灭。 都说雄鸡一唱天下白,此时神凰的凤鸣,却将天地间所有的梵音澄清,那金色的神火更是从天上落下,将衍空的前路封住。 “和尚,你跑得倒是真快,要不是御虚幽凰剑上有那金刚舍利的气息,险些就被你得逞了。” 站在金色神凰背上的徐老赢落在衍空身前,沉声道:“还是那句话,将唐星识海中的禅念拔除,不然你哪儿也去不了!” “南无无上士尊菩萨。”衍空颂念本尊佛号后,抬起头望着徐老赢道:“唐星与佛有缘,徐行走又何必苦苦相逼?” “我不管有缘还是没缘,你禅宗布道天下我管不着,但你敢将主意打到我亲人这儿,伸手砍手,探头斩头!”徐老赢一双桃花眼中满是肃杀,又从剑墟中抽出一柄灵剑,剑尖直指衍空眉心道:“这不是切磋比试,我不会有一丝留手,劝你莫要自误!” 御虚幽凰剑、泫金龙魂铠,有两样神物傍身,徐老赢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即便对方修炼的是无相禅寺鼎鼎大名的无苦寂灭心经,他也不认为自己会败。 “无苦寂灭者,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面对徐老赢的咄咄相逼,衍空终是没有克制住心中愠怒,朝着眼前徐氏行走,施展了无苦寂灭心经中的大神咒。 持剑的徐氏行走突然感觉天地一片灰暗,像是被一团迷雾罩住,通冥剑体小成的敏锐六识全都被蒙蔽。 在他无法看见眼前一切之后,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嗅不道任何气味,就连持剑的右手,都有一种麻木的感觉。 体内的灵力刚一离体,便失去所有联系,就连神魂都变得无比暗晦,萎靡不振。 天地间仿佛只剩一道明灭不定的幽意还存于识海,仅仅是一道大神咒之后,刚刚占尽优势的徐氏剑者竟迎来最大的危机。 更可怕的是,徐老赢想要张嘴以言灵唤出神甲真名,却连声音都无法发出,这让他意识到,无苦寂灭心经的大神咒竟将他六识全部封闭,此时他就跟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此时有一个旁观者的话,就能看见在衍空与徐老赢周围,出现了一座佛言神阵,那一个个佛印文字组成了般若宝轮,将两人彻底淹没。 在这般若宝轮中,所有人的六识都被封闭了,不光是徐老赢的,衍空也是如此。 但佛宗修行者与普通武者不同的地方是,一般武者只有六识,既是:眼、耳、鼻、舌、身、意。 可佛宗弟子除了这六识外,还修一道阿赖耶识,这让衍空在这六识封闭的宝轮内,也能清楚探知到徐老赢的所在。 此时这位禅宗佛子,正朝着呆立原地的元洲剑者逼去,那闪着金光的双拳,拥有开山之力。 虽然徐老赢六识都被封闭,但通冥剑体赋予的通幽意却还存在于识海中,并向他疯狂示警。 但徐老赢更清楚,眼下这个情况,即便他倾尽全力攻击,也会被衍空轻易闪避,不过是图费灵力而已,他能笃定这种封闭六识的效果不会是永久的,眼下只有突破通冥剑体的瓶颈,达到身入幽冥的程度才能度过此劫! 通冥剑体全力运转,在六识被封闭的生死存亡关头,那一缕通幽意显得无比灵动,将通冥剑体瓶颈的穴窍迅速打通,就在衍空双拳将要轰中胸膛的时候,小成数年的通冥剑体终于再次突破,徐老赢遁入幽冥,让衍空的双拳落空。 即便是阿赖耶识中,也寻觅不到徐氏剑者的存在,而遁入幽冥的徐老赢也恢复了六感,第一时间想要控制神凰攻击衍空,却发现般若宝轮中早就没了佛子的踪影。 “又让他跑了!” 九十七章:隐情 须弥山后是一片繁茂的树林,里头便是武圣山为挑战者们准备的竹园茅舍。 因为第二关并不会淘汰,所以即便是提前以玉币挪移出阵的世家公子们,也只是成绩较差,依旧能够与其他挑战者一起晋入第三关。 漫长的等待让这些第二关的失败者自发凑在一起,开始讨论起在试炼中的遭遇,当他们相互一对比信息后,发现了这就是一座巨大的幻境,更加懊恼了。 懊恼的同时他们也在心中有了些期盼,希望那些排名靠前的公子们也能犯下错误,特别是那些心高气傲的宗门弟子,最好全数被淘汰。 虽然这并不改变他们排名的事实,但看到别人比自己更惨,心里头总归是有些安慰的。 所以这两天,公子们都会坐在院道的菩提树下,抻长了脖子看看有没有新的倒霉蛋提前从幻境出来。 每日午后,用过午膳的公子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内容大致就是如果给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们要如何在这试炼中争取云云。 唐罗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捧着一本龙州野史在侍者的引导下,迈入众人眼帘。 菩提树下的讨论声霎时消散,所有公子都惊恐的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望着慢慢走近的唐罗。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在第一关碾压众人的龙西天骄,居然在第二天便被淘汰出局。 一个年轻的世家公子更是没有忍住心头激荡,上前几步拦在了唐罗身前。 “嗯?” 虽然是低头看书,但唐罗的个头本就比一般人还要高大壮硕,望着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公子,不由停下脚步问道:“是你,有什么事么?” 拦住唐罗的正是在第一关为其解释项楼兰来历的年轻公子,此时他满来凝重的施了一礼道:“上次还未来得及介绍,农兆先,堰苍农氏嫡脉,唐公子,又见面了。” 将书册放入衣兜,唐罗拱手回礼,没想到步麟擂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公子,竟也是龙州先贤的后人:“原来是农王之后,幸会幸会。” “都是先祖蒙荫,兆先实在惭愧。”简单的寒暄后,农兆先斟酌着语句,轻声询问道:“冒昧拦住唐兄,只是因为心中好奇,不知唐兄在试炼中究竟遇到何种险境,不然以唐兄之能为,何至于第二日便结束试炼?” 原来是来关心这事儿的,唐罗望了眼无比凝重的年轻公子,失笑道:“农公子又压了不少钱财在唐某身上?” “钱财不过小事。”农兆先苦笑答道:“龙州青年武道大会至今已经举办了二十届,可六十年来,我们龙州世家的公子,莫说是三甲头名,便是前十之列都极是罕有,唐兄是这六十年来,我世家中最有机会问鼎三甲的强者!” “兆先这几日与各家公子们回想这次试炼,发觉这试炼的强度并不算高,以唐兄的修为,必然能够顺利通过,若是发生不可测的情况,其中恐有蹊跷。” “唐兄莫要以为武圣山是人族圣地便全是光明伟岸,可还记得第一关被你重伤的步尘?” 堰苍农氏是在上古便出过宗师强者的顶级世家,在那个凶境便能横行的时代,大宗师便可封王,所以便尊农氏之祖为农王。 而在龙州经营那么多年的堰苍农氏可跟龙西这样的新贵不一样,基本上龙州所有的宗门里,都有农氏的弟子,无非地位高低罢了,也这就意味着,农氏的信息触手覆盖了所有龙州的顶级势力。 所以农兆先这儿,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消息,如果今天是其他任何一个世家弟子被淘汰,他都不会冒失的上前,但唐罗被淘汰,他便不由得联想起一则传闻。 农兆先满脸复杂道:“他是大鹏山一脉的步氏嫡系,而这一代的大鹏山弟子,因为首徒个人性格的关系,特别的护短排外...” “所以你认为,我的第二关试炼是大鹏山从中作梗了?”唐罗失笑道,天下从来不缺阴谋论的人,他们总喜欢将别人的成功失败归咎在外力上,而自己一旦遭遇挫折第一时间就会开始推卸,并将一些自以为的蛛丝马迹拼凑在一起,企图组成一个支离破碎的真相,用来证明不是自己的问题。 但究其根源,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罢了,况且先入为主的猜测唐罗被淘汰,农兆先的思考方向从根本就错了。可毕竟是一番好意,哪怕唐罗不喜欢这个人的思维模式,这情还是要承的。 朝农兆先点了点头,唐罗轻笑道:“多谢兄台提醒,下一关唐某一定注意。” 都是精英教育出来的聪明人,自己这番话虽然委婉却已足够表达出意义,等到第二关排名出来一切自会水落石出,他也不想让农兆先太难堪。 本以为这番对话到了这个阶段,即便农兆先迟钝些也能听出唐罗对第二关并无不满,却没想到眼前的年轻公子竟然急了。 “等到第三关便来不及了。”农兆先情急的一把抓住唐罗的手,四下打量了番就将他拉到了一边,低声道:“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却绝不能再传第三人。我有一族兄正在大鹏山上修行,昨日通信时说道一个消息,大鹏山的首徒段千愁在探望苏醒的步尘时说他已经讨回了公道。想来唐兄第二关如此不顺,定是这大鹏山首徒从中作梗,不如唐兄去找韦宗师申诉,韦宗师是昆吾郡的大仲裁官,最是嫉恶如仇不过,若是他知道唐兄遭遇不公,定能为你主持公道。” “你是说,段千愁告诉步尘,他已经为其讨回了公道?”若不是看在农兆先一番好意的份上,唐罗根本不会被他拉过来,但现在一听却觉得里头有很多对自己非常重要的内容,遂问道:“那他有没有说过具体是如何讨还公道的?” “这他倒没说过...”农兆先想不到唐罗突然追问,可还是斩钉截铁道:“但段千愁此人极为高傲,在大鹏山更是说一不二的内院首徒,他既然说已经为步尘复仇,便绝不会无的放矢。” 九十八章:还人情 唐罗可以确定的是,第二关绝对没有人为参与的痕迹,那位陈姓宗师更不像是会被区区一个大鹏手首徒指派的人物。 那么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好的事情,便只剩下一件了,就是险些被佛子衍空带走的唐星。 但这其中也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因为这事应该是步霄做的,为什么会牵扯到大鹏山首徒段千愁身上,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想起徐老赢再而三的担保,唐罗突然觉得有些蹊跷,虽然自己这个大表哥智慧不怎么样,但看人的眼光还是蛮准的,选的朋友不管是米白也好,姬复也罢,都还算是真心实意。 即便步霄想为自己堂弟复仇,看在徐老赢面子上应该也不会使用这样的绝户计,毕竟会牵扯到另一方圣地,对武圣山来讲怎么都是不划算的。 但世界上的愚蠢千千万,唐罗早就没有了要将所有愚蠢的思想猜透的闲心,唐星的事即便不是步霄做的,也和他脱不开关系,诛首恶就可以了,可现在听完农兆先的话,却发觉这件事有了另外的内情,使他不得不重视。 “多谢农兄相告,这消息对唐某十分重要,先失陪一会儿。” 唐罗朝农兆先行了一礼,沉着脸转身离去,往毕方山的方向走去,他有太多的疑问想要去请教女医官文若兰。 复仇若是连对象都找不准,那可就,太滑稽了! 一路贴地滑行,唐罗以惊人的速度回到了毕方山侧的重明辅峰上,一群医师正在重建被他和衍空打坏的药谷,但遍寻一周,唐罗也没有看见文若兰的身影,更让他惊奇的是,这群药师中连一个熟面孔都没有。 “医官您好,请问擂台时的那些在药谷行医的医官哪儿去了?” “年轻人找他们何事啊?” “哦,我是前来参加武道会的参赛者,今天刚结束了第二关的试炼,特地来向医官道谢,却找不见了。” “知道感恩,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不错不错。可惜你来晚一步,那些医官都是圣子从百草仙府请来医治四方擂台伤员的,眼下毕方山擂台已经结束,这些医官昨日上午便已离开,此刻怕是已经回到百草仙府了。年轻人若是真的有心,不如等武道大会结束后,再去百草仙府拜会吧。” “多谢医官相告。” 唐罗向仙风道骨的老医官告辞,扭身离去。 此时他已经在武道大会的第二关,若是贸然离开武圣山地界便算作弃权,原本如果小正太在的话他还能让他带封信出去,但因为要参加第二关无法看顾,他便让侍者将小正太送到了龙西的行馆。 而武圣山侍者的活动范围就是在武圣山地界,最远只到昆吾郡,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他只能在武道会后才能去到百草仙府一解自己心中的疑惑。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回到须弥山已是傍晚,农兆先却还在菩提树旁等着,一看唐罗来到,连忙迎上来惊喜道:“唐兄如何,是否已将问题解决?” 没想到农兆先会一直在这等自己,唐罗感到十分抱歉,诚恳道:“不知农兄在此等候,实在抱歉。可唐某在第二关并未遭遇什么不公,刚刚离去也是探查另一件事的因由。” “这样啊...”农兆先的脸突然臊了起来,他先前口口声声笃定现在想起却是有些尴尬,只能干笑道:“那...没遇见不公就好,额...不知唐兄要探查的事可曾如愿?” “一无所获,但已经知道线索去处,寻到真相不过时间问题。”唐罗又朝农兆先谢道:“这都多亏了农兄的消息,此情难以言谢,若是农兄今后遇见什么为难之事,尽可修书到龙州西部的兰山城首座府或是赤霞山无双城,只要唐某力所能及,便决不推辞。” 所谓人情往来,便是你来我往的交情,对方既然将这么重要的情报共享给自己,自己便会对其回馈应有的情义。 世家公子最重面子,这面子是什么,不光是自己家族的脸面,更是自己的势。 而要组成势,最重要的一点便看你能结交到什么样的人物,武道大会之前,龙西联盟不过是龙州新贵,但武道大会之后,所有人都会记住唐罗的名字。 这不但补益了龙西联盟的威名,更会让那些与唐罗结交过的世家公子地位水涨船高。 从怀中取出一块铭牌,唐罗交道农兆先手中,认真道:“这块令牌农兄收好,若是今后遇见什么紧急的情况唐某却不在龙西也不用担心,带着这令牌去兰山城找将星馆的第一将星杜沙,他应该能帮农兄解决大部分的“人或事”。” 豪族和小世家不同,小世家的公子只要实力强,便会被尊为天骄人物受到家族重视,但在堰苍农氏这样的豪族中,想要证明自己光凭实力远远不够。 因为一个年轻人实力再强对豪族来说也不过如此,他们更看重的是心性手腕,而即便是豪族也秉承一个最简单的资源逻辑。 便是你能以资源一挣得资源五,我便给你资源十。你能以资源十挣得资源百,我便予你千。 能力永远和责任成正比,你证明自己的次数越多,家族便越会倾斜越多的资源给你,所以豪族公子之间的竞争尤为残酷,因为那是如何将资源和势力倍增的运营。 而一方强悍的外力,会让豪族的公子在今后的竞争中,如虎添翼。 作为堰苍农氏的嫡子,农兆先当然知道这块令牌代表的是什么,他清楚自己的资质跟眼前这怪物一般的天骄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可有了这个承诺,便意味着唐罗会帮助他定鼎一场最关键的战役。 “多谢,唐兄!” 双手颤抖地接过令牌,视若珍宝的放入怀中,农兆先觉得自己已经得到了比武道大会优胜更重要的东西。 聪明人一点就透,唐罗朝着年轻公子笑着拱拱手道:“时候不早了,唐某便不多耽误农兄时间,早些回房用膳行功吧,明日便是第二关的最后一天了。” 九十九章:接连而至 告别农兆先的唐罗回到武圣山准备的房间不久,便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一看,正是满脸尴尬的徐老赢,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先进来。”唐罗将徐老赢让进房里,将房门紧闭后问道:“怎么了?衍空那出了什么问题么?” “唉,什么都瞒不过你。”徐老赢干笑道:“谁能想到四方擂台刚结束,那和尚就跑了,幸好我在药谷下了一道剑印,但这和尚的神足通造诣很高,我来不及通知你便追出去了,打了几场,追丢了。” 诸天万道剑意加上神剑神甲,这都能输? “这和尚这么厉害?” 与衍空交过手的唐罗奇道。 “不是厉害,是怪!”一提起这事儿徐老赢就来气:“我可算知道为什么剑主一提起无苦寂灭心经便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了,这功法也太诡异了,念动神咒以菩萨金身化作般若宝轮,蒙住眼、耳、鼻、舌、身、意六识;剥离色、声、香、味、触、法六象,就连神魂都变得暗晦迟钝,若不是通冥剑体还修一道通幽意,我险些着了这和尚的道!表弟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一个人对上衍空,要是被般若宝轮罩住了,可就真完了!” “我明白了。”唐罗点点头,又问道:“那现在和尚跑哪儿去了?回中州佛国了吗?” 衍空并不可怕,毕竟修为在这摆着,无苦寂灭心经再强也有限,可一旦他回到了佛国,再想找他的麻烦就很困难了。 不说中州的那些信众里藏着多少佛门耳目,就说一座禅寺山门中都有高手无数,是禅宗的绝对主场。 徐老赢之所以会如此尴尬,也是因为跟丢了衍空,第二次覆在衍空身上的剑印,已经被发现并抹去,所以对佛子的去向,他此时跟唐罗一样,两眼一抹黑:“不清楚...可能还在龙州境内吧。” “你不用自责,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衍空会如此果断离去。但他这样做,分明便是不想放弃唐星也不愿和徐氏再起冲突的回避,只要他贼心不死,总归还是会出现的。” 一时丢了行踪并不可怕,重点是他还会不会回来,而从目前已知的信息判断,衍空显然贼心不死,守株待兔就可以了。 “而且,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唐罗认真道:“我刚从别人那得到一个线索,或许真如你所预料的那样,武圣山道子步霄或许真不是唐星此事的幕后黑手。” 听到唐罗的话,徐老赢兴奋的站起身形,进屋时颓然一扫而空,得意道:“瞧瞧,那时我说什么来着!” “步兄就是真对表弟你有意见,也不会用这些鬼蜮的伎俩,嘿嘿嘿,被我说中了吧!” 这番突如其来的得意将唐罗逗笑了,反问道:“那你解释解释,如果这事儿真跟你那步兄没有一点儿关系,他干嘛要承认下来还要劝服衍空?就算不是主使,至少也是经过他授意的吧,不然谁敢在圣地道子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要知道这还牵涉另一个圣地的圣子,活腻了吗?” 得意的表情还没褪去,灵魂拷问的巨锤便糊在脸上,徐老赢哼哼唧唧的,似在帮步霄想说辞,却不知如何回答。 “行了,别给步霄找补了,眼下还是先将线索找到。”唐罗朝着徐老赢认真道:“我无法离开武圣山地界,你替我走一趟百草仙府,找到一个叫文若兰的女药师。” “嗯!?” 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徐老赢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嘿嘿笑道:“怎么表弟,动春心了?文若兰,这名字一听便是个清丽秀雅的姑娘,不错不错,你可终于开窍了。” 徐老赢老怀安慰的模样让唐罗失笑,摇头解释道:“别瞎想了,让你找她是要询问线索,问问她佛子衍空那日为何会突然造访药谷,是他一个人来,还是有人陪同。” 一听没有桃色,徐老赢对文若兰的兴致骤减,有气无力道:“啊,就问这点事啊?随便派个小厮不行么,我可是堂堂徐氏行走诶!” 这莫名其妙的小傲娇真是来得有些突兀,唐罗无奈地扶着额头,调笑道:“是是是,麻烦行走大人了,请您快去快回,这事儿真的十分重要。” “看在你这态度上,本行走就勉为其难的走一趟吧。”徐老赢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正要出去又被叫住。 “哦对了,你去百草仙府顺便可以将老白接到龙西行馆里头,等青年武道大会结束我可将他一起带回龙西。” “嗯!?” 刚刚还不情不愿的徐老赢一下变得生龙活虎跃跃欲试,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满脸惊喜的回头问道:“老白也来昆吾了!?诶?不对,老白为什么在百草仙府?他受伤了?严重吗?谁干的?” “你先别急,听我讲。”唐罗扶着额头道:“老白是几年前受的伤,我已将伤他的人挫骨扬灰,伤势的情况有些复杂,百草仙府说能治,就是疗程有些长,具体的恢复情况你自己去问老白吧。” “这么重要的事,咋不早说!” 心急如焚的徐老赢丢下一句,撕开房门便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 须弥山有护山侍卫日夜巡逻,其他武者御空而行就算是挑衅武圣山,徐氏圣子如此嚣张的冲天而起却视而不见,这龙州圣地,还真现实的可怕。 刚要将房门合上,便看见不远处失魂落魄的崔浩然走在院道上。 似是感受到他人的目光,崔浩然抬起头,四目相对,黯然神伤的青年看见已经在屋里的唐罗,不敢置信低呼道:“队长,你怎么也出来了?” 寂静的夜里惊呼声是那么清亮,看着一个个探头出来的世家公子,唐罗无奈道:“小点儿声,先进屋里来。” 送走了徐老赢,屋里又来了新的客人,唐罗倒了一杯茶水放到崔浩然面前,轻声道:“怎么了,在第二关遇到什么事儿了,这般魂不守舍的。” 崔浩然哭丧着脸,懊恼道:“队长...我完了,我一枚玉币都没有带出来。” 一百章:利欲熏心(求点儿月票进入五百名) “嗨呀,看你刚才万念俱灰的模样,我还以为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就这啊?” 唐罗放下了心中的担心,在崔浩然对面轻松坐下道:“幻境中有不少灵王级强者,战力差不多能够达到一般武宗的水准,你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了,一无所有也正常,第二关又不淘汰,这有啥好痛不欲生的?” “队长,我没遇上您说的灵王...”崔浩然弱弱问道:“还有,您说第二关的试炼是个幻境?” “是啊,第二关的试炼道场根本不是小灵界而是幻境。”唐罗点点头道:“整座须弥山就是座幻阵,还记得我么进入后不断变换的山道么,那个时候我们就已经身在幻阵中了,至于后来出现的灵界之门,不过是个幌子,里头的一切都是幻境的造物,只要挑战者不头脑发热动用什么损耗精血的秘术,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 说到这儿,唐罗突然意识到崔浩然为何一脸衰败了:“所以,你不光是没带回玉币,还亏空了精血?” “是啊...”崔浩然几乎要哭出声来:“队长,你快帮我看看,我的武道根基是不是毁了?” “让我看看。”唐罗皱着眉头伸手按在崔浩然天灵,注入一道艮土先天之气,仔细探知着年轻人的脏腑。 过了好一阵,唐罗将手从崔浩然头顶移开,面色复杂问道:“你到底在幻境中遇上什么事了,此时你的精血亏空的厉害,五脏六腑中的灵韵几近干涸,这样压榨内腑,会极大影响你的神魂强度,照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至少得以灵药食补佐以药浴温养数年才有望恢复,而恢复后的脏腑也会大不如前...” 一番话虽然说的委婉,但崔浩然已经听懂了,泪水忍不住落下,悔恨的五官纠结在一起。 现在哭,早干嘛去了? 唐罗敲了敲年轻人面前的桌面,不悦道:“先别急着懊悔,来说说吧,为何要在幻境中使用那么多次精血秘术,临分别前我不是说了,若是遇上危险直接启动玉币挪移么?” 人世间大多数的事都是这样,即便你已经有先见之明的提醒了,可还是有人硬是要按着自己的想法来,最后落得个预料中的下场,然后一副黯然神伤的可怜模样,所以古语常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横竖不过一场没有淘汰的试炼而已,唐罗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值得连续施展精血秘术拿武道根基做赌的。 知道自己武道根基大损的崔浩然已经完全没了心气,悲伤道:“队长你不会明白的,四御神印对我这种专修灵技的武者来讲,有多大的吸引力...” “光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 没想到龙西小队里居然混进一个蠢货,唐罗寒声道:“御灵不御心,修气不修魂,百来岁寿终正寝的武者有什么用?” “我当然也知道单印修行的弊端,可要是四印同修呢?” 崔浩然颓然道:“阴阳和合双生往复,这四御神印若是能够同修,必然能爆发出莫大的威能...” “所以你就献祭玉币修炼神印了?”唐罗皱眉道:“那跟你使用精血秘术有什么关系,怎么,你是想把所有圣坛守卫都杀了吗?” “当然不是...”崔浩然苦笑道:“可谁能想到四御灵族献祭一枚玉币便能加身的神印,我却需要那么多。光是在土之圣坛,就献祭了五十二枚玉币!” “蠢货...”唐罗在心中暗骂一句,扶着额头道:“所以你的玉币就全用来献祭圣坛了?” “是的。”崔浩然哭丧着脸:“献祭成功后,我便能通过神印凝练后土灵韵,控制大地塑性,战力暴增!” “我明白了,然后你就去其他圣坛接着献祭了?”唐罗真是被气笑了:“你就不想想,这种不合武道常理的增强,可能实现吗?如果真的可以,这四御灵界不是灵王满地走,宗师多如狗了?” “我当时已经被四御神印迷惑了,哪能想到这些。”崔浩然捂着脸,苦着脸继续解释道:“在获得土、水两道神印后,我已能轻易操控玄冥、后土灵力,战力碾压凶境,这让我更加迫切的想要得到另外两道神印了...” 没有武者不渴望变强的,特别是这种只需要献祭玉币便能直接变强的方式,对所有武者来说,能够提前掌控四系顶级灵力,是一种无边的诱惑。在这样的诱惑面前,很多应该发现的细节,都被视而不见,就像崔浩然,完全忘记了最初进入四御灵界的目的,开始了自己追逐神印的道路,甚至不惜以精血遁术赶路,为的就是能在三天时间内,做到四印加身。 我之蜜糖彼之砒霜,对唐罗来说简陋不堪的四御神印在很多世家弟子眼中或许是求之不得的神技,他们只觉得是四御灵界的土著没有开发好,若是换了他们自己,必定能绽放出无比璀璨的光彩。 这是真蠢,唐罗摇摇头,无奈安慰道:“好在还年轻,多花些时间温养脏腑吧,或许能将亏空的精血补回来。也不用太难过,吃一堑长一智,此事之后若能让你有所收益,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早点回去休息吧。” 崔浩然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唐罗的房间。 与此同时,须弥山的挪移法阵上,不少挪移出来的挑战者正在鬼哭狼嚎。 “神印呢!?刚刚还在我手背上的!” “我的玄冥之力呢,怎么不见了?” “快将少爷的祝融神火还来!这神印耗费了我整整六十枚玉币啊!” “你们吼个屁!本少爷可是说服了整整两百名掌灵使追随,这些人明明跟着本少爷一起启动玉币挪移出来的,人呢?人呢!?” …… 龙州历1784年九月初七、须弥山前 所有第二关的挑战者都已完成试炼,重新集合在了那片熟悉的竹林中。 几家欢喜几家愁,意气风发的大多是看破幻境的宗派弟子,而世家公子们大多都是以玉币挪移出阵,即便抵住了四御神印的诱惑,依旧被扣除了一半玉币数量。 一百零一章:排名 很多公子从昨晚便在与侍者申诉,因为他们觉得这场试炼他们很是吃亏,毕竟真正接触过小灵界的世家只有极少数,这里的挑战者大多数只能从家族的口口相传和书籍中建立对小灵界的认知。 所以宗派弟子能够迅速判断出这是一方幻境,而世家公子却需要一些推理才能看破幻境,用命挣来的玉币就因为这个被减去一半,世家公子一片怨声载道。 但武圣山的意志依旧是那样不可动摇,在侍者完成计数之后,将所有挑战者集结在竹林中,开始宣布第二关的成绩。 倒数几个名次清一色的零枚玉币,除了像崔浩然这样贪心不足的神印祈求者外,还有不少自知争胜无望,在环境中拿着玉币和四御灵族做起了交易。 可幻梦终归是幻梦,那些以玉币换得的东西,不论是外道神通或是书籍古本,甚至是一些上古遗宝,终归是一场空,没有陈梦庐的许可,幻梦空间便只是一方环境罢了,这些混淆了试炼目标的参赛者,成了第二关的最大输家,剩下的,都能有所斩获。 其实能够闯入第二关的武者,大多都拥有跟普通凶境对战的能力,在四御灵界中只要小心行事,在虚空风暴结束后浑水摸鱼总归还是能有所斩获的,只要保持低调不被灵王强者注视,混个几百枚真的不算难事。 当然也有另辟蹊径乘着各方势力争夺灵玉,扭头偷袭村镇驻地的,更是挣得盆满钵满。 所以第二关的排名发生了巨大的动荡,一些自以为修为惊人的宗派弟子,早早就守在了风暴边上,过早的被灵王强者发现,还没等到风暴结束,便只能屈辱的启动玉币,最终成绩变成了一百五十枚。 也有在第一关表现的极为一般的世家公子,不知怎么取得了某方势力的信任,竟利用其外界身份和手中玉币画下了一张大饼,混成了友军不说,还弄到了上千枚玉币。 随着侍者一个个报出排名,有春风得意者便有黯然神伤者,此中滋味只有个人自己知晓。 “第四十五位,龙西李玄霸,一千七百六十三枚!” 虽然四御灵族的灵力级别很高,但缺乏技巧的灵技还是难破李氏玄黄体,谁能想到看着憨憨傻傻的李玄霸竟然一举杀入第二关的前五十位,甚至还要碾压一些修为强悍的宗派弟子,引得众人一片侧目。 而李玄霸自己也晕晕乎乎的,没想到自己的排名竟能达到这么高,因为在龙西一行中,除了一无所获的崔浩然外,就属他最低,而跟唐罗惊人的数量相比,自己这点儿成绩,实在难以让人安心,本以为进入前一百便是邀天之幸,却不想达到了四十五位的高度。 而萧子玉在听完李玄霸的排名后,也对自己的位置有了大致的判断,心中大定。 在又宣布了三十五位之后,只剩下最后十人没有宣布。 龙西唐罗、萧子玉,沐台沐凭元、川元刘晨星、朝昌项楼兰、御兽宗曹长青、无极府童森宇、雨霖斋陆凉凉、邪王宫段龙树、七曜祠雷动。 没想到第二关的最终十名里,居然有整整五位世家公子,与宗派并驾齐驱,这让身着道服的几名宗派弟子眉眼无比阴沉。 虽然排名对参赛者很重要,但对宣布侍者来说就很平常了,谁先谁后对他都没有影响,所以肃杀的氛围还未孕育,侍者便迫不及待的宣布道。 “第十位,川元刘晨星,两千九百八十六枚。” “第九位,沐台沐凭元,三千零二十四枚。” 连续宣布的排名让几个宗派弟子面色好了些,毕竟最终剩下的宗派弟子中可有三个是凶境武者,若是被几个蜕凡抢去了排名,根本无脸回去宗门复命,好在没有被世家碾压,想来接下来便是萧子玉和项楼兰吧,那第一关战胜步麟的唐罗,理应在前五之列。 曹长青与陆凉凉、童森宇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有了默契,觉得最终排名就看他们三人加上一个唐罗了。 “第八位,七曜祠雷动,三千零九十五枚。” “第七位,邪王宫段龙树,三千一百零八枚。” “第六位,龙西萧子玉,三千两百五十枚。” 一张长卷已经被拉到了末尾,只剩下最后五个名字,却还有两个世家挑战的名字,侍者感觉一阵口干舌燥,忍不住顿了顿。 惊讶的又何止是他,曹长青三人的脸已然漆黑如墨,不敢相信前五里居然混进了两个世家弟子,如果说唐罗这个怪物无人能挡的话,那么项楼兰这个家伙何德何能与其他几人并列? 短暂的停顿后侍者继续宣布:“第五位,雨霖斋陆凉凉,七千一百七十五枚。” “第四位,无极府童森宇,七千三百九十枚。” “第三位....” 侍者吞了口唾沫,望着御兽宗御龙谷本代的首徒,艰难道:“御兽宗曹长青,八千一百五十四枚。” “仓啷啷”灵剑出鞘,御兽宗的弟子横剑一指远处的项楼兰,朝着侍者冷声质问道:“你是想告诉我,那个不过灵意合一修为的家伙,排名在我之上?” 曹长青其实预想过自己可能无法争过唐罗,这倒不是他觉得自己修为不行,而是基础差了太多。 唐罗进入第二关时带了整整九百九十枚玉币,而他只有三百枚玉币,最终他很可能因为这六百的初始玉币落败,所以无法取得头名的心理准备,他是做过的。 但这半路杀出的项楼兰是什么鬼,他觉的自己必须要讨个说法。 仰头望去,山壁山除了有鹤发白眉的韦姓宗师外,还有个素未谋面的中年文士,曹长青昂声道:“请韦宗师公布项楼兰环境中的过程,不然曹某难以心服!” 他可是与整整数十个掌灵使还有三位灵王级强者一阵惨烈的拼杀,几乎囊括了虚空风暴散落的玉币才能有八千余枚的成绩,要他接受一个蜕凡武者能够领先于他,实在太难了! 一百零二章:骗子(求点儿月票进入五百名) 站在山壁上的韦宗师朝着满脸不服的曹长青,淡淡答道:“先让侍者将排名宣布完整,至于你要求的过程公布,等到结束之后若还存在异议,陈宗师自然会满足。但你若是再扰乱竹林秩序,老夫便剥夺你参赛的资格,并将你驱逐武圣山,老夫可说明白了?” “韦宗师不亏铁面无私的大仲裁官。”曹长青驻剑而立,朝着侍者冷冷道:“赶快宣布吧,本少爷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听听,这蜕凡拿了多少。” 要是只赢您一点就好了,侍者看着长卷上最后两个名字,苦笑宣布道:“第二位,龙西唐罗,九千二百四十六枚。” ???? 这一下,不光是曹长青惊了,就连唐罗都愣住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第二关的头名居然会被夺走。 但有了刚刚韦宗师的提醒,没有人敢出言打断侍者的话,所以参赛者们终是听到了第二关头名的成绩:“第一位,朝昌项楼兰,五万零一百六十枚。” 随着最后一位的排名结束,参赛者们终于忍不住惊呼出声,目光不住的在摇着折扇的项楼兰脸上来回打量,仿佛要将这人看个通透。 虽然只有灵意合一的修为,但他一人得到的玉币,几乎是第二到第九位的总合,这如同神话的场景让人不禁想问,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曹长青从刚刚便冷着脸,此时听完侍者宣布,便迫不及待的朝着崖壁上的陈宗师道:“行了,既然排名已经宣布完了,就请陈宗师公布下项楼兰的试炼过程吧,也好让曹某知晓,这只有蜕凡修为的项公子,是怎么取得如此多的玉币的!?” 除了项氏几名公子外,其余所有的宗派弟子,包括世家的公子们,都朝着崖壁发出同样的请求,他们真是太想知道项楼兰试炼的过程了,在五万枚玉币的成绩下,就连唐罗那九千多枚的恐怖成绩,都好像不那么显眼了。 韦宗师看着竹林中群情激奋的模样,朝着陈梦庐道:“麻烦陈宗师将幻境回溯一下,也好让这些小家伙们死心。” “韦宗师客气了。”陈梦庐淡淡迎了一句,启动了须弥山的幻梦神阵,白色光柱自试炼的洞口射出,在竹林上空幻化成一面巨大的幻月之境,将项楼兰的试炼之路投射而出。 这如梦如幻的场景让人惊异,谁都没想到看着文质彬彬的中年人竟能以神山化阵并施展出如此神迹,不由得暗暗心惊。 所有人都沉浸在幻月之境的震撼中,只有唐罗面色无比复杂,因为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极了前世的露天影院,上演着无声的电影。 “电影”中,项楼兰与众人一样落在了一方圣坛边上,而倒霉的是,好像是刚刚结束了献祭,那方圣坛边上不光有掌灵使级别的守卫,其中更有灵王级别的守备队长。 在一番激烈的交手后,项楼兰不敌被俘,但灵王的表情却无比复杂。 他只身一人带着项楼兰去到大雪山顶的一座云殿中,数名耄耋之年的云族长老出现在画面中,朝着项楼兰进行询问。 而没几句话后,项楼兰便被松绑,整个云殿中的气氛陡然一变。 明明是阶下囚之身的项楼兰成了云族雷氏的贵客,好酒好菜珍馐美婢齐上不说,更是有灵王强者与其勾肩搭背,推杯换盏。 那股亲昵劲简直不像初次见面,在那之后更有炎族、土族、水族的灵王来到云殿,与项楼兰交谈一番后皆是满脸激动。 最后的最后,四御灵族更是纠集了数百位掌灵使,十数位灵王强者,带着数十箱玉币与项楼兰一同启动挪移法阵,若不是被扣掉一半的数目,项楼兰的最终成绩应该是十万余枚的玉币。 照理说看完水月之境,参赛者们多少都会明白获取玉币的流程,却因为没有声音,让人更加疑惑了。 明明就是个阶下囚,这货到底说了什么,就让四御灵族将其奉为上宾,更可笑的是,之后项楼兰便一直留在云殿中,仿佛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四御灵族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不但集结强者,甚至还献上了海量玉币。 水月幻境结束了,但众人心头的疑惑却一点儿也不见少,直到宗派弟子那边响起了一个不屑的声音。 排名第五位的雨霖斋陆凉凉朝着项楼兰冷冷讥讽道:“我道是项楼兰你有多大的能为,搞了半天不过是扯了云氏的虎皮做大旗。” “云氏已是龙洲圣地,统御万方莫敢不从。项楼兰你的胆子该有多大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更奇的是那幻境中的四御灵族居然毫不怀疑,也不想想就凭你的修为,何以被尊为圣地道子!?” “但少爷还是有些佩服你们项氏的,到底是当狗当惯的世家,这改姓之事倒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只是不知道以后是叫你项楼兰好,还是云冀好?” “你真应该庆幸这试炼道场不过是个幻境,若真是有这样一方小灵界,这四御灵族出来后发现你的谎言,那十数名灵王强者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拧下你的脑袋,第二关试炼头名?我看是头号骗子吧!” 或许其他人看这水月幻境是无声默片,但对精通唇语的陆凉凉来说,项楼兰说得每一个字他都读得清清楚楚,让这样的人取得头名,真是让他恶心透了,忍不住将其在环境中的说辞向所有参赛者曝露。 项楼兰怎么也没想到,参赛者中竟然还有精通唇语的武者,而在陆凉凉一连串的讥讽之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就好像戏法在没有被解密前,它有无数神秘的面纱,可一旦被拆穿后,不过就是些信息不对称的伎俩罢了。 那些轻蔑和不屑,让他几欲发狂,但他知道,现在只能忍,那些他在四御灵界中诓骗云族的话,其中有很多根本不能外传,可此时却被陆凉凉全部捅破。 可讥讽也好,嘲笑也罢,并不改变第二关的排名,崖壁上,韦宗师淡淡宣布道:“明日一早,在须弥山顶集合,前往最后一关的场地,今日好好歇息,散了吧。” 一百零三章:放弃 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如果项楼兰知道自己的试炼会在大庭广众下被宣布的话,他或许便不会在幻境中撒下那般的弥天大谎,可所有的假设不过是恨不重来的呜咽,在取得第二关的头名后,朝昌项氏非但没有得到尊重,反而被孤立了。 年轻人的好恶总是显得那样直接,原本风评还算不错的项楼兰成为了商贾气息极重的二流武者,世家公子小聚的时候若是不踩几句朝昌项氏就好像缺了点什么,哪还有龙州第八豪族的风采。 反倒是龙西一行成为了真正的新贵,农兆先和唐罗的交好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世家也有样学样的前来龙西院落道喜。 不敢贸然打扰唐罗的世家公子们将主意打到了萧子玉、李玄霸甚至崔浩然的身上,都是年纪相仿的世家天骄,难免升起惺惺相惜之感,在竹林解散后龙西的另外几名队员便被邀请去了别处的聚会。 而唐罗依然是留在房中,伏在案上书写着什么,时而停笔思考眉头紧锁,时而将写了大半的白纸揉成团丢入篓中,自竹林解散后,他便一直处在这个沉思的状态。 至于桌面上那几张流金刺绣的请帖,更是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注意,全神贯注的投入在秘术灌顶的解决方案上。 虽然安慰徐老赢说只要守株待兔就可以,但这样被动的方式便和等死没什么分别,唐罗并不觉得小正太能靠自己的武道认知或是坚韧意志战胜衍空的禅念,毕竟十五岁的世家天骄和中州佛国的无上佛子差距实在太大。 而灌顶的麻烦之处便是禅念深入识海,还有佛意加持,即便以唐罗的武学造诣,都觉得十分棘手。 计划已经推翻了数十版,只要一旦设计深入到可能伤害到小正太的识海,便只能推翻,另觅他法,这让研究的进展,更加滞缓。 在废纸团装满整个竹篓后,“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队长,该去集合了。” 正伏在案上书写着的唐罗听到急促敲门声,抬起头向窗外一看,竟已是清晨,高声回了句:“这就来。” 将桌上写满计划的纸张和竹楼里的纸团震成碎屑,唐罗站起身形,推门而出,萧子玉三人带着一身酒气站在门口。 “虽然灵意合一的武者几天不睡也没关系,但今天是第三关的考核,你们还得要养精蓄锐才行。” 看了眼三人中酒气最终的崔浩然,唐罗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道:“我知你心中难过,但武道博弈,谁也不可能永远赢下去,号称从不认输的,结果全是惨败;标榜永不后退的,都会殁于南墙。” “放浪终归不是办法,以你的资质,未来大有可期,仅仅是一场败北而已,莫要放弃。” 终归是些顺风顺水成长起来的世家公子,这或许是崔浩然第一面对如此巨大的失败,很多天骄便是因为过不了自己这关,一蹶不振再也无法重拾武道,唐罗很为崔浩然担心,可这番安慰显然没有打开队员的心房。 年轻人双眼通红,不知是酒气没散还是太过疲惫,望着唐罗惨然道:“我还会有未来吗?” 一场龙州青年武道大会,并不是所有来参赛的世家公子都能有所斩获的,站在金字塔顶的永远只是那么几个人,只有真正走出来了,才会发现,光是一个龙洲就有多少怪物。 原本自以为的天资纵横在来到武圣山后成了彻底的笑话,就连最得意的灵技造诣,在这也有的是可以碾压他的人。 为什么会孤注一掷祈求神印,便是因为看到了太多天资纵横,他不想被远远地拉下,为了完全得到四御神印,他不惜耗费精血,偷袭圣坛的掌灵使守卫,那些耗损的精血都是实实在在的武道根基,而能让他一步登天的四御神印,不过是镜花水月。 在这种痛苦的情况下,同是一个队伍中的另外三人,一个杀进了前五十,另外两个怪物更是位列前十。 这种压力下,崔浩然崩溃了,原本都赶不上,还动摇了根基,还修什么武道,喝酒吧,快活吧。 反正努力一辈子也追不上,只要不努力了,多快活啊! 崔浩然惨笑道:“队长,不用管我了,我已经没有希望了,你就由我自己吧,行么?” 李玄霸沉默,萧子玉沉默,两人昨日酒席上便已发现崔浩然不对,原本只是以为队友第二关失利心情不好,现在却发现,崔浩然竟已生出了放弃武道的念头。 唐罗听着崔浩然如此卑微的请求,很想一耳刮子打过去将其骂醒,但最终只是伸出手,捏在了他的两膀上,四目相对认真道:“可以要强,不要逞强;可以认输,但不要认命,人生很长,天下很大,除了放弃,没有什么能够真正打败你!” 崔浩然一阵失神,他刚刚是真的想要放弃了,因为他觉得他连李玄霸都追不上了,但听完唐罗的话,他觉得,或许可以试试,万一以后,出现奇迹呢。 人生总有无数个想要放弃的时刻,如果那个时候你软弱了,屈服了,也就放弃了。 但如果能够有人鼓励一句,有人能够拍拍你的肩膀,给你一个拥抱,告诉你,再试试,不要急着放弃。 或许那就成了另外一个故事,放弃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有坚持才能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安慰完崔浩然后,龙西小队一路沉默的攀上了须弥山顶,呈上鸾辇飞回毕方山。 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最后一关的试炼场地,竟是在毕方山的神火殿中。 偌大的殿堂被分成了一间间带有位次的小室,里头有笔墨纸砚文房四宝,还有一本厚厚的秘术图录,另外便是厚厚的白纸。 四方擂中出现过的百位仲裁官便站在小室一旁的过道上仿佛监察,而大殿之上是几位类似主考一般的人物,除了鹤发白眉的韦宗师和文质彬彬的陈宗师外,还有一位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居于正中。 一百零四章:第三关 在龙西一行进入生活殿后,仲裁便将四人分开,安排到了预先拍好位的隔间中。 唐罗抬头看了看自己隔间上的二号牌,明白了这房间便是按照第二关的位次安排的,这样说的话,在一号房的便是项楼兰,三号房的就是曹长青。 看了眼小室内的铺陈设计,桌上的一本被火蜡封住的纸册,上书《秘术图录》四字,二号房的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与其他小室也没什么不同,看来真如韦宗师所说的,第二关的成绩先后并不影响第三关的试炼。 只是这浓浓的科举既视感,让唐罗有点搞不清楚武圣山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都是拳能开山断岳的武者了,搞个文房四宝是什么意思,比吟诗作对吗? 终于,等到参赛者全都入座静室后,那名慈眉善目的老者幽幽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是春风抚柳般传遍神火殿中所有小室,也让所有人惊呼连连。 “本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最后一场试炼,便是考效尔等的武道修为与想象力。” “在你们眼前的是一部《秘术图录》,里头记录了三百六十种武道秘术,阴阳两仪、五行八象、魂、意、咒、法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因为时间的关系,老夫隐去了秘术修炼的部分,只将涉及到的经络与最终的结果还有相性进行著录。” “这第三关的考题是,如何让一名初入凶境,没有觉醒任何血脉能力的武者,修炼五种秘术达到最强。” “三天时间里,你们要从三百六十种武道秘术中,选出五种秘术进行组合,你们桌前的笔墨纸砚,便是给你们的运算之物。你们要写出为什么选择这些秘术,而这些秘术组合之后要如何进行攻击,如何进行防御,在面对不同的对手时这秘术组合如何应对,它的极限在哪儿,它的弱点在哪。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你们以书面的形式进行备注。” “相信在经历第二关的幻境之后,你们对陈宗师的能为已经有些了解了。在你们交卷之后,陈宗师会以你们的文稿为蓝本,在幻梦空间进行模拟,组合出一个身负五种血脉的幻灵,所以你们对这秘术组合的认识越是深刻,幻灵的具现便越是完整强大,而考核的最后,陈宗师会将你们设计出的秘术组合与其他人的秘术组合进行捉对自杀,最终,谁的秘术组合胜率最高,便是第三关的优胜。” “而这一关的成绩排名,直接影响到你们这届武道大会的最终排名,简单来说,即便你在第一关与第二关都是取得头名的成绩,但你这一关的排名在百名之外,你最终的成绩,也进不了五十名。” “同样,即便你第一关第二关表现的差强人意,但若是能在第三关表现出彩,一样能取得一个十分靠前的排名,不光如此,麒麟山与凤凰山的秘术研究部还会发出邀请函。” “所以,这最后一关也是决定你们命运的一关,记住,你们只有三天时间,三天时间一到,便必须要交出答卷,即便你们只写了一半,仲裁官也会将其收走。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提前交卷,但这并不会建立什么优势,因为陈宗师看模型的时间都是一样的,若是写得太过繁琐,未必是件好事。” “现在,老夫宣布,第三关的考核,正式开始!” 随着慈眉善目的老者最终的宣布,神火殿百余小室四周升起了厚厚的灵璧,将外界一切的声音、景象阻隔。 就像是将人封在了暗室中,唐罗并没有着急动笔,而是运起瞳术观察灵璧,却发现即便以他的目力,也无法透过灵璧探查到外界的景象,只能看到灵璧上的灵力流转。 又将六识张到最大,几乎都听到了灵力流动的声音,却还是没有听到外界一点儿动静。 此世,唐罗真正死心,将《秘术图录》上的火辣密封抹去,将其翻开。 “血炎火毒咒,火行咒术,须有魂引血煞,在然谷、照海、脚信、阴谷四穴蕴阴火、阴木灵力,以言灵激发,可破护身功法,受术者毒火攻心,可染污灵力。” “蝗雨封穴蛊,以肉身豢养毒虫灵蝗,以精血灵力饲育,灵蝗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对敌时自口窍吐出,如同箭雨,灵蝗可破五行护身功法,噬咬入肉可封穴窍灵力。” “七煞回元斩,以四满、盲俞、中柱、大巨、石关、商曲、阴都七处大穴,蕴阴煞、血煞、金煞、木煞、水煞、土煞、火煞,七煞之力,功成后破尽五行护身功法,斩尽天下至强肉身。” 唐罗一手撑在下巴上,一手翻着这本厚厚的《秘术图录》,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不得不说,这武圣山确实财大气粗,这图录上所记载的每一个秘术,都是大有来头,莫说挑出五个,普通武者就是随便修炼一个,都能算得上是凶境中的强手了。 但这就是武圣山设下的第一个陷阱,秘术虽好,却不是人人能修的,不说别的,就说这七煞回元斩,如果没有血气如龙,体术大师的弟子,修这个秘术就是在坑自己。 一般凶境武者修炼一道血煞都力有不逮,这要整整修炼七煞,若是没有护住心神的秘术,都不用动手自己就先疯了。 即便真是侥幸修成了七煞回元斩,七种极阴极煞也会让一个普通凶境的肉身彻底崩坏。 慈眉善目的老者说的明白,这武道大会的最后一关,一是要考验他们的想象力,因为能够站在第三关的人,至少都是灵意合一的武者,而这么年轻的灵意合一,一个凶境未来已经是板上钉钉。 所以想象力对他们特别重要,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想象力有多强,他们的未来就会有多强。 第二,就是武道修为,想象不是空想,不是幻想,它必须要落到实处。 就好像理论上武者只要能够修炼无数种秘术,资质强弱血脉好坏都无所谓,但事实上,根本不可能做到。 一百零五章:武道信仰 三天时间,对参赛者来说真的是太短了。 因为《秘术图录》中著录的秘术,全都是一些罕见而强大的秘术,而这些秘术亦有着各自不同的相性。 光是要记下三百六十种秘术的相性,短短三天也不见得够,何况还要完成相性威能兼备的组合。 如果说第二关考验的是参赛者的冷静与眼力,那么这最后一关,除了武道修为和想象力外,最重要的便是取舍。 三百六十个项数取其中之五成组,那组合的繁复有如天上的繁星,莫说三日,便是三年,你也未见得可以创造出最满意的那套组合。 古时人族先贤为什么要开宗立派,你真以为是他们心有大爱,要将自己的绝艺传承下去吗。 或许真有少数的先贤是这么想的,但更多先贤大能广收门徒,只是想要实验自己一些武道的想法,至于结果是好是坏,只有天知道。 在唐罗看来,从古至今,武道一直都是门不确定的科学和充满变数的艺术。 所谓武道修为高低,便是你能从这个满是未知和变数中的学科中,看见多少稳定的东西。 上古时期有位圣贤自称通尽天下武道,得习诸世神通,通读万卷经藏,号武道全知宗师。 但徐圣刻碑武道大昌之后,便再也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物,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后来人族天赋不行了吗,不是的。 这是因为上古人族武者能从这浩瀚武道中看见的稳定,加在一起就只有那么多,你只需要花上百年时间,就能将所有武道的经藏看完,而现在呢。 别具匠心的武道比比皆是,就连那些自创的秘术都层出不穷,现在若是再有人自称武道全知,只会笑掉他人大牙。 因为你就算花上一千年,也无法将现世的武道经藏读完,所以武道只能再次的细分。 所以现在有体术宗师、咒术宗师、灵技宗师、剑术宗师、御兽宗师、遁术宗师...等等等等。 人族是社会动物,大多数人眼睛里看到的,只有武道萦绕在自己周身的一个片段。 比如,徐氏的剑者会认为剑修最强,武圣山的弟子会认为灵修最强,那佛国的和尚自然觉得修佛最强。 可在这么多武道分支大类中,至今没有哪一种被公认为最强,这才是武道有意思的地方。 在唐罗看来,这第三关想要不被迷障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坚信自己的武道之路就是最强之路。 如果是剑修,就去找所有能够强大剑修的秘术,如果是体修,就去找所有能强化体术的秘术,千万不要将注意力分到其他相性的秘术上。 当然,这是最保守的一种做法,毕竟以自己的武道认知去构筑秘术,通常难以登顶,因为你并不知道,真正的最强,是什么模样的。 只是宗派弟子比之世家弟子,又有些优势,因为他们起码见过证道的王境强者,知道那样的人物,是怎么样去思考武道的,而世家弟子就有些吃亏,因为他们参考标准里最高的极限,便是大宗师。 所以理所当然的,世家公子眼中所构建的强者模型,或许就不那么强,容易被《秘术图录》里强大的秘术给迷花了眼。 唐罗此时就十分担心崔浩然和李玄霸,觉得这两个队员,很容易会因为见识问题陷入游移不定,难以取舍的情况。 至于同样身处第三关的他为什么还有时间关心组里的两个队员,一是因为这秘术图录中,收录的不少秘术他在韩氏宝库的经藏中见过,不算陌生。 第二是因为,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这种构筑模型的武道方式,或许对其他参赛者来说,是无比新奇的一种考验,但对唐罗来说,这内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从决定投入浩瀚武道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构筑自己的未来,因为筑基缓慢,所以他误认为自己资质天赋十分之低,十岁之前,他的心中满是恐惧和苦涩,不止一次设想过,今后遇到强敌后,资质平庸的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战而胜之。 几百次修改的变强计划1.0,不是因为他缜密,而是因为心中巨大的恐惧,就算之后知道自己灵技天赋无双,也并没有让这恐惧消失,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的未来,还不够强。 一次次的计划修改提升,只因唐罗是个没有武道归属感的人,或是说,他唯一的武道归属感,就是不断变强! 如果这个天下总有个人会是第一,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有整整一个世界的记忆做自己的底蕴,搞不过这群土著,还有什么脸回去! 将《秘术图录》迅速的翻阅一遍,唐罗随手扯过一张白纸,扭了扭脖子,提笔写下几个巨大的标题,开始了自己第三关的试炼。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当那慈眉善目的老者宣布考试结束,当小室四周的灵璧消失的时候,那些站在小室外的仲裁官,直接以灵力抽走了挑战者桌上的试卷,神火殿中顿时响起鬼哭狼嚎般的哀鸣。 唐罗小室的左边和右边,是排名第一项楼兰的小室和曹长青的小室,两人都是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看来是对自己的组合非常自信。 也是应该自己,若是不认为自己修炼的武道无敌,又哪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只是龙西另外几名成员却满是迷茫,包括最不应该迷茫的萧子玉。 三人虽然没有出现无法交卷的情况,但那一脸的茫然显然是被《秘术图录》中的内容吓得不轻,特别是李玄霸。 一看到唐罗便忍不住上前,低声问道:“队长,我在《秘术图录》中看到数十几种能破功体的秘术,体修武者,真的如此不堪一击么?” 还不等唐罗回答,崔浩然也开口问道:“何止体修不堪一击,我看很多秘术便是为了染污灵力,封停穴窍,灵技大师只要中招,必然难以幸免,难道这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萧子玉虽然没有开口,但数次欲言又止和眼中的迷茫又岂能瞒过唐罗,难怪武圣山治下的龙洲各族不敢有一丝怨言,仅用一本《秘术图录》便吓破世家天骄的胆,武圣山这第三场考验,可真算是一本万利。 一百零六章:相性(需要点儿月票稳住排名!) 此时神火殿中,迷茫的何止龙西三名队友,在看完那本《秘术图录》后,前来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世家公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被打击到了,当他们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功法竟然能被一部秘术轻易破去的时候,这十几二十年来的武道信仰自然会崩塌。 别说他们,就连一些宗派弟子,在第三关结束之后,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唐罗心中暗忖,忽然开口道:“武道生克不是件很正常的事么,干嘛哭丧着一张脸。” 神火殿众人迷茫的目光迅速集中在了唐罗的身上,只见这位龙西天骄笑着打趣道:“而且,就你们这样浅薄的修为,被破了功法有什么稀奇的,要知道在那《秘术图录》著录的秘术,随便摘出一门想要修成,便得耗费数十年的苦功,人家花了这么多时间修成的秘术,要是连你们几个小家伙都搞不定,那也太冤了吧。” 就像所有不谈质量就讲灵力生克的,基本都是胡吹大气的骗子一样,抛开秘术本身的强度,只看输赢,你永远没有一个客观的认知。 举个简单的例子,水能克火谁都清楚,可现在房子被火烧着了,两人困在屋里,我给你一杯水,让你表演水克火,你能做的大概就是一口饮尽,然后死的体面。 就像一些刀枪不入的蛊虫号称破尽体修肉身,那对上钢身一体境界的体修试试看,不磕坏蛊虫的牙都算体术宗师修行不到家。 很多时候人会痛苦,便是因为将胜负看得太重,却不曾从全局考虑过问题,如果真的能客观一些便会发现,武道虽然充满未知,但终究是公平的,付出必然会有回报,无非多少而已。 武道研究最大的快乐,便是找到一条,稳定付出且收益最高的路,最好潜力还无限,那就真的太幸福了。 唐罗这番话并没有藏着掖着,就直接在神火殿中平淡道出,不光是崔浩然与李玄霸,其余很多世家的公子在听完后都从迷茫中摆脱,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着他。 更有年轻公子一脸激动的走上来,朝着唐罗躬身一礼谢道:“适才陷入迷茫不可自拔,若不是唐公子良言振聋发聩,几欲生出心魔,请受我一拜。” 武道之路,达者为师,愿意分享自己武道经验的人,不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尊敬,而唐罗刚刚的行为,已经收获了神火殿中所有世家公子的尊敬,有了年轻公子的表率,大厅中不少走出迷惑的公子都遥遥对唐罗施了一礼,就连神火殿上方的几位宗师,都多朝龙西一行看了几眼。 可他人毁誉,唐罗一般都不放在心上,朝着对他行礼的公子们淡淡点头以作回礼后,便朝着恢复清明的三名队员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吧。” 第三关的放榜在一日之后,也就是九月十一,他可不想在这三个宗师眼皮底下呆上一天,特别是那中年文士模样的陈姓宗师,看自己的眼光总是一副贼心不死的模样,可真是让人头疼。 待回到重明峰居所,三名队员沐浴更衣之后,重新聚在了唐罗的房中,因为他们在这场试炼中,有太多不确定的东西,急需要队长的肯定,就像是考试结束之后,每个人都想向学霸求证自己不确定的题目那样。 耿直的李玄霸一坐下便满脸期待的朝着唐罗问道:“队长,你看看我选的这套组合有没有搞头,《七煞回元斩》主攻、《不动白骨法相》辅攻、《紫薇天星意》壮魂、《九曲罗烟步》回避、《百炼熊罴体》强体,是不是有机会取得好的名次?” 看着李玄霸一脸期待的模样,唐罗面色复杂的问道:“你是不是未曾学习过一些灵力研究的著作?” “怎么了队长?”李玄霸一愣,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我这组合有问题吗?”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心中不忍,但唐罗还是将真实的情况进行简单的描述:“嗯,《不动白骨法相》与《紫薇天星意》相性冲突,《七煞回元斩》和《百炼熊罴体》相性冲突,理论上这四个秘术是没有办法同时修炼的,即便真的侥幸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也会因为相性冲突问题,让各个秘术威能大损,更会让武者变得极为虚弱,所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里准备,无非就是组合强度太差,最终排名会不尽如人意的准备。 李玄霸眼睛瞪得溜圆,里头满是痛苦和迷茫,不甘地问道:“为什么?这相性究竟是什么啊,为什么会对秘术强度产生影响?” “所谓相性,便是武道研究者的一句术语,指的是秘术与秘术之间契合的程度,最简单的便是五行相生相克,阳对阴,轻对重,急对缓。相性契合,便能让秘术发挥一加一大于二甚至大于三的效果,而相性冲突,便会让秘术相互之间产生冲突,甚至崩溃。” 唐罗朝着李玄霸解释道:“就拿你的组合举例吧,就像是《七煞回元斩》这套秘术,须得用到躯干七处大穴蕴藏七道煞气,这秘术的威力全都仰赖这七道煞气的强弱,可《百炼熊罴体》作为一个炼体秘术,也是以躯干大穴为凭蓄藏灵力,再以灵力刺激肉身完成锻体,而你要知道,阴煞是会染污灵力的,两者无法相融,若你想要保证《七煞回元斩》的威力,便要牺牲七处大穴的灵力,你这《百炼熊罴体》就等于是废了。” “再说《不动白骨法相》和《紫薇天星意》,前者是观想阴煞成就阴魂法相之术,后者是中正堂皇引星辰之火壮大神魂之法,两者根本没有同修的可能,即便真的能让人同时修成,你对敌的时候,如果放出了白骨法相便无法激发紫薇魂意,反之亦然。所以这两项功法,也是相性冲突的。” “你的秘术组合中只有《九曲罗烟步》没有和其他秘术产生相性冲突,但遗憾的是,也没获得任何增益,如果将一部秘术的强度视作1,你这秘术组合最后的强度,只有不到3。” 李玄霸脸色一垮,自以为攻防兼备的秘术组合原来是这样错漏百出,他只恨自己没有好好眼度过圣贤著作,心中满是悔恨。 一百零七章:误打误撞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不经过不知难。 人生大多时候都是这样,一些你觉得没用必要的知识,终会在某个关键的时刻发挥作用,所以勤学的最大意义,或许就是让人能够从容的面对今后人生各种风浪,不敢说能让你全都安然度过,但至少会在心中有个参照的标尺,不至于全凭想象,头撞南墙。 就好像在第二关闯入前五十的李玄霸,很可能因为这第三关的秘术组合,最终的成绩跌出百名,这样一想,着实有些可惜。 伸手拍了拍神色黯淡的壮汉肩膀,唐罗望向萧子玉和崔浩然问道:“你们呢,对自己的组合有信心么?” “本来就没什么信心。”崔浩然挠了挠头:“听完您的话,更没有了...” “说说你的组合。” “《后土环纹体》锻体、《阳炎灭神经》主攻、《寒雨凌波意》壮魂、《无定炁流》护身。”再说出四个秘术组合之后,崔浩然干笑一声道:“我就组了四套秘术,队长您看这强度怎么样?” 听完崔浩然的组合,唐罗沉默了半晌后叹道:“看来你还是没有忘记四御神印啊。” 土、火、水、气,不就是四御神印的四种元素么,本以为离开幻境后崔浩然能从四御神印的魔障中逃脱,现在看来,却是陷得更深了。 “怎么能忘。”崔浩然惨然一笑:“我因为这套印法伤了武道根基,若是没能从中获取些什么,岂能干休。” “好吧,如果你只是想从四御神印中获取些什么的话,那么恭喜你,虽然你只选了四种秘术,但这组合十分不错,四种秘术暗合阴阳四御,唯一有冲突的水、火两项秘术你又以神魂、灵力进行分隔,《后土环纹体》更是点睛之笔,不但能承载四御灵力,更能得到水火两种属性单独的增益,强度很高。”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唐罗也没想到崔浩然竟然完成了这样一套组合,只能感叹老天爷饿不死瞎家巧儿。 而崔浩然本人更是懵了,这考核的三天他都是浑浑噩噩,脑子里想的都是四御神印的事,至于唐罗说的什么巧夺天工,更是误打误撞,他只是随便从秘术中选出了这几个暗合四御的秘术,至于这最终结果会怎么样,他心里根本没底,此时听到夸奖,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 “队长,你说老崔这组合强度很高,我怎么看不出来,这《无定炁流》加《后土环纹体》根本挡不住《七煞回元斩》啊...”李玄霸不服气道:“您能解释下吗?” “你说的没错,单独的《后土环纹体》或是《无定炁流》都挡不住《七煞回元斩》,但你还记得我刚刚说的相性么?” 唐罗朝着李玄霸解释道:“《无定炁流》可被《寒雨凌波意》和《阳炎灭神经》增益,原本的炁罩在得到两项增益后,可化作凌波华幕与阳炎火环。这样强度的护身功法,根本不是单独的《七煞回元斩》可以击破的。” “而《后土环纹体》,作为重土属性的锻体秘术,它刚极易折,很容易被克制,但有了《阳炎灭神经》加持后,便能从武绘土身进化成烈岩火魔体,而《寒雨凌波意》又能保证武者不被火毒侵蚀陷入癫狂,保证清明的战斗意识。有了这样的增益,这套组合首先韧性就十分不俗,效果十分惊人。” “说完了防御端,再说攻击端,《阳炎灭神经》本就是刚猛无俦的火行秘术,但刚不可久,只有灵伤没有其他附效的它很容易陷入灵力耗尽对手却没有败北的情况,但有了《无定炁流》增益,可以形成炎阳领域,不但能够极大增益阳炎灭神经的威力,更能压制其他系别的灵力。” “简单从相性分析的话,《阳炎灭神经》经过两项增益后强度有3;《后土环纹体》两项增益后强度有4;《无定炁流》的增益效果最佳,强度超过5;加上《寒雨凌波意》的强度1。这套组合最终的强度,大概能超过13。更难得的是这四个组合想要修炼都没有占用彼此经络穴位,让修炼这组合的武者不会因为过度使用某个分部的经络穴位而陷入疲惫,持久战能力大大增强。” “恭喜,这套组合应该能在第三关取得不错的成绩。” 解释完所有,唐罗又朝着崔浩然恭喜道,而另一边的李玄霸却是黯然神伤欲哭无泪,崔浩然仅选了四个秘术组合便有13的强度,而他弄了五个组合,强度却只有3,不由悲从中来。 “老崔的强度这么高么?那我的呢?”萧子玉听完两个队友的组合强度后,连忙将自己的组合道出:“《红莲圣火》《烛龙阴火》、《离恨毒火》、《幽冥鬼火》、《闇阳乾离阵图》。” “其实,我的灵技造诣也不怎么样,对很多相性和生克都不太懂,但我自觉对灵火与异火的造诣还算可以,这四种是我遍寻《秘术图录》后摘选出不会相互产生修炼冲突的灵火秘术,请队长帮忙看看相性和组合的最终强度...” 简单来说,就跟萧子玉自己的武道一道,他的世界里,只有火炎焱燚,就连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最后一关,他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打算,选了四种灵火秘法,加上一门可以将四种灵火效能发挥到最大的火阵,真是耿直到无算。 但也不知是天眷龙西还是合该此子有命,胡乱堆砌出的灵火之阵,竟然强得不行。 “你可真是个,天才...”唐罗扶着额头,不敢置信道:“《红莲圣火》为至阳灵火,《烛龙阴火》为极阴冥火。普通武者根本无法两者同修,可《闇阳乾离阵图》刻入经络后却能将两种灵火按照阴阳属性分隔开来,巧夺天工。” “你选的另外两种灵火又是另一道阴阳和合,徐圣曾在《灵力解析》中将怨、憎两种冲顶怒火标注为阳火,所以《离恨毒火》亦是少阳灵火,而《幽冥鬼火》则是附骨磷火,亦是少阴妖火。《离恨毒火》能壮红莲烈焰之威,《幽冥鬼火》可增烛龙冥火之怒。闇阳乾离火阵一旦设下,施术者躲在阵眼中几乎立于不败之地,很是精妙。” 一百零八章:唐罗讲道 萧子玉面露喜色,虽然他知道自己这个《闇阳乾离阵》一定威能莫测,但却不知道为何。 此时听完唐罗讲解,顿时恍然大悟,喜笑颜开道:“这样说来,我这组合在第三关的成绩一定很好咯?” “enmmwww.不一定。” “怎么?” 刚还笑得灿烂的萧子玉脸色顿时一僵,追问道:“难道我这组合强度不行么?” “强度很高,成阵之后保守估计强度能超过25,一般凶境触之即死。” 萧子玉看了崔浩然一眼,不解问道:“那怎么会?老崔的组合强度13你都说成绩不会差,我这都超过25了,还不行么?” “这就是理论强度和实际强度的区别了,可还记得那慈眉善目的老宗师说过,最终我们建立的秘术组合会被陈宗师聚成幻灵,跟其他人武者捉对厮杀,最终以胜率决定优胜序列?” “既然涉及到幻灵战斗,那么你这套组合就面临两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是,你成阵了,我们在第二关都经历过幻境,你们应该知道陈姓宗师幻化出的幻灵,几乎与真人无异对吧,我不相信会有这样蠢笨的幻灵进入你的灵阵内。对方要是不贸然进入灵阵,最多也就是个不胜不败的平局收场。” “第二种情况是,你还没来得及成阵,对方便已经杀到了面前,那么你这套组合,说白了就是四种灵火加身的普通凶境武者,而这样的普通凶境武者根本做不到以身成阵,你只能以灵火御敌,没有了《闇阳乾离阵》,仅凭四种灵火相互增益你这组合强度只有8左右,碰上强手,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 解释完原因,唐罗有些遗憾的总结道:“如果将这《闇阳乾离阵》换成一种可以承受四火之力的锻体功法或是咒术、法相,也许你这组合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强度达到30也有可能,真是可惜了...” 原本三人以为,建立组合只需要考虑相性与强度,可没想到竟还有理论、实际之分,这让三人脑袋突然有些发胀,被大量信息冲刷的三名队员只觉得脑壳生疼,最为耿直的李玄霸不禁问道:“那队长,这秘术究竟应该怎么组,才能做到实际和理论都强啊?” “就你性急。”唐罗笑骂道:“《秘术图录》虽然包罗万象,但要组一个不凡的模型并不困难,其实这就跟你想象自己的武道未来一样,我来问你们,武者怎样的强,是根本的强?” “灵力深、体魄强、神魂壮?”萧子玉不确定道。 “没错,要组合出一套优质的秘术,就必须要考虑到这三个方面,比如崔浩然的这套组合,为什么能在实际战斗中要优于你这套,便是因为它没有什么明显短板,杀伐秘术、锻体秘术、壮魂秘术都有,且都被增益,让这套组合不管面对任何对手,发挥都能够很稳定。”唐罗朝着三人淡淡道:“可这相生循环并不是唯一变强的方法,变强这种事,除了堂皇大道外,还有很多剑走偏锋的路子。” “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唐氏大长老仅凭一指极芒,便杀得龙西各个世家无颜色,今天如果是他在这第三关构建秘术组合,以他的武道风格来说,他会选出一门杀伐的秘术,然后找出另外四门对其有所增益的秘术,将这杀伐秘术强化到极限。这样的组合方式,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但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同理可证,虽然我们总是希望什么都有,但没有足够的武道修为之前,博不如精,或许化繁为简专注一道,才更有冲进前列的可能,永远不要小瞧量变带来的质变。” 三人点点头,虽然都是年岁相仿的同龄人,但此时面对唐罗他们竟只有高山仰止的赞叹,就像是聆听武道大师的传授,心中只剩谦卑。 而唐罗也并没有丝毫隐瞒,将自己对武道的理解说出:“说完了方式,再来讲讲构建模型的理论基础,相信你们一定满是疑惑,为什么强,为什么弱,觉得武道充满未知,但其实强弱之分,大致都有脉络可寻。” “构建的组合,其实就是完整一个武者的武道世界,这世界最终的归宿,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名武者的强弱。即便是灵力这样平等的东西,都会有强弱之分,何况是武者世界,所以我将这世界设计做了基本的分级,你们可以用来参考。” “当然,能够成就自身武道世界的武者已经很了不起了,我这分级也只是按照极限强度来做比较,并不意味着你用更高级的世界构建便一定能战胜低级的,因为强弱这种事,最终还是得看人。” “武者世界的最次,便是专精一系,其次构建五行圆满,再上反推阴阳两仪,重证混元大道,这是正界!” “而逆界最低,便是五毒虫蛊、然后怨妖灵鬼、再是魂咒血杀,若能参透生死寂灭,或能掌握虚空无尽。” “所以,在构建组合之时,如果能够看准构武道世界的目标,遵循世界的秩序,最终这组合的强度,一定不会低到哪去,反之,便是纯凭运气的测试,当然,这或许也能走出另一条路,只是概率较低。” “我今天和你们说这些,不仅仅是要让你们清楚这一关的得失成败,也是希望你们能够认真思考,未来的你们,究竟要构筑一方怎样的武道世界。当你们驱散心中迷雾,自然能够清楚的看到自己最终的武道诉求,然后不断的满足自己。” 唐罗朝着目瞪口呆的三人淡淡道:“这一场龙舟武道大会不过是场圣地的游戏,但我希望你们能从这游戏中收获继续成长的给养,毕竟武道世界很大,生命很长,圣地门徒也不过就是一个脑袋两条臂膀,和我们并没有不一样。” “队..队长。”崔浩然吞了口唾沫,看着唐罗的眼光有如神圣,颤抖问道:“能给我们看看,您的秘术组合吗?” 一百零九章:游戏之作 “当然可以。” 唐罗朝着满脸期待的三人,轻笑答道,一个转身后手中多了数张白纸分发到三人手中道:“以我现在的武道修为来讲,如何用五种秘术重证混元还没有头绪,但完成阴阳相济还是没有问题的,你们可以看看,希望对你们未来选择秘术有些帮助。” 龙西三名队员接过唐罗递来的纸卷,第一眼就被镇住了,相比于他们的茫然犹豫,这纸册上的秘术组合给人最大的感觉就是条理清楚,每一个秘术是什么相性,与其他秘术如何契合,会有什么效果,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上头,甚至唐罗还给每一种秘术组合取了自己的名字。 “四象朝元宝卷”、“阴阳无常魔图”、“阴阳轮转神火”、“神荒五帝法相”、“天罡乾坤霸体”、“无极生灭咒”...... 如果说这第三关的考核对龙西三名队员来说是个艰难的选择,那么对唐罗来讲,就是一场轻松的游戏,而这每一份游戏之作,却都让人不禁产生高山仰止的崇拜。 崔浩然看着手中这张名为“四象朝元宝卷”的秘术组合,不禁苦笑。 刚刚唐罗夸自己秘术组合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但现在看到这套组合,真是让他笑不出来,同样走得四御路子,这“四象朝元宝卷”不但拥有五种秘术,还能形成周天循环,互相增益不说,甚至能影响天地幻境,颇有种衍生万物的感觉。 即便他的武道修为不行,也能一眼看出,自己的四御组合遇上这“四象朝元宝卷”只有被碾压的份。 “队长...”崔浩然抬起头,举了举手中注有“四象朝元宝卷”六字的纸卷问道:“这秘术组合,强度有多少?” “唔...强度的话,一开始大概30,极限能到100左右。主要占了四御可化天地的便宜,越到后面越强。”唐罗看了眼崔浩然手中的秘术,淡淡道:“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但即便同样是四御,也有高低之分,只用风、土、气、火组成的四御,只有冬夏没有春秋,就像四御灵界中的天象,要么寒冷潮湿、要么干旱燥热。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我明白了。”崔浩然苦笑着将手中纸卷放下,拿起了另一张。 于此同时,李玄霸也忍耐不住了,举起那卷名为“天罡乾坤霸体”的秘术组合问道:“队长,你这秘术组合用了足足五种锻体护身功法,这样一来你用什么攻击啊?” “阴阳和合变化,攻击防御这种事从来都不是绝对的。”唐罗朝着李玄霸解释道:“这套秘术修成以后,强悍的体魄会自生劲力,虽然攻击强度不高,也有15到18的程度,但关键是这套组合对灵技和劲力都有极强的防御,你光是要破这霸体都得有90左右的攻击强度,而能达到这样攻击强度的秘术,其实并不多,而且因有天罡之气的缘故,一般的伤势很快就会恢复。” “打个简单的比方,凶境初期的武者灵力总量有限,而面对这套秘术组合,即便你耗尽了灵力,也最多将其打成重伤,对能御空而行的凶境武者来讲,这并不会让其丧失行动能力,所以理论上来讲,这套秘术组合即使不敌也很难被击杀,至少能维持个不败的水准吧,当然,因为攻击强度偏低的关系,这套秘术组合的战斗时间将会很长。” “原来如此。”李玄霸喜道:“也就是说,如果你攻击强度破不了我的防,我的攻击却能破开你的,就代表我的攻击其实比你高对吧。” “没错。” 唐罗点点头,到底是体修起家的武者,这种一点就透的感觉,让他很满意。 “但是队长。”李玄霸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道:“既然这秘术组合如此不凡,为啥你不将这套组合上交?” “因为它还不够强。”唐罗送了耸肩遗憾道:“虽然这套组合的防御强度已经很高了,但我还是设计出了几套能够撕开霸体的秘术组合,如果这组合对上了胜率极低,所以只能将这体修组合弃置了。” “啊?”李玄霸脸顿时垮了下来:“这样强悍的体修都不行,我是不是该转修灵技了?” “这道心让我说什么好。”唐罗扶着额头道:“今天看见灵修强便修灵技,明天看见体修强又修体术,后天看见剑修强又改修剑术,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无所成,还不如坚定一条路走下去,五种秘术的组合不行,那就八种十种,《秘术图录》远远代表不了武道的浩瀚,更无法区分修者的强弱,就像我说的那样,这就是个游戏而已,代入感不用那么强。” “我就是讲讲,随便讲讲。”李玄霸黝黑的脸上此时一片枣红,抓着后脑不住辩解道:“我还是觉得体修有意思,我不会去修其他流派的。”说完,他还捧起纸卷遮住了自己的脸,不让另外两个队友看见。 相比于李玄霸和崔浩然的好奇,萧子玉倒是被唐罗的那套“阴阳轮转神火”给镇住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玩火的祖宗。 即使在蜕凡境被称作“萧氏的火神”他也没有觉得丝毫不妥,八种异火加身、火神血脉加上涅槃后的火灵体,如果这个世上真会诞生一尊火神,他觉得这个人只会是自己。 但今天看见唐罗设计的秘术,他知道自己输了,这阴阳轮转理论上永生不灭的神火,竟然真被唐罗以五种秘术组合出来了,他输的干净利落。 明明自己才是异火的掌控者,明明自己才是火神血脉的拥有者,却生出一种自卑和不配的情绪,这在骄傲萧子玉的人生中,还真是头一遭。 其实涅槃之后他一直想找唐罗打一场,即便对方已经凶境,他也存了要在突破后一战的心思。 可今天,这一丝争胜之心彻底死了,或许等到他觉得自己能够在火行功法的认知上能够在此超越唐罗,才会再起争胜之心吧。 一百一十章:众生平等 没有武者不希望得到提高的,唐罗拿出的这些秘术组合,无疑为龙西的三名队员撕开了一方新的天地,也让他们明白,原来武道大师看待秘术的角度,竟与他们如此的不同。 三人已经全然忘了自己的秘术组合,徜徉在唐罗的秘术组合中不可自拔,恨不得能让世间重来。 如果他们可以重新参加一次第三关的试炼,即便不抄袭唐罗的这些组合,他们也能完成比先前优秀数倍的作品。 很多时候所谓的成长就是这样迅速的,聚在唐罗房中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他们便完成了厚积薄发的蜕变过程,已经能够俯视先前的自己,并顺理成章的认为自己已经触摸到了武道的至理。 又过了良久,三人已经开始为唐罗组合的秘术进行争吵,并为哪一套是最强的秘术组合而争论不休。 而唐罗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也不插话,便任由三人进行争论,因为他知道,三人已经来到了顿悟的关键时刻,如果能够自己拨开迷雾,便会上升到一个新的武道境界,但如果陷入迷思,便有可能一蹶不振,进入长久迷茫。 这种情况下,揠苗助长是最要不得的,只有他们自己争论出来并获得的东西,才是最后他们成长的给养,而自己说的任何话,都有可能影响三人的判断。 激烈的争论终总会随时间的流逝和内容的消耗而停止,三个互相不服气的龙西队员这才扭头望向唐罗进行询问,想要知道“阴阳轮转神火”、“四象朝元宝卷”、“天罡乾坤霸体”哪一个最强。 “互有胜负,不好说哪个最强。”唐罗耸耸肩,给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让已经停止的争论再次开启,三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 直到夜幕降临,三人才算真正平静下来,但在这场激烈的讨论中,每个人都获益匪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队长。”李玄霸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却还是执拗的问道:“您是交的哪一套秘术组合?” 虽然已经确定唐罗并没有将“天罡乾坤霸体”当做上交的组合,但他还是认为这套组合极为不俗,之所以弱只是被修为限制了,但他也不认为唐罗会选“四象朝元宝卷”和“阴阳轮转神火”作为第三关的组合,这样看起来的话,三种组合也就在伯仲之间,这也算另一种平分秋色吧? 崔浩然和萧子玉同时将好奇的眼光投向唐罗,而看着三人孜孜以求的目光,唐罗笑得很是得意:“你们看到的秘术组合,都不是我第三关的答卷!” 三人同时一惊,这桌上的秘术组合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强到了极限,一些甚至达到了五种秘术相性完美契合的增益程度,这样的秘术组合,还不是最优的组合吗? 那唐罗最终上交的答卷,该是何种惊人的强度? “队长,你快说吧,都把我急死了!” 一提起自己的答卷,唐罗脸上止不住的骄傲,得意道:“嘿嘿嘿,我交卷的秘术组合,叫做“众生平等”!” …… 毕方山主峰、神火殿 仲裁官已将所有参赛者赶出大殿,并驻守在神火殿外头。 殿内,只剩下陈梦庐,鹤发白眉的韦姓宗师,还有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与堆叠在案上的一百六十七份参赛者的答卷。 “陈宗师,这届青年武道大会,真是多亏了你。” “步老宗师客气了。”陈梦庐对着老人家和声道:“只是希望您不要忘记答应过陈某的事便好。” 幻梦宗师并不是隶属武圣山的宗师,之所以会来辅助毕方山完成这两场试炼,只是因为一个交换而已,而与他做交易的,便是毕方山的外门宗师,步淳。 “陈宗师放心。”慈眉善目的步淳朝着陈梦庐点点头道:“毕方山上所有对四御神印的研究,老夫已让另外两位大仲裁官帮忙整理,最多两日,便能梳理成册送往须弥山。” “如此甚好。”陈梦庐点点头,站起身形张开幻梦空间,神火殿内出现一道幻界之门:“步老宗师,请。” 仙风道骨的步淳袖袍一挥,案上的纸卷飘然入袖,老先生背负双手,潇洒走入门中,口中还赞道:“陈宗师的幻梦空间,真是越发精深了,想不到竟能在毕方山上开门,真是了不起。” “老宗师谬赞了。”陈梦庐脸上不卑不亢,谦虚的应了句后,也踏了进去。 神火殿内此时只剩下流光四溢的幻界之门和一旁充作守卫的大宗师。 而梦幻空间内,仙风道骨的步淳正在辅助陈梦庐捏出一个个幻灵。 只见步老宗师从袖中取出一张张答卷,然后交予陈梦庐手中,幻梦空间的主宰则是先以灵力幻化一个普通的武者形态,再由步淳灌注秘术。 很多世家公子组成的秘术,因为相性冲突实在太大,通常会将幻灵弄得崩溃,陈梦庐也不会去强求,便按做零胜处理,画上一个大大的叉字。 就这样,一个个秘术幻灵便在陈梦庐手中幻化而生,而步淳袖袍中的答卷,也在一张张减少。 又一尊幻灵成型,陈梦庐接过步老宗师递上的新卷,一看却是愣住了,跟之前数十张答卷都不同,这纸上“众生平等”四个大字极是瞩目,让他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而看清这套秘术组合之后,陈梦庐的表情很是精彩,将密卷递还给步淳道:“老宗师您看看这一套。” “哦?是什么答卷竟能引得幻梦宗师踌躇,那老朽可真得好好看看。”仙风道骨的步淳接过答卷,只是看了几眼便笑骂道:“可真是个小滑头,这样搞,别人还比什么比!” “老宗师所言极是。”陈梦庐亦是苦笑摇头道:“所以陈某有些迟疑,如果真遂了这小子的意,这套战法几乎无解,但你我都清楚,这根本不是正常武者会去修炼的秘术组合,却被这小子利用幻灵体的特点,将其当做战斗的常规手段,实在是...” 一百一十一章:为难的真相 “法无禁止即为可行,我辈武道研究者,不就是要找出最巧的道路以登天么。”仙风道骨的步淳抖了抖手中答卷,朝着陈梦庐笑道:“被这小滑头钻到空子,只能怪老朽忘记了幻灵神异,可换个角度想,又何尝不是此子武道造诣精深和战斗嗅觉敏锐的体现呢,仅是在第二关体验一次幻梦空间,不但窥破了幻梦神阵的真实,更探得幻灵之极限。” “其他小子光是从《秘术图录》中选出五种秘术组合便绞尽脑汁,而此子却还将幻灵特性计算在内,仅凭这一点,便是给了老夫一个大大的惊喜,看来此子将来能在青史留下的名号,可不仅仅是一个凶境记录而已。” 能被步淳如此推崇的敏锐嗅觉却将四御神印判了死刑,想起那个曾在幻梦空间中与自己对谈的年轻人,陈梦庐感觉更加心塞了,这是否意味着四御神印往后真的没路了,想到此处,幻梦宗师双眉不自觉的皱起。 …… 重明峰、龙西别院 能够来参加武道大会的年轻人,虽然天赋秉性都不一样,但尤为想通的便是强大的自律能力。 虽然身处对唐罗最终组合的震惊里,但龙西三名队员还是没有忘记每日修炼的正事,只是离去时那幽怨的小眼神还是看得唐罗不寒而栗。 刚要开始行功,敲门声竟有想起,以为是三名队友去而复返,可开门一看,却是已经离去数日的徐老赢,一双桃花眼里藏不住的喜意。 “我认为以你的速度,第三关之前便能回返。”唐罗随口抱怨了句,让开身子将徐老赢迎进。 “我这不是赶回来了吗!” 徐老赢钻进屋里,毫不客气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进后朝着唐罗兴奋道:“还真被你猜着了,那日重明峰药谷,衍空并不是一个人前来,而是被天鹏山的首徒段千愁领去的。你想啊,如果真是步兄的设计,他干嘛要从天鹏山找一个人来做设计,毕竟毕方山上那么多弟子,他随意指派一个不行么?” “几年不见,智计大涨啊,居然学会分析了。”唐罗摇头笑道:“那这样看的话,步霄会向衍空致歉,便是因为要提段千愁将此事兜住了,可我不明白,这天鹏山的首徒,撑死了是步氏外戚,而且还是天鹏山步氏的外戚,步霄竟会为了这样一个人跟两大圣地的道子交恶,为什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刚还一脸得意的徐老赢懵了,但还是霸气的一挥手道:“但这不重要,我就知道这事儿肯定跟步霄没有关系了,一定是这天鹏山首徒搞的鬼,依我看...” 徐老赢左右打量了一番,激活了通冥剑体,确定屋内没有任何人探听,才悄摸摸地靠近唐罗耳边,轻声传音道:“不如我们找个机会袭杀他?像这种段千愁这样的圣地首徒,每年都会离开武圣山拜会其他宗派圣地进行走动,有的是机会!” “你还真是亲疏分明的厉害,你那步兄说都说不得,换成天鹏山首徒便要将其做了?”唐罗扶着额头,无语道:“你仔细想一想,这货即使再不济,能成为圣地一峰首徒至少也得凶境修为,我俩想要将其杀死,还能不暴露自己功法的根脚么?到时候元洲徐氏的道子一走了之,唐氏咋办?武圣山或许不会把你怎么样,覆灭一个龙州世家他们可一点心理负担都不会有。或许你觉得,龙西新联盟能抗住天鹏山的攻伐?” “对啊!”徐老赢一锤手心,恍然大悟道:“老弟你说的对,这事儿不能将你带上,我得自己去!” 说完,徐老赢便形红一下站起身形,想要出去天鹏山找段千愁算账,却被唐罗拉住按回了座椅上。 “你这样冲过去,人能让你把他们山的首徒杀了?”唐罗按着徐老赢的肩膀,无奈道:“能不能冷静点,仔细合计下在决定怎么动手?” “哦,对!”徐老赢从善如流的乖巧坐下,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朝着唐罗问道:“那表弟你有啥计划了吗?我都行!” 这跃跃欲试的小表情,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是要去做啥好人好事呢,唐罗摇摇头,淡淡道:“让我先想想。” “这还要想的吗?”本以为唐罗有计划的徐老赢失望道:“不就弄死一个满腹鬼蜮阴谋的小人吗,哪有这么困难呀!实在不行,你就用问道机会说要和天鹏山首徒来一场生死战呗?” “哪有这么简单!”唐罗失笑道:“你觉得武圣山会答应这样的问道要求么,而且眼下还有个最重要的问题没法处理啊。” “什么问题?”徐老赢一愣,不解道:“你打不赢这天鹏山首徒么?” “不是这个。”唐罗摇了摇头,沉声道:“而是我处理不了唐星识海中的那颗佛种,我本来以为,能凭自己的武道修为解决这迷传灌顶。然后再用问道的机会复仇,但现在的情况是,我并没有把握在不伤及他识海的情况下将佛种拔除,此事大概只有求助武圣山的大宗师了。” 复仇重要么,当然重要,但对唐罗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让小正太恢复健康,这佛种多在唐星的识海中停留一日,他便多一日寝食难安。 衍空也好,段千愁也好,他们不会消失,今天无法复仇,还有明日,还有将来,但再让佛种的信息冲刷下去,小正太就不再是小正太了。 到时候即便他将所有仇人手刃,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取得三甲获得问道的机会真的可以向武圣山提一个要求的话,他希望让武圣山那些研究武道至理的大宗师出手,将这佛种拔除。 “你说得对,还是先将小表弟识海中的问题解决才是关键。”徐老赢理解的点点头道:“其实,毕方山上便有一位精通数百种秘术的大宗师,若是能请他出手,在不伤害小表弟识海的前提下解决那佛种,应该毫无问题!” 一百一十二章:不败的组合 龙州历1784年九月十一清晨 毕方山、神火殿外 终是到了第三关放榜的日子,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参赛者又一次聚在了大殿外,等着放榜排名。 跟往年不同的是,虽然今年的排名还未出现,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会有个世家天骄的名字,挤进原本全都应该是宗派弟子的前十名单中。 这让那群宗派弟子面色阴沉,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原本就泾渭分明的阵营里气压更是低得可怕。 “快看,殿门开了,仲裁官出来张榜了!” “嘎吱”一声,封闭了一日一夜的神火殿大门再次开启,仲裁官鱼贯而出。 为首的几名仲裁官双手托着长卷,灵力一震便将其如旌旗般展开,挂在了大殿之外,那加粗加大的字体,让人即便站在老远都能看清。 一百六十七名参赛者,被分成了四张大卷,每个世家公子都在寻找自己的名字,想看看自己的秘术组合最终分数如何。 而相比于急切的找到自己名字的世家公子,那群宗派弟子却是早早就聚在了卷一放榜处。 他们其实就想看看,自家宗门里最优秀的师兄,能否碾压别派的秘术组合,至于输这种事,根本没人想过。 可真当他们看见卷一榜单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世家弟子笑得出来,那高悬榜首的名字,仿佛是在对他们进行嘲弄。 “头名龙西唐罗,166胜0负。”一名宗派弟子喃喃读了挂在榜首的信息,失神道:“这是什么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秘术组合,怎么可能啊!” “怎么不可能,我家队长就是这么牛哔!” 一个突兀的声音接上了宗派弟子失神的惊呼,也引得众人怒目而视,面对宗派弟子的愤怒眼神,发声的黑壮汉子悄摸声息的退了一步,挪到了另一个壮硕青年的身后。 “麻烦让一让。”唐罗朝着眼前怒目而视的宗派弟子淡淡道:“你们将半张榜的内容都遮住了。” 因为太过吃惊的缘故,宗派弟子越挤越前,将悬挂在梁上的长卷遮住近半,虽然这并不妨碍唐罗看到自己的排名,却将其余二十几位的拦住,里头很可能会有龙西另外两人的名字。 这本是在平常不过的请求,但在心高气傲的宗派弟子听来,便是一种耀武耀威。 雨霖斋的陆凉凉双手抱胸,冷声道:“哼,看来唐公子不光是全大陆最年轻的凶境强者,这武道造诣也是非凡,只是陆某真想见识见识,这不败的秘术组合究竟是什么,唐公子可否相告啊?” “雷某也很好奇。”七曜祠的雷动亦是拨开众人,上前一步朝唐罗问道:“唐公子究竟是用什么组合,才能力克龙州五大宗派,《秘术图录》中三百六十种秘术虽然强弱不同,但相性终有极限,七曜祠、邪王宫、无极府、御兽宗、雨霖斋五家选出的秘术,涵盖了阴阳和合、生死寂灭、五气朝元、四御伏天几乎达到了极限,可唐公子竟能单凭一种组合可尽,难道是以五种秘术重证混元大道了吗?” 或许对绝大多数武者来说,三百六十种秘术便已经让人目不暇接了,但对于宗派弟子来讲,三百六十种秘术只是宗派浩瀚经阁中的一角,这种相性相合的组合模拟,更是得心应手,只取五种秘术的强度极限,顶天只有一百左右。 而达到强度极限后,便要看生克属性了,所以不论怎么组,都不可能有一门能够碾压所有人的秘术出现,除非作弊。 作为宗派弟子,精修武道超过二十年的武者,他们从不会妄自尊大,因为他们知道世界有多大。 但同样,他们也不会盲目崇拜,用五种秘术就能重证混元的组合,根本不可能存在,那么阴阳和合便是组合中最顶级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要他们相信自己相性完美契合的秘术组合统统被打败,根本就是在挑战他们的武道认知。 “你们这是求教的态度么?”站在唐罗身后的崔浩然怒声道:“阴阳和合,生死寂灭,五气朝元?你们引以为傲的组合不过是我家队长弃之不用的二类,被打败有什么好奇怪的?如果真对排名有什么不满,你们可以去向大宗师求证,别在殿外抖宗派威风。现在我们要看卷一其他的排名,请你们将路让开,别挡着后面的人!” 几人的争执迎来了大量世家公子的围观,此时一百六十七名参赛者全都聚在了卷一前,那些仲裁官一看两方似有冲突,当即出来调停。 但宗派弟子的傲气,又岂会被一群圣地外围的人员驱散,身着一袭御兽宗道服的曹长青便朝着前来主持的仲裁官冷声道:“这儿的事你已做不了主,去神火殿中将大宗师请出,便说御兽宗弟子曹长青对第三关排名有惑,在没有得到说明之前,无法接受这份排名。” “雨霖斋陆凉凉同样无法接受!” “七曜祠雷动附议!” “邪王宫段龙树附议!” “无极府童森宇与无极府所有弟子,对第三关排名有惑!” 五大宗派的弟子代表全都表达了自己对排名的不满,这让从未经历过这场面的仲裁官满头冷汗,只得扭头又进殿中。 殿堂上,三名宗师却好像早有有所预料般,步淳更是对着韦宗师笑道:“韦宗师,你输了,即便是我们三位大宗师联合坐镇的试炼,那些宗派的小子也并不觉得这一定公正,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武道判断,也不愿相信我们裁定的公正性,这便是人心啊。” “步宗师说的是,韦某也没想到,这一届的宗派弟子,竟会如斯自大,特别是那御兽宗的曹长青。”鹤发白眉的韦宗师摇摇头道:“曹兽主何等英雄人物,嫡传后人却是如此狂妄自大,真是令人叹惋。” “呵,还请陈宗师再受累,让这群小子看看,他们是因何败北的吧?” “就依老宗师的意思。” 陈梦庐激发灵力,开启幻梦空间,在神火殿的穹顶上,开启了一面巨大的水月之境。 一百一十三章:解密 随着水月之境在神火殿顶部张开,宗派弟子知道他们要的说法来了。 每个人都抻长了脖子仰头观望,不想错过任何一点细节。 作为宗派弟子,他们不愿相信会有一个世家公子的武道修为能将他们全面碾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在宗派夜以继日的研习武道,不是太没有意义了吗。 镜像里,出现了两个如人一般的幻灵,其中一个被笼罩在十数熔岩火环中,其背后还有一尊火魔法相,让这幻灵好似炎魔,而其对面的幻灵,却是普普通通,根本不像有修成秘术的样子,就是一个平庸的凶境武者,看不出一点锐气。 “这两个幻灵,那尊也不像是能通关的组合啊。”七曜祠的雷动仰头看着镜像,皱眉道:“那尊火幻灵走得是纯阳至刚的路子,相性增益后强度最多30,而另一道幻灵,浑身更无一点儿外道神通的迹象,看起来强度不超过5,陈宗师是不是搞错了?” 上古时期,将秘术称作外道神通,因为但凡能将秘术修到大成者,皆会有外在的体现,所以上古时的武道大家,只要看上一眼,便能分辨出对方修行何种神通,精擅那种秘术。 而武道大昌至今,武者更求本心,不再以被秘术功法影响为常,而是要反过来掌控秘术,所以当时的武者,没有动手之前根本无法分辨对方修习何种秘术,像萧子玉这般红发如火蛇般乱舞的,已经是无法掌控的表现了。 能来武圣山参加武道大会的宗派弟子,虽然修为各有高低,但浸淫武道二十余年的眼力可做不得假,他们只是一眼便能看出,那普通幻灵拿火魔幻灵毫无办法,因为对方一点外道体现都没有,这在众人看来,是种极端弱小的表现,只有强度不到10的情况下,才会一直维持武者本来的面貌。 有疑惑的不光是雷动,其他几个宗派的弟子代表都面露疑惑,但水月之境的内容可没有因为他们的疑惑而停止,两尊幻灵在看到对方后,迅速的拉近距离。 而就跟雷动预料的那样,一直到两者接近,那普通平庸的幻灵也没有爆发任何秘术的痕迹,直接被火魔法相一击连肉带骨的焚灭,化作一堆渣灰。 “什么啊!?陈宗师是想告诉我们,166胜0负的秘术组合是这火幻灵吗,就凭这强度只有30的组合,凭什么打赢我五气朝元的组合?!”曹长青一看普通幻灵被覆灭了肉身,便扬声不满道,但话未说完,便看见水月之境里,那被焚烧成灰的碎渣中,飞出一道璀璨无比的神魂。 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武者体内,竟然孕育了这样一道光彩夺目的神魂,明明只是道虚影,却让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 天地间无边的灵气随之起舞,凶悍暴烈的火魔法相也顺从地匍匐,神魂手中握着日月星辰,魂体法相中有潮汐奔涌,它朝火幻灵攻去,拳路上划出一道璀璨星河。 星河从火幻灵身体中穿过,不可一世的火魔,魂飞魄散。 “这是什么呀!”宗派弟子中有一人暴怒出声道:“我的阳火魔像组合不是已将对方打死了吗,这不就是已经赢了吗,还有那神魂的反戈一击算什么啊,对方都只剩游魂了,难道这还算我输了吗?” 出声的是段九重,段龙树的亲弟弟,邪王宫的后起之秀,不少宗派弟子对其投去同情的目光,很多人已经品过味来了。 如果是比武切磋,一定是段九重的火灵体胜了,但要说性命之争的话... 水月之境中,段九重的火幻灵已经魂飞魄散,而另一尊普普通通的幻灵虽然只剩下神魂,但看着光彩夺目的样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消散不了呢。 只是,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秘术组合,才能让神魂发出如此璀璨的一击? “我能看出神魂中有“阳神术”的痕迹!” “拳有日月,这组合里应该有“天罡星辰意”秘术,才能拳路星河。。” “能够威压火魔匍匐,里头必然有“地煞皇极念”,不然凶狠乖戾的火魔图腾根本不懂畏惧。” “光是这样也没法办法一拳打爆熔岩火魔体吧,里头还有啥秘术组合?” “你们没有发现吗,那普通幻灵被火魔像一击便焚尽了,骨肉成为一堆碎末,可精血呢?就凭火魔像一击,应该没能力将一凶境武者的精血骨肉全部蒸发吧,而且那神魂的强度也太夸张了,不像是仅凭几个相性增益的壮魂秘术就能完成的模样。” “如果加上燃烧精血和灵力的秘术就差不多了,就是不知他用的是“燃灵血咒”还是“龙魔献祭”了。” 毕竟都是宗派里的优秀弟子,跟普通世家弟子看着水月之境只能发出“哇!”“啊!”“好厉害!”的赞叹不同,看见影像后的宗派方阵,已经开始还原唐罗的秘术模型了。 而龙西几人暗暗心惊,因为出言的宗派弟子说出的秘术,正是唐罗这套“众生平等”的关键秘术。 水月之境中的幻想不停,那普普通通的幻灵又和数名对手交锋,可不管是面对强度超过20的幻灵,还是强度只有5点的废柴组合,唐罗的幻灵都是被一击即死,而肉身崩溃后出现的璀璨神魂又将敌手一击必杀。 不论何种对手,面对那拳路星河的神魂,都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 而在宗派弟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中,唐罗这套“众生平等”的秘术组合,再没有一丝秘密。 “你还说没有作弊!?”御兽宗的曹长青愤然道:“《天罡星辰意》加上《地煞皇极念》阴阳和合组成《周天星斗魂体》便已是凶境神魂的强度极限,可你还加了《阳神术》与《阴魂法》,让四种壮魂秘术再次相互增益,更让其拥有出窍之后的战力,加上“燃灵血咒”献祭的精血,让完整四部阴阳和合增益的神魂强度再翻数倍,打得倒是一手好算盘,可你来告诉我,一个普通的凶境武者,如何能够承受这样强大的四部壮魂秘术!?” 一百一十四章:难服 “怎么不能承受。”面对曹长青质问,唐罗表情平淡指了指头顶的水月之境道:“这不是好好受着么?” “荒谬!”雨霖斋的陆凉凉看着唐罗作弊被戳破还嘴硬,愤然道:“武者神魂与体魄息息相关,一个普通凶境武者的肝脏神舍,根本无法承受四部壮魂秘术的淬炼。不!不是凶境武者,在完全灵化肉身之前,根本没有武者能够同修阴阳和合的四部壮魂秘术,如果强修,都不用动手,肉身便会承受不住神魂强横的真实之力,先行崩溃!” 言罢,陆凉凉一指水月之境的普通武者,朝着唐罗恨声道:“步老宗师说的清楚明白,这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天赋的,普通的凶境武者,如何能够承受四部壮魂秘术,所以你的成绩不能作数,应要作废!” “句句都是别人说,那你们长脑子干什么?”唐罗失笑道:“先回答道你第一个问题,普通的凶境武者,确实无法同修四部壮魂秘术,但这幻灵可以,至于为什么,你自己也说了,普通凶境武者无法做到完全灵化肉身,可你觉得幻灵是用什么构筑的,血肉么?拜托动动脑子好么!这幻灵具现的是一个普通的凶境武者,他便真是一个普通的凶境武者了?一点特异都无法发掘,一点想象力都没有,难怪宗派坐拥这么大的资源,出得却尽是些歪瓜裂枣!” 陆凉凉大怒,虽然他已经明白了为何幻灵能够承受四门壮魂秘术,但要他承认自己武道修为不如唐罗,这是万万不行的,遂扬声讥讽道:“说到底,你们世家的弟子便是这样无有真才实学,第二关的项楼兰用些坑蒙拐骗的手段,第三关的你用的也是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呵,你们龙州西部的世家,还真是一路货色呢。” “真才实学?”唐罗不解道:“第二关我赢你多少枚?一千还是两千?或是你觉得不服气,我给你个机会打一场?我们都是凶境,也不算欺负你吧!”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陆凉凉想不到唐罗言辞如此犀利,甚至还得理不饶人的想要约战,他虽是雨霖斋此行的弟子代表,却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和武圣山一峰首徒还有差距,对方连步麟都能击败,自己如何够打,只恨刚刚嘴贱,可此时骑虎难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正要应下约战,却被人横声打断,正是无极府的童森宇看见陆凉凉为难,扬声道:“搏杀胜负只能分出武者强弱,哪能评断出武道修为高低?我们第三关比的是秘术组合,而唐公子却是利用幻灵特性钻了空子,若是唐公子真对自己的武道修为自信,为什么不敢组出一套秘术堂堂正正的一决高下,反而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呢!?” “你眼睛是不好使怎么的。”唐罗指了指神火殿上的水月之境道:“没看见我的组合正在上面将你们的组合一个个锤爆么,这还不算堂堂正正?” “呵,用些凶境根本无法修炼的秘术组合,也就只能在幻境中逞凶。”曹长青冷声道:“若是碰到真真正正的战斗,希望你这小聪明能够替你战而胜之!” “谁说我们队长,只组了这一套秘术了!?”一直站在唐罗身后的崔浩然听着宗派弟子越说越过分,从怀中抽出一张纸卷愤然道:“上头那个五气朝元的幻灵就是你的组合吧,那你看看,这一部“神荒五帝法相”比你那部是强是弱!?” 将注有“神荒五帝法相”的纸卷往曹长青脸上一丢,崔浩然抱胸冷笑道:“若是你那五气朝元碰上我们队长这部,怕是只能狼狈逃窜吧?” 萧子玉与李玄霸一看崔浩然作为,当即便是有样学样的从怀里掏出纸卷,朝着几个宗派弟子的领军人物掷去。 “看看这“无极生灭咒”能不能破了你的“不灭圣火”!” “这套“阴阳无常魔图”比之你的“阿鼻那什血海”如何?” 质疑唐罗武道修为的三位宗派弟子领袖一开始还带着无所谓的态度,但看完了纸卷上著录的组合脸色却一片铁青。 倒不是说他们的秘术不如,而是因为正好被克制,而看纸卷上的秘书排列组合,他们实在无法昧着良心再说唐罗的武道修为低下。 细心的童森宇更是发现,这纸卷就是第三关考核时的纸卷,换言之,唐罗在三天时间里,不光是完成了这一套“投机取巧”的秘术组合,更是完成了三套威能不凡却是各有精彩的模型。 这让刚刚质疑唐罗武道修为的三人脸色涨得通红,只觉得心中更加愤怒了,自出山以来,他们还从未遇上如此窘迫的时候。 更让人难过的是,神火殿顶上的水月之境还未停止,宗派弟子所组成的模型正被一个个击溃。 “既然有这样的武道造诣,为何不能堂堂正正的比试一场,偏要行些歪门邪道的把戏。”段龙树将曹长青手中的纸卷夺过,掷还给唐罗道:“你这样做,与那满口鬼话,偷奸耍滑的项楼兰何异,不怕败坏了龙西唐氏的名声么?” 本来朝昌项氏躲得远远地,为的就是不陷入这场莫名出现的纷争,没想到这样低调竟然还是被点名,项楼兰面色无比阴沉,双拳紧握,可终归还是没有上前为自己辩驳一句。 唐罗皱着眉头看着段龙树,寒声道:“你在拿名声威胁我?” “如果龙西唐氏最杰出的弟子都是这般偷奸耍滑的小人,那么可以想见龙西联盟是个什么藏污纳垢的存在。”段龙树将纸卷揉成一团,丢在地上淡淡道:“像有些立身不正的组织,还是应该早些铲除,不然等其做大,苦得便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了。” 话里的肃杀让神火殿前的氛围骤然一肃,没人想到段龙树竟会威胁起整个龙西联盟,而邪王宫段氏嫡系血亲的话,没有人敢当做玩笑。 段龙树将脚下纸团踩进泥土,对着唐罗淡淡道:“别说段某不给机会,只要你跪下磕头认错,今日之事,相信几位师兄都会念在你修行不易,年岁尚浅,既往不咎。” 一百一十五章:匹夫一怒 原本仅仅是一场比试,却变成了宗派嫡系对龙州世家的威胁,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唐罗,想看这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凶境如何应对。 不少宗派弟子眼中更是跃跃欲试,想要看到唐罗下跪的场面。 而雨霖斋陆凉凉、御兽宗曹长青、无极府童森宇三人的沉默,就像是在给段龙树背书,萧子玉三人气得浑身发抖,却不敢轻举妄动。 “是下跪认错,还是让龙西陷入战火,龙西唐氏的生死覆灭,皆在你一念之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段龙树低头看了看自己齐整的右手指甲后,淡淡道:“快些决定,少爷的时间有限,没工夫等你做足心里建设。” 是,唐罗天资好,可那又怎么样,段龙树就是要让他知道,这天下的阶级和规矩,可不是凭区区一个人的资质就能逾越的! 这种事情,他做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不过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而已,即便天资再高,面对灭族之祸的威胁,除了服软还有其他选择么? “邪王宫,段龙树是吧?” “没错。”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下跪,邪王宫便要对龙西联盟开战对么?” “正是。”段龙树轻笑一声,背负双手傲然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的,跪...” “开战吧!” “你说什么!?”刚刚还胸有成竹的段龙树脸色一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怒道:“区区一个边陲小城的氏族,向邪王宫宣战,你够资格吗?” 这样的展开是段龙树没有想过的,他的初衷只是要威逼唐罗下跪而已,狠狠杀一杀这世家天骄的锐气,让他知道天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狂妄成这样,竟然真的以为,区区一个世家豪门,拥有挑战宗派的资格。 “看来邪王陨落后,世人真以为邪王宫落寞了,就连你这种龙州边陲的阿猫阿狗都敢跳出来寻衅,好啊,好啊!”段龙树怒极反笑道:“待我回到邪王宫,必将此事禀报宫主,看看你们龙西联盟,如何承受邪王宫宗师之怒!” “你回不去了。”唐罗看着段龙树,淡淡道:“不光你回不去,你们邪龙宫所有弟子,都回不去了。” “这里是武圣山,你还敢在此动手不成?”段龙树双手抱胸,嗤笑道:“本少爷便站在这儿,你可敢...” 话未说完,段龙树便再也开不了口,只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燃灵血咒”气息,还有那一轮比骄阳还要璀璨的球状神魂。 无比蛮横的真实之力激活了毕方山的护山大阵,大地被这神魂震得颤颤巍巍,就连神火殿顶的瓦片,也扑簌簌碎裂下坠。 邪王宫的所有弟子,面对这强横至极的神魂威压想要抵抗,可任凭他们如何驱策灵力,都无法从神魂威压的禁锢中脱身。 就连那些察觉事情不对想要上前阻拦的仲裁官,都被球状神魂抛洒出的星河阻拦在外,难以逾越。 “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神魂,难道...”站在一旁的陆凉凉望着唐罗后背升起的球状神魂,不敢置信道:“你为幻灵构筑的这套秘术组合,真有出处?” “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唐罗朝着宗派弟子们淡淡道:“没有见过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这套五种秘术组合叫“众生平等”,但它在龙西唐氏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匹夫怒”。” 扭头望向死命抵抗威压的段龙树,唐罗平静道:“你不是问唐氏有什么资格挑战邪王宫么,这式“匹夫怒”便是我的答案,相信死在这一招下,你应该也能瞑目吧?” 众人头顶的水月之境里,唐罗的幻灵正将一个个敌手杀死,而那神魂爆发出的星河威压,却远不如眼前出现的球状神魂震撼。 每个宗派弟子脸色都铁青,心中恨极了段龙树竟惹上这样的疯子,一言不合就施展“燃灵血咒”,这分明就是要同归于尽的意思啊。 而他们也算看明白了,这龙西唐氏能在几年时间闯下这般大的名头凭得是什么,如果说其他世家武者比的是武道造诣的话,这龙西唐氏就是在比命,哪怕是这般天资卓越,举世难寻的天骄,竟也是一点儿也不惜命,可想而知龙西唐氏都是一群怎样的嗜血狂徒。 要知这种燃烧灵力,强化神魂的绝命一击最是凶狠不过,即便是各派宗师也不敢说无伤化解,一般强者最多修炼一门当做走投无路时的搏命手段,可谁能想到竟会有一个世家,将这搏命之道当做常规手段。 这群疯子实在太可怕了,但祸事都是邪王宫惹出来的,跟他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相同关节的各宗各派弟子皆是不露痕迹的缓缓退开,而被神魂威压锁定着的邪王宫弟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刚刚还你侬我侬的别派师兄越离越远。 殿外的强横的神魂威压终是惊动了殿内的几位大宗师,神火殿门敞开,仙风道骨的步淳与鹤发白眉的韦寒渊一出来便看见被星河神力阻挡的仲裁官和那散发着无尽威压已形成界域的球状神魂。 两人对望一眼,强忍心中震骇,破开星河如瞬移般闪入神魂界域之中,便看见唐罗正与宗派弟子对峙,而看唐罗的模样,明显是用了“燃灵血咒”的献祭,体内的灵力正海量灌入球状神魂,而球状神魂每多承受一分灵力,这威势与真实之力便强盛一分,再看另一边,那群邪王宫的弟子已经被神魂威压锁定,根本动弹不得。 当看到两位宗师出现,宗派弟子们仿佛看见了真正救星,段龙树更是不惜动用精血秘术,将神魂威压震开一丝,朝着两位宗师求救道:“两位大宗师快阻止这凶徒,他因一句玩笑要在这神火殿外将我邪王宫弟子屠尽,还请两位为我做...” 话未说完,又被威压禁锢,失了精血的段龙树嘴角溢血,模样极是凄惨。 一百一十六章:宗师难护 虽然段龙树说的语焉不详,但两位宗师都是活了上百年的人精,哪能不知道一定是这小子先行挑衅,不然也不会引得唐罗不惜动用“燃灵血咒”想要同归于尽。 而一看到唐罗背后的球状神魂,两人便不由得想起那套名为“众生平等”的秘术组合,原以为是只能在幻灵身上具现的玩笑之作,可当他们真真看到这部迷传在现实的世界里出现,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以唐罗拳动风雷的极致体魄,加上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之身,这样的人燃尽精血灵力后的神魂之剑,该是怎样的可畏可怖。 要抹杀一群不过蜕凡修为的武者,真需要动用如此大的阵仗么,两位宗师心里如明镜一般,这场面,可不是为这些小伙子准备的。这唐罗,是想用这组合告诉所有的宗派,龙西唐氏不算强,但却不缺玉石俱焚的实力与血勇。 面对这种随时会将性命压上赌台的武者,圣地的威名,怕也不那么管用了,两位宗师不想贸然开口,正在斟酌的时候,却听到唐罗轻笑揶揄。 “段龙树,你也不是小孩了,身为邪王宫少宫主的嫡长子,你已经有足够的资格替邪王宫应战,又怎么能是玩笑呢。”唐罗淡淡道:“就是不知道,邪王宫有几尊大宗师,能为你段氏一脉,慷慨赴死。” 段龙树的眼中满是恐惧,他实在想不通本就是一个以势压人的玩笑,怎么会变成两大势力的交火,如果唐氏的凶境真的是人手都习有一套“匹夫怒”,那么即便最终邪王宫胜出,也是一个惨胜,而那些邪王城外虎视眈眈的势力,绝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如果邪王宫被破,他根本不敢想象段氏一族会陷入怎样险恶的境地,邪王宫与龙西唐氏,绝不能开战,可他心里更清楚,一个已经动用了“燃灵血咒”想要同归于尽的武者,又怎会是说停就停的,可一旦邪王宫的弟子在这被尽数杀死,就算他再不想两方势力开战,也无法族阻止仇恨的蔓延。 “噗~~~!”再次献祭精血的段龙树终是挣开了神魂的威压,连嘴边的血迹都来不及擦,便朝着两位宗师求救道:“两位宗师救我,快阻止这疯子!” 还不等两位宗师答话,唐罗又道:“在我神魂界域中,大宗师也救不下你,安心的去吧。” 如骄阳高悬的球状神魂绽放出璀璨光芒,无尽强横的神魂真实之力朝邪王宫众人缓缓包围而来,那近在咫尺的死亡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而更让人绝望的是,两位武圣山的大宗师刚想要出手拦住这真实之力,却被界域放逐出去,根本无法施以援手。 眼看邪王宫弟子和自己的亲弟弟便要死在这魂技下,段龙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唐罗喊道:“唐公子,这真是一个误会,段某刚刚失言,愿用数车恢复精血的灵物作为赔罪,还请您收了神通,停止“燃灵血咒”,不要让邪王宫与龙西联盟陷入战火,让龙州生灵涂炭啊!” 万蚁噬心,悔恨莫名,段龙树双眼紧闭,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 一息,两息,本该将邪王宫众人碾碎的真实之力竟然散去,压力骤减。 段龙树睁开眼,那璀璨如骄阳的球状神魂已经散去,停下了“燃灵血咒”的唐罗正蹲在自己身前平时自己的眼。 这是要扶自己起来吗?段龙树刚想道声不用,余光便看见一只手靠近自己左脸。 “啪、啪、啪!” 唐罗在段龙树左脸连拍三下,淡淡道:“既然知道要认错,那刚刚装什么哔呢?行了,我代表龙西联盟,接受你的歉意,别忘了,将数车恢复精血的灵物送到龙西兰山城唐氏首座府邸。” 段龙树表情木然,任由这三记轻轻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心如死灰觉得还不如刚刚死了。 而那群邪王宫的弟子,看到师兄受到这样的羞辱,更是呜咽出声。 唐罗站起身形,朝着两位再次出现的大宗师拱手道:“刚刚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大宗师见谅。” 步淳与韦寒渊对视一眼,只能苦笑摇头。 慈眉善目的步淳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本以为你这小子只是借用了幻灵特性创造的这套秘术组合,想不到竟真有出处,只是老夫还有一事不解,唐氏是如何同修数种壮魂之术,肉身却不会因为神魂太过强大而崩坏的?” “老宗师。”唐罗轻笑道:“小子也很好奇,武圣山的圣武体究竟是如何做到以肉身沟通无尽天地灵气,并将之号令成技的。” “你这小滑头。”步淳笑道:“竟想用“匹夫怒”换“圣武体”,罢了罢了,老夫不问了。” “多谢老宗师。”唐罗又问道:“既然这第三关已经结束,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排名何时出来,还有这问道的机会如何使用?” “猴急什么。”鹤发白眉的韦寒渊扬声道:“三日之后毕方山主峰,第二十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最终排名自会在那宣布。到时你便知道如何行使问道之权了。过两天我会差人将重修神火殿的清单寄给你,记得照价赔偿。” “这是自然,多谢韦宗师相告。”唐罗拱手一礼,淡淡道:“如果没有别的事,小子便先行离开了。” “先别急。”步淳摆摆手,看了眼被段九重扶起神色木然的段龙树,和那些眼中不时流露恨色的邪王宫弟子,心中暗叹一声朝着唐罗道:“老朽想问唐公子,可有兴趣加入我毕方山的武道研究部啊?” 围观众人顿时哗然声一片,没想到步老宗师竟然会在这个时间点对唐罗发起邀请,换言之他这是要向外界发出,他很看好这个年轻人的信号啊。 或许世家的弟子不知道这老先生是谁,但宗派弟子对这位老先生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如果唐罗能够与他一同修行,龙西唐氏就算找到个了不得的靠山了,这是让人又羡慕又嫉妒! 一百一十七章:唬烂 骄阳中天,照得初秋一片金黄,龙西四人走在回程的路上,还未从神火殿前的兴奋中脱离出来。 武者最大的悲哀是什么,是即便有同归于尽的血勇,却没有同归于尽的手段,而唐罗在神火殿前展现的“匹夫怒”,便是要告诉这些高高在上的宗门,他们龙西联盟不是任由别人欺凌压迫的泥人面团,若是真将他们逼急了,便是邪王宫这样的宗派,龙西的男儿又何惜一战。 匹夫一怒,宗师难护,这极限壮魂后的秘术,让三个年轻人看见了龙西联盟的未来,也让他们士气大震,觉得天下虽大,却也只有圣地值得敬畏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就是从这可以改变格局的“匹夫怒”开始,崔浩然虽然精血耗损伤了武道根基,但他看见神火殿前的唐罗,便看见了另一条通天大道。 走在唐罗身旁的崔浩然想起刚刚的场景,挥拳擂击身前空气,兴奋道:“瞧瞧开始时段龙树不可一世的模样,一看到队长的“匹夫怒”都吓傻了,最后跪地求饶的场面,可真是解气!队长,我们龙西联盟是不是每个凶境都练了这匹夫怒,那等我到了凶境,也能修行这“匹夫怒”吗?是不是得先立些功勋,然后去联盟武堂换取修炼方法啊?” 唐罗看着身旁上蹿下跳的年轻人,摸了摸鼻子心虚道:“额...如果我说,什么“匹夫怒”只是刚刚用来唬段龙树的,你会不会失望?” “什...什么?”崔浩然愣住,就像被冰封了一样,僵硬道:“队..队长,别开玩笑了,刚刚我在神火殿前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怎么会是唬人的呢?” “神魂当然是真的,能够轻易抹杀邪王宫一众也不假。”唐罗以放大至极限的六识确定没有人窥探后,解释道:“但正常武者,是根本学不了这套秘术组合的。因为它对肉身和神魂的要求,太高了...” “骗...骗人的吧。”崔浩然只感觉面部失去了知觉,两片嘴唇不停地颤抖:“那如果没有,刚刚...段龙树不服软怎么办...” “说什么蠢话呢。”唐罗伸手拍了拍崔浩然的后背,失笑道:“段龙树一个连少宫主都不是的纨绔子弟,哪里敢承担这样剧烈的因果,看到我的神魂后,他连正常思考都不能了,还谈什么分辨真假。别说是他了,你们三个都是我龙西联盟俊杰,不也觉得真有“匹夫怒”么?” “可是队长。”崔浩然都快哭出来了,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要是没有“匹夫怒”,你为什么还要直接拒绝步淳老宗师啊,万一事情败露了,多一个靠山不好吗?” 刚刚龙西三人底气十足的原因,便是因为这“匹夫怒”,觉得即便是邪王宫也能玉石俱焚,但现在听完唐罗的话,他们便陷入一种深深的后怕之中,觉得唐罗直接拒绝步淳的邀请,是因为入戏太深了。 如果说崔浩然是因为害怕,李玄霸便考虑的更深一些,附和道:“是啊队长,既然“匹夫怒”是假的,刚刚你为什么不接受步淳老宗师的邀请,加入毕方山的武道研究部呢?听说武圣山乃是天下武学的圣地源流,秘术典藏堆叠如山,奇异功法应有尽有,圣武经阁更是网罗世间无数天级功法的顶级宝藏。以队长您的天资,若是能够打入武圣山内部,哪怕只带出十之一二,也能大大增强我龙西联盟的底蕴啊。” “pia!pia!” 连续两个虚空弹指打在脑壳,李玄霸和崔浩然疼的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了,捂着脑袋倒吸凉气。 “两个臭小子。”唐罗收回弹指淡淡道:“每年武圣山收那么多弟子,你们见过几个学成之后归来振兴家族的,你以为人族圣地是什么慈善机构,能容得外人轻易获取这些珍贵的资源么?” 捂着脑壳的两名队员恍然大悟,萧子玉更是沉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步淳的邀请,并没有安什么好心?” “这事儿要分你怎么看了。”唐罗看了红发青年一眼,淡淡道:“今天我张开的神魂界域,可不光囊了邪龙宫一众,还将所有宗派弟子全都包圆了,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面对这种真真切切的死亡威胁,难免有人怀恨在心。步淳的邀请,一是因为我的神魂实在让他见猎心喜;二也是因为爱才心切,想要为我担下这些因果吧。” “那你...”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从了?”唐罗摇摇头失笑道:“你还真以为,接受这种善意是不用付出代价的么?武圣山本就以武道研究为长,步淳能够越过麒麟山与凤凰山对我进行邀请,无非也是因为我第三关新奇的武道理念和神魂让他有些好奇罢了,不然你以为一个精通百种秘术,王境在望的大宗师,凭什么对我这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礼贤如此?” “更何况,接受了步淳的邀请,便意味着失去自主的权利,我首先是个武者,其次才是武道研究者,研究武道理论,只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强,而加入武圣山,便意味着其中大部分的时间需要受到支配。而且我以为,加入武圣山后能带给家族的便利,我即使不加入,也能够带来,所以,这就是我拒绝步淳老宗师的理由。” 话说完,一行人已经站在别院之前,站在自己的房前,唐罗转身朝着三名队员总结道:“好了,就此解散好好歇息,三日后记得去毕方山主峰集合,然后我们,回龙西。” “等等,先别解散。” 崔浩然果断地打断了解散的命令,却在唐罗疑问的目光下欲言又止,呐呐地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等了半天也没听道什么动静,唐罗没好气道:“没话说就解散了!” “不是队长,我有问题!”崔浩然下定了决心,咬牙问道:“这“匹夫怒”,真的是唬段龙树的吗?” “唉...你呀!不是看见了第三关这秘术全胜的战绩后,就真的以为这是个无敌的秘术组合了吧,我说了,这第三关的试炼,充其量就是一个武道游戏而已...” 一百一十八章:守灵人造访 看着崔浩然、李玄霸两人无比渴望的目光,唐罗叹道:“你们仔细想想,这套秘术真的不可战胜么?凶境武者,肉身陨灭便算是死了,即便再怎么强壮的神魂,也终会因为灵力消散而灰飞烟灭。如果对方击毁了你的肉身后便以玄机玉遁走呢,如果对方根本不给你献祭到极限神魂的程度,在你损耗精血施展“燃灵血咒”的时候就直接启动玄机玉呢,一般的凶境武者,你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损耗?” “这种对手硬要与你死磕的局面,终归只是以幻灵模拟的游戏而已,打铁还得自身硬,仅凭一招拼命技法就想傲视诸天,也太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了,你们说呢?” 自顾自把话说完,唐罗回身走进屋里,合上房门时透过门缝看见屋外三个年轻人或若有所思,或黯然颓废的模样,心中暗自一叹。 捷径迷人的地方,是它总会给你一个虚妄又美好的幻梦,就好像“匹夫怒”一样,它会让你错误的以为,只要修成了这套秘术,便拥有与宗派同等对话的资格。 其实这群年轻人哪里能代表什么宗派,不过是一群还在幼态持续阶段的幼苗而已。 虽然他们其中甚至已经有几个凶境武者了,但这并不改变他们还是对人间一无所知的事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出场顺序,越是强大的组织,幼态持续的时间也会越长,若是放在一般百姓家中,凡境巅峰便已经称得上是家中栋梁,须得寻到办法养活一家。 而到了世家里头,也只有到了蜕凡,才会将族子看做成人,开始分发一些任务。 至于豪族与宗派,就更不用说了,除非是惊才绝艳,不然只有到了凶境,才能有一些话语权,在此之前,你只需要专注武道就行。 为什么普通人家的弟子比不上精英教育的豪族,而精英教育的豪族又觉得自己难以企及宗派弟子的风采。 人很多将结果归咎在起点上,所以便想出了逼迫天真的孩子奋进的法子,摒弃所有玩乐的时间,恨不得三岁筑基,五岁凡境,十一岁蜕凡,这样才能显得擅长培养孩子,并且说出绝不让自家弟子输在起跑线这样的话。 可他们似乎忘了,武道人生并不是一场短跑,能够跑得多远多快,并不是由这个孩子多早起跑便能决定的。 妄图将一个无比复杂的问题如此简单化的归纳,最终的结果也只能是一败涂地。 在唐罗看来,宗派比之世家做得最成功的地方,便是将这幼态持续的教育不断延长,以至于最终你看到的宗派弟子,全都是这样的光彩夺目,天资超卓。 至于早两年修行和晚两年修行,将目光拉长到一百年的维度上看,好像也并不妨事。 重新坐在书桌前的唐罗一阵感叹,又将纸笔拿出,开始对迷传灌顶的破解,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不觉竟到了深夜,轻柔的敲门声响起。 “笃、笃、笃。” 三声不轻不重的叩击声就像是用钟表度量过,每一声都间隔同样的时间,不会让人觉得催促,也不会显得慵懒,恰到好处。 这显然不是龙西三个毛毛躁躁的队员能够体现的修养,更不是徐老赢这个表哥需要展现的疏离,那么敲门的是谁呢? 唐罗将笔放下,疑惑不解的将门打开,一位文质彬彬的消瘦男子站在门前,正是在幻梦神阵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陈梦庐。 “陈宗师大驾光临寒舍,不胜荣幸,请进。” “冒昧叨扰,多谢小友体恤。” 唐罗让过房门,朝着陈梦庐恭声道,虽然极力避免与这位大宗师的会面,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自然没有回避之理,而且他也觉得,这明知四御神印是条思路,却还是一往无前的陈姓宗师,有那么一点儿艺术家的执拗气息,虽然不欣赏,但也谈不上讨厌。 两人在屋里坐定,唐罗给陈梦庐倒上一盏香茗,待得茶香溢满屋舍后,开口问道:“看陈宗师心情不错,可是因为四御神印有什么新的进展么?” “承小友吉言。”陈梦庐摇头苦笑道:“这两日陈某阅遍毕方山对四御神印的研究笔记,却还是没有寻到王境之路,心中苦闷,可这偌大的武圣山,却无一人愿意与陈某畅聊神印之人。不得已,陈某想到了小友,还请勿怪。” 高处不胜寒,孤高和寡的意思是,当你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很多东西你便是愿意分享,大多数人也是听不明白的。 他们只能假装听懂的样子在一旁恭维附和,真正的孤独,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独自做着研究的时候,而是当你费心心血将这研究完成,你却发现整个天下除了你自己,根本没有人能懂其中的价值。 就好像所有武圣山的武道大师眼中,研究四御神印都是一种浪费生命的行为,步淳之所以愿意将所有毕方山曾经对四御神印的研究进行交换,便是因为判定这功法毫无价值了。 在这样寂寞的环境中,陈梦庐觉得唯一能够说说话的人,竟是眼前这世家天骄,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陈宗师。”唐罗斟酌着语言朝着眼前苦闷的大众是劝道:“人生本就苦难重重,你已将四御神印修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又为何要继续苛求自己再进一步呢?即便是武圣山这样的圣地,圣武体的完善也用了上千年的时间,我若是你,与其将时间耗在漫无目的前路追寻上,不如走出这里,去寻找愿意修行四御神印的弟子,或许先将传承延续下去,这四御神印才有实现前路的可能吧?” “小友说的,陈某又何尝不知。”陈梦庐苦笑道:“可四御神界已经在十数年前彻底并入大千世界,被天地元气塞满,神界的最后一座圣坛已经失去神力。陈某,已经是四御神印最后的传人了。” 面对一个世界最终的传承者与守墓人,唐罗只能沉默的为其再倒一盏香茗,静静倾听四御神印的故事。 一百一十九章:威胁 天色破晓,雄鸡啼鸣,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倾诉,竟已过去一夜。 陈梦庐看了眼东方浅白,对着唐罗歉然道:“耽误小友一夜,陈某十分抱歉,若他日遇上什么麻烦,小友可来须弥山。” “其实小子也没帮什么忙,只是听了一晚故事。”唐罗摸摸鼻子,心虚道:“这样就换陈宗师一个承诺,实在是...” 陈梦庐摆摆手,打断道:“就当是陈某为须弥山中的四御灵族留些香火善缘吧。” “那便谢过陈宗师了。” “是陈某该谢小友愿意花一夜时光听这四御神印的旧事才对。” 当唐罗还想再客气几句的时候,对面的座位上除了一盏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杯外,再无幻梦宗师的身影。 沉默地将茶具收好,唐罗坐回书桌前,想提笔继续迷传灌顶的研究,却心乱如麻,不知该从何开始,脑子里满满都是陈梦庐和四御灵族的故事。 他其实不算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人情淡漠的他有着极强的界限感,除了自己最关心的家人外,其他人在他眼中都是众生平等的同类。 可能是因为有着另外一个世界记忆的缘故,他并不是很能融入这方世界,因为他觉得其他人其实很难懂他,他也很难跟别人交流。 这么用心的修炼武道,除了热爱外,也有恐惧的因素,他害怕这一切其实都是幻梦,一觉醒来他还是那个地球上平凡的年轻人。 自蜕凡起他便再也没有过睡眠,除了因为行功可以代替歇息外,又何尝没有其他因由呢。 本以为这种恐惧只有自己有,但听了陈梦庐的故事后,他觉得这位觉醒天级血脉的幻梦宗师,大概和自己一样心中满是恐惧吧。 作为一个世界的守灵人,一套完整修炼体系的最后修炼者,当他死去的那一天,幻梦空间崩碎的那一刻。 还有谁能知道,这世界上曾经有一群叫做四御灵族的人族分支,曾经为了揭露上古神朝的黑暗,流落虚空千年,并将一套已经消亡的世界传承重现。 或许陈梦庐的执念,不是因为王境的未来有多么重要,而是他想用自己的存在守护这份伟大。 哪怕这份伟大在其他人看来,好像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这种执念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唐罗将笔握在手中,皱眉低喝道: “唐罗,你少管闲事,武圣山那么多武道大宗师都判了四御神印死刑,你自己也做过演算,妄图用四种元素重证混元根本就是发梦,将时间浪费在研究这种功法上,是要遭天谴的!” “陈梦庐可惜不可惜,关你屁事,他自己选的路,即便是死也甘之如饴,你要是凑上去便是愚蠢,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回龙西研究经阁里那些韩氏典藏,起码还有前路可寻!” “妈的,道理我都懂,可老子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啊。” “啪嚓。” 手中竹笔被捏断,唐罗张开手掌看着竹渣碎屑,忿忿自语道:“你说这货找不到路就找不到路吧,偏偏到我房里,说什么四御灵族和四御神印的故事,我特么的是个听故事的,又不是写故事的,这四御灵界碎片都并入大千世界了,就此结束不好吗!我这儿还一堆烂事儿呢,和我说有啥用啊!哇,现在的宗师套路这么深的嘛!” 原本陈梦庐若是来求援,他拒绝了也就这破事,可对方偏偏一句不说,只讲述四御灵界的故事,临走后还留下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下好了,被搅得心烦意乱的唐罗根本无法专心研究,他本可以用道心清明的秘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修行就是为了顺心意的他,第一次涌起了想要干点蠢事的欲望。 “就一天!”唐罗又从笔架上取下另一只竹笔,认真道:“就花一天推演,看看四御神印的前路,推演不出便算了,若是推演出来,也不枉费听了一夜的故事!” …… 毕方山,内殿议事厅 几位宗师正在为第二十届武道大会排名的事争论不休,而争论的焦点,便是在异军突起的唐罗身上。 “此子实在太过危险,不得不得防,人世间的礼法尊卑,在他眼中不值一提,若是真让其成长起来,便是另一尊北邙邪神,诸位难道忘记了那血流成河的场景么!” “骆宗师太过危言耸听了,北邙邪神出生孤苦,眼中看到的皆是底层世界的黑暗与狰狞,在这样的环境下长成,性格乖戾孤僻实在正常不过,可唐罗是在西陵唐氏中长成,母亲更是元洲徐氏的小姐,从小过的便是人上人的生活,加上天资卓越,这样的一个年轻人,性格高傲些,觉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实属正常,但要说变成邪神那样的狂魔,恕老夫不能认同!” 听到韦寒渊掷地有声的回应,另外几名宗师皆是点点头,到了他们这个程度的武者,每个人都有着极为自主的判断。 仅凭一个相同的神通便将一个天资无限的年轻人打成邪魔,实在让人难以认同,更何况这骆清池还是麒麟山的宗师,他对唐罗的恶词,更需要谨慎衡量。 骆清池一看便知几位宗师没有将他的话当回事,便从怀中取出另一张经卷,置于桌上,朝着众人道:“如果仅是骆某一家之言,诸位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可中州佛国的佛子衍空呢,他与唐罗可是无仇无怨,更是想要将其弟唐星收为衣钵传人,按照禅宗的行事风格,若是唐星拜入佛门,便是西陵唐氏成名前那些血迹斑斑的往事暴露他们也敢为其兜住。可他,却说唐罗是自在天降世的魔罗,诸君以为,骆某真是因为麒麟山道子战败,便会随意编排一个世家弟子的狭隘之人么?” 这一代的四名圣地道子可是大大的有名气,特别是重现了无苦寂灭心经的衍空,更是被众多圣地宗师所看好的人物。 如果说步霄、王禅、徐老赢的未来还需要时间来检验的话,那衍空能不能证道称王,几乎没有人会持怀疑态度。 这样人物下的定论,自然让几位宗师不得不慎重,待得将经卷内容传阅一遍后,几位毕方山的宗师沉默了。 一百二十章:骆清池(月初求点儿月票,撑下场面!) 经卷里头,是衍空对唐罗下的佛偈断语,这位以仁厚著称的佛子毫不留情的将唐罗称作:杀者、障者、力者、恶者。 仿佛唐罗生来便是佛修的对立,是必须要被铲除的魔罗,但经卷中的大半内容,却又在极力撇清唐氏与唐罗的关系。 认为天魔降世并非因为唐氏乃极恶之族,唐罗便是偶然性的集结,恰逢在唐氏出现,斩除魔罗并非要覆灭唐氏。 字里行间的慈悲,就像是老僧苦口婆心的劝告,希望他人不要因为魔罗的存在,迁怒无辜。 看完这样一份经卷,让人不由得怀疑其唐罗的此人的存在了。 明明步霄带回来的消息说的清楚,这人应该是先天漏体,无法修行。 可短短的六年时间,此人不但从蜕凡跃升至凶境,漏体痕迹全无不说,还成了身负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展露了先天两仪碾的神通... 原本笃定的想法,因为衍空的一张经卷,又变得不确定了起来。 但一身正气的韦寒渊还是坚持自己最初的观点,哪怕看见衍空的佛偈,也不曾有丝毫更改,甚至还微讽道:“老夫生平,最看不惯的便是禅宗那些自诩真知灼见的偈言,仿佛天下万物都能被其定性。看见个天资超卓的年轻人便将其打成魔罗,可谁又能告诉老夫,究竟佛为正道,亦或魔为正道呢,这些年来,禅宗的龌龊,远远要比其寻到的一两个魔更凶恶!一个个慧眼如炬,怎么没发现藏在身边的魔,反倒是要来我龙州寻魔?” 将经卷往骆清池面前一丢,韦寒渊冷冷道:“老夫没兴趣成为禅宗的刀,即便唐罗真是魔,该急的也是中州的佛国,和我武圣山有什么关系。在他没有犯下天怒人怨的祸事之前,因为一套神通便要去欺压小辈,老夫难提兴致,诸位告辞!” 话音落下,韦寒渊化作青烟飘散,只有一道清冷的寒意回旋在议事厅中,那般孤高。 “韦宗师还是这般的性子,若非如此,又怎会蹉跎于仲裁所不得寸进...” 另一位大仲裁官看着身旁空空荡荡的座椅,叹了一句,感慨中既有惋惜,亦有赞赏。 “并不是人人都跟你这般想要过些不理凡俗的神仙日子的。”另一名大仲裁官对着同僚笑骂道:“在你看来仲裁所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空是蹉跎岁月,在某家看来,这都是主持人间正道的要事,多做一件,昆吾郡便多一分清明。几位,仲裁所还有不少事物,这魔罗什么的,某家也不甚了解,便交给骆宗师与步老宗师吧,先走一步!” “哼,说的好像就你忙,老夫不忙似得。” 两名大仲裁官一先一后的化作灵光遁走,议事厅中只剩下昏昏欲睡的步淳与一脸激愤的骆清池。 就像是刚结束瞌睡,步淳张开稀松的睡眼,望着空空荡荡的议事厅,不解道:“唔...人呢,莫非是老朽睡过了?” “老宗师。”骆清池恭声道:“几位大仲裁事务繁忙,先行离去了。” “这样啊...”慈眉善目的老宗师笑道:“想来也是几位大仲裁觉得这事儿不甚重要吧,既然如此,老朽也该回去补觉了,这人一老啊,便容易困乏,什么修为不修为的,都不顶事儿。” “老宗师且慢。”骆清池一看步淳要走,焦急道:“骆某并非要插手武道大会的事宜,而是先天两仪阴阳碾,实在非同小可,若是再出一尊北邙邪神,龙州恐会血流成河啊!” “北邙邪神那么不凡,事情败露后不也只活了三月么?”步淳看着骆清池,不解道:“况且,活祭数百万武者的大事,在龙州这方地界怎么也是瞒不过的吧,若是骆宗师真的为龙州生灵考量,那便派人盯紧了唐罗,若是其有重蹈北邙邪神之路的迹象,再去捉拿不迟。” “那时恐怕便晚了。”骆清池一躬到底,认真道:“北邙邪神出身苦寒,若不是侥幸得了神通,不过就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得到先天阴阳大磨盘后,自创灵血教,搅得北邙天翻地覆。” “唐罗资质比之北邙邪神,何止强出百倍,加上龙西唐氏这群心狠手辣的屠夫帮衬,陵江一代七座大城,生命数千万,每座城市每年少个几千人,根本无人会注意。” “骆某怀疑,唐罗之所以能如此年轻修到这般境界,便是因为血肉活祭。不然根本无法解释,龙西唐氏为何会大发善心,将遭受洪灾的难民收拢到陵江七城!若非有着不可告人的天大秘密,唐罗为何会拒绝老宗师的邀请,要知道像他这般武道造诣的年轻人,有谁不向往我武圣山的经阁!” 看着骆清池紧张的模样,步淳叹了口气道:“老朽知道骆宗师出生北邙,更是经历过灵血教那段黑暗的时代,对先天阴阳碾恨之入骨。但法无对错,正邪终归是因为使用的人,仅凭猜测便要抹去如此神通,换做骆宗师你,会甘愿么?” “骆某也知这样或许会冤枉了对方!”骆清池心中升起几分歉然,却又被立刻变得决绝道:“但骆某会给他乃至西陵唐氏足够的补偿,功法秘术、神药宝草、丹方宝术、灵器制法。只要骆某有的都愿意交给唐氏用以补偿,这些难道还不够么?” “唉...够不够,不是老夫说的算的。”步淳摇摇头道:“佛魔之争,是衍空的业障;邪魔倒影,却是你不曾忘却的恐怖。若是无法放下心中执念,何以成道?” “都说放下便能拥有,可骆某资质鲁钝,只觉得若是放弃了这些记忆,那个悟道逍遥的人,便不算是自己。”骆清池拱手一礼道:“骆某已经知道了老宗师的意思,这便告辞。” 看着化作灵光遁走的骆清池,步淳摇头轻叹:“痴儿...痴儿...” 又看看桌上衍空的经卷,愤然打出一道灵光将其湮灭:“小家伙天资卓绝,加上这口胡说八道,还真是个修佛的好苗子!” 一百二十一章:寻路 远在重明峰用心推演四御神印的唐罗根本不知道,在毕方山的内殿议事厅中,正有一场针对他神通的争辩已经结束。 虽然步麟曾经提过拥有“阴阳碾”便是罪过,但对方言行实在太过粗鄙,唐罗只当是随意寻得由头,根本没往深了想。 终究是和圣地大派的信息不对称,根本不知道上一个拥有神通阴阳碾的修者究竟犯下了什么天怒人怨的祸事,如果提前知道了,他根本不会让阴阳碾在这个时间点重现世间。 但天下之事,又哪有真的早知道,终究还是施展了阴阳碾搅碎云龙,终究还是正式进入了麒麟山某位大宗师的眼中。 可这些事,用心推演的唐罗根本不知道,他来回正端详被自己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卷,一脸赞叹与得意。 “老子可,真是个天才!” 经过一天一夜的推演,原本已无前路的四御神印,竟真的被唐罗找到一条崎岖小径,虽然跟现世中所有成道功法有所出入,却是陈梦庐最有可能延续寿数,继续推演四御神印的机会。 只能说天不亡陈梦庐,许是上苍看在那支遗族孤苦的份上,悄悄开的一扇窗吧。 将纸卷筒好放入怀中,唐罗推开门朝须弥山走去,可刚走出没几步,便感觉浓浓的窥探之感,突然回头四处探查,却无任何发现,窥探感也已消失,让其不由得眉头紧皱。 “看来神火殿前的动粗真是给武圣山留下了很差的印象啊,这种程度的监视用在我身上,真是浪费了。” 没有发现窥探者的唐罗心中暗道,他可不会认为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强化到极致的六识对这种窥探再敏感不过,只是他思来想去,有能耐在武圣山安排这种监视的,只能是武圣山本身,再想到神火殿前的作为,会有这种待遇,也就不足为奇了。 想通了关节,便不再纠结,唐罗转过身,那窥探感再次出现,但他却没有再次大惊小怪,便任由这如芒在背的窥探,一直跟到了须弥山前的竹林。 直到进入了竹林之后,这窥探感才算是彻底消失,不是因为竹木遮蔽了视线,而是窥探者不敢贸然进入陈梦庐的疆域。 “陈宗师在家吗,西陵唐罗有事求见!” 声若洪钟的异能爆发,音浪朝着须弥山滚滚席卷,在空谷中回荡。 几个呼吸后,竹林中分出了一条小径,文质彬彬的陈宗师如幻梦般出现。 唐罗拱手一礼,轻笑道:“昨日宗师造访后,小子便被四御灵界的往事搅得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想着能不能为您做些什么,推演一日小有所获,想与陈宗师探讨一番,不知宗师可有时间啊?” “小友,请!” 随着陈梦庐的一摆手,两人周遭原本的景色突然一阵变幻,如水波般晕开,场景一下子变换到了神山阵眼的中枢,那无比空旷的场地与头顶高悬的暖阳,就像是另外一方世界。 “幻梦空间,当真精彩。” 唐罗看着这亦真亦幻的一幕,赞了一声,对自己的推演更加有信心了,从怀中取出筒好的纸卷,正愁没有地方放,便看见身前凭空升起一张楠木书桌,空旷的场景再变,雕梁画栋的壁墙,精致典雅的家具,一间书房凭空将两人包裹起来,头顶还有一颗璀璨的明珠绽放光华。 将纸筒放在书桌上,朝着陈梦庐的方向轻轻一推,唐罗双膝微曲坐到了凭空出现的椅子上,感受到托背顶臀的扎实感后,赞道:“虽是灵力所化的物件,但却如同真实无异,四御神印的灵力掌控力加上幻梦空间的神异,天下无双!” “小友谬赞了。”陈梦庐现在全身的注意力都被那一筒纸卷吸引了,心潮起伏的根本不像一位站在人族巅顶的宗师。 那种渴望又害怕的神色,被其演绎的淋漓尽致,仿佛眼前筒纸便是个魔盒,渴望是因为面前出现的光,恐惧是害怕这光不过是他山的倒影,最终不过空欢喜一场。 不过近在咫尺的薄卷,却不敢探手打开,只能呆呆看着。 唐罗一看陈梦庐的模样,便知道这位大宗师还得不少时间才能做好心里建设,不想催促却也不愿干等浪费时间。 调动虚空之胃吐出另一份纸笔,自顾自的在桌上开始进行破解秘传灌顶的破解推演,并对陈梦庐的郑重其事不以为然。 仅靠一天一夜的时间推演,只能找到一个大概的前路方向,这其中有太多的不确定需要去验证,太多细节需要去填充,终归能不能成,还是在陈梦庐自己身上,他做的就是从绝路中找到一缝间隙,并告诉陈梦庐从这儿开始凿或许能寻得一条出路,虽然比撞碎山壁的难度小,但其中的工程量也是不低,究竟能不能成,还是要看陈梦庐自己。 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将陈梦庐的人情还了,唐罗总算可以心无旁骛的进行另外一项推演了。 就在这幻梦神阵构筑的小书房内,一位宗师正对着纸卷发呆,一位青年天骄伏案推演,两人互不打扰又各自专注着自性,很是和谐。 不知过了多久,陈梦庐从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似是下定了决心,郑重的将眼前筒纸挪到自己身前,小心翼翼的打开。 当他看见纸卷上几个加粗放大的标题后,更是感觉一阵眩晕。 “重建四御灵界,重现四御神印。” “以界域为疆,以灵脉为基;以四灵为魄;以圣坛为魂;以身合道!” “四大元素领主图腾观想,补全四御神印铸魂篇。” “四御圣坛为始、四御神国为墓,灵气往复,以修者为根,灵气取之不尽。” 御灵不御心,修气不修魂本就是一个错误,为何四御神印再无前路,因为人之极限,便是宗师,肉身灵化之后再无前路,一定要抱着一个错误的武道理念撞破南墙,在短暂的生命中想要完成根本无法达到,唐罗推演一日,哪怕将脑洞开到最大,最终能够给出的答卷,也就是这样。 一百二十二章:传承 看着手中纸卷,陈梦庐深受震撼,一直以来,他都在寻觅四御神印突破王境之法,心无旁骛的想要突破桎梏。 这样的想法不能说是错的,却终归失了大器,因为他眼光中,他自己便是四御神印的唯一修者,四御灵界的真正传人。 想要突破,无非也就是想为这已经死去的文明延续数百载,并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死去,告诉天下四御神印的璀璨。 可这终归只是苟延残喘而已,虽然陈梦里心里不断回避这个结果,却无比清楚这就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 他心里根本就知道,四御神印的理念是错的,却因为传承与文明,始终不敢逾越分毫,直将自己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而眼前一张薄纸,却是将这所有捅破,要其直面本心,可是修改之后的四御神印,还是四御神印吗? 陈梦庐眼中很怀疑,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唐罗。 后者看着宗师无助的眼光,叹了口气道:“小子故乡曾有一个理念,想分享给宗师以作参考。从没有什么东西,是应当永恒存在的,过去曾经存在的东西,最终都要消失于未来。唯一永恒的东西,是那条从过去的过去,直到现在,并不断向未来延伸的脉络。这一条脉络,才是永恒的传承。” “四御神印曾经辉煌过,就好像四御灵界曾经完整的文明那样,一定极致璀璨,但任何文明,一旦有了巅峰这个东西,便意味着它开始走下坡路,而一个不断衰落的文明破碎湮灭,真是一点儿也不值得奇怪。” “但破碎这个事儿并不全是坏事儿,有句话叫不破不立,只有真正破碎了,才有重建的可能,四御灵界于前辈来说,是无边厚重的文明与传承即将湮灭的悲凉,可在小子看来却是百废待兴的起始,前辈您可不仅仅是四御神印的最后一个传承者,更是将四御神印修到前无古人的绝顶宗师。加上天级血脉幻梦空间,何愁不能重开神界,将这传承重现?” “就算是永恒的传承,也得先让传承活下来,并且活得好,不然哪怕再璀璨,也不过记忆中的一个符号。所以,您是想继续追求虚无缥缈的王境让别人看见四御神印的璀璨,还是重开一界,恢复四御神印的传承,尽在您一念之间。” 路是什么,是通往未来的方向,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只有王境才有资格说自己登临了彼岸,有资格向天下传道。 人族好像忘了,在最初的岁月里,所谓强者不过就是些日夜打熬身体的人,以现在的眼光看,那群人连蜕凡武者都不如,可要是没有那些以现在眼光看着蠢蠢的先贤,武道如何会有今日的大昌,未来的璀璨。 陈梦庐的痛苦,便是因为他一方面是陈旧文明的传承者,另一方面又从武圣山看到了当世璀璨的武道,想以陈旧追赶先进本就是件不可能达到的事,而逼迫他人修炼一套永无前路的陈旧功法,也与这位文质彬彬的宗师道心相悖,所以他想要征得王境的另一个原因,便是想要告诉其他人,修行四御神印也是有未来的。 但在唐罗看来,这事儿其实根本没有那么复杂,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讲,大宗师便已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顶级境界了,将标准放得那么高,根本就是在为难自己嘛。 以陈梦庐的境界,完全可以当个开宗立派的宗师了,干嘛一定要等到王境之后再去动作。 所以在唐罗眼中,所谓四御灵界的前路,便是如何重现四御神印的传承。 而在听完唐罗诉说的理念之后,陈梦庐只觉得震撼莫名,叹道:“想不到陈某自负天资不凡,看待问题竟不如一个少年通透,活该坐困愁城数十载不得寸进啊...”感叹完自身,文质彬彬的宗师又朝唐罗询问道:“不知这封疆定域,重现传承之法,应该从哪一步开始着手呢?” 要说这不朽自性的武者可真是要不得,感觉特别容易乱了方寸,无奈的唐罗只能给出路线图: “这第一步嘛,就是先寻一个灵山福地,然后将地占了,相信武圣山的情报系统里,一定有那种势力不强又占据福地洞天的存在。” “第二步嘛,就是以灵脉为阵枢,以领域为界限,将这福地洞天改成只有四御灵力的世界,并在里头重建四御圣坛。” “第三步,就是掳人咯,天地间可怜的少男少女实在多不胜数,一位救苦救难的大宗师出现,都不用说话,这群人一定哭着喊着想要跟你走。这样一来,四御灵界的第一批原住民也就算是有了。” 听完唐罗说的最初三步,陈梦庐表情变得无比沉重,疑迟道:“可这样一来,不是会缔造无边杀戮么?” 占领福地洞天,说得倒是轻巧,可谁又会愿意将这样的宝地拱手相让,这第一步便伴随着无尽血腥,更何况还要行走天下收罗童男童女,即便他是大宗师之尊,也要进行大量的战斗才能做到。 倒不是没把握,而是不忍,因为他知道自己对上普通武者,究竟是何种程度的强大。 “是的,要让别人将福地洞天让出,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没有灵脉做阵枢,便是将陈宗师你榨成人干,也凑不齐封疆划域的灵力,所以,这其中的取舍,还得陈宗师你自己来做,我只管提供方法,但怎么造成最小的杀戮,就是陈宗师你要考虑的事了。” 唐罗是个特别务实的武者,他的理念特别朴素,就是变强、变强、再变强! 至于是修灵技体术还是外道神通,刀枪剑戟或是斧钺钩叉,只要能变强,都没问题。 可是这个时代的武者却还有着极为严重的自矜,就好像唐氏的秘术阁这两年便是要将很多秘术和功法揉入唐氏的通天诀中,要将这套本脉功法不断的修改提升。 从原本单一的金系功法,变成可证五行圆满的功法,这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件天大的好事。 但家族中就是有一些守旧的武宗,不断抨击秘术阁数典忘祖,觉得经过修改以后的通天诀,根本不是唐氏的本脉功法。 一百二十三章:现实 他们联名上书,要求长老会将所有秘术阁的宗老荣耀收回,更将那些参与修改的武道大师,全都打成唐氏的罪人,特别是阁老唐弘涛,在族长唐志的案头,已经压了不知多少份弹劾的帖子。 更有家族的武者,开始拒绝修炼通天诀,用他们的话说“反正都不是本脉功法了,我为什么不去修圣地的典籍?” 仿佛在这些人眼中,所谓传承,便是要原封不动的继承下来,才算是完整。 这种固定的心态,在唐罗眼中,就跟蠢驴别无二致,因为这世界唯一不变的,怕就只剩改变了。 说到底还是在唐氏战胜弥氏之后,家族人已经对现状开始满意,觉得这种大刀阔斧的改革,根本就是劳民伤财,瞎折腾。 好在最上层的长老会都明白唐氏未来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哪怕面对族人的误解,依旧咬牙坚持。 一部单一系别的家族功法都有如此多的守旧拥趸,何况是缔造了整个文明的四御神印。 崇古这种反智的事,从来不稀罕,时代在进步,武道在进步,现在的一切都要比上古时期更好,修士更强,典籍更多,对武道的开发更加深刻,境界的极限更加具有震撼力。 可偏偏就有人觉得越是古老的东西越是强大,说白了就是一种虚妄的自豪感。 也许在某个过去的节点,自己所在的家族或是文明,站在了世界的顶端,而经过岁月的洗礼,一切巅顶的王座终将随风散去,很多人接受不了身份地位上的转变,觉得只要死死抱着那时代的骄傲,便能回到那个巅峰的时代。 即便是陈梦庐这样资质超绝的大宗师,在将四御神印推演到前无古人的地步后,便也找不到前路了。 究其根源,便是因为崇古心思作祟,因为太过崇拜四御文明,以至于他不敢去判断,这是错的,而妄图在错误中找到一条正确的路,自然是无比艰难的。 武圣山为什么会断了四御神印的研究,便是因为这是一条错误的路,而一条错误的路是没有被纠正的价值的,放弃才是最符合成本管理的决定。 唐罗撑死了只是一个天资不凡的武道大师而已,要说推演一日便能将一个错误的文明扭回正途那是胡说八道,但找到一条可以通往正确方向的路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陈梦庐做不到,不是武道修为不行,而是他根本不敢否定前人的业诣,逼着自己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种出一朵正确的花,要真能种出来,那才是见鬼了呢。 唐罗只是将这层窗户纸捅破,至于能不能实现,就全看陈梦庐自己的决心了,他可没有从旁辅助,看着文明重建的意思。 “陈某...明白了。”陈梦庐郑重点点头,桌上突然出现镶满珠宝的锦盒,他将薄薄的纸卷小心折好,收入锦盒中,就像是在收藏什么稀世珍宝。 锦盒收纳完纸卷,又消失在桌面上,陈梦庐便像做了件大事,长舒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回唐罗脸上,看到了年轻公子正在专心推演另一份东西,好奇之下看了两眼,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怪异,不禁出声询问道:“小友,为何要研究禅宗的灌顶之法?” 灌顶之法都是觉得自己已经达到此世修行极限,并打算传承衣钵时才会修炼的秘术,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开始钻研,都是为时尚早,更何况没有修炼禅念愿力的武者。 听到询问的唐罗抬起头,本以为陈梦庐的心里建设还得好一会儿,没想到那么快就下定了决心,将笔放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鼻梁,答道:“舍弟被佛子衍空迷传灌顶,小子正在寻找将佛种从识海抹去之法。” “小友为何如此?”陈梦庐奇道:“这衍空可是重现了无苦寂灭心经的不世天才,迷传灌顶更是只属于衣钵传人的仪式,若是令弟随衍空归去中州佛国,便会立即得到不逊于转世灵童的地位,受亿万信徒顶礼膜拜,这等奇遇为何要被抹去?” “所以陈宗师的意思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被山贼抓去做了压寨,是件天大的好事,因为在数不尽的荣华富贵面前,尊严荣辱和愿不愿意这种东西,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了呗。”唐罗揉了揉脸,笑问道:“陈宗师这样的想法,会不会太过现实了点?” 陈梦庐眼中似有见惯生死的沧桑和平静,淡淡道:“在黑暗年代,整片大陆妖兽横行,单单只是想活下去,人族便要拼尽全力。每到秋冬更是妖兽出来狩猎屯粮的日子,所以每一个出门寻粮的青壮都有可能一去不复返,如果那时候有一个山寨匪窟,强大到能够丰衣足食拒妖兽于门外,那么当个压寨夫人,总好过葬身兽齿妖腹吧!” “陈宗师的意思是。”唐罗似笑非笑问道:“只要对方贼船够大,匪寇够多,当他来要求你入伙的时候,与其反抗撞个头破血流,不如心甘情愿的接受,起码这样能活下去是吗?听起来很窝囊啊,好像还不如死了呢。” “是啊,人族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总是倾向于反抗的。”陈梦庐点点头叹道:“所以四御灵族的前辈听到武圣山的修者想要研究圣坛时,自然怒不可遏。于是,你看见了幻梦空间里,破碎荒芜的残桓虚空。”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唐罗笑道:“所以,前辈是想提醒我,不要重蹈四御灵界的覆辙吗?” “是的。”陈梦庐点点头道:“你做的事,很危险。比我现在将要做的事,更加危险!” “愿闻其详?” 陈梦庐伸手指了指唐罗正在推演的纸卷,叹道:“禅宗传承不灭,靠得便是愿力灌顶之法,那些大德高僧四处云游布道,碰见天资卓越的少年天才,便会施展随许灌顶,而灌顶之后,即使家人再不舍,面对一心向佛的孩子,也只能忍痛放行。” 一百二十四章:无心插柳 “灌顶之法,便是禅宗立派的根基,也是禅宗最为看重的传承之法。小友可曾想过,如果你真研究出了可以湮灭灌顶信息的秘术,将会引来中州佛国怎样的震动,小友如今所做,是在倔禅宗之基啊!”陈梦庐沉声道:“莫说世家豪门,便是一品以下的宗派面对禅宗这庞然大物,覆灭也不过瞬息之间。” 四大佛主、八部护法天神、十方菩提萨埵、十八永驻阿罗汉尊者、三十四尊降世明王、三十四部修罗天鬼神、九十八位眷部神将、五百金身阿罗汉,这还只是禅宗摆在明面上的顶尖战力,天知道亿万信众里,还有多少不出世的方丈禅师,菩萨罗汉。 这样一方势力,仅仅只是看一眼便能让人心生绝望,何况是站在其的对立面。 “小友,陈某不知你为何要破解灌顶秘书,但不管有什么理由,此时都应该将这研究停止了。”陈梦庐认真道:“它不光会给小友带来毁灭与灾难,更会给整个龙西联盟带去毁灭与灾难,迷传灌顶本就是天大的福缘,令弟入禅宗修行,虽然断了六尘情念,但他并没有死去,未来更是会成为无苦寂灭心经的开山大弟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小友又何必因为一时动念,让亲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呢?” “多谢陈宗师。”唐罗点点头,认真道:“小子与禅宗并无什么仇怨,研究灌顶秘术也只是想抹去舍弟识海中的佛种而已,并不是想要掘了禅宗的根基。离问道大会还剩两日,若是两日内还没什么成果的话,我便会将这研究停了,用问道机会向武圣山求助。” “小友还是执意要将令弟的机缘抹去吗?” “陈宗师,小子一直有一事不明,为何这迷传灌顶在你们眼中是个机缘?” 唐罗面无表情问道:“用海量的信息,冲垮你的识海,洗刷你的记忆,将你对人间所有的情感留恋全都抹去,成为一个只会修炼的傀儡,这样的机缘,小子实在无法认同啊。” “或许强弱这种事在陈宗师看来是恒定的,但在小子看来,曾经人族第一圣地的韩氏都能破灭,如日中天的佛国在某一天陨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说到底,禅宗也只是些欺软怕硬的鼠辈罢了,别的不说,各大圣地一定会有破除灌顶秘术的秘法,怎么不见佛国震怒,而我研究灌顶秘术便是十恶不赦,开启了毁灭之门?” “在别人看来,舍弟是去禅宗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灵童,但在小子看来,舍弟只是去禅宗当狗,即便是一条一人之下的狗,也没什么可以骄傲的。” “可这终归只是小子一家之言,或许有人觉得,能够当条一人之下的狗,好过当一个自在的人。所以小子的设想是这样的,如果能想到个想法,将佛种完整的取出,先让舍弟恢复清明,然后问问他。如果他想当个自由的武者,那佛种便无用了,但如果他想要进入禅宗修行,这佛种还是给他原封不动的装回去。” 唐罗耸耸肩道:“毕竟中州佛国灵童,无苦寂灭道大师兄那么有吸引力,我就算是他亲哥,也不好因为自己的喜恶拦着他的前程吧。” “小友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陈梦庐点点头道:“如果仅仅是想取出佛种让舍弟恢复清明的话,何用耗费问道机会,陈某便能帮你办到!所谓灌顶,只是将信息揉进灵种然后种入识海的手段,之后产生的信息也好,画面也罢,不过是一些幻视幻听而已,而幻梦空间,便是时间所有幻象的主宰。令弟识海中的佛种,陈某便帮小友除了,虽然这无法报答点明前路之万一,却也是当下陈某唯一能为小友做的事了。” 陈梦庐虽然说的平淡,但唐罗的表情却变得十分精彩。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费尽心力都无法推演出来的破解之法,在这位幻梦宗师眼中竟是如此的轻易。 “那便多谢陈宗师了!”唐罗站起身形,朝着陈梦庐躬身一礼,激动道:“舍弟现在就在昆吾郡的龙西行馆中,小子立即修书让人将他送过来!” 陈梦庐摆了摆手道:“何用这么麻烦,昆吾郡于陈某,不过瞬息即至的距离,还请小友给个证明身份的物件,不要让陈某与随行的护卫冲突了才好。” “如此,那便麻烦陈宗师了!”唐罗也不远多做客气,立即从怀中取出一枚铭牌,又将桌上写满推演的纸卷放到一边,刷刷刷写了一封给萧族长的信。 用信纸将铭牌一裹,唐罗恭敬地将其递给陈宗师道:“龙西行馆中有萧宗师坐镇,陈宗师到后将信件与铭牌出示,萧宗师自然明白先生来意。” 将信纸与铭牌接过,陈梦庐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话音刚落,书房场景突然变换,一阵轻微的眩晕之后,唐罗又出现在了须弥峰前的竹林内,却再看不见陈梦庐的身影。 想着要第一时间知道小正太的情况,唐罗并没有离开,而是直接盘膝坐下,在竹林中开始吐纳修炼。 浓郁的天地元气被壮硕的年轻人吸引聚拢,一丝丝自口鼻穴窍经过吐纳进入身体。 从外头看是这样宁静祥和的修炼,但只有唐罗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潮是多么澎湃。 修行一十五载,他就从没吃过这样大的亏,被一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混蛋设计,弟弟被灌顶不说,还和禅宗佛子莫名其妙打了一架。 本想隐藏自己的计划,更是彻底落空,他已经正式进入了圣地的视野,这给他之后想要做的事,带来诸多不便! 而这一切的一切,就是那个叫段千愁的混蛋引起的。 天知道唐罗是做了多少心里建设,才将这么好的一个报仇机会延后,但陈梦庐如果将唐星识海中的禅念拔除,他将再无顾虑! 一百二十五章:步霄的抱负 就在唐罗想着把大鹏山首徒的脑袋按在地上摩擦的同时,正在毕方山内殿中办公的圣子步霄亦接到了百草仙府的密报。 “禀报道子,徐氏行走两日前突然驾临百草仙府,除了接走一位名叫米白的伤患外,还找到了医师文若兰,询问起那日重明山药谷佛子衍空事宜。” 正在阅览批注奏报的步霄听到这儿,笔锋一顿,双眉轻皱,沉声道:“也就是说,表哥已经进入徐老赢的视野里了?” “是的道子,属下这次回来,便是有要事向您禀报,这些日子属下正在收集西陵唐氏的情报,有了重大发现。” “讲。” “不知道子是否看过第三关的消息奏报,里头便有唐罗此子师承的根脚。西陵唐氏皆是以还真法铸魂,其父唐森更是以真魂慑服麒麟凶魄的存在,可唐罗却偏偏是以观想法铸魂,而看其神魂情况,便是曜日宗师传承无疑!” 听到那位消失龙州数十年的武圣山大宗师,即便是步霄也不由得来了兴趣,奇道:“你是说,这唐罗竟是阳宗师的衣钵弟子?” “仅从神魂判断,唐罗的大日神魂与阳宗师的神魂别无二致,再加上这个。” 谍子从怀中掏出一份密简,恭敬呈在步霄的案头道:“唐氏与弥氏大战之时,阳宗师曾出现在战场,挡住了一支数目不低于三十人的凶境联队。更是给萧氏送去了几船宝草灵药,这般资助,他与唐氏绝非一般的关系。而在那之后,阳宗师更是走访数个龙州宗派,拜访了数位旧友,更是在十日前送上拜帖,与陈宗师在须弥山一叙。” 简单翻看了下密简所书,步霄心中暗自惊奇,一个销声匿迹数十载的大宗师,一出现便是资助新兴势力,四处寻访老友,图谋一定甚大。 原本以为龙西联盟只是个刚刚兴起,只有一位宗师的新势力,但现在看来,其背后一定有着极强的后台,无法等闲视之。 自武圣山入主龙洲以来,一千七百八十余年未有祸及一州的战事,可这最近几年的轶事奏报,却让他感觉这龙西各方暗潮涌动。 或许是因为妖兽避退人族昌盛了太久,长期的养精蓄锐让很多世家天骄的精力无处发泄,各方势力的摩擦越来越剧烈。 单看这几年昆吾郡膨胀的人口就知道,若不是战败逃难,谁会放着好好的土皇帝不当,举族迁徙到昆吾郡当个普通良民。 仿佛是有人挑拨,又好像是世家自己难耐嗜血,这两年的冲突越来越剧烈,不光是龙西一面,川元与大临、堰苍与沐台、河清与南暨的世家豪族,皆有程度不同的战事燃起。 好像所有世家都忘记了,谁才是龙洲真正的主人! 步霄将奏报合上,面色阴沉,作为武圣山道子,他打从心里不喜欢现今武圣山半推半就的那套。 事实证明,遁世隐居虽然可以提升武道境界,但却少了新鲜活力注入,很多遁世宗门比之鼎盛之时,衰弱何止数倍。 反观安氏、徐氏,同是圣地却修入世法,在庞大的人口基数下越来越强,原本武圣山十年一届的英杰擂,根本无法做到如两大入世圣地般的人才引入,这才有了昆吾郡的仲裁所,有了三年一届的武道大会。 可圣地却还是藏着掖着,明明是要效仿入世圣地,却还是似入非入的模样,到现在为止,仲裁所控制的区域,依旧只有这昆吾一郡,神山一脉。 虽然龙州地广人稀,但这样的效率,在步霄眼里,实在太慢了。 他既为武圣山道子,便是要让武圣山成为人族第一圣地,不管是中州安氏也好,元洲徐氏也好,都是他必须要超越的目标,在这之前,他不允许有人霍乱龙州,加剧内耗。 “派出谍子潜入各州豪族,若是有大战迹象,立即派出大仲裁官进行调停。” “彻查龙西联盟与阳亢宗的关系,还有,找到灵药宝草的来源,阳亢宗虽然是位顶尖宗师,但无人支持凭他自己也无法拿出数船宝药,我要知道站在他后面的是谁。” 步霄将道子令牌取出,放到桌上,淡淡道:“必要时刻,可以动用双绝暗卫。” “谨遵道子喻令!” …… 须弥山前竹林中 听到响动的唐罗停止了吐纳,一睁眼便看见重新出现的陈梦庐,其手中还禁锢着一道金色的佛印。 “这便是令弟识海中的佛种了,里头包含无苦寂灭心经所有的信息,小友可有兴趣?” 唐罗知道,这是陈梦庐在询问他是否想要一窥各大圣地都推崇备至的顶级神咒,只要他点个头,幻梦宗师便可将这佛种种到自己识海中。 而一个拥有神魂的武者,绝不会因为海量信息的冲刷便被洗脑,只是被神咒影响还是免不了的,古籍中便有不少借鉴他派功法,最后突破桎梏的例子。 “多谢陈宗师厚意,可小子早已规划好了自己的武道前路,无苦寂灭心经虽好,却不是我的武道彼岸,这佛种是陈宗师取出来的,如何处置便由宗师自己决定,小子并无需求。” 唐罗简单干脆的回绝了陈梦庐的提议,因为他对这佛种,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若不是修行不灭战体的话,唐罗还是想看看这佛种究竟的,可九重不灭战须在体内刻画神阵,几乎占了大半经络穴道,而剩下不被占用的穴道经络,他也规划好了要修行的神通秘术,实在没有留给无苦寂灭心经的位置了。 更何况没有佛宗果位的神魂,施展佛种绝学的威能会大打折扣,同样一套般若宝轮,由衍空施展出来或许是屠龙神技,由他使出来大概只是屠狗术法,这样一想的话,普通凶境武者即便得了这佛种也是没什么看头,最多做个简单的印证。 这样一想的话,除了佛宗弟子或是想要修佛的年轻弟子,其他人得了这佛种根本毫无用处啊。 将一个鸡肋种到识海里,唐罗可没有这么大的闲心,相比这佛种,他更关心的是小正太的情况。 站起身形,朝着宗师躬身一礼,询问道:“请问宗师,舍弟情况如何,取出佛种后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一百二十六章:北邙秘闻 “陈某为令弟取出佛种后,他说了句“这鬼东西终于离开了”便晕了过去,照理说这佛种已经种下十日有余,即便是无苦寂灭心经浩瀚无边,可受限于衍空修为,一枚佛种包含的信息实属有限,陈某取种时以为至少已经有一两成的信息灌入令弟识海,却不想将佛种取出后发现,这枚佛种损耗不过半成。” 陈梦庐举起被筋骨的佛种,叹道:“陈某真不明白,这在佛国可当做无价之宝的佛种,令弟为何会如此抵触,以蜕凡的修为,竟能抵住佛种信息十数日,当真不可思议。” 按照唐罗的要求,在他取出佛种以后,还应该问问唐星是否还想修佛,但看着佛种大小和他最后说的话,陈梦庐知道,已经没有必要再问了,只是在带佛种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力量才能支撑那个年轻人拼命抵抗佛种信息的。 便是以他的武道修为,在回程时都有数次想将佛种种入自己识海,倒不是贪图禅宗绝学,只是想看看这个在中州佛国几乎被神话的神咒流派,究竟有什么不凡之处。 按理说,武道修为越高的人,便越是好奇心重,他将佛种带到唐罗面前,也有考效的心思,因为他想看看,面对一步顶级秘术的诱惑,唐罗是否能够不起贪念,保守本心。 本以为对方年纪轻轻,哪怕天赋卓越至少也要经历片刻纠结,却没想到拒绝的如此干脆,拒绝的理由更是让人生出,苦无寂灭心经不过如此的感觉。 “真是后生可畏啊。”陈梦庐一挥手将佛种封入幻梦空间中,朝着唐罗轻笑道:“这般自信无敌,陈某对小友给的重现四御神印之法,更有信心了。” “陈宗师客气了。”唐罗朝着陈梦庐认真道:“其实纸卷所书,不过一个方向,其中细节还是得陈宗师自己完善,仅凭这样一份推演便换陈宗师出手一次,小子实在心中有愧,还请宗师选好福地洞天后派人修书一封来龙西兰山城,小子也算薄有资产,之后陈宗师想要构筑神阵的灵石、物资小子可派人送来,也省的宗师为这些琐事心烦。” 构建一个以灵脉为阵基的阵法谈何容易,不谈如何建阵,光说建阵所需要的材料,便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获取,而对陈梦庐来讲,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时间。 早一天阵成,他便能早一天重现四御神印,未修神魂的宗师终究寿数短暂,更何况孤家寡人的宗师根本无法分身多用,唐罗的提议,正说到陈梦庐的心坎上,本来还想拒绝的他,只能承情道:“小友所说,正是陈某为难之事,如此,便不多客气了!” 唐罗敏锐的察觉到了陈梦庐话中的信息,如果已经开始为建阵的材料发愁,说明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目标,不禁好奇问道:“看来陈宗师已经有目标了?” “什么都逃不过小友眼睛。”陈梦庐叹道:“实不相瞒,陈某心中确实已经有了人选,不知小友可知道北邙?那儿地广人稀,多是深山大泽,上古时期盘踞无数毒虫恶兽,人迹罕至,同时也是不少妖王的洞府所在。此时人族虽然已经大昌千年,但听说如今的北邙还是同样混乱,一些名山灵府年年易主,所以陈某想去北邙走一走,看看可有空置的福地洞天。” 唐罗面色怪异,怎么也没想到陈梦庐的目标居然是北邙,虽然现在大家都说北邙混乱,可跟姬复有过沟通的他可是清楚的知道,这北邙的混乱只是表面上,那些争斗也只是点到即止的切磋,看似混乱的北邙,其实早被韩氏打造成铁桶一块。 至于那些名山大川,深山大泽,是年年易主没错,但把易主两字读成换防,应该更加贴合实际。 不管是制霸北邙的韩氏遗族姬家,还是眼前这位幻梦宗师,都跟他产生了不小的关系,所以他可不愿看到这位宗师深入北邙后发现里面有个时刻等待复仇的圣地,因为不管是姬氏暴露了还是陈梦庐重伤了,都不是件好事,遂出声劝道: “陈宗师,听说北邙混乱不堪,民风彪悍,一言不合便是生死相搏,为些米粮便拔刀相向,更是有无数毒虫恶兽隐于深山毒沼,这样险恶的地方,对陈宗师来说当然是如履平地,可对之后陈宗师要收拢的童男童女来说,便是十死无生的险恶之地了,将北邙作为传道之地,陈宗师是不是再考虑下?” 本以为这样说可以打消陈梦庐对北邙的向往,却不想对方听到唐罗的劝说后,开怀一笑。 竹林场景一阵变换,经历短暂而熟悉的眩晕感之后,两人又出现在了须弥山的神阵枢纽中。 陈梦庐朝着唐罗轻笑道:“小友在幻境中,对遗族古籍如此看重,想来也是发现了当代史书中不尽不实的缘故。试问即便韩武真的发下宏愿,不除妖兽誓不为家。可生养他的韩氏一脉难道也都不再繁衍了么?” 唐罗表情怪异,本来他只是想要劝劝陈梦庐远离北邙这个是非之地,现在看起来,这好像剧本好像跟自己设计的,不太一样啊。 而陈梦庐一看唐罗的表情,还以为是自己一语中的,接着道:“这北邙之地虽然外人看着混乱不堪,实则井然有序,因为北邙的几个大族,具是上古中州韩武的后裔,他们被歹人迫害,不得已才改名换姓,阳...” “陈宗师...”唐罗表情复杂,打断道:“这么重要机密的事,你就和小子这样随便说了,不太好吧?” 并不是装模作样,他心里现在是真的很复杂,本以为韩氏隐藏的很隐秘,谁知道一个武圣山足不出户的大宗师都能随口道破,他对韩氏的保密措施,真的很绝望啊。 本以为至少有一百年的发展时间,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觉得消息传到中州真的就是时间问题,他得提前为家族做打算了! 一百二十七章:冠绝一世 陈梦庐哪知道唐罗心中的复杂,反而郑重道:“陈某信得过小友,能面对无苦寂灭心经都没面不改色的武者,又怎是守不住秘密的庸人!” “真是..多谢陈宗师太爱了。”唐罗无奈摇摇头,祝福道:“既然陈宗师已有决议,小子便不多嘴了,期待来日四御灵族重现世间!” “此事若能成,小友当居首功,若有一日四御神印能够重现世间,小友便是此界最尊贵的客人。” …… 九月十五,清晨 毕方山主峰平台 宗派弟子与世家弟子泾渭分明的站成两个方阵,虽然后者的人数更多,但气势上明显不如。 因为即便是沐凭元、项楼兰、刘晨星这般的世家顶级天骄,在经历第三关的排名之后,也发现了自己跟宗派弟子有如天堑般的武道差距。 这差距在凡境与蜕凡时还不太明显,所以世家的蜕凡会经常觉得自己和宗派弟子差距不大,可一旦将级别提升到凶境段位。 世家便会惊讶的发现,那些原本不过水平相当的对手,突然间变得极为难缠,只有最最顶尖的世家天骄,才能堪堪追上宗派弟子的步伐,而那些宗派顶尖的弟子,一旦破境后遥远的就像苍穹外的星辰。 在场百余名世家公子,哪个不是名动一方,谁人不是心高气傲,但看着最终武圣山公布的榜单,剩下的只有黯然。 即便是第二关排名第一的项楼兰,在最终的排名里也跌出了二十名开外,萧子玉、刘晨星、沐凭元更是跌出了三十名开外。 除了三甲的排名没有公布,其他所有人的名单都挂在了平台中间的天柱之上,而云台上那位大宗师手中拿着的密卷,便是最终三人的排名。 如果说世家弟子看到榜单后只是看到差距的话,那么宗派弟子就感受到了屈辱。 三年一届的武道大会,武圣山给出的问道名额本就是这群宗派弟子眼中最重要的资源之一。 世上谁人不知武圣山的研究能力站在天下巅顶,能请武圣山的大宗师为自己量身打造一套秘术组合,简直是异军突起,扬风逆袭的不二法宝,三个问道名额被视作宗派禁脔,而今年,却是被人虎口夺食,生生抢走一个! 如果说游离在名单之外的陆凉凉和童森宇还能因为获得问道名额而心有安慰的话。 不慎落入第四名的曹长青便感觉要发疯了,他这次来武圣山,可是特意带了一份秘术名单,为的就是利用问道名额请百秘宗师为自己量身打造一套功法。 御兽宗虽然是人间圣地,但根本没有什么出名的顶级剑修,自小酷爱剑术的他,想要另辟蹊径成就剑圣尊位,就只能求助于武圣山的武道宗师们。 可以说,能不能在御兽宗走出一条剑圣之路,全都建立在能不能得到武圣山问道名额的前提下。 而现在,他一切的想法都落空了,本以为三甲必有自己一席,没想到却被陆凉凉与童森宇争了先! 站在云台的大宗师自然看见了曹长青阴霾的眼神,却只是淡然一笑,将手中长卷打开,扬声宣布道:“第二十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最终三甲排名,第三超凡,无极府童森宇,赐地级秘术一部、玄机典藏十本、玄品计都玉流灵甲一副!” “第二天骄,雨霖斋陆凉凉,赐地级秘术两部,玄机典藏三十、玄级上品九韶云雷甲一副、玄级上品瑶光龙牙剑一柄、道骨一枚。” “第一绝世,龙西联盟唐罗,赐地级秘术五部、玄机典藏八十、地级点星龙魂铠一副、地级大道雷音禅杖一柄、道骨一枚、神丹三粒。” 面容慈祥的老宗师宣布完三人的最终排名,将长卷合上,而毕方山平台上已经响起了不少的窃窃私语。 谁都没想到,这一届武圣山竟然会如此大方,奖励比之以往何止强出数倍,以往因为问道的关系,武圣山做多给出一两部玄机典藏便算完事,即便是第一绝世,也不过就是多件玄品灵甲,可今年也不知吹什么邪风,一向小气吝啬的武圣山竟然大出水,第三名奖励比之往年的第一名还要丰富不说,就连道骨与神丹都拿出了两枚。 即便是一些顶尖宗派弟子,眼中都是止不住的殷羡,可这里头并不包括曹长青,在听完步淳宣布的奖励后,这位御兽宗代表,一张脸都扭曲了。 其他所有人都不明白,今天奖励为何会如此丰厚,但他心里清楚。 这武道大会本就是御兽宗与武圣山合办,最初的目的便是各派交流的同时选才,而今年因为自己参与的关系,在大会开启之前御兽宗便和武圣山商量着要将这奖励的规格提一提。 为的便是名正言顺的让曹长青获得更多的资源,在御兽宗的体系中爬得更快,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一个不到30岁的凶境武者,问鼎头名就是件板上钉钉的事。 可没想到今天是吹得什么妖风,雨霖斋和无极府都有年岁相仿的凶境,但提前达到武圣山的三人私下有过几次交流,曹长青确定自己已经完全对两人的武道风格了若指掌,两人虽然不凡,但跟他相比,还有一段距离。 他是这样以为的,甚至他也想过,如果对方藏私的话,即便只是得到第二名,也只是少了三枚神丹而已,并不妨事。 但谁能想到,他竟然跌出三名之外,而看到童森宇和陆凉凉有些吃惊的脸,他的心宛如刀绞,清秀俊美的面容更是被怒火扭曲! 而宣布完排名的老宗师步淳连看都没看曹长青一眼,淡淡将长卷合上道:“今年与往年不同,以往会将问道机会直接颁给前三名,而这一届武道大会却是有所不同,前三名各有一次问道机会,而排名靠后哪怕是末尾的武者若是想要争取这问道机会,亦可以向三甲发出挑战,三甲不得拒绝,而胜者便能得到这次问道的机会!” 一百二十八章:曹长青 本以为结束的武道大会竟在最末又生波折,如果换做以往,一定是群情踊跃的挑战,但是这一次却是动心者寥寥。 如果大家境界相同,哪怕没有什么机会,很多人也是愿意打一场碰碰运气的,但现在横跨一个大境界,不说其他光是灵力基础便差了三倍,这种强度差距放在同一层次的武者上,根本没有丝毫逾越的可能,说是问道挑战,其实就是画出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大饼。 即便再想要,也打不赢排名前三的人啊,除非... 很多人不禁将目光投向方阵最前的曹长青背影,就连唐罗三人也转头面相了这位御兽宗的青年领队。 若是说这个平台上还有谁能威胁前三地位的话,便只有这位御兽宗的内门弟子曹长青了。 而听完步淳的最终宣布,曹长青更是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只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 眼下他要做的,便是在三人中选出一人进行挑战,抢夺这问道的资格! 可将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打量,曹长青犹豫了。 雨霖斋的陆凉凉也好,无极府的童森宇也好,这两人他对上至少有七成把握战而胜之,如果仅从稳妥角度来看,当然是挑战这两人中的一位更加合适。 可无奈,他们都是宗派弟子,如果他不选唐罗,而是选择了这两人中的一个,不是在告诉别人他畏惧唐罗么。 宗派弟子要比世家公子更重名声,因为他们随意的一个错误,不消几日便会成为其他宗派的饭后谈资,放着世家天骄不挑战,反而去挑战油派师兄弟,如果他真这样做了,今后就真的别做人了。 看上去三个挑战名额,对曹长青来说,他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战胜唐罗,要么放弃挑战! 想到此处,曹长青突然觉悟过来,向着云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儿不光有老宗师步淳,更有一个紫发披肩俊美如同天神的年轻人。 强忍心中怒火与被设计的憋屈,曹长青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柄闪着寒光的灵剑,扬声道:“御兽宗曹长青,向唐罗挑战!” 宗派阵营响起一片哗然,而不少世家公子们却憋不住的笑意,如果给个机会第四名就能战胜第一名,那这头名也未免太不稳了,虽然世家弟子这次基本全军覆没,但他们对唐罗倒是有充足无比的信心。 而面对这份莫名其妙的挑战,唐罗还是那副平静无比的表情,仿佛早有预料:“既然曹公子要挑战我,便升空吧,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谁先落地便算谁输,如何?” “哼!”曹长青手执长剑,朝着唐罗冷哼一声后,又朝着云台问道:“请问大宗师,这挑战规则如何?” 虽然是面相云台,但他却没有望着步淳,而是看着步霄的方向。 只见俊美如天神的武圣山道子上前一步,面朝众人淡淡道:“可以擂台争胜,亦可自定规则,商议交换亦是可行,百无禁忌!” 听完步霄的话,曹长青面露喜色,朝云台一拱手道:“既然如此,便多谢道子了!” 刚刚还忐忑不安的曹长青突然变得胸有成竹,就连那群御兽宗弟子都是噙着莫名笑意,感觉好像赢定了。 询问完规则的曹长青将灵剑扛在肩头,朝着唐罗笑道:“你想怎么打,擂台战还是苍穹战,本公子都奉陪!” 虽然不知百无禁忌四个字为何会给曹长青那么大的信心,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罗沉吟片刻,回答道:“苍穹之战,认输、落地、昏迷即为失败,曹公子以为如何?” “好,痛快!”曹长青满脸兴奋,扛着灵剑便御虚而起,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仿佛胜券在握。 能够升到一宗内门的弟子,唐罗不认为这会是个蠢人,曹长青在神火殿前见过自己的神魂还敢如此笃定,这底气一定有根有据。 但不管曹长青准备了何种底牌,唐罗都不认为自己会输,如果说一般凶境武者和蜕凡的灵力强度差了三倍便是天堑的话,那么他和这个初入凶境的曹长青,也隔着一条天堑。 他可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武者的本身强度提升数倍呢,如果真有的话,御兽宗不早就制霸天下了! 将滂沱的灵力灌入体内神阵,银色的巨人缓缓升空就像一尊神像,那如山峦般隆起的炸裂肌块与江河奔流般的血气涌动,让人不禁胆寒。 天边云雨之力汇聚成玄武法相,刻着河图洛书的玄龟甲背化作坚实的大地被银色巨人踏在脚下,凶恶的玄蛇自龟甲中探出长长的脖颈,两根手臂粗细的尖牙闪着点点寒光。 而巨人对面的曹长青,还是那副扛着灵剑好整以暇的模样,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待到玄武法相幻化,巨人银甲加身之后,他才从怀中取出一张带有无数刻度的金盘,上头刻有各种凶兽的图案,还有古老的铭文,前所未见。 曹长青举着金盘,朝着唐罗傲然道:“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听完规则便该将问道资格让出来,可世家公子,见识终归短了些,你以为,我御兽宗弟子,是凭什么,从一个普通宗派,坐到人族圣地的位置上的!?” “上古时期,我御兽宗便开始摸索驯妖之术,想通过以夷制夷的方式将妖兽驱赶,今日便让你见见,传承千年的鬼王,究竟是何等模样!” 金盘轮转,一座幽冥之门洞开在武圣山的苍穹之上,原本晴空万里的苍穹突然聚起无数阴云,曜日被遮蔽,阴影洒在大地上,整个毕方山好似突然进入黑夜。 唯二的光源便是那闪闪发光的银色巨人,还有那幽冥之门中的幽幽火光。 一朵朵莹绿色的火焰飘飞出来,布满了整片天空,玄武法相感受到鬼物阴寒,朝着东天不住咆哮! “桀桀桀桀桀!” 如金属摩擦般刺耳的笑声突然从门内传出,一团格外明亮的荧绿之光突然将整片天穹照亮。 一百二十九:王尸旱魃 荧光大作,也让人们看清了苍穹中的点点萤火,不是幽焰,不是磷火,而是妖兵鬼将眼中的凶光。 原来有名之门开启时,便有一队森罗鬼兵于虚空列阵,只是因为阴云遮蔽苍穹,阴影洒向大地,所以无人能够看清。 而此时因为银光看见阴气森森鬼兵队齐整肃穆的模样,众人顿时明白了银色巨人为什么没有先行抢攻,玄武法相对着虚空连连咆哮。 门中的绿光越来越亮,刺耳的笑声也越来越响,无数幽荧毒气自门内涌出,一头青面獠牙戴着尸冠的紫瞳旱魃踏着毒云站在了鬼兵队的最末。 那幽冥中涌出的瘟疫毒云注入鬼兵队的体内,原本就凶相瘆人的妖兵鬼将周身长出了绿毛,原本不过飞僵毛尸级别的鬼兵一下多了绿僵的阴毒特性,而这质的变化,便是来自那头紫瞳旱魃。 “曹兽王还真是爱惨了这个孙儿,不过是从龙谷一路行到昆吾,还赐下了鬼王金盘这等神物,生怕曹长青有什么危险,也不想想,以他御兽宗的名声,不去欺压别人都很好了,谁会活得不耐烦,劫御兽宗的兽辇,真是多此一举。” “可不是么,武圣山和御兽宗到底是穿一条裤子的,明明技不如人输了,却还是想方设法的为其找到方式翻盘,拿出御兽宗的底蕴之物比试,真是让人......” 古有练尸之法,是选极阴命格之尸,蕴于四阴凶煞之地,以秘术通灵,以精血凝练。须得连续九九之数,方得灵尸一具。 灵尸分为九品,分别是九品伏尸、八品游尸、七品毛僵、六品白僵、五品飞僵、四品绿僵、三品紫僵、二品旱魃、一品犼。 炼尸之术,乃是御兽宗立派之初的根本功法之一,只是随着之后武道大昌,练尸之法这种需要损耗精血的非根本功法还是退到二类,但一些上古时期便保存完好的高品灵尸,每一具都有极强的战斗力,被御兽宗当做底蕴之物。 这尊头戴尸冠的紫瞳旱魃更是有着赫赫威名,上能屠龙旱天,下能引渡瘟神,行能赤地千里,御能散布瘟疫。 一般的凶境武者面别说面对这头紫瞳旱魃,只是误入毒云中便会痛苦的死去,更别提这旱魃被灵气滋养数百年,万法不破,诸圣不侵的特性了,就算是武道大宗师,面对着见神不坏的旱魃也会感觉棘手。 而这,便是曹长青最大底气的由来! 高举手中金盘,朝着玄武背上的银色巨人傲然道:“我知道你身负先天两仪碾的神通,可我这头旱魃无魂无魄,游离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你那可化尽万法的阴阳碾唯一没有办法的,便是这旱魃的森罗尸煞,我劝你还是早些认输,将问道名额让出来,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化身银色巨人的唐罗朝下方云台瞥了一眼后,朝着曹长青淡淡道:“看来这三天曹公子没有闲着,将我的情报了解的很透彻,就连阴阳碾都知道了,但仅凭一具千年老尸便想要唐某认输,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便看看是唐某先将你骨头敲碎,还是这头尸王破了我的战体吧!” “冥顽不灵!”曹长青冷哼一声,将海量灵力注入金盘,上头铭纹旋转,那头戴尸冠的旱魃像是听到指令,一双紫瞳定在了银色巨人身上,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一声咆哮,化作绿芒袭去。 另一边的玄武法相云雨之力化作滔天巨浪,托着玄武法相朝鬼兵队撞去,就像是没有看见干魃袭来,而那头玄蛇却早早的拦在旱魃行进的路上,朝着僵尸吐出一口幽冥之毒。 紫瞳旱魃不闪不避,任由幽冥之毒腐蚀其半边身体,一击洞穿了玄蛇七寸,带着森罗煞气与幽冥毒液朝着唐罗双目掠去,粗壮的双臂如同弓弦拉成满月,十根利爪闪着幽幽寒光,身后还弥漫着青绿毒云。 换做一般人看见这来势汹汹的干魃,早就躲开了,而银色巨人却是面无表情,扬起了图腾般粗壮的右臂,举起攻城锤般大小的拳头,朝着干魃砸去! 闪着银光的巨拳与十根旱魃利爪碰撞在一起,任谁看旱魃都该被击飞出去,可这不过丈余的僵尸却在毫无借力的情况下生生抵住了银色巨人的拳头,使其不得寸进。 刨去父亲唐森不算,眼前这头僵尸,怕是唐罗遇见过力气最大的生物(死物?)了,任凭他如何用力,这右拳便是不得寸进,仿佛挡在拳头前面的不是一头僵尸,而是一块厚达数丈的钢板,是座亿万吨的铁山。 好在他不是独臂巨人,不然还真没有办法前进了。 右臂被阻的巨人毫不客气的挥动左臂,剧烈呼啸的风声将天边的阴云都扇开一道裂口,如同拍蚊子一样,高大丈余的干魃被直接拍飞,巨人双膝委屈,以河图洛书为地,奋力一蹬。 剧烈的音爆荡开云雨之环,强烈的冲击波把聚拢的瘴气吹飞,银色巨人化作一头扑食巨虎,朝着鬼兵队后面的曹长青掠去。 从地上看,高达数丈的巨人进行速度只是有些快而已,但在曹长青眼中,唐罗正以惊人的速度靠近自己,而眼前鬼气森森的鬼兵队根本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将金盘换到左手,下达阻拦的指令,又抽出灵剑朝着巨人眉心挥出一道锋锐的月牙剑气,做完这一切的曹长青还不忘急退,但这一切在唐罗面前不过徒劳。 钢身一体还有天赐银甲的他根本无惧鬼兵队的攻击,哪怕加上干魃猛烈的尸毒,但无法破开防御,毒性便无法作用到他。 而他至始至终的目标都很明确,便是要越过旱魃将曹长青击败,只是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而已。 同时唐罗也明白了,为何炼尸之法看着诱人却最终沦为二线,因为这种需要消耗主人精血的僵尸功法远远比不上强壮自己的收益高,毕竟没有神魂增幅的僵尸虽然力量防御很是惊人,但攻击毕竟有限,对上一般的高手自然无往不利,但放到极端的环境中,难免处处掣肘。 一百三十章:生吞 或许这头旱魃如果是曹长青自己温养出来的话,还能给唐罗带来不少麻烦,可这是属于别人的宝物,想要控制便要往金盘灌注大量的灵力,一是为了维持幽冥之门的存在,二是为了下达指令。 虽说对武者来说一心多用不算什么,但武者灵力总量摆在这儿,你往金盘添加了灵力,就自然没有多余的灵力融入灵技了。 所以这道月牙剑气虽然看着惊人,但华而不实。对唐罗来说,还不如药谷中衍空以愿力所化的佛器来的惊人呢,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怎么会想不开,要去挑战徐老赢的。 张开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任由月牙剑气斩在脸上,然后一口咬碎,挥手将纠缠上来的鬼兵队甩开,在曹长青爆退之际,唐罗散去不灭战体发动了鬼影步连闪。 经过这场武道会的洗礼,他在很多秘术应用上都有了提高,如果说以前的鬼影步只是数种步伐、身法的融合,那么现在他正有意识的加入一些遁术,就比如此时生在虚空之中,便没有比御空而行的风遁更加适合的了。 恢复正常身材尺寸的唐罗无视了数十丈距离,如同闪现般出现在了曹长青的身前,拉满的右拳呼啸着龙吟,风雷之声盖住了鬼哭呖呖。 而曹长青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不敢相信唐罗竟然能突然闪现至眼前,情急之下只得发动了金盘秘术。 一阵金光突然包裹了曹长青将其牢牢护住,而面对这一变故的唐罗唯恐单拳力有不逮,胸中虚空双轮急转,九千九百道先天之气汇聚成一,化作一道两昧神剑,朝着金光射去,位置正是刚刚曹长青的左肩。 威能惊人的两昧先天神剑轻易洞穿了金光,在天边划过一道浅线,奇怪的是这金光中却没有丝毫动静,唐罗皱着眉挥出右拳,将这已被洞穿灵形的金光护体打成碎片,却也被两道利爪划过前胸。 金光之内哪还有曹长青的痕迹,分明是那尊被击飞的旱魃,被先天气箭洞穿的肩头空动根本不影响它的行动,还有无数森罗煞气涌出不停修补,恶臭非常。 散去不灭战体的唐罗防御大不如前,右拳击中旱魃面门的同时,僵尸的双爪也将他的胸膛划破,深可见骨。 猛烈的尸毒自尸爪透入体内,刚想要发作,便被虚空双轮彻底炼化。 而一拳击实旱魃面门的唐罗只觉得击中一块生铁,少了不灭战体的力量加持让其无法有效重创旱魃,右拳反被咬住,无法动弹。 头戴尸冠的旱魃紫瞳中满是暴虐,便想给予无法动弹的唐罗致命一击,却发现原本被咬住的拳头不断变大,生生的撑开了坚硬的獠牙,眼前瘦弱的人类又变成了银色巨人。 但僵尸最大的特点便是悍不畏死,巨人又怎么样,根本没在怕的,提起双爪便要上前抢攻,却被一把握住。 “这东西可真是太麻烦了!” 银色巨人嘟囔着,一把将手中的旱魃塞进嘴里,吞进了虚空之胃八十八号。 他的想法很简单,反正这种由森罗鬼气孕育出来的旱魃也没什么好办法杀了,还不如吞到虚空之胃里,反正虚空之胃可化万物,除非这旱魃有破开空间的能力,不然就只能老老实实在里头飘荡,而他也想知道,这虚空之胃能不能把这号称见神不坏的僵尸给消化了,如果能成,也算多了一种攻击手段。 将僵尸吞下后的唐罗仔细感受了下胃里的动静,觉得问题不大后,转身面相曹长青,却发现对方一张脸,想笑却又苦苦认真,正握着金盘浑身发抖。 而在下方的观战的人们看见银色巨人的举动,更是惊呼连连。 “他把旱魃吞了!?” “不要命了吗,还不赶紧吐出来!?” “吐?吐出来有什么用,森罗尸煞,玄蛇毒液哪个不是人间剧毒,仗着两昧先天之体便以为百无禁忌,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本公子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如此愚蠢的人。”曹长青举着金盘冷笑道:“我劝你快把旱魃吐出来,找武圣山兑现了奖励,速速吞下神丹或许能活命,不然等尸毒瘟疫在腹中爆发,什么人都救不了你!” 毕方山上众人的窃窃私语和曹长青的冷笑威胁自然没有被唐罗放在心上,他也不想去解释,毕竟身上的问题实在太多了,有些事情他自己都还没想明白呢。 至于僵尸的毒嘛,撑死了也就是八十八号虚空之胃不能用呗,反正这样的胃,他还有九百九十八个! 但看着曹长青如此认真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他,便悄悄吸了一些干魃残留的瘟疫毒雾,并控制着虚空双轮不去炼化。 尸毒在体内作用的很快,银灰色的胸腹突然涌起了一股青绿色,看起来便像是尸毒发作的情况。 银色巨人眼中带着绝然与愤怒,朝着曹长青咆哮,音浪震动诸天:“在旱魃毒死我之前,我一定会与你同归于尽!” 刚刚冠绝一世的天骄,转瞬便沦为末路,龙州不知多少年才能出一个的强者,便要死在旱魃尸毒之下。 很多人已经品过味来了,所谓的龙州青年武道大会,其实根本不允许世家弟子上位,以往排名前十都是宗派弟子,人们只觉得是技不如人,可现在看到唐罗夺冠后,却被曹长青以法器逼到这一步,让人不由齿冷。 毕方山上的世家弟子听着巨人咆哮,不由得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就连宗派的弟子也将头纷纷别过,不想看到银色巨人穷途末路的那步。 反倒是曹长青洋洋得意道:“你还是立即认输吧,吃了神丹保下一命才是紧要,不然真等尸气攻心上脑,什么灵丹妙药都救不回你的小命!” 银色巨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飞身上前,高高举起的右拳有万钧之力,却透着末路的萧索,玄武法相被鬼兵队纠缠着不得寸进,只能对着主人悲鸣,仿佛在哀悼。 一百三十一章:轻率 面对来势汹汹的银色巨人,曹长青只是再次启动罗盘,一阵金光之后,与罗刹鬼兵调换了位置。 闪着青光的罗刹鬼兵举着三叉戟冲破金光,刺向银色巨人咽喉,可还不等靠近,便被拍碎,炸成了一团青色的瘟疫毒云。 “愚蠢、鲁莽!” 远缀天南的曹长青看着不依不饶的银色巨人道:“这只是一场比试,本公子要的也只是问道名额,即便把这机会给你,以你龙西的底蕴,也无法送你直上九霄,充其量便是在一堆乐色中搜寻破烂而已。我承认你是冠绝一世的少年天骄,可面对这鬼王罗盘,也只有饮恨一途,难道你以为,只有一头旱魃,便能称作我圣地底蕴之物吗?” 金光大作,天穹中又添一座幽冥之门,缓缓张开。 曹长青朝着唐罗冷冷道:“认输吧,看在你天赋难得的份上,本公子赐你一粒辟毒丹,以解尸毒!” 云台上,步霄与步淳并肩而立,仰头望着天上战局,听着曹长青自命不凡的话,两人皆是微微一叹,摇了摇头。 “自负又轻率,也不想想,若尸毒真对唐罗起效,老宗师又怎会不喊停,这曹长青虽然天赋不错,但比之其祖,还是差了太多。” 看着不断将灵力注入罗盘的曹长青,步霄心中暗道。 在得到密报之后,他便知道表兄段千愁暴露了,单看这两日不断在天鹏山附近游弋杀气腾腾的徐老赢就知道,如果不是天鹏大阵精妙将其阻隔在外,这徐氏行走怕是已经杀到了大鹏山上。 好在他在那日之后就勒令段千愁不得离开大鹏山,只要呆在大鹏山上,两人便不会起冲突。 可阻挡段千愁容易,要拦住唐罗便不轻巧了,得了密谍奏报之后,他详细研究了下龙西的这套“匹夫怒”。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他必须要承认,这唐罗已经有了威胁到所有凶境武者的能力,甚至包括大宗师。 如果此人借由问道机会和段千愁冲突起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临时添加了一条抢夺问道名额的挑战,本来以为,手持鬼王轮盘的曹长青能够轻易战而胜之,却没想到这蠢货终是败在了自己的轻率上。 看来败给徐老赢之后,这货根本一点反思与长进都没有! 步霄面无表情的将头移开,因为他知道,胜负已分。 苍穹上,看见曹长青开启第二道幽冥之门的唐罗不忧反喜,瞬间将功体散去,恢复正常身材尺寸,发动了鬼影步。 正不断朝金色罗盘灌注灵力的曹长青看见唐罗消散战体,大吃一惊! 他为什么敢大喇喇的开启第二道幽冥之门,便是因为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唐罗的一切。 银色巨人功体虽然力量强大未能莫测,但碍于体型缘故,御空速度并不快,而能够施展有如瞬移的空遁术,必须要散去不灭战体,以人形施展。 就连对方那口吐先天气箭的神通应该也用不了了,因为对方现在体内除了两昧先天之气外,还有海量尸煞的存在,此刻对方还能行动,无非是仗着一些屏息之法阶段体内气血流通,想做殊死一搏而已。 天下任何气箭之术,都需要经过吐息凝聚,通过肺部,双肺越强,吐息越精纯则气箭越强。 武道造诣极高的曹长青觉得,此刻的唐罗根本就是个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巨人罢了,他只想快快结束这场结局注定的比试,在拉开足够的距离后,便准备开第二道门。 却没想到,唐罗竟然恢复了正常体型,这根本就在颠覆他的认知,谁能告诉他,紫瞳旱魃到哪儿去了,难不成被这货消化了不成!? 面对突然出现在身前面色如常的唐罗,曹长青心中发急,此时想要停下幽冥之门的启动使用移形换影的遁术已经来不及,只有强开幽冥之门,撑到第二尊旱魃出现才行。 “仓啷啷”灵剑神光大作横在身前,曹长青一手托着罗盘,一手擎着灵剑,想要与唐罗做过一场。 面对风雷鼓动,呼啸风雷之声的双拳,执起长剑便挺身拦去,想要封住对方拳路,却看到唐罗张开了嘴,一道璀璨夺目的神剑如雷电般射出,站在了自己的左肩。 断臂与金盘飞起,紧接着双拳轰在了长剑之上,能够拦江断岳的剑势面对这一双铁拳毫无抵抗之力,唐罗的拳头带着无以伦比的巨力将他胸口砸得凹陷,如陨石般坠入地面。 没人能够想到,被近身的曹长青竟不是唐罗一合之敌,这干净利落的败北让人意想不到。 而失去控制的鬼兵队终于要开始反噬其主,曹长青身上的血气对尸兵来说是最为鲜美的血食,他们放弃了围攻玄武法相,朝着曹长青扑去。 眼看曹长青便要死在妖兵之手,云台上的老宗师终于动了,苍穹中突然出现一副神火图,拦在了曹长青与鬼兵队中间,那群阴邪鬼物刚一靠近,便化作一团灰烬。 浮云变做两支手掌,一只拖住了曹长青,一只捞住了断臂与金盘。 双掌合拢,云气化作一只大茧,将曹长青团团围住,便是唐罗也看不清里头关键。 输息之后,云气散去,露出了里头的曹长青,那被先天神剑斩断的左臂竟已重新接在了左肩之上,而看裸露在外的肩膊,断裂处光滑如初,就连凹陷的前胸也重新隆起。 曹长青阴沉着脸,握着轮盘重新下达指令,又朝唐罗冷声道:“这一场,是你赢了!” 唐罗笑笑,重新启动不灭战体,将八十八号虚空胃里的旱魃吐出,淡淡道:“侥幸罢了。” 紫瞳旱魃刚刚重获自由便被曹长青召回,曹长青收拢着剩下的鬼兵与尸王,冷冷道:“赢了便是赢了,不需要惺惺作态,哼!” 将鬼兵队与紫瞳旱魃收摄后,曹长青将金盘往袖中一放,也不落地便朝着昆吾郡御空而去,任凭毕方山上的御兽宗弟子如何呼唤,头也不回。 看这模样,连第四名的奖励也不想要了。 一百三十二章:规则 唐罗摇摇头,缓缓落地,吸入体内的尸毒早已被虚空双轮净化,让他看着根本不像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人。 而事实上,打赢这一场也真没废什么力,如果曹长青本身修为能有旱魃一半,这真会是一场苦战,可对方虽然号称剑修,但剑道修为比之一般宗派弟子还有不如,就像是个没有修炼任何秘术增幅的白身,简直不堪一击。 迎着所有人崇敬的目光,唐罗重新落到主峰平台上,朝着云台扬声道:“步霄道子,曹长青已经败了,我想其它参赛者看在我战过一场的份上,应该也不会再挑战我了,请问这下我能获得问道权力了吗?” 从刚刚曹长青愤怒的望向云台的两眼,唐罗便已经知道了这场闹剧究竟是谁在导演,虽然他不清楚这段千愁是何人,但很显然的是,不管是为衍空事件背锅还是此时挑动曹长青伏击自己,目的都是为了回护此人。 但步霄越是要回护,唐罗便越是想用问道的机会教训对方一顿,眼下他倒想看看,步霄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的手段。 云台上,原本与步淳并肩而立的步霄上前一步,低头朝着唐罗淡淡道:“当然,你那日在药谷便已提出,要用问道机会向我挑战,那时我说,你如果能够获得三甲头名,便接受你的挑战。既然你已完成了我的要求,我自然也会信守承诺,这一战,你想在哪打,如何打,什么时间打,都可以迁就你。” 听着云台上步霄的回答,众人一片哗然,不敢置信的眼光流转在唐罗与步霄之间,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届的武道大会竟会如此精彩。 获得头名的世家天骄竟然直接向当时年青一代的无冕之王进行挑战,武圣山步霄、无相禅寺衍空、天南王氏王禅,这三个人虽然与年轻人同辈,但在论述实力的时候,所有宗派弟子都会下意识的将这四个人从年青一代摘开。 因为这三个人,不但境界犯规,战力同样犯规,相比之下,同是四小圣王的徐老赢虽然已经剑压年轻一代,但所有人都觉得,这货终有一天会陨落,反倒鲜少有人提及。 众人已经想不起来步霄上次被别派挑战是什么时候,但没有人会忘记,以蜕凡修为对上凶境武者战而胜之的傲人战绩。 步霄打得可不是什么世家凶境,而是实打实的宗派凶境,更不像徐老赢那般,手持徐圣佩剑,身着天级甲胄,凭得全是自己真正的修为。 面对这样一个人,唐罗竟然发起挑战,真不知道是无知好,还是自信好。 相比于世家弟子一个个扬眉吐气的模样,宗派弟子皆是以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诡异表情看着唐罗,好像是在赞叹他的勇气,又有看人行将踏错的惋惜,十分复杂。 而唐罗更没想到,这道子步霄竟能为段千愁做到这一步,居然抢先将问道条件变成了挑战他的请求,可一直信奉冤有头债有主的唐罗哪里会这样被步霄牵着鼻子走,拱手扬声道:“道子误会了,唐某想挑战的并不是你,而是大鹏山的首徒段千愁,想领教下纵横无敌的金鹏战体究竟是何等威势。当然,如果步霄道子技痒,待唐某与段千愁战后,我们另约一战亦可!” 冤有头,债有主,谁犯下的事谁扛,他跟步霄打个你死我活,真正的始作俑者在大鹏山逍遥快活,要真让这种事情发生,唐罗这四十来年怕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而众人听完唐罗的说法,也一阵恍然,毕竟相比于挑战四小圣王,当然是挑战一个圣山首徒更能让人接受。 在所有人的概念里,冠绝一世的唐罗在修为上是能和圣山首徒对等的,这样的挑战,也不算是逾越,眼下便看步霄如何答复了。 毕竟武道大会举办了二十届,还没有哪个人会用珍贵的问道机会来向武圣山的弟子进行切磋要求,所以可不可行,还是要看步霄的意思,但众人心里跟明镜似得,既然武圣山圣子都能挑战,那么挑战一个大鹏山首徒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却没想到,结果大相径庭。 听完唐罗要求的步霄冷冷答道:“你以为武圣山是什么地方,任由你想挑战谁便能选谁么?段千愁乃大鹏山首徒,肩负一峰弟子日常功课、训练、赏罚之重责,哪有时间陪你胡闹。历届武道大会,获得问道机会的武者,皆是无比珍惜,或是求取秘术、或是要请宗师补全功法、亦或是想要被点名前路,但还从未有人如你这般,将这问道机遇当成嬉戏。既然你对自身武道如此自负,那么这问道机会给你也是浪费,我作为武道大会的负责人宣布,正式取消你的问道机会并剥夺龙西联盟今后十五年参加武道大会的资格。你,可有异议?” 有异议又如何,没有异议又如何,作为武道大会的负责人,武圣山道子步霄的判决,便意味着将会成为最终事实。 明明是异军突起的龙州势力,明明是天赋纵横的绝代天骄,所有世家公子都能看出来,今天不过二十岁的唐罗,至少能统治三届武道会,可随着步霄的宣判,一切将会成为泡影。 剥夺问道资格,禁止龙西联盟连续五届的参赛资格,就因为唐罗要对大鹏山首徒发起挑战? 这样的惩罚不管在何人看来都显得有些太重了,龙西三名队员义愤填膺,紧紧握着拳头恶狠狠的瞪着云台,很多世家公子也是觉得,步霄这惩罚,分明就是压制世家,几个豪族弟子越众出言道: “步霄道子,唐罗想用问道机会挑战虽然从无先例,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让其改成其他便可,他毕竟是本届的头名,这样的惩罚,未免有些太重了!” “是啊,步霄道子,就算你真要惩罚唐罗,但龙西联盟何其无辜,还望道子看在龙西另外几名队员勤勉的份上,免去龙西禁赛惩罚!” 一百三十三章:遗憾 出声的是川元刘氏的刘晨星与沐台沐家的沐凭元。 川元刘家自不用说,上古时期便是赫赫有名的顶级世家,而沐氏亦是上古神朝的皇室后裔,由这样两个人出面说项,自然分量十足,便是一般宗派之主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可惜,这儿是武圣山,骄傲的武圣山道子只是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冷声道:“既然两位要为唐氏说项,说明认可唐罗此子的行为,那便一同受罚吧。十五年内,川元刘氏与沐台沐家将不会收到武道大会的邀请函。” 刘晨星和沐凭元怎么都没想到,两人只是因为一句话,便连累了家族之后十五年无法接到武圣山的邀请函,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回到族中不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 在他们不算漫长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对待,如果两族的领队长辈能在这儿,或许能通过一些方式让步霄收回成命,可在场的只有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领头人都方寸大乱,何况其他弟子,他们只能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的瞪着云台上的武圣山道子,却又一句话又不敢反驳。 而刘、沐两族意外的世家公子更是噤若寒蝉,不敢作声,说实话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武圣山的这位道子,本以为是位宽厚的谦谦君子,但两句话下来众人已经发现了,这哪是什么君子,根本就是暴君。 仅仅因为一句说项便重惩刘、沐两族,虽然这武道大会是武圣山主办的,但这种做法还是让人觉得太过霸道。 “你们心中一定觉得本道子太过霸道,很不服气吧。” 步霄朝着那些梗着脖子的世家公子,淡淡道:“可你们别忘了,你们这些家族之所以还能制霸一方,凭得究竟是什么。没有武圣山的承认与庇护,你以为你们的下场,能够胜过朝昌云氏多少?” 以武为尊的天下,和平与安稳是最奢侈的享受,仅仅龙洲一块,便有多少宗门摩拳擦掌。 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果说武圣山是海中霸主的话,那些宗门便是嗜血巨鲨,当他们看见入世修行要比出世修行收益来得还要大的时候,便会急不可耐的伸出自己的利爪与獠牙,开始狩猎与圈禁领地。 邪王宫、雨霖斋、无极府,哪个不是占了数座城池的宗派,而原本那些城市的霸主呢,不是沦为附庸便是俯首陈臣,这便是天下的现实。 就好像整个元洲,你就只能听到徐氏之名一样,步霄的愿景,便是要让整个龙州,令出法随。 所以,刘晨星和沐凭元的说项,会让步霄如此愤怒,因为在他眼里,所谓的龙州七大豪族,都是处在武圣山庇护下的世家,理应对武圣山感恩戴德。 却没想到区区两个氏族公子,竟敢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这种愤怒,更胜过唐罗不知进退的挑衅。 “如果还有人想要为刘、沐两氏说项,与之同罪。” 步霄背负双手站在云台之上,朝着众人宣布后,又将平静目光投向唐罗,却发现虽然龙西其他三人怒气冲天,唐罗却好似未受影响,还用一种满是深意的表情看着自己,似笑非笑,一点也不因为自己的惩罚生气。 这让步霄脸色更加阴沉,因为惩罚的目的,便是要让被惩罚者受到教训,产生悔恨、痛苦的情绪,如果被惩罚的一方无动于衷,这就让人觉得不够圆满。 起码唐罗此时的表情,就让步霄觉得,自己的惩罚,好像还不够重。 所以他又朝唐罗问了一句:“龙西唐罗,你对这惩罚,可有异议?” 连续五届无法参与武道大会,不管对哪方势力来讲都是巨大的损失,更何况第一次出现的龙西联盟就表现的如此有竞争力,这背后的损失根本无可估量。 即便唐罗自己心大无所谓,可他回到家族之后,一定会受到惩罚,眼下这若无其事的表情,只是一种装样而已,他可不相信世上有人能如此淡泊。 惩罚已下,却还要追问被罚者是否有意义,这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龙西三名队员皆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特别是萧子玉本就暴躁易怒,被步霄这一挑衅,更是激怒攻心,想要爆喝出声,却看到唐罗伸出了手挥了挥,让几人安静。 安抚完几名队员后,唐罗朝着云台上的步霄扬声道:“龙西并无异议,只是有些遗憾。” 世家的公子们听到唐罗的话,心中亦是暗叹一声,何止唐罗遗憾,他们亦是如此。 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绝世天骄,可以改变世家的地位,却被武圣山这般打压,换做他们在唐罗的位置,哪能这般心平气和,不当场撒泼就很好了。 可即便愤怒又有什么用呢,这儿是毕方山,圣地的外门,平台上站满了凶境修为的仲裁官,虽然不见几位大仲裁的身影,但光是云台上那位闭目养神的老宗师便让人不敢造次。 他们遗憾于龙西的遭遇,更欣赏唐罗的冷静,因为任他们怎么看,都没挑出龙西一行在这场武道大会中的错误。 可能唯一的错误,便是唐罗太过惊艳优秀吧,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武圣山作为人间圣地,怎么会允许一峰首徒被一个世家公子战胜呢。 不光是世家,就连那群宗派的弟子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唐罗身上,仿佛要将这冠绝一世的天骄印在脑中,哪怕他们之后再无机会见面,也绝不会忘记,1784年的毕方山上,曾经有一位精彩绝艳的世家体修,拳震山河! 唐罗本身倒没那么多感想,他的遗憾只是无法亲手报复罢了,如果步霄是个遵守规则的人,这就是他唯一能够通过自己的手报仇的机会,可现在看起来,这位武圣山道子好像根本不想给自己这个机会,那没办法,只能将武者争锋的事,变成其他的事咯。 重明峰方向响起清亮剑鸣,一道金色剑光以惊人速度飞射到毕方山上空。 一百三十四章:另辟蹊径 那剑光杀气腾腾,更有凤鸣蕴含其中,这说明除了剑道修为精湛外,亦有柄不可多得的神剑。 而眼下整个毕方山能有这般剑道造诣的,除了元洲徐氏的行走,不做第二人想。 遁光出现不过数息便越过一峰距离在天南停住,金光散去,出现一名身材修长高大的年轻人手持一柄燃着幽焰的金色长剑。 此时的徐老赢满身杀气,一双迷离的桃花眼中具是厉色,直视云台上步霄,喝问道:“步兄,你为何要如此包庇一个挑拨三大圣地关系的阴险小人!?” 刚刚还面色如常的步霄脸色突然一变,他怎么也想不到,徐老赢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下,将此事抖搂出来。 一直在云台闭门养神的步淳听到徐老赢的话,突然将眼睛睁开,原本慈眉善目的老者变得无比严肃,朝着步霄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步霄不光是武道大会的负责人,更是武圣山的当代道子,未来至少是一山之主的人物。 步淳可以允许步霄随意惩罚前来参赛的任何一个世家与宗门,因为这本就是武圣山和御兽宗创造的游戏,目的不过是给年轻人活动交流。 或许在世家来看这是不容错过的机会,可在武圣山眼中,就是丢些鸡零狗碎让年轻人争抢的活动而已。 但圣地是不同的,不管是中州佛国和元洲徐氏,都是武圣山极力交好的对象,这不光是因为上古便传承下来的情谊,更是因为圣地与圣地之间有很多紧密的合作,武圣山作为一个武道研究机构,一直以来便以中立自居,极力保持与各个圣地的关系。 特别是元洲徐氏,武圣山很多融合血脉的武道研究,都需要徐氏的支持。 武道大会不过是游戏,即便停了也没有关系,可一旦和徐氏的关系破碎,很多研究便会停滞,前期海量的资源投入都会白费,所以在步淳看来,这个挑起三方间隙的弟子,其心可诛! 而步霄听到身旁老宗师质问,心中无比苦涩,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成这样,而好友的质问,更是让他无法回答,但他知道,从百草仙府回来的徐老赢已经知道段千愁的存在,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所以他只能为其遮挡,生硬回应道:“徐兄,即便是段千愁带佛子去的药谷,也是出于治愈伤患的好意,之后佛子见到资质卓越的唐星想要传承衣钵,更是天大的福缘,如果徐兄说这是在挑拨三大圣地关系,恕步某不敢苟同!” 与其说这些话是用来回答徐老赢的,不如说这是用来回应步淳的,步霄只有将这事儿做成一个巧合,做成一段好意,才能让段千愁尽量免责。 可他心里也清楚,这也不过就是说此而已,因为他根本无法解释,段千愁一个大鹏山的首徒,为何会出现在毕方山。 但眼下事发突然,他也来不及思虑更多,只想尽量为表兄争取,希望可以获得一个最好的结果。 可这番准备好的说辞,却让徐老赢更加愤怒了:“你既然早就知道段千愁的作为,为何不去阻止,难道你忘了佛国曾与圣地的约定,法不传宗派弟子么?段千愁明明知道唐星是我表弟,却不提醒衍空,这难道还不是有意挑拨么?” “徐兄慎言!” 步霄心中发急,知道一旦此事被这样定了性,段千愁的前途便全毁了,也顾不上和徐老赢的情谊,冷声道:“唐氏这个徐氏亲族,只是你一家之言,据我所知,天凤剑圣一脉根本没有承认西陵唐氏亲族的地位,不说唐罗、唐星,就连其母徐姝惠都被抹去了族名,徐氏宗祠更没有给唐氏排位!这算哪门子亲族?” “步兄,你太令我失望了!” 徐老赢眼中满是失落,就连握着御虚幽凰剑的右手都在轻颤,无力地将怀中一封信纸取出高举,恨声道:“姑姑数年前便已回到元洲省亲,并将唐氏三房唐森一脉刻下铭牌,因为男丁不在,便由家父替唐氏一脉将排位送进宗祠,这是家父的回信,请老宗师过目,看看徐某可有虚言?” 剑气包裹着信纸,化作一道流光往云台射去,步霄只觉得头昏脑涨,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的乱窜,只想一指将这书信点碎,可他知道,这毁灭证据的做法就等于承认了徐老赢的控诉。 虽然步霄看起来面色不变,背在身后的右拳却是不自觉的紧握。 因为他明白,今日之后,段千愁在武圣山的前途,彻底毁了! 云台上,仙风道骨的步淳伸手接过信件,打开前不由得看了徐老赢与唐罗一眼。 其实药谷那战,他也有所耳闻,可他关注的重点却是那个能与衍空对峙的年轻人,对于事情的起承转合却并不了解。 至于那之后徐老赢发出神剑敕令元洲灭佛,和那之后昆吾山脉的一场大战,其实都被武圣山看在眼里。 只是一向在圣地中保持绝对中立的武圣山以为只是两个当代小圣王互相看不顺眼,想要分出一个胜负。 这种事情其实谁都不好插手,所以他们也就听之任之,假装不知道。 可现在却发现,不管是元洲灭佛还是两小圣王之战,都是因为武圣山某个弟子挑拨,而挑拨者还是一峰的首徒,这事的兴致顿时变了。 一目十行的将信件扫过,确定了唐罗与唐星是被徐氏承认的亲族后,步淳冷哼一声将信件递还给了徐老赢,又朝步霄传音质问道:“作为圣地道子,你便如此放纵自己的亲族么?” 又转头对徐老赢扬声道:“徐行走,三日内,武圣山必会给元洲徐氏与中州佛国一个满意的交代。” 徐老赢收剑而立,接过云气包裹的信件,朝着步淳拱手一礼道:“多谢老宗师做主。” 言罢,又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步霄,拱了拱手道:“步兄...唉!” 怀着复杂的心情落到地面,徐老赢将信件交到唐罗手上,悄悄传音问道:“这样做真能弄死段千愁吗?他好歹是一峰首徒,武圣山应该不会严惩吧?” 接过信纸的唐罗面不改色,传音回道:“你放心,肯定行,谁让他姓段不姓步呢。” 一百三十五章:苍龙出海 从根性上来说,唐罗认为自己首先是个武者,然后才有一些七七八八的头衔,所以在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奉行能动手的就别多废话,尽量不留手尾。 可人生在世,总有无法动手的时候,当你面对武圣山这样一尊庞然大物,动不动手已经不仅仅是你能不能杀死目标客户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段千愁虽然是一峰首徒,但其实并未被他放在眼里,以唐罗和徐老赢的战力,即便这大鹏山首徒是位突破凶境十年的武者,也决计讨不了好。 可他背后是大鹏山,大鹏山的背后是整座人间圣地,如果不寻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他们连段千愁的面都见不到。 所以,唐罗最初的设想便是按照武圣山的规矩来,希望步霄能够信守诺言。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将所有信任赋予道子的骄傲上,作为一个悲观主义者,唐罗喜欢从一开始便将此事推到最坏的地步。 已经习惯在绝望中挣扎的他早就设想过,如果步霄反口该怎么办,甚至把事情做绝,不顾他三关的排名,直接将他按在第四名的位置。 到了那时,哪怕他心再在不服气,难道还能质疑武圣山的决议不成。这便是和规则制定者争斗,最大的难题。 道子步霄作为武道大会的负责人,他有足够的权限与手段,让唐罗失去问道的资格。 所以,从一开始唐罗便没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位道子的人品上,而是准备了三套预备方案。 毕竟见识过麒麟山道子痞气的他,实在无法对步霄这个圣子抱有多大的期待。 还是得感谢从元洲的这封急信,不然唐罗与徐老赢便只能铤而走险了,而现在的结局,在他看来,还算比较完美。 刚刚趾高气昂的武圣山道子此刻沉默不语,虽然老宗师说三天才有答复,可不用想也知道,一个非步家的首徒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就好像,步麟敢对着韦寒渊呼呼喝喝,但步淳一怒步霄都不敢吱声,两者都是大宗师,差得不过就是一个步字而已。 如果今天事情是步麟做的,武圣山最多小惩大诫,可换成段千愁,这交代绝对不止惩罚那么简单。 他只管等徐老赢的消息就好了,将书信收回怀中,唐罗朝龙西三人淡淡道:“走了,回龙西。” 刚刚还火气冲天的三名队员此刻昂头英雄,跟着队长便离开了毕方山平台,没有一丝留恋。 回到重明峰的四人将行李简单收拾了下,便在侍者的带领下准备下山,走到山道路口的时候,唐罗却停住了脚步,朝另外三名队员道:“你们先回行馆,我稍后就来。” 三名队员不明所以,却还是点头应是,跟着侍者离去,待到四人离开视线,唐罗走到一旁,朝着陈梦庐拱手一礼道:“见过陈宗师。” 陈梦庐调笑道:“小友现在离去,是想与那曹长青一般,对头名奖励弃如敝履不成?” “陈宗师说笑了,小子可没曹长青那般好的出身,怎能如此潇洒。” 唐罗轻笑摇头道:“只是小子此时已经不适合呆在山上,毕竟折了一峰首徒,你说那些大鹏山的师兄师弟找上门来挑战,小子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至于奖励嘛,我已拜托徐老赢帮忙捎回,希望这家伙不会丧心病狂,将宝物典当换做金银才好。” 摇摇头,陈梦庐失笑道:“观徐行走气度,不似传闻中那般轻浮,看来举世传闻也无法尽信。” “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唐罗耸耸肩:“传闻这种东西,听个乐就好,还未感谢陈宗师回护之情,小子在此谢过。” 在他和曹长青斗战之时,陈梦庐宗师便站在天穹之上,只是除了有限的几人外,其他人都没发现这位宗师。 而唐罗也明白,陈梦庐会出现,是害怕自己吃亏,虽然最后因为曹长青的自负轻易获胜,但这感谢之情还是要表达的。 “同样是凶境修为,曹长青无法发现陈某,小友却是一眼便看穿,仅凭这一点,这御兽宗的内门弟子便败的不冤。倒是陈某多此一举了。”陈梦庐摆手叹道:“只是今日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见,所以陈某特来见小友一面。” 唐罗拱拱手认真道:“陈宗师太客气了,这天下虽大,只不过游龙几尾,您此去北邙苍龙出海,他日定能重见。” “承小友吉言!”陈梦庐笑了笑,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此时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洒脱,眼神中仿佛有光。 告别完陈梦庐,唐罗迅速追上了龙西一行,萧子玉一脸惊异道:“我还以为你越想越不忿,回去找步霄麻烦了呢!” 李玄霸和崔浩然皆是深以为然的点头,只是那名年轻侍者听到这话浑身打颤,他怎么也没想到,龙州竟有如此狂徒。 而唐罗看着有些失望的三名队员,笑骂道:“说什么傻话呢,此刻步霄正在气头上,我若回去挑衅不正遂了他的意么。想保的人没保住,还被大宗师训斥,他现在得多想找个人发泄下啊。换做平时这架打就打了,可今天不行。就得让他把这口气憋回去,感受下这种有心无力,最好憋出个心魔,成为他证道障碍!” 步霄金口一开,便夺了他的问道名额,断了龙西联盟五届的参赛资格,那么他也得给对方添点堵吧。 武者最重念头通达,越是起点高的武者,所面对的执念便越复杂。 因为一般武者所拥有的资源太少,根本没有时间迷茫,便要投入到资源的竞争中,可圣地的武者他们要做的,可不止找到本我和自我那么简单。 或许是拥有的太多,这些人普遍都有只要我想做便一定要成的执念,就好像步麟一定要赢,步霄一定要保下段千愁。 所以,这次段千愁受罚,步霄便会念头不通达,而唐罗不死,步麟将永远脱不开阴阳碾的魔障。 傻子才留在武圣山呢,赶紧回龙西,见识完年轻一辈的武者之后,唐罗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一百三十六章:错处 唐罗如此干脆的离开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站在云台上的步霄脸色更是无比阴沉。 在发现自己无法保住段千愁的头一秒,他便已经做好了要让唐罗付出代价的准备,只要设法支开了徐老赢,哪怕拼着被责罚,都要将这混蛋修理一顿。 可唐罗这转身一走,却让他计划落空,他是武圣山道子,需要坐镇中枢处理很多事物,为了私愿擅离圣地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极限。 但错过这次,他再想找机会教训,便几乎不可能,或许只有剥夺了龙西的奖励,才能让这念头通达一些。 心中有了决议,步霄正想以藐视圣地之名剥夺了龙西联盟四人的奖励,便听到台下的徐老赢朝云台拱手扬声道:“这份家信数日前才寄到武圣山,唐罗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好消息回禀龙西,所以才马不停蹄地离开。并特意拜托我代领龙西的排名奖励,步兄,没问题吧?” 且不说武圣山现在还欠徐老赢一个交代,单说唐罗找的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让步霄难以拒绝。 仿佛被一口郁气顶在胸口,骄傲的武圣山道子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没、问、题!” 步霄的脸色更加阴郁了,因为他知道,随着他答应徐老赢带领奖励的要求,他将再没有惩治唐罗的手段,毕竟人都走了,难道还派人追回来吗。 从小打到从未吃过亏的步霄生平头一次,觉得世上竟有比步麟还要让人讨厌的人。 “早知道那日在药谷便该答应对方的挑战,又怎会今日横生诸多事端!” …… 胆大包天的大鹏山弟子挑拨三大圣地的关系,这则流言从历次毕方山管理的宗派弟子口中迅速散播开来。 所有人都将这事当成了今年最大的八卦,就连一个世家公子取得龙州武道大会的头名,获得冠绝一世头衔的奇闻也被盖住了。 任谁都想知道,究竟是何人竟敢如此胆大包天,而后,大鹏山首徒的生平便被挖了出来。 步氏外戚、道子表兄、最年轻的金鹏战体修行者、极其护短的性格... 原本风光无限的大鹏手首徒一夜之间便被革职受压苍龙山的毒龙涧中,被双绝暗卫的宗师施展离魂之术进行拷问,想看看他究竟为何要挑起三大圣地的间隙,若不是因为有人求情,甚至有宗师提出或许使用更加残酷的搜魂手段,将段千愁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挖出来,毕竟光以离魂之术对付一名强大的凶境武者,还是不够稳妥。 就和唐罗判断的那样,对武圣山这群武痴来说,所有可能阻碍他们研究的人,都是必须清除的障碍,即便是外戚也没有丝毫情面可言。 据说毒龙涧中的哀嚎持续了整整一夜,而最终收集到的证据,却单纯的不得了,仅仅是因为想为步尘报仇,便不惜利用佛国圣子,这种愚蠢更是让武圣山的宗师们出离愤怒,继续深挖。 在双绝暗卫将所有证据收集之后,众人更是惊讶的发现,段千愁将衍空诳去药谷那日,步霄曾经有过短暂的擅离职守,大鹏山方向苍穹曾出现雷霆万钧,之后段千愁回大鹏山,领了三日禁闭。 这说明,步霄从一开始便知道段千愁的举动,却有意包庇。 这下子武圣山整个都乱了,一场针对现任道子的宗师大会开启,十圣山各有一位宗师聚集在圣武峰的大殿,由大鹏山的山主进行主持。 “步霄初任道子便私心极重,因为一个外戚便置武圣山千年来的中立原则于不顾,虽然修为惊人,但这般作为实在难堪大任,我认为将其道子身份收回,重新进行一轮考效!” “考效什么?步霄是武圣山唯一一个全胜战绩的道子,说破大天去,这事儿也就是段小子自己做得不地道,如果他能提前与步霄知会,只是处理一个世家公子而已,那消那么多鬼蜮手段!?” “步九,我知道你想回护自己的孙儿,可你说得这是人话么,前因后果你都了解,步尘技不如人败北,哪有寻衅报复的理由。即便真要报复,也是步尘自己突破凶境之后,难道堂堂人间圣地,就连公平决斗的失败也接受不了了吗!?” “都别争了,都是百来岁的人了,一见面便吵吵闹闹让外人看见像什么样子。要我说,此事就是步霄太重私情,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给佛国与徐氏交代,因为段千愁的挑拨,徐氏行走不惜发动了神剑敕令元洲灭佛,此刻元洲已有千余座庙宇被毁,百万沙弥还俗,一些主持、禅师更是被直接驱逐,据说焚烧的典籍更是熏得白昼如夜,飞灰经日不散。只凭一个段千愁,怕是不能平息佛国的愤怒。” “秃驴的愤怒不平便不平罢!怎么,你还想将步霄送出去不成?”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 议会是讲理的地方,可一旦牵涉上亲情,很多事情便不能按照理来。 就好像大鹏山好不容易出了个道子,不管这事在外人看来有多愚蠢,大鹏山的步氏一脉一定是极力为步霄争取的,加上很多并不将中州佛国放在心中的本脉宗师,这场商议道子处置办法的议会很容易变成相互的口角扯皮。 所以,一通对骂后宗师们不欢而散,而步霄也从帘幕后面出来,朝着还留在议事厅中的步九下跪抱歉道:“孙儿不孝,让太公担心了!” 步九摇摇头,伸手将孙儿扶起,叹道:“可知道,此事错在了哪儿吗?” “孙儿错在没有第一时间阻止表兄犯蠢,若是能...” 步霄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祖父眼中越来越深的失望。 “段小子可以做事愚蠢不计后果,但你是武圣山的道子,怎能与他一般。从你下定决心要保住他的那一刻起,你便要清楚,此事绝对不能暴露出来,那日药谷中见过段小子的人,便必须一个不留。试问这样一来,你又怎会落入如此被动的境地。” 一百三十七章:说法 当人走到一定的高度,再想面面俱到就不太现实了,这倒不是说之后尽皆都是零和游戏,只是决策倾斜之下,总有受益者与受害者,无非是看哪方人数更多和更重要罢了。 其实以步霄的智慧,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不然他也不会在事情结束后就将所有药谷医师驱散,伤员转移。 骄傲如他终究没有为了遮蔽自己表兄的错处去犯下更多的错处,或许这是他今日陷入被动的原因,但他并不后悔。 面对一个世家天骄便要曲折本心,日后他如何统御人间圣地! 所以对于祖父这番教诲,步霄沉默以对。 步九一看孙子的模样,便知道对方根本没听进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议事厅。 三日后,两封武圣山对事件说明的书信从御兽宗的驿站发出,一封寄往元洲中赢城,一封寄往佛国。 就连留在武圣山的徐老赢都没想到,保持中立原则的武圣山在对待一个犯错的首徒时,居然会如此雷厉风行。 「大鹏山首徒段千愁心生恶念,挑拨佛子衍空与徐氏行走间隙,引得圣地动荡,今已查实,打入毒龙涧受百日虿毒之刑,终生不再录用。望徐氏可以收回灭佛成命,允许元洲信众重拾佛法。」 徐老赢拿着大鹏山主的敕令,面色复杂,指了指眼前摆在龙西排名奖励边上另一份更加丰厚的物资,朝着前来送信的仲裁官问道:“先生可知,大鹏山对佛国与衍空的补偿是什么?” “回禀道子,乃是经阁中收录的佛卷三千原本与一部般若宝术。” “知道了,请回禀步山主,我已看见武圣山的诚意与但当,不日便会收回灭佛敕令。” “多谢徐氏行走宽厚。” 仲裁官满脸喜色的行礼后便从别院离去,徐老赢看着堆放在院内的物资,苦笑摇了摇头。 其实唐星识海中禅念被拔,他和衍空便没了过不去的仇怨,继续为难一些元洲的信众自然也没什么意思,收不收回敕令都在他一念之间。 他只是震惊于武圣山的态度,或许在这方势力眼中,中立的风格要比其他更加重要,哪怕是亲族犯了事,也不容一丝温情,实在太显冰冷了些。 除此之外,他更明白了武圣山对武道大会的态度,一群世家弟子与宗派弟子三年一届拼死拼活半月,获得的奖励还够不上自己得到赔偿的一半,看来高高在上的人间圣地根本没把龙州世家当回事,或许这就能说明,为何他挑战全城看到的武者都是那般孱弱了,因为作为人间圣地的武圣山,根本没有将最先进的武道理论公布在这一洲。 他们宁愿将这些研究束之高阁用以赔偿,都没有公布出去,所以龙洲孱弱,岂不是理所应当嘛。 “真不知该说你们大气好,还是小气好。” 徐老赢看着堆放在院中的物资,幽幽叹道。 …… 话分两头,留在武圣山的徐老赢得到了说法,而那日下山后的龙西一行则迅速回到了龙西别院,怀揣书信的唐罗归心似箭,迫不及待的想将这家书送到父亲唐森手中。 而他一回到行馆,便瞧见了正在亭中读书的米白。 三年未见,米白清瘦了些许,但眼睛却越来越亮,原本平和中的那丝悲苦不翼而飞,除此之外,更让他看见了一桩奇事。 将米白送到百草仙府时,他是独自一人还身受重伤,而一别经年,除了精气神焕然一新外,他重拾武道不说,身旁还多了一位,蜕凡境巅峰的漂亮姑娘。 米白认真看书,姑娘却是在认真看着米白,待到书生翻页时,两人眼光一碰相视一笑,一切都是那么得和谐。 “看来百草仙府一行可不光治愈了手伤,不介绍下这位姑娘是谁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气氛,正是已经站到亭边的唐罗调笑。 如果说几年不见,米白只是清瘦了些,那么唐罗就真正壮了不知一圈,只是那清秀的面庞还是不改,让他看上去有些不太和谐,有种脖颈以上都是拼接起来的别扭感。 米白放下书本,站起身形,朝着唐罗便是拱手一礼,而女子看见米白行礼,亦是对着唐罗一礼。 “多谢唐兄几年来照顾那些孩子,使其度过滔天水患,米白感激不尽。” “行了行了,酸不酸。”唐罗没好气的摆摆手,笑骂道:“难怪别人都说友情得维护,这才几年不见便如此生分客套,看来老白你已经忘了我这个朋友了呀。” “米白怎会忘记。”清秀书生笑着转身,含情脉脉的对身边女子道:“凝雪,这便是我向你提起的唐罗公子。” 女子听到米白介绍,朝唐罗又行了个万福道:“小女子陆凝雪见过唐天骄,夫君养伤时经常提起您,说您乃不世天骄,西陵的万家生佛。” 女子声音清脆明亮,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虽然说得客气,但唐罗却隐隐能看出对方眼中的平静淡漠,仿佛这不世天骄和万家生佛的名头根本不能让他动容。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一个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便能有14000+灵力的百草仙府弟子,又怎么会把什么西陵天骄放在眼里呢。 摸了摸鼻子,唐罗回了一礼道:“夫人太客气了。”与陆凝雪简单寒暄后,又朝米白道:“我们马上要准备回龙西,不知白兄你意下如何?” 人生一切都在变,如果今天只有米白一人,唐罗觉得他一定会跟自己回到龙西,但多了这个女子便不好说了,所以有些事情他还是要问清楚,毕竟对米白这样本分的人来讲,或许昆吾郡更适合他生活也说不定,而且陆凝雪一看便是百草仙府弟子,他可不觉得一品宗门的门规会如此宽松,所以哪怕米白提出继续留在昆吾郡,他也不会有一丝惊讶。 毕竟梦想这个东西,总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变化的嘛,男子汉大丈夫,一直将奶孩子当做自己的志向,听起来也不像那么回事儿啊。 米白与陆凝雪相视一笑,答道:“我当然与你一同回去啊。” 一百三十八章:将行 问答的倒是挺干脆,但唐罗却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陆凝雪。 “多谢唐公子关心,凝雪已向宗门递交了游医申请,夫君去哪儿,凝雪便去哪。” 女子含情脉脉的望着米白侧脸,动情道,书生感受到这炙热的目光,回过头由不得痴了。 莫名其妙便开始了一场能让人鼓起满身鸡皮疙瘩的对视,仿佛这世界只剩下这对“哔”男女,唐罗觉得自己继续呆在院中根本就是个多余,忿忿离去。 走到萧族长的修炼石中,大门自动开启,第一眼便看见百余条彩色龙影在修炼室中四处乱窜,每一尾龙影具是神威幻象,威能不下于玄级灵技,而此时小小一间修炼室中何止百尾,这般威力却没将这房子毁坏,就连蒲团、灯烛都没受到一丝侵扰,这等灵力掌控能力,让人瞠目结舌。 即便是他这样的绝对灵力掌控者,也赞叹于萧锦林的灵技造诣,忍不住鼓掌道:“萧宗师的灵技造诣越发精深了,刚出龙西时只能做到精准控制八十一尾,这才不过半月便破了百尾,这等精进,可喜可贺!” 灵质化肉身是证道大宗师的第一条件,在这个环节之后,人体肉身彻底被灵化,结构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血肉变成了灵质结构与灵液,就连器官也发生改变,人体变成了更加适合存放与统御灵力的集结,被神魂统御。 在灵质化肉身之后,武者不光能控制自己掌控的灵力,更能通过神魂影响外界空间,而一般的攻击手段,拿大宗师再无办法。 百余条龙影聚合统一,凝聚成了萧锦林的模样,朝着唐罗笑道:“冠绝一世的无双天骄,即便足不出户也能听到关于公子罗的传闻,难怪唐氏如此信任地将所有名额交给你统御,这般年纪的凶境,真是闻所未闻。” 这一路上来得太平,唐罗又将灵力存在星子之中,萧锦林自然没有发现这个年轻人已经到达凶境,甚至在心里还觉得唐罗与萧子玉不过伯仲之间,可在听完武道大会的传闻后他知道,这一桩桩一件件,根本不是一个蜕凡武者能够做到的。 横扫外门一百擂,拳震山河罗魔王。 有板有眼的传说中,唐罗已经成了昆吾郡最炙手可热的新星,龙西行馆的拜帖已经堆得如小山那么高。 “此次武道大会,龙州出得风头太大,已经有很多人的眼睛挂在了我们身上,你怎么看?” 所谓深山修行无人问,一鸣惊人天下知莫过如此,只是这样一来,却和龙西想要隐藏自己暗中发展的方阵背道而驰,因为接触过多,有些秘密总会败露,所以萧锦林觉得需要提醒一下眼前站在风暴中心的年轻人。 而关于这一点,唐罗早就想过:“这些交往对龙西并无意义,那些拜帖都让侍者拒了吧,眼下我们得迅速赶回龙西。” “怎么了?” “萧族长可能还不知道吧,这次我不光出了风头,也连累龙西受了惩罚,禁赛五届。从离开昆吾神山后,我便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窥探,但任凭我如何扩张六识,都无法探得源头。而能做到这一切的,除了武圣山不做第二人想,虽然步霄初为道子手中掌握的力量有限,但昆吾郡里头不知道有多少败落世家想拍这人的马屁,更何况弥氏的残兵败将也在这儿,此刻肯定已经听到了关于我们的传闻,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动身为好!” 如果今天只是他和萧锦林两人,徒步回龙西都可以,可是加上其他几个就不太行了。 先不说刚刚拔除禅念虚弱的唐星,就是萧子玉、李玄霸、崔浩然三人在凶境合击面前也是个十死无生的局面,这种情况下,当然是离开的越早越好。 交代完现在的情况,唐罗又问道:“对了萧族长,怎么我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唐星,他现在怎么样了?” 被海量信息冲刷,日前刚刚拔除禅念,这个时候应该在休息,唐罗这样问只是想知道这小子在哪个房间修养,而得到的回复却是让人啼笑皆非。 “拔除禅念后昏迷了两个时辰,醒来后便冲出了行馆,龙影一路尾随,唐星进了春香楼,再没出来过...” 修炼室的气氛有点尴尬,唐罗表情有些不自然,嘴角抽了抽,终归还是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多谢萧族长,我出去趟,一个时辰后动身返航。” 出去干什么,当然是去春香楼里将小家伙提出来啊,他真的很好奇,这货的心该有多大。 迷传灌顶,浑浑噩噩了十日,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去寻欢,怎么,是想靠性发电,用爱证道吗。 无苦寂灭心经诶,哪怕只吸收了百分之十,就一点儿触动都没有吗,这禅宗也太弱了吧! 一脸无语的唐罗乘车去到天香楼,向老板禀明来意后终于在华贵厢房看见了左拥右抱的小正太唐星。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当他看见唐罗走进厢房,并没有第一时间改变面貌正襟危坐,只是举怀站起,笑着朝唐罗道:“恭贺兄长取得武道大会头名,盖压当代,同辈无敌!” 两名依偎在唐星身边的妓子一听贺词,看向唐罗的眼中都要滴出水来,若问昆吾郡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毫无疑问便是这烟花之地。 眼下昆吾郡最大的新鲜,可不就是拳震山河的龙西公子唐罗么,想不到风暴中心的天骄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能够攀上的话... 无视了两名妓子走到桌边的唐罗接过唐星恭敬举起的酒杯,一口饮进后将其放下,对着小正太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看来参佛十日,你也不算一无所获。” “这样的收获,还是少些罢。” 唐星看着兄长将酒饮尽后,自己又斟了一杯,叹道:“这十日浑浑噩噩,我不是我,几乎被佛理淹没。那时我便在想,如果有朝一日我能够重获自由,一定要阅遍山河锦绣,多上几个女人,才不枉此生!” 一百三十九章:意义 参佛十日,唐星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变得越发成熟,只是代价却是有些大。 想要及时行乐玩女人只是表征,真正的内在是什么,是看到佛理之后破灭了对永恒与不朽的幻想,甚至连超脱都不敢奢望。 与其辛苦一世最后一无所有,不如早早放弃及时行乐,也好过最后的空虚悔恨。 两名妩媚的妓子自然听不出这志向中的悲凉与深意,反倒是娇笑着扑到小正太怀里,夸赞着“真名士,自风流。” 唐星也在笑,大声的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愚蠢。” 低喝如同闷雷炸响在厢房内,震断了靡靡丝竹之弦,吓得琴师瘫坐在地。 两名妓子更是花容失色,像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了,浑身无法动弹。 天龙之影化作大手,将闲杂人等甩出门去,大门轰然合上。 驱逐所有闲杂人等之后,唐罗大马金刀的坐在唐星面前,也没管脸上挂满泪痕的小家伙,拿起一副没人用的筷子便开始席卷席间的饭菜,一边吃着一边和小家伙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你先坐下陪我吃顿饭,吃完我们便要离开昆吾了。” “自母亲走后,我们一家就很久没有坐下好好吃饭了,男人都有各自的事物,父亲需要统管七城武堂,我一心想要参透武道穹顶,你也在为了变强而努力着。有时候我在想,一家三个男人,大的那个算是绝代的武者,小的两个也算天骄,怎么就像要把一个家给过没了?最后我想通了,因为母亲不在,而男人根本不懂怎么过日子。” “你尝尝这鱼不错,应该是昆吾这边的特产,别光喝酒。” 唐星盯着唐罗夹来的半条鱼,一直追着它落入自己碗中,木然道:“这跟母亲有什么关系?” “就比如现在,要是母亲在的话,应该能好好安慰你一番,顺道补偿下你这几年来缺失的母爱,但作为兄长,我就只能跟你说些不一定有用的道理了,你且随意听一听。” 唐罗将另外半条鱼塞入嘴里,随意咀嚼两口便咽了下去,淡淡道:“我知道这十日给了你不小的打击,让你觉得,如无苦寂灭心经这般浩瀚的功法都不一定能登临彼岸,换做我们唐氏的通天诀就更加没戏了,不如好好享乐,反正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是吧?” “知道了又何必说出来。” 唐星低着头,拨弄着碗中的鱼尾,将白嫩的鱼肉胡乱地捣碎:“我不如父亲,更不如兄长,就连天骄之名,都全靠那件法宝,与其这般辛苦,为何不好好做个废物呢?” 混乱,迷茫,自暴自弃,年轻人最容易出现的两种心态,一是踌躇满志,第二便是万念俱灰。 “其实吧,你应该庆幸能生在家里。” 唐罗听了小家伙的话,噗嗤一笑:“换了其他人家,听到有个兄弟愿意当废物,其他兄弟姐妹一定会大声鼓励,让你勇敢做自己。毕竟你知道,这个世界赢的方法,并不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一种,很多时候,我们能出众只是因为对手太过普通。什么天骄不天骄的,全凭同行衬托罢了。你还真以为,练武是为了什么彼岸啊?” “如果不是为了彼岸超脱,那练武有什么意义?” “看来那些佛理对你的影响还是很深啊。别搞错了,从一开始,我们练武,就只是为了活得更加精彩和舒适而已!” 唐罗放下碗筷,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你是愿意做被人主宰的蝼蚁,还是翱翔在苍穹的神鹰?” “这种事不用问也清楚,你刚刚说了,想要阅遍锦绣河山,阅遍世间绝色。可没有修为,你走在路上随便跳出个强人匪盗便能要了你的小命。就算走了狗屎运获得佳人青睐,你又有何德何能守护?” “再退一步说点实在的,男人是牛,女人是地,你一头小牛想耕那么多地,早晚有一天****累死在地里头。看你现在就知道,你的快乐,好像不只是春风一度,胜过人间无数这种嘛。” “那你想想,没有这十年来夯下的坚实武道基础,你真以为普通十五岁少年经得起整宿的胡搞,早累瘫在床上了,哪还有气力跟我在这以贤者模式讨论练武的意义?” “听完这一些,再来问你,觉得练武有意义吗?”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规律,如果前世的地球,学习与科研是最佳上升通道的话,那么到了这个世界,武道就成了最好的那条路,只不过,这种道理听得多了,也就没有了敬畏,人会习惯性的眼高手低,仿佛无法走到巅顶便没有了前进的动力。 其实,想要成为人上人,何用巅顶那么吃力,只消比普通人稍微努力一些,便能脱颖而出,就像人和人的资质一样。 1.1和1.0能够相差多少,真正决定最终成就的,还不就是能够坚持努力多久。 唐罗说得理所当然,唐星却听得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看着兄长,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从小他便觉得,兄长唐罗是个真正的武痴,因为自小府中的传闻,都是大公子如何早慧,六月开口说话,两岁识文断字,刚学会走路便要去拿武道藏书来看,原本他以为,似唐罗这般对武道的痴迷加上资质,一定是将王境彼岸当成目标的,却不想听到了这么一个“务实”的判断,让他几乎觉得都不认识这个兄长了。 “别用这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唐罗笑道:“作为家人,我当然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哪怕你决定要当个废物,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妥。但作为真正爱你的人,我总是要为你的安全考虑下的,以你现在的条件,当个废物能够接触到的层次也太低了,别的不说,就说阅遍锦绣山河吧,以你现在的修为,无尽之海去不了、冰川极地去不了、上不能直入云霄,下不能窥探幽府,唯一能横行的内陆,都要小心避过强盗歹徒,你这那是旅游啊,分明是探险嘛。” 一百四十章:世间真绝色 “再说美人,如果你对美人的定位只是这青楼女子的话,那么这一生倒能过得快乐,只是你不想知道,世间真正的绝色是什么模样的么?” “听闻暹罗酒国有圣女,她刚出生时便有一双如蓝宝石般剔透的眼睛,便是最凶恶的匪盗看上一眼也会自惭形秽。长大后,身体更是散发一股淡淡体香,当她沐浴的时候,会将一池的鱼虾迷醉,跃出水面只为看她一眼。” “就连天上的飞鸟也因为痴迷她的容貌而坠落,所以只能终年带着面纱。在她成年之时,暹罗酒国的世家公子抛家舍业,自发组成了一支圣女护卫队,号圣侍三千。” “朝昌云氏亦有天女,被称作没落豪门的最后一颗明珠,传说只要与她对视一秒,便会永坠爱河。她坐拥整个云氏的财富,拥有连上苍都嫉妒的美貌,如果不是云氏没落的太快,我毫不怀疑她最终的艳名可以盖压龙州各个宗派圣女。” “而龙州各个宗派,皆有色艺双绝的女弟子,每一位都是艳名远播,拥趸无数。” “所以臭小子,麻烦你睁开眼看看,就算你今天立志当个好色之徒,也提升下自己的审美标准嘛,一辈子在青楼里打滚便算是阅遍天下美人,尝尽天下绝色了?你是不是对美人和绝色有什么误解啊。” 唐罗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后砸了砸嘴道:“其实像你这种目标一百个男人九十九个都有,但可悲的是,这个目标对大多数男人来说,终究只是个不可企及的梦,而你却是真正有机会完成这个目标的人。所以,为何不试一试呢,彼岸只是境界,并不意味着精彩。” “相比于要求你登临彼岸,我更希望你这一生能活得精彩,尽量不留遗憾。你问我练武有什么意义,我没法回答你,因为它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相同,而且这意义只能你自己赋予。我的意义与你无用,反之亦然。” 唐罗的话仿佛为年轻人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练武的源动力,竟然可以是这么奇怪的东西,而他更奇怪的事,为何这些离经叛道的话兄长能够这样毫无愧色的说出。 唐星将好奇的眼光投向自斟自饮的兄长,问道:“您不生气吗?” “气什么?阅遍山河锦绣,睡遍人间绝色听起来可比站在人间巅峰,当世无敌要带感多了,毕竟揍男人哪有睡女人来得快乐,是吧?” 唐罗淡淡道:“至于其他嘛,除了看见困难就怂和有点儿蠢外,向往自由和美色都是人之常情,再加上你又没什么判断力,至少也得等你尝过试过了才能判断这究竟是不是你一生的追求。或许你试过之后又会变,但没关系,人的喜好总会在时间中不断改变,不到最后,谁能知道自己真正的喜恶。” 活得长和活的短最大的区别便在这儿,年轻人总是无比渴望当下的反馈,爱时天雷地火,怨时不共戴天,虽然尽兴却不稳定。而到了再年长一些,便开始深思熟虑起来,因为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跟漫长而艰辛的人生比起来,一时的喜恶真的不算什么。 年轻人面对一个遥远到可怕的目标,产生些想要逃避的感觉并没有什么,目标是彼岸也好,目标是美色也罢,只要能够继续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结果终归不会太差。 宽容只是因为看得更多更远,而且更有耐心罢了。 本以为会被一顿责罚的唐星突然感觉无比安定,虽然在被佛种摧残十日后他便有了这个念头,只是心中的礼法束缚却一直在折磨着他,作为名门之后,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就是在背叛唐氏首座府,一门天骄的招牌,即便是刚刚那些想要做废物的话,也不过就是借着醉意的狂言而已。 但他没想到,竟会收到这样的一份支持,感动塞满了胸膛却不知如何表达,只是低着头喝酒。 两兄弟对坐无言却不显尴尬,优良的厢房隔音更是让两人只听见彼此的咀嚼吞咽之声。 就像是回到了少年时那样,在府中的膳厅里一家人和谐的晚饭时光。 虽然老鸨安排了满满一桌盛宴,但在两个武者的大快朵颐下还是很快被一扫而空,唐罗从怀中取出一块白色方巾丢给唐星,又取出另外一块擦了擦嘴道:“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该动身了,别让萧族长久等,不礼貌。” “嗯。” 轻轻应了声,唐星低头将衣衫整理好,并把散乱的头发束到脑后,待做完这一切后,又变成容貌清秀剑眉星目的小正太了。 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的五官眉眼有七分相像,只是唐星不但继承了母亲徐姝惠的双眼皮,更有长长的睫毛使得他看起来更加俊朗讨喜,小的时候更是因为这有些女孩子气,所以唐罗一直叫他小正太。 现在稚气褪去,没了幼时的奶气多了几分武者的刚毅,极是俊朗。 “嗯,要是单眼皮睫毛短些的话就更英俊了!” 唐罗抱着胸,朝着整理好的小正太夸道,引得后者一阵失笑。 因为两人五官最大的差别,便是眼皮一单一双,睫毛一短一长。 这番话,不就是在自夸吗。 付了账走出春香楼,两兄弟上了马车,不多时便回到了龙西行馆,三名队员早就准备好了行囊车架,因为多了一对夫妇和不少行礼,原本准备的车容量不够,所以贴心的侍者临时调派了一辆。 唐罗回到行馆,直接带着唐星钻进米白夫妇的车厢中,一进门便道:“老白,米夫人,这是舍弟唐星。” 又一拍小家伙的后脑勺,将他提溜起来道:“还不叫人。” 小家伙此时满脑子都是厢房中唐罗讲得话,根本没发现车厢中还有别人,被拍得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搜寻,而是朝兄长抱怨道:“哥,我觉得你的方法也不太靠谱,就算我把审美标准提高了,又怎么接近那些圣女,你都说了那些人不是宗派弟子就是什么圣女,唯一一个没落的云师大小姐还被那什么项楼兰给娶回了家。难不成我练武是为了学那采花贼,悄悄潜入后春风一度就跑吗?哥,你怎么了额?” 米白是读书人,陆凝雪更是百草仙府的弟子,救死扶伤的医官,此时两人皆是以震惊的表情看着两兄弟。 唐罗面无表情的一手刀斩在唐星天灵,只觉得这货已经败光了自己的清誉。 一百四十一章:真实的世界 龙西一行四个队员,除了少年天骄这一身份外,更是一群春香楼开夜车的损友,所以唐星上车时根本没有注意,只当两人是萧子玉他们,自然也没什么避讳,便直接在车厢说了,反正自那晚团建之后,他也没有什么天骄包袱。 可此时被兄长一记手刀劈在脑门上,却有些回过味来。 “老白?米夫人?” 这奇怪的称谓跟龙西集团毫无关系,听起来倒像是生分的外人。 抱着脑袋的少年回头一看,脸色便是一垮,一个书生模样模约三十岁的男人朝自己尴尬的一笑,身旁那位漂亮的小姐姐却是柳眉倒竖,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鄙夷,那眼光如同钢刀般在两兄弟身上横斩,仿佛给人定了性。 “呵..呵呵。”干笑一声,捂着脑袋的小正太朝着两人道:“唐星见过二位,刚刚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小子虽然贪花好色,但兄长可是真真正正的君子!” 言罢,还得唐罗使了个眼色,那得意的模样分明是在讨要夸奖,却让唐罗额头爆起了青筋。 因为在他这番多余的找补下,陆凝雪眼中的鄙夷更甚,因为医道四诊,分为望、闻、问、切。 为了要精确分辨药草,医师须得有极为敏锐的嗅觉才行,两人刚刚才在春香楼大快朵颐,身上可不止沾染了酒气,更是有股浓烈的风尘气味,即便是米白都闻得出来,不然两人也不能只凭一句话变成这般。 这番找补与其说在帮忙,不如说描黑,唐罗已经对这个蠢货失望了,面无表情的扬起手又是一刀,斩在唐星脑门。 这一次可不温柔,疼得小家伙抱着脑袋便蹲在了地上,只能“嘶嘶嘶”地倒抽凉气。 收回手刀,唐罗朝着米白和陆凝雪淡淡道:“适才与舍弟谈到世间绝色,让两位见笑了。” 把话说完,便自顾自的坐下,闭目养神,而米白身旁的陆凝雪看着抱头蹲地的唐星却是眼神一变。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身为百草仙府的弟子,她当然能看出刚才那一记手刀蕴含的力量,那一击若是斩在一般凡境天灵,足以将头骨斩碎。而眼前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孩子却是生受一击,除了疼痛难外竟连晕眩都没有,这种承受能力决不是刚刚初入蜕凡能够达到的程度。 作为一个医者,经手的病人无数,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武者,所以他们对一个武者的肉身强度有着很精准的把握,即便是修行什么了不起的锻体秘术,也没办法让一个武者瞬间拥有这等体魄。 虽然十五岁的蜕凡并不算罕见,但结合这肉身强度就能明白,这小子起码是在几年前突破的,这样一来就很让人惊讶了。 夫君虽然介绍过唐罗,但她却没有将西陵天骄放在心上,只是现在看着唐星根脚,却不由得生出些疑惑。 眼前这人,真是什么西陵世家公子么? 实在没忍住心中好奇,陆凝雪挥手一道灵光抚平唐星的伤痛,迎着小家伙惊奇的双眼,柔声问道:“你是何时突破的蜕凡?” “多谢医官援手!”唐星站起身形正色道:“我是十三岁入得蜕凡境。” “十三岁?”陆凝雪捂着小嘴惊呼,不敢置信地重复道。 即便是在百草仙府这样的宗门,十三岁的蜕凡也是很夸张的成绩。 如果是在其他场合,听到美丽女士的称赞唐星可以美出大鼻涕泡,但在唐罗面前,他只是嗨了一声道:“这有啥,我哥也是十三岁的蜕凡,而且噢,他还是本届武圣山的头名,冠绝一世的天骄!” 只怪昆吾郡的传说大多语焉不详,其实想想也知道,封闭在昆吾神山内部的武道大会本就是高水平的对决,即便昆吾郡的武者好奇得百爪挠心,也只能从那些仲裁所里的沟通信件里探究点新鲜。 龙西联盟是第一次参加武道大会,事前没有任何人对这支队伍抱有期待,以至于对龙西一行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的态度。 所以众人只知道今天武道会出现了个拳镇山河的怪物,全昆吾郡都知道魔罗王,却只有极少部分人知道,这魔罗王究竟是何许人也。 加上陆凝雪深居浅出,更是不知道这个来接自己夫君的唐家公子,竟是昆吾盛传冠绝一世的天骄,不由得有些吃惊。 不光他吃惊,米白更吃惊,虽然他曾经跟陆凝雪提过有两个了不得的朋友,但不爱炫耀的他也并未多说,前几日徐老赢来去匆忙并未透露身份,更是没有将魔罗王联想到唐罗身上,现在知道朋友竟然便是整个昆吾郡盛传的冠军,恍然间升起一阵骄傲,对着唐罗由衷叹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唐兄,你梦想成真了!” 犹记得赤霞山顶微醺的三个年轻人向赤色云海咏志,徐老赢圣王之路遥遥无期,他与西陵的孩子们也一别经年,而唐罗已经名动天下,在梦想这条路上,原本并肩而行的三人此刻已经有位跨出一大步,身为朋友,他只有深深的祝福。 “老白说笑了,这才到哪啊。”唐罗睁开眼,淡笑道:“武圣山联合御兽宗将这三年一次的龙州武道大会举办了二十届,就连十年一次的英杰擂也办了十次,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对冠绝一世有什么误解,总之冠绝一世的天骄每三年就能出一个,有称号的不世强者十年换一拨。虽然我确实很厉害,但眼下不过一个武道会头名而已,跟我的梦想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一直将眼睛放在自己身上,总会不够客观,你只有放眼望去,才能知道这个真实的世界究竟长得啥样。 说破大天去,龙州武道大会不过是圣地为年轻人举办的一场游戏活动而已,若是真正信了什么冠绝一世的称号,那才是看不清自己。 真正的冠绝一世,是当我说话的时候,所有圣地都必须认真聆听,严肃对待,眼下这种,充其量是哄孩子的小把戏,唐罗才不会在意呢。 一百四十二章:收获满满的火神 或许对唐罗来说,冠绝一世的天骄名头只是个虚衔,但对其他人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米白虽然重拾武道,但其实并未入门所以并不知道龙州武道大会的深浅,只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而陆凝雪却是明白,这个擂台可不是给龙州的世家准备的,加上那么多世家只是两大圣地想看看,现在世家的武道进步成什么样子罢了。 这场大会真正的主角,是那些不满三十岁的宗门弟子,那些虽然年纪不大,却浸淫武道超过二十年的顶级天骄。 魔罗王之前,即便是拥有顶级血脉的世家天骄,能够杀入前十便已是邀天之幸,三甲头名更是被各个宗派把持,往前推十九届,其中头名至少三成都是御兽宗的弟子,然后才是其他宗派共分。 一个横空出世的氏族公子夺冠,本就是件不可思议之事,更遑论这人年轻的令人心惊。 虽然夫君一口一个唐兄,但任谁都看得出唐罗也就二十岁出头,这样一个人竟用双拳压得龙州宗派天骄无颜色? 哪怕不喜武道搏杀的陆凝雪也必须得说,冠绝一世的名号,可不似唐罗说得那样不值一提。 两部兽车不多时便到了御兽宗的驿站,进入昆吾郡时龙西一行将鸾辇存入此处,此时正好取回。 换了鸾辇从驿站出来,唐罗的脸色便是一沉,因为那熟悉的窥探感又出现了。 同样走出驿站的萧锦林亦是感受到了窥探,他仰头看了一眼苍穹,淡淡道:“不必惊慌,动身回程。” 天地有灵气,灵气亦有眼,当武者完全灵质化肉身后,便会和这片天地产生联系,同样的也能做到很多以前无法做到的事,换言之,这种窥探感是来自于一位大宗师的,而唐罗六识如此敏锐亦无法发现根脚,是因为窥探他们的是无所不在的天地灵气。 鸾辇起驾升入苍空,朝着西方御风而行,辇驾上的龙西一行除了唐罗与萧锦林外,依旧沉浸在回程的兴奋中,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一次的所见所闻带回龙西了。 特别是李玄霸和崔浩然,如果说唐氏本就是拥有豪族底蕴的世家,那么他们两人只是中型世家出生的天骄,龙州的豪族,各处的宗门在他们原本的记忆中只是一段段历史与传说。 而这一趟武道大会,他们不但与那些传说之地的后裔交手,更是与不少豪族公子交好,这种感受太过真实畅快,让他们几乎飘飘欲仙。 反倒是萧子玉和唐星两人焉焉的,唐星是在考虑怎么接触世间绝色,而萧子玉却是因为愧疚。 这些年他被萧锦林带着四处争夺异火,与豪门宗派接触的着实不少,看着萧锦林多少次以寡敌众战而胜之,这让他对那些宗派和豪门委实没有什么尊敬,只觉得凭自己的火神血脉与异火,能够轻松碾压。 可令人难过的是,真正接触后才发现,这天下间有多少英豪俊杰,而更让他痛苦的,不是最终三十一位的排名,而是他并不觉得除了排名前四的凶境武者,剩下二十六个比他强! 涅槃后的火灵体,地级天赋的神火血脉,加上八种异火,这些东西任意一样放在一个人身上,都能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而他坐拥数种神迹加身,却没有做到相互增益,反倒是因为天赋太强以致修为太弱,加上战无不胜陷入自满,难得寸进。 战斗经验差,所以哪怕遇见一些实力不如自己的,也无法迅速战而胜之; 天赋运用差,其他人获得一种能力,恨不得钻研千遍万遍,将其完全了解才好,可他拥有的太多,每一种却都是不甚了了,以为凭着一心八用便能胜过天下豪杰的想法现在想来,不过是种自大而已。 武道造诣更差,自以为只专精火行一道便可,却忘记了孤阳不长的道理,闭门造车的结果便是难得存进,这些年从未想过修习什么武道课程,更没有将心思用在提高武道修为上。 本以为是精擅之举,现在想来不过是觉得自己天赋这么强,只要突破凶境便会自然无敌,以至于在头两关成绩都晋入前十的自己,会在最后一轮折戟沉沙,竟还不如崔浩然的排名。 曾经的骄傲在武道大会之后化作齑粉,只留下深深的自责。 这些年,如果他能够沉下心来好好钻研斗战之法,如果他能够多学一些武道经典,如果他可以不那么高傲,或许今天的结果便会截然不同吧。 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有人说,人生最痛苦的不是做不到,而是我本可以。 那种懊悔就像是一头的猛虎,一口一口噬咬心房,血流潺潺却不致死,只有无边的痛。 难忍心中折磨的萧子玉噗通一声跪倒在萧锦林面前,懊悔道:“族长,子玉愧对萧氏教导,辜负了您的期望,请您责罚!” 萧锦林伸手虚托,扶起了萧子玉后淡淡道:“当你意识到自己弱的时候,就有了变强的契机,这还不算晚。罚你入经阁整理典籍三年,负责经阁的清扫整洁,你可有异议?” “多谢族长宽容,萧子玉领罚!” 任谁都能听出萧子玉话语中的情真意切与不甘,但这样一来崔浩然和李玄霸就很尴尬了。 如果说三十一位的萧子玉都觉得自己成绩不行的话,那他们这种排在七十名后还觉得美滋滋的,是不是太过没心没肺了。 崔浩然和李玄霸面面相觑,暗忖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学着萧子玉那样回到族里先去领罚,但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因为能在豪门天骄与宗派弟子的环伺中杀入前半段,说实话他们对自己已经挺满意了,特别是崔浩然。 在伤了武道根基和落在第二关最末之后,他一度觉得自己排名垫底,却能在第三关绝处逢生,他唯一懊恼的就是如果第二关能够看穿幻境,去风暴山谷争抢下玉币,或许能够杀入前五十也说不定。 但因为这个就去讨罚,会不会太过虚伪了些。 一百四十三章:宗师拦路 两人默契对望,同时发现对方眼中的复杂情绪,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就在辇驾上的人们各怀心事的时候,原本平稳的辇驾突然巨震,就像撞上了一面这片空间突然被锁定,任凭鸾鸟如何拍打羽翼,都无法动弹只是将原。 感受到空间变化的众人脸色骤变,接着就听见外头一声大喝道:“骆清池请唐罗公子出鸾辇一叙!” 空间禁锢,这等御灵手段只有到了凶境巅峰才有可能施展,可就算凶境武者神魂极强,最多做到锁定一人,断然无法做到将整架鸾辇的空间锁定,这等手段,来人是何修为便已不言自明。 换做其他势力,怕是只能哆哆嗦嗦出碾,但族长唐志仿佛早就料到龙西此行不会太平,不顾龙西着急的发展势头,将最高武力安排在了他们身边,所以哪怕看到空间禁锢的手段,也并不畏惧,只是眼中有些慌乱。 几名队员一下子就将目光集中在了唐罗脸上,刚出昆吾郡地界便被大宗师拦住了前路指名道姓要找唐罗,想来此人不是御兽宗就是武圣山的,此行便是为了报复。 一个大宗师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这大宗师背后的强大势力,武者从来不缺拼死一战的勇气,如果“匹夫怒”是真的话,他们根本不会畏惧,可是“匹夫怒”是假的啊,龙西联盟哪怕只是对上一小部分的人间圣地,亦只有饮恨一途。 年轻人总是喜欢自己吓自己,并且会越想越怕,几名队员越来越慌乱的眼神看得唐罗一阵失笑:“我都不慌,你们慌什么。步霄就算失心疯了也不可能这个时候在这儿动手。曹长青就更不可能了,他要的是问道名额而不是头名的奖励,如果真要报复就不用负气而走,更不会刚出昆吾地界便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所以,你们慌个啥?” 不够沉稳的意思是,当人遇见紧急情况的时候容易慌乱,这些道理其实很浅显,但面对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宗师,几人显然乱了方寸,没有办法冷静的思考,以至于只能让身体下意识的做出本能的应激反应。 人类与妖兽最大的不同,便是人类的世界极为复杂,简单的战或逃根本无法应付所需要面对的问题,所以对人类来说智慧很大程度上要比实力更重要,只要拥有足够为人处世的智慧,人生自然可以过得完满。 如果把握不好分寸,想学兽类一样只遵循丛林法则过活的话,即便再强的人也有死于非命的一天。 三个年轻人听到唐罗的话后羞愧的低下了头,萧锦林眼中失望的神色一闪而过,转头问道:“想见吗?” “唔...”沉吟片刻,唐罗抬起头答道:“见见吧,这位大宗师应该就是窥探的源头,我有些好奇。” 好奇他为何能够在武圣山进行窥探,好其他因为什么窥探自己,更好奇这突然拦路的目的是什么。他当然知道同为大宗师的萧族长可以轻易破去这禁锢空间的手段,但这样一来很多谜团便再也没有答案了。 萧锦林点点头,淡淡道:“放心去,万事有我。” “多谢萧族长!” 唐罗笑着应诺,掀开罗烟帐走到鸾辇之外便感到空间滞塞,原本散布诸天轻若流云的元气仿佛受到什么指令,聚合成淤泥一般的灵阻,换做是蜕凡武者几乎动弹不得,但对强横的体修来讲,仅凭这样的阻力想束缚,还远远未够。 伸出两条粗壮的长臂,食指成爪划过十道流痕,将禁锢的空间撕成碎片,唐罗御虚而起,站在了骆清池面前。 唐罗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五官深邃,神情阴沉如秃鹫的男人从未见过,可不论如何,对待一位武道宗师总得有起码的尊重,所以他拱了拱手作了个揖后问道:“小子唐罗,请问骆宗师找我何事?” 骆清池上下打量了一番唐罗,看着对方稚气未脱的面庞,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淡淡道:“来找你借一件东西。” “何物?” “先天两仪碾。” “宗师亲眷神魂有恙?” “不是。” “请明示。” “我要将这邪物从你体内剥离,若你愿意,事后我会给龙西联盟足够的补偿。” 挠了挠下巴,唐罗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拦路的宗师竟会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沉吟片刻后扬起头问道:“从第二关之后便一直在窥探我,就是为了这事儿?” “没错。”骆清池点点头道:“取出邪物后,我会将海量的功法秘术、神丹灵药、丹方宝术、灵器制法送往龙西,保证你今生受用不尽,而你武道上有任何难题,皆可以修书武圣山或是当面向我请教,我定会倾囊相授以补偿你失去神通的损失。” “我不太明白。”唐罗耸耸肩,疑惑道:“我从书中曾看过步圣传下一条训诫,让武圣山的弟子利人益己之事多做,损人益己之事少做,损人损己之事别做。骆宗师既要拔除我的神通,又要给我这样的补偿,难道是因为有法子在拔出阴阳碾后装到自己身体里?” “说什么胡话!”骆清池双眉一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厌声道:“待抽离之后,我便会将其分作阴阳二气散入虚空,这邪物留在世间一秒都是对人间的亵渎,我又怎会贪图!” “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唐罗抱着胸冷声道:“既然你不贪这神通,那干嘛要将它从我身上抽离还要补偿?吃饱了撑得慌?我这神通用得很好,你还是将你那些补偿留给自己的徒弟吧,今后山高水远,希望我们再也别见。” 只当是遇见个神经病,说完话的唐罗便想离开,却发现周身空间再次被禁锢,如果刚刚的元气是淤泥的话,现在就成了石棺,将他牢牢锁住。 周身六百余块肌肉一收一放,看着就像突然的缩小和膨胀,不过寸余的距离,那力量却震碎了元气之棺。 一百四十四章:化腐朽为神奇 哪怕骆清池已经一再调高唐罗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但看见对方这手精妙的体术,还是不由得惊讶起来,刚刚虽然只是一瞬间的颤动,他却感受得清清楚楚,因为那被震碎的元气之棺便是他控制的,639道劲力,他感受地清清楚楚。 人体全身共有206块骨骼,639块完整的肌肉,所谓体术大师的标准,便是要能精确控制每一块肌肉,而要做到这样,非得数十年苦功不可,但眼前的年轻人最多不过二十来岁。 这般年纪,这般体术造诣,加上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一旦走上北邙邪神的老路,整个人间将陷入血色的浩劫中! 一定要拔除阴阳碾,骆清池本就深邃的五官更加阴沉坚定了! 如果唐罗知道自己展露的小技巧会坚定对方要毁灭神通的意志的话,他一定不会轻易展露,可眼下说什么都迟了。 “今日你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这邪物我定要将他覆灭,莫要逼我动手!” 随着骆清池的低喝,空间开始震荡,元气化作无数锁链,将唐罗牢牢缚住。 可这元气锁链不到一瞬便被撑爆,玄武法相出现在巨人脚下,玄蛇挺着锋锐毒牙刺向骆清池胸膛。 大宗师面不改色,伸手一指便将玄蛇化作灰灰,袖袍一甩鼓起万丈风云,天地元气化作一尾巨龙,抽在玄武法相侧背,将印有河图洛书的玄甲都击出裂痕。 腾出的另一只手正要甩袖,便发现对面袭来无数天龙拳影,具是附着数种劲力,引得骆清池惊呼道:“怎么可能!” 不断朝虚空挥拳的唐罗冷声道:“有什么不可能!” 他当然知道骆清池为什么惊讶,因为以拳风附着劲力本就极难,不间断地挥拳并且每一拳都能附着劲力更是天方夜谭,这根本不是体术大师能够做到的事。 而他能做到,并不是真的因为他体术造诣异常高超,而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 自从转修体术之后,他就发现了,跟他无敌的灵技掌控力比起来,自己的体术资质连普通都算不上。 虽然勤奋有加,但他对体术的领悟依旧慢得没眼看,至于肉身的控制更是进步缓慢,如果真是按照世人传说的体术修行方法,他修道体术大师的水准,大概需要一百年吧。 放弃灵技转修体术是为了变强,如果反而变弱,那也真是太对不起自己推翻做了十几年的计划了。 所以唐罗这两年除了研究自己的神魂外,便是在着手完善bianqinagjihua2.0。 也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无数次的推演,唐罗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条只属于自己的体修之路,他曾一度怀疑这事是否可行。 因为世人都说体修没有捷径可走,体术就是不断锤炼后量变转为质变的笨功夫,所以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怀疑自己的方法是否有效,然而在半个月就修成第一道刚劲之后他明白了,这是真的找到攀向体术巅峰的捷径了! 两年时间,唐罗不但将九类刚劲全都悟透、融合不说,更是开始参悟暗劲柔劲,而会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是因为他将自己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做了记号,然后注入灵力进行控制。 别的体修是用体内劲力带动灵力进行攻击,而他干脆就是用灵力控制肌肉进行攻击,灵力精准控制着身体每一块肌肉,以灵力控制身体做出攻击,这样的好处是唐罗的攻击永远不会走形,就像是机器一般精准,别人施展劲力是体术,而他将劲力当做灵技施展。 随着体内星核越来越大和黑球神魂的出现,他对灵力的掌控已经进入登峰造极的地步,六百三十九股均匀分散的灵力如臂指使,他的体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突飞猛进的,短短两年时间,他便做到了体术大师的程度,而与一般体术大师不同的是,他的强悍是恒定的。 哪些肌肉震动可以附着刚劲,那些肌肉可以增加威力,怎么样的肌肉组合能够结成劲力融合,只要实验成功一次,便多一套指令,唐罗那强悍到夸张的灵力掌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像一般体术大师,即便是阁老唐弘涛这样的体术达人,也没有办法保证自己挥出的每一拳都是最强的一拳,比如一拳里融汇五种以上的劲力,这对于所有体术大师来讲都是个概率事件,比如一般体术大师能保证五次出手里面有一次能附着那么多劲力,强悍一点的大概能保证四次里面能有一次,可即便是顶级的体术大师,能做到三次里面有一次便算是顶了天了。 因为再强悍的锻体秘术,也无法完美锻炼到每一块肌肉,总有强弱之分,而有些劲力法门却需要一些几乎不怎么锻炼的肌肉同时发力才能施展,这就导致了那些不常锻炼的肌肉恢复时间与强壮的肌肉不同,自然就无法做到每一次攻击都附带全部劲力。 而唐罗不一样,他是以灵力控制的方式修炼体术,只要让他钻研出如何用肌肉组合爆发组合劲力,他便永远都能做到。 当他能附着三种劲力的时候,往后他每一拳都附带三种劲力,当他能附带五种劲力的时候,往后他每一拳就有五种劲力,简单来说,他体术的极限,便是研究的极限! 除非他停止对劲力的推演,不然他总有一日可以做到万种劲力一体,刚柔并济一击,到了那时候,他就真能的能对所有人说,一拳结束! 虽然未来很光明,但推演这种东西,终归是越来越复杂的,人脑不是电脑,最初的时候光为了记住施展劲力的肌肉组合便让他苦不堪言,而随着他灵力的掌控力越来越强,他也渐渐发现了一点人体的奥秘。 当灵力深入肌肉的时候,他能清晰感受到,原来肌肉并不是一体的,而是由一条条如同线条一般的物质组成的,这些线条长的有三尺,短的只有一毫,为了解答心中疑惑,他曾花了十天时间,细数胸大肌的线条,足足有一百四十余万条,粗略统计下,全身上下的肌肉线条加在一起,大约得有六十亿条! 一百四十五章:圈套 得出数目后,唐罗在山中整整歇了一天,那一天他就在洞中躺着,望着摇曳的烛火发呆,想到今后的推演难度,只觉得浑身难受,即便找到捷径,无敌好像也并不是什么平坦大路,就跟其他所有的道路一样,或快或慢都是同一个规律,那便是开头难,中间难,后边难,越来越难! 虽然是这样,但跟以前凭借着低劣资质走投无路的修行比起来,这种方式效率还是提升了十倍不止,不然也不会有今天拳镇山河的罗魔王。 天龙玄蛇虚影包裹着凛冽拳风纵横呼啸,每一击都带着崩、冲、震三类刚劲,一息数十次回击,记记都是如此,威能不下于玄级下品的灵技,成百上千呼啸而来,即便是顶级武宗也不敢等闲视之。 可骆清池毕竟是自小在武圣山修行的武道宗师,惊讶的是唐罗体术的造诣,而不是体术的威能,若是能被拳风给逼得手忙脚乱,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唐罗还在连续不断的挥拳仿佛不会疲惫,但那些被他寄予厚望的拳风却连骆清池的衣衫都没有挨着,明明是朝着对方周身大穴挥击的劈空劲力,却是不知道偏向哪边,所有直线都成了弧线,所有弧线都变成拐弯,完美的避过了骆清池的所在。 “闹够了吧,该停下了!” 骆清池伸出右掌张开五指,五色神光萦绕五指之上,苍穹一阵剧烈的震荡,原本包含万物的驳杂元气突然精纯,金、木、水、火、土,五行元气聚散凝合,化作杀阵将唐罗与玄武法相困在中央。 玄甲上的河洛图书神光大作,化作天华水幕撑开想要抵挡,却被震荡的五行元力碾碎,杀阵再动,五色神光大作,将坚韧强横的玄武法相彻底覆灭,并将化身银灰巨人的唐罗困住。 而唐罗又岂是甘愿束手就缚之人,或许一般人面对着五行元杀阵毫无办法,但他可不是一般人。 五行元力组成的五色神光可以破尽天下万法,若是想要抵抗唯有以力压之,但很显然他并没必要耗费大量灵力只是为了破去杀阵,那么便要取巧了。 虽然五色神光很强,但根子上还是由五种不同的灵力组成的,只要打破五种灵力之间的平衡,便能够破了五色神光,毁了这五行元杀阵! 这套五行元杀阵并非正灵杀阵,而是以西北乾清之气为金、东南巽阳之风为木、正北云坎之气为水、正南离阳之光为火、东北山艮之气为土,五种偏灵组成的阴杀之阵,只要破除其中一环,他们便会相互吞噬。 唐罗当然不会用那种损耗自己灵力的办法,所以在被困的第一刻,他便在调动东方雷震之光,一边与这杀阵对抗,一边补强五色神光中木灵之气。 因为震为雷的性质属木,配合雷霆独有的迅捷,只要将这五行元杀阵撕出一小道口子便能让至刚至强的木灵属性灌注阵中。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想出这样一个破解的法子,唐罗对自己很是满意,对方一个武圣山的大宗师,屈尊降贵出来拦路,肯定没想过杀阵被破的情况,只要自己做到了,对方必然会大惊失色,这样一来,就给了辇驾中的萧族长一个极好的先手机会,杀他一个措手不及,自己再以两昧先天之气进行偷袭,即便是大宗师,也不能让他囫囵回去。 唐罗的心里活动骆清池当然不知道,但对方的应对之策却是被他看在了眼里,只是与料想中不同的是,他非但没有组织,反而放任唐罗施为,甚至任由对方撕开了一条缝隙。 雷霆神光注入,唐罗完成了自己的壮举,正想看看这道杀阵破碎,却发现这阵法非但没有被破,反而变得更强了! “这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等你到了宗师境界便会明白,所谓的破绽大多只是给对手设下的圈套而已,因为它显眼,所以你会按着这个方向走和思考,而一个可以被预知的对手,便没有了赢的可能。” 站在五行元杀阵外的骆清池背负双手淡淡道:“刚刚只是偏灵之阵,在你补入青木雷霆之后,我又加入了烛阴之火、玄冥重水、蓐收金辉、坤山浮土。此刻的五行元杀阵已经圆满,便是大宗师亦不能轻易破开,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让我将邪物取处,之后自会给你足够的补偿。” 骆清池这番话说的平静,但心中却是翻涌难平,五行杀阵自然有后手,可这后手却不是为什么凶境武者设计的,以大宗师的修为,单打独斗碰上凶境,那还需要什么设计,这后手是为了对付同样等级的大宗师而设计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大量消耗对方的精纯灵力,可今天确实被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小辈逼了出来,这种遭遇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还是头一遭。 看着被困在阵中再无法动弹的唐罗,骆清池心中暗道:若是再有二十年...若不是这邪物遗祸太甚,自己又何必开罪这样一个绝代天骄! 低声轻叹后飞身上前,靠近才发现这银灰色的巨人无比巨大,身材修长的骆清池只与其小臂相当,飞至其颈部,正对其金银重瞳的双眼开口道:“今日之战是骆某胜之不武,你也莫要怨恨,只怪造物弄人,他日你得证宗师之位,自可来麒麟山挑战,骆某绝不二话!待骆某取出那邪物后,答应过的补偿亦会一分不少的送去龙西,你尽管放心。” 被困于阵中的唐罗被五行之力压制,空有一身搬山巨力却动弹不得,脸上倒是无比平静,待得骆清池靠近后,只是张开了嘴。 骆清池以为对方是要说话,却听见艮金交错之声,仿佛有神剑出土,鸣声入霄。 一道难以置信的璀璨剑光自巨人口中喷出,距离太近,剑光太快,即便是骆清池亦是没想到被凶阵束缚的巨人竟还有这样的攻击手段,再想躲避,竟已不及。 一百四十六章:盗火宗师 面对凶煞无边的神威一剑,骆清池竟生出不知多少年未曾有过的危机感,神魂下意识地便替身体做了决定。 就像是面对旗鼓相当的对手那般,那件已经破月烔帝魂甲堪堪在神剑临身之前上身,一面赤色的火盾挡在了金土两昧先天神剑之前,本以为玄级上品的神甲足以抵挡,却不想火盾被直接斩碎,先天神剑趋势不减地洞穿了魂甲,在骆清池右肩凿出一个大洞。 大宗师灵质化肉身后,生命形态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能够贯通神甲的先天神剑竟只在对方身上留下个小洞,而且炸开的也不是什么血肉,而是晶块似的碎片,顺着伤口望进去,根本没有什么血肉骨骼,全都是晶石灵液一般的东西。 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的意思是,即便是在书籍里看见过灵质化肉身的描述,但真正发生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震惊。 可震惊归震惊,唐罗可不会忘记自己该做什么,不等骆清池回过神来,又是一记先天神剑吐出,比之刚才那道,丝毫不弱。 骆清池还没来得及为魂甲心疼,第二道神剑又至身前,可拉开距离之后,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再想击中便很困难了,因为灵质化肉身之后,不管是哪方便,大宗师都与普通凶境拉开了差距,在凶境看来避无可避的剑光,还不至于让大宗师手足无措。 又是一片水纹空间出现,唐罗这次终于明白自己那么多附着劲力的拳风为何会与眼前这位大宗师擦身而过了,这一口先天神剑虽然在威力上超过拳风不少,但在几次偏移之后,还是离开了原有的目标,射向高空。 知道对方水行灵力的造诣高绝到这等地步,唐罗也停下了第三道先天神剑的孕育,反正都是打不中,他干嘛要废这个功夫。 骆清池听到银灰巨人的一声冷哼,亦是散去了身前的水纹空间,扭头看了眼破碎的魂甲,冷声道:“这世间能破开我魂甲的人不多,凶境武者里你是头一个!” “虽然这是夸奖,可我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唐罗寒声道:“我就想知道,麒麟山是不是风水不好,道子像地痞无赖,宗师的精神也不正常,是不是没点儿缺陷都无法拜入你们山头?” 辱骂道子和宗师,今天若是任何一个宗师当面,或许都能将唐罗打成污蔑人间圣地的异端,让仲裁所率队剿灭,但骆清池只是阴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他能怎么反驳呢,说步麟不是地痞无赖,还是他为自己辩护? 若是真有道理,又怎会在毕方山的议事厅中无人支持,以至于需要在出了昆吾郡地界后做那拦截之事。 其实他也清楚,以神通去论罪是件何等荒谬,但北邙邪神的余祸实在太深,对方既然拥有先天两仪碾的神通,便终有一日会发现这神通如此邪恶的特性,而人性永远是经不起诱惑的,任何一个武者都不会拒绝这样一条捷径。 就算唐罗出生高贵,不会行那残暴之事,可骆清池还是不敢赌,只要对方有一丝可能重走北邙邪神之路,他便要将这一丝可能提前扼杀,怪只怪,对方运气不好吧。 五指收紧,圆满的五行大阵挤碎了银灰巨人的天赐神甲,有了刚才的教训,骆清池打算先将唐罗弄昏后再靠近。 毕竟先天神剑太过锋锐,即便是他也不想面对,可就在操纵神阵的时候,突然涌起一阵心悸,他知道,这是神魂在示警! 扭头望去,鸾辇边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老者,身着鸦青色的长衫却无法掩盖结实的身材,一双虎目半开半阖,流露出的凶光令人胆战心惊。 将所有精力都用在对付唐罗身上的骆清池根本不知道,鸾辇中竟有这样一名可畏可怖的强者! 没有任何交流,但骆清池知道,这站在鸾辇上的老者也是一位大宗师级的强者,而他此时,已经被两道神威龙影包围了! 萧氏碑龙图九龙合一之后的传说境界,由萧锦林施展出来便不下于两道凶境合击,即便是大宗师强者面对这样攻击,也不敢等闲视之。 将大阵从唐罗身上抽离,圆满的五行灵阵转攻为守,想要将两位五色神龙困住,却扑了个空,两道神威龙影突然散裂,化作十八条小龙,如游鱼般溜走,又在另一面聚合成龙。 拖动圆满的五行大阵灵力耗费极大,骆清池知道自己无法再拼消耗,伸手便要再起一座灵阵将对方困住,可就在这是,大地突然裂开,一尾黄龙自裂缝中升起,龙吟震天。 “黄龙天翔,你是盗火宗师!” 骆清池看着大地中升起的那条黄龙大惊失色,朝着萧锦林惊呼道。 近二十年来,龙州出现一个特立独行的武者,每每有异火、灵火出世,这个人便会单枪匹马的出现。 武道大昌一千年,天下早已是世家林立,群雄割据的局面,单打独斗在一千年前或许有市场,但在现在却是痴心妄想。 每有异宝出世,当地最近的豪强便会组成联盟进行清场,这种情况下莫说独行侠,就连当地的中小世家都没法介入,更别说争夺了。 异火与灵火,便是天材地宝的一种,对火行武者补益极大,所以每有异火出世,豪强们总会点齐人马,由十数名甚至数十名凶境组成的集团,任谁看到都会害怕。 可盗火者便是那个每每都要与豪强争夺异火的人物,对方人数不多,他便单枪匹马,对方人数众多,他便联合他人,总之只要龙州异火出世,便鲜有能够和平顺利取得的。 有人做过统计,二十年来这位闻名龙州的盗火者,至少已经夺取了异火数枚,灵火十数枚,并且此人的修为还在不断提升。 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曾被一位顶级武宗带领的凶境小队所伤,到了后面他已经能够绞杀普通的凶境小队了,最后一次出现,更是晋升大宗师,以一套黄龙天翔将十数支凶境小队冲散,夺了异火扬长而去。 谁能想到,名满龙州的盗火者便是龙西联盟的唯一宗师,萧锦林! 一百四十七章:上风 这记可冲垮十余队凶境强者的灵技,即便是骆清池这般的大宗师也不想以身相试,将五行元杀阵挪移至正下方拦在他与黄龙之间,已经五行圆满的灵阵全力爆发,五色神光大作旋成虹涡搅碎了冲天而起的雷霆地煞,也为骆清池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面对萧锦林这式黄龙天翔,骆清池知道自己失了先手,再想留下唐罗已经不可能,眼下需要考虑的是怎么付出最小的代价逃脱才是。 大宗师独有的灵遁施展出来,刚要化作灵光四散,却被一道凭空出现的界域罩得严严实实。 灵遁失败,骆清池重聚身体,仰头皱眉望去,本该遁逃的银色巨人便站在头顶那片虚空,其背还挂着一轮纯黑的圆,而罩他俩的界域,源头便是那圆。 他被困在了原地,五行杀阵根本挡不住想要冲天而起的黄龙,这意味着不光他要承受这式宗师绝技,以神魂封域的唐罗同样跑不了,灵技可不分敌友,银灰巨人的体型是自己的十倍之巨,要承受的攻击也是自己的十倍之多,骆清池真的有些不明白,这冠绝一世的天骄为何会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 五色神光组成的灵涡在吞噬了海量的雷霆与地煞后已经快要崩溃,骆清池却是抬起头道:“虽然你以界域阻断了我的灵遁,但硬抗这灵技最多使我重伤,你却很可能死在灵技的余波之下,不觉得愚蠢么?” “我是不聪明,可还能比用神通判罪的宗师更蠢吗?”站在虚空之中的银灰巨人低头冷冷道:“至于会不会死,就不用宗师费心了,你还是先考虑怎么在地煞雷霆中生还吧!” 灵涡爆碎,伏龙翔天,黄龙化作光柱自地底升起,巨大的范围让两人避无可避,没了五行灵阵的阻挡,无尽地地煞与雷霆伴随着狂猛地火直冲云霄,不灭战体的天赐神甲不过一秒便爆碎,然后是钢身一体,高达四品的玄武体不过撑了数息便被破去,散去功体的唐罗肉身防御下降了数个层次,但他早有准备! 从虚空之胃中吐出的数十面重盾灵器在不灭战体破去后组成了第二道防线,给了唐罗逃出光柱中心的时间。 两道人影几乎同时从光柱中脱离,不同的是,其中一道刚从地煞雷霆中逃脱,便面临两道五彩龙影的夹击,连一丝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而唐罗虽然满身伤痕无比狼狈,却被鸾辇中飞出的四名队友接应,李玄霸和萧子玉一左一右驾着他的双臂,想要将他带回了鸾辇中。 “不用那么夸张,萧族长在最后关头收了力,我这浑身血淋淋的模样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并无大概,你们先回辇驾上去,这种级别的战斗不是你们现在可以插手的。”唐罗拍了拍李玄霸和萧子玉的肩膀,并对后头的唐星与崔浩然使了个无碍放心的眼神,淡淡道。 虽然身上都是被雷霆地煞灼烧腐蚀的伤口,但在两昧先天之气的修补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使唐罗的话听上去极有说服力,几人也只能遵从。 而一直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骆清池身上的唐罗明白,因为萧锦林收力的关系,骆清池受伤并不太重,若不能乘机扩大战果,将其打伤的话,这一路他就别想安生了。 另一边的骆清池正被两条神威龙影逼得手忙脚乱,此时的天地元气被冲天地煞搅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成阵,而要破除两道神威龙影,绝不是信手拈来的一道灵技便能建功。 就跟他刚刚说的那样,宗师之战最重控制,一旦失了先手落入下风,便会被穷追猛打极难翻盘,更何况他还受了伤,若是放在一般的情况下他早该遁走了,之所以还在苦苦支撑,便是因为武圣山的骄傲。 他已经看出神威龙影的根脚,知道这种外道神通最大的缺点便是刚不可守,而他要做的便是撑过这神威龙影的持续时间,并等到地煞搅乱的天地元气恢复平静。 虽是落在下风并且受了不清的伤,但骆清池始终认为自己将会获得最终的胜利,若不是被一道先天神剑洞穿了胸腹,他还不知道败北的滋味来得这样突然。 灵液自胸腹的空洞涌出,自得证宗师之位后头一次出现如此严重的虚弱感,骆清池终于知道大势已去,却还不遁逃,反倒升起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然。 “将龙州祸乱之源灭于此处,损一武者何足惜哉!” 在他知道已经无法用“和平”的手段将先天阴阳碾取出后,便打算采取最极端的方法,将那邪物连同唐罗,一块儿毁灭。 而与此同时,占据绝对上风的两人突然停手,两条神威龙影回归萧锦林背后的碑龙图上,而偷袭成功的唐罗也并未乘胜追击,只是与骆清池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淡淡道:“骆宗师你败了。” 骆清池没想到两个占据绝对上分的人会突然停手,这让他刚刚想要同归于尽的想法,显得那么荒谬。 从那个角度来看,他都比眼前的唐罗更加像个偏激邪恶之人。 明明自己才是为了龙州未来不惜众叛亲离的那个,为何现在看起来自己就像一个疯子,难道自己错了吗? 不,不可能!他绝不会错,没有人能抵挡那邪物的诱惑,占尽上分想要息事宁人,只是害怕事情暴露,自己绝不能上他的当! 迅速做完心里建设的骆清池从天地中抓取了海量元气,乘着战火停熄的时间,修补自己的伤势。 而唐罗一看骆清池的行动,便以手扶额,无奈道:“都这样了,骆宗师还不肯放弃么?” 灵质化肉身确实可以通过天地灵气进行修补,但这种修补是暂时的,就跟墙壁破了个洞,先抓些泥巴填上的性质差不多,这种做法分明就是还没有放弃最初的念头,自己表达诚意的举动却被对方用来做战时急救,这可真是哔了狗了。 一百四十八章:邪物本貌 做完简单身体修补的骆清池看上去就跟未曾受伤那样,朝着两人冷冷道:“今日骆某若是不能将这邪物抹去,决不罢休!” 唐罗被骆清池油盐不进的模样激怒了,却又很无奈,就算骆清池是个精神病也是武圣山的精神病,这种人最是难缠不过,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做得事情是无比正确的,固执而极端,对付这种人根本不是打败就可以的,就算打死,兴许他们还以为自己在为了什么崇高的目标牺牲呢。 对付这种人或许只能够按着他们的角度去理解这个世界,看看能不能找到破解之法,因为龙西联盟现在秘密太多又太过弱小,光是一个昆吾仲裁所就让人生出难以抵抗的感觉,这还只是武圣山的外围势力。 至于十圣山将有何种威势,更是让人想都不敢想,对现在的他和龙西联盟来说,没有什么比时间更重要了,哪怕很想将这神经病宗师的脑袋锤爆,也只能压着性子问道:“骆宗师总说阴阳碾是邪物,是必须要抹去的东西,请问这东西究竟邪在哪?” 面对压着性子的询问,骆清池并未领情,反而生硬道:“又何必惺惺作态,若不是得了邪物的好处,你又怎么会二十出头便有这般修为,趁你中毒未深骆某将这邪物抹去,这是在救你!” 唐罗被骆清池气笑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自己脑补了,我都不知道你哪来那么丰富的想象力。”伸出右手,用拇指掐着小拇指最上节,讥讽道:“我能有今天的修为,确实有阴阳碾的部分功劳,但它的比重也不会超过这么多,照你的逻辑,有问题的根本不是阴阳碾,而是我了呗?” “何必狡辩,若不是因为那邪物,你又如何拥有这如龙气血。”骆清池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我俩同时被黄龙天翔击中,以初入凶境的修为,即便你是不世出的体修天才,也断不可能只受些不痛不痒的轻伤,甚至还能伺机偷袭我你如何解释?” 有些人就是这样,一旦先入为主认定了你有嫌疑,之后你做得什么事都会成为他的佐证,虽然唐罗知道自己身体强度远远超过凶境甚至大宗师,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一定有问题,起码唐罗可以肯定,仅凭肉身强度来说,至少有两个人在同境界的情况下超过自己。 只是这些东西跟这已经陷入偏执的大宗师解释了也没用,因为他已经从对方的话中听出了他要将阴阳碾抹去的最大缘由。 “我明白了。”唐罗脸色怪异道:“你将阴阳碾称作邪物的原因,便是因为它能搅碎生灵炼化精元对么?” 听到唐罗如此轻易的将阴阳碾最大的秘密说出,骆清池更加笃定,阴沉着脸冷冷道:“你果然知道。” “废话,这是我的神通,当然研究的比你透彻。”唐罗抱胸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道听途说来的消息,觉得这个神通能够炼化生灵精元便是邪恶之物了,但我告诉你,如果仅凭炼化生灵要达到我如今的程度,起码得祭炼几百万人才行。” “你别惊讶,这还是往少了说,很多人因为营养问题,根本就祭练不出精元,一是因为他们留存的精元本就不多,二是因为阴阳碾的转化率实在感人。” “就算我真的丧心病狂,祭炼同境武者提炼精元,那么要到我目前的程度,起码得弄死十几万个武者,你觉得这么大的动静,能瞒得过谁!?” “所以,我不相信有哪个蠢货会在得到阴阳碾后会用这种方式壮大自身,如果真的有,也不是阴阳碾的问题,那人根本就不是为了强大自己,只是享受以神魂搅碎血肉的快感而已,就算没有阴阳碾,他也能想出其他法子杀人!” 为了变强,其实唐罗想过很多办法,如何完美利用阴阳碾便是其中一项,曾经他有个大计划,就是搞一个大型的养殖基地,通过培育那种生长周期较短的猛兽毒虫,来满足自己炼化精元的需要,可在几次简单的试验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投入和产出完全不成正比。 一头猛兽能产出的精元只有几丝,毒虫就只有寸缕,简单换算一下,找个地煞炼化都比这来得高效划算,更别提他还有星子这种一本万利的东西,就更看不上炼化生灵的仨瓜俩枣了。 而今天却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被一个宗师堵了门,你说气人不气人! 骆清池没想到唐罗竟然会如此开诚公布地将阴阳碾的秘密共享,而他也终于解了心中疑惑。 他一直都认为,北邙邪神不断的祭献生灵给阴阳碾炼化,是因为这法子收益极大,让他根本无法抑制心中的欲望,所以从最初的百人坑,变成千人坑、万人坑,以至于后来的百万生灵大祭! 可今天才知道,原来阴阳碾的转化率竟然如此之地,也终于明白了,为何犯下滔天罪业的北邙邪神在事情败露后不过三月便伏诛,他原先以为是对方出身贫寒所以根基不行,今天才知道,原来祭练同类修炼的神通,根本不如他想的那么惊人。 骆清池失神地望着唐罗,眼中毫无聚焦,思绪仿佛飘回了北邙,那个带着滔天血气的邪君是他长久的梦魇,可现在想来,对方好像也并没有强大到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步,所谓步步血海的排场,与其说是威势,不如说是装腔作势。 难怪几位仲裁对他的话置之不理,难怪步老宗师顾左右而言他,原来从一开始,他便错了! 唐罗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骆清池的表情变化,心中知道对方已经改变了主意,不由得长舒一口气,若是这位麒麟山的大宗师真的无法说服的话,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站在辇驾上的萧锦林一看骆清池的气息已经平和,便散去了自己在苍穹的后手,挥手破开了对方的禁锢,俯身回到了鸾辇之中。 一百四十九章:不善言辞的道子 “打也打过了,话也说完了,请问骆宗师能把路让开了吗?” 气势汹汹而来,甚至不惜动手,到了最后上风没占着,道理还输了。 武圣山的大宗师,却将面子里子都丢了,骆清池羞愧难当,化作灵光遁走。 再次现身已是麒麟峰上的红云府中,步麟一见骆清池现身,便满脸讨好的上前,灿声问道:“骆宗师可曾将那邪物取出?” 虽然是询问,但步麟心中早有答案,武圣山的大宗师出手,断无失败的道理,他只是想要确认,那个已经成为他梦魇的武者,那个对他神魂无比克制的神通,已经湮灭在尘世之中。 “神通无错,错的是人。” “骆宗师这是什么话!?”步麟大惊失色,不敢相信一直将阴阳碾视作异端的骆清池竟然说出认错的话,连声道:“可是那巧言善辩的小贼使了什么迷惑手段?骆宗师千万不要相信,这小贼最是狡猾不过,可千万不要上了他的当啊!” 本就在鸾辇前憋了一肚子火,还被这样挑拨,骆清池怒声道:“你可是在说骆某极易受人蒙蔽!?” “这..这是哪里话。”步麟没想到随口一句话竟引得骆清池怒气冲冲,忙找补道:“骆宗师见微知著,洞悉人心又哪是轻易受人蒙蔽之人,一定是那小子诡辩,才让宗师迷惑,一定是这样的!” 见微知著,洞悉人心,两句赞叹却像是耳光狠狠抽打在骆清池脸上,作为大宗师级的武者,他自然在武道上有很高的造诣,所以唐罗一说,他便想通了阴阳碾炼化精元的弊病,可这种事,就算没人说他自己应该也能想明白,只是因为年幼时的遭遇和恐惧,迟迟不肯回首,才会视若无睹,反而对着执念越陷越深。 加上阴阳碾这神通极其罕有,即便是武圣山也不甚了了,竟没有一人能够出来纠正他,这才导致了这样的误会。 反省过往,如果他真能洞悉人心的话,就能战胜心中恐惧回望,可这两点,他无一能够做到,才会落得今日这样。 那股羞愧再次涌上心头,骆清池袖袍一挥,五色神光将不会说话的小子抛飞出去,待步麟回过神来,已经站在屋外,面朝骆府紧闭的大门。 从未遭受如此待遇的麒麟山道子忿声道:“堂堂大宗师,连个山野小子都拿不下,还跟麟爷置气!” “呸!” 朝着府门石阶啐了一口后,步麟悻悻的离去。 …… 劝走骆清池的唐罗扶着腰回到鸾辇中,先朝萧锦林道了声谢,然后便瘫倒在座位上,引得众人上前询问。 “哥(队长)你怎么了?” “内子精通艺术,请其为唐兄诊治一番可好?” 面对众人的关心,唐罗摆摆手道:“只是被阴火地煞冲击受了点内伤,调息一阵便没事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离开昆吾地界,免得再生波折。” 能够冲散十余队凶境武者的宗师绝技那是这般好承受的,即便萧锦林最后收了力唐罗也受了不小的伤,不灭战体第一时间被破,虽说用灵盾挡住了最为狂猛的地煞雷霆,可冲天而起的地火还是顺着伤口灌入体内。虽然很快被阴阳碾炼化了,但伤害却已造成。本来可以用先天之气进行恢复,可他简单压制伤势后便将最后的余存集合起来用作偷袭,此时体内先天之气只剩几缕,加上不灭战体灵阵被破,神藏也变得萎靡不振,先天之气的供给进入停滞状态。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重新纂刻神阵,而非接受治疗,因为他的体魄实在太强,一般的药石用在他身上,根本毫无作用,还不如他的自愈能力。 就在鸾辇一路向西的时候,谁都没有发现地上几个青衫客,他们时不时的抬头,亦步亦趋的坠在鸾辇之下。 如果唐罗能够照面的话,就会发现这几位都是老熟人,就是几年前他在北山“治愈”过的弥氏武宗。 在龙西大名与罗魔王的名声响彻昆吾的时候,有一群败家之犬心中填满了仇恨。 千年弥氏覆灭,豪族底蕴十不存一,只有几朵苗裔,而其中最痛苦的便是宗长弥虎。 强者总是愿意去承担更多的责任,所以在听到弥氏战败的消息后,这位弥氏的前宗长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为神羽十八骑未立寸功,如果不是他贪功冒进没有提前撤离,又怎会连累五位顶级武宗失去大半战力。 如果能将这几个顶级的战力留在战场上,此战的结果或许会改变,自己最重视的两个孩子也不至于生死。 新城叛乱,弥申被萧氏掳走被搜魂致死;族地被破,弥候被一式合击打得尸骨无尊。 当弥虎听到这消息后,恨不得以头戕地,但他不能,他还得照顾奔逃至昆吾的各族苗裔,安排诸多事宜。 报仇这种事的顺序,早被理智恨恨地压在心底最深处。 本以为和唐氏再也不会相见,却在昆吾听到了龙西受邀的消息,如果那时他还能保持个平常心的话,在听到罗魔王一战成名后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唐罗是个顶级的天才这事整个西陵都知道,但谁都没想到这天才竟然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居然也毫不褪色。 如果让这样一个人成长起来,弥氏根本没有一丝报仇的机会,所以弥虎派人日夜蹲守在龙西一行存放鸾辇的驿站,为的就是等待一个机会。 寄予厚望的大宗师并未得手,鸾辇上竟还坐着弥氏的另外一个仇敌,曾经的西陵第一强者——萧锦林! 如果说对唐氏只是败仗后的不甘,弥虎对背叛的萧氏便是深入骨髓的恨意,偏偏龙州除了刚崛起的龙西联盟外,便以盗火宗师的传说最多,也让他知道了这些年在西陵不显山不露水的第一强者究竟在龙州掀起了多大的风波。 所以他们只有等,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机会,而他们的目标,也从唐罗,改成了其他任何一个。 只要得手,便算成功,如果能够击杀唐罗,死在萧锦林手上也没关系。 一百五十章:盘桓 正在调息的唐罗自然不知道有一队顶级武宗盯上了鸾辇,他正忙着修补体内被打坏的神阵呢。 短短一趟武圣山之行,不灭战体被破了两次,这让唐罗对大小如意神通的渴望更加迫切了。 在和妖兽的对抗中,化身巨人自然有着极大的利好,但对付人族武者,过于庞大的体型就显得有些累赘了。 一是不灵活,二是受力面积大容易被击中,而不灭战体和其他功体最大的不同便是在这儿,别的功体受伤就是受伤,而不灭战体被破,便意味着体内神阵崩溃,不但要承受外力的打击,还要承受一次灵阵爆碎后内部的灵力乱流。 好在唐罗拥有星核,能够瞬间收拢管束乱窜的灵力,换做其他修行者如果功体被破,且得缓上一会儿。 但只要有了大小如意的神通后,凝实的功体可以切实的提升防御不说,同时也能让灵活性跃升一大个台阶,加上大小如意是神魂秘术,并不会和不灭战体需要用到的穴位产生冲突,相性可以说是达到满分了。 只可惜这种秘术太过罕见,虽然两年前就让唐氏开始搜寻,至今未有音讯。 经过整整一日一夜的纂刻,六座神阵重新恢复了运作,也让脾肺两部神藏重新开始生产艮土、庚金两昧先天之气,这极大缓解了唐罗的伤势,也让众人喜笑颜开。 看着唐罗浑身的伤势尽复,崔浩然提议道:“队长,虽然说赶路要紧,可此时我们已经出了昆吾地界,想来那大宗师应该也不会再追出来了。我们龙西联盟第一次参赛,就拿了个头名,说什么也得庆祝下吧,不然这么灰溜溜的赶回去,不知道还以为我们吃了什么败仗呢。” “没错啊队长,我们已经到了龙州中部地界,反正我们也得入城补给,不如盘桓一日,就当是庆祝队长冠绝一世如何?”李玄霸也在一旁忙不迭地附和。 唐罗一听就知道,哪是什么想为自己庆贺,明明是嫌赶路枯燥,想要找点乐子。 毕竟每个人自我的要求并不一样,对萧子玉来说是羞辱的名次,对他俩来说已经是邀天之幸,毕竟与他们竞争的,可是整个龙州最优秀的年轻人啊,宗派弟子不用多说,那些龙州豪门在以前又哪个不是高山仰止。 能够在武道大会晋入前半,简直让两人美出了大鼻涕泡,就连第二关坏了根基的崔浩然也因为第三关的好运而焕然一新。 只是几人还是不敢直接向萧族长提出要求,所以折中的先向唐罗提议,目的只是先征得队长同意,然后让队长跟坐在车里头的萧族长交涉罢了。 看着跃跃欲试的唐星和重伤初愈的米白,唐罗仔细考虑后点了点头,向身旁的萧族长提出:“再向西不远就到龙昌城了,从武圣山出来后队员们便没有休息过,不如我们便在那儿进行补给,也好让队员们歇息歇息?” 一直在做灵技演练的萧锦林睁开眼,看了几个正襟危坐的小鬼一眼,朝着唐罗点点头道:“便依唐天骄的意思吧。” 说完,便又合上眼睛进入内视,而几个队员霎时没了刚刚的庄重,特别是李玄霸,嘴角几乎都咧到耳角了。 唐罗摇摇头,与米白寒暄几句后,便又闭目进入了内视,开始了一天的功课。 与此同时,朝昌城外浮云寺中 正在做功课的衍空突然一阵心血来潮,到了他这种程度的武者,对这种天人感应的警示最为敏感,自然不会怠慢。 可佛家最终因果缘求,将占卜预测当做邪命,衍空作为禅宗佛子,自然是修行禅宗正统,对这凶吉占卜、前路预测之法不假颜色,可这心血来潮来得实在诡异,让他感知到有件对他极为重要的事发生了。 这让他不由地想用《掌经》一测,虽然禅宗本脉对着占卜之道不屑一顾,但一些偏僻寺庙想要得灵验之名,就须得教人如何趋吉避凶,而各人法门皆有不同,久而久之竟形成一部经典,可算五行术数,可晓祸福吉凶。 他身为佛门圣子,须得通晓各方佛道经意,对这《掌经》自是有所涉猎,可现在却不能观。 因为禅宗根本,修得是苦、是空、是无常、亦是无我,是要了解三界六道轮回,是要了生脱死,是要圆成佛性的。 以往他将这事做得很好,修得一颗平常心就连大德禅师都会夸赞,可到了武圣山后却全都变了。 在碰到唐星后他突然起了贪欲,看见其沉沦欲海,甚至不惜用迷传灌顶进行点拨,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 此子竟然是元洲徐氏的亲族,甚至有一位自在天降世的魔罗兄长,这跟以往顺遂的人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与反差,让他不由得开始思考。 “难道这是上天给我的考验?” 正是因为这样想,所以他将元洲灭佛当成了问道坚定与否的选择,将徐老赢当成了拷问佛心的阻碍,而此时的心血来潮他也当成了启示。 恍然大悟的衍空斩除心中渴望,重新进入了空的境界,而澄空之后,也让他心无挂碍的观起了掌经。 在发现佛种被拔除之后,也不恼,只是低声念动咒曰:“阿袮,逻阇鞞,钤浮娑阇鞞...摩诃,伽楼尼迦,娑婆诃。” 行功的唐罗没有发现,在他入定后的不久,唐星的灵力波动突然异动,眼中出现迷茫好似出现无数幻想,只是一瞬间又清醒,仿佛只是错觉。 唐星以为这是佛种后遗症,虽没多想,却也不自觉的又朝兄长靠近了一点,仿佛这样才有安全感,同时也想起了生在武圣山中不知被何人传入识海的信息。 “朝昌城外浮云寺,一听就是和尚庙,小爷这辈子都不想再跟和尚接触了!” 唐星低声嘟囔了一句,转头看了眼入定行功的兄长心中暗道:等入了龙昌城后,定要找两个最温柔可人的小姐姐才能安抚自己的心情。 一百五十一章:巧遇 昆吾神山向北,便是堰苍州,幅员数千里,大城百余座,龙昌城便是其中之一。 龙昌城南通沐台、北往临川,东向昆吾,西临汉江,自上古时期便十分繁华富庶,亦是一座极为开放的商业城市。 这儿原住民数量不多,大多都是由后来龙州拓荒者组建的世家联盟同西陵很像。 而但凡是商业发达的城市,必然会有数不尽的烟花之地,因为没有什么比美人闺房更能缓解旅途疲惫的场所了,很多商人之所以不愿归家,便是因为外头世界实在太过精彩。 三头鸾凤拉着辇驾缓缓降落,入夜后灯火通明的长街映入众人眼帘,虽已入秋,但倚在高楼上的姑娘衣衫却还跟夏日一般单薄,让几个年轻人感受到了龙昌城如火的热情。 血气方刚的武者在没有修行道心清明的秘术之前,便是这样经不起撩拨的,个个都跟火药桶一样,还是自带燃火引线的那种,看得唐罗直摇头。 “兵分几路吧,你们先去万胜楼订做,麻烦萧族长与白兄和夫人一起将住处安排了,我去寻个驿站,这些青楼的兽栏中怕是存不了鸾凤这般的猛禽,一刻钟后我们万胜楼见。” 简单将任务布置下去后,龙西一行分成三股散开,而悄悄跟着龙西车队的三名顶级武宗,也乘着夜色入了城。 观察到龙西几人分散,弥虎意识到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可有过神羽十八骑的教训,几人当然明白唐罗是何等机敏,这样的人想要偷袭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们要做的,便是让唐罗自己送上门来。 唐罗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毕竟没有战斗的情况下,谁会将六识开到最大,特别是在这种城市之中,一旦张开六识,一瞬间便会被海量的信息填满,他才不会给自己找不自在。 龙昌城的御兽宗驿站开在城北,而万胜楼在城东相隔不过十数里,却让唐罗感受到了同样一座城的另一片天地,就跟西陵也有贫民窟一样,谁能想到在不夜的东城花街隔壁,竟是一个如同垃圾场一样破败的地方。 御使着鸾辇的唐罗能够感受道无数道隐藏在暗处的目光,正注视着鸾辇上的自己,感受到暗中的汹涌,鸾凤振翅齐鸣,张开的翎羽将周遭一切都照亮,像是在直面挑衅。 或许是鸾凤威势太过惊人,唐罗能够敏锐的察觉到在凤鸣之后,暗中观察的目光少了近半,只剩下一些格外凶悍怨毒的,还在追随着辇驾。 “龙昌城还真是乱得可以,难怪拓城任务失败了那么多次。”坐在辇驾上的唐罗左右看看,漆黑的夜里对他来说如同白昼一般,而他不光能看到那些躲在阴暗处衣衫褴褛的人,更能看见这些人的修为。 其中可不光有凡境蜕凡的武者,更有身体残疾的蜕凡巅峰,不用说也知道,这儿聚拢的应该就是这座城市所有的失败者,而胜利者之所以还能留他们苟延残喘,是因为这些人还有用。 毕竟越是出身低贱的世家越要面子,龙昌城现有的世家大多是拓荒者的后裔,自然更加爱惜羽毛,一些脏活自然要有人去做,而唐罗一看就知道,那些干脏活的人究竟是聚集在何处。 难怪从高处俯瞰龙昌的时候,东南西北皆有亮光,唯有这一处漆黑如墨,原来是因为这个。 莫名其妙走到了一城最暗晦的道路上,唐罗只能暗叹自己运气不好,可谁让这是通往御兽宗驿站最近的路呢,只希望这些可怜人能够按耐住自己的冲动,毕竟他入龙昌是来庆祝整顿,可不是来杀人的。 关注的目光虽然多,终究没有人敢冲向鸾辇,眼看着便要走到街尾,却被一个衣衫褴褛的驼子拦住了去路,三头鸾凤像是看到了什么邪物,连声鸣叫,却又忌惮的不敢向前。 驼子低垂着头,四肢都佝偻在一起,蓬乱的头发将五官遮蔽,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疤痕,泣声道:“小先生这般高贵,就忍心看着这些可怜人挨饿受冻么,还请施舍一些吧。” 随着驼子的出现,黑暗中亦出现很多人影将鸾辇团团围住,口中念念有词,大多都是乞讨的话语,但唐罗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乞讨,因为围上来的这群人,最低都是蜕凡境的修为,而这驼子是里头修为最高的,三万多点的灵力,只要有一部铸魂功法,便是妥妥的凶境武者。 “我很好奇,你们为何不离开龙昌城。” 被团团围住的唐罗没有一丝慌乱,坐在辇上朝着驼子好整以暇地问道:“以你的修为,只要离开这城便大有可为,留在这儿不是成为杀手便是奴才,这么高的修为却只能当个拦路的乞丐,你甘心么?” “驼子不明白贵人说什么,只求贵人能够施舍一些,好让硪粕巷的孩子能够度过这个冬天。” 唐罗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笑问道:“我施舍了,你们便能活么?过了这个冬天还有下个冬天,吃了这一顿还有下一顿,以失败者的身份继续留在龙昌城,最终的结果只能灭亡,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围在鸾辇边上的乞讨声突然消失了,只有粗重的呼吸声与暗晦地沉默,驼子费劲地将手举起,扬起了好似被刀砍斧剁过的脸,说实话,这张脸是唐罗见过最丑的一张,独目断鼻不说,就连嘴巴也从人中切开裂成了三段,好似怪物。 仅剩的独目中,流露着对黄金的渴望,口中不断祈求道:“请贵人施舍...请贵人施舍...” 唐罗五指一合,将金锭捏成了细碎如石的金块,然后朝天一抛,金块落地,那群围在鸾辇边上的流浪者如恶狗一般开始争抢。 “继续留在这儿,只能当狗,离开这儿向西走,去到安东、泊马或是截江,便可重新开始,特别是你,驼子,只要愿意加入龙西联盟,便会有人医好你的伤,还会提供铸魂法。难得觉醒了毒灵体,你也不想永远停在蜕凡境界吧。” 一百五十二章:暗巷有鬼 驼子心中一惊,谁能想到本是拦路乞讨,却被对方道破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觉醒毒灵体之事,他从未跟任何人透露过,若不是其余人都在哄抢金块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边,他都想杀人灭口了。 奋力昂起头,驼子的独眼中满满的忌惮,沉声问道:“贵人究竟是何来路,为何知道驼子的秘密?” “恰逢其会罢了。”坐在鸾辇上的唐罗淡淡道:“至于你的秘密嘛,不都写在脸上么,让我看看,有灭族之仇,亦有夺妻之恨,可你留在龙昌城便有机会了吗?可有些事,蜕凡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再惊才绝艳也不行,只有到了凶境,或许有一丝成功的可能。” 唐罗也没想到,只是存个鸾辇的功夫竟然就碰见一个罕见的毒灵体,更难得的是此人竟然完成了蜕凡阶段的灵力积累,只要将旧伤抹去,妥妥的一枚顶级凶境战力,毕竟毒灵体配上毒系功法的组合可是任谁见到都会头疼的对手。 这样一个人才出现在面前,即便是宗派也会动心,何况是他,从虚空之胃里取出一块将星馆的铭牌抛给驼子,唐罗朝着驼子淡淡道:“等你考虑好了,便带着铭牌去陵江两岸的任意一座大城,找到任意一家义气商行,自然会有人接待你。” 言罢,也不等驼子回复,便驾着鸾辇离开了。 当他存好鸾辇回到万胜楼的时候,发现几个臭小子已经开了局,说是为他庆祝,却个个都抱着姑娘上下其手,直到看间他进来才停止了动作,还假装一副刚开始不久的模样。 “行了别装了,我都看到了。”唐罗走到主位上,举起酒杯朝着几人道:“恭喜几位第一次参加龙州武道大会便取得好成绩,今日你们便好好开心,纵情享乐,辛苦月余,这是你们应得的,我先去别院看看房间安置的如何,你们喝好玩好!” 举杯饮尽,唐罗从万胜楼的厢房离开,自顾自地朝别院走去,其实看看房间只是托词,他只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饮酒作乐这种事情上。 曾经有人说过,真实地、永恒的、最高级的快乐,只能从两样东西中获取:道与爱。 所谓的道,便是追求,唐罗最初习武,只是想要飞天遁地,可当他越深入浩瀚的武道,便越加喜欢这件事。 他可以拿着纸笔,一推演便是几天几夜,也可以尝试劲力密码,一试便是数万种组合,丝毫不觉疲惫。 这不光是因为变强的感觉让人迷醉,更是因为他只要做这件事情,便觉得开心。 爱这个东西离他现在有些远,但是道,他觉的自己已经找到了,并且做的还不错。 美人醇酒在他眼里实在不如武道有意思,所以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回去继续研究,就跟萧锦林一样。 这一路同行,唐罗终于明白了这位萧氏族长为何能能够成为西陵第一强者,原先他以为只是地灵体的缘故,可相处下来他明白了,就算萧锦林没有什么血脉天赋,成为大宗师级别的强者,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因为这人实在是太热爱武道了,但凡得空,便能看见他闭目凝思,于识海中推演武道,而且不是一部一部地推演,而是数部,乃至十数部的同时推演。 灵质化的身体被他分成了一块块实验田,很多时候唐罗根本不需要修炼,只要看着萧锦林体内的灵力流动,便觉得获益匪浅。 而萧锦林对武道的热爱,很大程度上也影响到了唐罗,让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全力以赴,起码他就从来没有想过将一心数用这种事用在武道推演上。 一来是觉得这太耗心力,二来也是觉得自己进度已经很快,有些自满,可看看已经身为大宗师的萧锦林还在不断压榨自己,唐罗便觉得以往的骄傲有些可笑。 穿过廊桥去到龙西的别院,唐罗看见了正在赏月的米白与陆凝雪,却不见萧族长的房中亮灯。 “老白,米夫人好兴致,可知萧族长去了何处?” “下榻后不久,萧族长突然说有些事要处理,便化作灵光遁走不知去向。” “这样啊,难道萧族长是去访友了?先前没听说呀。” 唐罗皱着眉沉吟片刻没有结果,抬头望了眼满月后,朝着米白、陆凝雪道:“想来以萧族长的修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便不打扰两位花前月下了,先走一步。” 揉揉鼻子,唐罗离开了眼前这对眼中只有彼此的痴男怨女,回了房间,将书页取出公正的摊在桌上,却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想谈恋爱的冲动。 “秀恩爱的真该千刀万剐!” 忿忿地暗骂一句后,闭目运转道心清明的秘术,将恋爱的渴望驱散,又控制阴阳碾开始炼化元精。 只怪体魄太强,元精储藏太多,所以总是想些有的没的,炼化一些便好了! 虽然阴阳碾转化外人的元精很困难,但转化自身的,别提有多给力了,这两年多亏了这神通,才让唐罗的肉身进步神速,这可比那种练精返虚的秘术科学多了。 …… 万胜楼外的一处暗巷中,萧锦林堵住了弥氏的几名大宗师。 自以为做的隐秘的弥虎没想到竟被发现,连忙朝着另外两人道:“你们先走,我拦着他!” 话音刚落,融合了无数血煞的青木修罗出现在大地之上,三头六臂的罗刹手持各种血煞兵器,横亘在了萧锦林身前。 这是弥虎最得意的青木罗刹体,自西陵弥氏战败后,萧锦林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如此精湛的木系功法了,竟有些怀念。 可怀念归怀念,仅凭一道修罗虚影便想拦住能够与武圣山大宗师一较高下的萧锦林,还是有勉强了。 两道神威龙影自萧锦林背后窜出,如同两道虹束,手持六件血煞兵器的修罗虚影毫不畏惧的扑了上来,却被两条五彩巨龙撕成两半,弥虎面不改色,引爆了裂成两段的修罗战体,将神威龙影的首部都炸碎小半。 一百五十三章:叙旧 两道神威龙影的攻势被阻,另外两个弥氏武宗没有丝毫犹豫,启动玄机玉便挪移离去,弥虎感受到两人气息的消失,强忍神魂的震荡撕开身侧墙壁闪身而入,想要借着城内复杂的地形甩开萧锦林。 只见一道青芒穿梭在夜色之中,惊起了龙昌的夜,弥虎此时便是要把动静闹大,自然不会收敛,而一个潜入城中的顶尖武宗,破坏力自然惊人。 民房与壁墙在这道青芒身前就跟纸糊的没有两样,能够居住在龙昌城中心的人家非富即贵,可那群护院根本来不及阻挡,只能发出尖锐的示警,那声响在寂静的夜中亦惊动了龙昌城的高手。 只是一瞬间,东城便有数十道破开屋瓦冲天而起的烈芒,皆是龙昌城的凶境强者,虽然他们彼此貌合神离,但作为龙昌城的上层阶级,既得利益者,在面对这种无端的挑衅出奇的团结,不管今日是哪家的人敢大脑龙昌城,他们都不会姑息,因为只有维护城内的秩序与威仪,才能保障他们利益的稳定。 当发现那道青芒的时候,龙昌城的强者们一拥而上,这情形倒让弥虎不忧反喜,毕竟要在一位声名在外的大宗师和一群不如自己的凶境武者之间进行选择,根本没什么两难的地方。 而那群怒气冲冲的龙昌武者们除了发现那道乱窜的青芒外,自然也发现了追在其身后的萧锦林。 精纯的木系灵力,从未见过的老者,看到动乱龙昌城的乱源后,这群凶境武者自然而然地得出一个简单的结论,两个不知轻重的外乡人在龙昌城大打出手,一方被打得狼狈逃窜,慌不择路,惊得守卫发出警报。 自以为凶境修为就能横行天下的山野村夫他们实在见得太多了,也懒得深究背景来历,这群武者便自发的分成两队,其中一队围向天空中的面生老者,另一队在地上围堵逃窜青芒。 从某种角度来讲,弥虎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虽然他被龙昌的武者盯上,但亦有一队武者上前阻拦萧锦林,只要为他牵扯出一瞬的时间,他便能再次撑开青木战体,启动玄机玉逃走。 在暗香被萧锦林发现的那一刻,任务目标便从偷袭龙西成了逃得性命的游戏。 萧锦林一直坠在青芒的上空,其实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攻击弥虎,却一直没有动手,因为他在暗巷拦住弥虎的目的,便不是杀人,不然也不会大喇喇的现身。 可弥虎三人本身杀意太重,骤然看见事主便惊了,心虚之下自然没有考虑更多,只想逃离,惹得萧锦林至始至终没有机会开口。 此时面对这群围堵上来的龙昌武者他知道,再想保持低调已经没有可能了,索性放弃了一开始的初衷,强横的灵力悍然爆发,化作一道道七色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而属于大宗师独有的灵遁出现,那群本想上前包围的龙昌武者当场就惊了,一个个僵在半空面面相觑,正要说话便听见一声惊雷。 回首望去,一条由雷霆组成的紫色龙影自天空落下,正击在乱窜的青芒上,雷霆与青芒轰然相撞,雷龙散碎,每一道炸开的电弧都不下于黄级的灵技,而青色的光芒亦是被震散,精纯的木系灵力将周遭的一切都晶化。 雷龙降世,这招是萧锦林在大宗师之后才修成的灵技,汇聚云中阴阳之力,交织为雷霆以龙力引之,若是撞上云雨之时,威能还要高上几分,除了拥有出其不意的功能外,雷霆特有的麻痹属性更是让这式灵技非常适合作为起手或衔接的灵技。 此时的弥虎没有被这式雷龙降世重伤,却因为其中蕴含的雷霆而麻痹,虽然只是一瞬,却也足够萧锦林再次出手了。 可预想中的连招没有降临,反倒是耳边想起一道密语:请虎宗长城外一叙。 不等弥虎做出反应,五色的神威龙影便衔住了他的半身,朝着城外飞去。 那群站在半空的龙昌凶境便这样看着弥虎被带走,却没有一人出手拦截,只是满面阴沉的望着龙影离去的方向。 神威龙影的御空速度十分惊人,不多时便将弥虎带到了汉江边上的一座小林中,龙影散去,弥虎翻身落地,面前正是背负双手的萧锦林。 拍拍穿屋过瓦时在身上留下的灰尘,弥虎站直身体,微微高昂的头就像豪族宗长一般骄傲,嘲弄道:“能够容纳混合灵力的灵化肉身秘术,这便是背叛盟友的价码么?萧宗师,你的信诺,未免也太廉价了一些!” “萧某不会背叛盟友,将这当成因由,说明弥氏输得不冤。” 之所以敢当面嘲讽一位名满龙州的宗师,便是因为弥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萧锦林淡淡一句话,却大惊失色,颤声道:“这么说,早在弥氏之前,萧氏便已经于唐氏结盟了?” 虽是疑问,可看着萧锦林满是笑意的一双虎目,这答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呵,原来这本就是唐氏的一个局,亏族长还以为拉了萧族长便能毕其功于一役。”弥虎颓然道:“原来是这样。” “所以,虎宗长还想要报仇么?”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终有一日,弥氏的后人会完成这件事。”弥虎冷冷道:“天下很大,前路很长,唐氏不可能每一次都能算无遗策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萧锦林点点头,丝毫没有因为弥虎的话动怒,淡淡道:“既然这样的话,老夫也好答复唐族长了。” “哈哈哈,想不到堂堂西陵第一强者,名满龙州的盗火宗师竟会心甘情愿的听从一个鬼蜮小人的命令,真是令本宗长大开眼界!”弥虎狂笑道:“不知道回禀唐志之后,他会给你萧氏什么赏赐,难道是取个萧家的小姐作妾,结为亲族么?” “南岭之战,弥氏与七大望族之长殁于弥氏族茔,战后,唐氏族长将所有战死的弥氏武者殓于弥氏族茔之中,给予他们战士的体面。” 一百五十四章:赢法(修) “南岭茔地未动草木,反派守卫日夜把手,可三年来,弥氏未有一人前去拜祭,反倒是唐族长每年清明去弥氏坟茔上香一柱。既然弥氏上下一心,唐族长的这点儿仁义实在多余,老夫便劝他将这坟茔移平,或许能够更激起弥氏的向上之心,虎宗长以为如何?”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战争这种事从没有只许胜不许败的道理,喊着复仇其实只是对弥氏后人的鞭策罢了,让他们不要忘记灭族之仇,屠宗之恨,这样才能提醒这些零落的苗裔,曾经的弥氏是多么了不起。 但其实能够留存下来的弥氏武宗们都知道,唐氏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尊怎样的庞然大物,在铲除弥氏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便把陵江七座大城握在手中,龙西联盟控制的凶境武者,早已破千。 这是一股龙州顶级豪族都要侧目的势力,现在还要加上萧锦林这样的大宗师,冠绝一世的绝代天骄,虽然不断将复仇当成自己的信念,但随着情报的收集,这种想要复仇的欲望便越淡。 因为每过几个月,便能听到龙州西部的大消息,而这些消息,全都是属于龙西联盟的。 原先在云氏破败后这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因为龙西联盟的缘故又回到了龙州世家的眼中,并且还以一种令人惊异的速度,野蛮生长着。 除非是有什么大变故,不然龙西联盟的崛起已经是无可阻止的事,深谙家族发展之道的弥虎能够准确的知道。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最理智的决策便是放弃复仇。说来也很容易理解,唐氏能有这样的威势,只是因为在龙西之战胜出了而已,将胜利者换成弥氏,有七大望族加上萧氏助力,一样可以达到迅速制霸陵江七城的目标。 无非也就是输了而已,真要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也就是这些至亲之人死在了南岭,可仇恨是不会遗传的。 弥氏现在居住在昆吾郡的族人,每一个提起唐氏都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与他们同归于尽,可再过二十年,他们有了孩子之后,便只能通过口述转达这份仇恨。 他们要告诉自己的孩子的,无非是你要好好练武,这样将来才可能拿回弥氏失去的东西。 可这种甚至连份影音资料都没有,只能通过口头描述的失去,下一代的孩子真的能理解吗? 三代五代之后,哪有人还会把复仇真正当回事,换言之,当这代人逝去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人回去完成复仇这件事了。 可弥虎他们真正想要复仇的执念是什么,是那座堆满了弥氏先辈的族茔,是那道从一千年前便传承下来的源流,是那些族中先贤在龙州最荒芜的年代开天辟地的精神。 龙州弥氏,并不是以一群失败者的身份从昆吾开始的,他们之所以留在昆吾,是因为向西几万里的南岭山中,埋着他们的根! 弥氏对唐氏最大的恨,不是龙西之战败北,也不是无数族人战死南岭,而是唐氏毁了弥氏的根,断了弥氏的骄傲,可现在萧锦林却说,弥氏的族茔,分毫未动。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弥氏最精锐的仙禽羽卫在北山撤离的时候杀了唐氏多少族人,这样的血海深仇,不刨坟填茔哪能平复。 这一定是个陷阱,用来勾引弥氏仅存高手自投罗网的陷阱,弥虎第一时间得出了判断。但即便是个陷阱,也是他无法拒绝的陷阱,甚至他现在就想跑到龙西,用自己这双眼睛看一看,弥氏的族茔是否还存在。 如果还在的话,是否可以想办法把族茔抢出来,哪怕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呢。 一位已经成就神魂的顶级武者,却怔在了原地整整一刻,终于,他抬起头,似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涩声问道:“唐志想要什么?” 血海深仇的敌人,挥手可破的族茔,将弥虎换到唐志的位置,他实在想不出任何一个可以挡住愤怒的族人的理由。 没有什么比挖人祖坟更能解气的事了,这意味着彻底的胜利,不光战胜了敌人的现在,更意味着抹去曾经。 唐志能够力排众议将弥氏的族茔留着,一定是有着更大的图谋,刚刚他一直在劝说自己,却没有丝毫作用,如果换回族茔的代价,是他弥虎这条命的话,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他知道,着一定不是唐志想要的,所以他想知道,那个一手主导了千年弥氏覆灭的男人,究竟想要什么。 “唐族长曾拜托老夫,如果遇见弥氏族裔,便转达一句话,若想讨回族茔,请弥氏本代的主事人来扶灵一叙。” 萧锦林看着弥虎脸色变化万千,不禁感叹唐志的料事如神,这些年因为争夺异火踏遍龙州,惊才绝艳的武者见过不少,但惊才绝艳的族长,他只见过唐志一个。 说完,也不等弥虎答复,便自顾自的化作灵光遁走,唯留弥氏的前宗长在汉江边久久伫立。 灵光遁术是灵化肉身之后的顶级遁术,只有大宗师级别的强者才能修行,其最大的特点便是速度惊人,不多时,萧锦林便从汉江边横穿半城,回到了万胜楼后头的龙西别院里。 刚一聚灵显身,便看见了坐在亭中的唐罗。 “萧族长辛苦了。” “罗总长都看见了?” “那么独特的青木罗刹,想要忽略也难吧。”唐罗看着萧锦林疑惑道:“我只是好奇,萧宗师为什么放走了另外两个?” “因为留着他们,要比杀死他们更有用。”萧锦林笑着道:“输赢也是要掌握分寸的,将人赢得一分不剩,只会逼得对方铤而走险,即使只有极小的可能伤到自己,也要极力避免。所以,给失败者留点儿东山再起的本钱,让他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蹉跎,总好过身边有条毒蛇,日夜惦记咬你一口来得好。” “听起来,倒像是个圆滑政客的处事法则。”唐罗笑问道:“就是不知,族长想让这些丧家之犬蹉跎的地方,究竟是哪儿了?” “北邙。” 一百五十五章:王禅 龙州历1784年九月十九 昆吾山脉、大鹏山中 当世四小圣王之一,天南王氏的大少爷在武道大会结束之后赶到了昆吾神山,却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徐老赢昨日领了唐氏的排位奖励后,便马不停蹄地向西去了。 有人曾说天南王氏的弟子都是一群好事之徒,作为当代行走的王禅更是好事之徒中的佼佼者,这是一个没有事都要搅出点事的灾星,听到圣子受罚那么大的热闹,早把普惠禅师托付的事儿忘到爪哇国去了。 幸灾乐祸的王大少避开守卫的耳目潜入步霄的受罚道场,在一片山崖的壁洞里看见了这位前武圣山的道子正在冥想。 不请自来的客人放下两壶醇酒,自来熟般地坐在步霄对面,笑道:“因为手尾没处理干净便被去了道子身份,我要是你此刻怕没有心情修炼了。” “当不当圣子,我都是步霄。”俊美如天神的男子睁开眼,语气冷淡道:“如果王大少是来找徐行走的话,不巧他昨日刚走。” “啊哈哈哈哈哈。”王禅捂着肚子狂笑道:“原来骄傲的步霄也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平静嘛,能看到这幅幽怨的表情,这趟来得真值!” 歇斯底里的狂笑,只是因为看到了他人心底的落寞,这样的刻薄任谁都不会喜欢,步霄的脸色更冷,淡淡道:“笑够了么?” 笑声戛然而止,刚刚还乐不可支的王禅突然停止了笑容,变成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就好像刚刚狂笑的根本不是他。 换了一副面孔的王禅提起酒壶站起身来,绕着步霄的蒲团绕了一圈,环视着简陋的山洞,一边四处打量一边不咸不淡道:“没了圣子头衔,还要在崖山禁闭三年,我要是你啊,就破了洞里的禁制闯出去,将那些觊觎圣子宝座的家伙全都打一顿,这样一来,还有谁会觉得自己有资格,你说是么,步大圣子?” “你,真的很讨人厌。”步霄皱起眉道:“你便是这样教唆步麟,让他变成今日这模样的?” “教唆?不不不不。”王禅摆摆手,得意的灌了一口酒道:“我只是帮他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人并不是生来高贵便一定高贵的,向往自由与不羁的灵魂却被礼法教条束缚,这样扭曲的武者又怎能达到彼岸,只有率性而活,方能自性契合,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你这般骄傲的,步大圣子。” “率性而活最终成为兽类,这便是你给步麟指的路?”步霄冷冷道:“天南王氏蛊惑人心的本事,倒是没有因为时光荏苒而退步呵。” “成为强大的兽类不好么?”王禅也不否认,展颜笑道:“觉醒龙灵血脉又观想苍龙神魂,若是步麟还将自己当成是人,他又怎么完成魂与身合的那步。或者步大圣子认为,凭借着人类虚无的意志,可以降服龙灵,震慑苍龙?” “啪嚓!” 将空空的酒壶掷在步霄身前的地上摔成碎末,王禅抹着嘴,嘲讽道:“别做梦了,既然选择了观想龙魂,便意味着向血脉妥协,那还保留人性做什么,那些在你看来奇怪的东西,可都是龙兽习以为常的天性!” “步麟应当暴虐,因为龙性喜怒无常;应当好色,因为龙性至淫至阳;应当桀骜,因为龙生来自负!” “龙本就是恶兽,暴躁、贪婪、好斗、自私、懒惰。既然要做最强大的龙,便要具备最恶的资质,这就是为什么步麟越恶便越强大,而你知道,是什么让他放下所有的自尊,想要成为一头极恶的龙兽吗?” “是你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太有趣了!” 王禅歇斯底里的狂笑,指着步霄像是要笑背过气去。 步霄皱着眉,满脸厌恶地重复道:“王禅,你真得很讨人厌!” “是啊,我是很贱,想不想打我?”王禅收敛笑容,扑在步霄身前,几乎贴到对方脸上,眼中满是挑衅:“来啊,打啊,我就在你面前,做你想做的,不要压抑,狠狠的打下来。来啊,来啊,来啊!!!” 喊道第三声的时候,王禅已经声嘶力竭,可步霄依旧只是厌恶的看着他,放在膝上的双手连动都不曾动一下。 当代两位小圣王静默对视,一个疯狂,一个冷静。 短暂的平静后,王禅率先打破沉默:“切,真没意思。”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本想和你打一场,但看你现在的模样,也没了欲望,这三年你便好好的在这思过吧,有机会再来看你。” 言罢,便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往洞口走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住,回头展颜笑道:“对了,步大圣子,给你带的酒可别忘了喝,这是暹罗圣女酿的天神醴,是暹罗酒国的神祭之物,本大少途径暹罗,将圣女的处子破了,顺便把皇宫酒库中全部的醴酒撒了,所以,眼下你身前的这壶,可就是天下最后一瓶天神醴了。步大圣子可要好好珍惜哟!” 喝了一壶酒,发了一场疯,还留下一件珍稀的礼物,王禅便飘然而起,遁入云中,崖山的大阵仿佛是他家的花园后院,任由他来去自如。 步霄摇摇头,对这位天南王氏的圣子有了新的认知,原来他没有参加龙州武道大会,竟是因为去了暹罗,真是可惜了那位酒国的圣女,而更让人遗憾的便是这美人醴。 所谓醴酒,便是由年轻貌美的处子,通过咀嚼灵米,然后吐进木桶,发酵几日后,便会出现一种清香宜人的美酒。 这也是酒国少女最好的嫁妆,根据其香味与纯度的不同,醴酒分为三等:庶人醴、美人醴、神祭醴。 可暹罗圣女却将千年的分级打破,因为她酿出的醴酒有如神物,便有了第四等:天神醴,意为只有天神才能享用的甜酒。 暹罗酒国最大的八卦,便是当有一日圣女出嫁,那些积存在酒库最深处的天神醴将会花落谁家,谁会是那位与神同醉者。 现在不用再猜了,圣女已不是处子之身,暹罗最后一瓶天神醴,便摆在步霄的面前! 一百五十六章:臭气相投 喝了一壶天神醴,王大少又来到了麒麟山,刚走进龙灵到场,便看见化身披甲龙兽的步麟正跟神阵较劲,龙爪挥舞杀灭一道道幻影时口中还念念有词。 “废物,全是废物!” “杀死你!杀死你!” “段千愁是废物,曹长青是废物,骆清池也是废物!” “阴阳碾,唐罗!终有一日麟爷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窝囊的模样看得王禅哑然失笑,拎起一张石凳便朝步麟甩去,呼啸的风声让麒麟山道子发现了不速之客,一爪将石凳挠碎,扭头便要发作,却在看到王禅的第一眼笑出了声:“王大少,来麒麟山怎么不打声招呼!?” 整个麒麟山都知道,麟爷除了自家兄弟外,最亲近的便是天南王氏的圣子王禅,两人都是滚刀肉似的人物,亦是两大圣地反面的典型,却出人意料的合拍。 所以,刚见面便被甩了一凳子的步麟丝毫不恼,上前便是锤了王禅胸口一拳道:“有日子没见了,你没有参加武道大会,是去哪儿潇洒了?” 被龙兽一拳锤在胸口的王禅面不改色,一脚踹在步麟小腹,将庞大的龙兽踹倒在地后,自顾自地坐下,悠然道:“九月正是暹罗祭典,本大少去了趟暹罗酒国!” “哦!?”一听暹罗酒国,步麟便来了兴致,连忙褪了龙身,坐到王禅身边,好奇道:“听说暹罗酒国的圣女美艳无双,体有异香,容貌更是有如天人,是不是真的?” “不止如此。”王禅补充道:“还通体白雪,丰乳肥臀,一手难以把握。更是难得的白虎之身,潺泉之体,胜却人间无数!” “这样说来,王大少已经夺了酒国圣女的红丸?”步麟咋了咋嘴,遗憾道:“可惜了,可惜了!” 王禅笑问道:“怎么,你对这圣女也有意思?” “那是当然,听说此女成年之时酒国三千世家公子自发结成卫队,号圣侍三千,麟爷就想看看,当这些人看着心中圣女在老子胯下承欢变成荡妇的时候,是何表情!”步麟邪笑道:“真想看看啊!” 那期盼的模样,仿佛要三千人心中的圣洁比征服一个圣女更能让他快乐,而这疯狂的想法却是让王禅眼睛一亮。 “整个武圣山,唯有你懂得什么叫做快乐,妙啊,妙啊!!”王禅一边狂笑一边拍着步麟的肩膀问道:“想不想一亲芳泽?” “哦!?”步麟眼睛一亮,淫笑道:“王大少是想与麟爷结成同靴之好?” “不不不,本大少想到一个更有趣的!”王禅大笑道:“刚刚你说,想看看当你把暹罗圣女压在胯下时三千圣侍的表情,是真是假?” “你有办法?”步麟惊喜道:“快快道来!” “暹罗皇城有一登神台,乃祭典之用,神台有御神阵,只消本大少改动几处,便能让暹罗祭酒也奈何不得。”王禅眼中闪着莫名诡异的光,笑道:“跟本大少去暹罗,届时我会召集三千圣侍,再让圣女登神台,你便可,美梦成真!” “妙啊!妙啊!!” 想到可以在登神台上肆意玩弄圣女,顺便看着圣侍被神阵阻挡在外的表情,步麟便激动地浑身发抖。 “这便满足了吗?”王禅看着步麟没出息的模样,笑骂道:“别忘了,你还可以化身龙兽啊!” “呼~~~”步麟的呼吸都粗重了,鼻尖似有硫磺之气喷出。 “玩完了,别忘了将那女人丢到神台下,你我兄弟享受过了,可怜那些抛家舍业的公子却连真容都无法一睹,将人丢下去,也好雨露均沾!” “王大少仁义!”步麟高举大拇指道:“若没有我们兄弟,那群愚夫哪有机会一饱眼福,你说要是将人抛下去了,会不会有人趁乱...?” “啊哈哈哈哈,那可真是,太有趣了!”王禅拍着大腿笑道:“圣女被圣侍**致死,真是一个好故事!” 所谓志同道合,便是两人都觉得这个事情有趣极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尝试。 步麟跃跃欲试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酒国祭典还有七天,这七天无法动手更改神阵,等本大少先去给徐老赢送个信,便能动身了。”王禅虽然喜爱玩闹,却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为王氏圣子的工作,这次来龙州,本就是为了找徐老赢商量元洲灭佛之事,正好乘着间隙把正事办了。 刚刚还兴致盎然的步麟一听到徐老赢的名字,脸色当时便沉了下来:“你找那个混蛋作甚?他的狗屁表弟夺了武道大会的头名,出了好大一个风头,这货现在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哪有功夫收你的信!” “哦?”王禅眉毛一挑,好奇道:“龙州还有徐氏的亲族么?” “怎么没有,难道你忘了天凤剑圣一脉那个私奔的小姐吗?”步麟忿忿道:“也不知那狗屁小子走了什么运,身负两昧先天之气不说,竟还觉醒了阴阳碾神通,麟爷今年无法拜入内门,全是拜这小子所赐!” “先天道体?阴阳碾?龙州竟出了这么一个人,有点儿意思啊...” 王禅摸着下巴,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对唐罗产生了无比的好奇。 “你就别想了,他是元洲徐氏的亲族,名牌都已入了中赢城祖祠,若非如此的话,那群毕方山的老家伙早就安排步氏的小姐和他接触了。”步麟愤然道:“你都不知道这货有多卑鄙,明明已经入了中赢城祖祠,却在和衍空争执的时候只字不提,害得佛子吃了个老大的暗亏。段千愁更是因为设计他,牵涉到了徐氏圣地,让武圣山陷入被动,这小子实在焉坏,不尽早铲除早晚会成为龙州大患!” “有意思,有意思。本少爷对这人越来越感兴趣了,他叫什么名字?” “龙西联盟,唐罗。”步麟没好气道:“你不是想找徐老赢么,一路向西,顺着陵江找到阿兰山中的兰山城,他应该就在那儿!” 一百五十七章:游方 自龙昌城萧锦林赶跑弥虎之后,回程路上再没出现什么幺蛾子,龙西一行顺利回到了兰山城。 去时包括唐罗在内的五名队员,不过是小有名气的世家天骄,可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龙西联盟有意识的宣传了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历史,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散步,陵江七城的世家骤然发现,原来以为是天灾中临时拉扯起的班子,竟不知不觉与龙州最顶尖的世家站在了同一个舞台上。 很多时候,所谓的集体荣誉感和凝聚力,便是被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唤起的,谁能想到那五个月前离开的年轻人,竟成了今日龙西联盟万众瞩目的少年英雄。 当鸾辇停在阿兰山顶峰,几个年轻人鱼贯而下的时候,喧天的锣鼓与欢呼让几个年轻人。 看着早就站在山顶迎接的各族族长,就连萧子玉和唐星都觉得有些心慌,这样郑重的仪式,分明是凯旋而归的武宗大队才会有的待遇啊。 随着最后的唐罗与萧锦林下车,站在最前的盟主唐志扬声传令道:“恭贺龙西联盟的少年英雄凯旋,陵江七城同庆,大宴三天!三日内,表诗文者,受上赏;赋祝词者,受中赏;激赞于市井者,受下赏!” 听到这般的大手笔几个队员都懵了,唐罗只好代表他们朝山上的各位族长拱手行礼道:“多谢盟主与各位族长厚赐。” 几句寒暄之后,众族长簇拥着唐罗几人下了山,参加了庆功大宴。 作为本次盛会的焦点,五名队员皆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照顾,即便是出生小族的李玄霸,都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不少世家流露出想要将自家小姐与其婚配的意图,更别提其余四人了。 开席不过刻余,几名队员便被灌得面红耳赤,唯有唐罗还像是刚刚入席一般。 庆功大宴一直持续到子夜,醉得不省人事的几名队员被抬回了府上,唯有清醒的唐罗还留在兰山城的中枢,参加了一场唐氏的密会。 除了必到的长老会之外,七成武堂的首座与总教习,数十位重新出山的实权供奉与分宗代表外,更有一分为七的各城宗所代表。 阔别两年,唐氏的核心人数已经从原先的数十人,扩大到了近三百人的规模,这也意味着唐氏实际掌控的土地,扩大十倍不止,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岗位能够让族人施展抱负。 虽然唐氏本族之力还未从唐弥大战中的损失中恢复过来,但作为龙西联盟的实际掌控者,现在的唐氏从上到下透出一股蓬勃的朝气。 步入中枢的唐罗先和坐在高堂的族长唐志、宗正唐祖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环顾四周频频颔首,其中很多都是唐弥之战中见过的,更有不少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看到唐罗重新出现,自然是无比欢迎。 可也有不少人并不喜欢唐罗,从萧锦林传回情报的那日开始,一些守旧的宗老便对唐罗在武圣山的作为很是不满。 龙西禁赛十五年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因为他的高调,却将需要低调发展的唐氏再一次推到了龙州各族的眼中,特别是听到几乎与邪王宫开战的传闻,更是让不少宗老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刚刚经历一场大战的唐氏,特别需要一段平和的时期休养生息,更何况,以唐氏目前的族力,根本没有做好与一个宗派对战的准备。 特别是在得知段龙树是邪王宫一脉的嫡系时,更觉得唐罗做事鲁莽冲动,没有资格代表唐氏在外行走。 因为这事,已经有不少宗老觉得唐罗不但无功,反而有过,甚至向宗所提出要对其作出惩罚。 如果不是族长唐志与宗正唐祖将这些弹劾压下,可能今天迎接龙西队员的便不是夹道欢迎,而是律所武士了。 只是这些事唐罗都不知道,或者说,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在意,就像眼下,他环视这中枢处一圈,不是为了要分辨谁喜欢他谁讨厌他,而是想知道,为什么父亲唐森不见踪影。 环顾一周,就连截江城的总教习都到了,可身为截江城武堂首座的唐森却没来,照理说两个儿子凯旋归来,父亲理当骄傲在场才对,阿兰山顶的时候他便奇怪了,可一直压着没说,等待宴会结束,来到中枢却还没发现的时候,便再也按捺不住了,因为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跟父亲商量。 当下,唐罗也不管家族核心齐聚的场面,直接转身朝族长唐志问道:“请问族长,家父何在?” 中枢处的族人们没想到唐罗开口后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一时间不禁面面相觑,更有甚者脸上还生出几缕嘲讽。 宗正唐祖与族长唐志也没想到唐罗会突然问起唐森,却也只能无奈答道:“罗部长前脚刚离开兰山城,一封来自中赢城的信便到了截江驿,森首座接到信后便将截江城武堂的首座职务移交给了武宗唐谦,并在截江城宗所留下一张游方,然后离开,至今未归。” 所谓游方,便是族人要离开本地时在宗所留下的信息,上头会写明,此行要走多久,要去何处,并著录,如果几年不归该去何处找寻,会留有怎样的信息。 可以说,游方便是保证族人不幸落难,家族能够抓住的唯一线索,所以但凡没有选择立即出户建府,而是出外云游的族子,都会在宗所留下一张游方,并将计划好要游历的地方按照顺序标下,这样即使族人遭遇不测,宗所也可以派人顺着族人留下的信息寻找,让其不至于客死异乡。 而唐森接到信后不但移交武堂职务更是留下游方,真让唐罗无法放下心来,就连怀中的那封徐氏家信也没给他带来什么安全感。 徐氏的热情和护短都是唐罗切身体验过的,或许在外公的眼里,父亲就是一个拐走母亲的居心叵测之徒,有了这样先入为主的印象,这迟了十五年的丑姑爷见岳丈,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呢。 一百五十八章:天地 “还有。”宗正唐祖从怀中掏出一封短信,以灵力包裹送到唐罗手上,淡淡道:“森首座在截江城宗所除了留下游方外,还有一封家书,等到罗部长回到兰山城首座府的时候,应该就能见到了。” “这样嘛,知道了,多谢宗正相告。” 听到这番家长里短终于告一段落,早就在一旁等的急不可耐的扶灵城首座唐羿连忙开口道:“好了,罗部长,问也问了,答也答了,森首座武道通神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眼下还是说说你这次去武圣山的所见所闻吧。这宗派弟子的武道和我们世家弟子的武道,差距究竟有多大?” 原是神武军统领的唐羿因为在唐弥之战中表现突出,此时已经成了扶灵城的武堂首座,只是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却是没有因为职务的变化而发生改变。 但唐羿虽然性子急躁,却在兵事上无比敏锐,所以他问得第一个问题,也是绝大多数人关心的问题。 得了韩氏典藏的唐氏实力膨胀得很快,这也让他们有些难以客观的评估自己的实力水准,因为围绕在唐氏周边的所有世家都不如唐氏,加上龙西又没有什么宗派,以至于唐氏想找一个实力的参考都找不到。 所以,这次唐罗前往武圣山,最重要的一个目的,便是探知各个宗派的武道实力,比之千年前究竟进步了多少。 而作为唐氏最年轻的武道大师,唐罗的武道修为几乎没有人会去质疑,所以在听到唐羿的提问后,所有人都凝神屏息,静静等待着答案。 “世家武者与宗派武者的武道差距,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唐罗的第一句话,便让中枢处的武者们心凉了半截,而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在场所有族人如坠冰窟:“不算武圣山,单是御兽宗的龙州分宗与龙州的各个宗派便远超龙州顶尖豪族。萧子玉各位都熟悉吧,与他战力差不多的还有川元刘氏的刘晨星,沐台沐家的沐凭元,朝昌项氏的项楼兰,可是这几个人中就连运气最好的项楼兰,最终的排名也在二十名开外,其余皆是三十往后。” “这其中固然有武道修为不足的缘故,可即便是按照真正的战力争胜,就我这些天的观察下来,他们几人也很难再上层楼,说不定名次还得再掉几位。诸位想想,世家须得多少年才能出个像萧子玉这样的天才,而同等年岁同等战力的,宗派随手便能拉出十数个,甚至数十个,诸位不是想看差距么,这便是差距所在了。” “在凡境与蜕凡境,是世家武者与宗派武者差距最小的时候,而随着武道深入,宗派与世家的差距会越来越大。打个简单的比方,我世家天骄般的人物,在凡境时可以将宗派的普通弟子打得满地找牙,到了蜕凡时也能占据绝对上风,可到了蜕凡巅峰时,想胜便会有些吃力。而到了凶境之后,两者便相差无几了,或许头几年我世家天骄还能与其交手一二,可到达一定程度之后,我世家天骄便再也没有战而胜之的可能,除非出现什么奇迹。” “我们将已经建立了自己武道风格的凶境武者称作顶级武宗,用来和普通凶境武者进行区分,可遗憾的告诉各位,宗派的每一个凶境弟子,都是完成武道风格建立的顶级武宗。现在诸位觉得,这差距,该有多大?” 唐罗是1781年7月25号突破的凶境,将十八颗凡级星子具现之后,加上他每日的修炼所得,灵力增长来到了94.2\\每日,也就是33912点每年。 不客气的说,他之所以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出关见众生的时候,一是因为灵化肉身遇到了瓶颈,二是因为他已经积累了十二万三千六百五十四的灵力总量,妥妥的凶境巅峰无疑。 两昧先天之气加上四品不灭战体与各种神通,他觉得自己就算还没纵横无敌,也该是宗师以下第一人。 可想象与事实终归是有些出入的,与佛子衍空之战他一度落入下风,毕方山擂台更是被步麟的麒麟角破去了不灭战体,如果不是阴阳碾生克龙魂,这还不知道会是一场怎样的苦战。 他当然可以安慰自己说,如果用出献祭灵力精血的燃魂一击,自然可以重创当代圣子,到时候吃灵药补回来就行。可是整整三倍的灵力差距却无法占得上分,还是让唐罗明白了什么是千年武道大昌,什么是圣地宗派的底蕴。 宗派与圣地在武道这条路上,早就将世家远远甩到了后面,如果武道大会的邀请提前三年,唐罗真没冠绝一世的底气。 他尚且如此,何况是普通世家武者,说句不客气的话,此时的宗派与圣地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方还在为千年前所创造的合击沾沾自喜,另一方却早已看见另一片天地。 拿着石头木棍的野人与身披铠甲手持金戈的战士差距有多大,世家与宗派的差距便有多大。 这其中当然会有格外强壮的野人,拿着石头与木棍便能揍得全副武装的战士抱头鼠窜,可若是碰上了格外强壮的战士怎么办。 这便是唐罗要让这些家族核心看见的,真正的事实。 就在所有人为唐罗话中的差距震撼的时候,族长唐志却面沉如水,突然开口问道:“罗部长以为,姬氏百年后的复辟,功成几何?” “说实话,我不清楚。”唐罗摇摇头,沉声道:“一品血脉的姬复被九品血脉的徐老赢压着打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毕竟徐老赢是元洲徐氏年青一代最杰出的剑者。戮仙军的战士倒个个都是顶级武宗的水准,可是姬氏究竟有多少底蕴,隐姓埋名的韩氏有多少支,这些我们统统不知道,信息这么少的情况下要判断成败,几乎不可能。” “那换一种说法。”宗正唐祖幽幽开口道:“如果韩氏想要复辟,你觉得什么样的实力可能功成?” “百位宗师,十数位王境,还要一位圣主级强者。”唐罗淡淡道:“不是复辟,而是能够重新回到人间,以韩氏之名,堂堂正正,活下去。” 一百五十九章:利好 中枢殿里久久的沉默,每个人都沉浸在震撼中不能回神,在修炼不灭战体之后,唐氏与韩氏的关系已经注定纠缠在了一起,换言之,唐氏需要考虑和面对的问题,就跟北邙姬氏所要考虑的一样。 可归根结底,唐氏不过一方豪强,这个量级别说放到天下,光是龙洲这个层面就连前二十都排不上。 一千年的时间,唐氏全族殚精竭虑,不惜双手沾满鲜血,也不过够上了豪族的边边,而一百年之后,他们却要和韩氏绑在一起,挑战人间最强大的圣地,在没有得到韩氏密藏之前,或许可以无知无畏一下,可真正了解过之后,族人的心中却只剩下绝望。 若非在座的都是一族核心,心性修为过硬,在听完唐罗的话后,怕是有人会立即崩溃。 “这些消息,罗部长只去了武圣山一次便已探知,韩氏想要复辟已经千年,难道会不知道吗?听闻韩圣用兵如神,与王圣、李圣合称兵道至圣,作为他的后人,若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也未免太荒谬了。” 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大长老唐思源突然开口道:“本族最多是韩氏复辟的添头,难道诸君以为没有唐氏,韩氏便不会在百年后复辟了么,他们的手上一定握有足够分量的筹码,不然怎么敢在这个时候上桌。所以,我们需要考虑的,不是那中州最顶级的战场,也不是韩氏手握多少力量,而是在这百年的时间里,我们如何增强族力,还有就是...” 说道此处,唐思源突然停顿,环视一周后,沉声道:“若是韩氏败北,本族必受株连,如何延绵香火的问题。” 言罢,大长老又转向唐罗问道:“罗部长此去武圣山,不会只有如此令人丧气的坏消息带回来吧,可有什么利好?”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利好,诸君姑且听一听吧。”唐罗点点头道:“这一次武圣山之行,我发现了一件事,因为各个宗派对武道精深的研究,所以弟子们在修行时便有了很多先贤留下的资料可以参考,因为这些资料能够让他们迅速通过瓶颈关隘,所以他们便不太愿意用自己的脑子思考。像武圣山这样的人间武道圣地更是如此,光光一个外门百位弟子便有数十种武道风格,而且每一种修炼的灵技都能看出是在为下个境界的某些功法做准备与铺垫,渊博无比,艰深无比。” “可教人习武终究不是畜牧,每个弟子都有自己的思想,这些武道风格虽然是先贤树立的风格无比正确,但对于这些年轻弟子来说,却太过于枯燥乏味,过于追求厚积薄发的武道风格对于好出风头的年轻人来说甚至是个沉重的负担。所以,明明每个人都走在一条宗师之路上,但宗师级别的强者却没像预料中那样井喷不说,很多宗派弟子甚至怀疑自己,否定自己。” “所以,宗派弟子因为心中的迷茫越积越多,便会难以看清本真,难以树立真意,加上天下和平甚久,宗派弟子重视武道研究更甚追求自身的实力,勉强算是个利好消息吧。” 大树底下不长草的意思是,当一个宗派将武道研究得太过透彻的时候,年轻人就少了很多自己思考的机会。 因为你所想的所有东西,都有前人想到过并且找出了解决的办法,你只需要参考资料便可以。 可武者证道,终究是有很多坎要自己过,即便别人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摆在面前,无法理解就是无法理解。 可早就习惯了查阅和询问便得到答案的宗派弟子早就失去了独立思考这种珍贵的品质,以至于很多人都卡在了树立武道真意的宗师关隘上。 其实准确的来说,这并不算一种利好,因为唐罗能够看见的弊病,宗派的强者们当然也能够看见,之所以他们还继续沿用这套教学方式,便是因为虽然它没有办法量产宗师,但它能够量产足够的顶级凶境强者。 或许在宗派看来,真正有宗师资质或是圣王资质的,不论用何种方式修习,最终终归能够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 所以它们致力提升的,是弟子的下限,至于真正上限的部分,因为太过独特而稀有,终归只能由人自己去悟。 可这种事情真的能当做是利好吗,唐罗也不太确定,因为海量的顶级凶境强者中,终归会诞生出为数不少的宗师甚至王境,只能说数量没有预想中那么夸张而已。 武道终归是公平的,那些在年少时的迷思,终归会在之后全部补回来,这些人缺少的,无非也就是年少时的创造力与想象力而已。 唐罗自己在做的,又何尝不是这件事呢,将星馆的武者,全都是他从平民里收罗来的隐形天骄,可是这些人能有什么武道认知和修为造诣,所以他便给每一个人都设计了一道武道风格,至于对方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又何尝了解呢。 其实他跟宗派做的是一样的事,只是宗派面对的是一些天赋本就卓绝的弟子,而他面对的是啥都不懂的下里巴人。 两者自然皆有利弊,但圣地宗门终究领先了世家不知多少,就算流露出来的缺陷,也是让世家高山仰止。 中枢殿中坐着的唐氏族人皆是摇头苦笑,要知道一个顶级的凶境强者便是豪族顶级的中坚力量,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恩赐福,可现在却发现,宗派已经可以量产这样的武者,又怎能让他们不沮丧。 “罗部长,这便是你带回来的利好消息么?”署长唐枫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如果这样的话,我看还是在大战之前,想办法将一批族人亲眷进行转移吧,不然等到战事将起,再想护住他们可来不及了。” 顶级凶境强者的破坏力有多大,看看唐森、弥阳便知道了,这可真的是一人便能掀起杀戮风暴的强者,任何一个都有破城的能力,陵江七座大城在这个时候,没有给这位风媒属长一点儿安全感。 一百六十章:想法 “署长说的没错,还是该早为百年后的大战做些准备才好。”六长老唐高旻附和着唐枫的话,却踌躇道:“只是这大战一起,天下哪还有安身之处,即便是号称中立的武圣山,应该也不敢收拢疑似韩氏后裔的族群吧。或许可以去元洲?” 思来想去,能够在这样规模的大战中保持中立的,唯有顶级的人间圣地无疑,除去中州安氏,便只剩寥寥几处,而唯一跟唐氏有所瓜葛的,便只剩元洲徐氏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默不作声的唐左听完六长老的话,冷冷开口道:“去元洲当然可以,可一旦这样选择,唐氏便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因为元洲的一切,都是属于徐氏的,这样的结局,是诸君想要的么?” “事关家族存亡,当然是先选择安全的地方,至于能不能卷土重来,便是后人需要考虑的问题了,毕竟我族又不是什么宗派,还有一方隐蔽的小灵界可以休养生息,以待来日!” 六长老毕竟是个商人,而商人的风格,自然是行商之前需要核算成本然后风险控制,如若韩氏战败,中州安家的清洗一定会尤为惨烈,到了那个时候,能够保住唐氏不灭便已算邀天之幸,还谈什么卷土重来。 “额...其实,我们也有一方小灵界的。” 唐罗的突然开口,再次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那满满的惊喜与不解让冠绝一世的天骄感觉压力很大,连忙解释道:“诸位可记得狐仙庙下的韩氏小灵界?” “那灵界不是因为妖王自爆然后漂流于虚空之中了么,等到他再定界的时候,至少得也数十年后,更何况界灵自爆,破界石淹没,早已没了再次定位它的手段,虽然我们有控界法诀,可跟没有又有什么两样?” 二长老唐弘骏开口了,因为在座的有很多那时候还没真正进入家族核心,所以对小灵界之事一知半解,他这样说明,也算是打消众人的期盼。 “二长老有所不知。”唐罗摸了摸鼻子开口道:“在妖王自爆之前,我在小灵界留了个定位的手段,只等小灵界重新定界,我们便可先一步找到,凭借那套控制控界法诀重新凝练新的破界石,将这作为我族的后路,应该比元洲更加稳定。” 谁都没有想到,本以为漂流虚空中的小灵界竟会失而复得,长老们脸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就连一向冷厉的唐左都险些笑出了声,更别提其他族人了。 族长唐志更是激动的站起身形,朝着唐罗认真道:“罗部长,你又为家族立下大功,请受我一礼!” 中枢殿中的所有族人应声起立,包括长老、宗正,每个人都朝唐罗郑重其事地行礼作揖。 望着一群几十上百岁的人集体行礼,唐罗也是大感无奈,只能郑重回礼。 好在宗族议会还得进行下去,不然还不知道这礼要行到什么时候呢。 谈完了后路与差距,便要开始考虑一些切实的东西,那便是如何用一百年的时间,尽力缩短唐氏与圣地间的差距。 众人需要一些切实可行的方法,可以现在的普及程度来看,想实现这一目标无异于痴人说梦。 毕竟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拥有很多欲望,作为世家来说,生活在城市之中,面对着无数的诱惑,哪能像宗派那样清心寡欲的苦修。 不说别的,便是世家天资最纵横的弟子,都有可能卡在凡境到蜕凡的积累上,又何况是蜕凡到凶境的漫长时间。 即便唐罗已经将那些弟子能够突破的时间精确下来,可也免不了让这些人怀疑。 说到底,还是城市的浮躁生活让他们无比渴望外头的烟火生活气,难以专心致志地锤炼武道。 整整一夜,中枢殿里都是关于如何鞭策族人与领民向武之心的。 有的说立下重赏,以利驱使人民向武;有的说立下刑罚,不修炼便要服劳役,让人因为害怕惩罚而去修炼;有的说办比赛,建擂台,以胜利的荣耀激励人们的尚武精神... 甚至有人提出,将族内天资修有的弟子,关入山中苦修,就跟宗派一样,只是刚一提出便被驳回。 讨论再次陷入一筹莫展的境地,每个人都闷头苦思,却好像无法可想。 世家体系之所以跟宗派弟子差距如此之大,便因为两者对武道态度上的不同,世家将武道当成统治的工具,而圣地致力于不断攀登。 所以统治的欲望,只能支撑武者走到一定程度便停止了,而攀登这种事,终归是无穷无尽的。 如果凭借一场会议便能商量出超越宗派的办法,那么,世间的宗派圣地,早就不复存在了。 其实这个问题,唐罗不知思考过多少次,而今天,他觉得该是时候提出自己的构想,看看能不能获得家族的支持了。 “想要在一百年的时间里,迎头赶上发展了千年的圣地,这个想法本身就太过奇幻了,但就是武者数量上两者便有山海般的差距。即便我们拼死努力,也是追赶不上的。” “与其将力量放在这种根本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上,不如追求另一件有可能的成功的事。” “比如,怎样在一百年内,造就出更多的大宗师?” “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可这也是眼下我们唯一能够努力的方向了,因为与其从零开始,不如着手于现有力量的改造。” “如果能够在一百年内,拥有数十位大宗师,这便是一股无人敢轻视的力量了,即便韩氏复辟失败,我们也不至于被人一锅端了。” 唐罗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却并未获得什么支持,因为包括前武堂首座唐百川这样的强者,都生生卡在了灵化肉身的第二步,很可能终生无望宗师之境,这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证道宗师的难度。 更何况,有了宗师便能高枕无忧么,中枢殿的族人们心中很是怀疑。 一百六十一章:圣地气质 大宗师当然很强,灵质化的肉身几乎可以免疫两次质变的灵力集合,只有第三次质变之后的灵技能够给他们带去足够的伤害,可要达到这种程度的灵力密度,非得凶境的合击与王境的技法不可,就连大宗师彼此间的绝技也无法一战定鼎,分个胜负容易,分个生死难。 特别是大宗师独有的灵光遁术,是一种超过声音的疾行遁术,这也导致了如果不是宗师级强者一心求死,必然能够拉扯出逃生的空间,即便面对王境强者,也并非没有遁逃之力。 可大宗师毕竟只是大宗师,他能逃出生天,并不意味着他能护住一方平安,说得难听些,以唐氏今时今日的能力,三五队顶级武宗小队,便足以牵制住一位大宗师,这也让中枢殿中的族人们很是怀疑,仅仅是多些大宗师,能否抗住正面的压力。 唐罗看着众人闪烁的眼神,自然明白他们在顾虑什么,淡淡道:“百年之内,我必然可以证道彼岸,成就王境。我想,一位王境武者加上数十位宗师,应该足够使人不敢轻举妄动了,即便韩氏败北,应该也能为族人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撤离。” 武圣山的消息是由萧锦林代传回来的,因为直接传给族长的缘故,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究竟是什么人,迎着大多数人怀疑的眼神,一轮璀璨如骄阳的神魂出现在唐罗头顶,将整个中枢殿照得透亮。 这便是,十九岁的凶境武者,所带来的震撼与信心。 …… 当徐老赢赶到兰山城的时候,已经是九月末,将龙西的排名奖励朝首座府一丢,便跟个大爷一样坐在了中堂。 “来便来了,为何这么大火气,因为路上没有找到青楼下榻?” “老弟,你弄这计划的时候可没说,这会牵连到步兄啊!” 徐氏行走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懊恼,埋怨道:“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还不如我去把那段千愁宰了呢,你知道吗,步兄圣子身份被夺,还被罚崖山禁闭三年。” “哦,喝茶。”唐罗表现的倒是很平静,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种程度的祸事,一个大鹏山首徒根本抗不下,只能由一个身份相当的人出来抗事。看起来,步霄便是那个抗事的人,也是给其他两大圣地的交代。 “你都不惊讶吗?”徐老赢惊奇于唐罗的冷静,急道:“这可是圣地天宗的圣子,因为你的设计而被剥夺身份,你都不紧张的嘛?!” “我该怎么紧张?”唐罗耸耸肩道:“错不是我犯得,人也不是我包庇的,对他进行惩罚的更不是我,你真以为步霄被剥夺圣子身份,是因为包庇段千愁的关系么?” 徐老赢一愣,不解问道:“不然呢?” 没有着急回答徐老赢的问题,唐罗突然问道:“武圣山你也接触了这么久了,说说看,你觉得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呗?” “enmwww..大概是一个不断钻研和探索的大型武道研究机构吧。”徐老赢沉吟良久,下了个定义:“相比于其他圣地,武圣山更加在意的是发掘武道的可能性,特别是在一些山主眼中,善恶与武道研究比起来不值一提,所以很多为祸一方的巨枭走投无路的时候,都会将自己钻研的武道献给武圣山以祈求庇护,武圣山也是来者不拒。” “那你再想想,步霄是个什么样的人?” 提起这个好友,徐老赢精神一振,大赞道:“步兄天赋高绝,骄傲无双,胸有宏图壮志,虽然相识较短,步兄不曾说过自己的志趣,但观他日常作为,说他是武圣山历届最勤勉的圣子也不为过,这样一位顶级的圣子却被去了身份,我真不明白大鹏山主是怎么想的。”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天资又高又勤勉,胸中还有宏伟蓝图,这样的人应该给天南王氏或者中州安氏当圣子,武圣山?”唐罗摇摇头,淡笑道:“就算今天没这事儿,改天随便出点什么纰漏,武圣山也得给些敲打和警告,因为步霄的气质与武圣山格格不入,你明白吗。” “怎么可能!”徐老赢不服气道:“步兄是武圣山千年来唯一一个道子战全胜战绩选出的圣子,不论文治或是武功全都名列前茅,你却说他不适合武圣山,这不是很荒谬么!” “荒谬吗?还好吧。”唐罗又给自己续上了茶水,淡淡道:“武圣山上武道研究者居多,无非是修为高低而已。可你知道武道研究者最不愿意做的是什么,便是没有意义又浪费时间的事,而战争,便是最没有意义且浪费时间的事。可遗憾的是,你那步兄并不是这样想。他的志向可不是成为一个研究者,他要成为武圣山的王,龙州的王,甚至是天下的王,这样一个人,除了给研究者添麻烦外,暂时看不出什么必须存在的意义。” 虽然仅仅见过几面,但唐罗却能够笃定步霄心中的愿景,因为从他对待那群世家天骄的态度中便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武圣山的圣子,并没有将那群龙州豪族当成独立完整的世家,而是看成了武圣山的附庸,甚至在他眼里,那群豪族公子对他的态度,变应该像毕方山上的侍者一般。 天赋卓绝又身居高位,这样的人若是心中还有足够的野心与掌控欲的话,那可真是件极为可怕的事。 徐老赢突然有些失神,因为他隐隐感觉到,唐罗对步霄的了解,居然比他这个自诩好友的人还要深,而更令人丧气的事,他竟然被说服了。 而令人难过的地方是,他觉得自己面临和步霄同样的问题。 重重地叹息一声,徐老赢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后颓然道:“表弟,照这样看的话,我应该也很难当上徐氏圣主了吧。” “额...这倒不一定,我觉得元洲徐氏是个特别务实的圣地,你要是修为势力都不容指摘的话,那么但当圣主应该没什么会有问题吧?” 一百六十二章:被盯上的龙西联盟 就这样,徐老赢借着运送物品的由头便在兰山城住下了,得益于山城的地势,没有被洪水侵害的兰山城现在是陵江七城中最富庶的一座大城,人口也是最多,更是陵江水域的中心要道,所以理所当然的,那些妙音坊的残部便重新入住兰山城的娱乐行业。 所以,除了第一天唐罗在中堂见过徐老赢之后,便再也没在晚上见过这个借宿的表哥,只是听到坊间传闻兰山城多了一个梳拢狂魔,以最高的价格将兰山城好几处青楼的清倌人一扫而空。 这个人不消说便是徐老赢无疑了,但唐罗自己也忙得要死,光是要将自己这两年对武道的思考与收货交给秘术阁便得废老大的功夫,更别说还得梳理武圣山所得的秘术了,所以两兄弟虽然同住一个府上,却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来到了十月初七,风媒属长唐枫突然造访兰山城首座府。 “署长大人,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快请坐,喝茶喝茶。” “免了,我可没空喝你的茶,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有件重要的事要找你。” 风媒属长唐枫面色严肃,认真道:“快跟我去一趟风媒属。” 感受到唐枫不同以往的郑重其事,唐罗难得没有拒绝对方的邀请,跟着他朝阿兰山中的风媒属总部走去。 而在路上,唐枫也说明了此行的来意:“这些日子,龙西联盟遭到一伙儿人有预谋的袭击,短短几日已经有八支船队,十二支商队遭到了攻击,来人并不是干一票就走的江洋大盗,他们将货船、商队的掌柜与武者屠戮后,便直接烧毁了船货,以至于一点儿痕迹都没留下。” “这样么?”唐罗皱着眉沉声道:“那为何不试试隐藏几个高手随行,兰山城的武堂应该有足够的高手数量吧?” “这我已经试过了,可没有一点儿效果。我不清楚这伙儿人用了什么办法,但他们却能避开所有暗伏强者的商队、货船只冲着没有埋伏高手的薄弱处下手。兰山城武堂强者虽然不少,但也无法分派给全部的商队,而眼下世家人人自危,没有安排强者随行的船队根本不敢出航,你看看阿兰港的口岸,已经多少天没有新的船队出现了。” 说来惭愧,唐罗日日都在府邸修炼推演,根本没有关注外头的大事,加上性格稍显孤僻的他很少跟家人以外的族人来往,以至于唐枫说的事儿他一点儿不知道,只能沉默听着。 好在唐枫也比较了解唐罗的性格,详细的解释道:“其实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我们连出手的人是谁都没有办法找到,只要能抓到一个活口,便能层层往上调查,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可这些日子已经有十数位凶境武者来回寻江,皆是一无所获,更可气的是,这群人仿佛能够知道武堂派出武者寻江的线路,卡着间隙攻击我们的商队。” “罗部长有所不知,兰山城风媒属因为无法调查出这股势力的根源,全属上下的风媒已经数日没有合眼了,如果不是实在走投无路,也不会来打扰罗部长的修炼,真是到了无法可想的穷途末路。”唐枫苦笑道:“只希望通过罗部长的如神目力,看看这发起攻击的究竟是什么人,为那些散步在外的风媒指明方向。”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阿兰山中的风媒属,这儿是存放资料的重要所在,而唐枫之所以要带唐罗来到此处,便是要将所有修炼远瞳术的风媒交给唐罗指挥,并将这些天来遇袭的资料进行移交。 “罗部长,这些小伙子和资料我便交给你了!” “署长放心,小子一定将这群人给揪出来。” 说来也是无奈,此时龙西成为泽国,极大的削弱了风媒属的情报能力,毕竟风媒大多都是凡境或是蜕凡,少有能够御空而行的存在,而一盏孤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太过突兀了。 若是在平原地区,唐枫也不至于如此一筹莫展。 至于唐罗嘛,在看到数十卷资料后,也向眼前这群年轻的风媒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你们将这些资料搬到静室去,然后回去睡一觉,明天这个时候,回来此处集合。” …… 兰山城、芸香楼 徐老赢连翻鏖战放到了数十位妓子后,便在厅中大口用膳补充体力。 之所以喜欢清倌人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只是因为未经人事的女子更容易达到极乐,而那些已经梳拢却没被赎身而在接客的女子,一日要接待数位甚至十数位的恩客,在想要将她们送上极乐,便尤为艰难了。 所以能要清倌人的时候,尽量别要久经战阵的老妓,虽说拥有顶尖的房中术,但基本的性价比还是要考虑的。 就在徐老赢独霸一桌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在侧位坐下,惹得他好奇地抬头。 来人是位器宇轩昂的公子,穿着一件罗烟色的长衫,腰间追云虎纹腰带上还坠着一块玲珑玉璧,一头如风长发披在身后,挂着邪笑的薄唇,高挺的鼻梁,配上戏谑的眼神让这英俊的公子就像俯瞰众生的神邸,仿佛在他眼里世间所有皆是不值一提。 徐老赢看到这不请自来的客人便大笑出声,朝着侍者连声招呼道:“快,添副碗筷!” 又转头望向英俊的公子道:“老王你怎么来了!” “呵,这不是受人所托去武圣山找你,却扑了空,打听之下知道你在这儿,只能赶来咯。”王禅入座后,也不嫌弃被吃的一片狼藉的菜肴,直接以灵力衔起一块兽肉放入口中,咀嚼两口后吐出,嫌弃道:“宰杀超过十日的兽肉,即便被完好的藏在冰室中,也无法改变灵气散溢的事实,看来你这肥羊还真是走到哪儿都逃不开被宰的命运啊。” “哎诶!反正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谁来青楼是冲着灵食正宗嘛。”徐老赢笑着摆摆手道:“你这次可真是来着了,我把我表弟介绍给你认识,你俩一定会一见如故!” 王禅放下手中擦嘴的帕子,邪笑道:“哦,是么?” 一百六十三章:督天王巡 侍者恭敬的将碗筷添上,但王禅对桌上的摆满的灵食已无兴趣,只是斟了些酒水,陪坐而已。 而徐老赢看见亲近的友人,便开始讲述王禅在武圣山错过的精彩,手舞足蹈之中,满是骄傲的神色。 “看来你和这位表弟关系不错?” “那是自然啊!”徐老赢点点头道:“我这表弟可不是一般人,终有一日,他会与我们并肩而立,成为天下风云的中心!” “哦?拭目以待。”王禅将酒杯放下,淡淡道:“不说你那表弟,对这龙西联盟你了解多少?” “这是什么意思?”徐老赢将碗筷放下,沉声道:“龙西联盟不过是一些在天灾中零落的氏族因为活不下去而聚在一起成的联盟,督天王巡连这都要管吗?” “当然。”王禅笑笑道:“龙州一股新势力异军突起,督天王巡总得备注,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是一群活不下去的可怜人抱团取暖,自然没有问题,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徐老赢心中一凛,瞬间想到了韩氏复辟之事暴露,放在桌上的由拳紧握,强自镇定道:“什么意思?” “你好像很紧张?”王禅看了眼徐老赢,邪笑道:“是在担心龙州亲族受到伤害么?可据我所知,进入中赢城徐氏祖祠的只有三房唐森一支,就算将那女娃娃算上,也只有四人而已,难道祈愿人人如龙的元洲徐氏,会因为四个附庸亲族,公然包庇恶徒不成?” 徐老赢沉默不语,心道北邙之事果然败露,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通知那位身在远方的异姓兄弟,同时眼中露出些许惊惧。 督天王巡是各大圣地联合组成的情报机构,本意是共享信息,而后随着督天王巡的越来越壮大,便多了些其他的功能。 比如称量天下世家,维护“人间正道”,找出潜伏的威胁,到了如今,督天王巡已经壮大到可以自主惩戒各地作威作福的地方世家。 如果说圣地行走,宗派游子是添加顶尖实力的相互交流,那么督天王巡便是自上而下的监管,要让这个天下附和圣地预期的手段。 “天下花言巧语的奸佞之人,往往能以忠良勤勉掩饰;肮脏卑劣的手段,都披着仁义无双的画皮。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几个人,也好让你明白,西陵唐氏,究竟是何种样人组成的世家。” “目贵明,耳贵聪,心贵智。以天下之目视者,无所不见;以天下之耳听者,无所不闻。”王禅举起酒杯,轻轻撞了下徐老赢面前的杯子道:“正是因为不偏听偏信,所以督天王巡,无所不知。” 青楼烟花之地遍地耳目,王禅与徐老赢便这样旁若无人的聊天,却连一丝声音都没外露,在侍者的眼中,两人便是在饮酒吃在,以至于两个俊朗如天人的公子悄悄离去,都没有引得任何人注意,恍惚过了许久,侍者才发现,席位上,已空空无人。 兰山城的福禄楼中,徐老赢见到了王禅要让他见的人,一个双眼被仇恨填满,命不久矣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看见王禅,便挣扎着下了床榻,一头磕在地上,如同看见神灵。 “起来吧。”王禅轻轻挥手,将年轻人扶起,又转头对徐老赢淡淡问道:“羽王宴,徐兄可有印象?” “羽王宴?”徐老赢沉吟片刻后,不确定道:“是那位王氏先贤创造出的,想要一网打尽羽族却造出一尊凤王的秘法么?” “没错。”哪怕提到先祖的愚蠢,王禅也是直言不讳:“当初先祖创造秘法羽王宴,目的是为了吸引羽族自相残杀,然后人族渔翁得利,却不想酿成大祸,多亏韩圣、徐圣鼎力相助,将凤王斩杀。先祖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对天南的乡亲父老,便带着凤王鼓离开,自此与宗族再无来往,只有几名伶仃族人伴随,前往中州边陲,自我流放。” 指了指命不久矣的年轻人,王禅又道:“徐兄现在看见的,就是那位先祖的最后一位族人,而再过不久,这个年轻人,也会死去,所以这一支圣贤后裔,便算是断了。” 徐老赢不明白王禅为什么回来带他见这个年轻人,但听闻那个几乎以一己之力帮助天南剿灭所有羽族的贤者即将断了香火,还是感觉心里很沉重。 修炼通冥剑体的他对于死气最是敏感不过,自然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浑身被死气萦绕,几无药石可医,仿佛是被生生抽干了生命力,寿元将至,唯有那双眼睛还是被仇恨与愤怒填满。 上前几步,徐老赢低头望着年轻人的眼睛,低声问道:“你的心中满是不舍、愤怒与仇恨,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 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年轻人笑了:“徐行走,难道你不清楚,你那亲族西陵唐氏,是用什么手段起家的么?” “什..什么意思?” “哦,看来徐兄还不知道。”王禅把玩着腰间玉璧,笑道:“西陵唐氏不过是个在中州活不下去的凶境武者跑到龙州建立的世家,可现如今你看,唐氏雄霸龙州西部,手握陵江七座重城,治下生民何止千万。即便将时间退回几年,西陵唐氏也是妥妥的豪门底蕴,论世家入世,谁都不如元洲徐氏有经验,请教徐兄,仅凭半座城,唐氏何以积累如此雄厚底蕴?” “我...不知道。”徐老赢一时语塞,心乱如麻。 其实这件事早在他见识唐森的实力时便有些惊奇了,只是后来因为姬复的事,将他的注意力转移才没深究,现在听到王禅提起,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不曾搞清楚,西陵唐氏究竟是如何起家的。 看着徐老赢纠结的模样,王禅又道:“万乘宝船,徐兄听说过么?” “对!万乘宝船。”被提醒的徐老赢赶忙道:“唐氏有大商船往来于各洲行商,励精图治数百载积累出的豪门底蕴,不过分吧?” 一百六十四章:离间 “嗯。”王禅点头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徐兄可知,唐氏的万乘宝船在海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鬼哭大舰。传说这是一艘载满仇恨与冤魂的战船,它们沿海而行,毁灭所见的一切,它们从不留活口,也不炫耀自己的威名,就跟恶鬼一样,所过之处只留下尸体、火焰与废墟。” “难道徐行走不奇怪么,坐拥顶级货船的唐家,为何没有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商人呢?徐行走可知,这些年来,唐氏假借行商之名,灭了多少海岛,屠了多少城镇?” 话音落下,王禅从袖袋中取出一张图纸,丢到徐老赢手中,淡淡道:“这是从欧氏取来的宝船底稿,这么多年,除了蓬莱墨家之外,便只有西陵的唐氏与弥氏下订,现在弥氏被灭,唐氏坐拥两艘宝船,如果徐兄有兴趣的话,可以潜入看看,这宝船是否能够激活法阵,变化成另外一种模样。” “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问问,元洲徐氏的行走,要不要阻止一些真正的可怜人复仇。” 王禅邪笑着拍了拍手,一群早就站在门外的人推门而入,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连肤色也深浅不同,看衣着打扮分明来自于各个不同的部洲,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眼中有恨,心中有怒,还有隐藏不住的血海仇深。 “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这些人聚拢到一起,现在站在徐兄面前的,百不足一。”王禅笑道:“可只要你开口,说不许这些丧家之犬向唐氏复仇,我便让他们永远闭嘴,让这段唐氏的黑暗永远沉入海底,元洲徐氏的亲族,还是那个名满龙西,仁义无双的唐氏,如何?” 徐老赢毫不怀疑王禅说话的真实性,在他最黑暗最无助的时候,是王禅通过督天王巡的力量,将成百上千的妓子悄悄送入中赢城中,可以说他之所以能够成为徐氏行走,王禅功不可没。 而他更明白,这位王氏的圣子手段有多么高明,换做其他人聚起这些可怜人要向唐氏复仇,只能是以卵击石,但这件事由王禅来做,他毫不怀疑最终的可能性。 他也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句话,王禅便会将这所有的人统统杀死,而他这么做,不是因为忠信仁义,只是因为他是王禅的朋友而已。 徐老赢的心乱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明白西陵唐氏,唐罗的心系百姓难道是假的么,龙西的仁义之名难道只是恶行的掩饰么,这一刻,他很想找自己那位表弟问个清楚。 “唔,看起来你很纠结?”王禅笑道:“这样的话,我便替你决定了吧。”扭头朝着屋中形形色色的人们,淡淡道:“元洲徐氏的行走不喜欢你们找唐氏复仇,那你们便一辈子也报不了仇,死了吧。” 话音落下,那群眼中满是仇恨的可怜人皆是以灵力震断心脉,不过一息,生计尽去,翻倒在地,整个屋里,只剩徐老赢和王禅两个活人。 “你在干什么啊!”徐老赢愤怒的上前,揪起了王禅的衣领,恨声道:“他们只是想报仇,他们有什么错,你凭什么决定他们的生死,啊!?” 被揪着衣领的王禅嘴角依旧挂着一缕邪笑,轻笑道:“什么生死,不过一群行尸走肉而已,从他们看到只剩废墟的祖宅和变成焦炭的亲人时,他们便已经死了。他们不敢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因为他们一旦这样做了,就等于是背叛了那些惨死的亲人,背叛了自己的过去,唯一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就只有复仇这件事而已。” “可一群无家可归的人又拿什么复仇呢。”王禅伸手指着脚边那个本就命不久矣的年轻人尸体,笑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年纪轻轻便命不久矣么,因为在发现鬼哭大舰的踪迹后,他不惜以精血秘法追踪,沿海而行一跟便是数万里,透支了所有的精血和灵力,十三岁便蜕凡的天才,就这样,成了一个命不久矣的废人。” 感受到揪着衣领的双手突然无力,王禅接着道:“但找到了仇人又怎么样呢。你知道什么叫做绝望么?” “当他们发现,他们的仇人是龙州顶尖的豪族;当他们发现,他们的仇人是无数凶境强者的统领,甚至还有大宗师的顶级势力。从那时候起,他们就已经死了,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只剩下背弃和死,而前者,要比后者痛苦百倍,千倍!” “所以,你只是做了件善事而已,这群行尸走肉本就不敢活,更不敢死,他们就像一群卑微的蝼蚁,期盼着会有奇迹发生,最好有什么天降神力,能够帮他们雪耻报仇。” 说到此处,王禅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满地横尸中,王禅乐不可支,捧腹大笑,便像是遇见了什么几位可笑的事。 揪着领口的双拳再次紧握,徐老赢双手青筋暴起,寒声道:“你笑什么,你在笑什么!” “啊哈哈哈哈,我在笑这些人愚蠢啊,他们居然真的以为,督天王巡会因为这种事,去抹平一个如龙西联盟的势力。”王禅乐道,又抬腿踢了脚身边那具年轻人的尸体,夸张道:“更可笑的是,这个罪人后裔,居然觉得天南王氏会看在那位流放罪人的份上,出手抹平龙西联盟,真是太天真了。” “西陵唐氏,可是刚刚经历过战争,一口气夺下七城的豪族,更是拥有不止一位大宗师外援,培养出冠绝一世后辈的强大势力,要抹平这样一股势力,得出动多少强者,得死多少人?” 王禅将脚踩在死去的年轻人的头顶,朝着怒不可遏的徐老赢轻笑道:“你觉得,这天下,又有谁会去帮助这群丧家之犬和龙西联盟作对呢?” 天南王氏,极擅游说之道,甚至到了可以立书著传的地步。 所以他们知道,那些仁人君子必然轻视钱财,所以不能用金钱诱惑他们,反倒可以让他们捐出钱财; 面对那些勇猛的武者时,因为他们重诺轻生,所以不必用祸患来恐吓他们,反倒可以让他们驻守危城。 而面对一个有智慧,通达礼教,明于事理的人,不用假装诚信去欺骗他们,反而可以给他们讲清楚事理,引导他们出头建功立业。 一百六十五章:目的 放荡不羁的年轻行走,骨子里终归是任侠且浪漫的,青锋出鞘万里试剑,徐老赢斩下的人头何止千颗,却被这几十具尸体乱了心神。 天南徐氏,是在人族最黑暗的时代建立的,那是一个与妖兽争锋的时代,因为圣者徐锋的出现,更是有了真正意义的剑修,而天南丰碑之后,圣师之名更是泽福万代。 而后徐氏迁徙至元洲,更是将曾经的蛮荒之地打造成天下武学圣地,诗歌源流。 在那样一个浪漫国度中长成的徐氏剑者,骨子里自然有种匡扶人间正道的侠义之心,所以听到王禅的讥讽,才会尤为愤怒。 “这些人的族群因为弱小而被屠戮,他们是没有力量报仇,但弱小不应该成为被你嘲笑的理由,圣地建立督天王巡,难道不是为了给这些弱小却遭受欺凌的人主持公道的么!?”徐老赢红着眼,抓着王禅的衣领怒声道:“如你所说,这鬼哭大舰已经在海上纵横如此之久,为何督天王巡毫无作为,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失职么!” “天下城市何止上万座,每天因为欲望发生的争斗数不胜数,督天王巡要注意的,是那种可能会影响到天下的危机,而不是蚁巣倾覆或是羊羔灭族。” 王禅将徐老赢的双手掰开,潇洒地入座后,轻笑道:“这些弱小的族群,即便没有唐氏也会被其他势力淘汰,反观唐氏,在蚕食这些不名一文的小世家后,却在短短的时间里变成一尊庞然大物,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荒谬。”徐老赢冷冷道:“难怪这世人皆言苍天无道,贼匪四起,世家猖獗,原来全是督天王巡的纵容所致,真是领教了!” “你要这样理解也无妨。”王禅笑笑道:“此时龙西联盟仁义在龙洲路人皆知,人人都以为唐氏是良善之族,仁义之家。在龙西遭受洪灾的难民更是尽数聚集到陵江各城,并在龙西联盟的帮助下安居乐业,此举何止泽福千万龙州生灵,督天王巡不奖励也就罢了,若是此时动手,这刚刚遭受水患的龙西百姓,该如何自处?” 先是带了一群人来到自己面前说是唐氏血屠的遗孤,在徐老赢以为督天王巡是盯上唐氏之后又话锋一转,丝毫没有复仇的意思。 这让年轻的徐氏剑者终于糊涂了,疑惑道:“所以你把这些人带到龙西根本不是要帮他们报仇,你究竟要干嘛?” “我不是说了么,这次来龙西,是有事找你啊。”王禅笑道:“请徐氏行走将神剑敕令收回,停止元洲灭佛的行动,然后修书一封去无相禅寺认个错,自此,三大圣地恩怨尽了,重修于好,和和美美,天下太平!” 徐老赢面如寒霜,终于明白了王禅此行的目的,冷冷道:“如果我说不呢。” 王禅摊摊手,遗憾道:“如果老赢不肯的话,督天王巡便会请出中州佛国圣裁,将罪恶的龙西联盟抹去,那些投靠罪恶的爪牙与恶族同罪。” “什么罪恶的爪牙!?”徐老赢勃然大怒:“你刚刚不是说了吗,那些只是慕名投奔而来的难民而已,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有无数的无辜者死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王禅歪着头,邪笑道:“这些人会死,不是因为你的选择么,将骄傲看得比百万人性命还要重要的,徐氏行走?” 徐老赢惊退两步,不敢相信眼前的好友竟然会拿几百万人的性命逼迫自己,失神道:“王禅,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老赢啊,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王禅仰头望着失神的年轻剑者,寒声道:“以神剑敕令颁下法旨元洲灭佛,这是在撕毁各大圣地摆在明面上的和平默契,试问,如果圣地之间都无法和睦,你如何规劝天下世家维持平和?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元洲徐氏与无相禅寺产生摩擦,会将整个天下带到什么样的战火中?到时候,死得就不是眼前这百万人,千万人,而是亿亿万的苍生,那些隐藏在天下各洲的野心勃勃之辈,会将这当成风云并起的信号,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苍天无道,人间炼狱!” “可这分明是那......” “我不想知道过程!”王禅冷声道:“我只看见,因为你元洲灭佛的敕令,中州世家风声鹤唳,一时粮价疯长,更有豪门开始厉兵秣马,就连安氏神庭也急信数封,询问督天王巡,这便是你想看到的?” 徐老赢沉默,他从未想过,因为神剑敕令的缘故,天下竟然陷入这样的动荡之中,而他突然意识到,好像他做的事,要比唐氏做得还要过分,自诩杀伐果断的雷霆手段现在看来,又跟暴君有什么两样,年轻人的剑者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掌纹中仿佛有血海流淌,痛苦的闭上眼,颓然道:“我会照你说的话做...” 年轻的剑者曾经以为,只要秉持着心中正气便可纵横不败,也终于尝到了苦果,他会让步,不是因为王禅的威胁,只是因为,无法过去心里那关。 而看到徐老赢让步,王禅也起了身,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别垂头丧气的,交往这些年,我何曾让你吃过亏,我知道你们元洲剑者素来不喜禅宗婆婆妈妈那套,也知让你写信认错是受了委屈,这是便给你补偿。” 王禅将手中扳指取下,放在了徐老赢手中,淡淡道:“你曾经说过,要要成为徐氏圣主,所以你要明白,什么是你该做的事。那群督天王巡收拢来的遗孤,我只将其中一部分带到了龙西,剩下的一部分安排在了中赢城里,并嘱咐他们在了然竹园静候待时,见到此扳指的主人,必效死命,刚刚的事,你也看见了。” “像唐氏这样的世家,才是你真正应该掌握的力量,因为他们满手血污,所以只能遵从于你,不论你提出何种要求,他们都得奉命,但凡说出一个不字,你便可以用圣地大义之名,进行讨逆。只要你将这些人握在手上,今后这龙西联盟,你便可予取予求!” 一百六十六章:断交 “哦对了,除了在中赢城那些,我还将其中一部分带到了龙西解闷,啧啧啧,这唐氏培养风媒还是有些手段的,有好几次都差点被他们寻到了脉络,真是有趣。” 徐老赢拿着那枚扳指,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王禅古井无波的眼,几乎不敢相认,只能颤声道:“你加入督天王巡才几年,为何会变得如此可怕?” “可怕吗?”王禅耸耸肩道:“换成强大应该更准确,徐圣大愿人人如龙,终归也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而已,你应该明白,即便是同样的出生,同样的资源,人与人最终的成就,也相差天地。而你我,注定会成为走到最后的少数人,所以,像唐氏这般的蝼蚁能够为你效力,他们理应觉得荣幸。” “王禅。”徐老赢表情复杂,举起手中的扳指道:“你说,那群人看见这枚扳指就会效死命,可如果这枚扳指的人永远不出现会怎么样?” “唔...”王禅摸着下巴,惊奇道:“你是要让这些人老死在了然竹园中么?” 徐老赢没有回答,右拳一握,扳指化作玉沙,簌簌落下。 “啧啧啧,真是可惜。”王禅看着碎成玉沙的扳指,摇头遗憾道:“这群人真是很好用,可惜了。” “王禅,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般,以玩弄人心为乐的。” 徐老赢愤然道:“揣摩之后威胁,抬高之后策动,削弱之后扶正,有把握才响应,出事之后才去调停,乘着混乱还要加以迷惑,你应该就是这样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建立了那令人侧目的势力吧?”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王禅捧腹大笑,一边笑着一边还鼓掌,乐不可支道:“我那些兄弟都说你蠢笨,是个容易蒙蔽的人,可我却一直不这么看,果然,你只是不愿意思考而已,随口几句便将鬼谋之道的精要道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天南王氏的公子呢。” “呵。既然已经达到了你的目的,还留在这儿作甚,回去督天王巡复命吧,让他们见识下你的高妙手段,再让拜托你的禅院成为你新的助力,最好再去中州佛国走上一遭,让佛主见上一见,如果还能找到衍空,将这个好消息带到。” 徐老赢嗤笑道:“这样一来,你就又能收获到不少人情,等到合适的时机,都将转化成你的力量,王禅,你不觉得这样活着,太辛苦了些么?” “辛苦?”王禅邪笑道:“怎么会辛苦,多有趣啊。这天下就是个棋局,最终能够执子的,只有少数几个,当棋子固然轻松,可跟那些有仇不能报的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所以,要想成为棋手,从现在起,便要开始寻找自己的棋子,龙西联盟,多好的一颗子啊,别浪费了。” “无聊。”徐老赢将手中残留的玉沙抖落,扭头背对着王禅,淡淡道:“如果下次你来见我是谈风月,是谈诗歌,那便来吧,如果是公干的话,便不要见面了。” …… 阿兰山风媒属 唐罗翻看着遇袭商船的记录,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所有遇袭的船只,都是在兰山城附近,船只沉默,即便是凶境强者潜入江底,也只能看到支离破碎的商船残骸,零落的尸体,仿佛货船是在一瞬间被解体了,所有人尽数丧命。 可要做到这种程度的破坏,须得是极其凶猛的玄级灵技才可以,即便是顶级的蜕凡合击都无法做到。 这样的动静,照理说是瞒不过任何人的,可偏偏就在兰山城的眼皮底下发生了。 最让人疑惑的还是那些散落河底的尸体,袭击者不是为了货物,不是为了劫财,杀完人沉完船后既走,却为何尸体的数目没有一次能够对上。 拿着风媒属的案卷,唐罗直接找到了一位空闲的寻踪风媒,请教道:“请问先生,为何从陵江打捞上来的尸体,数目总是对不上?像永宁号的商船少了三名水手,扬帆号的残骸边少了十名之多,还有破浪号...” “回禀罗部长,陵江底部暗流湍急,很多暗礁形成漩涡,散乱的残骸与尸体很多都会被卷走,以致于数名总是对不上。”中年风媒细心解释道:“最开始我们也就这事儿探查过,怀疑可能是有内鬼私通外敌,可排查后发现,这些水手都是各个分宗的家族武者,加上残骸中活物并未丢失,断无外通的道理。” “这样么?”唐罗看着手中案卷,沉吟片刻后道:“江底涡流虽然湍急,但终有尽头,若是这些水手无辜的,终能在下游寻见尸体,通知瞿塘城风媒属与武堂,让他们自陵江下游而上寻找浮尸,这些人因为行商而死,理应荣归故里风光大葬。” “好的罗部长,属下这便通知下去。” “麻烦先生了。” 下达完命令后,唐罗便拿着卷宗回到静室,接着翻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突然风媒属警铃大作,待出得静室,便看到一年轻风媒举着灵简大喝道:“兰山城向西三十里水域,崔氏货船百胜号遭袭,立即派风媒前往探查并报告给武堂首座!” 风媒属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比他们更快的是一道银色光华闪到了门外,正是得到第一手情报的唐罗御空而起。 百里烟波浩渺在唐罗眼中如同无物,定眼往西,正是渐渐下沉的崔氏商船,和那数十个潜在水底的数字。 能够行商的水手自然个个都是深谙水性的能人,区区三十里水路游也能够游回,可在唐罗眼中,那些游鱼似得水手虽然一入水便分向四面八方,却一个个接连死去。 因为水底下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三个数值超过三万的人影,难怪货船会沉得如此干脆,难怪水手无一幸免。 可他还是不明白,这些个凶境武者,是怎么得到商船出航的情报,又是悄无声息朝商船动手的。 强烈的音爆声在天空炸响,唐罗如一道云剑划过长空,朝着西边掠去。 一百六十七章: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声势惊人的虚空引得城中无数武者抬头,却只看见一道划破长空的白线,直冲西方没入云中。 可当唐罗赶到残骸所在之处,却只有浮尸与船体碎片,那三个被他紧紧盯着的武者却凭空消失。 唐罗站在虚空中,施展天龙、玄蛇虚影将掌柜与水手的尸体聚拢在一块浮木上,心中却有些沉重。 这种能够使人挪移消失的秘术,天下并不多见,便是龙州豪族川元刘氏的幻魔身法,也只是光影转换的障眼法而已,要真正做到挪移消失,就他所知道的只有北邙玄机宗深谙此道。 可唐氏与玄机宗俗务仇怨,更是每年订购海量百里玄机玉,保持着良好的贸易往来,对方根本不可能对龙西联盟出手。 更何况似玄机宗这样的上品宗门,要对付龙西联盟哪用这样偷偷摸摸的。 模约半个时辰之后,武堂派出的战船来到了残骸所在之地,统帅战舰的正是唐罗有过一面之缘的武宗唐天柱真满面惊喜地看着自己。 唐罗当然知道这位武宗期盼什么,却只能摇头道:“让您失望了,袭击者乃是三名凶境武者,却深谙挪移遁术,我赶到之时,已经不见踪影。” “罗部长不用自责。这段日子这些人将兰山城的武堂与风媒属搞得焦头烂额,却没有一丝线索流露,现在能够知道是三名凶境武者,也算有了头绪,相信再过不久定能将这些人揪出来!” 很显然,唐天柱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唐罗只好点了点头,御空而去。 刚回到风媒属,便被令官通知道:“罗部长,徐少爷有要事找你,此时已在首座府中堂。” “行,我知道了。”唐罗点点头,又对令官道:“让兰山城的所有外放风媒全都回来,排查城内与阿兰山,若是发现有外洲打扮的人与私猎痕迹,立刻派人通知我。” “遵命!” 嘱咐完令官,唐罗便迅速回到了兰山城的府邸中,一进门便看到坐在中堂脸色复杂的徐老赢。 抬头看了眼天上,日头已经偏西,唐罗迈步进入中堂,笑问道:“说说吧,这个时候你不在老白的妙笔斋,也不去兰山城的烟花柳巷,反倒要来找我,什么事这么迫切啊?” “表弟,你可算来了,我有重要的事跟你说!”徐老赢一脸纠结,坐在唐罗对面,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你对西陵唐氏,了解么?” “嗯!?”唐罗眉毛一挑,敏锐地感觉到徐老赢话语中的欲言又止,从容道:“我自小在唐氏长大,应该还算了解吧,怎么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会改变你对唐氏的看法,请你一定保持冷静!”徐老赢长出一口气道:“西陵唐氏并不如龙州百姓口中描述的这样美好,唐氏宝库之所以会拥有那么多奇珍异宝,是因为你们那艘万乘宝船一旦行至远海,便摇身一变成为匪船,开始劫掠屠杀。” 徐老赢的讲述,本身是想要提醒自己的表弟,但敏锐的通幽意却感受到,唐罗心中一片平静,就连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中堂一片沉默,徐老赢表情更加复杂,而唐罗却十分淡漠。 年轻的剑者涩声问道:“所以,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秘密,如果说万乘宝船每次满载而归是行商所得,但其中还有那么多功法秘术、奇珍异宝就太奇怪了。”唐罗淡淡道:“而且很多随船一次的族人回到西陵后再提起宝船便满是厌恶,便是没去过的族人大概也能看出这行商之路,并不干净吧。” 冷静的仿佛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与其淡漠的根本不似一个唐家人,徐老赢迷惑了,他不明白究竟眼前这个冷血薄凉的人是唐罗,还是那个聪慧却体贴贫苦百姓,充满慈悲的才是。 在徐老赢沉默的时候,唐罗却开口道:“这种事在唐氏也算绝密,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别管。”徐老赢冷声道:“用如此血腥的手段起家,你既然知道了,怎么能够坐视不理?姑父不是唐氏首座么,就这样放任自流?还是说,你认为唐氏这种做法,根本没错?” “你怎么知道我坐视不理,什么都没做?”唐罗淡淡道:“好坏,善恶,只是相对的东西,对于那群被劫掠的对象来说,唐氏十恶不赦,但对于西陵受惠的百姓来讲,万乘宝船便是载满幸福的船。所以,唐氏理所应当接受西陵人的赞美,也理所应当承担那些家族的仇恨。” “你知道这股仇恨会有多可怕么?” “不过灭族而已。” 唐罗表情不变,将最坏的结果平静道出:“兴衰成败自有定时,上古时期最强大的氏族,此时还存在的也不过几家,连圣地都不能千秋万代,何况其他。” “你怎么能如此平静?”徐老赢不敢置信道:“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唐罗摇摇头,给徐老赢的空杯中续上茶水,淡淡道:“几年之前,我其实已经说服家族高层废弃万乘宝船的劫掠,而他们之所以会同意,不是出于什么仁义的考量,而是因为此时的家族已经过了需要依靠这种手段壮大自身的阶段,可你知道后来怎么了吗?” “怎么了?” “后来,这万乘宝船非但没有被废弃,反而成了龙西联盟最重要的利益纽带。” 不等徐老赢回答,唐罗接着道:“因为将劫掠的大部分利益分润出去,才让那群迫切想要发展的世家安心围绕在唐氏身边,为了维持万乘宝船的劫掠名额,这些家族自然对唐氏唯命是从,而你知道,服从这件事,是会产生习惯的,所以这便是龙西联盟的核心动力,不仅仅是恩惠,不仅仅是强大,更是因为唐氏许出了足够多的利益,至于这些利益上会沾染多少血腥,你觉得那些世家会在意么?” “远渡重洋数万里,那些被劫掠的对象说着与我们不同的语言,穿着不一样的衣物,甚至连肤色模样都不尽相同,你觉得这些世家武者出手屠戮,会有什么心理障碍么?” 一百六十八章:知恩图报 韩氏圣地一统中州的时候,虽然完成了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的伟业,但人类找寻特异性的能力,永远凌驾于大同的愿景之上。 所以会有方言,会有俚语,会有不同的地方文化,甚至为了表达骄傲,有些地方的人甚至根本不愿意用这套流传千年的文字,反倒用起另外一种字体。 甚至一些古老的世家,拥有自己的族语,只在族人之间相互流传,只有族人能够听懂。 整整一千年的时间,除了中州、元洲还说着纯正的官话与文字之外,其他地方的语言都已经有了不小程度的变化。 一些世家更是以这种变化为荣,觉得自己的独特,所以当万乘宝船那群屠夫动手的时候,心里没有一点儿压力。 因为语言变化的关系,以至于有些人即便在讨饶求救,那群随船武者也只当是咆哮挑衅,他们的心里非但不觉得自己这种做法凶残,还满是骄傲。 觉得是因为他们的暗黑手段,才换来西陵唐氏的璀璨未来。 唐罗是看不上这种把发展当成零和游戏的野蛮手段的,但他也并没有力量阻止,所以他要颁布五亩田令,要成立将星馆,要建设无双城,便是想要让唐氏高层看看,天下不光只有掠夺一种方式起家,还有很多其他的方式,能够让家族强大。 可要做到这些,终归需要时间,漫长的时间,就连唐罗自己,也需要时间成长。 而更令人泄气的是,家族里的事,并不是你修为高,话语权便一定高的,所以很多事情,并不能一蹴而就的改变。 “我并不想为唐氏辩解什么,那些犯下的杀孽也不会因为唐氏后来做下的善事弥合。”唐罗淡淡道:“所以,那些人如果想要报仇的话,便来吧,但要让唐氏还他们一个公道,引颈就戮,很遗憾,办不到。” “虽然我很想劝这些人放下仇恨,然后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但我知道或许很难做到,不如你去给那朋友带句话吧。” “让那些恨唐氏的人好好修炼,静静等待,看看未来有没有可能唐氏会衰败,到时候他们再来落井下石,好过此时送死。” “另外,袭击商船真的没有什么意义,那些商人也好,水手也罢,就连船上的武者都是想要挣钱养家的平民而已,真正的唐氏族人,才不会在这寒冬腊月出外行商,他们全都在兰山城敞亮温暖的宅院里,还有那些花街柳巷,茶楼酒馆中,别搞错了目标。” “最后,如果实在按捺不住想要报仇的心,那便来兰山城首座府找我吧。” “像那样的货船商队,不管他们截多少艘,龙西联盟也不会伤筋动骨,而他们只要杀我一个,唐氏便会痛彻心扉,所以,不管是谁,不管是多少人,只要和唐氏有血海深仇的,尽可以来找我复仇,上门挑战也好,偷袭暗杀也罢,我会将府中所有侍卫撤下,让他们尽展能为。” 这分明是要以一己之力将唐氏的因果抗下,此时的唐罗正在武道关键的上升期,若是杀戮过甚,很可道心蒙尘,难证彼岸,真的值得么? 徐老赢难过道:“何必如此,这些都是家族曾经的过错,你大可出去游历,眼不见为净,这些先辈造下的杀孽,便让他们自己承担不好么?” “本来是可以走的,但现在不行。我能有今日修为,全靠家族照拂,人得知恩图报。”唐罗摊摊手道:“不能有好处的时候冲在最前,一有事便撇清关系吧,还麻烦表哥将我的话转达。” “你真的想好了吗?”徐老赢沉默半晌,为难道:“即便你这样做了,唐氏也不会有所悔改的,万乘宝船依旧横行海上。” “再给我几年时间。”唐罗淡淡道:“我一定会找到替代劫掠的发展方式,到时万乘宝船便永远不会再激活法阵,变成鬼哭大舰。” “行吧。” …… 兰山城芸香楼 王禅半露着胸膛,坐在徐老赢对坐,笑道:“怎么,是改变主意,是想重要一枚扳指么?” “并不是。”徐老赢双手抱胸,冷冷道:“我是想劝你,别去为难那些可怜的船夫与商人了,那些人是和唐氏有血海深仇,但不应该成为你棋子,去做些不明所以的杀戮!” 烟花烟柳本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场所,兰山城商船遭袭的事更是世家公子口中的谈资,但那些人那会管水手和掌柜的死活,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个新奇的游戏,只要沉得不是自己家的船,便会乐不可支的嘲讽别人是倒霉蛋。 而会让龙西联盟这样的势力都无法寻到源头的人物,除了这位刚到兰山城的王氏圣子,不做第二人想。 “看来那道划破长空的云剑,应该就是冠绝一世的唐家天骄了。” 王禅拎起酒壶倒了一口,砸了砸嘴道:“那可真是具好替身啊。” “我劝你少打他的主意。”徐老赢冷着脸道:“我已经将神剑敕令收回,督天王巡的公干也已经完成,还留在兰山城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玩乐啊,啊哈哈哈哈哈哈。”王禅手指着天笑道:“我就想看看,那位拳震毕方山的天骄,需要多久才能找到我。” “你是怎么知道是他在追踪此事?” “督天王巡,无所不知。” “呵,希望如此。” 徐老赢嗤笑一声,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回去便透露王禅的踪迹,站起身形,扭身走到门口时突然顿住,回头道:“对了,唐罗让我转告你,还有那些想要找唐氏报仇的人,他会将这段因果统统扛下,便在兰山城的首座府中,不论是上门挑战也好,暗杀偷袭也罢,他会将所有守卫撤出首座府,让你尽展能为。” “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禅大笑道:“真是狂妄,但是我喜欢!回去告诉他,三天,只要他能撑过三天,我便离开兰山城!” “一言为定!” 一百六十九章:元阳童子身 唐府总管常福是唐森最为信任的家臣,在父亲看来,常福就跟自己的兄弟没有分别,而同样的,对于常福的儿子,他也当成子侄般对待。 在唐氏战胜弥氏之后,首座唐森的地位水涨船高,族中封赏更是从未落下。 兰山城这座豪华宅院,原本是兰山城豪族张家的祖宅,张氏被驱逐之后,这祖宅就成了首座府邸,而府邸的管事,便是常福长子常乐,虽说是管事,但府中一应大小事务全是由其操持,说是总管也并无不妥。 唐罗在收到徐老赢的回复后,便通知常乐将所有府内的管事聚到中堂,说有要事宣布。 “过一会儿,你们便将府中所有下人仆役遣散,管事们带着他们回到北山老宅,并将所有护卫调走。另外,麻烦常管事去趟风媒属和武堂,告诉兰山城的守备官,接下来三天时间里,不管首座府邸出了任何问题,闹出了多大动静,全都不许靠近,更不许窥探。” 常乐大惊失色,连忙道:“大少爷,若我们全都走了,谁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啊,不如小的留在府中,让其他管事将人带走吧。” 另外几名管事一听常乐的说法,也是连忙表忠心说要留下,与兰山城的首座府共存亡,那慷慨的模样,要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唐罗在做什么战前动员呢。 “行了行了,但此时还用不到你们为家族赴死,保存有用之身重建兰山城首座府吧。” 唐罗好气又好笑摆摆手,坚决道:“天黑之前,我要首座府空无一人,说得够明白了吗?” 是夜,兰山城的首座府格外寂静,所有房屋回廊皆是黑暗,只有中堂被火晶石照得透亮,唐罗坐在中堂之上,捧着一卷从幻境中带过的古籍,读得滋滋有味。 天寒地冻,常乐临行前怕唐罗受凉,在中堂里点了数个火盆,任凭屋外北风呼啸,里头却如暖春。 突然,屋中正北梁柱旁的暖盆升起凉烟几缕,原本可闷烧两三天的精碳竟然莫名熄灭了,唐罗抬头看了眼,便自顾自的低头继续看书。 又过片刻,屋中暖盆接连熄灭,就连悬在房梁的晶石灯盏亦是闪烁不定。 “要熄便熄,要灭便灭,这样忽明忽暗的闪烁,伤眼睛明白么?” 唐罗放下古籍,抬手一记虚空弹指,将梁上的晶石灯盏爆碎,原本明亮如白昼,温暖如春的中堂霎时变成了阴冷的暗室。 只有一双拇指大小银轮在黑暗中闪光,那是修炼不灭战体后唐罗目中生出的瞳轮,让他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此时倒正派上用场。 唐罗面无表情再将古籍拿起,阴冷潮湿黑暗的环境没有动摇他的一丝心神。 又过了一会儿,中堂封闭的大门突然被一阵阴风推开,手臂粗细的门栓断成了两截,“哐嘡”摔在了地上。 被打断阅卷的唐罗皱眉抬头,却发现门外空无一物,只有一束明亮的月光,打在了院外的地上。 “月光好美。” 如泣如诉的女人低语响在唐罗颈后,好像有一块冰,清冷的凉气吹起了鬓角的发束。 唐罗扭头,一个浑身白衣的女子便站在身后两步处,头饭散乱着遮住了面孔,透过发丝缝隙隐约能够看见,此女脸色白的吓人。 修行一十五载,精、魂、妖、兽全都见过了,女鬼还是头一次,唐罗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上下打量道:“头发还是头发,就是有些乱。” “衣服倒是很白,但平整如镜,所以没胸没屁股咯?” “哦,腿也没有,那是飘着走么。牙好像尖尖的,咬到舌头不疼么?” “喂,女鬼,将头发拨一拨让我看看。你的眼睛、舌头,是不是跟故事里说的一样,因为死不瞑目所以全是眼白,然后舌头极长挂到胸前?” 没有回答,女鬼还是一动不动,唐罗撇撇嘴,扭头过继续翻开书,低头道:“我驱散府中仆役下人,嘱咐兰山城守卫不要靠近,腾出这么大一个舞台给你,要是只能弄些女鬼吓人,可就太没意思了。” 所谓鬼怪,便是被执念填满的残缺魂魄,七情六欲任凭哪一种过于偏执,都会让魂魄聚而不散,若是磁场应和之下,便会有鬼怪诞生,而鬼怪最是敏感,你越是恐惧,他便越是强大,便是凝聚神魂的凶境强者也害怕鬼怪入体侵蚀神魂,这种伤害甚至要比肉身重伤还要严重。 一些古老的宗门,便是另辟蹊径,通过灵力饲育鬼怪,传承强大的鬼王,而形成独特的修行方式。 虽然唐罗以前没有见过,但他却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有些想笑。 人怕鬼怪,可鬼怪也怕人,就跟阴阳相生相克一般。 元阳童子身的凶境武者,气血如龙的体术宗师,拥有其中任何一项都能算是鬼怪克星,何况是两种特性加身的唐罗。在鬼怪的眼中,唐罗就是一团刚极阳极的烈焰,鬼王都无法轻易近身,何况区区怨魂鬼物。 所以,唐罗也不理会身后的女鬼,自顾自看书,书中正到云祖一人鏖战八臂妖王的精彩处,哪里肯分心。 以至于,他没有看见房梁上额生独角的飞头蛮,也没有看见如纸片般从窗台缝隙中钻入的妖鬼,更没有注意月光下那个一丝不挂的狐女。 这群鬼怪进了中堂,团团围着仔细看书的唐罗,却不敢靠近一步,直到那一丝不挂的狐女钻到了唐罗的怀里。 “公子,书有什么好看的呀。”媚眼如丝的狐女将唐罗翻页的左手按在了自己高耸的胸口,呵气如兰道:“先看看奴,奴胸口疼,喘不过气来。” 狐女按着唐罗的手在胸前揉搓,娇喘声越来越重,最后都成了鼻尖的轻哼。 怀中莫名多了个**,空闲的左手还陷在软肉里头,唐罗只能将古籍放下,低头对着媚眼如丝的娇俏狐女淡淡道:“妖精修行不易,好容易化形却被炼为伥鬼,若世间真有轮回,希望你下世能投个人胎,免遭炼魂之苦。” 言罢,灵力控制右臂筋肉,两昧先天之气混合着劲力轰然爆发,自狐女右胸灌入,将这精怪的灵体彻底震成一团虚无。 一百七十章:一心不乱的大战 狐女被灭,唐罗抬头环视中堂,发现了盘踞的数尊鬼物,冷哼一声,如龙气血自周身毛孔喷发,化作一道气血月轮,斩灭了中堂所有鬼物。 刚极阳极的气血不但扑灭了所有的鬼物,更将刻在中堂各个方位的灵阵节点冲散。 唐罗对着空无一人的中堂冷冷道:“我说了,御使鬼物的手段对我无用,就算是刻下阴阵也不行。如果你只有这些能为的话,那我真的有理由怀疑,你是怎么和徐老赢他们,并称当世四小圣王的。” 随着徐老赢的回复,唐罗也知道了这段时间在兰山城搅风搅雨的究竟是谁,有过和衍空交手的经历,唐罗自然无限拔高对王禅的期待,却没想到对方除了御使鬼物、刻画灵阵外,就只有命伥鬼狐女色诱一途,真是让人大失所望。 这就好像唐罗厉兵秣马准备开始一场一心不乱的大战争,可对面却派了几个杂兵出来当先锋,这种体验,真是糟糕透了! 这儿的唐罗面色不虞,那头的王禅倒是乐坏了。 他御使的鬼怪,可不是一般的凶厉,便是一般的凶境强者,只要露出一丝恐惧便会被阴气噬体。 数尊鬼物齐聚加上阴阵附灵,便是顶级凶境武者被困也会元气大伤,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能在兰山城碰到一个如唐罗这样的武痴。 都已晋入凶境修为,居然还没有娶妻生子,留下一儿半女,也难怪鬼物无法近身。 为了看看唐罗究竟有多强的定力,王禅甚至不惜派出狐女,但凡唐罗见到有一丝动心,一丝怜悯,一丝邪欲,那狐女便会化作凶魂厉鬼,撕咬神魂。 却不想,狐女被唐罗无比平静的一掌催杀,虽然口中说着怜惜,但那对银色的瞳轮里只有如神邸俯视蝼蚁的淡漠。 “有趣,太有趣了!!” 王禅站在一堆尸体中间,癫狂的大笑,双手如癫痫般抽搐舞动,十指间流出一个个灵力符字。 那些符字离体而出,像是在寻找什么般来回飞舞,并迅速钻入了地上的尸体。 随着越来越多符字注入,已经死去两日的尸体竟从地上站了起来,并怨气冲天。 此时他们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有的咧嘴无声在笑,有些眉宇半阖满是幽怨,有的双眉倒数怒目圆瞪,有的轻咬唇瓣模样娇羞,无比怪异。 “不是想要战争么,给你,给你!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禅狂笑着张开双手,一座灵阵出现在屋中尸体的脚下,一具具怨灵替身被结构成灵光,传送到了兰山城的首座府邸。 望着院里突然出现的数十个尸怪,唐罗将手中书册放下,站起身形无奈道:“我就说,怎么会有一束莫名其妙的月光照到院里,原来是传送法阵啊。” 话音未落,那群尸怪便三三聚合成组,或是怨憎怒、或是爱怨愁,灵力在院中**,化作情毒神光,朝着中堂武者喷发。 “太慢了!”唐罗淡淡一句,鬼影步启动,瞬间避开了攻击来到了院中一具大笑的怨灵替身身旁,拉成满月的右臂鼓起虎豹雷音,朝着尸怪的头颅贯去。 拳头刚到一半,唐罗便感觉不对,冥冥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他将这尸怪杀死,会有极其危险的事情发生。 所谓福灵心至,是体术大师独有的感知,唐罗不敢不重视,连忙偏移拳路,将力量灌入大地。 “轰隆隆!” 就像是地龙翻身,大地在唐罗的拳锋下颤栗,地砖草皮翻飞,就连庭院的回廊梁柱都被震塌,瓦片扑簌簌落下。 这股剧烈的响动在夜间传出数里,若是以往早有武堂的强者赶来,此时被唐罗吩咐,却只敢远远的观望。 唐罗的拳锋偏折,怨灵替身却不会退却,大笑张嘴的尸怪露出四枚尖牙,就这脖颈刺来,唐罗挥手一挡,本意是想把笑脸尸怪推出数十丈嵌入墙内,却在手臂碰触到尸怪的一瞬间,被一股巨力加身,若不是唐罗反应迅速地将两腿嵌入地下,几乎被这劲力掀飞出去。 作为体术大师,唐罗对劲力最是敏感不过,刚刚这股骤然加身的劲力,明明就是他想要推飞尸怪的劲力,却不知怎么回到了自己身上,反观那尸怪却是毫发无损。 唐罗突然明白了刚刚为何会福灵心至,若是那一拳击实,即便以自己的体魄,也免不了受些轻伤,这些表情怪异的尸怪,仿佛就是为体术大师设计的,能够反弹劲力不说,还拥有合击的能力,几十头尸怪一轮攻击之下,中堂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思索间,尸怪们的第二轮攻击又到了,唐罗面不改色,激活了不灭战体,任由这些尸怪的攻击打在身上,银灰色的巨人蹲在地上,双手插入大地,将一大片土地连同尸怪翻起,如门板一样的双掌一合,便将大地连同尸怪揉成了一个大土团,然后一股脑塞进了嘴里! 像这种专门对付体修的尸怪,只有用灵技才能消灭,可用灵技便意味着消耗灵气,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好青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随意耗费灵气,毕竟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这样想的话,解决尸怪的办法便只剩一种,要么吞了,要么用先天气箭射死,可先天气箭也需要耗费先天之气啊,所以,还是吞了吧。 只要克服心中障碍,就当是吃土了! 化身巨人的唐罗特别光棍的想道。 尸怪被吞入虚空之胃里,自然便和法阵断了联系,灵力符字没有灵力补充,也就无法驱策怨灵替身,所以那些被土团揉在一起的尸怪,便轰然爆开,化作情毒血雾将泥土岩块腐蚀成灰。 这也让唐罗大呼侥幸,如果刚刚他以先天气箭杀死尸怪,任凭这股情毒血雾蔓延的话,还不知道兰山城得死多少人,若是那些死去的人又化身尸怪的话,那就只能杀光兰山城的平民才能结束了。 而感受到尸怪的逝去,芸香楼的王禅又笑了,并从袖袋中掏出一道煞气逼人的符箓。 一百七十一章:癔症离魂 抖开符箓,空间缓缓扭曲,符箓涨大成了口袋,倒出一头满是煞气的男性炼尸,炼尸强壮而高大,周身还用灵血绘满了聚煞的符文,流淌着血煞的尸身筋肉暴起有如活物,却眼神空洞,无有魂魄。 王禅嘴角挂着邪笑,在空无一人的房中低语道:“替身已备好,你们商量下由谁去把唐罗的人头摘回来吧。” 说着,天南王氏的圣子便坐回椅子,闭目养神,就像在等待什么。 过了半晌,王禅睁开眼,笑道:“我就知道,最后还是你会胜出,替我将这狂妄的小子拿下。” “......” “没错,就跟五岁那年一样,你总是会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来保护我。” “......” “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便去中州神厨楼好好吃上一顿!” 芸香楼上房里头,只有王禅和那具无魂无魄的炼尸,这位天南王氏的道子却在自言自语,明明没有人回答却像得出了什么结论。 具现出了神魂,不是还真,更非龙凤,而是一座拼凑起来的奇怪宫殿,其中有珍馐美食堆叠起的酒池肉林,有无数天女来往的粉帐,有刀柄构筑的营地,还有挂满华服的宫殿和藏书万千的经楼。 而所有风格迥异的区域里,都供养着一道神魂,酒池肉林中七八岁的童子王禅正抱着一根凶兽的大腿骨棒啃食,满嘴都是血水。 粉帐里头,十七八岁的少年王禅,正压着天女驰骋,风流快活。 刀柄构筑的营地中,二十五六的王禅赤裸上身,精壮的神体布满伤痕,正与数十头凶兽幻影对抗。 挂满华服的宫殿中,体面威严的王禅居中而坐,殿下跪伏着八方万族。 藏书无数的经阁中,年迈的王禅正在挥毫著录,眼里满是阅尽沧桑的豁达与不动如山的平静。 神殿具现,王魂离体,酒池肉林中的童子王禅将手中血淋淋的骨棒一丢,化作一道红芒窜出。 童子神魂钻入炼尸替身中,原本无神的双目突然亮光,已是死物的替身在神魂入主之后,竟然开始了呼吸。 天地间的血煞随着炼尸的呼吸,开始躁动聚拢,并将所有阳气侵蚀,室内的温度极速下降。 收回具现的神魂宫殿,王禅站起身形,围着复苏的尸身走了两圈,赞道:“这具替身,原本是位凶境巅峰的体术大师,擅长拳术腿法,攻击时风雷涌动,内腑极壮更有虎豹雷音,一身刚猛的锻体功法使其气血如龙。” “更难得的是,此人生于阴年、阴时、阴刻,乃是极为罕有的三阴之体,按理说这种命格的人自幼便是气虚体弱,更是容易招邪入体,极难长寿跟别说修炼了,可阴极必反,此人出生时正值日耀星入命,天生一道南阳元气,竟成了阴阳和合的道体,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此人生魂剥离,又请了族里数一数二的阴阳术宗师,刻下这些可凝聚天地煞气,保存三阴死气的符文。今后,便将这替身当做你的身体如何?” “不好,不要!”炼尸仰头咆哮道,声音竟跟王禅十分相似,只是有些癫狂暴躁:“我不喜欢这个身体,我只要我自己的身体!” “我再说一次。”王禅面色阴沉,冷厉道:“这身体是我的,我才是它的主人,明白么!?” 凶悍的炼尸仿佛被王禅此刻的表情惊住了,就像个被大人责骂的孩子,只是低着头,却忍不住嘟囔道:“这可身体也是我的。” “够了!”王禅一挥手,五指开合便麾下一座法阵,冷冷道:“天亮之前,将唐罗的头颅带回来!” 法阵启动,炼尸被传送到了首座府的庭院中,被王禅教训一顿的炼尸一看到唐罗,便狂怒的发起攻击。 就跟王禅描述的那样,这具曾经属于凶境巅峰体术大师的强横肉身,在获得无尽血煞的加持后,虽然失去灵力,却变得更加强悍。 干尸体内流淌的,全是天地间至污至秽的血煞,这股极致强悍的力量奔腾在三阴之体的血管中,如同海啸般汹涌,炼尸周身的灵血符字亮起神光,体内的血煞就像烧开的沸水般蒸腾而出,吸引着天地间的煞气集合。 这股强大的煞气让炼尸的速度达到惊人的程度,就像划过空间的红线,褪去不灭战体的唐罗还未做出反应,尸煞的拳头便已近在眼前。 唐罗以灵力控制着肉身回手反击,虽然是仓促抵挡,却还是融合了三种劲力。 银肘与尸爪相交,劲力与血煞相撞,无尽风压震碎了房梁屋瓦,整个首座府的庭院便在两人一击的交错下化为废墟。 而唐罗更是被这股强大的劲力掀飞出去,在半空中打着旋儿。 同样承受了力量的炼尸却像没事人一样,双腿一曲便追上了半空中的唐罗,血煞化作红云,托着炼尸极速靠近,刚要将双拳印在唐罗身上,却被一道金土两色的先天神剑洞穿了胸膛,击飞出去。 自唐罗闭关三载体修有成以来,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体术的对抗中被这样压制,虽然有着仓促格挡没有办法全力的由头,但刚刚一击也让他明白,光以体术造诣来说,眼前这炼尸还要胜过曹长青的鬼王旱魃。 如果说曹长青的僵尸只是凭借本能在攻击防御的话,那么刚刚那具炼尸,就跟活物没什么两样。 无非是活人体内流淌的是血液,而对方体内奔腾的是血煞。 会愤怒,会战术,体内还有神魂,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唐罗在空中稳住身形,看着远处那被血煞包裹的炼尸,表情凝重。 “好疼啊!好疼啊!”血煞中,炼尸愤怒咆哮道:“我要撕碎你!” 听到炼尸开口,唐罗笃定了自己的判断,讥讽道:“想不到,天南王氏的圣子,却将自己练成了一头活僵。” “我不是王禅,我是王婴!” 从雪雾中冲出的炼尸咆哮着挥舞双拳,犹如瞬移般划过数十丈的距离,狠狠与唐罗撞在一起,拳掌交锋中,恶声道:“我要帮他,把你的头拧下来!” “来,试试!” 一百七十二章:大小如意 银芒与红芒在半空中相撞,然后弹开,然后再撞。 每一次碰撞,都像是荒古神钟被敲响,震得天地都在颤抖。 唐罗拥有远超一般体术宗师的强悍体魄,更是因为灵力控制的缘故,让他每一记都能够发挥出最强力量,可另一边的炼尸也丝毫不弱,虽然劲力失灵时不灵,但强横的炼尸之体加上海量的尸煞,足以平分秋色。 而炼尸王婴时不时爆发出的劲力融合,更是能在两人的对拼中占据上分。 而随着交手时间的延长,唐罗也敏锐的感觉到形式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首先是炼尸身体上闪光的血色符字正在不断凝聚着天地间的煞气,而这些煞气会将天地间元气排开,并凝聚成血煞、阴煞之类的煞气,炼尸在这样的环境中不但如鱼得水还会得到各项增强,可他却不行,血煞是会腐蚀肉身,蚕食阳气的。 即便如他这样强悍的功体,也不能在血煞极为稠密的环境中逗留太久,所以只能速战速决。 可眼下唯一能够伤到炼尸的手段,只有先天气箭,可数次攻击,却未能让炼尸丧失战斗力。 也不知这王婴究竟是什么怪物,体内的血煞不但可以用力攻击,更是可以修补身体,明明是具死物,却有神魂附效,简直不可思议。 “看来只能再吞一次活尸了。” 唐罗一边想着一边激活不灭战体,化身银色巨人,就像那句老话说的:当你有一把锤子的时候,你看什么都像钉子。 莫名其妙的灵机一动竟成了他对付棘手敌人的制胜手段,以致他现在看见尸怪就想吞了,真是令人为难。 化身银灰色的巨人的唐罗身高十米开外,一挥手便将刚刚平分秋色的练尸如拍苍蝇锤入地底,正要伸手去拿,却听见一声愤怒的爆喝。 “你以为就你能变大么!”愤怒的王婴破土而出,咆哮道:“看我大小如意!” 天地中被聚拢的血煞自王婴的七窍涌入,练尸的身躯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变大,一转眼便成了七八米高的血雾巨人。 虽然只到银灰巨人的胸膛,但浑身缠绕着血煞,筋肉高高鼓起的王婴气势却丝毫不输,一低头便朝银灰巨人的小腹撞来。 银灰巨人提膝便是一腿,却被血色巨人的双拳格住,并借着这股劲力高高跃起,双拳直取银色巨人天灵。 面对血色巨人的双拳,唐罗不闪不避,甚至心中还有一丝窃喜,将剩余不多的先天之气涌上脖颈,半身发力,蹭亮的大光头朝着前头便撞去。 “咚~~~~~” “啪叽。”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在抵消力量的过程中,会有一个变形缓冲的阶段,扛过去了,便是将这股力量吃下了,可要是抗不过去,那股力量便会开始宣泄和破坏。 就像现在,王婴直取天灵的双拳倾力施为,唐罗以头相击也未曾留力,两股巨力合为一处,便是对功体韧性的最大考验。 唐罗身体与常人迥异,不灭战体不光改变了他的体魄强度,甚至连生命形态都修改了,但大小如意虽然将炼尸的身体变大,防御力与生命力却并没有按比例扩大,所以化身巨人后的第一击,便将胜负分了出来。 王婴的双拳爆碎,肌肤、手骨混合着血煞爆碎成雾,而一击得手的唐罗岂会错过这样的战机,两条过膝的粗壮长臂伸出,一把抓住了王婴失去双拳的手臂,天龙与玄蛇虚影自后背跃出,将血雾巨人的双腿缠住。 银灰色的巨人双臂拉伸前后用力,将王婴的血雾巨人拧成了一个十字,想要将它撕裂。 “放开,快放开,疼死我啦!” 王婴咆哮着,唐罗却是面无表情,只听间嘎吱嘎吱的响声,血雾巨人无法承受这股巨力,双臂与肩胛处已经开始断裂。 本以为可以就这样将王婴的炼尸之体撕碎,却不想其周身布满的符文突然黯淡,然后一道漆黑如墨的神光自炼尸左胸射出。 这道黑光便是三印之体这些年来所有的死气,威能何等惊人,即便是不灭战体的天赐银甲也没有办法抵挡,一瞬间便被破去。 这黑光死气实在太快,就连体内的虚空双轮都来不及反应,阳轮瞬间被洞穿,黑光透体而过,只有浓郁的死气还残存巨唐罗体内,想要破坏生机。 幸好除了虚空双轮外还有先天两仪碾,这股死气还未扩散便被收摄,可绘刻在胸前的不灭战体神阵被破,唐罗便再也无法再维持巨人的功体,只能飞起一脚,将濒临破碎边缘的炼尸之体踹飞出去。 看到黑光死气都拿唐罗没有办法,王婴显然是怕了,加上炼尸之体濒临破碎,更是战意全消,哪怕看见了唐罗无法维持巨人之躯,也没有乘胜追击的欲望,散去不灭战体的神通后,迅速撤回了月光里,离开了庭院。 回归正常肉身的唐罗翻身落下,面色阴沉,看着月光下的破败庭院沉默不语。 刚刚一番交手,已经将整个首座府前院打得支离破粹,这自然不算什么,可才第一天,他的不灭战体便被破了,若是接下来再出现几个像王婴这般的炼尸怪物,他该拿什么抵挡。 唐罗仰头看了眼月亮,心头暗道:“天南王氏阴阳家,还真是邪门的可怕!” 另一边,借助法阵遁回芸香楼的王婴直接抛弃了伤痕累累的炼尸之体,具现出神魂便想钻入王禅的神魂宫殿之中,却被拦在了外面。 王禅挑着眉看着童子神魂,不满问道:“我让你将唐罗的头颅带回来,东西呢?” 王婴回家被阻,扯着脖子大声道:“还不是因为这句烂替身,根本没有用,害得我险些回不来了,垃圾东西,赶紧丢掉丢掉!” “究竟是替身不行,还是你怯战了!?”王禅冷冷问道:“三阴之体的黑光死气,加上无尽血煞之力,却还拿不下一个世家天骄,王婴,你是想要激怒我么?” 一看王禅生气,童子神魂立刻变得怯生生的,虽然他是王禅的兄长,但此时的王禅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胆小懦弱的孩子,他只能哀声道:“这是真的,黑光死气也没有破坏唐罗体内生机,我不想与他同归于尽,难道你想让哥死吗?” 一百七十三章:阴阳纵横(月初了,加更求点儿月票压压袋!) 天南王氏有神术,阴阳纵横御鬼神。 在天南王氏,只有精通阴阳阵法,御灵神术者,才能算作王氏的传人,修到一定境界,更会被称作阴阳师。 可要修行阴阳神术,却有极高的门槛,这第一条,便是要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脏东西,也就是凡人常说的阴阳眼。 阴阳眼通过后天修炼也能达到,却会浪费大量时间,荒废最好的少年时光,如果将目光放到一百年的长度,十几年的时间好像并不算很久,可在真正的实际情况中,感受却极为不同。 天生阴阳眼的王氏弟子通常要比修炼出阴阳眼的王氏弟子成就高,这不光是因为觉醒阴阳眼早晚的问题,更是因为天生阴阳眼的阴阳师那股从小便培养起来的无敌信念。 试想一下吧,同样是十几岁的少年,一边已经是御使鬼物可敌凶境的少年天才阴阳师,另一边却是刚刚开启阴阳眼,开始蹒跚学步的预备阴阳师。 两者的心里落差该有多大,而后者要追赶前者的成就,须得多么坚韧的意志。 为了不让普通的王氏弟子失去信心,无奈的王氏只能将天生阴阳眼的弟子和后天修炼阴阳眼的弟子分开,这情况才算有所好转。 王禅便是天生阴阳眼的天之骄子,理所当然的,从小他便是家族寄以厚望的阴阳师,自幼随父亲修行阴阳神术。 修炼阴阳神术的第一步,便是要学会与灵鬼相处,所以幼年时期的王禅,便在一处刻有极阴法阵的静室中进行锻体,而法阵中困着一只猛鬼,日日与鬼相伴。 有一天,王禅锻体时,静室中的极阴法阵突然失效,挣开束缚的恶鬼便朝他扑来,幼小的王禅被吓蒙了,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坠入深渊。 三天之后,王禅醒了过来,可他已经不记得这三天的所有事,只听人说父亲感知到了静室阵法破碎,赶到时只看见昏迷不醒的他。 之后听人说,父亲处死了一房妾室,并屠了外戚满门。 再后来,听到别人说起,那静室中挣脱束缚的恶鬼早在家主赶到时已被撕成碎片。 而当时在静室中的,只有进行锻体的王禅。 五岁便能降服猛鬼,即便是一直被法阵折磨地极为虚弱的鬼灵,也是项极为了不起的成就。 每个人都夸耀王禅乃是天生阴阳师,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他根本吓蒙了,完全不记得猛鬼扑上来之后的事。 而唯一知道那件事完整始末的,是一个叫王婴的人。 一个,莫名其妙在他身体里出现的人。 那一年,王禅五岁,王婴八岁,他让王禅叫他哥哥。 王婴暴躁而强大,还有些贪吃,虽然脾气不好,却一心一意地保护着王禅,并常常告诫他:“要多吃东西,身体才会强壮,只有身体强壮了,才能不惧怕鬼怪。” 就像真正的哥哥,不,比真正的哥哥还贴心,王婴不但全心全意地保护他,更是连他怕鬼这件事也知道,而王禅也明白了,在灵鬼脱开束缚扑向他的时候,在他畏惧的失去神智的时候,是谁接过了身体的掌控权,以一点儿微末的灵力,将那无比虚弱又饥饿的灵鬼撕碎。 可遗憾的是,王禅日复一日的强大,可王婴却永久停在了八岁。 这声自称的哥哥,唤醒了王禅久远的记忆,也让他的眼神软了下来。 求活是人之常情,又何况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呢,即便他再强大,也只是个孩子罢了。 挥挥手,将神魂宫殿的大门打开,将王婴引入酒池肉林里,王禅淡淡道:“我当然不希望你死,吃些东西压压惊,过些时日带你去中州的神厨楼。” 一听到有吃的,王婴顿时快活起来,蹦跳着跃入了酒池中溅起漫天酒花,拿起那条大骨棒便接着啃咬。 与此同时,神魂宫殿的各个建筑里,数个年岁不一模样却极似王禅的神魂嘴角扬起一丝轻笑。 安抚完王婴,将神魂收入体内后,王禅才俯身将几乎支离破碎的炼尸之体扶起,啧啧称奇道:“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即便是身负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能将这具替身打成这样也太不可思议了,便是打从娘胎开始修炼,也不可能拥有这种肉身强度,更不可能有这种体术造诣,我对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了!” “……” “不用,游戏而已,还用不上这样的阵仗,让我和他,好好的玩一玩儿!” “……” “今晚?今晚就不用继续了,要是一下子玩死,那该多无趣啊。”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王禅挥挥手,收回了神阵刻印,推开了芸香楼的门,迈步朝着与徐老赢想见的那座青楼走去。 兰山城的首座府中,唐罗仰头看着庭院废墟中消散的那道月光,心中松了口气,连忙盘膝坐下重绘神阵。 而在十数里以往的山崖上,徐老赢将手中已经喝空的酒壶放下,长吁一口气。 本是增长修为最好的时光,这位徐氏行走却因为挂念表弟而无心修行,仗着六识敏锐,找了一处可以俯瞰首座府前院的山崖,当起了观众。 刚刚看到尸怪胸中射出黑光贯通巨人胸膛的时候,他都几乎忍不住要冲下去了,那股浓郁的死气就连他的通冥剑体都暗暗心惊,却被唐罗硬生生扛了下来,甚至将尸怪都惊走。 这种强横至极的生命力就连他都咂舌称奇,喃喃道:“这世上竟真有这样可怖的天才?” 强横武者之间的交手是瞒不过别人的,更别说还是巨人之战,轰平了半座古宅。 几乎在战火刚刚开始的时候,武堂的代表与宗所的代表便已经从远远观望的态度变成了随时支援,若不是唐罗一直占据着绝对上风,立马便会有蜕凡小队,甚至武宗小队前来支援。 毕竟公平决斗遵守规矩这种事,当然得在能打赢的前提下,兰山城首座才不会让唐罗在自己的地头上吃亏呢。 一百七十四章:百鬼夜行 至到大战休止再无动静的时候,暗伏在首座府周围的这些人才退去,只有署长唐枫独自一人,跑到了首座府前院的废墟上,盘坐在重绘体内神阵的唐罗身边,一等便是一夜。 第二天清早,重绘灵阵成功的唐罗睁开眼便看到了身旁忧心忡忡的风媒属长,奇道:“怎么,又有商船受袭了?” “这倒没有。只是..”唐枫轻轻摇头,脸上满是担忧和凝重,作为唐氏情报机构的最高长官,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昨晚的场面可不仅仅是一场交手那么简单,对方所展示的能力,几乎就代表了这个天地间最极致的强大。 天南王氏纵横阴阳的阵法,统御万界灵体的御灵神术,一个成熟的阴阳师,一人便可决一国之生死。 自家冠绝一世的天骄与天南王氏的一位阴阳师对上,再没有比这更坏的事了,所以他忧心忡忡。 “不用担心。”唐罗淡淡道:“一开始对方或许是冲着唐氏而来,但现在却已变成武道的交锋。且再有两日便会结束,昨晚的情况,只是相互的试探,我有预感,今晚将会闹出很大的动静。你先离开这儿,通知所有的蜕凡武者撤走,再让那几只武宗小队后退十里,今晚这整片首座府的区域,都不安全。” “嗯。”唐枫郑重地嘱咐道:“你千万小心。” “放心吧,即便赢不了,我也不会败。” …… 看一个世家能有多长远的发展,不是去看它此时拥有的财富,而是要去寻找世家的族茔。 按照王氏的阴阳学说,墓地风水差,一般是十坟九贫八平,不仅会对修行、姻缘、财运产生影响,更对子孙后代的优劣、吉凶、财运、健康起着重要的作用。 所以天南王氏的阴阳师从不以当时成败为凭,而是要看城墓风水来判断一族之起落。 而王氏的经藏中,便有教授弟子如何勘探墓地风水局的法门,简单归纳便是:“地有四势,气从八方,帮砂以左为青龙,右为白虎,前为朱雀,后为玄武。玄武垂头,朱雀翔舞,青龙蜿蜒,白虎顺俯。形势反此,法当破死。故虎蹲谓之衔尸,龙踞谓之嫉主,玄武不垂者拒尸,朱雀不舞者腾去。” 说得再简单些,便是墓地风水,首先得依山而起,可山亦分好坏,像阿兰山这般的神山,自然是高级神山,却不是建墓的好山,因为曾经的兰山城远离陵江,以至山水不能相照,而墓地风水局的好坏,很大程度上讲究藏风聚气。 水面越大,聚气便越厚,财富也就越厚。还有便是讲究名堂开阔,所谓名堂,便是墓群入口一块广阔平整的地方,名堂开阔,才能生机勃勃,方能前途无量。 可这些东西,起码要到豪族一般的层面,才有机会接触,一般的人家,能够繁衍生息,传承后代便要费尽全力,哪有功夫再搞什么风水堪舆,所以每座城中,都会设立坟岗、公墓,为的便是统一普通人的丧葬事宜,哪会考虑什么风水。 此时王禅所在的地方,便是兰山城的乱坟岗,一座几乎四面环山的深谷中,只有一条狭长小道可以通人。 像这样被限制在狭小山谷中的墓地,便是风水堪舆中说的为大凶之地,因为四面环山,所以阴气不散,阴气不散相互吸引聚合,所以凶灵四起,加上死者不散的怨念,稀少零落的祭祀,更让这片坟墓怨气冲天。 对于一般人来说,最好永远不要接近此地,可对于王氏阴阳师来说,这便是片得天独厚的福地。 想起昨日放出几头凶厉鬼灵都无法接近唐罗,让这位王氏嫡传觉得好没面子。 所以今日,他便以这座坟岗起阵,汇集兰山城千年阴魂,奏一曲百鬼夜行! 王氏的阴阳师,神术初成时便能招魂御鬼,但招出的大多是些:饿死鬼、好色鬼、贪财鬼、枉死鬼、淹死鬼之类的弱鬼,能够对付的也无非就是些普通人和凡境武者。 等到神术造诣再高些,便能招些真正的凶鬼:比如罗刹鬼、杀身鬼、食灵鬼、神通鬼、执杖鬼、兵鬼之类的生魂凶魄,这些厉鬼已经足以威胁道蜕凡武者,是真正的凶猛厉鬼。 但到了王禅这样的神术层次,仅仅以阵法灵力具现生魂已经不再是极限了,他已经到了可以祭练生魂以诞鬼怪的程度。 比如杀人于无形的魑魅,力大无穷喜欢吸食脑髓的耳中螟、可幻化人身擅长说谎的讹兽、壮若青牛能使人醉的患鬼、短胖有足叫声似豚的剧毒蛇妖、泥胚土偶所化的泥鬼、锁人魂魄的无常、呼风唤雨的猪婆龙、人面豺身背长双翼的化蛇... 随着王禅的绘阵,一头头难缠的鬼怪被他具现出来,本就阴气森森的山谷中多了这群鬼物,更加阴冷可怖,鬼怪独特的啸声,更是在这清冷的夜里,吓得山中鸟兽禁声,寒虫止鸣。 站在鬼怪中的王禅,就像是黑暗中的君王,被六尊似金似土的临洮巨人拱卫着。 每尊临洮巨人身高都超过八丈,手中握着青铜金戈,腰间挎着长刀,神色肃穆,如同青铜构筑的神像,更像百战不败的天兵,即使是凶悍冷厉的无常与黑水玄蛇,都下意识的与他们保持了距离。 如同真正的君王那样,王禅盘膝坐在阵眼的阴阳图上,淡淡道:“月圆之夜,百鬼游行,现在需要一位统帅,谁愿前往?” 话音刚落,阴森幽暗的山谷里突然升起一道璀璨金轮,堂皇正大的神光将这被阴气笼罩的山谷照了个透亮,一些阴魂鬼怪更被真实之力灼伤,愤而仰天咆哮。 王禅抬头,眯眼望去,站在璀璨金轮前方的正是此时应该守在首座府等着百鬼冲击的唐罗。 王氏阴阳师通宵阴阳变化,趋吉避凶之道,最该避免的便是被一个体术大师逼到近前,更别说还被一道独特的神魂定域划疆。 而看那金轮神魂附着的真实之力,明显不是一般神魂可比。 “哦豁~糟糕了。”王禅耸耸肩,仰头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一百七十五章:星落 俯视着深谷里已经被阴阵加强到一定地步的凶悍鬼怪,唐罗真是庆幸自己发现了远空冲天而起的阴煞气息。 不然真让这群妖怪在城中横冲直撞一阵后吸食足够的人血精气,那可真就是一场苦战了。 其实昨晚他就在考虑了,如果只是被动的在兰山城防守,那么就算他能抵住王禅的进攻,最后也就是个不胜不败的局面,而他昨日也已经发现了,这王禅的战斗风格,与他以往接触过的几位圣子都不一样。 徐老赢作为徐氏的剑者,自然是以杀伐之道见长,徐氏诸天无上剑典的锋锐,很大程度上弥补了他体魄的缺陷,而融合剑意加上顶级的回气法更是让他的剑道连绵不绝,除非你能以攻对攻进行反制,不然单打独斗里便被会剑魂之海淹没,而此时的徐老赢剑魂凝练程度之高,杀伐之强,攻击极限在哪,恐怕只有天知道。 要用简单的体系归纳下徐氏剑修的特点,应该就是以攻为守的远距离狂战士,你要能压回去就能打赢,反之就只能等他们最强的一波过去,比如硬生生抗到徐氏剑者的剑魂和灵力消耗大半之后。 而禅修的特点便是体魄强横加上秘术惊人的近战端怪物,即便是唐罗这样的体术大师也并没有在和衍空的对决里占到什么上分,加上无苦寂灭心经的各种诡谲心咒,更是让衍空这个人变得无比危险与可怕。 可不管是徐老赢也好,衍空也好,他们走的都是强化自身的套路,虽然方向不同,但他们强横的地方终究是在他们自身,但很显然,王禅走的却是另外一个路子。 天南王氏的阴阳阵法与御灵神术名声在外,王禅作为王氏圣子,理所当然是一位顶级的阴阳师,不管是阵法造诣还是御灵造诣,都已经突破了唐罗武道认知的极限。 但天有日月道分阴阳,一个人再怎么天才,时间终归是无比公平的。 你将时间精力花在了研习阵法与修习神术上,自然便没有时间用来强化自身体魄,所以相比于那些难缠的尸怪,王禅本人应该没有那么难对付。 如果说没有见到王禅之前这只是个推测的话,那么见到王禅后这就变成了事实。 虽然被簇拥在鬼怪的中心,但王禅的体魄强度连猪婆龙都比不上,更遑论嘶嘶吐信的黑水玄蛇还有手持金戈的临洮巨人了。 加上绘刻阴神阵后的灵力空虚,唐罗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无视这些鬼怪,直取敌将首级。 “嘛~不回答就算了。”王禅拍拍手站起身形,轻松道:“可即便换个战场,你就能顶住百鬼夜行了吗?去!” 灵力汇成手中一道符箓,百鬼如同接到敕令,飞身而去朝着半空中唐罗扑去。 六尊临洮巨人更是双手持握金戈,朝着天边挥舞,划出一道道足以开山断岳的金色气劲。 站在虚空中的唐罗面不改色,只是将海量的灵力注入黑球神魂,根本无视那群飞天而起的鬼怪和漫天气劲。 吞噬了十万点灵力之后的黑球神魂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本人头大小的神魂已经变成另一轮星月。 星月落下,天地元气全被排开让位,环绕山谷的高山更是连续崩塌,那些凶狠乖戾的精怪一靠近这轮星月,便被彻底磨灭。 只有最强大的几头,能够稳定自己的妖身,却还是被星月压着下坠。 六尊临洮巨人伸出擎天巨臂想要顶住星月,却被这股滂沱的巨力按进大地,就连阿兰神山都在这轮坠落的星月身下哀鸣。 这是唐罗在研究完自己神魂特性后,开发的一种攻击手段。 因为黑球神魂一旦被灵力注入就会变得又大又重,所以唐罗便想出了,若是有一日能碰到地形完美的战斗,便可通过不断注入灵魂让神魂壮大,然后利用神魂的特性,进行力量压制。 黑球神魂自带的真实属性加上如山般的重量,足以将所有阻挡其下坠的物体湮灭。 唐罗本意是想将这技巧用来攻伐宗派或是毁灭阵法,却不想第一次施展却是对上了天南王氏的圣子。 看着临洮巨人被一寸一寸的压入山体,化作星月的黑球神魂一点点地靠近王禅,唐罗明白,胜负大概已分。 不到四万点灵力的王禅,根本没法抵御注入了十万点灵力的黑球神魂,等到黑球神魂再近一些,光是那真实之力便能崩坏了王禅的肉身。 “唔,看来这场百鬼夜行是奏不了了。” 王禅仰头望了眼越来越近的星月,十指连续舞动,淡淡道:“今晚算你赢了,还有一日,希望你还能给我惊喜。” 阴阳阵法在“惊喜”两字说出之前便已落成,黑球神魂的界域竟被撕开一道缝隙,周天星斗的光华卷着王禅便消失在了山谷中。 完成使命的临洮巨人顿时分崩离析化作土灰,唐罗控制着神魂顿住,表情凝重。 这是神魂界域第二次被撕开,上次是毕方山上的两位宗师,而这一次,却是一个灵力不到四万点的王禅。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短兵相接的机会,本以为万无一失,却被王禅以极强挪移阵法溜走,去向全无。 虽然他也知道圣地武道应该有其独到之处,但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还是让他感受到世家武道水平与圣地水准的巨大鸿沟。 见识过王家阴阳术的唐罗已经笃定,除了大小如意之外,一定还要找到门追踪秘术,不然与这种擅长挪移的武者对上,实在是太被动了,毕竟他总不能时时关注着天地元气的动静吧。 另一头,阴阳神阵流转,王禅的身影出现在了芸香楼的上房中。 百鬼夜行的折戟沉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好心情,王禅的脸上反倒有几分见到珍宝的兴奋。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唐罗的眼睛竟然能看见阴气汇聚,这是天生的阴阳眼加上极致强悍的体魄,怎么样,你们喜欢这具替身吗?” “……”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让他把身体让出来呢。” “……” “别急,办法总能想到的。” 一百七十六章:观灵 王氏圣者曾言:天地之化,在高与深;圣人之道,在隐与匿。 短短十六字,道尽王氏阴阳术总领,阴阳师绝不站在明处与人争锋。 而一个寻不见真身的阴阳师无疑是可怕的,莫说是唐罗,便是换做一位大宗师来,也会被那些阴损鬼物弄得心力交瘁。 阵法与神术,本就是借天地鬼神之力的奇门,而破解之法,便只有兵家的术法,求一个短兵相接。 虽然只与王禅见过一面,但此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化从容有度,更为难得是对方不因为自己的圣子身份,而与唐罗做一场体术的交锋,从王禅见到唐罗的第一眼,他便已经决定了要逃,就连那些鬼物也是尽成守势,这才让唐罗没有办法偷袭,只能以神魂星落尝试看看能不能毕其功于一役。 管中可以窥豹,王禅这种一点风险都不愿意冒的战斗风格可要比徐老赢刚极猛进的剑道难缠得多。 “不能再被动防守了,天知道这王禅还能搞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必须得主动进攻,相比阵法修为与神术造诣,他的体术简直不堪一击,只要逼至近身数丈,此战必胜!” 御空回返的路上,唐罗一直在脑中思索王禅的武道架构,如果以前只有个大致模糊的概念,那么今晚便已将此人看了个通透。 所有的恐惧,都是因为神秘,天下根本没有什么完美无缺的武道架构,只要用心寻找,肯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而对方最想避免的情况,便是唐罗优势之所在,而眼下要做的,便是先将王禅从兰山城里揪出来。 换做其他圣子的隐匿,或许真的很难寻摸到踪迹,但谁让王禅是一个十分谨慎的阵法师呢。 就跟体术大师总喜欢单挑荒野在深山中幕天席地那样,阵法师在自己栖身的地方构筑阵法几乎就是本能。 似王禅这样体术不强的圣子,更是极度依赖阵法的防护与隐匿功效,而天地但凡有阵,便会搅乱灵力本来的流动规律。 或者说,不管是什么样的东西,都会改变天地元气的流动,而其中,阵法是对天地元气影响最大的一类。 今夜王禅消耗了不少灵力,那么理所当然的,他便要调息回气顺便进行修行,而这,就是寻到他的契机! 既然约好是两人间的比斗,便不可假借外力,如果仅仅是要找出王禅这个人,那么求助风媒属甚至询问徐老赢自然是最快的方法,可唐罗不能这么做。 唐罗乘风而起,站在万丈虚空之上,俯瞰整座兰山城上头的天地变化。 灵力包含的信息生涩暗晦,每一道曲折都预示着不一样的存在,加上兰山城大小氏族林立,流浪武者盘桓,更让整个天地元气变得一团糟。 数以万亿记的灵气在天地间缥缈,想要看出端倪谈何容易,但这却是他唯一能够依靠自己的能力寻到王禅的方法,所以他心如平湖,想要这纷乱的信息中梳理出他想要的信息。 这一看,便从子夜看到了天明,而苏醒后的兰山城,灵气更是变得更加混乱,因为全城的百姓都从睡梦中醒来,喜、怒、哀、乐这些复杂的情绪与灵力纠缠在一起,让唐罗只能看见一片混沌。 眼看寻找王禅的计划便要落空,却惊讶的发现芸香楼外突然出现的王家圣子。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唐罗兴奋的落地,将所有灵力都藏在了气海的星核之中,就连高大壮硕的体型都缩水了好几号,气息更像个普通的蜕凡境武者。 一般的敛息术只是收敛气息,但碰上那种对气息极为敏感的武者,还能从一些细节上感受到隐藏的痕迹,可唐罗的敛息术与他人不同的地方在于,当他将灵力存入星核中的时候,这些灵力便真的像消失了一样。 不紧不慢地朝着城南富贵街的芸香楼走去,唐罗显得极有耐心,就像悄悄靠近猎物的顶级捕食者。 朝阳初升的活力,兰山城万家生民的烟火气成了他最好的掩体,靠近王禅的过程中,他还吃了三顿早饭,啃了几只大大的雪梨。 最终,唐罗在芸香楼边上的飘香斋撞见了正慢条斯理用膳的王氏圣子。 不得不说,虽然王禅体术修为不行,但这营养可一点儿都没落下,哪怕到了兰山城,早膳也是极为讲究,水野山珍十几道灵食,将圆桌摆的满满当当。 骤然看到唐罗的王禅也不惊讶,优雅地抿了抿嘴,指了指面前空位问道:“坐下吃点儿?” 此刻两人距离便只剩一张圆桌的距离,唐罗好整以暇地耸耸肩,欣然落座道:“远来是客,便陪王公子用些。” “甚好。” 两人对坐用膳,飘香斋的灵食一如既往的精细,除了选材严格外,更是因为飘香斋的厨子各个手艺不凡。 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顶级的食材加上顶级的料理,让天南王氏的圣子吃得津津有味。 吃喝一阵,王禅抬头问道:“你们唐氏的敛息术是人人如此,还是只有你这样?” 唐罗从怀中取出方巾擦了擦嘴后,平静道:“都不错。” “确实厉害。”王禅双肘搭在桌面上,十指交叉在身前道:“我的暗阵可感知百丈以内所有凶境的存在,可唯独感知不了你,即便你现在坐在我身前,我都感觉不到一丝凶境的气息,这敛息法,还真是有趣。” “过奖了。”唐罗将擦完嘴的方巾叠好放在桌面上,淡淡道:“王公子,此时你我距离不过五尺,阵法也好,神术也罢,都快不过我的拳头,所以,你输了。” “是这样吗?”王禅歪着脑袋,邪笑道:“你以为,王氏弟子便是如此不堪一击,只要被你逼到近前,便只能认输?” 将星核中的灵力释放,体内奔流如大江的气血发出如龙虎般的长啸,唐罗左拳缓缓握紧,淡淡道:“这一拳打不败王氏武道,却足够打赢你,王公子想试试么?” 一百七十七章:可怕的精神病 王禅没有回答,只是邪笑着将头垂下,就像瞌睡了一般,而能看到灵力流动的唐罗自然没有在意,毕竟要让四小圣王级别的天骄认输,总得给对方一些心里建设的时间。 却没想到,当王禅再次抬头的时候,却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武者与武者之间是有气场感应的,简单来说,当你体术练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有些人你只要看一眼,便能知道对方是不是体术强者,还是虚有其表。 虽然唐罗是剑走偏锋的体术大师,但得益于一双能看武者体内灵力的眼睛还有高深的武道修为,所以大多数武者他只要一样望去,便能分析个八九不离十。 低头之前,王禅是个顶尖的阴阳师这肯定没错,可当他再抬头的时候,王禅还是王禅,但是表情变了,眼神变了,就连气质与功法都好像变了。 这哪是什么深谙隐匿之道的阵法大家,分明是冲锋陷阵百战回还的顶级体修,感受到对方眼中那直面生死的平静,唐罗惊问道:“你不是王禅,你是谁!?” 唐罗也不知道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蠢话,可眼前的王禅低头抬头之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不,是换了一个魂,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平静冷厉的战士当做是刚刚那个优雅从容的公子。 而更让人惊悚的是,面对唐罗这样愚蠢的问题,对坐的王氏圣子居然煞有其事的回答道:“吾名,王汉!” 惊悚如同鬼怪,一个坐在你门前的人便在低头抬头之间换了魂。 这下唐罗可以确定,这人一定不是王禅,虽然两人声音外形一模一样,但气质语调这种事情,是做不得假的。 王禅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一股高傲和轻蔑,仿佛天下众生皆是蝼蚁,浮世三千不过游戏,那种无敌自信让人印象极深。 可眼前这王禅开口,便像是历经无数生死的将军,天山万载不化的寒冰,地底坚不可摧的陨铁,就像是亘古长存的星辰,有种无可言说的坚强与霸道。 “这真是见了鬼了,碰上个精神分裂患者!” 唐罗扶着脑门大感头疼,觉得这天南王氏根本有病,居然让个精神分裂的家伙当做圣子。 其实昨晚碰见王禅他就感觉奇怪了,因为这货居然跟第一晚出现的尸怪王婴声音一模一样,最初他还以为只是巧合,现在不用想了,那怪物也是另外一种人格。 在唐罗沉默的时候,王汉用钢刀般的冷厉眼神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沉声道:“你是强者,可与吾一战。” 如火战意自王汉眼中喷发,就像是见到心仪已久的猎物,浑身奔涌着战斗的欲望,仿佛嗅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 唐罗耸耸肩,无奈道:“行吧,去阿兰山中,别惊扰了城中百姓。” “吾已按捺不住!” 自体内排出的气浪将飘香斋的房梁桌椅震碎,王汉双手结印咒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字一印,遁甲九术流转,得九种神力加持的王汉体魄强度变得极为惊人,甚至隐隐超过数种秘术加身的佛子衍空。 可这远未结束,获得遁甲增强的王汉手印又变,庄严道:“清阳为天、阴浊为地!奉请式神守护,加护吾身!” 天南徐氏阴阳师,除了御使鬼怪外,还要饲养本命式神,也是阴阳师除了神术与阵法外,最重要的攻击手段,一些阴阳师的式神,甚至要比阴阳师本身还要强大。 而王禅作为天南王氏的道子,本命式神又岂会寻常,看来这王汉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此处对决了。 “我是唐罗,唐氏守备军听令,将所有飘香居周围的百姓疏散,越快越好!修为低于蜕凡巅峰中,切莫在此区域逗留!” 声若洪钟的异能爆发,唐罗一边对着守备军进行警告,一边朝着恭请式神的王汉挥拳。 可被遁甲加持后的王汉早已非同一般,面对唐罗风雷呼啸的拳头,竟能提膝格挡且手印不乱。 拳掌交汇处产生的爆破飓风将数百年历史的飘香居坍塌,而王汉的式神,也已呼叫完毕。 而跟唐罗判断不一样的是,王汉唤出的式神,根本不是活物,而是两柄凶刃。 其中一柄长度超过三尺,锋刃极长,刀身细且薄,刃面上能看见十八道暗刻雷文,正反便是三六天罡之数,无数湛蓝色的阴雷流转于刀面,刀柄上刻有: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九字铭文,用以压制凶性。 另一柄是把短刀,刀身赤红,锋刃笔直且没有弯度,刀纹诡谲,看上一眼便会沉迷,像要被无边血海吞没。 两柄凶刃被王汉一左一右,一正一反持在手中,朝着唐罗行了个剑礼后道:“长刀神霆,短刀地府,皆是器灵式神,吾请欧氏大匠以神铁打造器胚,剑成十载,未尝一败!” 屁话,就是个普通武者拿着这种级别的神器,都很难败,何况还是两把! 看着王禅手中两柄凶刃,唐罗心中疯狂吐槽,若是以肉身硬抗,那就是在找死,而激活不灭战体后的巨人之躯又不太适合与普通人体型的王汉对战,幸好他在做武道计划的时候,早就考虑到了若是有一天碰上这些手持神器对手的办法,不然还真得被这两把神器逼上绝路。 选择锤子作为自己主修的武器,主要是因为唐罗清楚自己体术天赋不高,如果修拳脚的同时再修兵器,进度会非常缓慢。 而锤子这种武器,便能很好解决唐罗面临的问题,首先,巨锤可以最大程度发挥出他的力量,其次,锤与拳相通,基本上拳头能够用出的劲力,换成锤头也不算困难,所以锤子便成了唐罗主修的兵器。 在虚空之胃里头,他存了好几把重量惊人的灵锤,若是碰上一般对手或一般灵器,怎么也都是够用的。 可谁让王汉掏出的两把家伙太吓人,唐罗敏锐地感觉到那些灵锤会被王汉的双刀如砍瓜切菜一般破去,而他手上唯一能抗住这两柄凶刃的,大概只有武道大会上得到的那把禅杖了。 一百七十八章:体术宗师之战 像是不经意地朝着天边瞥了一眼,唐罗感叹道:“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出生不凡的家伙,随意掏出来的东西都是来历不凡的神器,幸好,我也准备了点东西。” “咚。” 唐罗从虚空之胃里吐出一根金色禅杖,朝着王汉淡淡道:“地品灵兵,大道雷音禅杖,二十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奖品。我也不知道这杖是啥材质,就知道它重量惊人,注入灵力后会有雷音禅震,请!” 随着唐罗掏出大道雷音禅杖,两位体术大师的交锋正式开始,就像灭世风暴降临,飘香斋周遭的一切全都湮灭,不论是大地、建筑、还是生命,全被两人交锋散溢的劲力崩碎,大片大片的建筑开始坍塌。 沉重的大道雷音禅杖在唐罗手中轻若无物,以披风拳法入枪棒将一柄禅杖挥舞的密不透风,无数道雷音禅震犹如海啸风暴,空间像是无法承受这股神力而开始震颤,就连矗立百万年的阿兰神山都开始崩塌凹陷。 面对势若疯魔的杖法与无穷无尽的擂印禅震,王汉的战意越发激昂,眼中的兴奋更是止也止不住,不退反进,正反双持的利刃从万道雷音中斩出一条凶魔之路,就像天道中撕开的一汪血海,杀到了唐罗跟前。 短兵相接,虽然王汉得了九种秘术加持,但在体魄上还是稍逊于唐罗,所以面对胆敢近前的王汉,唐罗两条过膝长臂青筋暴突,举起大道雷音禅杖便是当头劈下,如龙气血奔腾汹涌,除雷音禅震中还加了三道劲力,挡着披靡。 面对凶悍一击,王汉不闪不避,双刃相交结成十字,逆势而起架在了禅杖上。 神兵相交,两柄凶刃神威爆发,短刃化作一方血海,长刀散为无尽神霆,血煞污浊了雷音禅震之余还吞没了九成的劲力,剩下的一成更被环绕王汉的九种遁甲秘术吸收。 而那些神霆更是透过血海开始攻击唐罗。 神雷加身,只是一瞬,轰然爆裂的神雷让天地都暗了下来,只剩唐罗周身的强光和轰鸣,雷霆顺着毛孔投入想要攻击脏器,幸好被虚空双轮与阴阳碾拦住,脏腑虽被保全,但体表却没那么走运了,极致的高温让唐罗全身焦黑,血液更是被蒸发了大半,衣服从头到脚被烧得一丝不剩,须发更是统统不见,整个人犹如干瘪的黑炭。 麻痹伴随着极致高温让唐罗感到被亿万度的火焰炙烤,那种痛苦让人痛不欲生。 这种程度的创伤换做普通凶境都可毙命,但唐罗体魄惊人生命力强横,王汉知道神霆无法将唐罗一击必杀,可眼下短刃化血海架住禅杖,长刀化神霆攻击本体,眼下再想连击,便只剩他自己了。 双拳一抱如猿猴般欺身而上,沸腾的灵力汇聚于双拳,数种劲力汹涌奔腾让王汉的肉身响起虎豹雷音,借着神霆麻痹的绝佳机会,直取唐罗头颅,以作补刀。 拳至一半,却被一条焦黑如木炭的粗腿正蹬小腹,三种狂暴的劲力透体轰然爆发,将他一脚被踢飞出去,穿过十数座屋房遁甲九秘才堪堪将劲力卸去。 少了主人的灵力,神霆、地府两尊器灵式神再次化作器胚,如流光般追上了飞出百丈的王汉,化作双刀落在对方面前。 将王汉一脚踢飞后,唐罗拄着禅杖赶紧调息,因为刚刚神霆的攻击,他的肉身受损极为严重,而大量血液被热量蒸发更是让他的肉身前所未有的虚弱。 好在唐罗早就在虚空之胃中准备了应付这样情况的办法,作为一个没有觉醒不死血脉的普通体术宗师,唐罗知道总有一天自己会面临重伤与失血过多这样的虚弱问题。 而他早就在1号虚空之胃中,存满了海量的精盐与灵泉。 人体的血浆,主要是通过消化和吸收水与盐组成,而唐罗身体的能量转化率,是别人的数十倍,从虚空之胃中调出大量的盐与水注入身体后,先天之气和脏腑便开始了造血与疗愈。 “咕咚、咕咚。” 那是精盐和着灵泉在体内变成血浆的声音,再有一会儿,唐罗便能恢复如初,可王汉并没有给这个时间。 三重劲力被遁甲九秘层层削弱,真正爆发在王汉体内的伤势少得可怜,不然以唐罗的体术造诣,王汉会被直接炸成漫天血雾。 受了轻伤的王汉依旧持着两把寒光闪闪的凶刃,如贴地滑行的鹰隼,朝着唐罗掠来。 先天之气流转,以劲力将焦黑的死皮震碎,浑身赤裸的唐罗拎起禅杖便朝着王汉当头锤去,他可不相信那两柄器灵式神化作雷霆和血海的攻击毫无限制。 但这次唐罗留了个心眼,在口中含着一道先天气箭,为的就是最坏的情况发生,他还有机会反手。 大道雷音禅杖又和神霆、地府架在了一起,强横的力量顺着禅杖将王禅锤入地底,还不等唐罗吐出神剑追击,一道地底的血色涌泉便将他冲到天上,一片不知何时聚在上空的乌云中,落下一道湛蓝色的雷霆,将唐罗的后背炸出一个大洞。 地洞中一道冲天而起的光芒,神霆与地府的刃锋,正对着唐罗的咽喉。 身受重伤却面无表情的唐罗看着越来越近的王汉,将手中禅杖飞掷出去,无数道雷音禅震在半空中乱舞。 一名体术大师掷出兵器,便意味着到了黔驴技穷的时候,王汉挥舞着短刃地府,将波及近身的一道道禅震波纹斩碎,倒拖着神霆,想要给唐罗致命一击。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十丈...八丈..五丈. 一直在天边观战的徐老赢看到唐罗惨象,已经忍耐不住,手持御虚幽凰神剑便要前来支援。 任谁来看,被地煞血泉腐蚀得只剩腿骨,后背又被神雷炸出一个大洞的唐氏天骄都已经败了。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王汉眼中更是闪着嗜血的快意,那是战胜强敌的欣喜,也是胜利者的自傲。 直到他被唐罗吐出的三色先天神剑,洞穿了胸膛,钉在了天上。 一百七十九章:好战 唐罗低头俯视着胸膛破了个大洞的王汉,淡淡道:“此战便算平手,王公子以为如何?” 金土两昧先天之气所构筑的气箭,绝对没有办法干净利落的破开王汉的护身九秘,所以唐罗再被血泉冲上天穹的时候,明明察觉到了雷霆落下,也没有以鬼影步进行闪避,为的就是引天雷入体,加持神剑之威,从目前来看,他赌对了。 遁甲九秘被破显然是王汉没有设想过的情况,以至于被这股凶猛惊到了。 别说是他,就连御剑前来支援的徐老赢都僵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战局变化得实在太快,没想到唐罗居然能够在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一击翻盘。 王汉更没有想到,对方被血泉击飞,被雷霆裂背,就连最后掷出禅杖都只是想让自己麻痹大意,真正的杀手锏,竟是在这一道先天神剑上。 不论是被地煞血泉腐蚀了双腿血肉还是被雷霆劈在后背,竟然能一声不吭,为的就是这一击翻盘。 真是太精彩了,与那些所谓的圣地天骄截然不同。 王汉浑身发抖,不是因为愤怒,更不是因为伤势严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兴奋。 这样好的对手,这样精彩的比试,哪能立即结束!? 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焦黑的大洞和碎裂的肺器,咧嘴笑了笑,竟再次御空而起。 “杀!!!” 带伤的王汉周身弥漫着摄人心魄的杀气,短刃地府仿佛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战意,不住地低鸣,天上阴云中更是雷声滚滚,像是在酝酿什么可怖的东西。 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半空中的唐罗看到被洞穿胸膛还不放弃的王汉,只得激活了不灭战体。 本来想着这是自家兰山城,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但看王汉的决绝,很显然对方不会就此认输,而他现在双脚只剩腿骨,后背还破了一个大洞,加上手中武器也没了,对上杀气腾腾的王汉还不得原地爆炸。 银灰色的巨人出现在天地间,扬起如图腾般粗壮的巨臂便朝着冲天而起的王汉身上砸去,面对这只半人大小的拳头,王汉很明智地没有选择硬碰,身形化作一道流云,顺着拳风飘飞出去。 就在唐罗攻击王汉的同时,云中孕育的那道雷霆业已成型,而庞大的巨人之体便是最好的攻击对象。 飘飞出去的王汉咧嘴笑了笑,扬起长刀神霆便朝着巨人方向虚空斩去,云中的雷霆仿佛受到了感召,纷纷降世。 只有站在一旁的徐老赢看得真切,此时神霆长刀上的三十六道符文擂印早已不见踪影,就连原本流淌于刃上的暗雷都已消散一空,这足以说明云中雷霆非同小可,不能硬挡。 而坏就坏在唐罗此时的巨人之躯上,如果换做一般武者,若是身法高妙些,这三十六道雷霆最多中个二三,可换做巨人之体,这三十六道式神全力施为的神霆,便要全部承受,每一道神霆都是顶级凶猛的玄级灵技,三十六道便意味着三十六名凶境强者一齐出击,更何况还是雷霆这种霸道的上级灵力。 所以徐老赢大喝道:“不能硬抗天罡神雷,快躲开!” 但这种事哪用别人提醒,可不化身巨人便要被手持双刀的王汉斩死,反倒是这漫天神雷,还算是有办法抵挡一阵。 因为巨人之体无法被神魂控制的轻灵元气托住身体,所以需要玄武法相当坐骑,可这一次,唐罗没有将法相唤在身下,而是唤到了巨人头顶。 北方诸天星斗有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玄武便是坎水聚合的神灵,龟蛇一体的圣兽。 甲有上下,亦分阴阳,龟腹乃是乾坤八卦,龟壳注有河图洛书,虽然在攻伐一道上玄武法相比较薄弱,但是在防御这件事上,玄武可称作圣中之圣。 当漫天神雷落下的时候,玄武法相正挡在银灰巨人之上,闪着幽蓝光影的河图洛书凝成水幕光华,想要挡住这漫天神雷。 可就像徐老赢说的,天罡神雷在传说中,本就是上天用来裁决神灵的刑罚,玄武又如何能挡呢。 玄武法相在神雷之下连一息都没有撑住,便被蒸发雾化,却还是没有抵住所有,还有三道天罡神雷直落巨人天灵。 战胜一个强者也需要千招万式,但真正决定胜负的,一击足以,三道神雷,足以破去天下任何凶境武者的功体,即便是唐罗的四品玄武体,也不行! 但先天阴阳碾可以,银灰色的巨人双手高举,托着阴阳二气凝成的碾盘挡在头顶,三道原本要落在唐罗身上的神雷,全都被卷进了阴阳二气的旋涡中。 神雷本身就是一种阴阳和合的能量,即便是先天阴阳碾,也没办法迅速剿灭,但唐罗这么做,本就不只是为了吞掉雷霆。 武修至今,与王汉此战是他受伤最多的一次,除了一式先天神剑,几乎从头到尾都在被动防御。 但他真的很好奇,作为这样强横灵技释放者,他们自己究竟能不能顶住自己的攻击。 银灰巨人移山倒海的巨力爆发,只是扭动先天阴阳大磨盘的方像,却像是搬山一样艰难。 将碾口对着远处王汉,唐罗停止了先天阴阳大磨盘的双色旋涡,挣脱束缚的三道天罡神雷朝着原主人呼啸而去! 灵技离体,便不分敌我,王汉想不到唐罗竟有这种借力打力的手段,面对三道天罡神雷,短刃地府一扬,化作一道血幕将身形遮蔽。 三道神雷落在血幕上,炸出漫天的血雾后消散,没有伤到幕后的王汉分毫。 而远处化身银灰巨人的唐罗,可不会将宝全都压在三道神雷之上,几乎在神雷呼啸而出的同时,便强行稳住下坠的身形,不惜以巨人之体催动鬼影步,欺身而上。 两条图腾般粗壮的双手,如同拍苍蝇板,交合在血幕左右,想将这东西和里头的王汉一起拍成肉饼。 感受到危险的式神地府一下子将血幕张到最大,想给主人争取一点儿时间,但在唐罗的巨力下,这不过是徒劳无功。 “吧唧!” 一百八十章:风云化身术 两面门板大小的手掌一合,发出金铁交戈的巨大声响,血幕也被一把拍扁,腾出一缕血煞腐蚀肉体的酸烟。 化身巨人的唐罗轻声赞叹“好身法”。旋即将合拢的双手摊开,里头已不见王汉踪影,只有一柄赤色短刃如游龙般,飞回了远处那个傲立虚空的武者手中。 伸手接过短刀地府,从合掌中逃离的王汉已不复初时潇洒,胸口一个贯穿的大洞不说,两肩上臂更是被血煞腐蚀大半,露出了里头的筋肉骨骼,可遭受重创的王氏圣子战意依旧昂扬如初,让人侧目。 即便是灵力消耗近半,神霆三十六道雷纹与阴雷尽去,地府血海几近干涸,他也觉得自己会是最后的胜者! 化身巨人的唐罗夸赞一声后,御使身后的天龙、玄蛇虚影,搅动着半壁苍穹风云朝王汉袭去,却被两柄凶刃拦住,缠斗在了一起,就连巨人挥舞出去的强劲拳风,都被血幕与雷霆挡住。 抛开双刃的天南王氏的圣子再次结印念咒: “临、兵、斗、者!” “皆、阵列、在前。” “九秘合一,显吾巨灵法体!” 唐罗只看见天地间九种灵力涌动,汇聚于血幕背后,数息过去,一个与银灰巨人差不多高大的巨人法相出现在天边,而那周身环绕的云气,更是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风云化身术?”化身巨人的唐罗皱着眉头,心中暗道。 刚刚王汉能从拍合的双掌逃离时他便隐隐有些奇怪,现在看见云氏独有迷传更是心中疑惑。 虽然王汉煞有其事的将其称作巨灵法体,但以唐罗的武道修为哪能看不出,这法体是数种秘术融合的产物。 其中有他心心念念的神通大小如意,还有天南王氏的奇门遁甲无上九字真言,而其中最令人惊讶的,便是朝昌云氏的风云化身术。 也是看了四御灵界古籍他才明白,创建朝昌云氏的云祖究竟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强者,也难怪四御灵界的遗族对云氏如此敬爱有加。 而云祖的得意绝技,便是风云化身术还有阴阳相济的云门柔术,在那个黑暗的时代,若将天下体术强者与灵技大师列出两个排行,云祖两榜都能排进前五之列,比之名传千古的圣者亦毫不逊色。 照理说像这样风云化身术之类的秘术,都是一个家族最大的隐秘,除非破族,不然绝不会被其他世家得到。 就像元洲徐氏的几种无上剑体、无相禅寺的无上神咒、天南王氏的阴阳神术、武圣山的十圣奇绝。 而根据云飘飘死前所说,灭了云氏的应该是元洲徐氏,可这王氏圣子是怎么拿到风云化身术的? 可眼下也没有细想的时间,因为化身风云巨人的王汉已经抢攻过来,到底是本命饲育的式神,神霆和地府在感知到主人的身形变化后,竟然同样开始变大。 三尺锋刃的长刀神霆变成了两丈长短的大型太刀,即便是短刀地府也成了丈余长短的利刃,两柄凶器再被王汉持在手上,有种说不出的肃杀霸道。 但这一次,化身巨人的唐罗却十分平静,且不说激活体内的不灭战体法阵后会给肉身带来怎样的防御增效,单说这不灭战体的铜头铁臂加天赐神甲,就不会被变长的凶刃轻易斩断。 两尊巨人在苍穹中短兵相接,战斗风格却极不相同,背有天龙、玄蛇虚影的银灰巨人刚极阳极,图腾粗细的巨臂挥舞起来如同狂舞的天柱,划出的劲风落地都能将建筑掀飞,每一击都携带者三种刚劲的融合,辅以银灰巨人无匹的神力,就连矗立百万年的阿兰神山也忍不住哀鸣。 反观王汉所化的云气巨人,却是极尽阴柔之美,不论银灰巨人的攻击有多么狂猛,他总能飘舞避过,即便那些没有避开的攻击,也无法伤到那风云聚合而又无常无相的功体,虽然一直在被动闪避,却也没有被银灰色的巨人伤到,显得很是从容。 从外人的眼光来看,刚极猛进的银灰色巨人占据了大大的上风,但只有唐罗心中清楚,他的不灭战体,正被巨灵法体克制着,而现在之所以他还占着上风与进攻的强势,无非是功法特性而已。 因为王汉这巨灵法体,不仅融合了风云化身术,更是将云门柔术的阴阳变化也融合了进来,就好像是专门为了克制不灭战体而诞生的那样,他所有刚劲在击实之前,都已被对方云体消解分化,就好像是一团吸收劲力的海绵,不断将自己的劲力吸收,然后利用吸收的劲力,攻击自己。 切身感受了上古时备受推崇的云氏秘法,唐罗只能感叹古之圣贤皆有自己独到之处。 即便用武道大昌千年之后的眼光去审视眼前的秘术,也会产生高山仰止的情感,感叹先贤武道修为博大精深。 只是使用这秘术的,终归不是云祖而是王汉,虽然风云化身术这般强势,但唐罗还是找到了对方的弱点。 就像一块能够吸水的抹布,随着吸水越来越多,它便会越来越重,吸到一定程度后,便再也吸不了了。 王汉的巨灵法体也是一样,或许是没有太多化身巨人战斗的经验,这巨灵法体的设计虽然能克制不灭战体,但王汉转化劲力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唐罗灌注劲力的速度,而对方要一边要闪避自己的攻击,另一边两柄凶刃更是被天龙与玄蛇虚影纠缠着无法帮忙,这才让旁人看着唐罗优势极大。 可真正要分出胜负,也得要王汉的灵力耗尽才行,不然顶多是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僵持着。 两人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武道交锋,而是韧性与精神,灵力与掌控的全面对战,十分焦灼。 唐罗自然信心满满,王汉也是战意昂扬。 两尊高大的巨人之战,从清晨,打到了傍晚,兰山城之南,更是被生生打成废墟,成了一处深谷。 就像是阿兰给两尊巨人准备的,八角擂台。 一百八十一章:轻重 与王汉化身的风云巨人鏖战的唐罗当然不知道,对方的识海中,早已闹得不可开交。 或许是几个人格都没想到,王汉竟会与唐罗打得这样难解难分,更是没有想到,战局会这样焦灼竟还让王禅受了伤。 从一开始,王禅便没有把唐罗放在眼里,不仅是因为圣地的自傲,毕竟武道大昌千年,天下的圣地早已和世家拉出了鸿沟般的武道差距,而他作为天南王氏的圣子,督天王巡的巡察使,阅遍天南所有豪族,更是打从心里看不起世家的武道。 这次来兰山城,除了要让徐老赢致歉佛国外,更是想看看,拳震毕方山的唐罗是何许人也,虽然定下了三日之约,但他也只是将这当成一场游戏。 或者说,定下这约定,只是为了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即便是前两日感受到不少惊喜,甚至被唐罗逼到近前,他都是那样从容有度,进退自如。 因为从一开始,王禅便没有想过,会因为教训一个乡下的小子而受伤。 可现在,他终于没了轻浮与傲意,换上了凝重和愤怒。 而居住在王禅神魂宫殿中的几道神魂更是敏感不过,挂满华服的宫殿中,那道体面威仪的神魂更是焦虑地来回踱步,随着王汉与唐罗的战局越来越焦灼,终于忍不住出声道:“王禅,不能让那个莽夫再和唐罗打下去了!我们的身体已经受伤了,若是再不及时医治,便会留下暗疾,往后就会影响灵化肉身的进度,难道你想因为那个莽夫的一时冲动,让大宗师之境滞后数十年吗?不能再打下去了!” 正在酒池肉林里饕餮的王婴一听到这话,忍不住咆哮道:“干嘛不打,难道这唐氏的混蛋小子能够有什么精妙的回气法能够胜过风云吐息,将王汉拖死吗!他坏了我们一具替身,还将我打疼,一定要将其打死,抽出生魂,炼成替身,方解我心头之恨!” “愚蠢!”宫殿中满面威仪的神魂厉喝道:“你别忘了,唐森一脉可是元洲徐氏承认的亲族,即便最终王汉胜了,可徐老赢在侧,他会由得我们将他表弟炼成替身么?若是无法将其炼化,那此战的胜败于我们又有何意义?” “我不管!”王婴蛮横道:“就凭他伤了我,便是死罪,便让王汉打下去,对方受得伤只会比我们更重,断了他的宗师路,看他日后还凭什么嚣张!冠绝一世,我呸!” “无脑的蠢虫!”宫殿中的神魂听到王婴蛮不讲理的说法,大怒道:“若是再打下去也会延后我们成就宗师的路,你别忘了我们真正的对手是谁!前有武圣山、徐氏、佛国三小圣王高歌猛进,后有王图与王破正闭关修炼死命追赶,我们却要在这儿跟一个世家天骄拼个两败俱伤,这不是因小失大是什么!?” 被骂做蠢虫的王婴当场便发作了,将手中骨棒一摔,愤声道:“你就是胆小,一点儿伤痛便怂了,王禅有难,哪次不是我与王汉魂入替身为其拼死,没有我们哪有今天的王氏圣子,今天王汉要为我复仇,有什么错!?” “错便错在,他好战嗜血,不知进退!”宫殿中的神魂冷声道:“神霆与地府是何等神兵,既然已经抢得先手将唐罗击伤,便该拉开距离将身体让出来,可他却是贪功连战,连翻上前抢攻以致被对方翻盘,若是他能知进退,何以会陷入这样的苦战!” 暴怒的王婴说不过,便要越过宫殿的界限上前厮打,却被一声爆呵制止。 “都别吵了!” 如同堂皇的天音,传遍神魂宫殿每个角落,让整座神魂宫殿都在震颤,宫殿中那些高高挂起的华服被震落地上,酒池肉林里高高堆叠的肉山轰然塌倒,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道人格噤若寒蝉,就连暴躁蛮横的王婴都害怕的将头低下。 “王威说得对,再打下去,得不偿失。眼下还是要先完成都督交代的任务,这唐家的小子,等我从北邙回来后再收拾!” “还有,即便没有你们,我也能成为王氏的圣子,能让你们继续寄宿,便是我最大的仁慈,千万不要挑战我的底线,落得跟王莹一个下场,明白么?” 王莹两字似有什么魔力,王婴和王威明明是两道神魂,却在听到后不自觉的一阵打颤。 外头,王汉的风云巨人攻势越来越激烈,有时即便拼着承受劲力也要挥刀砍向银灰巨人,却被一双铁臂生生挡下。 如果说按照原本的战斗节奏,王汉的风云巨人起码要数千合之后才会败阵的话,在急不可耐的强攻后,最多几百合便会因为灵力耗费过大而无法维持巨灵法身。 跟王汉的战斗虽然世间不长,但对方还未犯过这样明显的错误,这让唐罗有些费解,不由得多留了几个心眼。 可对方的攻击越来越猛,硬拼着被天龙与玄蛇虚影撕咬,都要疯狂进攻,仿佛要将人生中最后的光华燃尽。 这哪像个进退有度的体术宗师,分明是个穷途末路的赌徒。 唐罗一边抵抗,一边防备,谨防王汉有什么样的后招爆发,但随着对方不计成本的攻击,灵力消耗最来越大,他的担心便越来越淡。 最终,巨灵法身轰得爆碎,那股被吸收的劲力朝他轰然爆发,将银灰色的巨人嵌入山体,神霆与地府朝着巨人心房刺来,却被天龙、玄蛇虚影缠住。 虽然只是抵挡一瞬便被斩灭,却还是为唐罗争取到了反应时间,将这两柄凶刃抓在了手上。 巨灵法身爆碎后,一道流光般的人影御空而起,却已不是王汉的气质,而是王禅。 “连王汉都拿你不下,那巨人法身很有意思,本公子却看不出根脚,真是奇怪。” 化身巨人的唐罗放开双手,任由两柄凶刃变小飞回王禅身边,吐出一件长衫褪去不灭战体,御空而起与王禅遥遥相望,淡淡道:“天下武道浩瀚,王公子又岂能尽知,就好像那巨灵法体我也颇有熟悉之感,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一百八十二章:王巡敕令 在不远处观战的徐老赢终于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不止是他,那群兰山城武堂的唐氏武宗们也长吁一口气。 毕竟面对的,可是名头响彻天南的王家圣子,那神鬼莫测的阴阳术法与武道大相径庭,让人几乎不敢判断强弱,虽然笃定自家天骄战力无双,但面对这种圣地最顶尖的年轻人,还是有些担忧。 一是担忧能否战胜,会不会受伤,二就是害怕两人打出真火,到时候两个年轻人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就真成了飞来横祸。 所以看见两人停战,唐氏武宗们打从心底放下了心,可刚放松一不过几息,心就又被揪起。 虽然唐罗的不灭战体施展出来与常人迥异,旁人看不出差别并不奇怪,但天南王氏弟子武道精深,家学渊源,若是看出端倪便是灭门之祸。 徐老赢敏锐的感觉到天上那群唐氏武宗的担忧,上前一步打岔道:“对啊老王,这巨灵法相以前从未见过,像是数种神通功法之集结,阴阳交融化劲己用,极为高妙,不知是王氏哪位前辈所著?” 服下神丹的王禅邪笑着看了徐老赢一眼,随口道:“这是大都督于几十年前融合数种神通创出的巨灵法身,你若是愿意加入督天王巡,大都督一定不会吝啬功法绝技,你以为如何?” 毕竟是天南王氏的圣子,财大气粗,唐罗过三关拼了个武道会头名才有的神丹转眼的功夫王禅便吞了一粒。 神丹中海量的生命力蕴开,让原本狼狈的王禅恢复如初,不论是被血煞腐蚀的筋肉还是神剑洞穿的空洞,全都光洁如初,皮下跟隐隐透出一股如玉神光,使其形若天人。 而唐罗可舍不得将只有三粒的神丹用在这种地方,所以他还是用体内的先天之气促进自愈,这也让他看起来惨兮兮的,若是不看过程只看现在的对话,好像唐罗才是损失更大的那个。 “免了,我可受不了督天王巡的束缚。”听到王禅招揽,徐老赢连忙摆摆手拒绝道:“况且大都督应该也不会喜欢像我这样的徐氏弟子吧?” 剑为兵中君子,剑道想要大成者必是快意恩仇,恩怨分明之辈,而这样有原则的人,在督天王巡这样的机构里毫无疑问都是异类,毕竟圣地嫡系进入督天王巡,可不光是为了主持人间正道,也是要借机培植自己势力的,而一心为公的徐氏弟子在这种环境的组织里显得格格不入。 徐老赢作为徐氏的天下行走,却不是徐氏剑者的标杆,换做其他徐氏弟子身正不怕影子斜,别人即便想找错处也找不到,他要是进入了督天王巡,光是私德有亏一条,便能丢了徐氏几千年的清誉,他才不会犯蠢呢。 “既然你不喜欢,也不必勉强。”王禅朝着徐老赢淡淡道:“此间事了,愚兄还要去趟北邙,待回来后,再与你把酒言欢。” “北邙?”徐老赢心中一凛,好奇道:“老王你去北邙那种荒凉之地干嘛?” “嗯?”王禅好奇地打量了面色不自然的徐老赢一眼,淡淡道:“自是因为督天王巡的公干,你有兴趣?” 不善说谎的徐老赢面对这样的反问,忙打着哈哈否认道:“我对北邙那种深山雾障的原始之地才没有兴趣呢。你知道的,像兰山城这样声色繁华之地才是我的最爱。” “也是。”王禅点点头,挥手将神霆与地府没入虚空,转头对唐罗道:“与你一战,本公子很开心。希望日后还有与你交手的机会。” “能领教名动天下的阴阳神术亦是唐某的荣幸,若有机会再次领教,真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甚好。”王禅笑着点点头,背负双手对着天上另外一群观战者扬声道:“龙州西部有族唐氏,于龙江水患之时开仓赈粮,救助百姓,上天有感其好生之德,落下祥瑞于神庭,督天王巡不敢怠慢,特派本巡察使探访。” “于兰山城盘桓数日,观龙西联盟治下兰山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百姓安居乐业,武者守序从规,无不说明龙西联盟仁义。” “更有天骄唐罗者,在二十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冠绝一世,更与王氏圣子王禅战成平手,彰显王境底蕴。此些种种,具是唐氏仁德之福报,望天下氏族仿效。” “天南王禅以督天巡察使之名,代天敕封西陵唐氏为千年仁义世家,赐仁义千秋牌楼。” “族子唐罗,武道通神,盖压当代,敕封为万族第一神子,彰其武德!” 任谁都以为王禅是来龙西联盟找麻烦的,却没想到战后竟然出现了这样大的反转。 作为天南王氏的圣子,虽然王禅的名声不显,但对世家豪族来说,督天王巡却是鼎鼎大名的圣地联合组织,更明白所谓的世家正统,正邪之分,便是督天王巡的金口玉言,督天王巡的一纸敕令与一块匾额,是世家求也求不来的东西。 换做以往,唐氏高兴都来不及,可此时却是有些懵了。 因为王禅的说法与敕令,根本就是在捧杀龙西联盟,此时最需要低调发展的龙西联盟若是接了督天王巡的敕令,便是承认自己是仁义千秋的万族表率,可这样一来,便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唐氏,与发展需要背道而驰。 对唐罗的敕封,更是用心歹毒,武者练就一身本领横行,无非名利二字。所以世家即便在为弟子养望的时候,也不敢将牛皮吹得太大,为的便是防止那些渴望名声胜过性命的挑战者,乐意想见,唐罗若是接下了这万族第一神子之名,便是站在了所有世家弟子的对面,特别是王禅口中与唐罗战成平手的说法,更是会给人一个错觉。 只要战胜了唐罗,便能跻身四小圣王之列,这可不光对世家弟子产生诱惑,更是会引起宗派弟子的好奇。 而这,便是王禅想要看到的东西,背负双手的天南圣子立于天穹之上,俯视着那群面面相觑,进退不能的唐氏武宗们,催促道:“龙西唐氏,还不听宣,是想违抗督天王巡的敕令不成?” 一百八十三章:战后 预想取之必先与之,除了那群兰山城欢呼的平民外,在场任谁都能看出这道敕令中的不怀好意,以至于漫天的联盟凶境皆是面露为难,就连兰山城此时的武堂首座都不敢贸然上前认领敕令,使得场面有些僵持与尴尬。 可随着王禅的敕令之声被传得越来越远,城中民众的欢呼声便越来越大,他们也知道,即便想拖也拖不了多久。 就在众人进退两难之际,一个声音突然打破了这片宁静。 “多谢王巡惠赐,唐志便代联盟与唐氏,愧领了。” 众人望着声音来处,一头鸾辇上站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正是龙西联盟的盟主,西陵唐氏的族长——唐志。 说来也是好笑,在场的哪一个武者修为都比唐志更高,但在面对这样复杂决定的时候,却没有一个如唐志轻松写意。 反倒是在听到唐志声音的时候,这些能够开山断岳的武者将所有的担心与为难全都放下,好像这个站在鸾鸟上修为普通的中年人,能解决所有问题。 这种信任,便是统领龙西数年所造就出来的威望,这种威望强大到,唐志以一介蜕凡之身,指挥千余凶境,也无人觉得不妥。 因为所有效命于联盟的武者不消多久便能发现,龙西联盟可以没有大宗师,却不能没有盟主。。 惶惶不安的武宗强者们刚刚还在为王禅的捧杀而担忧,而此时唐志出现,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反倒是吃了定心丸一般稳定。 那众志成城的气势让颁发敕令的王禅都为之侧目,朝着唐志赞叹道:“传说龙西联盟的盟主唐志算无遗策,静水流深,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站在鸾鸟上的唐志面色如常,朝王禅拱拱手道:“王圣子客气了,与天南王氏的兵法鬼谋相比,唐志些许算计不值一提。” “有趣,真是有趣,啊哈哈哈哈哈。”王禅仔细看了看唐志又扭头望了望唐罗,狂笑道:“想不到区区一个西陵世家,竟能同时出现两位妙人,有趣,太有趣了,啊哈哈哈哈哈。” 王家先贤将天下人的资质分成三等,第三等叫做聪明思辨,第二等叫做磊落豪雄,最上者便是深沉厚重。 似天南王氏的各代家主,皆是得有一等资质心性之人才能担任,而刚刚王禅看见唐志的时候,几乎能够感到那股似曾相识的气质。 “真想看看,拥有你们两人的唐氏究竟会走到何种地步。”王禅以灵符绘字,画出一道敕令飘香唐志道:“这便是督天王巡的敕令,不日便有天使前来为龙西唐氏树立牌楼匾额,切勿怠慢。” 将敕令交予唐志,王禅最后看了眼唐罗与唐志,带着一抹邪笑冲天而起,朝着正北方向掠去。 看到王禅离去,唐氏的武宗们总算出了一口气,纷纷聚拢到唐志身边,想听听家主对此时的看法,而驾着鸾鸟的唐志却是连看都没看敕令一眼,来到唐罗身边,切身道:“我已命人前往赤霞山药庐取出神丹,片刻便会抵达,罗部长伤势如何?” 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头名奖励,三粒神丹在他回来时便送入了赤霞山的药庐中,希望孙金方能够根据三粒神丹反推出丹方,毕竟唐氏坐拥无数罕见的千年级神药宝草,按理说是能够将这种稀有的神丹重现的。 到时候便有无数的神丹可以使用,这可比唐罗自己一口将神丹吞了划算多了,却没想到族长如此担心自己的伤势,竟会派人前去赤霞山药庐取丹。 仿佛在唐志眼中,唐罗的伤势要比唐氏有没有神丹更加重要。 “有劳族长挂心了。”唐罗拱拱手道:“我这不过是些皮肉伤势,以先天之气自愈即可,用不着浪费一粒神丹,还是将它们继续留在药庐给几位丹师研究为好。” 唐志点点头,似是还放心不下,又道:“即便罗部长不需要神药,也让孙神医看一看吧,王氏的阴阳神术神鬼莫测,那两柄凶刃又阴狠诡谲,切莫留下什么暗伤。” “多谢族长关心。” 待询问过唐罗的伤势后,唐志才开始处理兰山城南部的手尾。 唐罗与王汉一战,自是打了个天崩地裂,原本繁华的南城尽成废墟,山体崩裂,成了深渊,数万户人家流离失所,这些事情都得龙西联盟的盟主来操心。 毁灭永远要比建造更加容易,似王禅这样的强者,兴之所至与唐罗站上一场便能毁灭半城,何况是大宗师之战,王境之战。 兰山城的百姓刚刚从天灾中缓过气来,便又经历了这样的人祸,好在唐罗战前便以声若洪钟异能警告百姓离开,这才算没有造成太大的人员伤亡。 可伤害终究是造成了,对那些穷苦的百姓来说,身家性命都在瓦房之中,毁其住所便跟杀了他们没有两样,而唐氏现在要解决的,便是如何安置因为此战流离失所的数万户居民。 换做以往,唐罗是根本帮不上忙得,但如今却大为不同了,他有义气帮,有义气商行,手下近万人可供差遣,而且其中很多还是曾经在水患中历练过的经验者,安置一群流民根本不在话下。 将崔大有与龚正招至废墟一般的首座府中,唐罗一边接受着孙金方的检查,一边朝着两人道:“眼下就要入冬,你们即刻组织手下去南城,看看联盟安置百姓有什么困难,所有联盟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们都要进行照顾,南城所有因为此战流离失所的百姓人家,若是因为饥寒少了一户,我便唯你们是问,听明白了吗?” 崔大有和龚正没想如此急切的召唤竟是因为此事,但听着家主严肃至极的语气,两人也不敢丝毫待命,郑重应诺道:“尊家主令,属下(小的)定将南城百姓照顾妥当,绝不让任何一户因为极寒之事而受创。” 看着门外不断朝自己氏颜色的徐老赢,唐罗朝着龚正与崔大有摆摆手道:“商行金银你们可以自行取用,若是不够,便拿着我的令牌去宗所账房支取,行了,退下吧。” 一百八十四章:血煞诅咒 崔大有与龚正退出内殿,孙金方也将唐罗后背的银针取出,一边擦手一边道:“唐公子体魄强悍异于常人,不论是雷霆破题还是血煞侵身的外伤因为两昧先天之气的缘故都已恢复大半,最多月余便能恢复如初不留暗伤,只是老朽适才在以银针入穴时发现,唐公子体内似是存在一股若有似无的血煞之气。” “一般武者若是杀戮过甚,大多会沾染这血煞之气,所以一开始老朽并未在意,只是想到唐公子的先天之气乃是血煞的克星,这才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这血煞之气隐藏于唐公子气血之中,若有似无,若是不与他人动手,自然无有影响,可一旦被人以外力击破经络穴位,这股血煞之气便会聚合一起,撕裂伤口加重伤势,是乃巫毒诅咒之法。” 王禅手中两柄式神凶刃,长刀神霆御使神雷、阴雷,而短刀地府却只能化作血幕格挡,实在难当神器之名,现在想来,除了格挡上海外,那柄短刀或有诅咒之能,难怪以自己这般强悍的生命力加上两昧先天之气,伤势还是难以痊愈。 看来对方最后做的,可不仅仅是要以万族第一神子之名捧杀自己,更是要让这血煞诅咒耽误自己的宗师之路。 “孙神医,这血煞诅咒可有解法?” “这血煞诅咒的方式实在罕见,老夫前所未闻,只是天下巫毒诅咒的手段,根源相通,容老夫一些时间查阅古籍,三日后在与唐公子答复可好?” “那就麻烦孙神医了。” “唐公子救助龙州百万生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一会儿老朽开一服解毒去煞的方子给唐公子服用,切记这三日莫要妄动无名,轻起干戈,血煞若是获得养料再次壮大,便更加棘手了。” “多谢孙神医。” 开完最后的医嘱,孙金方看了眼在门外急的来回踱步的徐老赢,朝唐罗道:“如此,老朽便先行告辞了。” 言罢,孙金方离开了首座府的后殿,几乎就在他走出去的同时,徐老赢跟条游鱼一样窜入了后殿,一挥手便放出三千剑幕成阵,将后殿遮蔽于阵中,屏蔽了所有窥探。 “你要干嘛,孙神医说了我三天不能动手,你就算技痒我也不能陪你过招。” “嗨呀!都什么时候,表弟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徐老赢一看唐罗似笑非笑的脸,埋怨道:“王禅此人你也见过了,你觉得若是他进入北邙,姬氏的根脚岂能瞒得住,到时候若是东起干戈,北邙一洲变成了真正的战场,唐家也会遭受牵连,不如你带着小表弟先去元洲避避风头吧?” “嘿,我说你,能不能别自己吓自己。”唐罗换了个坐姿,舒服的靠在椅背上,没好气道:“你连王禅要去北邙干什么都不知道,就确定他会找上姬家,如果真那么容易暴露,韩氏早就被灭了,只要韩家的嫡系别自己作死蹦跶到王禅面前,他查不出什么东西的。” “哎~唉!如果只是王禅一人,或许真的很难查出什么,但他背后有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徐老赢一看唐罗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解释道:“如果说武道的顶点是各方圣地的话,那么情报组织的顶点便是督天王巡,若是让督天王巡的那些探子深入北邙,你觉得姬氏乃是当年韩圣后裔的事情,还能瞒得住么?” “如果他们要查韩氏,并且已经精确定位到北邙姬氏,那肯定瞒不住,但我并不认为,这么重要的事,督天王巡会交给王禅,或者说,这么重要的事,王禅虽是王氏天下行走,却因为名声太大,反倒不是最佳的人选。”唐罗耸耸肩,淡淡道:“天下皆知,中州安氏是督天王巡身后最大的支持者,而能让现今天下最顶尖的圣地不遗余力都要尽力维护情报组织,足以说明对方还没有掌握心头大患的准确动向,特别是韩氏化零为整,一支支全都改名易帜的情况下,想要找出他们绝非易事,我倒觉得,王禅要去北邙的公干,应该和姬氏没有什么关系。” 徐老赢听完唐罗的话,沉吟片刻后抬起头,认真附和道:“这样说的话,也有些道理。” “但你说。”徐老赢踌躇道:“如果不是因为姬氏,那么王禅要深入北邙干嘛?” “这我哪知道...”唐罗耸耸肩道:“或许是看看宗门情况,或许是什么强者秘要,这个问题你刚刚向王禅多问一句,也好过现在瞎猜吧。” 关心则乱,王禅一提到北邙就让徐老赢想到了姬氏,满心都是万一韩氏暴露后的情况,哪还有功夫考虑其他,现在一想,当时确实有些紧张不似平常,难免被王禅看出什么端倪,此时满满的懊恼。 在后殿中来回踱步数次,徐老赢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认真道:“不行,我还是放心不下,得去北邙走一趟。”言罢,便用一种期待的目光望向唐罗,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回应。 “看我干吗,我才不去北邙呢,你没听孙神医说么,我现在中了血煞诅咒,要尽力避免与人动手。”唐罗摊在椅子上,“虚弱”的摆摆手道:“再说,便是我真与你去了北邙又如何,王禅会因为我们放弃任务吗,还是他真的要查北邙姬氏的时候,你我并肩子上把他给宰了?” “表弟你说什么胡话。”徐老赢没好气道:“王禅极为难缠,你别以为与他战了个平手便对其小觑,王氏的底蕴十分雄厚,想要杀他除非王境出手,否则根本没可能。” “哦?适才交手中,我至少有两次机会可以击杀他,你这样的说法,我很难认同啊。” “那是因为这种同境比试他不会动用传承神器,王氏对他宝贝得紧,将霓凰羽衣都赐给了他,只消呼唤真名,那件天南第一神甲便会瞬息加身,即便是凶境合击、宗师绝技,也难伤分毫,品级比之泫金龙魂铠还高一筹,拿什么杀嘛。” 一百八十五章:神通踪迹 天南曾有一头无敌凤王,若不是诸圣一起出手,天南部洲人族几乎要被屠戮殆尽,而斩杀凤王后所留下的妖王之躯,便被炼成了数件宝物,其中霓凰羽衣更是被奉为天南第一神甲,被王氏当做底蕴圣物。 天南王氏与元洲徐氏同气连枝交好多年,徐氏当年从富饶的天南迁徙荒僻的元洲,很多徐氏族人不肯离开故地,是天南王氏庇护这些人,而后来徐氏在元洲宏图大展,两族更是多有联姻,世代交好。 所以徐老赢一听唐罗对王禅动了杀心,从心底抵触,忙不迭地为其说话:“而且王禅精通阵法,十指绘灵挥手便可成阵,纵横来去闪转挪移无迹可寻,他若穿上霓凰羽衣一心要走,即便是王境强者也不一定能拦得住,加上霓凰羽衣上有王氏绘刻的神阵,若是惊动了天南王氏的强者,只会更加麻烦。” 唐罗哪能听不出徐老赢口中的回护之意,没好气道:“我就不信这人日夜都穿着霓凰羽衣,你说来说去,不就是不想对这王禅动手呗,那你还去北邙干嘛,你开始说对那没兴趣,又突然出现,到时如何解释?” “我.....”徐老赢一时语塞,却又放不下心中担忧,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别晃了,把地砖踏破也不能解决问题啊。先别想王禅了,我们聊点别的。”唐罗撑着下巴朝徐老赢问道:“话说,你知道有什么隐藏功法的方式么?” “嗯?!你要干嘛?” “就是问问,不灭战体的银色神纹太过醒目,秘术阁想了很多办法也无法全部遮挡,他们就来找我了,可我的不灭战体不知怎么了,神纹生在体内而非体外,所以无法帮他们解决这个问题,正好问问你,有没有什么秘术可以遮掩。” 徐老赢摸着下巴道:“唔...如果仅仅是遮蔽周身神纹的话,也不是毫无办法,一些密宗的金刚禅印,一些体修的外道护体,都能以灵力在体外凝成护罩,你看这样能解决不灭战体的问题么?” 摆摆手,唐罗有气无力道:“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话,秘术阁已经在做了,可终归是治标不治本,若是对上一些古老宗门的弟子,一旦护罩被破,还是会被看穿不灭战体根脚,到时候麻烦就大了。” “你说的也对。”徐老赢又是沉吟半响,摊手道:“其实我对除了剑道以外的功法研究的不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要不我修书一封回族里问问吧,徐氏有专门研究血脉神通的机构,里头有很多模仿血脉神通创造的奇异功法秘术,或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唐罗点点头,似是想起什么,又问道:“对了,你知道“大小如意”这神通吗?” “大小如意?”徐老赢一脸怪异的上下打量着唐罗,无语道:“表弟,你究竟对长高有多深的执念啊,你现在都已经那么高,那么壮了,还要大小如意干嘛?” “别人拿大小如意是变大,可我得缩小啊!”唐罗没好气道:“你也见过我的巨人功体了,如果以正常人的体型拥有巨人功体的防御力,我四品的不灭玄武战体几乎很难被,可你刚刚也看见了,一旦体型变大,就变成了灵技靶子,对上普通武者还没什么问题,一旦和圣地顶尖的弟子交手,这缺点便被会被放大,我快受不了了。” 每次不灭战体被破,便意味着体内绘刻的神阵被撕碎,唐罗须得重新注入灵力绘刻,每次都是一大笔灵力开支,作为一个勤俭节约的好青年,也让他对“大小如意”这门神通渴望越来越迫切。 “可即便你拿到了大小如意神通,也很难融合起来吧。”徐老赢想了想道:“虽然大小如意都是用体表的穴位经络应该和不灭战体不冲突,但你现在已经是四品的不灭体,体内六成灵力都被灵阵卷入,剩下的四成够你完成大小如意的神通吗?再者说,数门神通同时施展,本就是件极难的是,更何况是“大小如意”与“不灭战体”两门如此复杂的神通,要将他们融合为一,会不会影响你的战力啊?” 徐老赢说的唐罗又岂会不知道,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就算有影响也只是暂时的,这种因为复杂和繁琐的战力削弱终归能通过熟练度而得到缓解,可解决我不灭战体的弊病却是当务之急。两弊相衡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从目前情况来看“大小如意”在我武道构筑中十分重要,越早得到对我的影响便越小。” “唔,说的也对。”徐老赢点点头道:“大小如意这种古老的神通很多体修圣地都有,可我徐氏专精剑术,却未曾收录这项神通。据我所知,现有“大小如意”神通的势力大概有这么几个,龙州武圣山、中州安氏、天南王氏、北邙玄机宗还有朝昌云氏。” “朝昌云氏?”唐罗皱眉不解道:“如果朝昌云氏有大小如意,那徐氏怎么会没有?” “???”徐老赢一脸黑人问号,反问道:“为啥朝昌云氏有的秘术,我徐氏会有?” 懒得将云飘飘那种狗血的复仇宣之于口,毕竟徐老赢才二十五六,即便真是徐氏灭的云家,以他的年纪也很难知道这些秘辛,唐罗索性没有再问,随口道:“那没事了,听闻朝昌云氏的宝库底蕴被项氏所得,在项氏没有将这些东西消化干净之前,应该很难进行交换,这么说来我只能从别家寻找了。” “表弟啊~”徐老赢面带笑意感慨道:“看来你还是得去北邙走一趟呀!” 唐罗面无表情道:“我不能去武圣山么?” 徐老赢贱兮兮地笑道:“武圣山自然是有大小如意的,可你前一阵儿刚摆了人家圣子一道,又拒绝了步淳老宗师的邀请,听说麒麟山的道子对你念念不忘,大鹏山的首徒之位更是因你悬空,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去触霉头了。” 一百八十六章:赢城女侠 横看竖看,想要得到“大小如意”神通都是前往北邙最合适,且不说唐氏一直与玄机宗有商贸往来,就以宗派特性来讲,玄机宗也比武圣山合适。 如果说盘踞昆吾神山的步氏从上到下都是武痴的话,那么玄机宗虽是顶尖宗门,却像极了一群匠人。 他们致力于研究灵力武装和通灵阵法,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玄机宗弟子更重视外物的研究,用他们的话来说,想要将肉身修到如通灵金属一般坚固,至少百年苦修,而研究如何铸就通灵护甲,了不得花上二三十年。 天下神器,十之七八出自玄机宗与欧氏之手,若论奇淫技巧,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者。 而作为仰赖外物的宗派,玄机宗从上到下的修行者都需要大量的资源,可这群研究者却又不爱争斗,所以便有了对天下世家开放的特殊商品,用以交换资源。 除了玄机玉之外,还有成套的护山大阵、私人订制的通灵武装、融金炼铁之术、培灵护草之法,一切成品或是技术,感觉只要价钱合适,对方都肯卖。 这比武圣山可要友善多了,作为天下武道的流源圣地,想要去武圣山交换秘术只有两种途径,一种是以特殊的功法秘术进行交换,另一种便是替武圣山完成研究。 唐氏的确实有很多媲美“大小如意”的秘术,可其中很多都是见不得光,交代不清楚来历的,而剩下那些可以交代清楚来历的,稀有度也不足以匹配。 至于帮助研究就更加不可能了,说白了这种研究就是让武者替武圣山的研究者完成最耗费心力的演算,换做一些难有寸进须得依靠秘术提升的武者来说自然是划得来的,可对于唐罗这样的武者来讲,这就太耗费时间了,更何况他还跟武圣山很不对付,对方不为难自己几乎不可能。 看来看去,要么便去北邙玄机宗进行交涉,要么便去朝昌开始抢夺,这让唐罗有些踌躇。 “嗨呀,这你还考虑什么!”徐老赢一看唐罗还在犹豫,忙劝道:“上次我去玄机宗拜访,结识了一个内门弟子,你带着我的手信去玄机宗,对方多多少少会给些方便的,你看怎么样?” “去北邙是没问题。”唐罗摊摊手点出了核心问题:“可我要去得是玄机宗,能不能碰上王禅并不确定,这样也可以吗?” “诶?对噢。碰不上怎么办!” 徐老赢这才反应过来,如果唐罗是去玄机宗的话,连能不能碰上王禅都不一定,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王禅行事如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加上纵横来去的阵法让人根本寻不到对方的踪迹,现在两人不知对方目的,更是抓瞎,毕竟北邙多深山,地广人稀,想要找一个人,就和大海捞针一般困难。 “不行。”徐老赢急道:“我得立刻将这消息转告大哥,你先在兰山城养伤,我去趟北邙。” 言罢,也不等唐罗回答,便化作一道剑芒遁入天穹,转瞬消失在云里,那火急火燎的模样,看得人直摇头。 …… 元洲、赢城 这几年赢城最大的热闹,便是十几年前私奔离开元洲的徐姝惠回来了。 赢城的徐氏女眷们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皆是不屑地冷笑。 历经生活蹉跎的她们明确的认为,是这个愚蠢的女人终于醒悟,男人全是靠不住的。 当对方发现她这个徐氏小姐的身份只是虚无的时候,自然不复当初的热情殷切,而因为一时冲动私奔而走的小姐,在忍耐了十几年后终于再也无法承受,只能灰溜溜的回到娘家。 这是所有徐氏姊妹为徐姝惠写好的剧本,而之所以她们想看着徐姝惠落魄,无非是因为年轻时的那点儿妒忌。 年轻时候的徐姝惠,虽然因为母亲早逝在族中不受宠爱,却凭着不俗的修炼天赋,早早修到了蜕凡境,一手白虹剑气使得出神入化,天天跟着一群族兄在外头打抱不平,成了赢城有名的侠女。 求亲的媒人更是踏破了徐氏的门槛,可那时候的天凤剑圣对徐姝惠寄予厚望,势要打破女子难成宗师的诅咒,将这些求亲的统统推了,一心将其当做男娃培养。 可缘分这种事终究是没人说得清楚,好打抱不平的侠女和偏远商队的重甲侍卫就在市集遇上了,仅是一个眼神交错,唐森便像是找到了人生的彼岸。 身着重甲的侍卫失神的走向年轻的侠女,那些徐氏的年轻弟子看有人不怀好意的靠近,自是上前拦截。 一人一拳,打飞了二十多个徐氏剑者,任凭白虹剑气将重银铠甲刺得咔咔作响,唐森将头盔摘下,露出里头酱成猪肝色的脸,憋了半天说出四个字:“我叫,唐森。” 停止徒劳无功的剑气,徐姝惠转身便逃了,可那颗心直到夜里还在怦怦直跳,一闭眼便是年轻人真挚的眼神。 世间最美好的事儿,大概就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恰好也喜欢我。 笨拙的唐森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战胜了徐姝惠所有爱慕者,最终才抱得美人归的,可只有徐氏的小姐自己知道,真正打动他的,是那个喷涌着如火爱意,几乎要将她焚化的眼神。 那种使其如珍宝的眼神,在她记忆中,从来不曾有过。 可自幼丧母被姊妹排挤,姨娘排挤的姑娘心中总是敏感的,她以为这种爱慕和珍惜是不会长久的。 但她小看了一个武痴的韧性,笨拙的武者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意,但他们从来不欺骗自己。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自那天以后,每一次见面,徐姝惠都能清晰的从寡言的男子眼中读出这信息。 不论是与家人决裂,还是和唐森私奔,徐姝惠成了天凤剑圣一脉的污点,中赢城的笑话,可她心里明白。 即便重活千次,她也注定会沦陷在那个男人的眼神里,或许这便是佛家说的缘分吧。 一百八十七章:衣锦还乡 可人心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最痛的伤从来不是外人给的,而是那些一直待你好的人突然变了面孔,那伤害来得太快太猛,让人难以承受。 在徐姝惠小的时候,她的母亲还是府中大妇的时候,徐府上下一团和气。 温柔贤惠的大妇对徐凤的那些姬妾照顾有加,而那些姬妾也对这仁爱的大妇很是爱戴,徐府后院其乐融融,女眷们情同姐妹。那些徐凤的姬妾更是对徐姝惠视若己出,那时候的小姑娘,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因为除了姆妈外,她还有很多小妈。 那时候的后院女子,每个人都像是下凡的仙女,温柔贤惠,知书达理,说不尽的慈悲,可随着母亲的病逝,一切都变了。 明明在灵堂里,那些小妈们还心疼地抱住自己,泪流满面地许诺一定会代姐姐照顾好她视如己出,可一扭头,挂满脸颊的泪水便被手巾擦去,姬妾的表情说不出的平静快意。 那时候徐姝惠突然觉得,随着母亲的离去后院变得好冷,小妈们笑得越来越少,话语中的机锋越来越多,她都听不懂了。 姬妾们不再相互走动,反倒是三天两头便有互相攻击的谣言出现,就连小小的徐姝惠也没有幸免,有妾室的侍女在背后窃窃私语,说徐姝惠就是克死其母的元凶。 这种无稽之谈本该没有市场,可小小的徐姝惠却能感觉到,那些小妈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冷,特别是在有了弟弟之后,自己一旦想要靠近,便会被推得远远的。 朝夕相处,日夜相对的人,变化都能如此之快,何况其他。 小时候,常听后院里的侍女说,男人的心就像是天上的月一样善变,爱着爱着就不爱了,所以女人切莫相信男人在情深时的誓言,因为那些话都是真的,所以十分动听。 可当他不爱的时候,那些决绝也是真的,所以异常伤人。 但因为一个眼神沦陷的徐姝惠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如飞蛾一般扑进那团温暖的火里。 可自小的经历也让她明白,天下没有什么爱意能永恒长久的,所以她对自己说,如果有一天,那个男人的爱意没了,眼神变了,她便会离开,毫不留恋。 徐姝惠在等,等着男人不再爱他,这一等就是十几年,孩子都已经生了三个了,可丈夫的眼神,还跟初见时那般炙热。 成为唐森的夫人,要比徐氏的小姐更让人骄傲,但这些事,赢城的小妈们都不知道。 她们正幸灾乐祸的等着徐姝惠磕头认错,这个跑走的姑娘有多狼狈,她们便有多快乐。 不光是她们,还有赢城的那群名媛贵妇,谁不想看看年轻时风姿飒爽侠女落魄的模样。 可当西陵仪仗进城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惊了,不敢置信地望着驷兽鎏金毂上那个向街道两旁围观者挥手示好,华贵如女王的美艳妇人。 那一头头神兽血脉的后裔开道,前后三十多辆大车随行,数百仆役前呼后拥,听说还有数千灵兽在城外没有进来。 饶是以元洲的富庶,都被徐姝惠的行仗惊爆了眼球,即便是豪族的大妇,也没有这样夸张的仪仗啊。 不是说徐姝惠私奔之地是龙州偏僻的北部嘛?可看着华丽的程度,即便是中州世家也有所不如吧。 就跟唐罗说的那样,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徐姝惠牵着小暖暖站在鎏金战车上看着曾经熟悉的街道,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十几年前,她离开赢城的时候,其实没有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可当她真的回来了,却有一种深深的胆怯。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那位名满元洲的天凤剑圣。 十几年过去了,她的修为几乎没什么变化,就连白虹剑意都因为长久不用而有些生疏了,她几乎都忘记了上次动手是什么时候,因为这些年,她就跟个小姑娘一样,被唐森呵护在怀里,几乎都没了危机与紧迫。 可当她出现在赢城的时候,那种愧疚终于涌上了心头,她终究还是辜负了父亲,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是因为喜欢武道而去练武的,她只是想得到父亲的一些关注,没日没夜地修炼白虹剑意,只是希望在演练的时候,得到一个赞许的眼神。 果不其然,在看到女儿的第一眼,徐凤勃然大怒,让侍女抱走唐暖暖后,便让徐姝惠跪在祖祠中,任凭徐长风与徐长歌如何求情,徐凤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成命。 “十几年时间,就是头猪,也该从蜕凡修到灵意合一的地步,而你看看她,修为比之离开赢城时有何变化!?你俩再说一句,便和她一起跪着!” 回元洲省亲的第一顿饭,便因为徐姝惠修为的原因不欢而散,任凭唐暖暖如何哭喊,徐凤皆是冷着一张脸,徐长风、徐长歌两兄弟看着暴怒的父亲,自然也没有勇气忤逆,只能心中叹息。 年前徐老赢将徐姝惠在西陵的情况修书一份发回赢城时,两人几乎不敢相信,而看着入城的仪仗和妹妹的修为,不信也得信了。 该是怎样的神仙日子,才会让一个赢城的侠女连修炼都丢下了一心相夫教子,听说这唐森只有一房妻子,平日里不是去武堂公干便是回家陪夫人孩子吃饭,如果这样的话,当时私奔个什么劲,入赘徐氏不是更好? 不管两兄弟怎么看,性情刚烈的徐凤几乎要被自己的女儿气死了,作为一个顶级的剑修,他在给徐姝惠设计剑道启蒙的时候,没有贸然让徐姝惠修炼徐氏的《诸天无上剑典》,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他知道,徐姝惠剑道悟性不足,强修剑典只会贪多嚼不烂,泯然众人。 为此,他不惜耗费数年光阴,设计出了一套五绝神剑。 取白虹剑意、黑光剑意、赤炎剑意、黄天剑意、青荧剑意五种,汇成了一套五行圆满攻守兼备的剑法,威能超绝上手难度还小。 而徐姝惠也是真气,第一门白虹剑意年纪轻轻便修炼有成,眼看着便要修炼第二道剑意,却跟着一个乡下小子跑了。 十多年后再回赢城,身为天凤剑圣的女儿,却连怎样御剑都忘记了,这让他如何受得了! 一百八十八章:幽禁 回到赢城的第一天,徐姝惠在祖祠中跪了一夜,她将这些年所有未请的安和遗失的探望,都在这一晚补齐。 过去十几年她过的很幸福,可元洲毕竟是她从小成长的地方,有她熟悉的一切,又岂是说忘就忘。 这个充满诗歌与浪漫的大陆,是她多少次魂牵梦绕的故乡啊,天凤剑圣的惩罚在她看来就跟奖赏没有两样。 再后来,龙西大水将西陵、生平、清水三城淹没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元洲,别人口中轻描淡写的新闻听在徐姝惠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想离开元洲回到西陵,却被徐凤拦住,而在元洲的地界上,她再也不是那个备受宠爱的主母,即便再三恳求,剑圣也没有松口。 不多久,又是唐弥两族大战的消息传到元洲,那时候的元洲人又对徐姝惠的回返有了新的解读。 特别是那些看到徐姝惠的徐氏女眷,更是无比快乐的四处嚼舌: “呵,十几年不回来,一回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以为真是出息了,原来只是逃回元洲避难。” “可不是么,我就说这什么西陵氏族哪会有这样的财力,怕是早就看见战争的苗头,想逃之夭夭吧。” “女生外向真没错,要我有个这样的女儿,早就丢进井里头溺死了,天凤剑圣家门不幸啊。” 每个人仿佛都变成了智者,预言了唐氏悲惨的未来,等着看笑话。 唐弥之战打了多久,徐姝惠就被徐凤幽静了多久,而与外界想想的不同,天凤剑圣倒是对唐森的举动有几分赞许。 而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同女儿讲,而是在一场家宴中与长子聊说:“未胜先虑败,能将家人女眷先行安排妥当,这西陵的野小子倒还不算一无是处。若是他日唐氏真的败战破族,便在赢城边上划一片土地给他们休养生息吧。” 徐府就那么大,消息是根本瞒不了人的,就在天凤剑圣说完话的第二天,府中再也没有了关于徐姝惠不肖的传言,反倒是有人夸赞她遇上了良人。 再往后,南岭火山喷发的消息传回元洲,与之而来的是唐氏战胜的喜报,徐姝惠喜极而泣,想立刻回到家人身边,看看两个可爱的儿子,却又被阻。 兄长徐长风说:“此时龙西八千里尽成水域,各族豪强为争夺资源打了个你死我活,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唐氏自顾不暇,你回去只会给他们添乱,在此等着吧。如果老赢说言非虚的话,以那小子的实力,足以护住你两个宝贝儿子。” 这十几年来,徐姝惠心心念念地想要回到元洲看看自己的家人,可当她真正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西陵才是她真正的家,她只想回去。 但西陵说一不二的主母在元洲,也就是个不得宠的女儿罢了,她的意见,从来都不重要。 直到西陵唐氏一举将陵江七座大城划入囊中,成了龙州新晋豪族,龙西联盟强势崛起,在洪水中拯救万千生灵,这也让元洲徐氏对这个家族突然上心。 似徐氏这样的圣地,当然看不上陵江七城这样的实力,但对方在天灾之时开仓放粮,拯救百姓的举动,倒是颇有上古贤者遗风,虽然是龙州拓荒者出身的世家,但这举动倒是很合徐氏的胃口。 为此,徐氏一些长老终于动念,看在唐氏拯救那么多龙州百姓的份上,愿意将其列为徐氏亲族,给它一份来自圣地的庇护。 而在徐氏这样的圣地,要将一个世家列为亲族,非得将其身世都查个干干净净不可,而圣地的情报系统,便是督天王巡。 几个月的时间,上诉到西陵唐氏第一代的根脚和一千年来的发家史,全都摆在了徐氏的案头,而看完卷宗的长老们,便绝口不提将唐氏当做徐氏亲族的事宜。 天凤剑圣看完卷宗更是暴怒,拿着案卷摔在女儿面前,厉声道:“这便是你选的夫君?看看这个满手血腥,欺世盗名世家吧,我徐凤的女儿,绝不能与这样肮脏的地方有染!” 徐姝惠这些年被唐森保护地太好了,以至于她从未见过唐氏黑暗的过去,当她知道万乘宝船竟是横行无尽之海的鬼哭大舰,心中的震惊并不比徐凤少一分。 但她终究还是唐氏的媳妇儿,虽然唐氏的所作所为无可洗清,但她却还是要为家人说话,这也是她第一朝父亲还嘴。 “唐氏是唐氏,唐森是唐森,这些年来夫君在西陵从未屠戮无辜有口皆碑,罗儿更是小小年纪便将天下苍生放在心中,被誉为万家生佛,若没有他在洪水前将消息散步,西陵会在水患中死去的人何止百万。” 顶嘴的后果自然是再次的幽禁,而这一次的徐凤明显动了真怒,他要让徐姝惠断了跟唐氏的关系,从此不相往来。 之后漫长的两年,徐姝惠每隔几月便会修书一封回到西陵,与家人谈论元洲的事宜,透露着无限欢喜,对那些痛苦的东西不发一语,她无数次地想要逃离元洲,但想到小暖暖,却只能一次次的将冲动压抑。 外表柔弱的徐姝惠的内心有股强大而坚韧的力量,换做别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早就发疯了,她却拾起了已经丢了不知多少年的武道,开始计划通过自己的力量回返西陵,与家人团聚。 妹妹的努力全被徐长风看在眼里,督天王巡的情报远比想想的要详细,而作为兄长,他关注的倒不是唐氏的罪恶,而是其中西陵徐氏小姐的部分。 私奔离开的徐氏小姐,不论从礼教还是私德都是应该被万人唾弃的存在,可徐姝惠在西陵的声望地位,却是高得不可思议。 这其实跟她是元洲徐氏的小姐没有一点儿关系,全都是唐森爱护的功劳,为了保证自己的妹妹不受一点儿委屈,唐森几乎做到了一个男人能够做到的极限。 反倒是他们身为圣地天宗,却总是用最恶毒的揣测预设唐森的用心,真是极不应该。 一百八十九章:接妻 而看着妹妹每日痛苦的模样,为了回到西陵而重拾武道的时候,徐长风为其高兴的同时又不由得心酸起来。 他是了解自己妹妹的,徐姝惠从小就不是因为喜欢武道而修炼的,打从一开始,她便是想要得到家人的认可而修行,她真正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和家人在一起,就像小时候她老是不听的拿着一些浅陋的修炼问题,反复的询问自己。 明明教授徐姝惠武道的女剑修便住在她的隔壁,徐姝惠也总是会穿越大半个赢城找到剑阁,让年轻的徐长风不胜其烦,一度还劝她放弃武道。 现在想来,这些只是因为妹妹想要见自己,见见自己的家人,年轻时候的剑者只会一次次的讲解剑意,却从不曾关注到对方真正的需求,而当他反省过来的时候,妹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对自己的依恋,她的一颗心,全挂在了西陵那个野小子身上。 可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那个徐氏看来如恶鬼一般的家族对徐姝惠宠上了天,而她真正的娘家却对其严苛至极,这样看起来,对徐姝惠来说,或许荣耀无比的元洲徐氏,还真比不上满手血污的西陵小族呢。 将愧疚和无奈全都压到心底,徐长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以长风剑圣之名敕令,将西陵唐氏三房支脉,唐森、唐罗、唐星三人铭牌送入中赢徐氏祖祠,承认其为赢城外戚,圣地亲族。 徐长风的决定,在徐氏掀起了轩然大波,剑圣徐凤更是破关而出,怒不可遏。 这些事情,远在龙西的唐森他们当然不知道,因为徐姝惠寄回的信件中,全是快乐。 比如她今天又遇见了那个儿时好友,结伴去了哪儿游玩,买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引得人人侧目。 比如又带着暖暖见了什么神兽,引得小姑娘流连忘返。 比如她又和徐氏的小姐讲起来,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如何如何的优秀,看看能不能为至今不开窍的长子说个媳妇回来。 好像身处元洲的徐小姐成了圣地的香饽饽,每天都好忙好忙,忙得甚至来不及思念西陵的家人。 可事情终有瞒不过去的那天,唐森虽然寡言,却是个极为内秀之人,夫妻二十年,他哪能不知道几个孩子就是徐姝惠的命。 有些虚荣爱炫耀,不过是小时候无人关注的后遗症,等到长大了,恨不得让自己的幸福被所有人知道。 可她的幸福在哪,应该在西陵城的府邸,一家人温暖的餐桌上,而不是只剩虚假开心的元洲赢城。 唐森的回信,终于从开始的倾诉思念,变成了想去元洲接她,而徐姝惠这时候也知道,事情终于瞒不住了。 但她知道,若是唐森敢来西陵,绝对过不了父亲徐凤这关,所以她只能和盘托出,并恳求唐森不要去元洲,并说因为兄长徐长风的关系,现在赢城徐氏已经承认了唐氏三房的亲族地位,再给她一点儿时间,她便能带着暖暖回来了。 这一次,十几年来一直对徐姝惠予取予求的唐森没有答应,留下了一封书信后,便孤身上了路。 就在唐罗等人前去武圣山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时候,唐森一人也踏上了去元洲接老婆女儿的路。 初秋的一个上午,被幽静在徐府后院的徐姝惠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婿唐森,拜见岳父大人!” “砰,轰!” 徐府门前,唐森一个头磕在地上,整座徐府的大阵都被激活,半座赢城都在震颤,门房更是被震瘫在了地上。 赢城女侠的故事,即便过去了十几年也让人津津乐道,其中不光是徐氏小姐放弃身份私奔的勇敢,更有那个双拳败尽赢城年青一代的传奇,听说那个男人叫做唐森,而他今天,回来了。 “小婿唐森,拜见岳父大人!” “砰,轰!!” 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而这一次,徐府大阵晃动地更加激烈了,那如地龙翻身一般的动静,更是传到了赢城的剑阁中。 天凤剑圣与长风剑圣同时睁开了眼,与唐森设想的不同,赢城的两位剑圣和徐氏的那群剑者,平日里全在剑阁中修炼,府邸中只有一应女眷与家族护院。 所以在徐凤和徐长风赶到府邸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幕奇怪的景象,一个男人跪在徐府的正门前磕长头,半城的百姓纷纷聚在此处凑热闹,而那个男人身边倒了一地的徐府护卫,几位统领站在门前,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 侍卫统领窝囊的模样看得徐凤眉头紧皱,怒火中烧,作为名满元洲的剑圣,他将唐森的举动看成了挑衅。 而对父亲极为了解的徐长风自然知道徐凤心中所想,便开口呵斥道:“身为府中护卫统领,面对宵小的挑衅,腰间长剑难道是给你们用来装饰的么!?” 为首的中年统领听到徐长风的呵斥,却还是犹豫,有些无奈道:“可是姑爷...” “什么姑爷!”徐凤终于忍不住,暴怒道:“我可没有承认这乡下的野小子是我的女婿,立刻将其撵走!” 侍卫统领们面面相觑,却只能抽出腰间灵剑,拱手道:“遵剑圣法令。” 而唐森在听完徐长风和徐凤的话后,不气也不恼,站起身形,转身朝着两人行礼后恭敬道:“见过岳父与大舅哥,小婿来接内子回家。” “哼!”徐凤看到唐森便来气,挥袖化作一道剑光遁走。 徐长风则是看着唐森,面无表情道:“赢城便是姝儿的家。” “这里以前是。”唐森遗憾道:“可现在不是了。” 深深看了唐森一眼,徐长风抬腿迈步往府中走去,错而过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道:“夫妻间亦有和离,亲人却血脉相连。这儿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小妹的家,而你,却不一定永远都是小妹的夫君。你觉得,当善良的姝儿知道这龙西八千里水患是他夫君杰作的时候,她还能像曾经那样爱你吗?” 督天王巡,无所不知,它们能查到的东西,远比人们能想象的,多得多! 一百九十章:入府 世间有很多逼不得已,所谓忠孝不能两全的意思是,当你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自我这件事便会越来越不重要,做事的尺度与考量也会发生巨大改变,很多时候并不是人变了,只是因为地位变了,所以要考虑的东西也会发生变化,所谓因地制宜,不外如是。 当时那个情况下,滔天洪水是唯一能够将弥氏聚在南岭兽谷的方法,而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将三座大山腐蚀的武者,整个龙州其实并不多。 作为整个天下对血脉研究最深的徐家,其他人只能知道陵江决口的三座大山塌了,而他们却能知道,想要做到这件事需要有什么样的神通修为。 世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巧合,所有的巧合,都是一串因果组成的必然结果,而龙西联盟现有的一切,都源于陵江决口三山突然的崩塌,南岭死火山贸然复苏。 信息是死的,而阅读信息的人是活的,所以同样一份信息在不同人的眼中,便有了不同的意义。 而唐森听完徐长风的话后只是沉默,这沉默并不是因为错事被揭露而畏惧,即便时光倒流,往事重演,他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身为西陵唐氏的首座,他的责任便是为唐氏披甲执戈,打下一方大大的疆土,而这里头唯一令人难受的,便是夫人知道后会产生的反应。 哪怕强硬如唐森者,在任务结束后返回西陵的那天,面对妻子的追问,却也是退缩了。 长风剑圣的话语便跟他手中的长剑一般锋锐,点在了唐森与徐姝惠这段关系的死穴上,剑尖入肉三寸,伤口潺潺的流出血来。 “回去龙州,就当没有来过,我会同小妹说,你被侍卫赶走了。”徐长风在唐森身旁站定,淡淡道:“保留美好的思念,也好过发现枕边人是个屠夫的失望。” 两人说话间,一道白虹剑气冲天而起,引得围观者侧目,唐森扭过头,看着那道剑气,捏紧了双拳。 徐长风仰头看了眼纯白色的剑气,品了品道:“小妹的剑气中充满了雀跃与兴奋,而这久别重逢的快乐,只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有些事情,想好了再决定,一旦做了,就无法回头。” “多谢提醒。” 踌躇不过数息,唐氏的绝代武者还是做出了决定,朝徐长风点了点头后,便义无反顾地往徐府里走去。 几位统领苦笑连连,只得上前阻拦,对方却面无表情地往里头闯,无视了几乎要捅进身体的灵剑。 可受到徐凤命令的几位统领也不敢把路让开,将剑举着。 终于唐森以胸膛顶着了三柄灵剑,徐府的几个侍卫统领只感觉一股强横至极的力量自剑尖传来,无可抵御。 几人惊骇地面面相觑,为首的中年剑者只能劝道:“姑爷,此时老爷正在气头上,不如您先去寻个酒楼住下,过些时日再来接小姐可好?” 唐森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向前走,几名剑者双手持剑,双足嵌入地下,却无法阻拦分毫。 眼瞅着几人便要将门槛掀开,几名剑者终于按捺不住,严厉警告道:“姑爷,你若再往前走,便休怪我等无礼了!” 徐氏剑修,杀法诸天万界第一,即便是侍卫统领,也深得剑道三昧,几人将灵力注入长剑,便朝唐森周身的几处大穴刺去,势要将他拦下。 可双力量血脉加上不灭战体的浸淫,早将唐森的肉身打磨到一种令人绝望的地步,如果说唐罗修炼不灭战体凭借的是身体特性与灵力掌控,那么唐森的体术修行便纯粹依靠天赋,而这天赋,惊人得可怕。 任凭几名剑者刺杀,霸体钢身崩坏了灵剑,却连动摇唐森也不能,他朝着纯白剑气所在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可那是徐府后院,徐氏女眷所在的地方,又岂会让人轻易踏入,几名被崩碎长剑的凶境武者虚空而已,合力绘下一座剑阵,正拦在唐森的面前,再次警告道:“姑爷,此处是徐府重地,莫要自误!” 唐森默不作声,却连犹豫都没有,一脚踏入了剑阵,向前走去。 “统领...这怎么办?” 一名徐府统领为难的向中年剑者问道:“真要启动剑阵吗?” “剑圣之命,不得不从!”中年剑者看着仿佛吃定众人一般的唐森,愤然道:“起阵!” 徐氏的剑修自古以来便是攻强守弱的代表,而徐氏的合击更是被誉为天下杀法最强,剑阵起时,鬼神辟易。 唐森肉身虽强,在不动用不灭战体的情况下却也没有达到无视凶境合击的地步,何况还是徐氏的合击,但无法以肉身抵挡,却不代表他没有其他方法,御土神通轰然爆发,作为徐氏阵枢的块垒破土而出,如同石堡一般拦在了唐森的前后左右。 那些原本要爆轰在唐森身上的灵剑,具是被巨大的岩石挡住,而石块中的阵眼灵枢,成了完美的盾牌。 剑阵可以移动,可唐森的步伐却极快,若是跟着一起移动,便会波及到后院女眷的厢房,几名统领只能作罢,就在几人无计可施的时候,那道冲天而起的纯白剑气突然消散了。 这让唐森变得无比急切,凶麟甲动念加身,阵枢块垒注入灵力后化成金岩,附着在了唐森周身,如同一套金光铠甲。 一道金光瞬间冲破了剑阵,来到了白虹剑气消失的那间房内,唐森可以笃定,这是夫人生活过的地方,因为那种味道异常熟悉,可左右望去,却已不见徐姝惠的踪影。 只有一位负手而立的老仆,正在等他。 “姑爷,老爷请您去中堂叙话,小姐和表小姐也在那儿。” 唐森默然地点点头,将周身的金岩散在地上,转身朝着徐府中堂走去。 沿着回廊穿过庭院,数百步后便看到了中堂,里头有面色不善的岳父徐凤,表情冷然的舅哥徐长风,还有正捧着案卷泫然欲泣的妻子徐姝惠。 自小无从畏惧的唐森突然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了心脏,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百九十一章:外柔内刚 以往轻灵的脚步顿时变得无比沉重,唐森只感觉自己在被审判,而他审判的结果,很可能是他无法承担的。 他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需要徐姝惠,不光是因为这个女人是他一生挚爱,更是因为她代表着唐森所有对家的憧憬和愿望。 如果这个女人不在了,或是决定要离开他,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拖着沉重的步伐迈入中堂,这对夫妻隔了数年再次相见,徐姝惠的眼中满是痛苦,举着长卷颤声问道:“上面说的可是真的?陵江决口的三座大山是被你的控土神术掏空的?” 哪怕时光倒流,往事重演,唐森觉得自己的决定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但面对徐姝惠的质问,他却觉得自己无法理所当然的这样想。 因为这个女人,比时光重要,比往事重要,甚至,比他的命还重要。 在面对她的时候,唐森终是愿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而现在,最肮脏的自己却血淋淋的展示在徐姝惠面前,这比所有的一切,都来得令人痛彻心扉,他害怕自己回答之后,便会永远失去眼前的人。 “你说过,你永远不会瞒我的,你答应过的!”徐姝惠抓着长卷的右手颤动着,朝着那个熟悉的男人祈求道:“告诉姝儿,这都是假的对不对,你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对不对?” 唐森沉默,低着头,女人终于哭出声来,丢掉手中长卷,上前一拳一拳地捶打男人的胸口。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着妻子痛苦的模样,男人只能不停道歉,却一声比一声更低。 “这便是你自己选出的如意郎君?一个为了家族私利,不惜引动天灾至数千万百姓于水患中的屠夫?”面色不善的天凤剑圣看不得这些儿女情长,怒声道:“元洲徐氏乃是万氏师表,容不得后人与这样卑劣的家族结合,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父亲,认自己是徐氏的女儿,便与这个男人与唐氏一刀两断,莫让你生在九泉之下的母亲蒙羞!” 唐森感到胸前怀中女人的轻颤,那是被几千年礼教压在肩上的沉重,更是一个弱女子面对强势亲族的柔弱。 男人便像往常一样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个女子,却被一把推开,双力量血脉武者的双臂,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头脑一片空白。 徐姝惠抹去了泪痕,转身面对自己的父亲,跪倒在地抽泣着。 双手平掌合于身前地上,一个头磕在双掌交合之处,徐姝惠泣声道:“父亲大人,姝惠自知罪孽深重,愧对徐氏的教诲,更愧对徐氏的先祖,姝惠实在无颜面对赢城徐氏一脉的列祖列宗,请父亲将姝惠放逐徐氏,取回族名,在祖祠中将铭牌抹去。” 没人能想到徐姝惠的性子居然如此刚烈,竟然因为这样的错处就自绝于徐氏,要知道取回族名对圣地后裔来说,是要比死刑还要严重的惩罚。 虽说人死如灯灭,但一个人究竟能活多久,不光是活着的那段时光,真正漫长的,却是死后那漫长的时光里,你是否还能被后人铭记,这也就是族茔的意义。 所谓归宿,便是你永远知道,那里有一块属于你的地方,而一旦被抹去族名,便意味着你成了一缕孤魂野鬼,死了,便是真的死了。 所以弱者爱争一时长短,强者图谋万世千秋,便是这样一个道理。 即便是性烈如徐凤者,听到女儿的请求,也不禁心头一酸,这才想起,女儿离开元洲时,还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王,而此时却已是年近四十的妇人,可在他记忆中,那跪在面前的女子还是十几岁的模样,拿着白虹剑意的问题,天天跑到剑阁来询问。 那时正是他研究凤舞神剑的紧要关头,一年能够见到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都说修炼无岁月,可这一回头稚女已为人妇,蹉跎二十载光阴,他又怎会忍心惩罚。 “除名放逐之事,休要再提,唐氏丑恶与你无关,你不过遇人不淑,这两年你那女儿暖暖正在筑基,性情坚韧勤奋,你也不想她重蹈你之覆辙吧!”徐凤朝着女儿鼓励道:“你会变成今日这样,多是因为母亲早逝,为父又忙于剑道钻研,疏于管教,但浪子回头,为时不晚,短短两年,你的白虹剑意便已恢复水准更甚当初,重拾武道并非难事,莫要放弃。” “多谢父亲大人。” 跪在徐凤身前的徐姝惠直起身形,挂满泪痕的脸只剩坚毅,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她看了看父亲徐凤,又看了看兄长徐长风,认真道:“姝惠是唐森的妻子,不管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还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姝惠都是他的妻子。但屠夫的妻子,已经没有脸面继续以徐圣后裔自居,供奉于徐氏祖祠之上,还请父亲将其抹去。” 唐森骤然抬头,原本已如死灰的双眼神动,麻木的双唇颤抖着,很是激动。 而徐凤与徐长风,却是面色铁青,想不到徐姝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又是一头磕在地上,徐姝惠泣声道:“姝惠自小便不懂事,是父亲与兄长一再宽容慈恩,日后再不能侍奉父兄左右,惟愿父兄身体安泰,武运昌隆,不孝女姝惠愿每日诵经百遍,为父兄祈福。” 徐凤心神激荡,怒不可遏,愤然道:“这便是你的决定!?” “请父亲大人成全。” “好!”徐凤站起身形,寒声道:“既然你执迷不悔,一意孤行,那为父便成全你!” “父亲且慢!” 一个急冲冲的人影自远而近,还未跑进中堂便朝着徐凤扬声道:“儿子徐长歌,给父亲与兄长请安!” 说完,又朝徐姝惠眨了眨眼道:“小妹,妹夫,你们那两个儿子,可真了不得。” “父亲,兄长。”与徐姝惠和唐森打完招呼的徐长歌将御兽宗的急信取出,递给徐凤道:“这是武圣山传回来的消息,请父亲过目。” 一百九十二章:转机 徐长歌的出现,暂停了将要发生的事,也暂时将徐凤的注意力吸引到了信件上,毕竟相比于眼前的不孝女,当然还是远在龙州的孙儿更让人挂念。 虽然天凤剑圣性格方正暴烈,经常因为私德原因惩罚自己这儿孙儿,但在徐凤心里,却是对这个孙儿寄予厚望。 可以说,中赢城徐凤一脉祖孙三剑圣,一门两行走的愿景,只差一步便能实现,他可不想自己这儿宝贝孙儿在龙州有什么危险。 接过徐长风递过的信件,徐凤却发现这信并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他的父亲徐长风的,而话里话外,全是对自己的忌惮,生怕自己惩罚她的姑母,仿佛这个离开西陵的不孝女才是他的亲人,自己却是个大魔头。 越看越气的天凤剑圣将信纸掷向徐长风后,怒声道:“看看你的好儿子!” 徐长风接过信件,扫了几眼便不由得露出苦笑,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徐老赢性情洒脱随性,不愿受立法约束,虽然急公好义却不将世人毁誉放在心上,这与性情方正不逾矩的徐凤截然相反,自小到大,徐老赢最畏惧的便是祖父徐凤,心里头不知将这天凤剑圣妖魔成什么样了,会做出这样的判断毫不奇怪。 虽然徐老赢的请求能够当成玩笑,但他说的一条重要信息便不得不放在心上,六年前徐氏的血脉灵犀木中抽出一枝嫩芽,可寻遍元洲亲族,却没有任何一名徐氏弟子觉醒血脉,后来徐氏又将范围扩大到了联姻的七十二王族,还是没有找到。 此事最后便不了了之,可这嫩芽却越发茁壮了,而在徐老赢从御兽宗寄回的急信中,便说徐氏一定要承认西陵唐氏为亲族,因为对应那截血脉灵犀木嫩芽的,便是徐姝惠长子。 而徐氏有族律,不论分宗旁系,外戚远亲,一旦觉醒血脉便有资格进入异能馆修行,并且有资格进入徐氏宗祠,成为圣地直系。 何况唐罗本就是徐姝惠之子,也是徐氏的一代血亲,这样的人才若是再娶一名徐氏小姐,便是真正的嫡系族人,更何况从督天王巡搜集到的情报中看,对方天资还如此不凡,虽然暂时不知唐罗觉醒的是何种血脉,但能碾压兽魂血脉,便可见一斑。 徐长风正要说话,却一阵心悸,扭头望去,正是赢城剑阁中一道剑鸣,作为赢城的剑圣,两人对这剑鸣再熟悉不过。 与父亲对望一眼,两人连停顿也没有,便化作两道剑光朝着赢城剑阁方向掠去。 而徐长歌一看父兄两人离开,扭头朝着徐姝惠眨了眨眼,轻笑道:“小妹,那年你说借碧云虎踏青,可这一去便是数万里,我那侄儿都快二十了,你这青,还没踏完么?” 听见兄长提起旧事,那些元洲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那年她能私奔成功,没有长兄徐长风的断后,没有徐长歌的碧云虎,是万万不能成功的。 而她的那点小心思,又哪里瞒得过世事洞明的徐长歌,只是这位体贴的兄长看破不说破,连带兽印一起给了妹妹,这种温暖,不管过了多少年都不会忘记。 女人总是多愁善感的,更何况往事泛上心头的悸动,徐长歌接着又道:“你走的这些年,每次年会上父亲都会提起你,虽然骂得厉害,府中女眷已经从三桌变成八桌,可那把属于你的椅子却怎么都不肯撤下,父亲心中一直记挂你,莫让父亲寒心。” 言罢,又转头对唐森道:“我相信小妹的眼光,他选择的夫婿,绝不会是一个冷血薄情,视苍生为刍狗的屠夫。我也明白,世家小族在尘世中挣扎,的确有很多逼不得已,你作为唐氏武者,更是有很多不得不做的苦衷。可如今你们一家成了徐氏亲族,今后不管面对何时,都有了说不的底气,再要犯错,便是本心的问题了。” “还有,老赢既在龙州,此事或有转机。你与小妹久别重逢,为兄便不多打扰了。” …… 徐氏修得是入世法,而不是出世法,简单来说,在对待强者的态度上,徐氏跟别家圣地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似武圣山这样的圣地,一些步氏宗师的武道早已达到神通的地步,却还是一门心思研究,精深自己的技艺,追求道的极,却不要求别人认同,在他们的世界里,能够有资格对话的,不过寥寥数人,更多时候,他们享受着那种曲高和寡的寂寞,并沉醉于那种强者的孤独中。 这也是大多数强者的常态,因为当你在一个武道细分领域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很多东西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终将与道为伴,而那并不会让你感到孤单,因为在那条路上的每一步,都是新鲜而振奋人心的。 但徐氏不同,他们将剑圣分为两种,一种剑圣,便是如研究者那般的独行剑圣,他们沉醉于自身剑道的雕琢与浸淫,并不会在乎这套剑道有没有传承,他们更多喜欢走访名山宗门,四处挑战强者,然后不断完善自己的剑道。 而另一种,便是流派剑圣,他们会收徒授道,将自己得意的剑道传承下去,并形成各自的流派,在元洲的城中,你能看到大大小小的剑道馆,里头便是流派传承的地方,得益于圣师徐锋的气质,盼望人人如龙的徐氏对剑道从来不会敝履自珍,以致于很多徐氏的剑道强者,并不是依靠潜心钻研而精进修为,而是以授道的方式温故而知新。 两种剑圣皆会得到徐氏的承认,只是相较之下却更推崇后者,因为在徐氏先贤的眼光看来,剑道天赋是一种恩赐,天地造才,本就是希望这种人对剑道有所补益,如果这样的强者,只是想要强大自身,不对世事有所补益。那么这个世界的剑道任然是一片荒芜,莫说剑修,便是用剑的强者也是极少极少。 毕竟若看上手难度与实际威力,剑与一些其他兵器相比,并不具有怎样的优势,剑修能够如今日这般大昌,全是因为徐氏开放的心态。 一百九十三章:母凭子贵 徐氏的本脉功法,诸天无上剑典拥有世间第一杀伐绝技——诸天万道剑意。 所有人只道诸天万道剑意包罗万象,纵横十方不败,却不知道,在圣师徐锋的时代,这诸天万道剑意统共只有数十种剑意。 而之所以这功法能成长如今,其中便是徐氏历代剑圣们的功劳。 要成为让徐氏承认的剑圣十分简单,凝练一种诸天万道剑意中不曾有过的剑意,或是将一种已有的剑意蜕变改良,便能被尊为剑圣。 所以在上古时期,剑圣之道并不艰难,几乎十个凶境剑修里头便有一个剑圣存在。 而随着诸天万道剑意越来越完善,包含的剑意越来越多,这剑圣的尊位也越来越罕有,以前一年能出数位的剑圣,到了如今数年也出不了一位。 其中自然有剑意越来越多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当代徐氏剑修,大部分已经没了成就剑圣的野心,因为光是修炼诸天万道剑意中已经包含的剑意,便让他们耗尽心力,只有大毅力、大才情的剑修,才有可能成就剑圣。 此时的剑圣,不光意味着剑修顶级的尊荣,更意味着巨大的责任,因为除了战力顶级的血脉者以外,不论是想担任神剑军统领,或是剑阁之主,前置条件都是剑圣之尊。 剑阁那道剑鸣听在别人耳中不过普通,但对于赢城的剑圣们来说,却是剑主的诏令,这意味着有重大的事情发生。 赢城剑阁剑主看到剑圣到齐,便宣布道:“本代行走徐老赢,以御虚幽凰颁下神剑敕令,禁止禅宗在元洲布道,十日内,经像尽毁、并令沙门、僧人还俗,三宝福财散于百姓,寺观塔庙赠予氏族。其他奉祀崇拜,徐氏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 “荒唐!”一位徐氏老剑圣拍着桌子便站了起来,朝着徐凤与徐长风道:“以神剑敕令灭佛,此举何其残暴,元洲禅宗信众何止百万,若是正因为此而灭,会有多少动荡!” “神剑敕令便是神剑敕令。”性情刚烈的徐凤冷声道:“既然圣主能够赐下御虚幽凰神剑,便意味着承认老赢的行走身份,让其代替徐氏散布威仪。我这孙儿虽然性子轻佻洒脱,私德有亏,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从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要元洲灭佛,必然是因为禅宗做了极为过分的事,如果诸位爱惜羽毛不愿动手,此事便交予赢城天凤一脉!” 天凤一脉不光光是徐氏嫡系,更是凤舞剑道与斩魂剑道两个剑道派系的源流,强者无数。 徐凤更是神剑军统领之一,元洲禅宗虽有一位大宗师,但面对天凤剑圣一脉,也是毫无抵抗能力。 元洲灭佛便这样轰轰烈烈打响了,急着为孙儿撑腰的天凤剑圣甚至将家中的不孝女都抛在了脑后。 而除了着急的天凤剑圣一脉,其余理性尚在的剑圣们则是纷纷打听起了武圣山的事宜,因为他们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当代圣地的三位顶尖圣子,受步霄之约,赴武圣山参加二十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 里头唯一能和禅宗扯上关系的,便是重现无苦寂灭心经的不世佛子衍空。 为了尽快得到武圣山的消息,赢城徐氏不惜动用了督天王巡的力量,而随着二十届武道大会的消息一条条传回,赢城徐氏也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有两个如此了不起的外戚子侄。 两兄弟大的那一个拳震毕方山,以下克上挑翻整座武圣山外门,被尊为罗魔王。 小的那一个天资更是超卓,与天鹏山步氏嫡系打得难解难分,更是引来不世佛子衍空的觊觎,竟然不顾唐星圣地亲族的身份,施展了秘术灌顶,想要强收弟子。 这样一来,事情就十分清楚了,中州佛国的和尚不顾与圣地的盟约,将爪子伸到了圣地亲族身上,那么徐氏的剑者自然要拔剑将这爪子斩断,虽然处理方式有些过激,却也合情合理。 剑圣们反倒对流落在外的两名外戚心有所属,特别是那个被佛子觊觎的弟弟,他们倒是真想看看,是怎样钟灵毓秀的少年,才能引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和尚动了贪念。 而上行必然下效,剑圣们感兴趣的人和事,自然是其门下弟子最关心的东西,唐罗与唐星两个徐氏外戚的名字,便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元洲剑修的视野中。 随着督天王巡不断将武圣山的消息传来赢城,两兄弟的形象也越来越丰满,特别是唐罗的事迹,也越发的传奇了。 雨霖斋的陆凉凉、无极府的童森宇、御兽宗的曹长青、武圣山的步麟,这四人具是年青一代最顶尖的翘楚,却全都败在了唐罗的手中,凭借着世家功法以下克上,此人要么有绝世血脉,要么武道通神,不管哪一种,都是徐氏最渴望的那种人才。 结合六年前那段没有主人的灵犀木嫩芽,众人几乎下意识地便下了定论,这不知所踪的血脉能力拥有者,必是这徐氏外戚无疑。 被幽静在徐府中的徐姝惠夫妇,一下子从无人问津变成了赢城徐氏的香饽饽,拜访送礼者在徐府门外排起了长队,就连赢城徐氏的长老,都破例接见了这个私奔而逃的徐氏小姐,夸她教子有方。 一连串的礼遇优待,让赢城徐氏所有女眷都明白了,什么叫做母凭子贵。 嫁个好男人其实算不得什么本领,因为男人总是喜新厌旧的,不论曾经多么炙热的情话,都有变得冰冷的一天,而母子之间的链接,却是永远不会断裂,也不知徐姝惠是修了几辈子的福缘,一共生了两个儿子,竟然每一个都这样出色。 徐长歌说得转机终于来到,徐姝惠终于能够自由行走在赢城的街道上,身旁跟着的尽是徐氏的女眷,如众星拱月。 而不论徐姝惠走到哪儿,唐森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虽然徐姝惠没有因为陵江决堤的事离开他,但亲爱的夫人已经十数日没有搭理他了,就连两人眼光不经意对上,都是轻哼移走。 沉默寡言的男人不知如何解释,便只得的跟前跟后寸步不离,就跟二十年前那样。 一百九十四章:元洲香饽饽 灭佛之事在元洲愈演愈烈,唐罗的传说也在赢城发酵开来。 自在天降世的魔罗,身负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西贺武道史上最年轻的凶境武者,二十届龙州武道大会的冠军,盖压宗派冠绝一世的天骄... 这桩桩件件的事迹,都给唐罗这个徐氏外戚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即便是看门当户对的元洲圣地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便是娶个宗派圣女,也不算辱没。 特别从徐姝惠口中得知,这个天资横溢,修为惊人的唐罗,竟然年近二十还未娶妻纳妾,保持元阳之体,更让不少人大感意动。 其中赢城天枢剑圣一脉,最是迫切。 天枢剑圣名唤徐璇玑,五百年前于开阳山巅赏月,得悟玄月剑意,创玄月剑派。 玄月剑道,便是引太阴之力入剑,孕育而成的剑意。此剑意阴中有阳,阳中有阴,纯洁无瑕,诸邪辟易,尤其凝实凛冽,如清冷月光,触之即死,威能在诸天万道剑意中,可进前百。 玄月剑道的出现,不光意味着阴沉新起一门剑道流派,更是有着格外重大的意义,它的出现,预示着剑者不光能从阴阳五行,天地万物中悟剑,更是可以将目光投向无垠的星辰大海。 自那以后,北斗剑意、炎阳剑意、破军剑意、七杀剑意纷纷出现,虽然并不是每一颗星都能让剑者悟出剑意,可零零种种加起来,以参悟诸天星辰凝聚剑意的流派,竟也出现了不少,大大丰富了诸天万道剑意。 而后来那些悟出星辰剑意的流派,也统统将玄月剑道当做星辰剑道一类的流源。 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天枢剑圣徐璇玑天赋高绝,年少时便成就剑圣尊位,出外游历,更是热衷与强者争锋,而重攻轻守的作战方式还是让徐璇玑受了不少暗伤隐疾。 但受伤这种事,在心高气傲的年轻剑圣看来,总觉得算不得什么大事,以为休养好了便与曾经一样,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周而复始,终究成了无可回旋的暗疾,天赋惊人的天枢剑圣徐璇玑,最终卡在了灵化肉身的那步,连大宗师都未得证,便含恨而终。 自那以后,五百年,赢城天枢一脉仿佛用尽了所有气运,再没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剑者,不断羸弱,但得益于玄月剑派在星辰剑道中的地位,与玄月剑意本身的特性,玄月剑派却越发的强盛了。 光是赢城一处,便有三座道场,却只有一位大宗师,放在其他剑道大派中,简直不可想象。 本代的玄月剑尊徐杓(biao),苦于天枢一脉没有惊才绝艳的后人,便将主意打到了联姻上头。 作为徐氏嫡系,结亲对象的选择十分有限,除了徐氏五代之外的亲族外,便只有七十二王族的后裔。 圣师徐锋游历天下,首徒七十二人,人人觉醒强横血脉,史称七十二天王,而徐锋肃清元洲之后,便将这些徒弟遣散,让他们用自身所学引导人族,这些徒弟有的成立了自己的家族,有的建立了城市,也有的探访无尽之海,追求武道极限。 因为徐圣的关系,这些天王创造的势力不管远近都和徐氏关系甚好,加上他们曾对人族的突出贡献,后世便将这些人并称七十二王族。 玄月剑尊徐杓有三子五女,幼女徐卿月自幼聪慧过人,虽然根骨平平,资质一般,悟性天赋却是上佳,加上极其出众的容貌,被赢城中一些好事的年轻公子称为倾月公主。 特别是去年徐卿月年满十五岁后,求亲的人便踏破了门槛,只是对于择婿这件事,徐杓自有一套标准,这套标准与门户无关,在玄月剑尊看来,身为天枢一脉的徐氏弟子,首要的任务便是将玄月剑派发扬下去,不要让传承断绝,而要做到这件事,除了惊才绝艳的剑者外,坐镇剑派的强者也绝不能少。 所以,身为他徐杓的女儿,择婿的标准只有一条,便是这夫婿未来可不可以为玄月剑派效力,甚至将玄月剑派发扬光大。 天枢剑派不缺底蕴,玄月剑派更不缺势力,他们需要的是真正属于家族的强者,管理这偌大的摊子。 至于出生、家世、儿女喜好这种事,全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所以徐杓长女徐卿秋招赘觉醒了三品血脉的年轻强者,次女徐卿云招赘觉醒四品血脉的年轻强者,而幼女徐卿月,很显然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 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论在哪片大陆都极有市场,何况是元洲徐氏这样的圣地。 只是关于幼女的婚嫁,徐杓却还在踌躇犹豫,倒不是说他对这个幼女格外不同,只是赖于赢城那群好事之徒的鼓吹,倾月公主的芳名远播,上门求亲者络绎不绝,其中还有很多惊才绝艳的徐氏后辈。 正当他进行比较的时候,唐罗的名字传入了他的耳中,作为赢城近来最大的热闹,虽然徐杓没有资格参加剑阁的圣议,却还是对徐姝惠的过往耳熟能详。 想起了唐罗,玄月剑尊豁然开朗,立刻招来了夫人,嘱咐她去和徐姝惠多多亲热,顺便提一提自家小女。 “夫君,前些日子不还对徐彦亮那孩子赞誉有加,今天怎么?” “妇道人家懂些什么!”徐杓挥挥手解释道:“徐彦亮乃是七杀剑派最出色的后辈之一,未来若是不出意外,或许能执掌剑派出任剑尊,虽然我们剑派与七杀剑派素来交好,但也断然没有让一人身兼两派剑尊的道理,这徐彦亮出色归出色,可终究不能为我玄月剑派效力,又有何用!?” “可这唐罗?”徐杓夫人踌躇道:“二十岁的凶境武者的确惊才绝艳,可他已然凶境,月儿若是跟了他,恐难有后,这样的姻缘...” “妇人之见!”徐杓不耐烦道:“西陵唐氏不过一偏远小族,如唐罗这般惊才绝艳的少年天骄,便像是渴水的枯木,不消多久,他便会将唐氏的典藏消化一空。” 一百九十五章:疯狂女医师 “而像这样天资的年轻人,他对武道的渴望绝不会因为唐氏典藏而满足,到了那时,他便会走出西陵求道。”玄月剑尊徐杓笃定道:“试问,除了元洲徐氏,他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么?” 嫁入徐府数十年,徐杨氏自然明白夫君又在为了玄月剑派的未来打算,可作为心疼女儿的母亲,她还是有些不舍道:“即便是那孩子要来元洲求道,也不用搭上月儿一生的幸福啊,难道玄月剑派的底蕴,还吸引不了一个嗜武如命的年轻人么?” “到了那时,整个徐氏都会向那个孩子伸出橄榄枝,玄月剑派这点儿底蕴,又算得上什么!”徐杓冷冷道:“这年轻人,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凶境,一身体术造诣甚至超过浸淫体术数十年的大师,月儿能够嫁给他,便是求也求不得的福缘,明白了吗!” 说一不二的玄月剑尊因为夫人的连连质疑而发怒,一向顺从的徐杨氏看到夫君发了火,也不敢再顶撞,只能低头走了。 武者达到凶境的程度后,几乎很难再有生育,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武者要赶在凶境之前娶妻生子的缘故,其实即便没有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武者大多也会早早生育的。 知好色而慕少艾,对异性的渴望是刻在绝大多数少年人血液中的本能,如果真的只是为了不让凶境后男友子嗣而结婚生子,那么这个时间最好的应该在蜕凡巅峰灵意合一之后,那个冲击凶境漫长的积累时间里。 可实际上大部分的情况是,绝大多数武者一到蜕凡,便开始娶妻纳妾,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因此荒废了修炼。 娶妻纳妾以后战力就会变弱,几乎是所有武者的共识,至于力气都用到哪儿去了,只有他们心里知道。 似唐罗这般早早便到达凶境的,真是极少极少,就好像曾经络绎不绝来兰山城串门的那群小姐们,在得知唐罗凶境之后,虽然眼中还是满满的倾慕,却没有了早些时候要将唐罗生吞的渴望。 毕竟女人不似男人,终有一日她们会因为容颜衰老而失去宠爱,到了那时她们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可唐罗恰恰是那个无法和她们诞下子嗣的对象,所以原先的龙西香饽饽,也成了无人问津的鸡肋,这也让唐罗百思不得其解,为啥一些世家小姐投向自己的眼神中,总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遗憾与哀愁。 世家小姐从来都是这样现实,当她们发现自己的“幸福”无法从唐罗身上得到的时候,她们便会冷静的抽身离开,就好像青楼里那群势要怀上徐老赢孩子,以期母凭子贵的妓子们知道了对方已经是凶境之身,放弃了要将对方元阳吸出的愚蠢举动那样。 而徐姝惠之所以还会在徐氏收到那么多份示好,便是因为徐氏与其他圣地不同,作为古老的圣地,徐氏不光对剑道研究甚深,更是对血脉能力有着极为透彻的认知。 为何凶境再难有子嗣,因为可以承受凶境元阳的女子十分罕见,而这种罕见,便让大部分凶境绝了再有后裔的念头。 但总有人是想多子多福的,为此,他们不惜研究凶境繁衍的规律,企图找到破解凶境强者无法繁衍的密码,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直到一个想儿子想疯了的女医师,研究出一门丧心病狂的秘术。 作为药神宗的女弟子,女医师原本以为自己可以醉心于道,不动凡心,而事实上,她也确实做到了,成了中州闻名的女神医。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个清心寡欲的女神医竟然会和师父产生一段禁忌的孽缘,两人朝夕相对,感情愈发浓烈,而唯一的遗憾,便是两人结合得太晚,具是凶境之身,难有子嗣。 可谁又能挡住女人渴望孩子的执念呢,女神医便开始研究阴阳和合之道,终于让她发现,男人与女人的不同。 男人的元阳一次爆发无数,女人的元阴好久才蕴一颗,而之所以难蕴后裔,便是因为元阳太强,而元阴无法承受,即便勉强承受,也会被体内灵力在不经意间湮灭。 疯狂的女人实在可怕,女神医为了生子,不断研究阴阳和合之道,甚至不惜豢养罪徒以观察实验,终于,被她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元阴与元阳不同,却也有相同之处,如果能够通过灵力刺激,让体内一次生出更多的元阴,是否意味着更多次接纳元阳的机会,来增加获得子嗣的概率呢? 医道便是经验与实验的总结,在想到解决方法后,女神医迅速研究出一套激发元阴的秘术,并很快与其师父进入了试用的阶段。 这套秘术对女神医身体伤害极大,但她还是咬牙坚持着,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竟真让女神医成功了。 两名药神宗的弟子一天天看着孩子在母亲肚子里长大,那种兴奋不光是因为有了后裔,更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困扰武者千年的难题,两人的爱情更加甜蜜了。 终于,孩子出生,可看到婴儿呱呱坠地那一刻,男医师几乎发了疯,他不敢相信手中这个无目无足的幼婴是自己的孩子,心神激荡下竟失手将孩子捏死了。 女医师发了疯,不顾刚刚分娩的虚弱,与男医师扭打了起来,男医师自知理亏,便遁走离去,不知去向。 丧子失夫,让女医师性情大变,她势要将凶境诞子的秘法完善,每修改一次,她便会下山勾引一个中年男子,**后将其杀死。 二十年过去了,她的所作所为终于败露,被药神宗抓了回去,随性的还有数名肢体残缺的异人。 自那之后,在没有人研究凶境诞子秘术,但女医师的研究也并非毫无价值,药神宗的强者们发现,母体修为越高,元阴耐受性便越强,在灵化肉身之前,若是夫妇两人都是凶境修为,那么勤奋耕耘,或有机会诞下子嗣。 一百九十六章:医方 如果说武者肉身灵质化以前还能通过各种手段增加繁衍概率的话,那么灵化肉身之后,武者便再难孕育子嗣,绝大多数武者在灵化肉身之后,就连本能欲望都会出现变化。 最先变化的就是食欲和**,在绝大多数完成肉身灵质化的武者看来,相比于精心烹调的食物,他们更喜欢纯粹的能量补剂,比如神药炼制的丹药、饱含灵力的圣泉、灵米酿制的灵酒,甚至是吐纳天地灵气,吸收地煞天罡。 他们的饥渴只能通过这样的大补灵力得到满足,而不是精致的料理。 如果说食欲只是改变的话,那么**就算是大幅度的衰减,外部的刺激已经很难引起大宗师的生理反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能够完成灵质化肉身这一步的武者,都是对自己肉身完美掌控的人,即便是嗜色如纪石云者,亦是能够完美掌控自己的欲望,之所以放肆,无非是因为自恃战力无敌,放纵而已。 换一种说法,如果大宗师想占有一个女人,绝不是因为这个女人有多么倾国倾城令人迷醉,只是因为他想而已。 圣地与普通世家最大的不同,便是因为他们能够看到很多普通世家看不到的东西,唐罗的确是乘龙快婿的最佳人选,可看他的武道修为,二十岁便已是凶境之身,只要不出意外,最低都是个大宗师尊位,不管是哪家的女儿嫁给他,都谈不上幸福。 一是因为很难诞下子嗣,二是因为对方成就大宗师的时间,可能比普通人想象地更快。 因为一时冲动便将人生许给一个未知,那是平民百姓才会有的冲动,不必长远打算,是因为本来就一无所有,既然没有什么好失去的,当然洒脱随性,因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 可圣地小姐不然,她们拥有的太多,见得太多,所以理所当然的,会打算得更多,爱情不是不重要,但匹配这件事比爱情更重要。 因为一时冲动选了个“真爱”最后酪得满身狼狈的徐氏小姐,比比皆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徐姝惠这样好运气的。 可子女的意见,在这个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主的婚恋时代,终归谈不上重要,就算舍不得最得意的女儿,徐氏各个剑派,也有足够可以许配给唐罗的小姐。 远在兰山城的唐罗自然不清楚家中两位长辈在元洲的举动,他正为隐藏在血液内的血煞诅咒而头疼。 作为一名出色的武道研究者,唐罗自然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孙金方的古籍上,所以徐老赢刚走,他便研究起体内的血煞诅咒,想以先天阴阳碾将其净化,却发现根本行不通。 因为这道若有似无的血煞,已经与他的精血纠缠在了一起,除非他有办法将全身血液全部排出体外,不然根本无法清除这血煞诅咒。 除了阴阳碾之外,唐罗还试了试先天之气,想用自己顶级的控制力御使先天之气,将血液内的血煞都逼到身体一处,然后排出体外,但这想法一实施便碰了壁,先天之气虽然激发于肺腑神藏,却会被后天灵气引导融合,换做别人修炼不灭战体,神藏孕育出的先天之气最多只有强身之功,难以留存。 也就是唐罗这样的特例,浑身灵力都被束缚在丹田的星核中,才能通过先天阴阳碾收摄心生的先天之气,让两者秋毫无犯。 其实先天之气因为太过稀有的缘故,各种古籍都记载极少且都是语焉不详,以至于唐罗居然不知道,先天之气除了融合于灵力外,也是会被精血吸收融合,唐罗控制着先天之气进入精血,不过数息就完成了融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那些隐于精血中的煞气连反应都来不及,更别提移动了,这让唐罗的计划再次流了产。 正当唐罗冥思苦想第二种解法的时候,常乐恭敬地在门外轻声道:“大少爷,府外孙神医与米夫人求见,您看现在请他们过来么?” 终于来了!只是陆凝雪怎么跟孙金方在一起?屋内的唐罗睁开眼,朝门外淡淡道:“知道了,麻烦常管事引他们去后殿,稍作等待。” “好的大少爷。” 王禅走后,唐罗便将兰山城首座府的管事们全部召回,开始重建府衙,真是因为有了常乐将府中上下打点的井井有条,才能让唐罗能有时间专注于自己的武道,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便是坐拥资源与势力的好处。 换上一件宽松易脱,易于让孙金方施针的白色绸缎外衣,唐罗迈步踏入后殿,孙金方与陆凝雪连忙站起。 唐罗朝两人摆摆手道:“孙神医不必多礼,米夫人好,兰山城的生活可还习惯?听说老白的妙笔斋除了贩售字画外,还办了一个私塾,免费教孩子认识,更有医者妙手回春,短短数日,便有了女神医之名,不愧是百草仙府的弟子,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唐公子谬赞了。” “别客气了,两位神医请坐吧。”唐罗坐到两人对面的椅子上,朝着陆凝雪笑问道:“米夫人,妙笔斋如今刚刚开张,该是最忙乱的时候,你怎么有空来首座府,可是因为老白铺子出了什么问题?” “劳烦唐公子记挂,妙笔斋有义气商行的帮衬,一切都很顺利。”陆凝雪朝唐罗客气道:“只是夫君听说唐公子与王禅一战受了伤,便让妾身过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但有孙老神医在侧,想来唐公子自然吉人天相。” 仙风道骨的孙金方听到陆雪凝的吹捧,摇摇头道:“这血煞诅咒饮恨诡谲,这三日老夫翻阅古籍,确实找到了一种破解之法,请唐公子过目。” 说着,老医师从怀中取出一张医方交予唐罗手中。 过了一会儿,唐罗将纸放下,揉着发胀的眉心道:“孙神医,除了净水咒外,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取代的方法?” 孙金方抚着胸前白须点点头道:“当然有。甘露咒、静心咒、清心咒、药师咒皆可达到近似功效,但治疗周期会更长些,净水咒已经是最快的了。” 一百九十七章:难言之隐 “这样么?”唐罗踌躇的皱起双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桌上的医方上。 其实,一年不与别人动手,一日三顿药石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难就难在医方给出的最后一个条件上。 自古医武不分家,顶尖的教派必然有与之匹配的医道造诣,而纵观天下圣地,除了药神宗外,便以中州佛国为最。 而两家却是走得不一样的路子,药神宗以药物、丹法为主,咒术为辅,禅宗却是以咒术为主,药物、丹法为辅。 两者谈不上孰优孰劣,药石并不是药到病除,咒术也不敢说包治百病,只能说两者都有自己的优势与短处,所谓医学,本就是个充满不确定的科学和可行性的艺术。 但在清理血煞这个事情上,无疑是咒术更加有效果,如果只是一般体表的脓疮冻伤,或是血煞毒雾,由外人施展咒术也没什么打紧,可深入精血内部的血煞,便只能由自己成咒,直接作用于自己体内。 每日三次,服下祛毒的药石后念咒,一年便能根除血煞。 修炼净水咒当然没问题,但这关键就是每天三次施展净水咒,作为一套黄级咒术,它的灵耗绝不会低于200点,对于一般蜕凡来说,哪怕一天施展三次,也就是打坐调息一会儿的事情,但唐罗不同。 三百六十五日,每日三次,即便按照灵力消耗的最低标准,一日也得消耗600点灵力,一年便是二十一万九千点! 对唐罗来说,哪怕直接吃一颗神丹,也比这样治伤更加划算。 所以他抬起头,朝着孙金方问道:“孙神医,有没有纯以药石解决血煞诅咒的方法?” 孙金方与陆凝雪对望一眼,两个医者眼中具是不解,因为不管从那个角度看,眼前医方上的解法都是最优越的,不光是从根本上清除了血煞诅咒,重要的是没有在治愈的过程中让唐罗的身体遭受任何程度的创伤,除了耗时稍微长一些,任谁都挑不出这医方的毛病。 而这耗时却是最小的代价了,要知道,施下血煞诅咒的,可是天南王氏的圣子,能解决这样一个来头不小的诅咒,区区一年又算得了什么。 孙金方以为唐罗只是觉得耗时太长,便开口劝道:“王氏的阴阳神术夺天地造化,这诅咒更是饮恨诡谲如跗骨之蛆,若是放任不管,随着唐公子修为精进,这血煞诅咒只会越发坚韧强横,以目前来看,这方法已经是最稳妥的,若是公子还觉太慢的话,如果能够请到佛子衍空,或有转机。” “听说此子天资惊人,重现了失传已久的无苦寂灭心经,里头有一道般若神咒,能够消除世间苦毒,或许有他出手,只消一次动咒便能根除,但在此之前,公子还是得用药服咒,莫让诅咒壮大。” 很显然孙金方不清楚唐罗跟衍空的恩怨,或者说即便他知道了也会这样建议,因为这是医者的良心。 但唐罗也很难向两人解释,自己不是因为嫌时间长或是与禅宗有恩怨而不愿接受治疗,只是因为他根本无法承受治疗所产生的巨大灵力支出。 摇摇头,唐罗朝孙金方无奈道:“此事我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劳请孙神医想想办法,看看有什么丹药对血煞诅咒能够起效。” “这...行吧!”孙金方为难地点点头道:“老朽尽力而为。” 坐在一旁的陆凝雪全程听了唐罗与孙金方的对话,一阵若有所思后,突然开口道:“孙神医,唐公子,妾身突然想道一个不用药石便可见效的方法,却不知是否可行,两位或可一同参详下?” 话虽谦虚,但百草仙府的弟子又怎会无的放矢,虽然唐罗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无法以药石痊愈便付下神丹,但有更好的方法,谁又愿意浪费一粒神丹呢,当即大喜道:“米夫人尽管道来?” “献丑了。”陆凝雪站起身来,侃侃而谈道:“血咒诅咒虽然饮恨诡谲,但究其根源亦是一种以血煞之气为基的诅咒,困难的不是消除诅咒,而是如何将跗骨之蛆般的血煞驱散,因为但凡留下一丝残存,血煞诅咒便能借此重生,而每一次重生,它都会更加刁钻,更加顽固,所以,如何将血煞完整导出,便是治愈唐公子的重中之重。” “既然唐公子不喜欢以咒术为主的疗法,剩下的选择便只有药石一途,可药石单丸对于精血的影响本就缓慢,相比于内服咒术,只怕是功倍而事半,耗时更长不少,神药宝草的浪费也是巨大的。所以妾身再想,若是能够将唐公子体内的血煞全然引出,或许可以达到以祛毒丹药快速镇压诅咒的效果。” “陆医师所言极是。”唐罗点点头道:“可这几日我也试了不少方法,想要将血煞导出,却发现血煞在我体内隐藏极深,除非将精血尽数排出体外,不然总有漏网之鱼,这该如何是好?” “唐公子请看。”陆凝雪走到挂在后殿的地图上,指着元洲与中州交汇处一片光褒的草原道:“这毗摩质多原里,居住着非天一族,唐公子可有了解?” 自幼熟读史书的唐罗点点头道:“传闻毗摩质多原中的非天一族,是上古禅宗的一脉,通过吸食同化天地间的煞气增强自身修为,因为煞气乖戾,所以易怒好斗却骁勇善战,乃是上古时期禅宗斩杀凶兽最多的一支,被后世尊为护法神族。” “唐公子果然见多识广。”陆凝雪夸赞了唐罗一句后接着道:“非天一族的王族名为修,统御着毗摩质多原中所有的族人,所有非天族的战士想要晋升为大非天,便得接受王族灌顶。其实,这灌顶便是让非天族人观想一座传承至今的阿修罗神像。” 这便是宗派与豪族的底蕴差距,唐罗只知个大概,陆凝雪却能知道秘辛,只是他还是好奇,不解问道:“能知晓非天一族秘辛十分荣幸,可这和血煞诅咒有什么关系?” “阿修罗神像不光是飞天一族铸就神魂的观想之物,更是一件能够操控天地血煞的奇宝,天地间任何种类的煞气,在阿修罗神前面前,都会变得无比温驯。” 一百九十八章:与神同行 “传说阿修罗神像是血海覆灭后的圣物,天地间煞气的始祖,具有御煞之能,若能得到非天皇族修氏的首肯,无需药石便能将唐公子体内的血煞诅咒抽离清除。” 毗摩质多原、非天皇族、阿修罗神像。陆凝雪的话无疑给唐罗打开了另一扇大门,毕竟神丹得来不易,若是有其他的方法,又何必浪费资源。 许是看出唐罗眼中的意动,陆凝雪又道:“妾身还得提醒一事,非天一族自上古传承至今,虽然因为某些原因没有出现过凶境以上的强者,但终归强者如云,是一方强横的势力,加上功法的原因,导致飞天一族生性善妒,最是看不得年轻天才,唐公子须得注意。” 天下间有很多功法是没有前路的,或者说,是还没有找到前路的,比如曾经西陵曹家的功法,比如杜氏的赤霞功,比如四御灵界的神印,比如非天一族的修罗战法... 如果没有和衍空那档子恩怨,由龙西联盟给修氏一族递上拜帖再合适不过,但现在的情况,便有些复杂了。 每个地区的势力都有自己的特殊性,佛子衍空在龙洲也就是四小圣王之一,但在中州佛国可比一般皇族还要尊贵,被认为是菩萨转世,无上的神威。 或许唐罗在龙洲名气极大,可以收到多不胜数的仰慕,但在中州佛国,就是个人人喊打的存在。 非天一族作为禅宗的一支,绝不会违背佛子的意志。 这样来看的话,他便不能以自己的名字行走在毗摩质多原野上了。 送走孙金方与陆凝雪,唐罗向风媒属下达了一个命令,让他们收集毗摩质多原上非天一族的消息。 虽然唐氏的风媒属此时对非天一族一无所知,但只要将任务发布下去,这些风媒一定会给唐罗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 因为在风媒认知传承里头,有一个著名的说法,叫六媒万物。 意思是你想和任何一个区域的风媒接触,你和他之间的风媒不会超过六个,而能达到这种效果,是因为风媒这个职业的特殊性造成的。 比如一个唐氏风媒,他在风媒属中建立的熟人关系,从直属上司到徒弟和拍档不会超过十人。但他在城中的线人,至少会有五六十个,他们职业不同,身份不同,散布在各个角落。 除了线人之外,还有大量的野风媒,这些野风媒靠兜售信息为生,就像嗅觉灵敏的豺狗,哪儿有热闹,哪儿便有他们。 通常来说,一个成熟的风媒,线人加上野风媒的关系,至少会有一百人以上。 而这,便是六媒万物的基础,不管大陆任何角落的信息,风媒都能通过交换,得到这些信息。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风媒认识四十个风媒,而这四十个风媒又认识另外四十个风媒,以此类推,只需要通过六次延展,你便可以认识四十亿风媒中的任何一个,而四十亿风媒远远超过大陆从古至今所有的风媒总和。 这便是,六媒万物! 唐罗要做的,便是静静等待风媒属的信息便可,在此之前,顺便去准备些小玩意。 …… 元洲 中赢城、徐府 灭佛行动进行地如火如荼,外传佛宗面对天凤剑圣一脉,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因为当地的氏族早就对那群富得流油的和尚看不下去,有了徐氏的首肯与许诺,元洲世家成了灭佛最强的助手。 反倒是最先发起灭佛的徐氏,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战役中显得可有可无,所以,天凤剑圣便带着剑派弟子回到了赢城,却惊讶的发现那个不孝女却已经成了赢城的大红人。 以至于他刚一回到城中,便被好几位老友调笑,夸他好福气,教女有方,听得他一头雾水。 但这些老伙计话里话外的东西他都听明白了,这是要将主意打到他那两个外孙的头上呀! “滚蛋,滚蛋!都给老子滚蛋,一个个不想着调教好后辈,尽想着摘别家桃子,我那两外甥已经入了赢城祖祠,是正经的徐氏外戚,几个庶出的女儿哪里够格!” 走不通徐凤这条路的赢城剑尊们只能忿忿地离去,可想着已经与天枢一脉的徐杨氏腻上的徐姝惠,亦是多了些紧迫感。 毕竟徐杓只有幼女未嫁,而徐卿月不光是剑尊嫡女,倾月公主之名更是响彻赢城,就算他们舍得将自己的嫡女下嫁,跟玄月剑尊的女儿比起来,却也不占什么优势。 …… 兰山城、首座府 风媒属果然没有令人失望,虽然只是一些简略的信息与传闻,但唐罗也不算是对非天皇族修氏一无所知了。 非天一族,便是上古禅宗一支,信仰阿修罗神,以修罗战法闻名于世,乃上古时期最强的体修流派之一。 修炼修罗战法的武者,与当代锻体法大相径庭,跟当代武道通过道图姿势吐纳不同,非天一族的武者少年时便要承受血煞的冲刷锻体,直到他们适应并能控制这股血煞,才算是进入了修炼修罗战法的大门。 所以,非天一族有很多少年,是因为承受不了煞气冲刷,不是疯了便是死了。 而真正开始修炼之后,与当代武道的差别便不大了,虽然称呼不同,但本质都是一样的。 第一级别叫做非天,对应凡境。 第二级别叫做大非天,对应蜕凡境。 而大非天参悟阿修罗神像成功凝聚修罗战魂之后,便成了阿修罗。 一些格外幸运的非天在凝聚修罗战魂的时候,还能觉醒修罗神通,这种阿修罗,便被尊为阿修罗王。 非天一族最强大的阿修罗王,便是修氏一族的修世帝,被尊为罗睺阿修罗,受毗摩质多原所有族人的朝奉,居于内德城的皇宫内。 作为上古禅宗的一支,毗摩质多原是一个纯粹的信仰国度,更是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最顶层的,便是修氏一族,他们自称阿修罗神的子嗣,神在世间的代行,真理与裁决的皇族。 唐罗真的不明白,一群连前路都没有找到的废物,是怎么有脸吹出这样大的牛。 一百九十九章:勾陈出世 只能说,中州佛国的整体气质便令人不喜,即便是强悍如龙州步氏、元洲徐氏者,也没有不要脸的将自己冠以神圣之名,但中州佛国那群人却毫无心里压力,动不动就前世今生,动不动就真佛转世,真是够够的了。 偏偏这种根本经不起推敲的说法就是有无数人愿意相信,只要他们展现一些“神迹”,施展一些“神通”,蒙昧的人便会深信不疑,并且自发的传播,说的煞有其事。 比如点石成金,比如起死回生,比如返老还童,比如一挥手便让泥土变成美貌的天女,再回首天女就化为土坯。 作为一个武道研究者,唐罗只有呵呵两个字,只觉得不管换到哪一方世界,骗人的把戏还真是大同小异,并且一点儿也不严谨啊。 但很多东西,你即便说了也没用,因为这方世界里,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实在太大了,这其中不光是实力的差别,更是见识、知识、认知的巨大差别。 毗摩质多原的百姓之所以这么好骗,因为他们对禅宗的轮回之说深信不疑,今世的苦难是因为上一世的罪孽,今世的享乐是因为上一世的福报,这种东西乍一听真的煞有其事,可真正与衍空照过面的唐罗确定,这绝对不是真的。 什么天上的白云,深山里的海棠,撑槁的船夫,全都是唬烂,就是欺负别人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前世。 如果这样看的话,这非天一族是什么样的货色就很明白了。 作为一个武道大师,唐罗在看完非天一族的传说后,也大致明白了这个修氏的气质,对于友善交涉这个事,基本不报什么期望了。 毕竟,你该如何去跟一群自以为自己是神使的人交流? 他们可不是在开玩笑的,他们是真的以为,自己是上天的使者,所以他们并不将自己当做人族,而是“非天一族”。 放下卷宗,唐罗朝着一直守在一旁,等着将卷宗带走的传令风媒道:“拿我令牌去匠作司,将我定做的东西带回来。” “是,罗部长。” 既然决定了要去毗摩质多原,唐罗便做了一些准备,其中很重要的,便是身份掩盖问题。 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唐罗,是不能出现在中州佛国的,那便意味着无尽的追杀。 所以,他必须得用另一个身份前往,而这个身份,他早已有所计划。 他的眼睛能够看见灵力这儿事儿,只有家族最核心的几位长老知道,而他每次观察族中年轻人的时候,用的都是头戴勾陈面具的神秘人形象。 世人皆知,唐罗是一个体格极其高大健壮的武道宗师,所以没有人,会把他和头戴面具的消瘦中年人联系在一起。 虽然没有得到大小如意,但他早就将“缩骨功”练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 而虽然“缩骨功”叫做功,其实却是一种劲力法门,是指用劲力缩小或者扩大骨骼间隙,改变排列,如果骨骼排列得紧密些,身体自然就小了,排得宽松些,身体便会伸展开来。 以唐罗如今的缩骨功造诣,能把身体缩成一个消瘦高挑的形象,外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当他头戴勾陈面具,以两道先天之气在后头摩挲出声的时候,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没有办法发现是他。 当然,这是指他没有动用不灭战体的时候,因为一旦动用不灭战体,神阵便会冲垮“缩骨功”的所有努力,化身银灰巨人,背生天龙、玄蛇虚影已经成了唐罗的标志形象,一出现便意味着缩骨功穿帮。 所以,除了外在形象外,唐罗还给勾陈面具形象设计了一套风格独特的武道。 原本这个东西,是打算出去游历天下的时候用的,毕竟唐氏可不是像圣地这样强横的势力,如徐老赢这般的天下行走,不管闯下了多大的祸事,攒下了多大的名声,都能毫无后顾之忧的承受,但唐罗不行。 他对这个世道有太多看不过去的事儿,以往实力不强的时候,他还能给自己找个借口,现在的他,只想一拳莽过去。 可终归人不能只为自己活,他莽过去是痛快了,可家族怎么办,天地之大,他的来去当然自由,可龙西联盟能去哪儿。 就像是在武圣山遭遇的那样,本来他想的是低调游玩,见识见识龙州璀璨武道,谁成想变成了大出风头,导致无数双眼睛盯上了龙西联盟,这是家族始料未及的变化,也是他不愿见到的事情。 所以,宗派圣地的行走只恨自己名声不够大,唐罗却唯恐名声太大,正是因为有了牵挂,所以放不开手脚。 但此去毗摩质多原,便是完全的不同,因为出现在人世间的,是一个谁也查不到根脚的勾陈,就像是刚刚出山的隐世强者! 如果不是形势所逼,唐罗也不想这个化身这么早就出现在天下的面前。 …… 龙州历1784年冬天 一个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子,周身有序盘旋着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飞翔在万丈高空之上,前往中州。 云层之上,无数利刃般的罡风肆意飞舞,极速御空的武者自然不能幸免于难,其中大部分被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挡下,一小部分刮擦在唐罗身体上,发出一道道金铁交织的声音,但他浑不在意,锵锵锵锵地朝着毗摩质多原飞去。 十万里的路程,在唐罗不眠不休的极速跋涉面前,也不过五天的功夫,如果他行动够快的话,或许还能赶上宗所的年会呢。 从苍穹俯瞰,毗摩质多大草原一片苍白,飘零而落的大雪被大风卷着久久不落。 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所有作物都无法生长,普通人更是无法承受这样的凛冽,但唐罗却看见。 无垠的雪地上,有不少三五成群的人,正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着,三跪九叩首,每走出一步,他们身后的印记便被新的雪花覆盖。 唐罗眯着眼朝他们行进的方向看去,即便以他的目力,在这白雪茫茫的时节也无法看到什么。 两百章:残酷中的美好 既然已经到了毗摩质多原唐罗索性也不急了,打算好好观察那群在原野中一边磕头,一边行路的人。 除了有限几个僧侣模样的修行者,这些人大多三五成群,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大人也有孩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家子。 领头的往往是几人中的最年长者,而孩子大多坐在驮兽拉着的板车上。 此时天上的雪已经足足下了几天,毗摩质多原上的积雪未化,让这些人行路变得极为极难。 除了有限的几名修行者外,唐罗发现里头大多都是衣衫褴褛的普通人,他们蓬头垢面,长期没有打理的头发结成一团,手上戴着铜板一样的护具,身上包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革,膝上裹着厚厚的护具。 这些人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双手合十,高举过头,然后行一步;双手继续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双手合十移至胸前,迈第三步时,双手自胸前移开,与地面平行前身,掌心朝下俯地,膝盖先着地,后全身俯地,额头轻叩地面后,再站起。 周而复始,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痛苦,也没有特别的喜悦,只有平和,无尽的平和,这糟糕的天气与温度,还有这艰辛的跋涉,好像都没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但普通人在天威面前,实在是太渺小了,精神力终究无法帮助他们战胜一切。 唐罗仰头看了眼天上的雪云,哪怕没有学过什么天象的知识,也能看出来,这样厚重并且延绵几千里的雪云,意味着连绵数日,甚至十数日的大雪。 而在这无遮无避的荒原上,随着积雪越来越高,那些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和驮兽,将会最先死去。 就像北边那几个人一样,或许是因为货物太重,或许是因为驮兽力小,装载着一家所有活命之物的板车已经深陷雪中,任凭一家几口如何使劲,板车与驮兽就像是嵌在石板中一样无法动弹。 可悲的是,这家人全是普通人,即便为首的那个,也不过凡境巅峰修为,所以,面对深陷雪中的板车,他们无能为力。 任凭他青筋暴涨,如何用力,那陷入雪中的兽车都没有动弹的意思,终于,陷入雪中惶恐的驮兽终于因为疯狂的挣扎耗尽了体力,哀鸣一声重重地倒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倒霉的事情从来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驮兽站不起来,便意味着没有分担物资重担的劳力,等待这一家人的,或许只有抛下驮兽背上行囊离去,而在这无遮无避的草原上,等待他们的很可能就是死亡。 许是感受到死亡的氛围,一家人脸上的平静也变成了颓然,少女跪伏在驮兽身边,抚摸着它的脸,喃喃低语着什么,里头有歉意,也有不舍,更多的则是悲伤。 而这大雪封天的日子里,能见度不过十数米,他们的遭遇和绝望,又有什么人能够看见呢。 就算能够看见,又有谁能帮得上忙呢,世间最绝望的,从来不是身处一个冷漠的环境中与所有人为敌,而是即便想要帮你,也有心无力。这样的天灾之下,蜕凡也不过是强壮点的难民,海浪中的扁舟,自身难保。 一家人毫无疑问陷入了绝境,除非能有什么奇迹,不然毗摩质多原便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但信仰有时候,真是说不清道理,就在唐罗想要出手将那家人的板车从雪地中拔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几个离他们不远的苦行僧侣竟然放弃了专心的朝圣,站起身来朝那一家子赶去。 那几个僧侣赤着脚,身上只裹着清凉的袈裟,手上脖子上挂满了各种样式的佛珠,模样就跟一般苦行的僧人别无二致。 唐罗不知道这几个僧人是怎么从呼啸的风雪中听到一家人的呼救的,只看见几个僧人迅速的靠近深陷的板车四周,数臂合力竟生生将万斤重的板车与驮兽从雪中拔了起来,做完这一切的几个僧人灵力消耗了大半,在与逃脱困境的一家人行礼后,便朝着原来的方向继续三跪九叩首,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风雪中。 如果是故事的话,这已经是个完美的结局,深陷死局的一家被几个苦行僧侣搭救,一家人怀着更加虔诚的信仰,朝着心中的圣地走去。 但现实终归不是故事,它不会因为一个美妙的故事而改变其残酷的本质,僧人们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但他们能做到的也只有那么多,大雪还在肆虐,前路依旧浩渺。 在这样的积雪中行走,体力消耗该是平常的十倍之巨,积雪就像是个柔术大师,不停地消耗人的气力。 这家人终归还是会葬身在风雪中,无非早晚而已。 而那几个伸出援助之手的僧侣也好不到哪儿去,因为他们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纯是依靠灵力抵御寒冷,刚刚的消耗,让他们本就不足的灵力消耗了大半,换一种说法,如果他们放弃三跪九叩首的长头,站起身来狂奔的话,或许有机会逃出这片雪原,但如果他们继续下去,下场也并不会比这一家子好到哪儿去。 这恶劣的天气,对这些心怀信仰的人来讲,已经是天罚的程度了,就像是老天存心不让这群信徒抵达所布下的设计,这场连绵千里的大雪会将这片雪原上所有人生的希望断绝,除非他们放弃朝拜,赶紧逃命。 甚至对有些人来说,逃命都已经晚了,他们已经太过深入这片雪原,变得走投无路。 但武者之所以日日夜夜支持以恒的修炼,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主宰天地么。 如果这场暴雪如果是上天对这群信徒的恶作剧,站在云层之上的唐罗,便有底气向老天说一句,不许! 天穹之上,头戴勾陈面具的星袍人身边,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飞速旋转,神珠越转越快,元磁在轨道中残留,一缕缕电弧出现在唐罗周身,且越来越明亮。 二百零一章:如神 三年的闭关修行,一千个日日夜夜的钻研,除了三个时辰的行功吐纳,唐罗几乎无时不刻不在钻研武道,研究自己的神魂。 而努力这种事,从来都比求神拜佛来得靠谱,因为它绝对不会辜负你,所以,即便是一个闻所未闻的黑球神魂,唐罗也研究出了很多它的特性。 比如,黑球神魂本身附带的真实之力虽然无法附校在灵技中,却可以通过灵力转化。 注入大量灵力之后,黑球神魂将会变得有形有质并且重量惊人,且体积会变大。 黑球神魂中仿佛蕴含着某种磁力,能够吸引一些特定的高级矿石,甚至能对其进行控制。 黑球神魂拥有远超一般神魂的凝实与坚韧,几乎不可能被任何魂技破坏,唐罗曾经从宝库中取了一枚断魂铃,想要试试黑球神魂的极限强度。 作为觉醒了天级噬魂血脉的武道大师,纪石云的断魂曲便一直被尊为神魂的克星,虽然断魂铃里头只有一道镇魂铃音,但也足以灭杀九成九的凶境神魂,唐罗也就是仗着身强体壮,才敢以身涉险。 但连他都没想到,号称神魂克星的断魂铃连让黑球神魂震颤都做不到,那震魂铃音打在神魂上头,就像是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就连他本身的先天阴阳两仪碾,都摄不下自己的黑球神魂。 所以,唐罗在火神殿前根本就是唬段龙树的,他之所以能同修那么多强壮神魂的秘术,根本不是为了关键时刻与敌人同归于尽,只是想试试,这黑球神魂的极限在哪里,可令人难过的是,他到现在也没有发现,只能以后继续观察了。 可因为修炼壮魂秘术的关系,黑球神魂的元磁之力越发强盛,这才有了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的设计。 星袍被电弧击得飞扬,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速度快得只剩残影,蓝色的电弧越来越亮,越来越密,组成了电网,将唐罗身形淹没。 唐罗双手张开,落御元磁珠的旋转半径突然扩大,电弧被拉伸延展,一些雪云受到了影响,隐隐传出雷声轰鸣。 随着落御元磁珠旋转半径的扩大,元磁电网变成了元磁风暴,在苍穹之上咆哮。 元磁风暴越来越大,落御元磁珠胡乱飞舞,将漫天厚厚的雪云击散,雪云中的雷霆被元磁风暴吸引,不断朝元磁风暴聚拢。 十里、三十里、五十里、一百里! 方圆百里的雪云被击散,天空自然停止飘雪,却变成了另外一幅跟可怖的景象,元磁风暴让整片毗摩质多原的上空成了雷霆的领域,青蓝色的光影笼罩着千里草原,这如同神迹的一幕惊得朝圣者们跪伏在地上,就连苦行的僧人都停下脚步,颂念经文以为遇见神迹。 唐罗可不知道地上的人怎么想,他只知道随着越来越多的雷霆之力被落御元磁珠吸引,他渐渐有些力有不逮,可想而知,他的元磁风暴中究竟汇聚了怎样恐怖的力量。 而他要做的事,才刚到一半,如同神威降世,十八颗落御元磁珠拖着无数电蛇落地,就像是一道雷电组成的光柱,将大地翻飞,掀起了草皮。 正当朝圣的人们以为这是神罚的时候,眼前却出现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道雷霆组成的光柱像是无休无止,并且朝着一个方向延伸开去,远远望去,就像是上天以雷霆凝聚的手指,在这苍茫的毗摩质多原上画线,这条线从东至西,雷霆之后,留下的是一条冰雪消融的平整路面还带着暖人心脾的温度。 没了呼啸的大雪,人眼的可见度大大提高,这些毗摩质多原上的朝圣者们,便虔诚地向雷柱跪拜。 十八颗落御元磁珠在苍穹之上控制着雷霆,另外十八颗引动元磁雷柱消耗天空中的雷霆,唐罗便慢悠悠的控制着风暴一路向西,为这群虔诚的信徒开辟出一条真正的天路! 世上有没有神,唐罗不知道,但此时,毗摩质多原上的人们,敬他如神! 元磁雷柱与元磁风暴一路向西延展,沿途的所有信徒都朝着雷柱进行跪拜,口中念念有词,虽然唐罗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但不妨碍他心情好。 因为他已经看到,很多朝圣者已经将兽车赶到了这条雷柱开辟的道路上,他们欢呼雀跃,脸上终于不再是平静和麻木,而是平安喜乐,或许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可以走到目的地,或许是因为这神迹加强了他们的心情,但不管怎么样,唐罗从老天的手中,将这群人的性命救下。 元磁击雪,雷霆作道,与天斗,果真,其乐无穷! 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仰天咧嘴笑了笑,苍穹上元磁风暴的轰鸣声,更大了。 毗摩质多原上的神迹一直持续到了一千里外的,而之所以没有办法再次延伸,是苍穹上的雷霆耗尽了。 绵延数千里的雪云被元磁席卷一空,铸成了这千里的天路,而唐罗对落御元磁珠的掌控,也得到了巨幅的提升,如果说从西陵出来时他对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的掌控只是熟练的话,现在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也让他对这趟任务,更有信心了,毕竟勾陈这个身份,是他极为重视的东西,若是有败绩的话,面上实在挂不住。 抖开星袍,将三十六粒落御元磁珠收在袍中,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子落到了地上,迈步进入来到毗摩质多原的第一座大城——海得拉巴。 与一般的城市不同,这座非天一族的大城,是建在半山之上,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见那座宏伟的佛殿,金黑两色相间,宏伟、庄严、神圣。 而走进这座城市中,到处都是僧人与那群装束明显的磕头者,与唐罗想象的惨状不同,虽然这儿的人身上没有穿着华丽的衣衫,甚至连整洁都谈不上,可每一个与他眼神接触的人,都会冲他笑一笑,根本没有因为他这一身诡异的装饰而害怕。 很难想象,这是那个易怒好斗,心胸狭隘的非天修氏所统治的城市,直到唐罗碰见一位身着金文僧袍的貌似罗刹的男子。 二百零二章:冲突 这罗刹模样的男人是唐罗在进入毗摩质多原后见到的第一位凶境,而跟一般武者不同的是,这人体内流淌的不是单纯的灵力,而是混合了各种煞气的灵力,照理说体内蕴藏着这样庞大的煞气,就算是凶境武者也该性格暴戾,扭曲狂躁才对,但这男僧虽然模样丑陋,却是格外的平和,与沿途所有的人打招呼。 而这海得拉巴城中的所有人,在看到这男人时,都会虔诚地双手合十行礼,有的甚至跪伏在地,五体投地。 看上去,这个罗刹面貌的男子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但唐罗根本不知道,他满脸煞气的站在道路中间,时不时抬头看着周边的建筑,懊恼中有些迷茫。 虽然风媒已经将毗摩质多原的特殊性汇成资料给唐罗过目,但里头大多也是传闻逸事,顺带提了一句因为传承的关系,以至于毗摩质多原上的居民说的话会与官话有着些许不同。 这点儿早就在唐罗预料之中了,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这非天修氏竟然将文字都改得面目全非,站在海得拉巴城中,没有任何一个他能够认知的文字,任凭他如何延展六识,都没有听到一句官话。 明明中州才是官话的发祥地,此时却已面目全非,而唐罗身处异域城市,一时也抓了瞎。 正在唐罗思考的时候,那名罗刹模样的男人也发现了这个隐藏在面具之后的神秘人物,他走上前来,朝着唐罗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句话。 很显然,对方是在和他沟通,但唐罗莫名有些绝望,因为他根本听不懂,只能以灵力震荡声带,发出嘶哑的声音问道:“会说官话么?” 听到唐罗的话,罗刹模样的男子一脸迷茫,这样的表情,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唐罗并不想浪费时间,便打算离开。 可他刚走一步,便敏锐地感觉到整条街道的气氛都变了。 那群围观的百姓脸上满是惊恐与不安,好像在惊奇于唐罗的无理,而罗刹面貌的男子则是满面怒容,体内冲出一道凶煞之气,暗红色如同蛛网一般的纹路瞬间布满男人的脸,让原本就跟罗刹无异的面貌显得更加狰狞。 看样子,这家伙是想要对自己动手了,谁给你的勇气? 十二颗落御元磁珠瞬飞而出,三颗为一组,以元磁重力锁住了发怒男子的四肢,猛然间的男子还未从元磁锁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便被一把掐住了脖子。 一道比罗刹模样男子更加暴戾凶横的气息自唐罗体内涌出,蛮横地将对方周身的煞气撕碎,面具男子凶焰滔天。 罗刹模样的男子此时四肢被元磁珠锁住,气息又被压制,脖颈跟被眼前男子紧紧握住,再没有刚刚的蛮横。 也许是封闭的太久,受到的顶礼膜拜太久,让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该有多大。 作为刚达到修罗之境的非天,他又怎能感觉不到对方手中暗藏的强横劲力,只要一用劲,自己便会身首分离。 这种觉悟让罗刹模样的男子心生恐惧,眼中满是祈求讨饶的神色。 “传说非天一族好战且善战,看你这模样,我开始怀疑传说的真实性了。”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唐罗随手将男子掷开,收回了十二颗落御元磁珠。 罗刹男子一恢复自由身,便连忙后撤几步,一边揉着脖颈,一边叽里咕噜的说些什么,眼神闪烁。 尴尬的局面再次重演,而这一次罗刹模样的男子却难以维持高高在上的模样,很显然刚刚唐罗的凶狠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所以当身着星袍头戴面具的高瘦男子再次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僵立原地,好一会儿才敢回头。 唐罗可没有兴趣关注对方的心路历程,他现在满心满意地便是想要找到一个会说官话的翻译,虽然说从他打算来到毗摩质多原的时候就做好了对方不肯就强上的心理准备,但一路上看见那些虔诚的信徒们,还是让他态度软化了下来。 这些人不远千里万里,带着家人老小,带着所有家当,为的就是前来朝圣,这里的每一栋建筑,每一尊佛像,都是这些虔诚的信徒,一点一点儿建筑起来的,而他一旦决定动手,那么这壮丽的海得拉巴城和神圣的佛殿,便会永久成为历史。 毁灭永远比建造,来的更加容易,唐罗虽然穿得像一个反派,但他可不想肆意毁灭他人珍视的东西,因为这并不会让他快乐。 至于和罗刹模样的男子发生冲突这件事,说实话唐罗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他信步离开,却不知道刚刚的举动,在海得拉巴掀起了一股怎样的风暴。 海得拉巴城,壁舍内,一对兄妹正在房中叙话。 虽然房屋很简陋,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两人为数不多的家当整整齐齐码放着,浑然不似一般穷苦人家的脏乱。 男孩子是兄长,黑黑瘦瘦的,就像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长着一双明亮的眼睛。 妹妹倒是白白净净的,像是大家闺秀胜过贫穷的信徒。 “阿妹,柯戮嗒大师此时就在城内,今次若能被选上圣女,就能和他一起去到内德,侍奉神像,聆听护法神的教诲,这样来世便能投生非天族,阿妹,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男孩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似乎有光,自豪之情溢于言表,虽然说的是鼓励的话,但在他的眼中,在没有比自己妹妹更适合成为圣女的人了。 但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几乎在男孩的话刚说完,便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 “阿哥,桑露不想去选圣女,桑露还没有准备好,不如,下次吧?” “什么下次!”男孩急了,气道:“三年前你就该去选圣女了,却说没有背熟经书,怕亵渎了护法神,可阿哥知道,你只要听过一次的经文便能记住,两三次便跟熟背,你是天生便该成为圣女的人。上次阿哥依了你,这次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了!” 二百零三章:兄妹 “阿哥,不是的。” 小姑娘抽泣着,拉着哥哥的衣角悲声道:“桑露不想走,桑露不想成为什么圣女,不想服侍神像,往生飞天。桑露就想跟着阿哥,要是以后阿哥有嫂子了,桑露就睡到柴房去,不要赶桑露走好不好。” 黑瘦的小子看到妹妹抽泣的模样,心疼的直抽抽,但他知道,只有成为圣女,才是妹妹唯一摆脱今生孽业的路,他上辈子是个强盗,不知杀了多少人,所以注定三世贱民赎罪,连佛殿都不能入,但妹妹不同,妹妹是莲花投生,注定是要成为圣女的,不能跟他蹉跎在贱民堆里! 那些街上的坏小子们这些日子总在打听妹妹的消息,如果让他们看见自己美丽善良的妹妹,天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似妹妹这样纯洁善良的人,就该活在内德的神庙中受到信众膜拜,而不是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必须要将妹妹送出去,送到内德! 想到此处,男孩咬着牙将心中的不舍生生压下,决然道:“明日便是选圣女的日子,阿妹早点休息!” 言罢,男孩便抽出枕边的弯道,离开了内屋,门帘落下的时候,隔断了里头的呜咽声。 突然,一道轻不可查的铃声传来,男孩悲伤的面容一下子变得冷酷,将弯刀无声地抽出,整个人如同青烟一般飘到了门后,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东智,东智。”门外响起了伙伴压低的声音:“酒馆里有个人要找会说官话的向导,这活你接不接?” “接!”随着斩钉截铁的话语,壁舍的门被打开,黑黑瘦瘦的小子一边收刀回鞘,一边闪身而出,刚一出门便将房门紧紧锁上,还挂起数把大锁。 “东智,每次看你出门都将房门死死锁住,是怕自己的老婆本被人偷走吗?” 确认将门彻底锁好,被唤做东智的黑瘦小子将弯刀插入腰带,回头淡淡道:“是我房里的机关太多,怕那些不知死活的小贼误入,我可没有多余的被褥。” 刚刚还在调笑的小伙子吓得缩了缩头,咂舌道:“你这家伙,真是太狠了。” “在这片地狱里,不狠便活不下去!”黑瘦小子将弯刀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拍了拍后抬头道:“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将这样的好活交给我,不去孝敬你师父吗?” “啊哈哈哈,好活计当然要紧着你..” 话未说完,便是弯刀出鞘,寒光照眼,年轻人眼睛下意识的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只感觉半边脖颈冒着凉气,一把磨得蹭亮的弯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还有黑瘦小子如鹰隼般狠厉的眼神。 年轻人梗着脖子讨饶道:“东智,有话好好说,你把弯刀放下,这刀太利了,我的脖子都要被割破了。” 黑瘦小子面无表情,将弯刀紧贴年轻人喉颈,冷冷逼问道:“说实话,酒馆里明明有会说官话的人,为什么特意来找我?” “我说,我说,你先把刀放下!”年轻人连唾沫都不敢吞咽,倒豆子似得将酒馆中的情况说出:“今天早上城里来了一个头戴面具的外乡人,与柯戮嗒大师起了冲突,听说柯戮嗒大师被他制服了,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天知道这人是怎么找到我们酒馆的,偏偏他还知道我们这儿有说官话的人,说要找个向导翻译去内德,但你也知道,我们都是贱民,哪里能靠近圣城,而且这人连柯戮嗒大师都敢动,说不定要去圣城做什么坏事。所以酒馆没有一个人敢接这个生意,但这人实在太可怕了,气势就像魔鬼一样强大,压得人肝胆俱裂,我实在熬不住了,就说认识一个会说官话的人。” “你们的命是命,我的就不是?”黑瘦小子将弯刀收回,不解道:“你看着也不像蠢货啊,既然出来了干嘛不跑,你还真把你那便宜师父当爹了?” “东智哥,不是我不想跑啊,你看看天上。”年轻人哭丧着脸指了指天上,黑瘦小子仰头看去,两颗落御元磁珠正飘在两人头顶。 黑瘦小子心中一惊便想避开,却发现其中一颗死死跟着自己,正想找地方隐蔽,一道电弧落在自己脚边,击出一个地洞。 “东智哥,别跑了,我都试过了,这珠子比人还灵活,我亲眼看着它洞穿了这么厚的石板。”年轻人哭丧着脸比划着:“半个时辰我们要不回去,就永远不用回去了。” 东智面色铁青,这才知道眼前的伙伴引了怎样的祸事给自己,那面具怪人既然能制服柯戮嗒大师,要杀他们就跟碾死两只蝼蚁没有区别。 两个绝望的年轻人最终还是没有尝试拼命的勇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进入酒馆,刚一进门,便是一股凉气从脚心窜起,直冲头顶。 酒馆中横七竖八躺着海得拉巴中的狠角色,而那头戴面具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便坐在满地的“尸体”中间,望向了两人。 “你就是向导吗?” 生涩如金属刮擦的声音听得两人头皮发麻,黑瘦小子脑袋一片空白,双腿不可控的颤抖,小腹一股暖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张开嘴,却只有抽吸和牙齿打颤的声音。 没有得到回应的唐罗不满地皱眉,若是能听懂自己的话,多少有些表示啊。 东智几乎能看出勾陈面具后面那个男人的不满,可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喉中只有“嗬嗬嗬”的声音。 要被杀死了,要被杀死了!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了,我要是死了,谁来保护阿妹! 不知哪儿生出一股气力,黑瘦小子死死憋出了两个字:“是..我!” 突然,周身的压力全都不见了,两个年轻人就像是从被水中打捞起一样,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活..活下来了吗? 两人心中不禁这样想到,却没有一个敢抬头,这陈横一地的尸体实在太过惊悚,远超他们对凶狠的认知。 仅是找向导不成便要杀一屋子的人,这面具男究竟是个怎样的魔鬼啊! 就在两人腹诽的时候,青年人的便宜师父小腿突然抽了抽,竟挣扎地想要爬起。 二百零四章:圣城 “不..不是死了吗?” 年轻人惊悚的扭过头,想验证下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却发现了黑瘦小子同样震惊的脸。 陆陆续续的,陈横于地上的尸体纷纷爬起来,但都跟两个年轻人一样,卑微地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被灵压弄昏过一次的他们,自然明白面对的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子背靠在木椅上,上下打量着年轻的黑瘦小子。 依稀能够看出来,这孩子的五官与毗摩质多原的原住民还是有点区别的,黝黑的皮肤倒更像是日晒而不是天生,这儿的人眼睛大多都是棕色的,而年轻人的眼睛却是明亮的黑色,这让唐罗莫名有些亲切。 “你是中州人?” 沙哑的声音响起,惊得黑瘦小子浑身一个激灵,忙答道:“小人母亲是中州人。” 原来是个混血,难怪会说标准的官话。 唐罗恍然大悟,又将目光移到了男孩的右臂上,以他的眼力和武学造诣,从年轻人一进酒馆他就已经看出来,这小子是个用刀的高手,最起码也是狠狠苦练过刀术的人,他右手虎口的茧子一直延伸直食指的指尖,这是长期使用刀镡(xin2)发力所致。 下臂粗壮有力,上臂却绵软如絮,加上腰间插着一把弯刀,可以想象年轻人一定擅使快刀,特别是拔刀之后的第一斩,定然迅若疾风,与并排跪着的那个只会几手粗糙拳法的年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了个会说官话的向导,总算不用跟个聋哑人一样了,唐罗很是满意,站起身形道:“既然如此,便随我走吧。” 听到这话,黑瘦小子脸色一下变了,抬头颤声问道:“去..去哪?” “内德。” 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越走越近,黑瘦小子心里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却还是强忍着恐惧问道:“现..现在..就去么?” “当然。” 头戴面具的男子已经走到黑瘦小子身边,仰头望去只能看见勾陈面具上面两颗古井无波的眸子,冷库地仿佛九幽降世的冥王,就像钢刀刮在生铁上的沙哑声音响起:“站起来。” 黑瘦小子双腿打着摆子站了起来,便被一只大手搭住了肩膀,面具男子的手掌很大,大到五指一合便抓到了腋下,扣住了整条臂膀。 抓住黑瘦小子臂膀的黑袍人随手朝酒馆里丢下一袋钱币,转身便离开了酒馆,也让酒馆里头的人生出一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抓着黑瘦小子的唐罗一走到屋外,便御空而起,朝内德城的方向飞去,速度快得惊人。 手中的黑瘦小子在经过刚刚飞天的一阵茫然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放开我,放开我,放我下去,我不能走!我现在不能走!” 可任凭他如何挣扎,扣着他右臂的手掌却纹丝不动,就像铁铸的枷锁一般,唐罗扭头望了眼黑瘦小子,沙哑道:“现在放手,你便会摔死。” 此时两人正在离地数千丈的高空之上,区区凡境修为的小鬼,从这样的高度落下,只会摔成肉泥。 但黑瘦的小子仿佛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事,竟生生战胜了对唐罗的恐惧,咆哮道:“摔死也是我的事,你放我下去,我不给你做向导了,你放开我!” 唐罗在空中定住身形,将手中的黑瘦小子提到面前,好奇道:“你不怕死么?” “不..” “嗖~” “啊~~~~~~~~” 面具男真正放手之后,快速坠落的黑瘦小子还是恐惧地大叫,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冷风如钢刀一般刮在脸上和身上,随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恐惧也越来越大。 恐惧,彷徨,无助,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冷库的面具男真的会说放手就放手,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悔意。 他不是后悔让面具男放手的决定,而是恨自己愚蠢,出门时上了好几把大锁,闭锁的出入口只有那一个,房间里藏着的粮食和水,最多让人活十天,要是阿妹不知道自己死了,傻傻的在家等,粮食和水耗尽了,可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东智痛苦的把眼闭上,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或许这就是天神给他的惩罚吧,上辈子是个强盗的他这辈子应该当个本分的贱民,为海得拉巴城献出自己的一切,自己却不甘心,偷练禁术背弃神灵不说还犯下了很多杀戮,或许自己这条性命已经不足以抵偿罪孽,所以才要殃及自己那无辜的妹妹。 “万能而慈悲的阿修罗神呐,请倾听我卑贱的请求,愿用九世贱民之身,换取阿妹一条生路!” 死到临头的黑瘦少年不由地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神灵能够听到他的祈求,而在他完成祈祷后,竟然发现自己身体真的变轻了,轻得好像是一片羽毛,随风荡漾。 “难道阿修罗神竟真的听到我的祈祷了吗?” 黑瘦小子惊喜的睁开眼,却是一惊。 哪有什么阿修罗神,眼前只有一位头戴勾陈面具的怪人,而自己周身,则是漂浮着八颗湛蓝色的落御元磁珠,它们四上四下,等长相对,聚成一道方形的光幕,而自己则漂在光幕里头,仿佛没有重量。 低头看去,他此时离地不足一丈,这奇妙的感觉让他大感新奇,突然,自身的重量突然回归,原来是八颗元磁珠散开,光幕消失,他怪叫着一屁股摔进了雪地里,发出一声闷哼。 艰难地从雪地中爬起,便看见面具怪人安然落地,沙哑的声音响起:“都要摔成肉泥了还不呼救,看来你真的不怕死。” 顾不得擦去衣领中的积雪,黑瘦小子跪伏在地,讨饶道:“大人,酒馆里也有懂官话的人,小子给您指出来,您让他们当您的向导行吗,小子今天真的不能去内德!” 死里逃生的黑瘦小子完全不复刚刚的勇敢,因为在落下的时候他突然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死了,桑露会以怎样悲惨的方式死去,他绝不能死,他得去给阿妹开门! 唐罗低头看了眼黑瘦小子,淡淡道:“酒馆里会说官话的人,只剩你一个能说话的了。” 二百零五章:克拉霍神庙 唐罗低头看了眼黑瘦小子,淡淡道:“酒馆里会说官话的人,只剩你一个能说话的了。” 他又不蠢,哪怕一些人装着不会说官话,他也能想到办法诈出来,可是那些人一听到他要去内德城,便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追问下才知,原来内德是毗摩质多原的圣城,只有贵人、非天、僧人可以靠近,贱民想要靠近,除非是成为某个贵人或是非天的奴仆。 而酒馆中的人全都是贱民,根本不能靠近内德城,本来唐罗是想强行带个人走的,却发现自己刚要动念,那个会说官话的人就以灵力撕碎了自己的声带,接着,便是另外几人的有样学样,这才气得唐罗将他们生生震晕过去,所以此时,黑瘦小子已经成了唯一能做他翻译和向导的人了。 可这小子哪知道这些因果,听完唐罗的话后浑身哆嗦,颤声道:“你..您把他们舌头割了?” 头戴勾陈面具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有那双平静如水的眼睛俯视着自己,东智咬咬牙道:“那...您也将我舌头割了吧!” 只要能把门打开,让阿妹明天当上圣女,今后成为哑巴又能如何。 唐罗听着东智的请求顿时有些好奇,这人很显然是怕死的,不然也不会一进酒馆就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而他之所以敢在天上朝着自己咆哮,落地后请求割舌,无非是因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守护,这可和他在酒馆里知道的东西不太一样。 “酒馆里的人说,你自幼父母双亡就连唯一的妹妹也因为受不了贱民生活的贫困,跑出了海得拉巴。所以只要能挣钱,你什么都肯干,别人是害怕被贵人惩罚不敢离开,你一个无牵无挂的孤儿,为什么不愿意走这一趟呢?” 唐罗好整以暇地问道,面具后的双眼带着几分玩味,沙哑道:“难道,这城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人和事? 东智脸色一下子变得惨败,连连摆手道:“没..没有,没有什么牵挂,就是小子想到家中还有一些金币,想着这次去内德城要是被人一定会被城内的贵人抄家,这才着急忙慌的,冒犯了大人!” 本以为这黑瘦小子机灵,但看他着急想出的借口却是这样错漏百出,如果真正只是为了些许钱财,又哪能像他这般舍生忘死,看来这家伙家中一定藏着很重要的人或事。 面具后头的唐罗突然笑了,打算调戏一下这个满嘴瞎话的小子,沙哑问道:“你家中放了多少金币?” 东智心中一凛,没想到唐罗竟会追问这样的细节,仔细想了想对方刚才离开酒馆时轻松丢出钱袋,咬了咬牙道:“这些年小子在家中存了数千金币,还有两根金条,请大人...” “那不用回去了。” 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东智的话,然后就是硬物坠地的声音。 “噹、噹噹、噹噹噹。” 月光下的雪地明亮如昼,金灿灿的光芒几乎闪瞎了东智的眼,数十根小臂粗的闪亮金条便堆放在他的面前,他这一生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更重要的是,面具怪人究竟是从哪掏出的这么多金子。 “和我去内德,这些金条便是你的。”沙哑的声音蛊惑道:“有了这些钱,你便可以去另外一座城市重新开始,听说在毗摩质多原上,只要在神庙捐足够多的钱,便能洗清前世的罪恶,贱民可以成为贵人,贵人可以成为非天。这些金子,应该足够你跃升阶层,怎么样,现在能走了吗?” 东智被自己找的借口堵死了,如果真是因为钱的话,那么他此时应该将这些金条搂在怀里,可他只是想给阿妹开门啊。 用力一个头磕在地上,东智咬着下唇,心中天人斗争,他不敢将妹妹的消息透露给眼前的面具怪人,更不敢就这样跟着他离开,因为一个谎言而又陷入死局,他现在只想一刀杀死自己。 “怎么,是嫌不够多么?”唐罗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满道:“还是说,要回去拿钱,只是借口?” 狂暴的气势再次升起,将周围的积雪排开,压得东智几乎喘不过气来,那种肝胆俱裂的震颤和恐惧,再一次萦绕在他的心头。 走投无路的东智只能实话实说:“求求您,让小人回去一趟,之后我就跟您去圣城,死在那里都可以!” 压在身上的气势突然散去,头顶上传来沙哑的声音:“这样的要求,你应该在酒馆里就提出来。” 东智抬起头,泪流满面的望着面具怪人,不敢置信。 再一次被抓着肩膀冲天而起,而这次,东智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其实仔细想来,这面具怪人的气势突然吓人,并未做什么过分的事,酒吧里的人都好好活着,对方还在临走前丢下了一袋钱币。 想到这里,东智突然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大人,您去圣城城干什么啊?” 声音被疾驰的寒风吹散,东智以为对方听不到自己的话,却在不一会儿听到了回答:“去看阿修罗神像。到了!” 东智往下看,两人竟然又回到了熟悉的海得拉巴城外,而他则还没回过神来。 想起刚刚差点丢了性命,他不禁悲从中来,哀声道:“大..大人,如果只是想看守护神像的话,海得拉巴就有啊!” 东智手指着庄严雄伟的克拉霍神庙,朝唐罗委屈道:“这神殿里供奉着佉罗骞驮护法神像,您要是想看的话,明日圣女大典之后便能通过捐赠参观,干嘛跑去内德城啊!” “嗯!?”唐罗有些不解道:“不是说阿修罗神像只有内德城中的维塔神庙里有么?” 东智耐心地解释道:“您来到海得拉巴,一定见过很多朝圣者与苦行僧吧,他们都是不远万里,从毗摩质多原的各个部落赶来朝奉的,为的就是参拜佉罗骞驮护法神,如果幸运的话,或许能碰上神庙开放,这样就能进入神庙参拜,如果极其幸运的话,甚至能够得到守护神的加持!” 二百零六章:牵强附会 虽然早就预料到风媒拿到的情报会和现实所有出入,但出入那么大还是有些令人意外,这让唐罗差点转不过弯来。 而东智一看唐罗沉默,便又吓得不敢言语,就连呼吸声都放的极轻,心中想着,好不容易回到海得拉巴,要是不小心激怒了面具怪人,对方一怒之下将自己杀了可就坏了。 长期混迹在贱民地狱的东智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对错从来都不重要,拳头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毫无疑问的,面具怪人的拳头,强得实在惊人,就像传说中的神邸一样。 正在东智惴惴不安的时候,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只有平淡与从容。 “克拉霍神庙,明天会开放么?” “会的,会的!”东智忙不迭地解释道:“明天是柯戮嗒大师的神像入庙并选圣女的大日子,就连贱民都能匍匐在克拉霍神庙的台阶下祈祷,何况是您这样的贵人。” “神像?圣女?”唐罗沙哑的声音里满是戏谑:“柯戮嗒不过是刚刚成就神魂的非天,便要将他供奉在神庙中顶礼膜拜么?” 东智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就像是人生最重要的事物受到了侮辱,右手不自觉的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气得发抖,颤声道:“我知道你很强大,但也不该侮辱被护法神认可的新神,你真以为柯戮嗒大师是不敌你才被制服的吗!” “不然呢?” “凡人永远不知道真神的伟大,所以才会口出狂言!因为克拉霍神庙将要开启的缘故,草原很多部落都来海得拉巴朝奉,想要得到护法神加持,但护法神不喜欢人心的贪念,便降下连绵数千里的大雪,阻断朝圣之路,只许受到庇护的僧侣和非天前来海得拉巴,可柯戮嗒大师刚刚成为新神,胸中有无限的慈悲,他不忍心看那些前来朝奉的信徒死在草原上,便不惜以神力与神位为置,祈求上苍,降下神雷!” 东智的眼中满是狂热,好像柯戮嗒大师的神迹给了他无限的勇气,他的身体不再颤动,就连恐惧也消散了大半,昂着头朝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子,坚决道:“你进入海得拉巴时,一定在草原上看到了那一条绵延千里,焦黑而温暖的天路,那便是柯戮嗒大师耗费无尽神力铸成的,所以,即便大师此时耗尽了神力,不再是神,也会被铸像供奉进神庙,受信众无限世的膜拜,而你,不过是乘人之危!若是你提前几日达到海得拉巴,柯戮嗒大师一道神雷便能裁决你!” 在庄严神圣的克拉霍神殿的注视下,唐罗沉默许久,而因为头戴勾陈面具,只有双眼裸露在外的缘故,东智自然也没有看见面具后头那个满是戏谑的笑容。 而沉默的气氛下,刚刚还扬着头的东智突然一阵心慌,挺直的腰杆缓缓佝偻,原本坚定的眼神也开始闪烁,因为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站着的,究竟是个怎样强大的人。 以唐罗的器量,当然不会和一个小鬼置气,之所以沉默只是因为对柯戮嗒牵强附会的能力赞叹,加上小家伙一脸护犊子的坚定表情,让他觉得特别复杂。 就像是你看着一个人,很坚定的相信某一种愚蠢,又不忍心戳破的心疼,所以唐罗强忍着笑意问道:“你说,海得拉巴城外延绵千里那条天路,是柯戮嗒弄出来的?” “当..当然!”东智又被吓了一个激灵,却还是强撑着道:“这些天城中都传遍了,更有不少亲眼见到神迹的信徒已经抵达海得拉巴,他们都是亲眼见到护法神的影像曾在雷云中出现的人。明天在大典上,会在神灵的见证下将事实说出,我可以翻译,到时你就知道,柯戮嗒大师有多伟大了!” 藏在面具后头的唐罗又笑了,发出金铁交戈的刺耳声音:“哈哈哈,那明天可真得好好听听,这柯戮嗒大师有多伟大了!进城吧。” 跟一个信徒是说不清楚道理的,就算唐罗真以元磁风暴落下雷来,在东智眼中也不过是模仿的手段,因为他已经先入为主的将这天路当成柯戮嗒的杰作,加上一些可以将任何事都扯成神灵赐福的愚蠢信徒,要能用说话扳回来那才真是奇怪了呢。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唐罗也已经发现了,这海得拉巴城中的平民虽然活得很艰难,却一个个都有极强的信仰,这种人哪里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根本就是见了黄河都会以为是错觉,要以身探险的勇者啊。 唐罗可没功夫和一个半大小子探究这种问题,愚蠢就愚蠢吧,他要的只是个翻译,又不是收徒弟。 东智不明白为什么唐罗没有生气,还以为是自己说出的“事实”震惊了他,对柯戮嗒大师更加敬重了。 两人迈步走入城内,刚走了不久,东智便拉着唐罗的星袍停住了。 “怎么了?” “不能再往前面走了。”东智指了指一街之隔的崎岖小道,畏缩道:“我们从这儿走,往外城区绕一下,便能越过贵人区,回到我家。” 唐罗撇头看了眼东智手指处肮脏崎岖的小路,又看看面前平坦的大路,伸手指了指北边的那片山壁道:“你的家不就在那片山壁处么,为什么要从西边走。” “那里是非天与贵人居住的区域,贱民禁止进入,如果被发现了,他们会将我贬为奴隶,到时我就不能做你的翻译了。”东智缩着脑袋解释道:“我们从小路走,也很快的。” “呵。”唐罗轻笑一声道:“海得拉巴城内,没有值得我回避的存在,你既然是我的翻译向导,便也再没有可以禁制你的法条,就从这儿走。” 东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双腿的,只感觉有一股力量推着他的后背,让他一步步地靠近海得拉巴的贱民禁区。 那富丽堂皇的建筑和往来衣着华贵的人们,都跟他这破落肮脏的贱民格格不入,使他自惭形秽。 二百零七章:地狱 这片繁华之地,是护法神在人间设置的乐园,只有纯洁的非天与投生贵人的信徒才能安心享乐,像他这样的贱民,便是看上一眼都是亵渎,那些日夜护卫着此处的神卫会将他逮捕,然后贬为奴籍,给不知道哪位贵人当牛做马。 东智便是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走在这条繁华的大道上,然后,他便看见一队神卫上前,再然后,这队神卫突然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沿街的贵人们惊呼一声便躲进了房屋中,繁华的大街上一下子便只剩下他和面具怪人的脚步声,东智痛苦的闭上了眼,觉得下一刻便是他被审判的时间。 而唐罗很显然没有这个觉悟,他正指着街边那些与壁舍风格截然不同的华丽楼房与东智闲聊道:“你知道这幢建筑是属于谁的么?” 东智强忍着要哭出来的冲动,心灰意懒道:“这儿的一切,都是属于护法神的。” “就当这都是护法神的,可为什么是这些人在住呢?”唐罗沙哑的声音戏谑而轻蔑:“你说你是贱民,这些人说自己是贵人和非天,这些又是依据什么定的呢?” “当然是按照前世的罪孽定。”东智解释道:“我上一世是个强盗,所以必须用三世贱民之身赎罪,而这些贵人,上一世可能是苦行的僧侣,可能是虔诚的信徒,所以他们一生下来便能住进护法神安置的乐园中,享受一生的安乐。” 东智眼中满是笃信和向往,看得唐罗哑然失笑:“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当然是玖嗒大师,他是海得拉巴的圣僧,护法神在人间的义人,将一生都献给了护法神,没有成婚,没有子嗣。所以护法神赐下神通,准许玖嗒大师看到前生后世,他既然说我是注定的贱民,便绝不会有错。” …… 酒馆中,贱民区的狠角色们正为争抢唐罗抛下的那袋金币大打出手,而最早苏醒过来的噶答尔却给年轻人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溜出门外。 一出门,噶答尔便悄悄将酒馆的门掩上,朝徒弟低声喝问道:“死小子,你离门更近,看见那面具怪人带着东智往哪去了吗?” 年轻人一缩头,呐呐道:“朝圣城方向去了,师父,我们干嘛不在酒馆里头抢金子,你不说这些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吗?” “蠢材!”噶答尔一巴掌打在年轻人脸上,怒声道:“要不说你是个蠢货呢!” 年轻人捂着红肿的左脸委屈道:“师父干嘛打我。” “动动你的脑子!”噶答尔一指头戳在年轻人的脑门上:“自从几年前东智家的那朵莲花跑了,那小子后来接了多少活计,但你看他有吃啥用啥吗,这小子死憋着一口气,要攒钱赎罪成为贵人哩!” “这样嘛?”年轻人惊讶的张大了嘴,震惊于那个和自己同岁的少年伟大的梦想,因为他知道,想要赎罪需要多少金银。 “那口袋里,了不得也就四五十枚金币,还要跟那群疯子争抢,若是伤了用来治伤都不够!”噶答尔眼中流露睿智的光芒,决然道:“快去找把斧头锤子,我们去东智家!” “去东智家干嘛?”年轻人揉着脸,不解问道。 “pia!” 噶答尔又是一巴掌甩在了他的右脸,怒声道:“蠢货,快去找!” 双手捂着脸的年轻人显然被打怕了,也不想再问,连忙跑到酒馆一旁的柴房里,拿出了砍柴用的斧头和石锤,跟着噶答尔便往东智家跑。 两人跑到了东智家门口,年轻人一看被数把大锁封住的舍门便犯了难,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短斧,石锤,怯声道:“师父,这东智家上了那么多门锁,一时半会儿我们也打不开,听说他房里还有很多机关,要不,算了吧?” “这些话,也就骗骗你这样的蠢货怂包!”噶答尔一把抢下年轻人手中的短斧,往手上啐了口涂抹后紧紧握住,高高扬起道:“如果真有机关,哪用得着这么多把门锁,分明就是里头藏了那小子的所有积蓄,到时候师父买个婆娘,也让你乐呵乐呵!” 说话间,噶答尔奋力一挥,短斧落下,斩断了一条锁链,斧刃嵌进木门里,却发出金属碰撞之声。 原来这木门中竟隔了一块铁板,噶答尔不惊反喜,兴奋道:“还真是让老子猜着了,若不是藏着大钱,又怎会加固门房,看老子的披风乱斧!” 嗅到浓浓金钱味道的噶答尔奋力地挥舞短斧,将门锁一把一把地斩断,当最后一把门锁落下的时候,他抬脚踹开了东智的家门。 露出了里头整齐的摆设和干净的家具,特别是龛中的神像,更是被擦拭的一尘不染。 噶答尔上下打量了一番,疑狐道:“这么干净的屋子,是东子那野小子的?”抽鼻子嗅了嗅,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雅香气让他眼中淫光大做:“就说这小子钱财都用道哪儿去了,原来是买了个婆娘!还锁起不肯见人,合该老子今日有福!” 将短斧递给年轻人,噶答尔说道:“给老子在外头守着,一会儿也让你乐一乐!” 年轻人接过短斧,涨红了脸道:“师..师父,我们不是来找钱的吗?” “找钱?对!你就在屋外找钱,师父进屋找!” 说着,噶答尔便搓着手进入内屋。 当东智带着唐罗回到壁舍的时候,便看见散落一地的门锁,和坐在门槛上的年轻人,东智只感觉头脑嗡得一声,不要命似的冲了上去,沉重的脚步声引得年轻人抬头,还未做声便被弯刀劈碎了脑袋。 一脚将尸体从弯刀上踹下,东智冲到了房中,却被打飞出来。 噶答尔看了眼被劈死的徒弟,朝着倒在雪地里的黑瘦小子破口大骂道:“你竟然杀老子徒弟,好一个心狠手辣的贱种!今天你要么将婆娘送给老子,要么赔五百金币,不然这事儿完不了!” “我杀了你个老贱种!”东智从雪里爬起来,愤怒的向噶答尔冲去。 二百零八章:死战 噶答尔看着疯了一般冲上来的东智,不屑地啐了一口,脚尖一挑便将短斧送到手上,斧刃自下往上划出一道半圆,正好挡在东智斩来的弯刀上。 一般来说,自上向下的斩击通常要比自下而上的更强,况且东智含怒出手,力道比平时更猛三分。 但终归是修为差距太大,加上黑瘦小子本身营养不良,看似刚猛的一刀不但被噶答尔以短斧破去,那斧刃更是带着余力将他挑起,重重的摔在远处的地上,扬起漫天雪尘。 “呸。”噶答尔啐了一口,将短斧架在肩上,不屑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刀术,也配跟老子过手,老实将婆娘交出来,爷就放你一条生路!” “咳!”东智咳出一口血水,随手一抹嘴角便站了起来,一式旋转纳刀将弯刀收回腰间的鞘内,左手握着刀鞘,右手握着刀柄镡处,摆出了一个将欲出刀的古剑势,眼神犹如鹰隼,满是坚定冷漠。 从噶答尔刚刚的话中,他听出了最重要的信息,自己那聪明的阿妹应该是在噶答尔断锁时躲进储粮水的暗道里去了,并未受到伤害,这让他瞬间恢复了冷静。 刚刚短暂的交手已经让东智明白,眼前的噶答尔却是他遭遇过的最强者,不管是力量还是技法上,都远胜于他。而他修炼的剑术残篇,光有剑势没有招式,他唯一制胜的希望,便是凭借自己领悟的拔刀术,看看能否反败为胜。 而东智的郑重肃杀也让噶答尔感受到一些压力,但自恃修为碾压的他当然不会将一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只是向来的狡诈还是让他想找些招式之外的优势。 只见噶答尔一边以轻佻的步伐不断调整角度靠近东智,一边口中还说些有的没的进行挑衅,但不论他如何努力,东智都是那一副冷静至极的模样,唯有那双犹如鹰隼的黑瞳,死死的盯着噶答尔的脖颈。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东智突然一个箭步上前,腰间弯刀突然出鞘,快得就像划过天际的流星,噶答尔几乎是看到东智上前的第一秒,便将短斧横到了自己脖颈,但在东智弯刀出鞘的那一瞬,突然灵光一闪,将斧刃下移一尺,跄跄挡住了那道白痕。 原来东智瞄准咽喉只是假象,他真正的目标是噶答尔的胸膛,只是小聪明终归顶不过实打实的修为,快若闪电的弯刀终是被斧刃挡下,而噶答尔含怒的一脚,却正戳到东智的胸膛。 “铛啷啷。” 弯刀落在地上,东智被一脚踢飞三丈,狠狠地摔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 刚刚经历生死一线的噶答尔拭去脑门上的虚汗,弯刀捡起弯刀,对挣扎着想要爬起的东智阴狠道:“小小年纪就这样阴险狠辣,若是再放任你几年,老子还真不一定能遭住,但今天,你必死无疑,阿修罗神也救不了你!” 从东智一刀斩死坐上门上的年轻人冲进房里,到他被噶答尔打出来,再到两人一番生死搏杀,说起来也不过十数息的时间,而两个眼中只有对方的人,显然忘记了,这儿还有个身着星袍头戴面具,但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唐罗。 他本来以为,名叫东智的小家伙应该苦练了门不俗的刀术,对付那个凡境巅峰的中年人应该不成问题,但谁知道这小子光有架势没有招式,胡乱劈砍就跟初学者没有任何区别,身为一个刀客,竟然连自己的刀都握不住,就连那手拔刀术都像是野路子捣鼓出来的残次品,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生死搏杀,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武道大昌一千年,人族竟然还有武道如此落后的地方,这不是搞笑么。 “还能不能站起来?” 不耐烦的唐罗终于开口了,沙哑的声音响起,将噶答尔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双腿就是一软,手中的武器“铛啷啷”坠地,跪倒在地的噶答尔瑟瑟发抖,如同看到虎豹的羊羔。 东智扭头看看面具怪人,又看了看三丈外跪伏在地的噶答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决然,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踉跄着向噶答尔走去。 噶答尔自然是听到东智的动静的,但在唐罗的面前,他却是动也不敢动,酒馆里头发生的事情,早已将他所有的勇气耗尽,在他眼里,那个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人,是只有阿修罗神能够与之匹敌的魔鬼,他根本生不起反抗之心。 东智踉踉跄跄的走到噶答尔身边,一把抄起地上的弯刀就向他的脖颈斩去,而到了生死关键时刻,噶答尔再一次战胜了心中的恐惧,抄起短斧便向上撩去,在东智弯刀劈下之前,他这短斧定能将对方开膛破肚,而他最多被砍伤肩膀。 可当他刚刚抄起短斧,便被一股强横的灵压摄住心魄,无法动弹,浑身就像冻僵了一样,艰难的将目光抬起,只看见勾陈面具后面那双涌动无尽冷漠的重瞳。 弯刀利落的斩下,鲜血自脖颈涌出,噶答尔飞起的头颅上,只剩不甘和怨愤。 手刃噶答尔的东智像是了了一桩心事,重重的坐倒在地,拄着弯刀狠狠地喘了两口粗气,然后连滚带爬的冲进屋里,翻开了内屋的床板,露出了底下黑洞洞的窖洞。 将逆行而上的气血吞下,东智柔声地呼唤道:“阿妹,阿妹,没事了,可以出来了。” 躲在黑暗窖洞中举着短匕惴惴不安的桑露一听到哥哥的声音,眼泪便忍不住流了下来,将匕首一丢,便爬出了窖洞,看到满脸血迹的兄长,慌忙抽出一块帕子,心疼道:“阿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将两个强盗杀死的时候受了点小伤。” 东智大喇喇道,仿佛杀死噶答尔只是挥挥手一般轻松。 男人总愿意在家人面前展示自己强大一面,却对些辛苦与险死还生只字不提。 就在两兄妹庆幸的时候,屋中突然想起了第三个声音。 “原来这就是你比生命还重要的事儿啊。” 二百零九章:邪魔授技 听到声音的两兄妹具是一惊,扭头看去,一个头戴面具的高瘦男子正倚着门框,眼中满是笑意。 东智下意识的便拦在了桑露面前,并将手中弯刀横在了身前,眼中满满的戒备。 “阿哥,他是你的朋友吗?” 桑露看着哥哥戒备的模样,探出头来小心地问道,眼神中满是好奇。 在海得拉巴城中,两兄妹都是用官话交流,从某种程度的意义上,这样可以尽量保证兄妹两谈话的隐秘性,很显然,桑露忘记了,刚刚唐罗说的也是官话。 东智此刻哪还有力气回答妹妹的话,他已经陷入到无边的恐惧当中,如果说面对噶答尔他还能提起死战的勇气,那么面对唐罗,便是一万个他也无法撼动分毫,但凡对方有一丝恶意,自己守护了十年的妹妹便会遭受危险。 这种无力与痛苦啃噬着东智的心扉,让他无比憎恨自己的弱小。 而唐罗看着东智的模样,却是有些欣赏,明明心中无比恐惧,却还敢拔刀挡在妹妹身前,这种信念才配称作勇气。 所谓勇者,不是不会害怕,而是明明害怕,却还要去做的勇敢。 难得碰上一个勇者,唐罗突然想试试,这个小家伙勇敢的极限在哪里,所以他开口道:“你竟然有这样一个妹妹,真不错。将她献给本座,本座会许你无尽荣华富贵,无法想象的武力,超越非天的权利,如何?” 东智的脸整个僵住,一股寒气自心底涌出,直冲天灵,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真的出现了,面具怪人在看到自家阿妹的绝世容颜后,起了色心! 绝望,无力,恐惧,东智将手中弯刀一丢,跪倒在地,用力地磕头,祈求道:“大人,求求您,放过我妹妹吧,她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明天她便要参加庆典,将今生献给神灵,求求您看在护法神的份上,放过她吧。” “砰、砰、砰!” 但凡有一丝取胜的希望,东智也不会直接将弯刀丢下,正是因为他知道与面具怪人之间的差距,才会抛下所有尊严,卑微的磕头祈求。 “这样的美人,却要将一生都献给泥塑木雕的佛像,太过浪费了!”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消了东智心中最后一点儿奢望,抬起满脸是血的头颅,只听面具怪人淡淡道:“神只能许你来世,而本座却能许你今生,你的妹妹跟了我,从此便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是比当什么圣女来得更加快活?” 东智的脑袋嗡得一下惊住了,又听面具怪人道:“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刀术,本座这有一套能够斩神灭佛的刀法,只要你将妹妹献出来,这刀法便是你的,像刚刚那样的小角色,今后你只需要挥挥手,便能轻易杀死,若是你钻研够深,未来甚至会比我还强,到时天下之大,无人可以拦你,你再也不用像今日这样卑微,什么神魔仙佛,到时候你就可一刀灭之,如何?” 满脸是血的东智表情木然的提起地上弯刀,站起身来,模样就像是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恶狠狠地盯着唐罗,一字一顿:“你!做!梦!” “轰!” 澎湃的灵压加身,东智跪倒在地,任凭他如何用力,却连手指也抬不起来,他终于明白,为何刚刚噶答尔跟个木偶一样,被他斩断头颅。 “你明白的,任凭你如何拼命,也无法改变这结果。”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便像是个真正的恶魔,低语道:“不如点点头,这并不是你的错,只是本座太过强大,你无法抗衡,委身于本座这样的魔头,即便是你的神也会原谅你的,而且你还可以修炼更强的刀术,何乐,而不为呢?” 东智艰难地将头抬起,恨恨地啐出一口血水,可还没飞过三尺,便无力的垂下。 桑露看着哥哥凄惨的模样,终于哭出声来,跪在阿哥身边朝着唐罗祈求道:“我跟你走,我跟你走,求求你放了阿哥吧,求求你。” “阿妹,你不要求他!”被灵压按在地上的东智咆哮道:“答应我,不要求他!” 泪流满面的桑露呜咽着摇头,一直以来便依恋兄长的妹妹好像突然长大,她坚定地朝唐罗道:“大人,求求您,带我走吧,不要为难阿哥了,桑露今后一定会好好服侍您的,求求您!” 相依为命的两个孤儿,兄长为了妹妹不惜舍弃尊严慷慨赴死,妹妹为了兄长愿意放弃信仰以身饲魔,这让唐罗对这两兄妹突然有些欣赏了。 将东智身上的灵压散去,恢复自由的黑瘦小子一手抄起弯刀,一手将妹妹拦在身后,决然道:“除非我死,不然绝不让你带走阿妹!” 言罢,满脸是血的东智又扭头朝着桑露认真道:“阿妹,你要记住,你是侍奉神灵的圣女,不能为了一个贱民,便跌入邪魔的陷阱!” “可是阿哥...” “没有可是!”东智粗暴地打断桑露道:“阿哥是个废物,没有保护好你,但你如果跟他走了,我便立即自杀,你听明白了吗!” “好的阿哥。”满脸泪痕的桑露笑笑,对着阿哥柔声道:“能和阿哥一起死,是桑露的福报。” 东智强忍着泪水扭过头,横刀而立,就像是面对千军万马亦毫不动摇的绝世刀客。 而唐罗也试出了东智的资质,便淡淡道:“以你的刀术,想杀了本座几乎没有可能,但看在你有挥刀的勇气上,本座传你一式刀招,若你能用它斩开本座衣角,本座便放了你妹妹,如何?” 万死中见一生机,东智强忍着心中悸动,追问道:“此话当真?” “天下刀法无数,若论一击绝杀,居合可入三甲!拔即斩,非拔不斩,此刀唯有斩时方为刃物,在守候中看穿刹那的机会便是居合的真髓。” “居为阳,合为阴,圆为行,恨为凭。力与气合,精与神合,心与刃合。捕捉天地中那丝灵气空隙,刃出路龙,是为,居合—龙闪!” 话音刚落,一道夺尽天地光华的刃闪出现,如疾风闪光般的极速横切划过星袍下摆。 二百一十章:造化 天地间有无数被埋没的人才,或许是因为出生,或许是因为韧性,以至于武道大昌一千年,强者也没有真正的遍地开花。 东智很显然便是那种拥有无上刀术天赋的人才,以唐罗的武学造诣,在看完东智与噶答尔的搏杀后,自然能够知晓东智修炼的是残缺的刀谱,而且这刀谱一定残缺到连招式都没有,不然东智也不会连刀都握不住。 可这孩子竟然能凭借只有架势的刀谱,修出了刀术正宗的底子,才会让唐罗一开始看走眼,而对方的资质却更是不凡。 信念这个东西,其实很难说得清楚,就好像有些人即便修到凶境,也是个软骨头,有些人就算从未修炼,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能屈能伸这个词,放在武者身上从来不是褒义,面对强者肝胆巨颤,这是弱者最大的共通点。 而武道之路,光有勇气还不足够,没有一股与生俱来的执拗和韧性,想要将武道修好,几乎不可能。 东智的坚韧与血勇,是唐罗生平仅见,更为难得是他在刀术上的天赋。 原本唐罗并未对东智期待太多,毕竟听一遍刀诀便能施展刀招的想法怎么看都太过玄幻,若不是看在东智仅凭感觉便摸索出了拔刀术的起式的份上,他根本不会去做这样的尝试。 可结果却令他大为惊异,生涩难懂的刀诀竟能被东智瞬间领悟,更为难得的是他竟真将刀术与意志融合,居合龙闪这一刀由东智施展开来,竟超过了凡境能够反应的极限。 而唐罗那双能够看见灵力流动的眼睛更是发现,东智挥舞这一刀时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刀意有滔天大恨,东智脸上却无悲无喜,刀锋契着灵力的缝隙斩来,竟引动天地元气助力。 斩开唐罗星袍衣角的,根本不是东智的刀锋,而是那化作锋刃延伸的灵气,好不惊艳。 “精彩。” 如瞬移般小退半步,却还是被刀锋掠开衣角的唐罗拍拍手,沙哑的声音里满是赞许的意味:“只听一次口诀便能施展居合龙闪,这般刀术天赋继续留在荒原,可惜了。” 东智也没想到自己能挥出这样强大的一刀,那一瞬他仿佛觉得自己所有的恨意与愤怒都顺着刀刃劈出,就连天地都一同悲鸣,在那无悲无喜的状态里时间过得好慢,里头有太多难以言说的领悟,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拨开了他所有的迷茫。 豁然开朗的东智开始思考起那部残缺的刀谱,以往看来平常的起式竟有了不一样的意味,想着想着,竟又陷入那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刀术的大门轰然在眼前展开,练刀时很多的不解与疑惑一个个消失,黑瘦小子的刀术造诣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从外头看,他就像呆傻了一样。 但顿悟之境最耗心神,东智又受了不轻的伤,若让他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便会心力衰竭,伤上加伤。 如果没有海量的元精之气注入,即便他能完成顿悟,以后也就是个痨病鬼,虚弱无力,难以久战。 以唐罗的武道造诣,自然看出这个问题,抬手一记虚空弹指便将精纯的先天之气注入东智体内,抚平了黑瘦小子的明伤暗疾,又朝满脸忧色的小姑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声地退出了内屋。 “该是你的造化啊。” 退出内屋的唐罗心中暗叹一声,终于有闲暇好好打量下这间小而温馨的壁舍。 通常,直接开凿在山壁上的壁舍都是脏乱不堪的,因为总会有泥灰落下,对有些洁癖的唐罗来说,根本一刻也待不下去,但东智两兄妹的壁舍却不是这样,干净、整洁不说,那些容易落灰的地方都贴着一层薄薄的树皮。 让这壁舍看起来就像是木屋一般,几尊人头大小的阿修罗像被供奉在壁舍最明亮的地方,让小小的房间充满了圣洁的意味,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清雅香气。 “出淤泥而不染,说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参观完小屋的唐罗退出了东智的家,刚一出来,便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冲入鼻腔,皱着眉朝不远处的山道挥了一掌,以劈空劲力催出丈余深的大洞,以天龙虚影衔着两具尸体丢入洞中,龙影再一卷,覆土将尸体掩埋后,才算止住了血腥气。 东智家的壁舍在海得拉巴城的北面大概离地数丈高的位置,而克拉霍神庙,就建在城西的神山上,所以打眼望去,就能看到。 庄严肃穆的侍卫在神庙前来回巡逻,能够看得出来,这些卫队都是自发组织起来的,以至于连统一的制服都没有,就连修为也参差不齐,而他们眼中的坚定与狂热却做不得假,即便在这清冷的夜里,也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枯燥的巡视任务。 回来的路上,听东智说起过,这座神庙是毗摩质多原上第二大的神庙,是由信徒一砖一石建起的神庙,里头有九十九个宫殿,以及数百座纯金造像,而这些像,全部是由信徒与朝圣者的捐献铸成的。 其实唐罗能够看得出来,毗摩质多原上的部落其实并不富裕,这一路过来其实极少看到适合农耕的土地,大多数部落的规模也十分有限,由此可见这些人想要积攒财务,应该是件很困难的事。 但当他们决定要来朝圣的时候,却不惜散尽家财,将这些好不容易积攒的财务全都捐给神庙,当他们将好不容易挣得的钱财投入神庙门口的宝鼎中时,唐罗在他们脸上没有看见一丝不舍,只有如释重负的喜悦和满足,就像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目标一样。 或许这些人真的相信,只需要舍下今生,便能得到一个美满的来世吧。 正当唐罗站在门外,望着克拉霍神庙想些有的没的时候,东智已经从顿悟中清醒,感觉脱胎换骨的黑瘦小子看着自己痊愈的伤势和前所未有的饱满状态,哪还能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唐罗的恩赐。 二百一十一章:神庙祭典 兴奋的黑瘦小子带着妹妹跑出门来,对着门外的面具怪人“砰砰砰”磕起了响头。 “行了,起来吧。” 唐罗头也没回,朝着克拉霍神庙淡淡道:“既然要你当向导和翻译,本座便绝不会亏待于你,既然金条看不上,那这部居合刀谱便当做你的酬劳,如何?” 如果唐罗是以自己的身份行走于毗摩质多原上,那么这个小子肯定是要带回龙西的,可他现在用的是勾陈之名行走天下,所有可能与唐罗扯上关系的风险都不能冒,更别说带一个混血小子回去了。 哪怕是觉得东智刀术天赋高绝,他们的缘分也只能是海得拉巴城中这短短的几天,待他以阿修罗神像抽离体内血煞后,便会离开此处。 “大人授刀之情对小子恩同再造,小子无以为报,自愿成为大人的奴仆,只求日后能够跟在大人身侧,以报此恩。” 东智眼中满是热忱,原本他就打算在妹妹选上圣女后便离开毗摩质多原寻找残缺刀术的传承,但碰到唐罗之后他发现,眼前这男人随手赐下的一招,竟比残缺刀谱精妙无数,那又何须舍近求远。 “你倒是机灵。”唐罗撇了东智一眼,接着道:“但你可知,本座是何人?” “大人是个好人。” “好人?哈哈哈哈。”如金属摩擦般的刺耳笑声震得两个小鬼耳朵生疼,头戴勾陈面具的男子俯视东智,邪笑道:“你可知道,本座是你信仰之神的大敌,若是你想成为本座的仆人,日后便会提起长刀斩向自己的神,想想吧。你的妹妹正要去当圣女,若是本座有一日闯入维塔神庙,你能挥刀斩向成为已经成为圣女的妹妹吗?” 东智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人竟是护法神之敌,这让他如坠冰窟。 “年轻人不要动不动将自己的一生许诺出去,既然根本不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又哪能承受轻率的结果。”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淡淡道:“如果明天,克拉霍神庙不开,你猜猜本座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本座身旁,从不是什么极乐净土,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的地狱,做好准备,这翻译和向导的活,并不轻松呢。” 脸色煞白的东智点点头,带着妹妹回到了屋里,脑中正在进行一番天人争斗。 “阿哥,那位大人便是佛经里说的邪魔吗?” 心乱如麻的东智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可是阿哥。”桑露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道:“那位大人是好人呀。” “说什么胡话!”东智伸手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仿佛要将小姑娘脑中不敬的想法倒出,喃喃道:“如果与神作对的邪魔是好人的话,那么护法神成什么了?” 小姑娘将哥哥的手包住按定在小脑袋上,看着哥哥的眼睛认真道:“护法神是好人,邪魔也是好人,只是叫法不同吧,阿哥你说是吗?” “对。”东智看着天真单纯的妹妹,只能无力的笑笑道:“明天就是你选圣女的大日子,今晚早些休息吧。” 心乱如麻的东智将妹妹推入内屋,自己则在外屋的神龛面前,跪了一夜。 第二天朝阳升起的时候,海得拉巴变成了信徒的海洋,那群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们全数聚集在克拉霍神庙下的广场上,望着身着洁净僧袍的神卫们,有序地站在神道两侧,克拉霍神庙中的几位大师一同出现,站在神庙下的信徒看到几人便像看见真神,无比狂热,丝毫不畏惧几位大师罗刹般丑陋的面貌。 而更让人兴奋的,则是站在几位大师边上,那些克拉霍神庙中的圣女们,她们一个个面容姣好,美得不似凡人,就像是传说中的天女,穿着奢华至极的服饰,与几位大师并肩而立,受无数信众的顶礼膜拜。 广场一侧,东智仰头望着神庙前的圣女,满脸的狂热自豪,口中还不停地朝唐罗介绍道:“大人您看,那就是克拉霍神庙的几位圣女,她们都是出生自贱民家庭的女子,是护法神对罪人的眷顾,她们今世供奉护法神,转世便可投身非天。” “您看见最左边那位与玖嗒大师并肩而立的圣女了吗,她是三年前在克拉霍选出的圣女黛雅,因为她侍奉护法神心诚无比,护法神降下神旨,特许黛雅全家超脱,今世便能从贱民变成贵人,搬入天宫,受到信众供奉!这都是神明的恩赐!” 唐罗顺着东智的手指望去,以他的目力,能够看到的可不止东智介绍的东西,那精致华美的妆容下,是一双心如死灰的眼睛,或许这就是信众眼中的有若神邸吧。 “看起来圣女的工作很辛苦。” “怎么会辛苦!”东智嘟囔道:“神庙一个月才开一次,平时圣女只需要维护供奉神像的清洁,然后颂念经文,虽然不能喝酒吃肉,但她们受到的待遇便跟神庙中的大师一样,顿顿都是灵食。还有,每一个圣女都可以青春永驻,您看最右侧那位圣女琇珂,她是十二年之前的圣女,听说她的容貌和十二年之前没有任何区别,这就是受到护法神赐福的圣女啊!” “是么?”唐罗打眼朝最右侧的圣女望去,淡淡道:“照这样的说法,圣女三年便有一位,如果青春永驻的话,此时的克拉霍神庙至少也得有二三十位圣女吧,怎么只有这几位?” “因为侍奉神邸超过十年的圣女,都转生去了!”东智的眼中满是狂热,解释道:“这些圣女因为侍奉护法神而得到了恩典,能够提前转生,而她们在转生前都会留下自己的圣女印记,以便神庙找到她们的来世!克拉霍神庙十五年前的圣女西雅去年转生,飞升时留下讯息,会在脚心留下花瓣状的圣女印记,而那时候东城便出生一个男婴,脚心正有花瓣印记!” “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阿妹若是当上圣女,便能摆脱这邪恶的地狱,受到护法神的眷顾!” 二百一十二章:假象 人的思想,总是会被自己的认识受限,大多时候,所谓愚昧只是因为跳不出桎梏而已。 或许在东智眼中,世界就等同于海得拉巴,所以死去的圣女,理所当然会在海得拉巴出生,仿佛这片荒原就是一片独立于世的存在。 所以,他能理所当然的将这脚底的花瓣看作是转世的传承,并且深信不疑。 而唐罗独行数万里,却是真正知道,这个天下有多大,而精研武道的他,更是明白,要想培育出一个高级武者,最低限度的保障是什么。 就算是操持艰苦体力劳动的普通人,若是天天能有灵食灵米,活个长命百岁都是件轻松无比的事,所以唐罗根本不相信圣女转生往世的说法,往生的那么早,绝非善终。 这样一想的话,圣女的工作就很值得玩味了,唐罗抚摸着下巴打量着神殿前几个风姿绝代的圣女,朝着东智不经意问道:“有没有那种不曾获得守护神喜爱,然后离开神庙的圣女?” “守护神爱所有信徒,怎么会不喜欢圣女!”东智笃定道:“每一个圣女都能收到守护神的眷顾转世,无非长短而已,阿妹前世是莲花,纯洁无瑕,一定能得到守护神喜爱的!” 和盲目的信徒真是说不清道理,唐罗扭头朝神庙前几位大师望去,除了已经见过的柯戮嗒外,另外几人都没见过,而站在神庙中间那个干瘦的老者,更是隐为众人之首,足有90000+的灵力。 这已经是修罗战法能够达到的极限,老头儿已经被血煞折磨的形如枯槁,命不久矣,虽然修为最高,但真实战力会有多少,却要打个问号。 至于列在神殿两侧的僧兵,就更不被唐罗放在眼里了,唯一让他有些忌惮的,便是神庙中的神阵,但凭借一双能看见灵力流动的眼睛,破阵也不算难事,总体来看,即便神庙不开,他也能用自己的方式见到阿修罗神像。 总喜欢先将最坏打算做好的唐罗心情大定,静静地看着僧人们在台上“表演”。 今日的主角,毫无疑问就是从内德城来的柯戮嗒大师,这位刚刚受封的新神,不忍心看着信众死于暴雪,竟忤逆护法神,以雷霆作道,为前来朝圣的人开辟千里天路。 随着一个个“亲眼所见”的朝圣者,柯戮嗒大师在信徒眼中的形象更是伟岸。 而站在神庙广场一角的东智,正满脸狂热的为唐罗翻译着台上信徒们说话的内容:“这是迪让一家,他们从东方的加瓦拉部落前来朝圣,春天出发,走了足足一年,却被困在雪原,正当一家人都绝望的时候,一道雷柱自东向西席卷而过,天空的风暴里头显现出护法神的影像,那正是柯戮嗒大师的脸!” “哦。” “这是库纳勒一家,他们是从南边的拉哈尔部落来的,从秋天开始走,也同样被暴雪困在了山上,如果不是神雷天路,他们就被困死在卡啦雪原上了,他们也见到了柯戮嗒大师的法相!” “呵。” “来了,来了!”负责讲解的东智突然激动起来,又指着几个苦行的僧人道:“大人您看,他们都是维塔神庙的巴巴,他们都是真正的大德!放弃了非天的供养,一心求佛,不惜将九世苦难汇于一世,是真正有大毅力,大神通的修行者!” 顺着东智的手指望过去,唐罗看了一眼几个最高不过蜕凡巅峰的苦行僧人,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哪怕他并不想摆出这种高人一等的面孔,但对一群三十好几还在蜕凡徘徊的武者,也实在提不起什么尊重的心情。 毕竟非天一族是毗摩质多原真正的主宰,他们若是真想修炼,怎么可能这个年岁还没开始积累突破蜕凡的灵力,一个个穿着打扮虽然破旧,但皮肤光滑饱满,哪像什么正经的苦修。 反倒是前来海得拉巴时见到的几位苦行僧人,虽然修为更低,却是真正懂得修行,懂得慈悲的僧人,可那些人,此时应该还在荒原上苦行,哪能来到此处参加什么祭典。 真正虔诚的僧人在流浪,穿着破袈裟的贵人却在受千万信徒的膜拜,这处处透露着荒诞怪异的场面让唐罗极不舒适,不悦道:“祭典多久结束,神庙什么时候开启?” 沉浸在神圣庆典氛围中的东智被唐罗不耐烦的语气吓了一个哆嗦,结巴道:“大..大人您再等等,圣女选完之后,便是奉请柯戮嗒大师神像入庙,之后神庙便会开启,信徒膜拜新神,您再等等。” 每三年一次的神殿祭司,流程都是一样的,唯有今年有些许差别,因为玖嗒圣僧已经完成了他在克拉霍神庙的所有修行,将要离开,而柯戮嗒大师,便是圣城维塔神庙派来接替的新主持。 如果换做其他人来接替,海得拉巴的信徒早已哭天抢地,但面对无限慈悲的柯戮嗒大师,信徒们唯有虔诚与崇敬。 神是尊贵且不可亵渎的,在毗摩质多原的神庙中,负责维护佛像日常工作的,必须要是纯洁的处女,就连僧人靠近都会惹来神灵不喜,所以最初神庙中便会招收不少负责此事的女子。 可慕少艾终究是人的天性,一些修为尚浅的僧人看见年轻漂亮的姑娘总会把持不住,闹出了不少丑事,所以后来神庙便有了专门的圣女,负责这类工作。 她们将一生都奉献给了神,所以不能婚姻嫁娶,统统居住在神庙中,直至积功转世。 而圣女也是各不相同的,毗摩质多原上,共两座神庙,内德城的维塔神庙供奉的是罗睺阿修罗神王、海得拉巴的克拉霍神庙供奉的是佉罗骞驮阿修罗神王。 每三年的神庙祭奠上,不光要选出克拉霍神庙的圣女,还有维塔神庙的圣女,而能够晋入圣城,供奉罗睺阿修罗神王,几乎是每一个圣女的梦想。 随着庄严宏伟的奏乐响起,身着华丽服侍的圣女备选们从偏殿中鱼贯而出,站成一排面向无数信众。 二百一十三章:雷罚 唐罗抬眼望去,这群女孩最大的特点便是面容姣好,而且年岁不大,最小的那个模约只有十三四岁,最大的一个也不超过二十岁。 或许真的是上苍的偏爱吧,毗摩质多原上的男人长相大多一言难尽,可女性倒是长得端庄得体,光看相貌,真有几分神圣的气质。 从圣女鱼贯而出的那一刻起,东智的心神便揪了起来,虽然对自己的阿妹很有信心,但看着这么多气质容貌不输给桑露的女子,还是有些担忧。 看着站在最前头的那些海得拉巴的贵人与非天,将自己手中的一枚似钱币的金章掷在某个圣女的脚下,然后虔诚行礼后离去,东智更是着急的不住探头张望。 这点便能显出个高的好处了,虽然只是站在广场一角,但一般人的身长不过到唐罗的胸下,所以他清楚地看见了海得拉巴城的贵人们投掷金章的情况,从目前来看,桑露并不处于领先落在了中游,所以唐罗开口问道:“圣女一共选几个?” 东智头也没回,扒拉着前头一个男子的肩膀用力探着脑袋道:“有时三个,有时四个,最多不超过五个。” 唐罗再看一眼各个候补圣女面前的金章数量,淡淡道:“如果选不上会怎样?” “不可能选不上的!”东智决绝道,过了一会儿,似乎有些心虚,又道:“阿妹才十六岁,这次选不上,下次再选!” 看了东智一眼,唐罗再不说话,虽然他并不觉得圣女是什么好活计,但东智既然如此执迷,他也并没有什么提醒的义务,只是可怜了一个如白莲般纯洁的女子。 本以为桑露会铩羽而归,可世上的事,不到最后一刻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越是排在后面投票的贵人与非天,将金章投给桑露的也就越多。 只因桑露的美是一种清泉般沁人心脾的美,或许第一眼见到的时候只是觉得清秀而已,但之后越看便越觉得美丽,而其余那些艳丽的圣女候补们,随着最开始惊鸿一瞥的惊艳过去,便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吸引人了。 于是,桑露脚前的金章便迅速累积起来,将其余候补圣女远远地抛在身后,当克拉霍神庙的长老宣布,桑露就是海得拉巴选到为她神庙供奉罗睺阿修罗神的圣女时,东智手舞足蹈的跳跃起来,就连横飞的泪水都来不及拭去,纵情欢呼。 或许在年轻的东智看来,妹妹能够侍奉罗睺护法神,是一件了不得的幸事,可只有唐罗看到,当神庙长老宣布桑露成为圣女的时候,那个年轻小姑娘眼中的迷茫和无助,或许她是想找自己的哥哥吧,但神庙的平台真是太大了,信徒实在太多了,她根本找不到隐没在人群中的兄长,自此,她便是维塔神庙的圣女,将一生都奉献给罗睺的信徒,永别至亲。 随着圣女选拔的结束,神庙庆典的最高潮终于来临,克拉霍神庙新老主持的交接,新神造像的奉请开始了! 那个貌似罗刹的柯戮嗒脸上无悲无喜,就在信徒众目睽睽之下,一步踏在了虚空之中,眼看信徒们期待的新神便要从高耸的神庙平台上摔下,一朵金莲蓦地出现在他的脚下。 行走在虚空中的柯戮嗒大师脚下步步生莲,身后扬起万丈佛光,一道只属于修罗神的法相出现在天边,在场的万千信徒看见这样神迹,个个激动的涕泪横流,跪倒在地。 柯戮嗒一步一莲花地走到了广场正中的天上,盘膝坐下,张口便是一道洪亮佛言,传遍了整座广场,整个海得拉巴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声音,就连那些没有前来祭祀的人们,在听到这声音后虔诚地跪下。 本以为这家伙说两句过过瘾就算了,却没想到这一说便是半响,不耐烦的唐罗一把将匍匐在地的东智提溜起来,问道:“这家伙在说什么?” 被提起的东智惶恐无比,手中的佛什却不敢放下,无奈地解释道:“柯戮嗒大师刚刚释义经文,此时正在说明为什么要忤逆护法神以雷霆作道。” “呵,原来是这样的么?”唐罗放下东智,扭头望向那个天空中无比神圣的柯戮嗒大师,勾陈面具的后面是一副即将作呕的厌恶表情。 都说谎言重复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但他实在很难想象,作为一个修行者,是怎么敢将这种程度的事迹往自己身上冒认的,他就不怕正主一怒之下拆穿这货的谎言么,还是他以为,愚昧的信徒根本不会相信别人,而背靠非天一族的他也不会受到惩罚? 真是太可笑了,唐罗眼中精光大作,一股邪火压也压不住,控制着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化作流星无声地跃入苍穹飘向城外,元磁搅动,一场无声的雷霆风暴正在城外酝酿,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柯戮嗒,还在重复着他自以为是的谎话。 “我倒想看看,以雷霆作道的“新神”如果被雷劈死了,这个谎该怎么圆!” 神庙的高台上,玖嗒大师看了眼远处的苍穹,古井不波的眼中突然涌出笑意,朝身边的几位长老嘱咐道:“一会儿神庙开启,信徒一定会争相涌入,眼下的僧兵不足以维护秩序,你等将神庙内剩余僧兵调出,负责各个大殿的秩序,定要维护住神庙威仪,不可混乱!” 几位长老心道有理,便朝玖嗒施了个佛理后离开了,眼下所有信徒都被虚空中的柯戮嗒大师吸引,竟没有人发现,站在神庙上的几位高僧,只剩下玖嗒一人。 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搅动的风暴越来越大,滚滚的雷声也再也隐藏不住,一道惊人的元磁风暴轰然逼近海得拉巴,天地一下子暗了下来,正在神庙前布道的柯戮嗒看到元磁风暴的时候心中便是一慌,刚要控制修罗法相上前撕开那片雷云,便听到无数信徒的惊呼,神魂疯狂的示警让柯戮嗒迅速回头。 只见天边出现了一道比他的修罗法相大出三倍的罗睺法相,四手握着血煞武器,只一击便将他的阿修罗法相撕碎,与此同时,元磁风暴中的万钧雷霆轰然落下,淹没了柯戮嗒所有的声音。 二百一十四章:大小慈悲 万雷淹没了神台的高空,信徒们仓皇奔逃,寻找头顶的遮蔽,眼前一幕太过惊悚,不但崩塌了他们的信仰,更让虔诚的信徒无所适从。 一些格外坚定的,面对漫天的神雷,竟不闪也不避,只是泪流满面的仰望苍天。 “全知全能的护法神啊,为何要降罪于柯戮嗒大师,难道慈悲也有错吗。” 声嘶力竭的呐喊中,是不解,是困惑,是对几十年来信仰的质疑,这种痛苦,要比失去生命的恐惧更加难受。 当你发现笃信的东西只是一个气泡的时候,你该如何面对过去的自己。 万雷降世,却没有伤到百姓一分一毫,因为真正引动雷电的,是元磁风暴中的三十六颗元磁神珠,三十六道雷轰在柯戮嗒身上循环往复,破开了他的护身罡气,摧毁了他的血煞之体,将他湮灭成灰,就连重伤的神魂被在这无尽的风暴撕成了碎片。 或许他到死也想不通,为什么他会死在神庙之前,那些克拉霍神庙的长老呢,那神庙中的神阵呢,他可是修氏一族寄以厚望的人物,怎会,这样轻易的死去。 如果上苍真的有灵,或许便能感受到,覆灭在神雷中的柯戮嗒,最后憎恨的,并不是引雷而来的神秘人,而是玖嗒。 整个海得拉巴,有能力凝聚罗睺法相的,只有圣僧玖嗒一人,更别说那近乎法器的四种血煞兵器,更是专属于玖嗒的神通,如果不是罗睺法相撕碎了他的修罗法相,他又怎会神魂受创,死在这儿元磁风暴之下。 但世间从没有什么如果之说,死了就是死了,而玖嗒在确定柯戮嗒神魂俱灭之后,终于启动了护山神阵。 一道冲天而起的血煞自神庙顶端涌出,一下子豁开了漫天的雷云,并将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击飞,将整片苍穹澄清。 站在神庙前的玖嗒朝远处的唐罗看了一眼,双手合十冲天而起,一道七彩佛光自他后背涌出,洗涤了血色的苍穹。 借着神阵之威搅碎了元磁风暴的玖嗒如同真正的神邸一般,俯视着信仰崩塌的信徒,宏声道:“还不醒来!” “护法神的旨意不可逆,柯戮嗒虽为新神,却忤逆了神旨,虽被剥夺神位,仁慈的护法神却还是准许他继续修行,但柯戮嗒未曾领会神之深意,执迷不悔,今殁于雷罚,尔等还不醒悟吗!” 振聋发聩的佛言禅音像是拥有注入心灵的力量,信仰崩塌的信徒们仰头望去,看见神邸一般玖嗒圣僧,就像迷茫的孩子看见了长辈一样。 慌乱的信徒们再次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向天上的玖嗒询问道:“圣僧,柯戮嗒大师是因为看不得信徒被风雪困死,才请下神雷作道,难道护法神不许怜悯慈悲吗,请圣僧解惑。” “请圣僧解惑!” 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是对教义的不解,是对护法神的质疑,看到经历雷罚,尸骨未存的柯戮嗒,每个人都不由得悲从中来,难道深爱世人是假的,不然护法神何以对柯戮嗒大师行进这样酷烈的惩罚。 “柯戮嗒之所以殁于雷罚,便如你们一般,曲解了护法神的慈悲。” “你们所有人都以为,护法神降下大雪,是因为不喜尔等前来克拉霍朝圣,可你们却忘了,每一次大雪过后,荒原开春时都会水草肥美,这场大雪不光是为了拦住朝圣者的路,更是为了让你们来年过的更加优渥宽裕,这才是护法神的慈悲。” “护法神以暴雪封路的,为的是整个荒院的大慈悲,柯戮嗒以雷霆伐道,却只是怜悯信徒的小慈悲,两者皆是慈悲,可结果却截然不同。” “如果没有柯戮嗒的自作聪明,今年绝大多数部落的信徒都会呆在部落里度过这个冬天,来年水草丰美,信徒便能牧放更多的羊牛,早几年便可将朝圣的一切准备妥当。可如今雷霆伐道,天路千里,信徒们为了瞻仰神迹,不论是否准备妥当,十之八九都开始了朝圣之路,这样一来,会有多少远方部落会因此零落,那些无人看管的牛羊,又如何活过这个冬天。” “现在,可还有谁觉得柯戮嗒受罚不对?” 信徒们听完玖嗒的解释,不禁落下泪来,很多循着天路走到海得拉巴城的信徒更是嚎啕大哭,觉得是自己没有领悟护法神的真意,以至于害死了新神。 天边的罗睺法相在玖嗒说完这番话后便散去了,就好像在同意这方的观点,这一佐证跟让广场上的信徒们莫名的悲痛,望着柯戮嗒大师的金色造像,潸然泪下。 莫名其妙的演讲又开始了,唐罗一脸无奈地望着广场上又陷入狂热的信徒,又一把将热泪盈眶的东智提溜起来问道:“这人说了些什么?柯戮嗒都被雷劈死了,你们还不能醒悟非天一族都是骗子吗?” 被提起来的东智一听唐罗的说法,强压怒火将玖嗒说的话翻译后道:“柯戮嗒大师死于天罚,只是因为他修行不够,无法领会护法神的慈悲,玖嗒大师是真正的圣僧,怎会说假话,你以为海得拉巴是虚伪的中州吗!” “所以,盲目信仰的蠢货,真是怎么都拉不回来。” 沙哑的声音中满满的讥讽,勾陈面具后头是唐罗失望的眼神,将手放开,任由小家伙摔在地上。 广场上,信徒们众志成城,向玖嗒祈求要将柯戮嗒的神像收入神庙,而这位家喻户晓的圣僧也不负他的贤名,冒着被护法神怪罪的风险,竟将罪人的造像纳入神庙。 这一做法让玖嗒看上去就像天神一样慈悲,如果这些信徒知道,真正给了柯戮嗒致命一击的,是这位满脸仁义的圣僧,真不知道他们该用怎样一副表情面对。 将零落八方的落御元磁珠收回星袍之下,唐罗混在信徒中间,朝神庙走去,在经过神庙祭台时,玖嗒大师朝唐罗颔首示意,而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只是冷冷回了他一眼,便走进了神殿里头。 二百一十五章:圣僧玖嗒 走过长长的神道,便能见到克拉霍的护法神殿,以灵压将几个守卫震晕,自然便看见里头供奉着的,非天一族的神明,一尊名为佉罗骞驮的阿修罗神像。 这座阿修罗神像貌似罗刹,面目狰狞,张开大嘴似在怒吼,两肩宽阔无比,蕴含无穷伟力,传说这位阿修罗神只要抖动双肩,便能掀起无尽海中波涛万丈,啸吼有如雷鸣,拥有灭世之能。 而唐罗也惊喜的发现,这神像中竟蕴含一种不一般的力量,血煞自神像口鼻涌入,又从口鼻流出,好似活物。 透过灵力流动可以发现,这神像竟是神庙大阵的阵枢,所有煞气都要通过这座神像后,才能通往各个神殿,而经过无数年血煞的浸染,也让这神像伴有些许神威,只是很可惜,这并不是唐罗需要的东西,以这座神像的力量,想要抽出蕴藏他血脉中的煞气,还是力有不逮,或许只有维塔神庙的那具最古老的阿修罗神像才能办到。 “走吧,这不是本座要找的护法神像,去内德。” 唐罗抓着已被吓瘫的东智,顺着神道往神庙的深处走去,又将黑瘦的小子吓得要哭出声来:“大人,将神卫打昏已是重罪,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您怎么还往神庙里头走啊!” “本座帮你们的玖嗒圣僧保住了主持的位置,于情于理,他都该回报。” 头戴勾陈面具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如无人般地走在神庙深处,沙哑的嗓音满是慵懒:“想来他邀请我,应该是为了这事吧。” 神庙前的一个照面,玖嗒除了颔首外,还有一道传音,只是他根本听不懂玖嗒在说什么,便只能拖着东智当翻译。 来到克拉霍神庙深处的一座宫殿,唐罗推开了门,刚刚在广场前看见的所有神庙长老与大师,尽数集结此处,并对唐罗的突然闯入,惊怒无比。 一名坐在最末的长老愤怒地站起身形,朝着唐罗便是一指血煞神光,将面如土色的东智往身后一拉,唐罗不闪不避任凭这道灵技击在胸膛,灼开的星袍下是一颗闪着蓝光的元磁神珠。 星袍一甩,蕴含三种劲力的落御元磁珠呼啸而出,距离实在太近的神庙长老只来得及侧过身子,却不想神珠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撞向他的面门。 “叮!” “叮!!” “叮!!!” 一声重过一声的叩击将他击倒,若不是独到的血煞护体,加上修罗战法的锻体之功,只是元磁三连击便能爆开他的脑壳。 不理会挣扎着想要站起的神庙长老和其他虎视眈眈的神庙护法,唐罗将身后东智拉到身前,淡淡道:“告诉他们,本座需要一封进入维塔神庙的推荐信。” 不明身份的闯入者,目中无人的姿态毫无疑问激怒了殿中所有非天,本就貌似修罗的几人脸上更是狰狞,反倒是坐在首位的玖嗒面容和善,不等东智翻译,就操着一口流利的官话道:“原来先生来自中州,适才传音时不知,先生勿怪。” 玖嗒这一口流利的官话显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东智都惊呆了。 “原来大师懂官话,那真省了本座好大一番力气。” 唐罗将哆嗦站起的神庙长老吧啦到一边,将椅子扯到自己身下安然坐下,笑道:“这样一来,便能和大师好好聊聊了。” “玖嗒正有此意。”克拉霍的圣僧朝几位神庙护法叽咕说了几句,神庙的长老们深深地看了唐罗一眼后,鱼贯而出。 一看玖嗒的做派,唐罗也朝着东智吩咐道:“你去外头等我,若遇危险,便用力抱住此珠。” 说着,便将一颗落御元磁珠放到了东智怀中,黑瘦小子下意识的抱住。 屏退左右,殿中便只剩下唐罗与玖嗒两人,遥遥相对。 过了良久,还是玖嗒先开口道:“多谢先生以雷霆伐道,为荒院的信徒生出一条活路,玖嗒在此替他们谢过先生。” “呵,不是说雷霆是你们新神的杰作么,与本座何干?” 唐罗不经意的将食指交叉摆在桌上,淡淡道:“还是谈谈,本座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该如何回报吧。” “先生说的有理。”玖嗒点点头道:“可玖嗒已是非天一族的叛徒,若是先生拿着玖嗒的推荐信去圣城,恐怕连维塔神庙的门都见不到。” “这么说来,找你无用咯。”勾陈面具下的唐罗皱眉不悦道:“那么摘了你这颗叛徒的头颅,当成维塔神庙的推荐信,是否可行?” “应该也是不行的。”玖嗒摇摇头,和气道:“非天一族无比傲慢,即便像先生这般强大的存在,除非打过一场。不然他们也绝不会承认,更不会允许先生进入维塔神庙,就连苦行的大非天想要证道,都必须宣誓效忠非天一族,不然便不允许观想阿修罗神像。” “你和本座说这个干吗?” “玖嗒只是想要告诉先生,克拉霍是属于所有信徒的神庙,而维塔神庙却是专属于修氏一族的神庙,所以,克拉霍神庙与维塔神庙是不一样的。” 玖嗒和气的就像一个邻家的老翁,轻柔的语气与狰狞的面貌形成巨大的反差。 “不一样?”唐罗嗤笑道,沙哑的声音中满带嘲讽:“在本座看来一模一样,无非是些装神弄鬼,牵强附会的愚民手段,若是真有神,让祂先帮你们非天一族突破灵化肉身的桎梏吧!” “先生是拥有大神通的修行者,自然看不上血煞锻体的微末手段。”玖嗒丝毫不以为杵,笑笑道:“但非天一族毕竟是上古传承下来的古族,更是中州佛国册封的护法神族,除非先生愿意归复非天一族,不然绝无进入维塔神庙的可能。”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玖嗒是想说,如果维塔神庙是非天一族的神庙,那么先生断无进入的可能,可要是玖嗒成了维塔神庙的教宗,那么先生就可以美梦成真。” 二百一十六章:荒原正统 “梦想成真?” 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将双手抱在胸前,平静道:“看来玖嗒大师好像知道本座的目的?” “从那日先生与柯戮嗒起了冲突,玖嗒便一直在想,以先生凶境巅峰的强横修为,荒原究竟有什么事如此吸引你,让您不惜乔庄改面,也要来神庙走一遭。”玖嗒笑笑道:“后来在神庙前与先生擦肩而过,玖嗒明白了。” “哦?”唐罗将抱胸的双手放开,左手放在膝上,右手自然搭在桌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用沙哑的嗓音若无其事道:“难道真如城中所说,玖嗒大师拥有轮回之眼,能够看清前世今生?” “修炼一甲子,玖嗒也不知道自己看见的轮回是真是假。但刚在神庙之前与先生错身而过,却意外的发现了先生的隐疾。” 玖嗒望着唐罗,胸有成竹道:“想来先生不光武道通神,对敌时更是神威无双,不然也不会沾染了如此浓密的血煞气息。先生此来荒原,应该是为了借维塔神庙的阿修罗神像,将体内血煞拔除吧?” 来意目的被老和尚道破,放在膝上的左手骤然握紧,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肃杀,唐罗眼中满是寒意,一字一顿道:“大师,好敏锐的嗅觉。” “先生过誉了。”玖嗒像是没看到唐罗眼中的杀意,和声解释道:“玖嗒自幼便经历煞气冲刷,苦修修罗道数十年,感知煞气已经成了本能,不足为傲。但先生可知,为何非天一族傲慢残暴,却还被佛国封做护法神国,并将这偌大的毗摩质多原划为非天一族的封地么?” “修罗道是上古禅宗一支,更是佛法源流之一,虽然修罗道受煞气桎梏,难以灵化肉身登临王境,却也是威能不凡的术法之一,传承至今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看来先生对非天一族有所了解,却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玖嗒又解释道:“佛国最是霸道,所有佛法必须遵循如来总纲,万法同源方为禅宗根本,除非顺从佛国,不然统统会被打成异端剿灭。所以那些上古流传下来的禅宗,不顺从佛国的都已湮灭在历史中,或是成为古佛,或是销声匿迹。而兼并了一个个信仰的禅宗,最终成为了中州佛国。而佛国中最强的大的流派便对应着菩萨、佛陀,其他弱小的佛派便只能当个罗汉护法,修罗道虽然不凡,在佛国不过是阿修罗眷属,连前百都排不进,却被佛国册封为护法神国,先生不觉得奇怪么?” 情分那是人与人交往说的东西,势力与势力之间,谈论更多的是利益。 古语有云:故相益则亲,相损则疏,其数行也;此所以察同异之分,其类一也。 意思是,凡是能相互带来利益的,必然紧密结合。如果牵连会使双方受损的,必然疏离陌生。这便是天地间所有事情的定数。如果想要了解人事之间的分合,不外如是。 煌煌中州佛国保留着非天一族,必然是因为这个势力对佛国有大用,但唐罗一时间也想不清楚,这愚昧落后的荒原伪神一族,究竟有什么值得佛国看重的。 正当唐罗细思的时候,却发现玖嗒的眼神盯着自己,包含深意,一经对视,突然灵光闪现豁然开朗。 “你的意思是,那些被心魔缠身的佛宗弟子,都会来毗摩质多原走一遭?” “先生果然大才。”玖嗒也没想到只是如此隐晦的提点,眼前之人便能想通关节,虽然心中忌惮,口中却是大加夸赞道:“以先生之武道修为,借阿修罗神像拔除血煞之后,不出十年便能完成灵化肉身,得证宗师之尊位,逍遥自在,真是可喜可贺啊。” 面对老和尚的奉承,唐罗面无表情,淡淡道:“可本座始终想不通,若是因为阿修罗神像控煞之能可以大大减轻佛宗弟子入魔的风险,那禅宗大可将神像直接搬走,为何非要留下你非天一族,难道,是因为慈悲吗?” “自然不是因为慈悲。”玖嗒笑笑道:“可除了非天一族,谁又愿意修炼无法证道的修罗道呢,如果没有修罗道煞气的滋养,阿修罗神像不出十年,便会神力尽失,到时,那些堕入魔道的禅宗弟子该如何自处呢,先生您说是吗。” “好一个佛国护法神族,好一个非天族修罗道。” 经过玖嗒一番话,唐罗瞬间想通了很多的关节,也明白了毗摩质多原的非天一族的本貌。 难怪非天一族如此孱弱愚昧却占据了这样一片肥沃的土地,难怪就连强大的佛国都承认非天一族对荒原的统治。 “可本座还有一事不明,禅宗不是有净世神咒,入魔的禅宗弟子为何不能以佛法化解呢,这和禅宗昭告天下的理念不是背道而驰么?” “外邪入体,自然能以神咒拔除,可因为神咒产生的心魔,即便颂念再多的神咒又有何用呢。” 玖嗒面带笑意,脸上的皮肤褶皱在一起,眼睛更是眯成一线,像是在嘲笑无所不能的佛宗:“禅理中,本就有很多相互矛盾,无法自圆其说的地方,任何一个将无数神佛糅合在一起的教派,都会有这个问题。与其硬着头皮去解决那些根本无法解决的佛理,不如寻找好找一个可以替代的方法,于是禅宗生出心魔的禅宗弟子,都会来荒原走一遭。” “传说,只要赤足苦行八万里,到维塔神庙朝圣一次,所有对佛理的迷茫与雾障都会散尽。这是当然的了,因为阿修罗神像会把禅宗弟子体内所有的煞气拔除,没了煞气,自然也不会对道心产生损害了。” “玖嗒跟先生说这些,是想告诉先生,正因为非天一族与阿修罗神像对佛国如此重要,所以佛国便派了位大禅师坐镇圣城,即便以先生的实力,也别想仅凭一己之力,闯入内德城中的维塔神庙,更别说,接近那尊阿修罗神像了。” 二百一十七章:难堪 “这是在警告本座么?” 勾陈面具的眼孔中,有无尽寒光,预示着其主人现在心情极其不好。 虽然早就知道能从上古流传至今的势力多少都有些压箱底的本事,但非天一族与佛国勾连之深还是大出唐罗之所料。 佛国的大禅师,便是完成灵化肉身的宗师级强者,有这样一个人物坐镇,唐罗确实没有办法仅凭自己的力量闯入神庙。 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勾陈第一次出世的失败,这让唐罗的心情哪能好的起来。 而感受到唐罗不悦的玖嗒,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 这位海得拉巴城的圣僧耐着性子跟对方解释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唐罗知道,仅凭他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无法进入维塔神庙么。 “玖嗒当然不是挑衅先生,而是想告诉先生,现在能帮助先生的,只有玖嗒,而能帮助玖嗒的,只有先生。” 干瘪的小老头眼中突然爆发出万丈金光,生机勃勃道:“待玖嗒成为非天一族的教宗,先生不光能根除体内煞气,更是能得到一位强力的盟友,合则两利,先生何乐而不为?” “强力?”唐罗上下打量两眼被血煞折磨得形同枯槁的玖嗒,淡淡道:“原谅本座实在看不出来,一个命不久矣的老头儿怎么配称作强力的盟友。” 按照唐罗对玖嗒的估计,玖嗒这修罗道再修炼下去,最多十年便会被血煞折磨致死,照理说他应该好好的休养生息才是,可这个满口谎言的老骗子临死临死了,还对教宗之位如此觊觎,眼中的欲望似要将殿顶掀开,这样的人,怕是最不适合做盟友的选择了。 唐罗宁愿另寻他法,也不愿和这种人勾搭在一起,毕竟在江湖走跳,谁还没几个宗师朋友啊。 而听到揶揄的玖嗒也没有生气,只是深深吐息,几呼几吸之间,原本干瘪枯槁的身体竟发生惊人异变。 天地间的煞气竟如住般流入玖嗒口鼻,而他的身体,也在无数的煞气注入后,得到疯狂的增强,“咔嚓”声中,玖嗒的身形变高变壮,筋肉撑开僧袍澎湃出来,暗红色的煞气在他体表流动,就像是真正的阿修罗降世。 看到玖嗒变成这幅模样,面具后的唐罗嗤笑一声道:“竟将天地煞气当做本源收摄,玖嗒大师的神迹真令人大开眼界!适才是本座太乐观了,以为大师还有十年阳寿,现在来看,怕是五年都活不过。” 变得高大壮硕的玖嗒轻轻握了握拳,感受这遗忘好久的强悍力量,以中气十足的声音朝唐罗笑道:“看来先生武道修为还在玖嗒预估之上,玖嗒自以为,只剩三年寿命了!” 如同赤色罗刹的玖嗒脸上喜色藏也藏不住,好像平白捡了两年寿命,唐罗淡淡道:“只剩这些时间,却还想着争夺权力,大师不觉得心累么?” “争夺权力?看来先生对玖嗒有所误会!”变高变壮的玖嗒不但中气变足了,就连气势也变得狂放起来,话中虽然谦虚,却自带一股气吞万里如虎的霸道:“玖嗒之所以要争教宗,只是不想看到非天一族在修氏的带领下日渐孱弱,荒原至尊与神庙教宗,他修世帝除了修为哪一点能配得上!只要本圣战胜修世帝,便能成为神庙教宗,带领数百万信徒走向正确的路!” “呵。”唐罗不屑的嗤笑一声,将头撇开,仿佛窗沿上的尘埃,要比玖嗒更有吸引力。 可能是力量回到身体后助长了玖嗒的脾气,也可能心中最美的蓝图被忽视而愤愤不平,一直和气的玖嗒看到唐罗的表情,愤怒的将双拳砸向长桌,愤声道:“先生可是在质疑本圣!?” 裂痕自玖嗒的双拳朝唐罗所在的位置蔓延,这是属于玖嗒的暗劲,修罗一道本就以体术闻名,劲力运用深入骨髓,即便含怒一击也如此惊人。 或许玖嗒以为唐罗御使雷霆便是灵修,会被这种修罗道的霸气震慑,才会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怒,但唐罗是何等样人,哪会被这种场面吓住。 放在桌上的右手握拳,朝着桌面扣下,催、冲、震三种刚劲融合唯一,筋骨里响起虎啸龙吟的雷音,狂猛的劲力在殿中掀起风暴,不知用多少年巨木雕刻而成的一体长桌当即被劲力摧垮,化作一堆辗粉,呼啸的劲力更是推着玖嗒连退数步,也让满面怒容的修罗恢复了冷静。 唐罗歪着脑袋,勾陈面具露出的双眼满是嘲弄,不屑道:“冠冕堂皇的话,留给那些蒙昧的信徒。虚有其表的力量,去震慑鸡鸣狗盗的宵小。谁给你的胆子,在本座面前称圣道祖?” 话音落下,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站起身形,星袍中飘出三十五颗湛蓝色的落御元磁珠,漂浮身后旋转起来,化作一道风暴。 伴着响雷,金属刮擦般刺耳声音响起,那是唐罗的不屑:“你已是海得拉巴的主宰,可你的心里何曾有过真正的仁慈,若你真想带信徒走上正路,便不会封禁官话官字,将所有除修罗道外的武学打成异端,更不会将人分作三六九等,让他们相信有人生来便是下贱。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要维护神庙对人心的统治;不开民智,不过是惧怕开智后的民众看透神庙的真面目。” “连一座小小的海得拉巴都治理不好,却大言不惭的说要带所有人走向正路,本座听不下这些空话屁话,你,有什么意见么!?” 从未被人当面羞辱的玖嗒脸上一阵青红,心中最隐秘的部分被赤裸裸的撕开,让他几乎难以自处,他当然听到门外神庙护法的焦急呼喊,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人便会杀将进来,可他知道,即便最后能够战胜眼前这个如魔神一般的男子,也不过是两败俱伤,到时他心中的宏伟蓝图,便真是镜花水月了。 将耻辱压下,玖嗒散去了体内的煞气,歉声道:“玖嗒与先生并不是敌人,真正拦着先生证道的,是内德城的修氏一族,眼下我们有同样的敌人,不要伤了彼此间的和气,玖嗒为刚刚的冲动,向先生道歉。” 二百一十八章:制人者握权(加更求点儿票~) “收起这假惺惺的致歉吧,你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也不认为本座的话正确,只是畏惧本座的力量,并且需要它,所以,不必虚与委蛇,还是说说,你凭什么成为荒原的教宗吧。” 说完话的唐罗大马金刀的坐下,朝着玖嗒淡淡道:“修世帝是非天一族最强大的修罗,本座不认为凭你刚刚展示的东西,有机会将他击败,如果只有这个程度的话,他有什么资格被尊为当世最强大的非天,号称罗睺的阿修罗王?” 武者的世界,终归还是要用实力说话,又不是什么师带徒,父传子的团圆戏码,颠覆原有的势力上位,玖嗒总要拿出点令人信奉的实力,难道就凭外头几个歪瓜裂枣么。 “看来先生在来之前做足了功课,这让玖嗒更有信心了。” 玖嗒抖落身上的木灰,坐下笑着道:“或许玖嗒这点儿微末修为并不被先生看在眼里,可本代非天一族中,只有两位阿修罗王,一位便是修世帝,另一位便是玖嗒。而神庙不可一日无教宗,只要修世帝一死,本座便是理所当然的继任教宗,先生以为然否?” “说的倒是轻巧,修世帝住在内德城的皇宫里,非天一族的大本营中,身旁少说也有数千大非天,百十阿修罗。更别说内德还有一位佛国的大禅师,你凭什么杀他?” 来之前的情报虽然简陋,但内德最关键的部分还是很详细的,虽然糜烂的主宰生活让非天一代不如一代,但因为人口基数的关系,非天一族的常备武装还是不可小觑的,唐罗并不认为莽撞的刺杀会获得什么好结果,他一开始的目标,也是只通过诉诸武力让修世帝同意他进入维塔神庙,参观下阿修罗神像而已。 玖嗒笑着解释道:“教宗之争,乃是单打独斗,场所便在内德城中的修罗场中,玖嗒以阿修罗王之名向修世帝发起挑战,到时他便会离开戒备森严的皇宫。玖嗒知道先生要说什么,即便是单打独斗,玖嗒战胜修世帝的机会也不超过三成,但先生听说过荒古血楼么?” 只是个平常的名字却带着无穷的肃杀寒意,面具后的唐罗不由地心神一凛:“想不道,克拉霍神庙的主持,竟然跟中州异军突起的杀手组织有所勾连,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这十几年来,中州最大的热闹就该是这好像凭空出现的杀手组织,没有人知道荒古血楼的根脚在哪里,更没有人清楚荒古血楼的背后是哪个势力在支持,只知道这个杀手组织具有难以想象的深厚底蕴,哪怕是寻常的武者只要进血楼培养两年,便能提升好几倍的战力,层出不穷的秘术与功法更是给这组织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荒古血楼的成名作,便是将一位来自安氏的巡天使杀死,那一战震惊中州,也让世人见识到了,荒古血楼的杀手究竟有多疯狂。 暴怒的督天王巡连拔荒古血楼三座据点,却发现里头早已空无一人,只留下血楼楼主的一封信。 没有人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只知道督天王巡的大都督看完信后吐出一大口血,势要将荒古血楼连根拔起。 可十几年过去了,堂堂背靠圣地的情报组织,竟拿一个杀手组织没有办法,数次折戟沉沙,让荒古血楼的名气越来越大,竟隐隐有天下第一杀手组织的味道。 中州佛国与中州安氏同气连枝,非天一族身为禅宗一支,竟然与荒古血楼勾结,这真是太让唐罗惊讶了。 “到时修罗场比试,荒古血楼的强者便会乘机偷袭,但修世帝的修为,玖嗒再清楚不过了,即便是血楼强者出手,也很难一击毙命,所以,玖嗒还需要一位顶级强者,以保障此事万无一失!”玖嗒目光炯炯地望着唐罗,认真道:“先生,便是玖嗒等了十年的,顶级强者!” 佛徒与杀手勾结已是笑话,还让他和杀手一起偷袭?唐罗靠在椅背上,眼中满是遇见疯子的莫名:“你凭什么觉得,本座会为了拔除体内血煞,答应如此荒诞的要求?” “因为,这是唯一能让先生见到阿修罗神像的方法。”玖嗒笑着道:“修世帝是最强大的阿修罗王,也是最高傲善妒的阿修罗王,玖嗒能够感受到先生体内的血煞,修世帝亦能。” “曾经,修氏一族有多少精彩精绝艳的非天,是因为血煞生生卡死在灵化肉身这步,不得寸进,带着怨恨死去。对修氏一族来说,再没有什么,比看着顶级武者,因为深入骨髓的血煞而无法灵化肉身更能让他们开心的了,这是非天对武者的憎恨。” “以先生的实力,既然能找到荒原,便说明其他的方法对先生体内根深蒂固的血煞无效,而改头换面前来,便代表着如果事不可为,便不惜动强的决绝。现在先生知道,玖嗒为什么笃定先生,会接受这个提议了吧。” 世间误会,大多都是从“我以为”开始的,唐罗当然不会解释,自己易容缩骨戴面具,主要是为了不牵连家族。 虽然修氏一族的非天,有一个算一个,死了都不算冤枉,玖嗒死或是修世帝死,对荒院的未来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但这并不意味着,唐罗会被玖嗒要挟,去给虚伪的神棍当枪。 “既然你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和建议,那本座也提一个吧!”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缓缓站起身形,淡淡道:“将本座带入内德维塔神庙,本座便不杀你,让你这宏图有机会施展。” 三十五颗落御元磁珠“咻”得张开,在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身后形成一张巨大电网,衬得唐罗如同邪魔。 玖嗒的脸终于阴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唐罗竟然说翻脸就翻脸,更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受要挟:“你难道不怕与本圣交恶,今后再没有进入维塔神庙的机会么!?” “说破大天去,内德不过修世帝与大禅师值得本座忌惮,可这忌惮亦不过是多废些手脚罢了。”身着星袍的唐罗缓缓握拳,筋骨中的虎豹雷音将他武道宗师的身份透露无疑:“可这儿没有大禅师,更是神阵的薄弱处,你与本座相距不过数丈,信不信,本座三拳,就能打死你!?” 二百一十九章:骨道人 望着邪气凛然的面具男子,玖嗒感到一阵莫名的屈辱,作为非天一族的大修罗王,克拉霍神庙的圣僧,他曾经何时被人当面要挟过性命,可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那条延绵千里的雷霆大道几乎颠覆了他对武道的认知,本以为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灵技大师,凭着修罗道的战法可以在近战端找到一些优势,可对方信手拈来的三劲融合却将他所有的骄傲击碎。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破绽的怪物,他实在不敢轻启战端,就像唐罗说的那样,他的目标是成为非天一族的教宗,如果他在这儿败了,哪怕只是受伤,他的宏图也再没有实现的可能。 脸色阴沉如墨,玖嗒表情来回变换,心中反复地挣扎。 就在谈判即将破裂的关头,一副白骨骷髅自两人向往的地底升起,空洞的头骨中两点萤火,嘎嘎怪笑道:“咳咳咳,精彩,真是精彩,老道好久没见过这样疯魔的武者了!” 莫名其妙出现的白骨惹得唐罗好生不快,直接一拳轰出,三种劲力汇成的拳风化作风柱,能将万物搅碎。 玖嗒一看唐罗竟真的出手,不想硬当拳风,连忙闪避,却不想如此刚猛的一击,竟被白骨挥手挡下,连一丝劲风都不曾散溢,就像是把劲力吸收了一样。 这变化让唐罗始料未及,以他的体魄,三种劲力合一的拳风施展开来,几乎媲美低品的玄级灵技,却被对方如此轻易的吸收了,这说明这句骸骨不单本身强度无比惊人,更是修有玄妙秘法,而以唐罗的武学造诣,也大致分析出了眼前的怪物的根脚。 知道劲力再无效果,唐罗解开进攻的架势坐回椅上,朝着白骨道:“万劫不化骨,想不到白骨门竟然还有传人,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骷髅嘎嘎怪笑着,浑身骨骼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竟还有人记得白骨门,老道可真是,太开心了,咳咳咳咳咳咳。” 玖嗒一看骷髅竟将这样凶狠的一击给挡下,心中大定,不动声色的站回原来的位置,朝着白骨道:“多谢道长出手相助,玖嗒感激不尽。” 白骨骷髅回过头,上下颌开合几下无声笑道:“血楼既然派了老道前来,和尚就该多些信心,不过一个修世帝而已,何用你多此一举。图惹先生不快,实在该罚!” 在白骨骷髅面前,玖嗒显得极是谦卑,连连告罪道:“道长说的极是,是玖嗒犯了糊涂,还请道长勿怪。” 教训完玖嗒的白骨骷髅不置可否的回过身来,又对着唐罗道:“能在荒原见到先生这样的妙人,实在幸甚,不知先生可愿意移步偏殿,与老道小叙一二?”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白骨骷髅一出现便将神庙的问题解决了,显出极大善意,加上唐罗又对消失已久的白骨门有些好奇,自然不会拒绝这种邀请,便将三十五颗落御元磁珠收入袍中,朝白骨骷髅淡淡道:“请道长带路。” 站起身形,唐罗跟着白骨骷髅从侧门离开,穿过一条小径后,便看到一座不起眼的偏殿。 白骨骷髅转身朝唐罗行了一礼,指了指偏殿后,便沉入地下,唐罗点点头往偏殿走去,殿门正巧打开,定眼望去,开门的正是刚在神庙前见过的一位圣女,听东智介绍过,她的名字好像叫黛雅。 刚刚庆典上见到时,黛雅作为圣女出席,一副雍容华贵不可侵犯的圣洁模样,受万千信徒膜拜,可在偏殿见到,却全然没有神庙前的圣洁气息,衣衫不整,满头细汗,身上更是透着一股淫靡之气。 看到唐罗的黛雅显得很慌乱,竟然衣衫都来不及整理,便低着头跑开了,看得出来,黛雅的下体仿佛有些不适,就连疾步离开时大腿根部都紧紧贴合在一起。 错身而过时,嗅觉敏锐的唐罗更能闻到一股**的味道,皱着眉走入偏殿,一个头戴白骨面具的清瘦男子正在穿着道袍,乱糟糟的床榻上,隐隐能看出两具身体纠缠的痕迹。 就没听过哪家的圣女还提供陪睡服务的,勾陈面具后头的唐罗皱着眉,仿佛是要再次确认,朝着整理衣衫的清瘦男子问道:“刚刚走出去的,是克拉霍神庙的圣女?” “圣女?非天教中,哪有什么圣女,不过是些,佛陀之娼。” 将道袍胡乱的系好,清瘦男子也不起身,便半卧在床榻上,朝着唐罗轻笑道:“将一生献给神灵,嫁予神庙,行肉身布施之事,先生若有兴趣,老道可以安排。” “免了。”身着星袍的唐罗大马金刀的坐在偏殿内唯一的矮桌上,朝着男子道:“一个道人可以在寺庙里安排和尚的妓子,本座真不知道非天教究竟是什么龌龊污秽的存在,让人恶心。” “咳咳咳咳咳。”半卧在床榻上的道人咳咳笑道:“先生说的真有趣,若不是修为做不得假,老道还真以为先生是那刚出茅庐的热血青年呢。” “道长,真会说笑。”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不动声色,切入正题道:“本座只是好奇,白骨门销声匿迹数百载,怎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会跟玖嗒这样的人勾搭在一起?” “先生倒是不客套,刚一见面便问他人宗派的秘辛。要是这么轻易就能说了,老道又何必戴着白骨面具示人。” 头戴白骨面具的道人将手肘抵在榻上,撑着脑袋道:“就好像先生头戴面具,不也是想将真实的来路隐去么,又何必追问的那么详细?” “说得在理。”唐罗点点头道:“是本座逾越了!” 床榻上的道人坐起身来,白骨面具后的双眼满是笑意,朝着唐罗介绍道:“老道丰幽,荒古血楼杀手,人称骨道人,师承白骨门,不知先生该如何称呼?” “本座勾陈。”唐罗应了一句后,忍不住又朝着床榻上的清瘦道人打量几眼。 荒古血楼的成名之战中,击杀安氏巡天使的,便是骨道人与尸和尚,本以为这两人会被督天王巡追得上天无路下地五门,但看丰幽此时的状态,好像丝毫未受影响,这让唐罗忍不住对荒古血楼的评价在上一个档次。 二百二十章:天下躁动 “勾陈?”骨道人看了眼唐罗脸上的面具,摇摇头遗憾道:“先生还是信不过老道。” “本座只是想不明白,玖嗒能拿出什么让血楼动心的价码,让名满中州的骨道人不惜开罪佛国也要帮他刺杀修世帝。道长可愿解惑?” “咳咳咳,哪有先生说的这么玄乎,杀手也是人,杀手也要吃喝拉撒,似丰幽这般被督天王巡通缉的可怜人,就只能悄摸地接点儿活计度日,在这克拉霍神庙里头,有片瓦遮身,有酒食饭菜,有佳人侍寝,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道人在床榻上咳咳直笑,语气满是自嘲。 “这些话,道长还是留给玖嗒吧,既然道长不愿如实相告,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唐罗站起身形,告辞道:“这内德城的水太浑,本座还是离得远些为好。” 丰幽也没想到唐罗竟然如此谨慎,刚看到不顺的苗头便要撤走,连深入骨髓的血煞都不顾了。 想邀请对方的话都来不及开口便结束了,让他颇感无奈:“想不到先生修为通神,竟还能保持这样的谨慎,老道不及也。” “以道长的修为,想要逍遥自在何其易也,却选择这条荆棘满途的歧路才是令人钦佩。” 走到门口的唐罗头也没回,淡淡道:“只是可怜了荒原的百姓,不知又要经历多少年的动荡。” 离开偏殿的唐罗满面愁容,一路走来,他越来越能感到天下莫名的躁动,武道大昌一千年后,不知多少世家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野心,开始征伐,就连白骨门这样销声匿迹数百年的宗派,都忍不住以杀手组织的形式出现。 中州一片祥和的假象底下,早已是千疮百孔。 仅是一片荒僻的毗摩质多原上,便有这么多股强大的势力纠葛。 本来以为玖嗒只是找了个杀手,但骨道人出现在此处,就说明事情绝对不简单,这可是个巡天使都下得了杀手的狠人,要说跟圣地没有深仇大恨谁信。 本想着利用玖嗒进入内德神殿,现在看起来的话,这条路绝不能走,被教宗之位迷昏头的玖嗒或许还不明白骨道人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他只要跟骨道人一同出现,便必定会被督天王巡打成血楼一脉。 刚一出山就和荒古血楼搅在一起,然后被督天王巡盯上,这种地狱难度的开局谁爱选谁选,他肯定是不会去选的。 但他身上的血煞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所以,必须想一个其他的办法,而眼下,便正巧有这个机会。 唐罗顺着小径回到了内殿,玖嗒已经不见人影,只有一个抱着元磁神珠的东智靠在殿旁的梁柱上,瑟瑟发抖,脸上满是落寞与难过。 想来,这小子应该是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心中如同神圣的玖嗒,竟然是这样一个人,信仰破灭的滋味,一定不太好受吧。 唐罗一招手,落御元磁珠“咻”地一下飞起来,也惊醒了伤心忧郁的东智。 陷入无边恐惧与迷茫的东智仰起头,眼中满是无处安放的落寞与怀疑,望着唐罗,干涩惨败的双唇几次开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将元磁珠收入星袍,唐罗抓着黑瘦小子的衣领将他一把提起,走出内殿便冲天而起,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云中。 唐罗离开偏殿不久后,玖嗒绕着另一条小径也来到了偏殿,朝着里头的骨道人恭声问道:“道长,这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会不会从中阻碍?” 屋内的骨道人又躺回了床上,慵懒答道:“你在害怕什么?” “玖嗒只是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人虽然修为通神,见识不凡,却胆小如鼠,想来应该是哪个豪族或宗派里客卿一般的人物,所以无法以真面目示人。这样的人,与本道人撇清关系都来不及,又怎会主动揽祸上身,不过,既然他在荒原出现,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丰幽眼珠一转,吩咐道:“你立即传讯内德皇宫,告诉修世帝有一强人入境,在祭奠上悍然杀死柯戮嗒,此人修为极其惊人,须得立刻请大禅师前来克拉霍。” …… 克拉霍神庙所处的神山,高耸入云终年积雪,唐罗便带着东智冲天而起,直入巅顶,在一片茫茫白雪的温泉口,将他抛下。 荒原鲜有大湖,东智自由不懂水性,骤然落入温泉中,便忍不住扑腾起来,好在凡境武者比之普通人筋骨强上不少,竟真让他扑腾到了泉壁边上。 “看来失去信仰也不是什么大事,还以为你会在温泉里溺死呢。” 揶揄了正在咳嗽的东智一句,唐罗将星袍解下,露出了其精壮高瘦的身体,就像是,精壮的唐罗坐到了另一口温泉中,双手枕着泉口,温泉气泡划过身体就像是少女的轻抚,让他舒服地“呜”了一声。 另一口温泉中,咳出呛水的东智已经翻出来,躺在雪地里大口喘息着,无数热气蒸腾而起化作浓雾,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上是水还是泪。 享受的温泉的唐罗看着东智如同落水狗一般的姿势,不悦道:“既然不想死,就好好活,要是真那么痛苦,旁边就是温泉,跳下去不就解脱了。” “呜呜呜。” 东智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抱着膝盖身体蜷缩成一团,低声抽泣着。 人总会经历很多信仰破灭的时刻,就好像,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做人要善良诚实,要谦逊有礼,要忍让,要慈悲。 可当你渐渐长大,就会有一个愿望不断在心底生根发芽,那就是:希望全世界所有人都能有妈妈! 此时的黑瘦小子,就像是发现了自己妈妈不是亲妈妈,而是一个人口贩子那样的无助,这种痛苦怕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清楚,偏偏没心没肺的唐罗在一旁边泡着温泉,一边还吹着口哨,仿佛是在对他嘲笑。 东智只能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那哨声是那么勤快嘹亮,哪怕他的手指在耳中插出了血,还往里头钻。 二百二十一章:佛陀之娼 “看起来,失去信仰还不足以让你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么加上一条,将自己最珍视的存在送进地狱,够不够你立刻去死?” 如同恶魔的低语,这句钻入耳蜗的信息让东智突然惊醒,他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如果克拉霍神庙被尊为圣僧的人都是这样一个伪君子,那么号称圣城的内德,能是一个干净纯洁的地方吗。 少年的心中始终抱有一丝希望,或许非天教没错,或许只是玖嗒的骗术太过高明,圣女应该是受万千信徒敬仰的存在。 黑瘦小子的挣扎都被泡着温泉的唐罗看在眼里,他实在想不通,都到这种时候还对非天教抱有幻想的家伙,究竟该有多么愚蠢。 “期盼吧,侥幸吧,逃避吧。只要不去想,就能继续骗自己,将至亲许入地狱以为是天堂,若真有重逢那日,该是何等的精彩!” 枕着温泉边凸起的一块岩上,沙哑的声音刺耳又尖锐:“以前翻看古籍的时候,看过一篇游记,说是上古时期佛宗,一支名为婆罗门教的教门,它们广开寺庙并允许信众许愿,在信徒愿望达成之后,便要他们将自己的一个女儿送入寺庙献给佛陀还愿。” “在上古人族时期,灵技式微,功法粗浅,所以体修遍地,可又没有什么道心清明的术法,所以即便是禅宗武者,也无法做到长久禁欲,反而一个个无女不欢,所以婆罗门教的教法,吸引了很多体修的加入,横行一时。” “这些女子,有的成为了双修的炉鼎,有的变成庙门的娼妓,更多的,则是被庙门安排在周边的房间,挂上彩帘,当街卖花。不管任何人经过,只要愿意付出一笔赏钱,便能随意的玩弄。而女子所有得来的钱,最终不会有一分落入自己的口袋,这些钱都会被寺院收走,作为修行者的资源,史称,佛陀之娼。” “本座一直以为,佛陀之娼已经成了只记载于古籍中的传说,却不想今日又能看见,这非天教,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像是不经意的对上东智已经呆滞的双目,唐罗淡淡道:“你说圣女选拔一旦完成,便会被神卫迎入圣城,你猜猜现在的车队,已经走到哪儿了?” “呀!!!” 歇斯底里的一声嘶吼,状若疯魔的东智转身便奔出了温泉口,径直朝着内德城的方向狂奔。 可这是神山之顶万丈高原,不说冰雪封天,便是极寒的低温加上他湿透的衣衫,不多会儿便会冻成一块冰疙瘩。 摇摇头,唐罗从温泉中升起,微微用劲将周身泉水沥干,又化身巨人吐出一件新的袍子穿上,施施然的走出泉眼范围。 在几十丈外,看见了已经冻成一座冰雕的东智,走上前去,一记弹指,震劲将冰块震碎,露出了里头绝望的小伙子。 “我可以帮你救下妹妹,但她得帮我个小忙,如何?” 寒气抽走了东智大部分的体力,瑟瑟发抖的年轻人将头扬起,双眼涨得通红,含着血泪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呵。”唐罗笑着蹲下身来,俯视着年轻人的双眼,笑道:“是谁心心念念地要将她送去当圣女的?我可是给过你其他选择的,难道你忘了么?” 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一些曾经你最讨厌的人,在你历经世事沉浮之后,发现他们竟是对的。 而那些你自以为逍遥快乐的时光,最后都化作悔恨啃噬心扉。 东智此时无比憎恨自己,当时究竟是哪来的勇气,让他直面眼前的男人,拒绝了所有提议后,却将自己的妹妹亲手推入火坑。 一把抓着唐罗的脚踝,东智颤声祈求道:“大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我什么都答应。” 如果讲道理有用的话,天下就没有会犯错的人了。 唐罗懒得理会东智信口拈来的承诺,一把抓住对方的后领,轻轻一蹬。 劲力化作圆环冲开雪地,两人冲天而起直奔内德 …… 苏克乐大戈壁,载着圣女的辇驾直奔圣城而去。 除了数十名神卫以外,还有克拉霍的冈樊斯纳护法。 而他之所以随行,除了保护圣女外,更多就是向非天皇族禀报,柯戮嗒在内德城死去的消息。 可一想到要面对修世帝,他便打从心里发憷,他很想一走了之,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柯戮嗒是非天皇族,也是修世帝钦点代替玖嗒的神庙主持,却在海得拉巴信徒的众目睽睽之下,被雷劈死了,原因是柯戮嗒触怒了护法神。 冈樊斯纳从神卫口中了解到的经过就是这样,可作为神庙真正的核心,他还能不知道么,所谓护法神就是诓骗信徒的噱头。 那所谓的神迹也不过就是用修罗道煞气模拟出的障眼法而已,可雷霆做不得假,柯戮嗒的修为做不得假。 定是柯戮嗒冒认千里天路,惹怒了那位不知名的强者,才让对方在神庙千万信徒面前,将柯戮嗒化作飞灰,一名能以雷霆伐道千里的绝世强者,拥有足够的实力将初证修罗道的柯戮嗒一击必杀。 可冈樊斯纳即便这样说了,傲慢无比的修世帝也是不会相信的,在那位大修罗王的眼中,他就是天下最强的武者,他根本不会相信有人能够以雷霆伐道千里,更不相信柯戮嗒会被人轻易杀死。 所以这趟述职,注定是个苦差,唯一的安慰,便是那朵清丽的雪莲了。 想到此处冈樊斯纳便心头火热,伸手招来了神卫统领,嘱咐道:“近来荒原上有一支匪寇流窜作案,苏克乐隔壁地势险峻极易设伏,为保圣女安全,你们先去仔细探查一番,确定安全后,再来禀报!” 统领看了眼偌大的苏克乐隔壁,为难道:“回禀护法,苏克乐戈壁延绵数十里,随行神卫人手有限,若是仔细探查,会不会耽误了行程?” “桑露圣女代表的,是海得拉巴所有贵人与非天对护法神的心意,她的安全,便是这趟行程最重要的事,人手不足,你们便统统出去探查,由本护法一人护卫圣女即可。” 二百二十二章:圣女之殇 神卫统领思来想去,觉得冈樊斯纳说的有道理,便领命道:“那便麻烦护法了,我这就带着兄弟们搜索戈壁,绝不让圣女有任何危险。” 冈樊斯纳朝神卫统领欣慰道:“如此甚好,愿护法神与你同在。” 护送圣女的仪仗停在了戈壁滩外的一处杨树林中,统领带着神卫们轻车简从,驾着驮兽便赶向苏克乐戈壁,每个人都带着三天的干粮,势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戈壁彻底探查一遍。 冈樊斯纳看着神卫们的身影没入戈壁后,转身来到圣女所在的辇驾处。 圣女的辇驾是一亮华贵的黄金花车,由通灵金属打造的车架坚不可摧,便是蜕凡的合击也能抵挡,车架四面被秀满佛陀的花帘遮盖,圆形的穹顶跟让辇驾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 黄金花车四面无窗,只有架前的厢门联通着里外,车中有床榻桌椅,饮水食物,都是为了圣女而准备,为的就是在最坏的情况下,圣女能够紧闭车门,等到神卫营救。 此时,克拉霍的护法便站在黄金花车之外,车厢里突然响起温柔的女声:“仪仗为何停下了?” 冈樊斯纳答道:“禀告圣女,前面就是匪盗横行的苏克乐隔壁,所以统领先将花车停在了这片杨树林中,自己带着神卫前去探查,这两日,便由本护法护卫圣女的安全。” “原来是这样,多谢冈樊大师。” “圣女客气了。”冈樊斯纳听着女子温柔的声音,心中更是火热,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圣女大人,统领离去时将车队的饮水带走,不知花车中饮水是否宽裕,若是宽裕的话,不如分些出来,等到神卫们回来,便不用再去寻找水源?” 坐在华车内的桑露听着樊纲斯纳的话,转头看了看车壁上满满的水槽,正要答应却突然想到了圣女的职责,歉声道:“花车内水源充足,桑露却不能答应樊纲护法的要求。桑露已将一切都献给了护法神,除了在祭典时,不能与任何男子接触,冈樊大师虽是佛门护法,却不是护法神座下僧人,所以不能与大师见面。” 本以为善良天真的小圣女会直接打开车门,却不想对方却因为自己的身份而拒绝,冈樊斯纳心中愠怒,不悦道:“圣女首重慈恩,只消将车门开出一道缝让本护法将水囊送进来便可,谈何接触。难道圣女信不过本护法吗?” “冈樊大师误会了。”车中的桑露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想来护法神也不会责难,桑露这就给大师开门。” 听着黄金花车的机关启动,冈樊斯纳心中窃喜,看着黄金花车的厢门缓缓向外打开,迫不及待的克拉霍护法急忙上前,两手一扒将厢门撕到最大。 本想只开一缝的桑露看着冈樊斯纳如此不守规矩,心中便是一惊,不由地倒退几步。 抬头往上看,正午的阳光洒在对方的后背,让冈樊的正脸全都隐在了黑暗中。 正大光明的佛门护法此时眼中饱含欲望,就像是久旱逢雨的狂徒。 嘴角轻扬,露出了一侧的虎齿,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 冈樊的脸上有兴奋,有欲望,有冲动,有嗜血,就是没有平静与慈悲。 望着陌生的护法,桑露忍不住后退,却被床榻绊倒,倒在了床上,露出裙下两条雪白修长的大腿。 本就欲火狂涌的冈樊看着这种场景那还能忍住,随手将僧袍扯下便朝怯懦如羊羔般的纯洁少女扑去。 “大师,放开,放开我!别这样,放开,我是护法神的圣女,你难道不怕护法神在天有灵惩罚你吗!” 一把将桑露身上白纱扯下的冈樊听到这话,忍不住淫笑道:“你以为护法神选出圣女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犒劳像本护法这样对非天教的有功之人。既然圣女已经将一切都献给了护法神,便用肉身代护法神进行奖励吧!” “不!不!!!” 撕心裂肺的哀嚎并不会让兽性大发男人生出任何慈悲,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凶境武者面前,就连求死都是一种奢望。 屈辱,痛苦伴随着撕裂的疼痛,耸动的丑陋身体与粗重的喘息就像恶魔低语,桑露闭上眼,泪水自眼角留下,还未滑落便散落成晶。 漫长的痛苦仿佛没有休止,直到车厢中又响起一声爆喝。 “啊!!你在做什么!” 一道璀璨的刀芒应声出现,就像天上的玄月,朝着床榻上驰骋的男人斩去,如雪的刀芒太过清冷,强烈的刺激下冈樊登时达到极乐,如潮的快感让他根本无法闪避,哆嗦中,任由年轻人的长刀斩向自己的头颅。 冈樊斯纳是自信的,哪怕不用转头,他也能感知到对方这刀虽然气势惊人,但持刀者的修为实在太差,若是凶境强者能被凡级武者一刀斩死,那可真对不起这数十年的苦修。 所以,沉醉在极乐余韵中的冈樊护法,连头也没有回,任凭这如龙一击斩在自己的脖颈。 刀落,头断,强横的功体没有起到一丝拦截的作用,血水如泉般喷涌而出,洒在桑露的脸上。 冲天而起的头颅满是不解,仿佛致死都不相信,一个凡境武者竟能将他斩死,飞旋中,冈樊终于看清,原来除了凡境少年外,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高瘦男子,眼中满是阴沉。 那柄被少年抛到一边的长刀上,还萦绕着金土两色强横的先天之气。 原来,如此。 冈樊闭目,头颅摔在地上,滚到一边。 “阿妹,阿妹!”扑到床边的东智急忙将身上的衣服脱下盖在了桑露赤裸的上身,泣不成声道:“都是阿哥不好,阿哥不该让你去当什么圣女。” 以往灵动鲜活的姑娘此时像是失了魂一样,扭头望着自己最敬爱的兄长,眼中满是空洞。 “阿妹,你怎么了,你不要吓阿哥。” 东智一看妹妹如死灰一般的眼睛,又崩溃了,跪在床榻前,用力地煽着自己的耳光。 “啪!啪!!啪!!!” “都是阿哥的错,都是阿哥的错,阿妹你说句话啊!” 死寂的车厢内只有耳光声和少女的泪。 二百二十三章:命 东智和桑露都是虔诚的信徒,哪怕被定义为贱民,他们也依旧相信神爱世人,即便是在只有两人的隐秘壁舍中,神龛也是摆在最高的位置。 正是因为两人曾经如此笃信,所以当非天教的真面目暴露后才会这般破灭。 看着满身斑驳眼神空洞的桑露,东智心中的杀意几乎沸腾。 拾起丢在一旁的长刀,东智狂叫着斩向黄金花车中所有佛像的脸。 愤怒与恨意让刚刚有些平静的车厢再次陷入混乱,桑露看着疯狂的兄长仿佛看见了冈樊,眼中越来越恐惧,就连身体也开始颤抖。 陷入愤怒中的东智显然没有注意到桑露的异常,在毁掉所有佛像的脸后,他一脚将冈樊的无头尸体踢到一边,将长刀举过头顶,用力地斩下。 “坏阿妹贞洁!坏阿妹贞洁!!斩死你,斩死你!!” 状若疯魔的东智仿佛要将这具无头尸体碎尸万段,爆开的血花像要把黄金花车染成赤红。 少年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却没有注意到,床上的少女眼中越来越恐惧,越来越痛苦。 实在看不下去的唐罗终于上前,一掌将东智扒到墙上,顺着墙壁划下的黑瘦小子瘫坐在地上,痛苦地捂住了脸,低声呜咽。 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子走到床边,轻轻将手探出,床上的桑露便有了剧烈的反应,尖叫道“啊,啊!” 坐在墙边的兄长一听到妹妹的尖叫,怒喝一声便想要站起来,却被灵压死死的按在原地,任凭他脸色涨得通红,却丝毫动弹不得。 “这不是你的错。” 唐罗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这是他以勾陈的身份行走天下以来,第一次没有以灵力摩擦出那道沙哑又刺耳的声音,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治愈。 这是用上了凝神静气的秘术,希望可以尽力安抚住桑露的情绪。 刚刚遭受不幸的小姑娘对所有男人都十分恐惧,所以唐罗转过身,背对着床榻,背负着双手,雄浑的先天之气顺着十指朝桑露周身灌注,随着雄浑的先天之气注入,被冈樊震散的关节终于恢复如初,恢复了行动能力的桑露做得第一件事便是缩到了床榻的角落,用东智的衣服死死的裹住了自己。 停止了先天之气的灌注,唐罗摇了摇头,散开墙边灵压,迈步走出了圣女辇驾,将空间留给了遍体鳞伤的两兄妹。 走出辇驾的唐罗眯眼望着眼前的这片杨树林,心底泛起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其实他来毗摩质多原的本意,只是为了利用阿修罗神像抽出精血中的煞气,但来到这儿后所看见的一切,都太让他恶心了。 本以为至少在前往内德城的时间内,桑露不会出现什么危险,却没想路途过半就遭受了侵害。 这只是桑露一例,自上古传承的非天教里头,有多少可怜的姑娘,只要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很难想象,号称仁义慈悲的佛国,竟然因为阿修罗神像有着祛煞之能,就将这样一方势力承认为佛门正统。 而有了佛国的庇护,毗摩质多原的百姓,不知道还要遭受多少类似这样的残害。 看来,要想个办法,将这个令人恶心的势力连根拔起。 望着杨树林的唐罗心中不由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并迅速地长成了参天大树。 又过了好一会儿,东智失魂落魄的从车厢中出来,不发一言地跪在了唐罗面前,“砰砰砰”地磕起了头。 “不想去了?” 坐在一块凸岩上的唐罗俯视着额头满是血迹的东智,幽幽道。 “求求您,大人,阿妹现在神志不清,我想带她离开这儿,我们不想去圣..内德了!” 本来唐罗想着,利用圣女辇驾,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内德,等到玖嗒向修世帝发起挑战的时候,闯入神庙抽出血煞后离开。 作为交换条件,他会保证桑露的平安,而现在,这场交易显然已经无法进行下去了,因为桑露已经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所以面对东智的请求,唐罗实在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正要点头应允的时候,桑露突然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看起来整理好了所有的情绪,好像先天之气不但抚平了她的伤势,还将她所有的不愉快的记忆都统统抹去了。 桑露施施然从车上跃下,走到唐罗面前施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平静道:“多谢大人。” 向唐罗道完谢后,桑露又扭头对兄长道:“阿哥,桑露已经是护法神的圣女,要将一切都献给护法神,不能跟你走。” “阿妹你说什么啊!”满脸是血的东智听到桑露平静的语气,不敢置信道:“都这样了,你还要去内德,当什么圣女?” 桑露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平静,唐罗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些个海得拉巴庆典上,站在克拉霍神庙前的圣女。 如今的桑露,竞和那些人,一模一样,这仿佛认命的态度,让他不禁觉得有些滑稽。 而东智一看桑露的默不作声,更是气急败坏道:“你知不知道,像冈樊这样的人,在内德还有百个,千个!如果你当了圣女,这些人便会天天..天天...” 冈樊两字,勾起了桑露所有毁灭的记忆,伪装的平静被顷刻间撕碎,泪水止不住的涌出,桑露捂着嘴,眼中满是恐惧和脆弱。 是夜,熊熊的篝火旁,东智已经沉沉睡去,桑露却还是睁着眼。 只要她一合眼,便能出现冈樊丑陋的脸,她已经将车厢中的水全都用来清洗身子,一遍又一遍,却还是觉得没有洗干净。 虽然身上的创伤已经被先天之气治愈,但那强烈的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她不敢回到车厢中,哪怕冈樊的尸体已经被兄长挫骨扬灰,可只要一回到那个空间里,她就能将所有的情况回忆起来。 别说回去了,哪怕她只是往黄金花车上望一眼,车壁上都会出现那恐怖的场景,耳边响起了粗重的喘息。 二百二十四章:计划,变化 这种痛苦折磨的桑露快要发疯了,所以她悄悄地起身,无比留恋地望了兄长一眼,朝着杨树林中间的一片小湖走去。 赤足的少女步子轻得就像流浪的猫,篝火燃烧的啪嚓声成了最好的掩护,抱着长刀睡去的东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已经离开了。 桑露一边走,一边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解下,等到靠近湖边的时候,已然赤身裸体,她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篝火,一闭眼便想纵身跳入湖中,却听道幽静的夜里响起了幽幽的声音。 “湖水很深很凉,不会游泳的,还是不要入水的好。” 抬起头,桑露看到了盘膝在树上闭目调息的星袍男子,心生死志的少女眼中满是死寂。 正要说话,天上落下一件宽大的星袍,正好罩在少女的身上,遮住了她裸露的身体。 少女低头看了眼新衣,喃喃低语道:“贞洁没了,桑露已是个肮脏的女人,又怎么好脏了先生的新衣呢。” 说着,少女便要将星袍解下,却听唐罗平静道:“女子贞洁会被强暴者夺走,这种事难道不可笑么。” “会发生这一切,只是因为你遇见了强大的恶徒,没有规定,恶徒便不能强大,所以你受到了伤害。但这并不代表着,你失去了贞洁。” “失去贞洁的应该是恶徒,而不是你,现在施暴者已死,你该做的不是自寻短见,而是想想,怎么面对之后的新生活。” “新生活?”桑露在笑,眼中却流下泪来,仰着头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树梢上的唐罗睁开眼,淡淡道:“不要想为了东智去内德当圣女,你试过了,这根本做不到,不如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一段人生,不必担心非天教,修氏的势力覆盖范围只有小小的毗摩质多原,走出去你就知道,天下有多大。” 杨树林的小湖边,两人久久的沉默,突然,桑露抬头问道:“大人。你为什么要去圣城?” “原本,只是要去处理一点小伤,现在,我想看看,能不能把非天教覆灭。” 唐罗眼睛也没睁,随口道:“但这跟你没什么关系,明天一早便和东智离开这儿,等到神卫回来,我自然能想到进城的办法。” 看非天教的尿性也能判断,内德城的护卫高强不到什么地步,想要拦住他是不可能的,本想借助圣女辇驾入城的想法,自然没有再提起。 虚空一记弹指,将一道凝神静气的符咒打入桑露体内,唐罗淡淡道:“这道符咒具有凝神静气的功效,当你产生幻觉的时候,就可默念“符咒”激发,回去休息吧。” 第二天清早,起床后的东智看着被星袍照着身体的桑露,数次欲言又止,看向唐罗的眼神,也无比地奇怪。 唐罗不理会少年愚蠢的眼神,从星袍下取出一本刀谱与一只钱袋,交到东智手上道:“这本是居合刀法,共有六式刀招,两套步法,一种吐纳,足以让你修炼到蜕凡巅峰,小心一些,足以安身立命。这是给你们准备的盘缠,你们骑着驮兽向西北方一直走,最多十日便能到了中州地界,明白吗。” 送走了桑露和东智,唐罗也没有继续在黄金花车上带着,而是朝着内德方向御空而去。 都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但自他到荒原以来,便是事事不顺,看来这修罗道还真是和他命里犯冲。 御空至苏克乐戈壁中段的时候,唐罗发现了探索戈壁的神卫们,这群神卫正在被一群浑身蒙着黄纱白布的匪盗追击着。 “这荒原上竟还有敢朝神卫动手的人?” 唐罗心中暗道一声,便在空中停住,想一看究竟。 班加罗尔怎么也没想到,他率领神卫进入戈壁搜寻,竟真碰上了黄沙盗。 这群毗摩质多原的叛徒没有遵照护法神的旨意修成非天,反而修行外头的邪路武道,若论单打独斗,这群黄沙盗没有一人是神卫的对手,可对方一旦三三成组,便能施展威能强大的灵技,即便是他这般强大的神卫也无法轻易抵挡。 好在对方那强大的灵技无法连发,这才给了神卫喘息的时机,而班加罗尔心中也有数,只要逃到杨树林中,冈樊护法必能护他周全。 就在两伙人奋力追逐的时候,他们脚下的沙地突然塌陷,驮兽哀鸣一声便坠落下去,千钧一发之际,班加罗尔灵力灌注双腿,伸缩间狠狠登在了驮兽背上,双臂一展便如同大鹏鸟般飞天而起,越过了巨大的流沙陷阱。 其余的神卫有样学样,纷纷牺牲了坐下驮兽,脱离到了安全地带,可失去驮兽的神卫又哪能躲过黄沙盗的追击。 再一次的短兵相接,已入绝境的神卫爆发出异常惊人的战斗力,几十人杀得数百黄沙盗节节败退。 在死去数十同伙之后,乌合之众的最大弱点终于暴露,黄沙盗的战士开始畏惧,而神卫们却越战越勇。 终于,在神卫还剩下一半的时候,数量还有上百的黄沙盗竟一哄而散,人数极不匹配的战斗中,竟然是数量更少的神卫笑到了最后。 立于苍穹观战的唐罗无奈的摇摇头,虽然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找一群乌合之众当盟友,只会增加任务的难度,还不如他自己一个人呢。 内德城是毗摩质多原的圣城,建在阿贡神山的山脚下,水草丰茂不说,还有一片如海的盐湖。 城内有非天一族的皇宫,如茵的大片草地和姿态各异的古树,草坪周围栽有一些菩提树和其它热带树木,佛塔式的尖顶直插云宵,鱼鳞状的玻璃瓦在阳光照射下,灿烂辉煌。 任谁看到,都要赞一声富丽堂皇,听说修氏一族的最强者修世帝和佛国派出的大禅师便在此修行,所以唐罗格外的小心。 将气息收敛如同凡人,唐罗顺着内德城的墙根,如壁虎般翻入了这座只允许非天、僧侣居住的城市。 二百二十五章:十万信众送圣僧 “黄沙盗的大本营是苏克乐戈壁,冈樊斯纳护法被斩首,圣女还被劫走了?!” 克拉霍神庙的主殿中,主持玖嗒与神庙护法们听到报告,再看着浑身是伤的神卫统领,面面相觑。 海得拉巴是内德的附庸,克拉霍更是维塔神庙的直属,所以每一次的庆典,克拉霍都要打造一台黄金花车,将最美丽的圣女进贡给圣城,表示自己对皇族与神庙的忠诚。 可现在,黄金花车虽然还在,但圣女却被掳走,这不光是对克拉霍的挑衅,更是对维塔以及皇族的宣战。 “冈樊斯纳护法是强大的修罗战士,能将他杀死并破开黄金花车禁制的,必然是与他同级的强者,这样看来,出手的应该是黄沙盗首领无疑了,只是冈樊斯纳会为了圣女死战吗?” 这场虏劫来得好蹊跷,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引到圣城前来的大禅师,死了个护法对克拉霍真的不算什么,玖嗒压下心中疑虑,朝着班加罗尔安慰道:“孩子不用悲伤,勇敢的冈樊斯纳护法为了保护圣女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的英灵必将被护法神引领升入神殿,而神卫们的骁勇也会被上苍看见,先去养伤吧,护法神会惩罚这群邪魔的。” 劝走班加罗尔又安抚了其余护法的情绪后,玖嗒一个来到偏殿,朝着里头的道人恭敬地将事情复述一遍后问道:“道长,您说这事会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老和尚患得患失的语气引得幽丰咳咳发笑:“你在害怕什么?不就是死了个护法,丢了个圣女么,等到你成了非天教宗,便能做所有你想做的事,何必畏惧一个小小的黄沙盗。” “道长说的极是。”玖嗒干笑着讨好道:“道长,楼主答应的事情一定作数吧?” 听到试探,偏殿中的骨道人语气突然变得森然,“你是在质疑楼主么?” “不敢不敢。”玖嗒告罪道:“只是玖嗒害怕即便当上教宗,没有时间好好完成楼主的交代,心生惶恐。” “不用担心,若不是修世帝油盐不进,楼主也不会选择你。”偏殿中的骨道人淡淡道:“按照非天教的教义,只有阿修罗王能够继任教宗之位,而现在整个非天一族,只有修世帝与你两位阿修罗王,修世帝死了,你便是唯一,到时你便是荒原的主宰,这样强力的盟友,血楼是不会放弃的,只要你登上教宗宝座,神丹便会送到荒原,为你续命。” 得到保证的玖嗒心中大定,告谢着离开了偏殿。 一日后,大禅师了因来到了克拉霍神庙,玖嗒带着护法们集体出迎,将这荒原的真正庇护者请入殿中。 作为在场唯一懂得官话的人,玖嗒自然成了唯一能跟了因大师沟通的对象。 “了因大师,那头戴勾陈面具的男子修为极其惊人,能够御使雷霆不说,体术也达到宗师之境,拳动如龙,虎豹雷音。几日前闯入克拉霍,若不是倚仗神庙法阵,玖嗒几乎便死在了他的手上。” “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了因大师双手合十颂念佛号后,朝着玖嗒淡淡道:“玖嗒禅师,老僧此次前来,除了想要见见那位御使雷霆的强者外,还带了非天教宗的一道敕令。” 说着,了因大师从宽大的袈裟中取出了一轴经卷,交到了玖嗒手中。 玖嗒恭敬的接过经卷打开,里头是修世帝的传令,让他入圣城解释有关柯戮嗒身死的过程。 说是入城解释,其实就与夺权无异,也许曾经克拉霍对非天一族可有可无,但随着越来越多信徒的汇聚,海得拉巴已经是荒原上除了内德外最大的城市,以修世帝那旺盛的占有欲和控制欲,他是绝不会再让玖嗒担任克拉霍的主持的,至于柯戮嗒,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如果是以前,哪怕玖嗒看到传唤也会尽力的逃避,但有了骨道人的支持,他恨不得立即赶到圣城,与修世帝决一胜负。 或许他曾经对骨道人的实力抱有质疑,但看着白骨骷髅不动声色的拦下唐罗的一击后,他对骨道人的实力已经心悦臣服,只要两人联手,一定能将修世帝轻易杀死。 而非天可以无黄,神庙却一定得有教宗,哪怕非天皇族再不情愿,也只有承认他继任教宗的身份。 虽然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玖嗒还是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道:“既然是教宗召唤,玖嗒只能从命,待玖嗒将神庙中事务交予几位护法后,即刻动身。” 玖嗒的好说话出户了因的意料,颂念一声佛号后,朝着玖嗒笑着点头道:“玖嗒禅师境界高深,无愧圣僧之名,还请告知强人所在。” “听驻守海得拉巴的神卫说,几天前看见他带着一人,出没在神山,后来看见他破入云中,不知所踪,想来应该在神山巅顶一带。” “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了因轻颂佛号,化作金色佛光消失原地,只留下幽幽一句:“如此,老衲便去会一会这以雷霆伐道千里的强者。” 两日后,海得拉巴城中。 当信徒们知道圣僧玖嗒被宗教传召回圣城,将要离开神庙的时候,信徒们纷纷聚在了海得拉巴城的神道上。 路那样长,人那样多,向东望不见头,向西望不见尾。信徒们穿着代表信仰的装束,头上缠着黑纱,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头,尽是悲伤。 满头银发的老者,青年的夫妇乃至幼龄稚童,皆是肃穆地站在神道两侧,望着载着圣僧玖嗒的华贵辇驾到来。 神辇灵车缓缓地前进,牵动着千万信徒的心。许多人在神道后追着跑。 信徒们多么希望车子能停下来,希望圣僧能出来说句话,可至始至终,玖嗒都未曾露面。 神辇渐渐地远去,穿过海得拉巴的城门,最终消失在苍茫的荒原上。 可信徒们还是面向灵车开去的方向,静静地站着,盼着,好像在等待圣僧能够再回海得拉巴。 二百二十六章:教宗继任 毗摩质多原,内德城 圣僧玖嗒的辇驾刚一出现,便引起了城内所有贵人的围观,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克拉霍神庙的主持是何等尊崇之位,这人竟然说放弃就放弃了,难道他真跟传说中一样,是个无欲无求的圣人吗。 人总是渴望自己没有的品质,即便在内德这片残酷的土地上,玖嗒的行为也跟珠宝一样珍惜。 这个刚到一天的圣僧,成了圣城最大的热闹,原本死气沉沉的内德城,好像突然活了过来,每一个酒馆里,都在谈论着关于海得拉巴圣僧玖嗒的一切。 传说,玖嗒曾是修氏一族的天才,却毅然放弃了所有的荣华富贵,剃度入神庙修行,修为深不可测。 传说,玖嗒无儿无女,将一生都献给了非天教,是非天一族历史上第一个没有留下子嗣的神庙主持。 传说,玖嗒无比谦卑,即使面对九世贱民,也会心平气和的谈话,耐心指点,从不对人口出恶言。 传说,玖嗒慷慨无比,所有非天只要有幸碰见他,都能向他请教,哪怕是修罗道的秘法,他也毫不吝啬。 名声这种事,就是在口口相传中不断夸大,仅仅一日,海得拉巴的玖嗒便成了非天一族的圣人,这是修世帝始料未及的变化。 善妒的非天至尊不满自己的光华被玖嗒所夺,于是他准备了一个盛大的祭典,用来欢迎这位圣僧。 当崇尚力量的非天看见,所谓圣僧只是一个命不久矣的干瘪老头,那些传说自然会不攻自破。 于是,在玖嗒的神辇进入内德三天后,盛大的接见仪式开启了。 由非天一族的至尊,非天教的教宗,当世最强的阿修罗王修世帝,于维塔神庙外接见来自海得拉巴城的圣僧玖嗒。 这一天,内德城民将维塔神庙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想看一看非天族两位圣人的会面,究竟是怎样的场景。 相比于一般非天族男性面似罗刹的丑陋模样,修世帝的模样却极为俊美,就连两颗凸爆的虎齿,都不影响他神俊的面容,反而更添几分妖媚神秘。 平日里哪怕修世帝只是站在神庙的祭坛上,也能引得内德臣民疯狂的欢呼,而近日,盛装打扮的他更像是谪世的仙人,华贵的黄金冕冠与鎏金教袍披在身上,手握着代表神谕的法杖,让人只是看着便生出自惭形秽的卑微。 可当神辇的车架打开,圣僧玖嗒出现的时候,人们才知道,真正的护法神,应该是何等模样。 浓郁的血煞之气萦绕在他强壮的身体周围,浑身隆起的筋肉预示着玖嗒拥有何等可怖的力量,就连血管中流淌的,都是暗红色的血煞,哪怕是不经意的眼光扫过,都会心生畏惧。 而他狰狞的罗刹脸上,却是难以言喻的平静,毁灭与平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竟如此和谐的出现在圣僧玖嗒的身上。 相比于城里那些只会看个热闹的非天族人,那群得证修罗道的大非天自然能感觉到玖嗒身上无尽的血煞气息,这绝不是仅凭修炼便能达到的水准,是只有修罗神通才能产生的神迹。 虽然修世帝心中恨极,但身为非天教教宗,他也只能如实的宣布,而他也隐隐感觉到,玖嗒以命不久矣的老头模样示人,却暗藏了这样大一个杀手锏,是冲着他来的! 想到此处,修世帝的脸色便忍不住的阴沉起来,一字一顿道:“恭喜圣僧玖嗒领悟了修罗神通,成为了大修罗王!” 果不其然,在修世帝宣布完玖嗒大修罗王的身份后,内德城的民众欢呼沸腾,而玖嗒却突然开口道:“自古以来,非天教宗与非天至尊便是相互扶持,教宗教导神庙信徒,至尊统管三阶众生。” “而上代教宗飞升后,神庙却苦于无有教宗继任,更因加尔各答、梅加拉亚邦、古瓦哈提三位禅师,皆领悟修罗神通失败坐化,后继无人。值此危难之际,是非天至尊力排众议,将教宗一应事务系于己身,身兼非天至尊与非天教宗两大身份,令人叹服。” “可如今,玖嗒继承三位大禅师遗志,得证修罗神通,成了大修罗王,还请至尊将教宗之位卸下,重续正统!” 内德城的民众怎么也没想到,玖嗒回来的第一幕便是逼宫修世帝,虽然他的话句句在理,城中的贵人们却不住地观察修世帝的眼色。 作为内德城的至尊,修世帝已经身兼两职整整二十年的时间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时候,突然出了个玖嗒。 人们兴奋的同时却又不住地畏惧,因为这二十年来,修世帝的秉性已经暴露的七七八八了,傲慢、善妒且占有欲极强,他又怎么肯将手中的权利放开呢,哪怕这是非天教的传统,他也不会认可的。 静默中,头戴冕冠的修世帝朝玖嗒冷冷道:“禅师便这样急不可耐么?” “既然神庙已经有了大修罗王,实在不敢再劳烦至尊。”玖嗒轻轻施礼恭敬道:“相信神庙中的各位护法,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修世帝扭头望去,那群站在他身后的神庙护法,没有一人的眼睛敢与他对视,这一下,他明白了。 “难怪玖嗒禅师进城一日便有这样大的名声,本宗还真是小瞧你了。” 玖嗒和气道:“朝阳夜月,只有各行其道才是天道伦常,至尊虽然是古往今来最强的大修罗王,却也不能逆天行事,然否?” “逆天行事?”修世帝怒极反笑:“看来禅师信心满满,既然这样的话,本教宗便忍不住要考效你一番了!” “不知至尊想如何考效?” 将手中神杖住地,修世帝面无表情道:“虽然你已得证大修罗王,但本宗总得确保,你有掌控神庙的实力,若是贸然继任却又掌控不住神像,岂不成了笑话。” “至尊说得有理,玖嗒该如何证明能够掌控神像呢?” “开启修罗场,只要能撑过一炷香,本宗便承认你为继任教宗!” 二百二十七章:拳与骨 或许是天性使然或许是功法影响,研习修罗道的非天一族十分好战,所以他们的审美标准,也与常人迥异。 凶悍的,强壮的,哪怕是血腥的,都会获得欣赏,即便是教宗这样的教派领袖,也必须要强悍才行。 大修罗王之战,是内德城多少年来都没有的盛典,所以当修罗场大阵在城中升起的时候,几乎内德全城的非天全都聚集在一起。 所有非天们都想看看,大修罗王的修为究竟是何种样的强横,就连神庙中的僧侣都难熬心底的贪嗔,拥有大非天以上境界的修行者,几乎尽数都跑去观战。 就在内德城躁动不堪的时候,没人注意到神庙穹顶的阴影处,一个高瘦的人影融进夜色中,也没有人察觉,自玖嗒的神辇下,一道白痕延伸至神庙。 将六识开到最大的唐罗在神庙如入无人之境,强横的神魂灵压将所有遇见的神卫统统震晕。 穿过一地晕眩的神卫,唐罗终于进入了非天一族的禁地,维塔神庙的核心,见到了这上古传承至今的神器,阿修罗神像。 原以为高高耸立的神庙主殿只是为了彰显威仪,看到阿修罗神像才知道,非天一族究竟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围着这样一座巨大的石像构建神庙。 欲望、暴躁、毁灭、争斗,一进入血煞,便感受到这股独属于修罗的气息。 将目光从阿修罗神像身上移开,唐罗低头看了看,满地都是非天族证道修罗失败的修行者留下的尸体,有的才刚刚死去没多久脸上还残存着惊恐,有的却已经化作一堆扭曲的白骨。 而看到这里,唐罗也大概明白了,为何非天一族的强者这么少,就按照这样的死亡率,加上荒原本来就贫瘠的物资,要能出现什么强者才怪呢。 心中暗暗吐糟,唐罗飞身而起,慢慢靠近阿修罗神像,越是靠近,体内气血便越是躁动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再被吸引,一开始只是气血翻涌,待他靠近阿修罗神像三丈的距离,体内的气血便像沸腾了一样,暴虐而嗜血的杀意涌上心头,唐罗知道,这是阿修罗神像在影响自己的心神。 运起道心清明的秘术,唐罗抱持本心,缓缓落到地上,调息一阵将翻涌的气血抚平后,再次站起身形,顶着强大的压力,朝着阿修罗神像靠近。 这一次,只走了几步,气血又一次翻腾起来,唐罗便又坐下调息,足足过了半刻钟,他才再次将气血抚平。 正当他要再次靠近阿修罗神像的时候,一道奇异的灵气自地底游入主殿,一具白骨骷髅便在殿口升起,与它同行的,还有曾在偏殿有过一面之缘的丰幽,那位荒古血楼的杀手。 转过身,唐罗对着面露惊色的丰幽淡淡道:“修罗场在城中,道长却在神殿,看来荒古血楼的目的根本不是扶持玖嗒上位,而是这尊阿修罗神像!” 丰幽实在惊讶,他本以为唐罗会被了因禅师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能在维塔神庙的主殿再次相见。 头戴白骨面具的丰幽经过短暂的惊讶后,眼珠一转,便笑道:“先生怎知,图谋阿修罗神像的不是老道,而是血楼呢?” “很简单。”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自星袍下飘出悬浮于唐罗身后:“如果只是你个人的目标,在你进来看到本座的第一眼,便该放弃了!” “咳咳咳咳咳,先生果然霸道。”骨道人忍不住咳咳笑道:“无奈楼主有命,即便老道不想与先生作对,也只能硬起头皮了。” 印起咒动,那具万劫不化骨如移形换影般拦在了丰幽身前,护着骨道人,几乎同时,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也带着雷光呼啸而至。 “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爆响中,白骨骷髅击飞了小半元磁神珠,却还有大半绕过拦截,朝着骨道人的周身大穴击去,更要命的,是不知何时闪现至丰幽身后的唐罗,高高扬起的星袍中,是拉至满月汹涌着虎啸龙吟的长拳。 后有元磁神珠,前有宗师拦路,刚一交锋骨道人便陷入绝境,但百战还生的武者如果这样轻易就败了,何以在中州闯下偌大的名头。 千钧一发之际,印咒完成,地上尸骨化作数面骨盾升起,堪堪拦在了骨道人的前身后背,架住了神珠,却没挡下长拳。 轰然爆发的三种劲力将骨盾震成碎块,力道透入丰幽身体,将其击入地底,唐罗还想连击,那具万劫不化骨却拦在身前,闪着幽光的骨爪带着万钧力道直封双眼。 万钧力道说来凶猛,那也要看对谁,起码在唐罗眼中,这万钧力量的一爪便跟小拳拳锤胸口一般,毫无威慑力,他甚至有些想笑。 灵力控身,三重劲力凝于右腿,提膝拉胯,白骨双爪未半,唐罗足以开山断岳的一腿横扫便已斩向骷髅左肋。 汇聚三重劲力的一腿,莫说是具骷髅,就是一座小山,也会被踢爆,可真当这一腿击实,白骨骷髅却一动不动,生生吞噬了这股劲力,更惊悚的是,原本万钧之力的骨爪,像是得到一股新力的灌注,生撕天地元气,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抬手一封,唐罗堪堪抵住骨爪,却被一股滂沱巨力掀飞出去,劲力透体,正是冲、崩、震三劲! 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唐罗定睛望去,这具万劫不化骨的体表,流动着一道若有似无的云气。 “风云化身术?” 唐罗翻身落地,御使着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化作力场禁锢住了万劫不化骨,冷冷道:“本座还真佩服道长的创造力,竟将万劫不化骨与风云化身术融合,不但补齐了攻击弱势的短板,更能在对战体术宗师时收获奇效,只是有一事想不通,白骨门从哪得到的云氏秘术?” 万劫不化骨被拘,被击落地底的骨道人也不敢露头,只是升起一具破烂骷髅传音道:“这不是白骨门的秘术,而是老道的秘术。” 二百二十八章:非天秘辛 “圣地宗门把持世间秘术功法,多少天资纵横的武者因为出生的缘故被卡在瓶颈不得寸进,难道先生便没有求之不得的秘术、神通么!?” 十几丈外,骨道人以土遁术悄悄探出头来,一边戒备一边游说道:“最初的荒古血楼,其实并不是一个杀手组织,而是一个交换秘术神通的商铺,客人无需暴露自己的姓名,甚至不需要用真实的容貌,只要能拿出匹配的秘术,便能完成交换!” “老道在白骨门中,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弟子,但在秘术的加持下,老道成了中州威名赫赫的骨道人。” 说话间,丰幽身旁又钻出三具银、绿、铜色的骷髅,拱卫在侧。 唤出三具骷髅的丰幽灵力消耗大半,却多了几分底气,朝着唐罗认真道:“只要先生今天肯将阿修罗神像让给老道,老道便回赠一部先生渴望的秘术神通,如何!?” “空口白牙,若是荒古血楼有这底蕴,何用苟延残喘隐于地下。” 唐罗冷冷一句,便作势进攻,虽然不知道丰幽为什么能够一人御使四具万劫不化骨,但他看得真切,另外三具骷髅身上,可没有若有似无的云气,这意味着这三具骷髅还未完成风云化身术的融合,有何惧哉。 丰幽一看唐罗竟然还想出手,惊地连忙遁入地下,瓮声道:“先生且慢,此地是维塔神庙中心,若是闹出太大的动静,惹来了佛国的大禅师,那么我俩便是空做无用功,还请先生三思啊。” 这番话让唐罗攻势一顿,心中暗忖,骨道人有四具不化骨护身加上遁地秘术,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他几乎不可能,可若是真像他说的,惹来佛国大禅师,那么他就白白等待了这么多天,毁灭阿修罗神像的大计划更是会流产。 “你想如何商量?” 遁入土中的丰幽悄悄探出头来,看着恢复了平静的唐罗,心中大呼侥幸,其实上次唐罗与玖嗒商谈的时候,他的万劫不化骨就隐在地底,本是用来监视玖嗒的,却无意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本以为凭着融合风云化身术的万劫不化骨能够吃定了唐罗,却没想到对方还有一手聚珠成域的绝技,生生斩断了他和白骨骷髅的联系。 若不是对方不知道大禅师已经离开内德城,哪能这样轻易收手,钻出地底的丰幽整理了下思绪,明知故问地试探道:“不知先生是要用阿修罗神像做些什么,不如说出来,看看血楼与先生的需求有没有冲突,若是没有的话,我俩也没有冲突的必要啊。” 我是要毁了阿修罗神像,断了非天教的根,你说我俩有没有冲突。 唐罗强忍心中所想,脸上不动声色,装作不悦道:“你不是知道么?本座杀戮过甚,血煞缠身,要借阿修罗神像拔煞。” “对对对,老道一时情急,险些忘了。”丰幽装作刚刚想起的模样,朝着唐罗道:“那先生也看到了,阿修罗神像杀气冲天,若是没有控制神像的法咒,想要靠近都极为困难,更遑论利用修罗神心练煞了。” “你有法咒?” “勾陈先生请看!”丰幽从怀中掏出一张煞气惊人的符箓,注入灵力后抖出一具罗刹面貌的炼尸后,朝着唐罗解释道:“想要控制阿修罗神像,必须得有阿修罗的气息,即便是拥有控制神像的法咒,如果没有足够浓厚的血煞之气,也是绝对没有办法成功的。按照非天族的标准,控制阿修罗神像,至少需要大修罗王的修为。” “大修罗王?”唐罗皱着眉道:“不是说非天族只有两个大修罗王么,你这是什么?” “先生有所不知。”骨道人将地上炼尸唤醒后,又朝唐罗道:“修罗道并不是什么艰深的功法,只要意志坚韧,便能承受住血煞洗礼,只要悟性上佳,大多都能完成神魂观想,成就修罗之位,以毗摩质多原非天族的人口,又怎么可能只有区区两名大修罗王呢。” “之所以非天一族人才凋零,是因为上任非天教宗离世后,修世帝控制神像肆意释放杀气,美其名曰只有经历最严酷的煞气冲刷才能诞生最强的修罗战士,可事实不过是因为修世帝善妒,不允许有人超越他,他以护法之名,跟随着那些想要领悟修罗神通的武者进入神殿,只要对方一有成功的迹象,他便悍然下手,将其杀死。” “加尔各答、梅加拉亚邦、古瓦哈提三人,并不是因为领悟血煞神通失败坐化,而是被修世帝杀死的。而先生现在看见的这具炼尸,便是加尔各答的尸身,有了它,老道便能控制阿修罗神像,为勾陈先生拔煞!” 为表诚意,丰幽一股脑地将炼尸的来历与非天族的秘辛和盘托出,为的就是赢得唐罗的信任。 而听到这儿,唐罗也明白了,丰幽帮助玖嗒,绝不会是心血来潮,能将一族的秘辛都了解的如此透彻,甚至连如此重要的尸体都能偷盗出去,荒古血楼的图谋绝对不小。 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和他的目的绝不相同,他是为了毁灭阿修罗神像而来,骨道人是为了占有,而那个做着教宗美梦的玖嗒,只是一枚吸引修世帝和非天族注意的弃子而已。 他越来越好奇了,这荒古血楼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和心血,图谋一尊阿修罗神像,究竟是为了什么? “先不急。”唐罗摆摆手阻止了急不可耐想要帮助他拔煞的丰幽,淡淡道:“本座已将为何要来维塔神庙的因由说得很清楚了,可道长却一直顾左右而言他,荒古血楼废了那么大的力气,不可能是要让道长来帮助本座拔煞的吧。说说吧,你们想用这阿修罗神像做些什么?” 没想到唐罗即便在这个时候也能保持头脑清明,切中要害。 丰幽一时语塞,沉吟半响后幽幽道:“勾陈先生以为,佛国如何?禅宗弟子如何?” 二百二十九章:阿修罗神心 龙州是武圣山的地界,不允许禅宗传教,只有零星的寺庙与游僧,所以对佛国唐罗并算不上了解,只能从古书中大致推敲气质;而禅宗弟子道目前为止,唐罗也只见过衍空一个,如果硬要将非天教也算作佛门一支,把玖嗒和修世帝都算上,那这禅宗弟子还真就没法看了。 只是唐罗终究不是那种以偏概全的冲动之人,他不会无视玖嗒的虚伪也不会忘记雪原中那群自顾不暇却还毅然帮助信徒的苦行僧人,更不会忘记初入海得拉巴城时,看见的那群从容和善,内心平静的信徒。 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 任何事情都有两面,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的意思是,只有差异性的共存才能构成矛盾,这种矛盾才是事物发展变化的源泉。 即便是最恶最恶的世代,也有动人的美好存在,禅宗全是好人么,不见得,但要说它全是恶徒,更是荒谬。 简而言之,完全正大光明的组织,或完全阴暗极恶的组织,都是不存在的。 当然,这样的判断是唐罗站在客观的角度得出的,对丰幽来说,可能就不是这样了。 显赫一时的白骨门为何会销声匿迹,很大程度跟佛国要一统信仰有关,五百年前十位佛主于中州建立佛国,宣布正经八万四千卷,所有不在典藏内的禅法,全都是邪魔外道。 所以那时候,有无数的禅修密宗被打成邪派,有靠山的得到庇护苟延残喘,没有后台的就只能隐于地下不见天日,修行白骨心经的白骨门,便是其中一支。 这股怨气经过几百年的发酵,便是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得到,何况近在咫尺的唐罗,只是他还有一事不明:“荒古血楼已经被督天王巡盯上,还要招惹中州佛国,真不知说你们勇敢好,还是狂妄好。” “咳咳咳,督天王巡里头,尽是些争权夺利的酒囊饭袋,相互倾轧还来不及,哪会为了没好处的事情奔波。” 丰幽笑道:“而中州佛国里头,不是装神弄鬼的骗子,就是追求不朽的痴呆,将自己练成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木头,只是为了多活几个年头,那群读经已经读傻了的秃驴,即便修为通天,又有何惧哉?” “峭壁间歌舞,与群象竞逐。自以为敏捷的麋鹿可以戏弄它们千万次,却依旧无法动摇山峦根基,影响群象过境,可只要一次失误,这只漂亮的麋鹿便会尸骨无存,万劫不复。” 沙哑又刺耳的声音带着嘲讽道:“荒古血楼便是这只漂亮的麋鹿,希望被踏成肉泥的时候,你还保有此时的自信幽默。” 白骨面具后的丰幽脸色一僵,名满中州的骨道人曾经何时被人这样当面嘲讽,可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安宁都是因为玖嗒与修世帝在修罗场中的大战,可玖嗒的实力他清楚,虽然不俗,但对上古往今来最强横的修罗王,还是相形见绌。 留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谁成想还多了个不知从哪混进来的勾陈,偏偏此人的修为还强得离谱,体术强横不说,还有一套威能神异的法珠,竟将融合风云化身术的万劫不化骨都给困住。 即便心中不忿,丰幽也只能强忍怒气,暗自发誓,等到另外三具不化骨融合秘术完成,定要给对方好看! 想到此处,心潮渐平,丰幽吐出一口浊气道:“这就不劳勾陈先生挂心了,玖嗒在修罗场中撑不了多久,而这家伙一旦见势不对,说不准便会和修世帝供出老道的踪迹,到时就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还请先生抓紧时间,祛煞之后,抓紧时间离开吧。” “嗯。”勾陈面具后头的唐罗眼带笑意,双手抱胸朝丰幽点点头:“道长说的有理,那便抓紧时间,开始祛煞吧!” “好。”丰幽面露喜色,却被白骨结结实实的挡住。 只见他双手结印,每结一印,炼尸体表便亮起一道灵纹,七十二道手印之后,七十二道灵纹勾连在了一起,炼尸原本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露出了一双腥红的眼,就像活了过来。 感受到这股冲天而起的煞气,阿修罗神像突然有了反应,煞气突然狂涌,形成飓风,肆虐在神殿中,将满地的骸骨卷起。 这是阿修罗神像被激活的征兆,而地上的尸骸,便是启动神像的祭品。 飓风中,一幅幅尸骸被血煞吞噬,化作最精纯的煞气,如长鲸吸水般流入三首阿修罗神像的口鼻,而被海量煞气注入的阿修罗神像,也开始发生变化。 “砰砰、砰砰!” 神殿中响起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心跳声,随着煞气的流入,越来越重。 数息之后,飓风消散,那心跳声也跟军鼓一般洪亮,炸响在神殿之中。 “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声每响一记,唐罗的气血便一阵翻腾,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着他的心房。 扭头望去,控制着炼尸的丰幽情况比他还遭,已经半跪在了地上,嘴角还有血迹,却还是强行捏着印法。 看来这并不是丰幽的设计,不然也不会动用这样同归于尽的手段,毕竟以骨道人的身板要跟体术宗师比耐受性,怎么看都像是自寻死路。 话是这么说,可这如军鼓一般的“砰砰”声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何能影响气血。 强行控制着想要激活不灭战体的冲动,唐罗任由气血翻腾,开始观察这阿修罗神像,想找到鼓声根源。 顺着煞气的脉络一寸寸巡视,终于让他发现了鼓声源头,竟是阿修罗神像的左心房处,煞气最凝实稠密的地方。 看着煞气的流动,唐罗仿佛看见了阿修罗神像几千年的做功,无数的煞气汇于心房,这些煞气凝聚在一起成了煞液。 煞液相互撕扯融合,凝成如血块一般的物质,这物质不断地凝实壮大,经过不知多少年的演变,竟成了一个似胎似心的东西。 二百三十章:血楼目的 原来,这才是阿修罗神像的核心,这才是修罗道的源头,若不是丰幽激活阿修罗神像,就算唐罗拥有一双窥破灵力的双眼,怕也是根本无法越过无数煞气组成的迷雾,看见修罗神心的存在! 如军鼓般的砰砰声渐渐止息,丰幽抹去唇边一缕血迹,站起身形朝唐罗道:“这样就可以了,请勾陈先生沿神像而上,站到那噙着明月的手中。” 唐罗将目光转向骨道人,正要发问,便听到丰幽的解释:“煞分阴阳,所有隐匿于精血之中的煞气,皆是阴煞。而阿修罗神像手擎日月处,便是一道阳煞神阵和阴煞神阵,日月处便是阵眼枢纽,先生只要站在上头,体内的煞气会被自发的被法阵吸引,离体而出注入神阵,最多盏茶功夫,困扰先生的阴煞便会不复存在!” 唐罗点点头,飞身而起,原本那浓密如雾的血煞已经全被神像吸收。 在飞过神像胸膛的时候,唐罗仔细观察了下修罗神心的大小,心中暗暗有了计较。 想要覆灭毗摩质多原的非天教,关键是要让它失去佛国的承认,只要阿修罗神像存在一天,非天教便永远不会被佛国除名。 因为宿命轮回之说,本身就有太多的漏洞和矛盾,乍一听还好,可要当成本脉研修,便会产生很多的困惑于不解。 产生心魔之后,要么大彻大悟,要么性情大变,后者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前者。 而最令人发笑的是,产生迷茫和心魔的,通常都是佛门中最出色的弟子,反倒是那些愚痴笃信的弟子,可以顺顺当当的观想铸魂,当个老老实实的罗汉。 所以,面对那些被心魔困在铸魂关隘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出色弟子,一条消灭心魔的捷径就显得格外重要,从某种角度来讲,佛国的菩萨强者辈出,和非天一族供养的阿修罗神像也有不小的关系。 这就是为什么佛国明知非天族残暴傲慢,却还封其为佛国护法,荒院正统,甚至不惜派出宗师级强者,为其保驾护航的原因。 因果就是线,将佛国与非天教紧紧结合在一起的,便是这阿修罗神像,所以,只要解决了阿修罗神像,非天教便会失去佛国的庇护。 而没有阿修罗神像,修罗道也将不复存在,少了阿修罗神像的非天教,便缺少了神魂观想的依凭。 就算他们强行保留传统,找到煞气浓郁的地方进行淬体,也注定无法突破煞气修行的桎梏,成就神魂。 百年之后,荒原将不会再有修罗道,非天一族也再没修罗王,这也意味着,如果荒原上能出现一个英雄,或许能够推翻非天教的统治。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佛国已经不会再去庇护非天族了。 所以,一会儿祛煞成功之后,只要捣毁了阿修罗之心,便能从根本上覆灭非天教。 盘膝坐在修罗擎月之手上的唐罗心中暗暗想道,而站在地上的丰幽看到唐罗真的坐到了阵枢上,则是迫不及待的启动了阿修罗神像。 “砰砰、砰砰、砰砰!” 阿修罗之心再次跳动,唐罗的气血顿时翻涌起来,前所未有的剧烈,心脏仿佛要被爆开,若不是不灭战体强化了他的脏腑,他连一个呼吸都撑不住。 “噗!” 一口混着煞气的精血翻上咽喉,唐罗张口吐出,还未落地,便被神阵抽走。 如果这就是阿修罗神像祛煞的方法,按照这个进度,等到血煞祛除干净,体内的精血也十不存一了。 更加难办的是,随着神阵的启动,不光是他体内的气血在躁动,就连灵力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要溢出体外了。 若不是星核吸引力实在变态,将灵力牢牢束缚在丹田周围,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神阵吸成人干。 这有问题啊! 唐罗心中暗道,以他的体魄尚且如此,那些蜕凡的和尚如何能够承受,怕是刚坐到阵枢心房便被震爆了,还谈什么祛煞。 只怪他刚才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捣毁阿修罗神心,以为丰幽不敢造次,却不想这家伙竟乘着自己疏忽,借着神阵摆了自己一道。 好在神心跳动是无差别的范围攻击,神阵外头更是盘踞着无数血煞,不管是丰幽和他的不化骨都进不来,只要他能适应神心跳动,这神阵就拿它没有办法,至于失去的精血,便从虚空之胃中调出几颗生生造化丹补充回来便好。 心中打定主意,坐在修罗神像掌心的唐罗冷冷道:“终日射雕,却被家燕啄了眼,道长真是好算计!” 站在主殿地上的丰幽被这神心跳动折磨得吐血不止,却听到唐罗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活像见了鬼。 吐出一口血,丰幽歉声道:“勾陈先生勿怪,老道出此下策也只是因为阿修罗神像对血楼太过重要,初衷只是想以神阵困住先生,绝没有加害勾陈先生的心思,待此事了结,老道定会拿出一部秘术进行补偿,还请先生息怒,祛煞要紧。” “哼。” 坐在神像掌心的唐罗冷哼一声,不再作声。 丰幽的话,也就骗骗初出茅庐的家伙,若不是他修为精深,星核神异,这神阵枢纽可不仅仅是困住他这么简单,对方此时好话说尽,不过是因为畏惧自己的武力,吓到后的圆场罢了,唐罗才不屑回应呢。 一看神阵没有动静了,丰幽心中越发焦急,左手捏起一道印法,便控制着地上的尸骨凝成一架骨辇,托着他与炼尸升起。 从阿修罗神像的腰际处,缓缓朝胸膛靠拢,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神心跳动便越来越响,丰幽的气血也翻腾的越来越剧烈。 竟是升到胸膛齐高处,丰幽便吞了数枚灵丹,白骨面具后的脸色,更是一片煞白。 强忍着不适,他控制着炼尸捏出一道复杂的手印,炼尸张口一吐,便是一道黑红的血煞喷出,将阿修罗神像的胸口溶出一个大洞,露出了里面似胎似心的东西。 二百三十一章:神心种魔 骤然暴露的修罗神心顿时起了反应,喷出一道凛冽煞气,丰幽左手吃印,控制三具万劫不化骨将这神光挡住。 韧性堪比灵器的骷髅们生生将神光挡下,但法阵中的唐罗看得真切,最多半刻钟,白骨门号称万劫不败的不化骨就会被血煞彻底消融,毕竟至污至秽的血煞,本就是天地间各种灵物的克星,不化骨虽然看着邪魅,本质上还是属于灵物。 这种事唐罗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何况是深谙此道的丰幽,看着不化骨被神光侵蚀,他自然十分心痛,连忙撕开炼尸后颈,从中取出一颗杀意纵横的黑色魔种。 将体内逆行的气血压下,丰幽深吸一口吸,盘膝坐下开始颂念《杀身咒》。 灵言成字,一个个杀意纵横的卍字从丰幽口中吐出,然后被魔种吸收,每消化一个灵字,气息便壮大一分,七十二道灵言之后,魔种收缩鼓胀,循环往复,就像有了呼吸一样。 “噗!” 七十二道《杀身咒》后,丰幽灵力几近枯竭,加上修罗神心跳动不断,终于压制不住逆行的气血,喷出一大口血在魔种上。 而被强者精血刺激的魔种,就像活了一样,吸收了丰幽精血的魔种竟响起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这下子,神殿中便有了两个声音,一轻一重,一急一徐,修罗神心与杀身魔种竟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吸引。 血色神光终于停止,修罗神心变得躁动,而丰幽手中的魔种,也拼命地挣扎,跃跃欲试。 “终于,成了!” 丰幽拭去嘴角血迹,正要抬手将魔种打入修罗神心,内殿的所有光芒全被抹去。 大殿烛台所发出的光明,却被限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中,它明明在燃烧,你却无法看到一丝光明。 明明身在天地中,却无法感受到一丝元气的流动,神魂无法出窍,更无法控制灵力,穴窍仿佛被黑布蒙住。 整个毗摩质多原,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只有一位,便是古往今来最强的打修罗王,修世帝! 丰幽心神一凛,连忙将魔种收好,手持印诀控制着三具骷髅拱卫在自己左右,心中暗恨:早就知道玖嗒难堪大用,但同为阿修罗王,在修罗场中却连一刻钟都撑不住,真是个废物。 手中抓着如同烂泥一般的玖嗒,容貌俊美的修世帝此时满面怒容,将半死不活的玖嗒朝地上一丢,咆哮道:“骨道人,你擅闯神殿,坏我阿修罗神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为何修世帝被称作古往今来最强大的阿修罗王,因为他领悟了不止一种阿修罗神通,战力自然远超同济。 这将主殿整个罩住的大黑天,便是他的神通障覆,在这黑天中,他如鱼得水,其余人却不能视物,就连凶境武者最重要的神魂都被死死锁在体内无法出窍,一般灵修被大黑天罩住,便只有束手就擒一条路。 丰幽虽然武道精深,但所学皆系于白骨门中,所以被黑天一遮,便只能让三具骷髅护卫,脚下骨辇更是零落散碎,无法以神魂御使外灵的丰幽便落到了地上。 修世帝御使血煞幻化出弓箭,开弓拉弦,瞅准丰幽落地的空隙便射出一箭,血箭在长空划过一道利芒,正对着三具骷髅的空隙,骨道人的侧肋。 若是血箭击实,血煞入体,丰幽便十死无生,可白骨门的不化骨终究神异,即便身处大黑天中,也替饲主将致命一击挡下,使得丰幽可以安然落地。 而箭声也暴露了修世帝的准确位置,落入骨堆中的丰幽心知必须要冲出障覆神通外才有活路,将心一横,以精血绘符,汇聚几近枯竭的灵力,施展绝技。 灵光蔓延神殿,浸染尸骸,所有骨骼都成了武器,朝着修世帝的方向呼啸而出,犹如风暴。 修世帝一看这等威势,也顾不得体面,一边退出神殿,一边幻出三头六臂的修罗法相拦在殿口进行阻挡。 可面对成千上万的灵骨武器,即便是煞气腾腾的法相,也不过撑了数息,便被穿成了破布娃娃,可风暴一般的骨矛骨刺,却一点儿也未见少去。 面对这等威势的灵技,任何一个武者都会选择避其锋芒,但退出殿外的修世帝却知道自己不能退了,因为神庙中的神卫已经纷纷赶了回来,若是让他们看见最强大的修罗王被一堆骨矛骨刺打得抱头鼠窜,他的脸还往哪搁! 生生定住脚步,修世帝施展了另一道修罗神通,千煞真影! 雄浑的血煞自周身气穴涌出,修世帝身后升起一道宫殿般高大的修罗邪影,其形有九头,每头有千眼,九百九十手,便像是域外来的邪魔。 八千九百九十一支触须般的血手挥舞起来,遮天蔽日,灵骨长矛撞上了血煞触须,炸成了一团团青红混杂的血雾,威势好不惊人。 本以为唤出千煞真影,便能将骨矛尽数挡下,可神庙中的灵骨就像是星河般流淌不息,修世帝扛着邪影,双足陷入地下,被灵技碰撞的反震不断往后推搡,犁开了神庙地上的长道。 经过比一年还漫长的十数息,这骨矛瀑布终于干涸,还不等修世帝喘气,三具颜色不一的骷髅便已欺至身前,闪着寒光的骨爪正对着他周身各处要害。 面对骷髅的攻击,修世帝面色铁青,千煞真影近九千支血煞触须在刚刚十数息的时间里,竟然只剩下数十支,而这些触手抽在这几具骷髅身上,就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别说造成伤害,就连格挡都做不到。 无奈之下,他只能伸手一挥,以血煞汇成一汪血幕,拦在了身前,堪堪挡住了三具万劫不化骨的进攻。 借着血幕的遮蔽飞身而起,修世帝也已看清,丰幽已然闯出大黑天的范围,正在抓紧调息。 寻到正主的修世帝哪会继续与骷髅纠缠,化作一道血影便朝丰幽扑去。 二百三十二章:修世帝 而丰幽看到杀气腾腾的修世帝,则是不慌不忙地施展遁术,想要遁入土中躲避,可遁术刚施展到一半,脸色大变。 如苍鹰搏兔的血影也在空中一窒,露出了修世帝的满面惊容,刚刚还在打生打死的两人,竟默契地一齐闪身进入殿中,抬头一看跟是大惊失色。 高达数十丈的阿修罗神像竟从头部开始龟裂,巨大的石块自阿修罗神像的头顶坠落,砸在地上震得整座大殿都在摇晃,而这震动又引得神像身上的龟裂不断加速。 可在它胸口大洞中,修罗神心却不翼而飞,只有一个头戴勾陈面具,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痛苦的佝偻着身旁还倒着一具炼尸。 刚刚还在打生打死的两人并肩而立,具是满面阴沉,丰幽更是忍不住开口道:“勾陈先生,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也不好笑,请您立刻将修罗神心交出来,不要自误!” 站在一旁的修世帝也沉声道:“不管你是何人,立刻将修罗神心交出来,本尊可以既往不咎,不然,休怪本尊无情!” 不管对非天一族还是荒古血楼来讲,阿修罗神像都是无比重要的存在,前者是因为根本,后者是因为谋划。 神心不翼而飞,这就好像一个寒窗苦读十数载立志要考取功名的读书人,突然发现科举被取消了一样惶恐。 哪怕心中恨极了唐罗,修世帝却还是耐着性子试探,换做寻常,怕是早就搭弓张箭了。 可唐罗此时哪还有力气回复两人,刚刚两人打出殿外,修世帝撤了障覆神通后,完成祛煞的他便悄默声地从神像手心中翻下,本想以先天气箭捣碎修罗神心,但这数千年的煞气集合,岂是他的先天气箭能够击碎的。 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倒可以用先天阴阳两仪碾慢慢碾碎神心,但外头的两人会给他这么长的时间么。 冥思苦想之际,唐罗突然灵光一闪,或许,可以乘着两人大战,化身巨人将这修罗神心一口吞了? 非天教几千年的煞气凝结,里头蕴含了多少精纯的能量,虽说他的肉身无法承受血煞的侵蚀,但吞入虚空之胃中便不打紧了。 这样一来,不但断了非天教的根,还能让他多出一种御敌的手段,何乐而不为呢!? 本以为凭他四品不灭战体,只是吞下一颗修罗神心还不是一碟小菜,但摄取时却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阿修罗神心竟是维塔神庙神阵的阵枢,除非将灵力节点破坏,才能切断修罗神心与神阵的联系,完成吞噬。 好在他有一双窥破灵力的双眼,将阿修罗神像上的几个节点切断后,他便美滋滋的探头一口吞下了修罗神心。 然后,滂沱如海的煞气便将他的不灭战体毁了,血煞更腐蚀了他的牙口鼻头,此时勾陈面具下的唐罗半张脸被血煞侵蚀成了血洞,舌头更是凝成一滩血水,滂沱的煞气更是在身体中胡乱游蹿,吞噬着他的血肉,烧灼着他的经络,强横至极的功体在这道酝酿数千年的血煞面前,没有一丝抵抗力。 蜷缩在神像胸前大洞的唐罗,前所未有的虚弱,修罗神心虽然被他吞入虚空之胃中,可他现在也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体内更是被煞气搅得一团糟。 更要命的是,因为修罗神心的遗失,被煞气腐蚀数千年的阿修罗神像早已千疮百孔,正在坍塌,而他此时却连闪避都做不到,真是要了亲命。 阿修罗神像的三首已经接连坍塌,裂痕也蔓延至了神像的脖颈,丰幽与修世帝望着依旧佝偻的高瘦人影,几乎同时飞上而上,争夺唐罗。 “障覆—大黑天!” 飞身而上的修世帝反手一记大黑天罩住神殿,遮蔽了丰幽,化作一道血影,转瞬便来到了神像的胸口,正要摊手将唐罗抓住,那具炼尸突然起身,露出了加尔各答狰狞的死相。 骤然看到死在自己手上的大修罗王,身经百战的修世帝依旧面沉如水,以血煞化出一柄修罗长枪,抬手便朝眼前炼尸胸口刺去,将其捅了个对穿。 血煞长枪将炼尸胸口钻出一个大洞,炼尸被这无匹的力量推飞,被钉在了洞壁上,完成攻击的修世帝连看都没看加尔各答炼尸一眼,便要探手去抓唐罗,强横的大修罗王十分自信,中了他的血煞神兵,便再无反抗的可能。 因为血煞会将所有的灵力搅得一塌糊涂,而炼尸也是需要灵力才能驱动的,血煞长枪入体,炼尸体表七十二个灵纹符字便黯淡了下去。 修氏的自信不能说是错,可他忘记了,加尔各答也是大修罗王,修行煞气的武者,或许血煞神兵对世间九成九的武者都是绝杀,但其中肯定不包括非天一族。 被钉在墙上的炼尸突然张口,一道青黑两色的神光打在了修世帝的胸口,将其从洞口击飞出去,更是将他胸口灼出一个大洞,露出里头的森森白骨。 吃痛的修世帝暴喝一声,引爆了炼尸胸口的血煞神兵,将其炸成了漫天血污碎肉。 本就摇摇欲坠的神像那经得起修世帝的暴击,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数的裂痕自阿修罗神像胸前的大洞向四面蔓延,一场全所未有的大崩塌开始了。 落下的石块瞬间埋住了里头的唐罗,仅半身就高达数十丈的阿修罗神像轰然倒塌,巨大的石块撞在支撑神庙的梁柱上,让高耸入云的主殿开始剧烈地摇晃。 “不!!!” 翻飞出去的修世帝看着将被石块埋没的唐罗,也不顾胸口的伤势,便想闯入坍塌的石堆中将人抢下,可还未等他靠近,地上便升起一只天柱般的白骨巨爪,只一击便将他拍飞出去。 “至尊还是先去宫中养伤,至于修罗神心的事儿,就交给老道吧!” 击飞修世帝,障覆神通也就散了,被四具不化骨拱卫着的丰幽双手互插袖中,阴恻恻说了一句后,便要上前抢夺唐罗,可还未移步,便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忙不迭的遁入地底。 二百三十三:无法原谅 就在丰幽蹲地之后,一条血河的瀑布自天上落下,冲毁了神庙穹顶不说,还将无数梁柱瓦片化作虚无。 四具万劫不化骨首当其冲,被血河冲得四仰八叉,号称万劫不坏的灵骨,也被腐蚀地腾起酸雾。 好在机敏的丰幽早早地遁地而出,溜出了殿外,才没有被这血河波及。 在殿外探出头来,丰幽心疼地召回数具不化骨,抬起头,用阴冷的目光扫过天上的数十位阿修罗。 刚刚的血河天冲,便是这群阿修罗众的杰作,就连万劫不化骨都被腐蚀大半,若不是他福灵心至遁地逃走,说不定此时已经尸骨无存! 可即便躲过阿修罗众的合击,他也失去了继续留在此地的理由,哪怕骨道人再不情愿,面对这样的阵仗,他也只能承认,佛心种魔的计划,失败了。 毕竟几十位相当于凶境武者的阿修罗在侧,还要加上一位战力不凡的修世帝,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疯子,都不会选择硬刚。 可是眼下群狼环伺,该如何遁逃还需要取舍,恋恋不舍地望了眼拱卫身旁已被血河腐蚀地破烂不堪的三具骷髅,丰幽捏起一道灵诀。 名震中州的骨道人竟带着三具不化骨冲天而起,向着天穹中的数十位阿修罗发起挑战。 非天一族是傲慢的,居于荒原千年,更是在佛国的册封下自诩为神,看着三具破破烂烂的骷髅加上一个清瘦的道人。 好几位阿修罗忍不住抱腹狂笑,丝毫没将这次冲锋放在眼里,直到骨道人与三具骷髅近身,这些阿修罗才知道,外界的武道,究竟有多么可怕。 银色骷髅化盾、铜色骷髅化铠、绿色骷髅化剑。 三具万劫不化骨变成了三件上品法器,手持剑盾身披灵甲的骨道人,路一条阴狠的毒蛇,每次闪身便刺出一剑,快若闪电。 这路牙签般的刺击自然没有被体魄强横的阿修罗看在眼里,只是血煞兵器与青色骨剑刚一碰撞,便让他们吃到了苦头。 酷烈的尸毒竟然无惧阿修罗体内的煞气,只要被骨剑伤到的阿修罗,都会浑身僵硬地坠落,而众人的下方,便是血河。 灵技离体后,可不会记得主人,落入血河中的阿修罗连哀嚎声都没发出,便被化成一缕酸雾。 阿修罗好战,却不是傻子,此时任谁都看出这绿色骨剑有古怪了,于是忙不迭的散开,而这,就是骨道人要创造的机会。 将手中骨剑一抛,只听见“轰”地一声,骨剑化作无数骨针,朝着四散的阿修罗追去,而骨道人则是缩成一团,躲在了变大的骨盾后面,启动了玄机玉。 挪移法阵闪烁,骨道人消失在了原地,而那些逃窜的阿修罗也挡下了细密骨针。 这是非天一族从未有过的耻辱,数十阿修罗尽让一个诡谲的道人吓住,竟还让他跑了。 “骨道人在哪?人呢!?” 当满面阴沉的修世帝回到神庙上空的时候,只看见这群阿修罗面面相觑,眼光闪烁,却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废物!” 恨恨地丢下一句,修世帝指着底下坍塌的神庙道:“将血河引走,并将废墟清理,一定要找到神心!” 这边指导阿修罗的修世帝话音未落,已经变成一堆碎石的阿修罗神像突然崩开,一个头戴面具的高瘦男子冲天而起,破破烂烂的星袍上都是被腐蚀的洞眼,沙哑又刺耳的咆哮声中满是愤怒:“谁!让!你!把!炼!尸!炸!开!的!” 半张脸被腐蚀的痛苦唐罗能忍,舌头化作血水也没有关系,什么煞气乱窜,身如刀割的痛苦,作为一个意志坚强的武者,这些都不算啥大事。 但修世帝炸开了那具炼尸,无法动弹的唐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漫天的污血碎肉劈头盖脸的落下,尸臭混着血煞独有的腥气遍布了他的全身。 从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无法原谅修世帝和丰幽,这两个混蛋,死定了。 眼下丰幽不知道去哪儿了,那便只能找修世帝算账,收些利息! 修世帝看着唐罗,不惊反喜,他最怕的就是唐罗被血煞化作一滩酸雾,丢了神心的消息,此时一看对方安然无恙,便止不住地泛起笑意。 “好啊,好啊!天不亡我非天教。”满脸笑意的修世帝昂着下巴,朝唐罗骄傲道:“本尊说过的话依旧有效,将神心交出,你所做的一切既往不咎,本尊放你安然离开!” “哈。”头戴勾陈面具的高瘦男人森然道:“离开?本座不把你的头给拧下来,怎么能走!” 音爆炸响在唐罗萧氏的地方,当他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闪现至修世帝的身前。 无视数种血煞武器临身,拉成满月的长拳推着一堵气墙砸在了修世帝的左肩,气墙在修世帝肩上炸裂,爆成一道道气浪,将那群立于虚空的阿修罗们掀飞。 余劲尚且如此,何况拳锋,中拳的修世帝双眼暴突,耳中出血雾,劲力透体而入摧毁了他半边的脏腑,并在后背开出一个大洞,混着脏器碎片的血雾喷涌而出,染出一道红霞。 修世帝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在修罗胸口如死狗一般的高瘦男子,竟是如此强横的体术大师,身法更是快若鬼魅,若是他没有在与丰幽的对决中受伤,并足够警惕,这一拳他未必挡不住,可受伤在身又大悲大喜的他,根本没有防备,而煞气护体在这人的拳头面前,显得这样可有可无。 一拳击实的唐罗还不解气,还想追击,感觉到后背无穷的杀意,那群被气浪掀飞的阿修罗,终于出手了。 数十道血煞兵器呼啸而至,若他还想攻击修世帝,必然被这些血煞兵器击中。 煞气本就是天下至污至秽的灵力,对武者肉身更是有极大的克制,即便是唐罗这般强横的功体,没有激活不灭战体的时候也无法硬抗,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想要避开。 可刚要遁走,周身的天地忽然变暗,就连神魂都缩回神舍,唐罗的身体止不住地往下坠落,不能自己。 二百三十四章:大禅师 不断坠落的唐罗怎么也没想到,修世帝竟然还有这样的战意,不顾濒死的重伤,还敢强运灵气,施展神通。 大黑天罩住了唐罗所在的区域,外人看来便像天空中的一片乌云阴影,只有身在障覆中的唐罗才明白,这神通究竟有多么诡异。 体术修到一定程度,会有灵知觉感,很多时候身体自己就能感应到危险,有人说这是体术强者最宝贵的东西,能让他们在险恶的环境中,活得比其他人更久。 虽然唐罗的体术大师,是靠取巧得来的,但他的灵智觉感,却一点儿也不打折扣,但在这大黑天中,他只觉得混混沌沌,就连感知也被大大削弱。 刚刚还疯狂示警的后背,此刻就跟哑巴一样,就连神魂也浑浑噩噩,藏在神舍中不肯露头。 唐罗想移动,却根本分不清那边是上,哪边是下,在这大黑天中,好像只有听觉还存在,却充满了迷惑性。 就好像他现在就能听到,那些血煞兵器撕裂长空的声音,可方向却是在身侧,但他可以确定,那些血煞兵器,好一些都是从后背袭来的。 也难怪非天一族明知修无法证道,却还是不肯放弃修罗道,对一般武者来讲,这样的神通,便跟神迹无有区别。 可要困住唐罗,还远远不够,障覆确实封闭了所有的光线,让他目不能视物,但神通中的元气流动却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还有眼前那个无声移动的数字,无一不是唐罗在这障覆中的坐标。 而他要做的,便是贴身上前,给修世帝一个惊喜。 或许这位古往今来最强大的修罗王怎么也不敢相信,无往而不利的大黑天神通,会突然失效吧。 运起了自凶境后便鲜少施展的仙风云体术,唐罗欺身而上,而修世帝经过短暂的惊讶后,也迅速地开始应对,血煞在其后背凝聚,化作两颗修罗面首与四只血煞长臂,如赤晶一般的血鳞遍布全身,毫不畏惧的迎了上来。 短兵相接的体术对抗中,唐罗的每一击都被修世帝挡住,而对方的血煞神兵却一次次的攻向他的身体,明明力量与技巧都压制修世帝,却只是稍占一些上风。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近战端吃三头六臂的亏了,虽然修世帝的秘术比不上无相禅寺的秘法,但也大大补强了他在近战端的能力,加上阿修罗的近战本就不弱,一时半会唐罗竟拿他不下。 修世帝且战且退,而唐罗紧追不放,不多时两人便退到了大黑天的边缘,破障而出。 早已急不可耐的阿修罗众一看到唐罗出现,便以合击化作一道血河,奔涌而来。 眼瞅着便要打爆修世帝的血鳞却被血河阻断,唐罗扭身而上,鬼影步连闪便突入了人群中,掀起一场杀戮风暴。 拳、肘、腿、膝,拍、击、蹬、踏;强横的体术宗师每一击都是三重劲力融合的强攻,鬼魅般的闪现而出,每一击都能打伤一位阿修罗,好战的阿修罗众面对唐罗的铁拳,挨着就死,碰着就伤。 可慌乱也只是一瞬,在伤了几名阿修罗众后,非天一族的武者迅速的形成了小队,这给唐罗的突袭造成了巨大的困难。 毕竟每一次抢攻都要面对至少两个阿修罗以上的攻击,即便是他也大感吃力。 相当于凶境的阿修罗虽然肉身强度不算太高,但攻击可真是不低,特别血煞还是特别克制肉身的属性,更让唐罗束手束脚,再想造成巨大战果,怕是有些困难了。 一看对方以结成阵势,没有便宜可占的唐罗便想到了撤退,佛国的大禅师始终是挂在心中的一件大事,他可不想勾陈一出山就跟这样的强者对上。 可世上的事,总是不能随着人的心意流转,有时候你越是害怕什么,便越会发生什么。 在阿修罗众里头横冲直撞的唐罗突然感到一阵心悸,扭身一看,便发现了西天的万丈佛光,耀眼刺目。 梵音响起,光中落下一柄长二十指的金刚杵,杵身刻有佛藏,真言环绕,杵尖如剑,闪着邪魔畏惧的雷电,划过天际正对着唐罗胸膛。 金刚杵本就是密宗无上法器,征着所向无敌、无坚不摧的智慧和真如佛性,它可以断除各种烦恼、摧毁形形色色障碍修道的恶魔,为密教诸尊之持物。 整个毗摩质多原上,除了佛国那位尊者大禅师,再无人有资格,使用这二十指长的金刚杵。 最坏的情况终于发生了,刚出山的唐罗对上了佛国的大宗师,而这一次,他的身边可没有主攻的队友,只有虎视眈眈的阿修罗众。 直面金刚杵的唐罗毫不慌乱,握指成拳,带着虎啸龙吟的长鸣,击在了金刚杵的把手上。 “噹~~~~~” 仿佛寺院清晨的佛钟被撞响,金刚杵被一击打飞,化作流光不知所踪。 而西天的梵音佛唱也已停歇,露出了里头的无悲无喜,身披金色袈裟的大和尚。 原本气势汹汹的阿修罗众看到大和尚,皆似看见了救星,唯有修世帝满面阴沉,他曾经以为,在阿修罗众心中,自己这个大修罗王的地位要远远高于佛国的大禅师,今日才知,原来这些家伙竟如此谄媚。 一边颂念佛号一边对阿修罗众还礼,了因禅师缓缓飘落,直到与唐罗目光持平,微微躬身行礼道:“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老衲了因,施主便是勾陈先生吧,难怪寻遍了整座克拉霍神山也未能得见真颜。” “了因大师客气了。”唐罗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知大师找本座,何事啊?” 听到唐罗明知故问的装傻,捂着胸口的修世帝忿声道:“还请先生将修罗神心交出来,不然此事非天一族决不罢休!” “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非天一族,是荒院正统,非天教更是佛国的护法神国,如果他们之前有什么怠慢先生的地方,老衲代帝尊向您致歉。” 了因双手合十,和气道:“只是修罗神心事关重大,还请先生不要因为一时的义气,铸成大错。” 二百三十五章:禅辩(感谢凯凯KK啊的盟主打赏~) 听弦听声,听话听音。 人能够通过语言表达的信息实在太少,聪明人和笨人的最大区别就是,聪明人除了能听懂别人的话,还能够知道他人隐藏在语言中的额外信息。 了因很客气,很和善,作为佛国的大禅师,密宗的尊者,能有这样的礼貌实属难得,可这仅仅是表象罢了。 他游刃有余,只是因为笃定唐罗不敢造次,面对偌大的佛国,哪怕是大宗师也得地下自己高昂的头颅,所以他愿意给出这个台阶。 作为非天教真正的庇护者,了因理所当然的执掌了所有话语权,对修世帝即便口称帝尊,也没有一丝真正尊敬的意味。 唐罗眼带笑意,平静道:“大师以为,本座是因为不知道非天教被佛国庇护,才来内德的吗?” “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了因将佛什放下,不解又好奇地问道:“既然先生知道,又为何要行险呢?” “总得给荒原人点盼头,别让他们一个个,都想着往生超脱,相信只要奉献完自己的一切,死后便能升入神国,享受无尽的快乐。” 唐罗讥讽地目光扫视着阿修罗众与眼前的和尚,不屑道:“本座真想知道,你们欺骗那些荒原的可怜人,告诉他们生来就是贱民,只有献出自己的一切才能赎罪的时候,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众人色变,可不等他们回答,唐罗又摆摆手歉声道:“哦,对不起,说错了,阿修罗是畜生道,哪来什么良心啊,是本座疏忽了。” 天边阿修罗众听到这话,手中皆是幻出血煞神兵,朝着唐罗张弓搭箭厉声咆哮,仿佛受到莫大侮辱想要决出生死,唯有了因禅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摆手制止了阿修罗众的暴动,了因朝唐罗道:“这样说来,先生是觉得因果轮回一说子虚乌有,苦痛荒原百姓才对非天教下手的咯?” “一部分吧。”唐罗耸耸肩:“本座不是来当什么拯救荒原的大英雄,只是看非天教实在不顺眼,尔等可以将本座看成过路的邪魔。大师是密宗尊者,却在庇护邪教,过得了自己禅心那关么?” “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请先生慎言,世人蒙昧,所以需要佛法引导,非天教的教义经过佛国查阅,是为佛门正宗,无非些许理念不同,老衲又有什么看不下去的呢。” 颂念一声佛号,了因平静解释道:“圣人教化万民,驱逐妖兽,无非是要人族自强而已。非天教的教义也是如此,先生只看到轮回断罪,却没有想过,那些高僧大德为何如此。非天教义虽与一般禅宗不同,但劝人修行这一点上,是完全一致的。” 了因扭过头,朝着修世帝问道:“请问帝尊,荒原百姓,所有人只要修到蜕凡境,便能脱除贱籍,成为贵人,是否属实?” “千真万确!”捂着胸口的修世帝点点头,朝着唐罗讥讽道:“不知勾陈先生是受了哪个小人的蛊惑,竟然以为非天教是邪教,实在令人惋惜!” 不理会讥讽,了因回过头,朝着唐罗又道:“劝人修行,这便是非天教的核心教义,也是克拉霍神庙的由来,对于那些不能修炼的人,就诱导扶持他修炼,告诉他们修行可积福田,来世得报;对于那些不肯修炼的,便以贱民身份,驱赶鞭策他们修行,于是产生了阶级和赏罚;所以,不管是那些想成为贵人住进乐园而修炼的百姓还是畏惧贱民身份才修行的百姓,神庙都会一视同仁。只要毗摩质多原修炼修罗道达到蜕凡,非天教都会承认他的贵人地位。” “当然,飞天教义的佛法教化在先生看来自然不值一提,可这普天之下,如先生这般大智大慧的人少,凡人多,下愚之人更多,所以非天教的教义,其实是针对凡人甚至是下愚之人设置的,因果轮回也是为中等以下人设计的说法,先生只看见荒原百姓出生便被定为贱民的悲哀,却没有看见非天教的苦心,不是犯下大错了吗?” 听完了因大禅师的话,阿修罗众处响起欢呼一片,每个非天都骄傲的昂起头,仿佛非天教苛刻的教义背后,有多少伟大的善意那样。 这场面,看得唐罗嗤笑一声,拱手讥讽道:“不愧是密宗的尊者,就连这样似是而非的道理都能说得理所当然,本座佩服!” “嘴上一套冠冕堂皇的教义,实际却是魔道心肠,荒原百姓得证蜕凡便能成为贵人?简直可笑,若是真心劝人修行便不会封禁官话文字,断绝武道源头,只留筑基道图和修罗道是为了让百姓修行?你让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荒原百姓,如何经受煞气锻体!?” “为什么非天族和贵人修行修罗道这般容易,你们还真以为是上天眷顾啊,还不是因为三不五时的灵食上桌,夯下的坚实体魄么!?” 唐罗双手抱胸,朝着了因不屑道:“和尚也是个宗师人物,武道修为定然不俗,难道看不出没有足够的体魄,即便是意志能够承受住煞气,也会被血煞折磨致死么?” “再有,贱民也就贱民吧,虽然无法入城居住,牧畜也能养活一家,积累下点儿钱财,若是运气够好,没遇见什么灾年荒年,他们倒可攒下些钱财,积累一代,或许能供下代修行,有望翻身,可因为飞天教义,荒原百姓的钱财全都捐给了神殿造像!” 话到此处,怒不可遏的唐罗一拳挥出,拳风成柱,洞穿一座偏殿击垮了梁柱,将高耸的金身阿修罗神像轰塌。 神像倒下,看似庄严无比的神像碎裂一地,空空如也的神像内里,引得天上阿修罗众脸色大变。 “呵,百姓将一生积蓄献给神庙,相信非天族会铸造一座实心的黄金神像,现在谁来告诉本座,这神像怎么是空心的呢?” 唐罗噙着冷笑,拳出如龙,拳风化柱轰塌了一座座神殿,推翻一座座神像。 空的、空的,全是空的! 二百三十六章:血煞惊神指 此时的维塔神庙里头,除了天上的阿修罗众,还有海量的神卫与非天战士,他们虽然无法靠近战场,却在外围里三层外三层的戒备,原本是为了拦住唐罗突围,看到蒙面狂徒劲气纵横,拳风如柱,将一座座神殿摧垮时更是怒不可遏,可看见碎裂满地的空心神像,却是惊惶地不知所措。 并不是所有的神卫都是非天修氏的族人,其中大多都是贵人或是僧侣,将以自己的一切虔诚献给神灵的信徒。 在他们心中,教典和信仰便是最神圣的东西,而非天修氏更是受到神灵恩宠的眷族,所以面对这满地碎片,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解释。 叽里咕噜的质问声让天上的阿修罗众脸色铁青,就连了因和尚看见眼前这幕,脸色都不自主的严肃起来。 收拳而立,唐罗双手抱胸,冷冷道:“地痞恶霸鱼肉乡里,欺人不过一时,即便是穷凶极恶的山贼盗匪,不过杀人越货,可非天邪教,榨干人们骨血不算,还要奴役其后代,更荒谬的是,恶鬼居然以神灵自居,要人们感恩戴德!了因和尚,本座来问你,如果这都不是邪教,如何才是?” “这...”了因和尚一时语塞,只能摇摇头,颂起佛号:“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 世人总是能轻易的发现显恶,却很难察觉隐恶。 仗势欺人,横行无忌的暴徒大多会走入穷途,可满口仁义内里肮脏的伪君子,却有不少能身居高位,受人敬仰,甚至以仁义自居。 非天教的教典或许没有问题,可执掌教典的修氏一族,定然有很大问题。 荒原虽然物资资源贫瘠,却有不少矿山存在,如果非天教真的仁义,荒原也不至于贫苦到这种程度,看看乐园便知道了。 里头满是暹罗国的美酒,中州的舞娘,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之能事,这些钱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了因受命庇护非天教,这是自责所在,可他却无法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而被戳破内里的阿修罗,更是只能对着唐罗怒目而视,却不敢低头回答神卫们的质问。 就在阿修罗众与了因禅师无可奈何之际,修世帝突然爆喝出声,朝着唐罗厉声道:“非天教是中州佛国认可的禅宗正统,位列八万四千正经之中,即便有什么错处,也轮不到一个外人置喙,本宗劝你立刻将修罗神心交出,莫要自误!” “帝尊言之有理。”了因和尚点点头,朝着唐罗认真道:“纵然非天教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要整改也该通过佛国颁旨,排下大德禅师调试,先生既不是方外之人,还请归还神心。” 毕竟是佛国派来荒原的护教尊者,即便了因心中有千万个不情愿,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唐罗带着神心扬长而去。 “所以,何必装出一副要讲道理的模样呢?” 面具男子沙哑的嗓音中满带嘲讽:“你们把了因和尚当做后台,以为佛国的大禅师在此便能保你们平安,可本座偏偏不吃这一套,这修罗神心本座取走了,有能耐便自己来取!” “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了因长颂佛号,肃然道:“先生可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吗?” 撇撇嘴,唐罗淡淡道:“大和尚何必装傻,只管动手,本座也想见识见识,密宗的大神通是不是真如传说那般刚猛!” 话音刚落,了因和尚伸出手,无尽佛光愿力凝成一只大手印,自天穹盖下,遮天蔽日如同神迹。 客气的密宗尊者既然决定要动手,便绝不会拖拖拉拉,唐罗眯着眼抬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密宗大手印,不闪不避伸出一根手指,两道精纯的先天之气包裹着浓郁血煞。 三者相互缠绕,化作一道神芒冲天而起,密宗的无上大手印被洞穿,了因大惊失色。 修世帝也是惊怒交加,不敢置信地望着唐罗,失神道:“怎么可能,竟然有人能融合修罗神心!?” “武道没有什么不可能。”唐罗施展完血煞惊神指后将手背负,傲然道:“非天族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本座做不到,了因禅师是个好对手,可让本座试试,修罗神心蕴养数千年的精纯血煞,能不能破开宗师的灵体!” 魔焰滔天的勾陈霸气逼人,阿修罗众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就连了因大禅师都忍不住地严肃起来,不知从哪唤出两道**,拦在自己身前。 他们会有这样的表现,实在正常不过了,血煞本就是天地间至污至秽的毒物,修罗神心更是血海之后,煞气的最终归宿。 非天族几千年的温养,更让修罗神心变得无比惊人,即便唐罗的四品玄武体,也是一触即溃,一般的武者,如何抵挡。 宗师的灵化肉身确实对灵技有极强的适性,但绝不包括可腐蚀万物的血煞之气,刚刚密宗绝技大手印被轻易破去,便是最好的证明。 “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唐罗调笑着,又将背负身后的双手摆置身前摊开,朝着众人道:“不想感受下么,本座刚刚修成的,血煞惊神指?” “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了因面色沉稳地开口道:“既然先生已将修罗神心融合,便是断了非天教的根,正式向佛国宣战,老衲虽然不才,却也想领教下,能让先生不惜开罪佛国的神通,究竟有多了不起!” “唵、阿、吽。胜尊八吉祥!” 万丈佛光自了因身后冲天而起,天降七道神光,每道神光中蕴一佛宝。 玉脂宝瓶、罗华宝盖、金银双鱼、九瓣莲花、六纹白螺、千丝吉祥结、尊胜幢,加上最初的两道**,正是密宗八件神物。 大和尚的手印一看就不好相与,所以唐罗几乎在“唵”字出口时便欺身上前,可了因唤出的两道**却像是长了眼睛,将他拦住。 虽然唐罗重拳如锤将双轮击飞,却也让了因秘术完成,七件佛宝护身,威势惊人。 二百三十七章:战胜尊 唐罗不是方外之人,自然不清楚了因的名声有多么显赫,但凡他有过了解,便绝不会贸然暴露血煞惊神指,并让了因顺利施展秘术八吉祥。 作为密宗的转世灵童,了因幼时便展露超绝资质,身负龙象之力不谈,更对佛法有惊人悟性,修行密宗最上乘功法《大日金刚经》二十五年便小成,领悟咒、印、观三秘,蜕凡时便被尊为禅师,称作三密上人。 后于《大力金刚经》中自觉圆满,成就金刚阿罗汉果位,领悟密宗八宝神通,之后云游佛国三十载同境纵横不败,盖压一代圣地行走,凶境巅峰后归于密宗神山闭关,二十年后破关而出得证大禅师,成为密宗尊者,追封中州佛国永驻金刚罗汉,西方佛主赐号:胜尊,意为,战无不胜! 面对非天教孕育数千年的修罗神心,胜尊了因依旧战意盎然,丝毫不认为自己会败。 “喝啊!” 灵言爆喝,了因双手结成大金刚轮印,被唐罗击飞的金轮一化为百,在天边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又朝唐罗飞去。 与一般的障眼法不同,这两百道金轮每一道都是实体,每一道都是被根本金轮幻化而出的法相,每一轮蕴含的灵力,都堪堪超过了第二次灵力质变的标准,灵伤超过万点! 两道根本金轮的灵伤,更是超过三万点,面对这样的神技,一般的防守根本无用,只有对攻一途! 唐罗深吸一口气,摆开架势,拳出如风,劲气如虹,汇聚着数种劲力的拳岚如雨,朝着漫天金轮轰然撞去。 天边炸成一片金黄,融合三种劲力的拳岚虽然挡住了金轮,却拖住了唐罗的双拳,而另一边的了因面不改色,手印一转,又结成一道外狮子印! 六纹白螺、千丝吉祥结与罗华宝盖一下一上飞旋而出,转瞬靠近那片金光炸裂的战场,宝盖化作遮天蔽日的星空当头罩下避无可避,唐罗见势不妙想要施展鬼影步遁走,却发现四周已被千丝结网,无处可逃。 想以血煞惊神指撕出一条生路,可刚伸出手指,一声悠远苍凉的螺号却在耳边炸响,不光令他头昏脑涨,神舍萎靡,更震散了他的灵力,让血煞逆冲,伤了食指商阳经。 虽然唐罗体魄强横,一弹指便从法螺的震荡中恢复过来,可千丝吉祥结与罗华宝盖已经合围,将它捆了个结实。 不等金丝收紧,唐罗便以灵力控身,六百余块筋肉同时爆发三重劲力,密宗的神通在这股足以开天的力量下被生生拉爆。 悠远苍凉的螺号再次响起,可这一次的唐罗却没有眩晕,因为震开吉祥结后,他便控制耳蜗肌肉收缩,闭住了耳窍,断了声意。 在罗华宝盖幻化的星空将要罩住他之前前,唐罗终于施展出鬼影连闪,拉出数道残影,不断朝了因逼近。 密宗八宝中,吉祥结被破,梵贝失效,就连罗华宝盖都被避过,了因本以为唐罗只是个不凡的体术宗师,但一经交手他才发现,对方的强横,竟远超自己预想。 换做一般的密宗禅师,面对这样强横的体术宗师,也只能避其锋芒,可了因却不退反进。 因为他是手持玉脂宝瓶,身居白莲神座,金银双鱼环绕周身,万法尊胜幢护卫其顶的不败圣尊! 自莲座上站起,了因抱起图腾般的尊胜幢,像是承受不了这巨大经幢的重量而微微后仰,然后以开天辟地之势,用力挥下。 巨石图腾与体术宗师在半空中轰然相撞,激起劲风无数,硬逾精钢的尊胜幢就像撞上了一座铜钟,发出了巨像。 了因只感觉一股无匹巨力自碰撞处传来,怀中巨柱几乎要脱手而出。 而唐罗也不好受,如果只比力量,了因加上尊胜幢的增幅也不是自己对手,可这图腾一般的金色巨柱上,刻有密宗的根本经文《底哩三昧耶不动尊威怒王使者念诵法》,而这部经文,对应的正是无动尊,也就是,不动明王至尊。 不动明王为佛教密宗八大明王首座,拥有无可撼动的神异,即便是唐罗全力一击附着的劲力,也能生生消化。 而体术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旦你的力量被全部承受了,你便要承受那个物体的力量返还,所以一击之后的唐罗,竟像个沙包一样被尊胜幢击飞出去,无法控制。 脚踩莲座的了因倒是迅速恢复了过来,又抱着尊胜幢追击。 “噹~” “噹~~” “噹~~~” 一击重过一击的碰撞炸响在天穹,唐罗已经看出来,了因是想利用尊胜幢的特性,将自己生生的击飞到罗华宝盖幻出的那片星空中。 他的身体在与尊胜幢碰撞,不断地朝那片星空靠近,明明是极为危险的情况,唐罗却莫名有些想笑。 “想不到我也有被追着锤的一天。” 若不是因为要隐藏身份,唐罗真想化身巨人,一把夺过尊胜幢然后朝着了因当头锤下,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力量。 可现在显然不能这样做,体型不够大的弊端在这一刻显露无疑,明明能够承受住这劲力,可在这无有实地的虚空之上,便只能任凭对方推拉。 数击之后,他离罗华宝盖的星空已经越来越近,虽然封闭了听觉,但越过了因和尚可以看见,那群阿修罗众以为胜券在握,一个个喜笑颜开。 “嘛,要不用点真功夫,还真要被人小瞧了呢!” 既然设计了勾陈这样的面貌,唐罗当然不会忘记空战设计,若是落御元磁珠还在,凭着上古名震八方的元磁剑派秘宝,他怎么也能和了因打个有来有回,无奈整整三十六粒落御元磁珠全都毁在了血河中,才会让他如此束手束脚。 眼下落御元磁珠遗落,他也只能使用别的办法了,心念一动,黑球神魂显现。 与武圣山那璀璨的模样不同,此时的黑球恢复了本来面貌,漆黑如墨,像是吞噬一切光明的坑洞,在注入灵力后,化为实体抵在了唐罗的后背。 二百三十八章:改命求生 有了坚实的大地,唐罗终于稳住了身形,可以开始反击。 而看见黑球神魂出现,了因眼中也浮现几分喜色,心道胜负已定。 一般来讲,凶境武者的根本秘术,便是围绕神魂设计的,所以神魂也代表了一个凶境武者的最强状态。 通常,唤出神魂便是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而此刻胜尊了因才刚刚使用了八吉祥秘术,游刃有余,体术宗师却已黔驴技穷,只能施展根本秘术,这已足够当成胜利的讯号。 虽然不知道这黑球神魂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了因却是无比的自信,因为八吉祥中的阴阳双鱼,便是专破神魂的顶级秘术! 尊胜幢与唐罗的双拳又是一次碰撞,罡风四散中却无人发现一金一银两道流光,划过玄妙的弧度撞向了唐罗脚下那颗笨重的黑球神魂。 如金银长剑刺入黑球神魂,阴阳双鱼可以搅碎神觉,撕裂魂体,哪怕是自觉圆满的罗汉金身,碰上了因的双鱼也只能饮恨。 看着毫不自知的唐罗,了因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叹息这便是见识的差距。 世家的武者即便突破了凶境,作战方式也还没从蜕凡的模式中超脱出来,以为只要肉身强横便大吉无忧,鲜少有人会去加护神魂。 只有等他们真正吃过亏才明白,神魂的防护,更要胜于肉身,因为肉身重创,神魂还能控制灵力延续生机,寻求续命之法,可神魂一旦被重创,就只有饮恨一途,绝无幸免。 很多自诩肉身无敌的强者之所以会被斩杀,便是因为神魂被催灭,那些被制成炼尸的强横肉身,大多是这样来的。 毫无疑问,了因将唐罗当成了偏远世家崛起的体术宗师,以为双鱼一出,便能奠定胜负,可真当无往不利的阴阳双鱼没入黑球神魂后,结果令他大惊失色。 明明是针对神魂的至强秘术,却像是陷入泥潭般动弹不得,任凭它们如何使力,却是纹丝不动。 神魂内更有一股极强压力,像要把双鱼碾碎,若不是阴阳双鱼天生灵物,此刻恐已粉身碎骨。 这惊人的变故让了因心头大惊,失神间,念头无法通达,劲力错失接续,唐罗瞅准机会,一道拳岚击出,风柱越过尊胜幢,朝面门袭来。 有了坚实的神魂充作大地,唐罗拳岚胜出击溃金轮何止三成,了因心知不可硬挡,便以灵力充盈肉身,刹那间便完成灵化肉身,风柱击实,了因被击溃成数万道佛光散溢,引得阿修罗众连连惊呼。 化整为零又汇聚成一,被神魂高度统合的强横肉身在这一刻显露无疑,作为大宗师经常用来规避伤害的手段,由了因施展起来更有几分利落的感觉。 利用灵力速度极快的特性,了因不光避过了唐罗的拳岚,更是拉开了好长一段距离,心道无忧之后,刚要聚合成一,修至小成的宿命通突然灵验,识海中突然浮现一副画面。 风姿超卓的尊神了因灵力聚合傲立苍穹,远处黑球上一个高手的男子口中突然喷出一道血河神剑。 这道血色神剑会划破长空与灵身聚合会同时在那片天空相遇,精准的就像计算好的配合那样,而百胜不败的胜尊会被血河神剑击中面门,然后,被非天教酝酿数千年的精纯血煞会腐蚀他的灵化肉身,并将他的头颅湮灭,胜尊陨落。 如果没有宿命通,了因识海中的场景便会在一个刹那后化作现实,可既然宿命通已经提醒,便意味着他可以,改命求生! 一日有三十须臾,一须臾有二十罗预,一罗预是二十弹指,而一弹指有二十个刹那。 要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改命求生,了因必须要做出抉择,聚灵已经开始,再想化灵已经来不及,因为下一个刹那血河神剑便会洞穿自己的头颅,既然避无可避,便只能向死而生! 强忍着灵魂撕裂的痛楚,了因斩断了已经聚合的灵力,以无比坚强的意志,将剩余的灵力融于神魂中,唤出自己的根本秘术,金刚罗汉法相! 这一切都在一个刹那间完成,当那道血河神剑斩至了因凝身的苍穹时,出现在那儿的并不是毫无防备的大和尚,而是一尊以双臂格挡面门的金刚阿罗汉! 所有不谈数量便谈生克的套路都是在胡说,血煞与佛力本就是相互克制的存在,以了因精纯的佛力加上秘术的增势,他的金身几近不坏,除非是顶级的玄级灵技,不然难伤分毫。 可汇聚了两道先天之气的先天神剑本就是杀伤力直逼顶级玄级灵技的存在,遑论现在有了海量精纯血煞的增幅,威能更上一个档次。 如果说以指力爆发,这叫做血煞惊神指的话,那么以呵气成箭神通吐出的这一道血河神剑,便是灭神之斩! 血河神剑破开精神护体不算,还将了因的灵力连同双臂一齐蒸发,可被这双臂一挡,了因也算是求生成功,化作一道金光,避开了神剑。 白莲神作飞驰而来拖住了他的身体,玉脂宝瓶中道出源源不绝的甘露临身,站在莲座上的了因低头看了眼自己齐肘而断的双臂,面无表情的望向远处黑球上的体术宗师。 此时的唐罗模样极为瘆人,血河神剑腐蚀了半幅勾陈面具,露出了唐罗的半张脸,可此时的半张脸,哪里还能称作是脸,只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嘴唇、牙齿与舌头全都不翼而飞,被腐蚀的创口血流如注,让人依稀能看见里头森白的犁骨与舌骨。 “勾陈先生好修为,自出世以来,你是第一个让老衲看见死相的,今日之后,不论胜败,先生之大名必会响彻佛国!” “大师过誉了。” 虽然舌头已经没了,但丝毫不影响唐罗说话,因为勾陈的嗓音,本就是他以灵力震荡的模拟的,只听那沙哑又刺耳的声音淡淡道:“在本座看来,此战已经结束了,大师应该察觉到,手中那如跗骨之蛆的血煞,正不断侵蚀大师灵体,若是不快些找到办法祛除,大师的灵化肉身就要毁了,大师难道想为了一个肮脏虚伪的非天教,断送彼岸的希望么?” 二百三十九章:斩帝尊 天边的阿修罗众闻之色变,纷纷惊恐地望向了因,而这位已断双臂的密宗尊者,心中也是忍不住的天人交战。 如果今天是为了正统佛门护教,莫说是失了灵化肉身,便是坐化圆寂又有何妨,可为了这群虚伪的小人? 了因扭头看了一眼天边貌似罗刹的阿修罗众,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 貌似罗刹并不可怕,所谓相由心生,境由心转,若是心存善念,便是恶形恶状也会慢慢变化。 本以为修氏虽然模样凶恶,内里却是仁善氏族,可随着唐罗揭露非天隐秘,却让他大失所望。 虚伪要比残暴更加可耻,因为残暴只是放任自己的凶恶本心,而虚伪却是明知对错,却借着正义的名义为恶。 为这样一群人搭上自己的前路,真的值得么?了因不禁扪心自问,终于,这位密宗的胜尊摇摇头,化作万道佛光游走,天边响起一道悠扬佛号:“南无断疑拔欲除冥佛,凡事生灭不过因缘和合,上古非天教因修罗神像而生,传承思泽福万民,普度众生,却扭曲教义,残暴不仁。今日之果,皆因千日之因,望帝尊好自为之!” 了因一走了事,留在此地的阿修罗众却只剩下面面相觑,修世帝脸色阴沉,这家伙走便走了,临走前还说出这般推诿责任的话,使得地上那群神卫哗然变色。 毫无疑问,此刻已经到了非天族有史以来的生死存亡之际,没了修罗神心,非天教名存实亡,佛国或许会看在以往的香火情份上保留护法神国的名义,但护教的大禅师,却是再也不会出现了,而内德那群虎视眈眈的贵人们,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他们会跟豺狼一样聚集在一起,打着正义的旗号理所应当的推翻修氏的正统的位置,修世帝仿佛嗅到了风雨将至的腥气。 风雨飘摇的非天族此刻焦头烂额,最麻烦的还是眼前杀气腾腾的体术宗师,如果他不曾受伤,或许可以拖住对方,可自己现在战力不足五成,这种身体情况下与勾陈这样的强者交手,便是最坏最坏的情况。 在看完他和大禅师的战斗后修世帝哪能看不出来,在这场中,除了他,没有一位阿修罗能够挡下对方三合,即便结成阵型,也拿来去如风的体术宗师毫无办法。 可现在,非天教只有他一位大修罗王,就连玖嗒也在前不久死在他手中,以至于面对勾陈,偌大的非天教竟无堪战强者,实在讽刺。 此时的修世帝不禁有些懊悔,如果这些年不是因为嫉心作祟,此刻的非天教至少有八九位大修罗王,坐拥这样的武力。即便没有佛国的庇护,也没有几人能够撼动非天族荒原正统的位置。 修世帝深吸一口气,推开搀扶他的阿修罗,立于虚空,与勾陈遥遥相望。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互不相让,仿佛是要燃起火花。 欢呼声自修世帝的后背响起,那群修氏的阿修罗众看到自家帝尊面对打跑大禅师的强者都能战意雄浑,只感觉格外提起,而只有面对的修世帝的唐罗知道,这莫名勇敢的大修罗王,究竟是怎么回事。 “勾陈先生虽然融合了修罗神心,可在施展血煞灵技时依旧被煞气所伤,无法臻至化境。本族钻研修罗道千年,著有一部《血煞真经》,上有化解煞气之法。虽然无法让修罗道以外的功体完全免疫煞气侵蚀,却能最大程度减免伤害。只要先生愿意帮一个小忙,修世帝愿将经文双手奉上,先生以为如何?” 所有人都以为修世帝是在向唐罗逞凶斗狠,因为一直以来修世帝展现给非天族与内德城民众的,便是傲慢与善妒,可谁又能想到,在非天族的生死存亡之际,这位大修罗王竟能放下自己所有尊严,向唐罗传音求和。 不动声色地将已经要注满灵力的玄机玉收回,唐罗似笑非笑传音道:“本座断了修罗道传承,赶走非天教护法禅师,还将你们的丑事都抖露出来,你居然还想将《血煞真经》献上,本座没听错吧!?” “留下的,总是比失去的重要。”修世帝面沉如水,传音道:“先生不是要剿灭非天教么,光覆灭一个修氏,明日还有婆罗氏、刹利氏、吠舍氏。人的欲望永远不会因为恐惧而消失,即便先生屠灭了修氏,统治荒原的教派旧会存在,只是换一个名称,换一个主人而已,先生以为如何?”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修世帝飞身上前,与唐罗遥遥相对,淡淡道:“先生要的不过是公理和正义,这些人要的却是修氏的命,因为他们要用修氏的人头,搭成登天的台阶,修氏已经是魔了,可魔也不希望成为尸体,修氏若不先下手,那些荒原贵人与和尚便要联合起来了。” 光听修世帝的传音,唐罗便能感到肃杀和紧迫,他当然清楚,一个历经千年和平沉淀的势力,怎么可能只有数十位凶境武者,他更清楚,修世帝在害怕什么。 因为内德剩下的那群强者,都在各自的属地观望,他们将自己的嗜血和欲望隐藏起来,就等着修氏虚弱,然后一拥而上,将这尊贵的皇族撕成碎片。 唐罗咧嘴笑道:“你真以为,区区一套秘术就能收买本座吗?修氏当然有无辜,可这跟本座又有什么关系?你们不是最喜欢用因果轮回这套去忽悠百姓么?本座希望,当你们修氏一族的无辜被人杀死的时候,你能够用这套说法好好的安慰自己。” 鬼影步连闪,唐罗再次出现的时候已在惊怒交加的修世帝面前,两指正对其额,血煞惊神指自指尖爆发。 修世帝怎么也没想到,唐罗会突然出手,只是一个疏忽,便被红芒贯穿头颅,带有精纯血煞的指力不光捣碎了他的识海,还将他的神魂斩灭。 古往今来最强的大修罗王,竟然就这样死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再看唐罗,一击得手后毫不恋战,飘然远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天际。 二百四十章:风云震动 1784年的岁末,对荒院百姓来说有着格外不同的意义,一位魔星横空出世,贪图非天教的黄金,夺走数十尊黄金造像,非天帝尊修世帝带着阿修罗众上前阻拦,却激起了魔头的凶性,不但杀死了所有的非天,还闯入皇宫,将修氏一族的所有血裔统统杀死,以人头堆成京官。 凶狠的魔头引来上天震怒,护法神派下侍者除魔,却被捣毁金身,魔头夺走修罗神心,以业火焚毁维塔神庙与皇宫,大火十天不灭,圣城被黑烟笼罩。 护法神不忍荒原从此不见天日,降下神祗命婆罗、刹利、吠舍三族除魔,三族临危受命,组成圣军,终将魔头驱逐。 可此时的内德已是一片废墟,三族中婆罗开始重建神庙,刹利开始重整军事管理赋税,吠舍安排城中的百姓重建家园。 至此,荒原终于恢复和平,婆罗、刹利、吠舍也被尊为荒原三圣族。 而之后,中州佛国也对外宣布,自在天降世的魔罗,并非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唐罗,而是斩下胜尊了因双臂的魔主勾陈。 密宗活佛更是拜托了督天王巡全力追查勾陈的下落,想要为胜尊了因复仇,找回密宗的颜面。 对此,唐罗当然不知道,他正屁颠屁颠地往龙西赶,毕竟如果他不在龙西的消息暴露,很容易让人将他和勾陈联系起来,所以他只有尽快在公众面前露面一次,才能彻底撇清他跟勾陈的联系。 算算时间,因为王禅的捧杀,第一批前去龙西挑战他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到时候他只要录个面,哪怕不动手,也算把这事儿了了。 此时的唐罗还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天下,掀起了怎样的风暴。 …… 中州佛国、金刚山 胜尊了因重伤,密宗的其余尊者相聚一堂,气氛好不压抑。 活佛不在,密宗便以了知辈分最高,所以佛会便由他主持,端坐首席的智尊向众人和气问道:“能破开了因师弟的八吉祥,还能口吐神剑斩开金刚罗汉,诸位师弟可有什么头绪?” “在场的都是密宗师兄弟,师兄何用这般谨慎,依本尊看,这藏头露尾的家伙,定是徐氏异人无疑!” 作为最年轻的尊者,湛威一直将胜尊了因当成自己的榜样,眼见了因被重伤,忿尊怒道:“光凭精纯血煞,是无法斩断了因师兄双臂的,真正厉害的是这呵气成剑之法,而能轻易破开金刚罗汉法身的剑道,除了徐氏不做第二人想!” “师弟仅凭一道血河剑气便认定徐氏,会否太过无端?”法尊了思张开半阖的双目,幽幽道:“天下剑道出元洲不错,却不代表天下剑道只有徐氏,武圣山、天南王氏、蓬莱墨家皆有用剑的高手。本尊倒觉得,此人的作风,颇有几分王氏神韵,想来又是这群好事之徒,出来搅动风云了!” …… 元洲、赢城剑阁 中赢城的剑圣齐聚一堂,传阅从督天王巡拿到的情报。 现在各个宗派圣地,都将这魔主勾陈的出处,指向了元洲徐氏。 可在剑主再三询问之后,确定此事不是徐氏的血脉者所谓,因为阅遍记录,也没有发现哪个血脉者,铸就的是一颗黑球神魂! 很显然,此事是有人在针对徐氏,元洲灭佛的事件才刚过去,元洲与佛国的紧张气氛还未缓和,就又有人出来搅风搅雨,这引起了徐氏上层的注意。 赢城剑阁的几位剑主全部出席,为的便是定下徐氏对此事的态度。 “元洲剑者素来与佛国秃驴不对付,可也断然没有被人利用的道理。找到勾陈,不是向佛国示弱,而是要让他背后的人知道,所有企图利用徐氏长剑的人,都要做好被斩下头颅的觉悟!” …… 中州龙渊深处 脸色煞白的骨道人跪在一个高大的王座之前:“楼主,便是因为这魔主勾陈,佛心种魔的计划才会胎死腹中,此人现在举世皆敌,中州佛国、元洲徐氏、天南王家甚至连武圣山都表明要配合督天王巡捉拿,想来根脚很快便会暴露,我们要不是要加把火?” 丰幽将头抬起,咳咳笑道:“等到勾陈被逼至绝路,他便只能加入血楼,到时血楼又能添一大将,岂不妙哉。” …… 龙西兰山城,多出了一座牌楼,一面丰碑。 大的那座立于城头,上书“仁义千秋”四字,落款处的王巡印记分外醒目。 而那丰碑,则是直接落在了唐氏武堂门口,乃是龙西天骄唐罗的生平,以及“万族第一神子”的字样。 山匪逐利,武者好名,苦修数十年,谁不想天下皆知,虽然每个天骄都会谦虚的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但心里终归是认为自己最强的,而此时巡游天下的督天王巡,竟将“万族第一神子”的名号丢给了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自然惹得无数世家天骄不服气! 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头名,听起来很了不起,可在他之前,还有整整十九个冠绝一世。 况且龙州的武道大会,对那些中州的豪族弟子来说,更是毫无威慑力。 所以自牌楼与丰碑建成以来,兰山城便出现了很多不速之客。 他们都是从中州远道而来,要来挑战“万族第一神子”的世家天骄,其中有很多,甚至连凶境都不到,还处在蜕凡巅峰的阶段,却也想着一战成名。 常乐作为兰山城首座府的总管,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转达唐罗正在闭关的消息,以回绝挑战者的申请。 可这种回绝却让这群来自中州的挑战们嗤之以鼻,他们根本不相信有什么二十岁的凶境武者,非要见到唐罗才肯罢休。 这群来自中州的挑战者日日盘踞在首座府门口,成了兰山城最大的热闹,直到首座的二公子唐星回府的那日。 “家兄与王禅战后又有领悟正在闭关,实在没空搭理你们这些臭鱼烂虾。” 面如冠玉的二公子唐星对着首座府门前的挑战者冷冷道:“不是想挑战么,先过了本公子这关。” 二百四十一章:定亲 赢城、徐杓府后院 “小姐,大事不好了。” 名唤小玉的丫鬟一张小脸急得快要哭出来:“听说夫人已经和那唐夫人达成合议,要将小姐嫁给龙西那个土包子呢!” 听到贴身丫鬟的禀报,正在窗台下绣帕的小姐回过头,微卷的刘海下一双文静的大眼睛荡着湖光,里头仿佛有让人安定下来的力量。 小玉看着火烧眉毛了徐卿月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不禁埋怨道:“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在这绣花,听说那土包子打小就是个武痴,从识字起便见天的泡在经书中,性格孤傲冷僻,在家族中连个朋友也没有,小姐真想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嘛?” 徐卿月眉眼中含着笑意,打趣道:“怎么天下最年轻的凶境武者,到了小玉嘴里就成了只懂习武的呆子,这要让外人听了去,可怎么办哟。” “小姐~”小玉一跺脚,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打趣奴婢,要是夫人真与唐夫人谈成了,您便要嫁人了,到时...到时......” 名为主仆,实为姐妹的徐卿月哪能不知道,小玉之所以会如此焦虑,无非是因为她舍不得徐彦亮。 作为赢城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弟子,徐彦亮其实要比徐老赢更得人心,若不是一招之差战败,或许此时的徐彦亮已经是徐氏的天下行走了。 其实早在一年前,母亲便有意无意的提过撮合她跟徐彦亮的事儿,在一旁伺候的丫头或许就是那时动的心。 在所有人看来,嫁给一个天资卓绝的武者,都是一件幸福的事吧。 可自小看着母亲有多不容易的徐卿月却知道,当强者的夫人,实在太辛苦了。 男人们好像总有忙不完的大事,作为徐杓在凶境之前最后一个孩子,徐卿月自小就很好奇,为何天枢剑圣的府邸,总是这般冷冷清清的,那个被自己唤做父亲的男子,一年能见到的次数,实在屈指可数。 当她哭着喊着想见父亲的时候,娘亲与两个姐姐就会柔声安慰她,父亲在主持剑派的大事,不能回来,她要学会懂事。 小时候,她不懂什么是剑派,也不明白什么叫懂事,她只知道,她想见爸爸,想被亲亲抱抱举高高,想要知道,自己是被那个男人爱着的。 可男人总有忙不完的大事,哭喊、胡闹次数多了,也就疲惫了,后来,就不想了。 或许父亲要做的事,真有那么重要吧,徐卿月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再往后,两个姐姐相继出嫁了,后院更加冷清了,好在两个姐姐会时不时的回来探亲,才让这府中有些生气。 徐卿月很爱自己的姐姐,她曾经以为,姐姐嫁人后有了夫君,便也不会再像原先那般寂寞,可后来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愚蠢有一万种表现方式,强大却只有一条道路,所有被称作俊杰的年轻人,都是将所有时间精力投入武道的怪物。 徐杓一年回到府邸过夜的日子,屈指可数,大多时候,他都在剑派中过夜,说是过夜,其实就是修行,就好像大姐夫与二姐夫现在正值突破凶境的重要关头,已经闭关小半年了。 徐卿月有时候会想,在这群武者眼中,女人或许只是繁衍后代的工具,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就算尽到了本分,其他时候,只需要安静呆着就可以了,就像庭院中栽下的树苗一样。 至于那些寂寞,清冷和自怨自艾,全都只是软弱,毕竟强横的武者们为了抓紧时间,连睡觉都改为调息了不是吗。 嫁给一个强者的人生,真的是糟糕透了,不管是徐彦亮也好,唐罗也罢,对徐卿月来说,都不是她心仪的夫婿。名满赢城的倾月公主,心里有一个大的计划! 后院主仆叙话的时候,前院的徐夫人气呼呼地回到府中,一看到等消息的徐杓,便忍不住埋怨道:“你那侄女儿真是翅膀硬了,自己怀了徐氏的规矩不算,还要替儿子也怀了规矩!” 徐杓一听夫人的话,面色便是一沉:“没谈妥?” “你那侄女硬气得很,说联姻可以,但必须是卿月嫁入唐家,两家定下婚约,他们会带卿月回到龙西完婚,视如己出。” 说到此处,徐夫人便忍不住落泪道:“似龙州西部这样的荒僻之地,本就贫瘠,听说还遭了水灾,哪里是人住的地方。何况徐氏的规矩,非圣地联姻向来都是男方入赘,唐罗乃是徐氏外戚,本就该回来赢城完婚,即便是卿月出嫁从夫,也该由男方先行表态才是,你那侄女分明是看不上玄月剑派,觉得女儿配她儿子高攀了,才存心刁难!” 徐杓双眉一皱,坐在椅上仔细思量,他倒不觉得这是徐姝惠有意刁难,反而有种要将生米煮成熟饭的紧迫。 按照正常流程,即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要通过“报吉”、“出帖”、“压庚”种种流程才正式进入定亲的程序,而通常情况下,男女方还得在婚前见上一面,相互满意,才会进入最后的准日、迎娶阶段。 可看徐姝惠的说法,分明是要用父母之命将此事定下,这种情况,通常都是因为有一方不会请愿才出此下策。 自家夫人上门接洽,卿月又素来乖巧,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自己这方,这样看来的话,反而是对方那边出了问题。 徐夫人一看徐杓的模样,便知道自家夫君动了脑筋,脑袋不禁“嗡”得一声,叫道:“徐杓,你想都别想!” 徐杓皱眉,抬头看着突然癫狂的夫人,不悦道:“突然间发什么疯?” “我知道,你已经被那什么史上最年轻的凶境给迷了心窍,自督天王巡敕封他为“万族第一神子”起,你就恨不得立刻把卿月嫁过去!” 徐夫人捂着胸口,泪流满面厉声道:“卿秋和卿月已经为了玄月剑派将自己一生的幸福都赔上,还不够么!难道振兴玄月剑派,要比你女儿的幸福更重要吗!” 二百四十二章:不知所求 “妇人之见!”徐杓冷冷道:“卿秋、卿云都是我的孩子,我又怎么会枉顾她们的幸福,张枫与南雨虽然不是徐氏弟子,却是赢城本代最杰出的年轻武者,更是觉醒了顶级血脉的幸运儿,这样的孩子,若是出现在圣地中,便是被称作道子的人物,配卿秋与卿云,绰绰有余!” “卿月要的不是这个,她只想要个疼她,爱她的夫君,可唐罗呢!” 为了自己的小女儿,徐夫人第一次如此顶撞自己的夫君,尖叫道:“他连孩子都给不了卿月,你难道想让自己的女儿,独孤终老吗!” “放肆!”徐杓怒目圆瞪,气势无可控制的爆发开来,将徐夫人吓瘫在地上。 一看夫人倒地,玄月剑尊连忙收回气势,上前想要搀扶,却被一把推开。 徐夫人倒坐在地,昂着头,泪流满面:“你永远都是这样一意孤行,这么多年,你何曾好好看过我们母女,妾身知道,你在怨妾身,你怨妾身没有给你生下一个男儿,好继承你玄月剑尊的衣钵!” “都过去了,说这个干嘛,地上凉,快起来!” 徐杓表情木然,再次上前,想要将夫人扶起,却看到一双绝望的眼。 “你果然在怨我。”徐夫人捂着心口,悲声道:“是,妾身没用,妾身没为天枢一脉留下子嗣,对不起祖宗,妾身这就以死谢罪!” 雄浑的掌力伴着风声,心生死志的徐夫人一掌拍向自己天灵,却被徐杓拦住。 “你这是干什么!” 徐杓想不到夫人如此刚烈,拦下掌力后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她扯起,怒声道:“多大的人了,一言不合便要生要死,女儿都这么大了,你也不嫌丢人!” “丢人?”徐夫人泣声道:“你知道这些年妾身是怎么过来的么,妾身的心都死了,还怕什么丢人,现在儿女也大了,求剑尊大人让妾身了无牵挂的去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徐杓不悦道:“其他剑尊,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我却只有你一位夫人。府中的一应事务交由你打理不算,所有进项更是毫不问过,徒儿们每年送上的奇珍异宝更是堆满整座库房,赢城谁不羡慕你徐夫人的身份地位,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你满足吗,哪来的这么大怨气!?” 望着自己的夫君,徐夫人笑了,笑得心死,笑得凄凉。 在武道上纵横睥睨的玄月剑圣,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心死,反倒是自己,像在无理取闹。 “是啊,人人都羡慕妾身,觉得妾身嫁了个好夫君,这些其他府中需要手段尽出,撕破脸皮才能抢到的东西,全都握在妾身手上,可谁又会在乎,妾身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抹去脸上泪痕,徐夫人行了个万福道:“夫君说的对,是妾身不知足,无理取闹,以后再也不会了。” “嗯。”徐杓点点头,满意道:“这就对了,你再跑一趟天凤剑圣府,告诉唐森,这婚事便这样定了,我会让卿月跟他们一起回龙西,再转达一句,若是唐罗遇上了什么修行的难处,尽可来元洲求道,玄月剑派便是他的家!” …… 龙州、兰山城 那群从中州远道而来的挑战者,都是世家天骄般的人物,自小便在众星拱月下成长。 若不是“万族第一神子”的名头太过猖狂,他们也不会自降身份前来挑战一个龙州的世家公子。 但面对拦在面前的唐星,大多数人都踌躇了,因为前来挑战唐罗的天骄,大多都是三十多岁快四十多岁的人物,其中不老少都是突破凶境的存在,让他们去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对战,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反倒是几个年轻的后生仔,看到唐星嚣张的话语,难忍怒气应战了。 比试的地点在兰山城的一座武斗馆中,唐星替兄应战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兰山城。 因为家族的养望,灵火天骄在兰山城名声极佳,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唐星真容,在看见小正太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小脸后,更是收获了无数的路人缘。 虽然不认为小小个的唐星会是中州这些挑战者的对手,但毫不妨碍他们为本城天骄的加油助威。 那群应战的中州天骄自然不会将这百姓的助威放在眼里,毕竟面对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没有人想过自己会败。 可大战一起,便令人大惊失色,唐星的修为,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高,且十分强大。 吸收了无苦寂灭道的半成佛种,使得唐星此时的灵技皆是带有一股佛性禅意,不光是起承转合更加玄奥,就连灵技本身的韧性,也大大加强了。 特别是几个金刚印施展起来,更是有种灵童转世的意味,明明修为弱于对手,却是连战连捷,一鼓作气将三个对手击败,其中还有一位身负血脉的天骄。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唐星的战力竟然还在提升,禅意与灵力的融合,也做得越来越好。 到了最后一场,施展金刚印的时候竟然出现一道罗汉法相,引得中州众人侧目。 这般精纯富有禅意的印法,便是一般密宗行者身上都少见,更何况是龙州这样的无信之地,他们惊讶于唐星的佛性,更惊讶于对方灵技的威力。 武道是什么,是你修习功法结束以后,还留在你身体里的东西。 或许真是与佛有缘,或许只是佛种高妙,在吸收完半成佛种后,唐星的战力倒是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面对一天一个变化的二公子,中州那群前来挑战的天骄瞠目结舌,如果说一开始中州那群蜕凡境巅峰有十成把握战胜唐星的话,到了第三天,便是中州最自负的蜕凡境挑战者,觉得自己战而胜之的概率也不超过七成。 万族第一神子的面没见着,唐星倒是先打响了自己的名头,此时兰山城最大的热闹,便是灵火天骄与中州挑战者的大战。 在蠢弟弟不经意的掩护下,唐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咪咪地回到了兰山城。 站在将星馆的道场中,与杜沙并肩而立,唐罗搓着下巴思索着:“要将这该死的名头,让给哪个倒霉蛋呢?” 二百四十三章:尸和尚 北邙、尸丘 阴暗幽深的尸穴中,躺着一个呼呼大睡的男人。 他面色青黑,光头蹭亮,身上布满尸斑萦绕着死气,仔细望去又隐隐能看见金光,高大壮硕的身材将这本来宽敞的尸穴塞得严严实实,煞气随着男子均匀的呼吸,越聚越多让这尸穴阴寒逼人。 一般的武者身处这样阴气厚重的地方,不消多久便会受不了,但男人好像极为享受,在这阴寒的尸气滋养下,睡得越发香甜。 突然,沉睡男子睁开双眼,黑白十字的瞳仁中满是戒备与警惕,小心翼翼地听着地上的动静。 好不容易从督天王巡的包围中逃出生天,固翰可不想死在北邙的这片荒丘里头。 遁地术悄无声息的施展开来,尸和尚浑身闪着黄芒,仿佛跟大地融于一体,不动声色的离开了尸穴远遁。 而尸丘上正在布置阵法的武者们,还是一无所知,蹑手蹑脚的施展灵技,连接起一个个阵法的节点。 过了模约半刻钟,阵法启动,清亮的光罩笼住了整片尸丘,净化了所有的尸骸与死气,却没有发现任何活人的踪迹。 在一处可以俯瞰尸丘的断崖上,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其中一位有着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另一位便是当世的四小圣王之一,天南王家的行走王禅。 贵公子模样的男子拿着帕子捂住口鼻,双眉轻皱淡淡道:“王兄看见了,这便是尸和尚的宿命通,任何可能对他造成伤害的围剿,都会被他事先感应,而一旦收缩力量,对方便会化身恶鬼扑上来,极是难缠。本公子从中州开始,围剿了他不止百次,就连大宗师都请出了数位,可最接近的一次,不过将其重伤,还是被其遁走,王兄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禅宗六神通中,最难缠的便是神足通与宿命通,前者是顶级的遁术,后者却比遁术还要玄奥,即便是小成的宿命通,也能看见自己的死相,逆命求生。 而固翰的宿命通修为,就连佛国的大禅师也赞不绝口,在他蜕凡时,便被尊为知命上人。 可不知为什么,这个佛门寄予厚望的佛子最终却叛出了佛国,成为荒古血楼的杀手,一生精纯的禅宗功法更是被改得面目全非,成了邪佛。 骨道人丰幽与尸和尚固翰,被称作血楼的两大支柱,震惊中州的巡天使陨落,便是这两位的杰作。 中州安氏震怒,责令督天王巡全力追查,于是安家在王巡中的后背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得,安元希更是率领武者从中州追到了北邙,却还是一无所获。 王禅嘴角挂着邪笑,瞥了眼空空如也的尸丘,扭头感叹道:“此非战之罪,不布阵法便困不住尸和尚,可一旦开始布置又会将其惊走,这家伙一身强横的修为,却胆小如鼠,只要感知到强者波动溜得便比谁都快。是有些不好办啊!” “王兄是个明白人。”安元希叹了声,大恨道:“王巡中此刻定有不少人向大都督进谗,觉得元希在公器私用,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追捕一个尸和尚便如瓮中捉鳖一样轻易,简直可笑!” “安兄勿恼,大都督这次让我来协助,便是看到了安兄的难处。”王禅笑道:“继续探查尸和尚踪迹,下次发现王某便只身前往,阵成之后,再请安兄率队合围,如何?” “万万不可!”安元希一听,连连摆手道:“尸和尚此人虽然胆小如鼠,但一身修为却是直逼宗师,王兄虽是天纵之资,但面对老奸巨猾的固翰却还是太危险了,不如从长计议!” 对安元希来说,追捕尸和尚固翰这件事,即变成了也不算什么大功,毕竟他已经耗费了王巡这样多的人力物力,就连人情都用了不少。 可一旦王禅有了什么散失,就是震动天下的大事,这可要比督天王巡死了个巡天使的动荡更大,他哪里敢冒这样的风险。 王禅一看安元希的模样,就知道对方心中在想什么,眼珠一转,大笑道:“安兄大可放心,入王巡历练时,老祖特意赐下霓凰羽衣,想来固翰虽然修为高绝,却也不至于击破神甲吧。” 安元希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惊道:“看来王兄可是深得王氏器重,竟将天南第一护身法器赐下,看来王氏未来圣主之位,王兄机会非常啊!” “哪有什么机会,不过是老祖厚爱。”王禅谦虚的笑笑,摆摆手道:“跟安兄的成就比起来,这点儿宠幸不值一提。” 就在圣地公子们相互吹捧的时候,逃出生天的固翰却绕了一个大圈,来到一方密林中,寻到了一处隐藏的阵法,将其启动。 过了模约一刻钟,出现了一个面色冷峻的年轻男子,虽然看着年虽不大,却有一股冲天的霸气。 走到固翰面前,年轻人挑眉问道:“尸丘已经是北邙东边儿死气最重的地方了,大师还不满意?” “满意?”尸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龇出一口白牙,狞声道:“你不是说躲在尸丘中,保管督天王巡的人找不到么,可老子还没睡足三日,王巡的人便到了,这你怎么解释!?” “来得这么快!?” 霸气的年轻男子心中暗道一声,双眉轻皱,朝着尸和尚道:“督天王巡毕竟是安氏鹰犬,总有些非常手段,看来北邙对你也不安全了,赶紧出海吧!” “出海?”尸和尚双手抱胸不悦道:“老子这次来北邙,可不是来避难的,血楼杀死了巡天使,可你们答应的报酬到现在也只付了一半,还差十具飞天夜叉和灵丹百万,你们不会赖账吧!?” “练尸与灵丹早已准备妥当,只要大师开口,当即奉上!”霸气男子的脸色冷了下来,生硬道:“只是钱货两讫之后,出了什么问题我族便不管了!” 二百四十四章:硬着头皮 固翰一听年轻男子的话,连忙赔笑道:“辰公子莫要动怒,和尚只是刚刚起来,脑袋不清醒,夜叉与灵丹还请暂存在北邙,等这阵儿风头过了,和尚再来取。” 现在血楼外围被清缴,资源补给大半都是来自北邙姬氏,若是开罪了姬辰,以姬玄远对其子的宠爱,血楼日后的补给便休要再谈。 偏偏他的功法特性,更是对资源仰赖非常,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别人看到名震中州的尸和尚竟然向一个年轻人赔笑,还不知道要惊掉多少眼球。 而姬辰却感觉理所当然,摆摆手表示不会在意后,淡淡道:“外头已经不安全了,大师先随我一起回府,库房中有一宝物玄冥柩,只要大师躲在里头,安元希和王禅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大师。” “全凭辰公子安排。” 五大三粗的尸和尚搓着手谄笑,哪有什么强者的风范,活脱脱一个谄媚的小人。 姬辰不忍直视,扭头边走,大和尚亦步亦趋地跟上,消失在北邙的密林中。 …… 龙州、兰山城 唐罗站在阿兰山的一座高峰上,隔着数十里的距离,俯瞰城中武斗场里的对决。 看着小正太奋不顾身的为了护卫自己而战,忍不住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万族第一神子的名头,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起码唐罗就觉得,自己现在并不足以胜任这样大的名气。 不是他的实力胜任不了,而是唐氏承担不了,万族第一神子,只能从万族排名前几的世家里头诞生,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除开圣地、宗派,唐氏的实力放到整个天下世家中,大概连前一百都排不上,别说中州、元洲那样的武道圣地,就说龙州便有七大豪族横亘在前,更别说一些传承千年的老牌世家,这些世家的弟子,哪会服气。 或许在王禅的设计中,他巴不得唐罗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站到本代所有世家的对立面才好呢。 但唐罗偏偏不如他的意,他早就想好了,等到牌楼建好,丰碑立起,他便找一个诈败,然后装成羞于见人的模样闭关,之后便已勾陈的身份行走天下。 只是这人选嘛,他暂时还没想好,毕竟宗派弟子不会自降身份前来挑战,而这些中州世家的天骄,说实话还是让人比较失望的。 不是说这些人修为不行,毕竟相较于在武圣山看见的那些豪族天骄,眼下这群中州的挑战者显然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可武者到了某种层级之后,之间的差别便不是很大了,比如大多数的体术宗师都能做到三劲合一,再往上走,便要看运气。 比如,所有凶境武者都会成为凶境巅峰,但能不能完成灵化肉身,树立武道真意,这就不知道了。 战力也是同样,很多人会陷入瓶颈然后不得寸进,这个时候他便意识到了,这是天赋所限。 只有极少数大毅力者,能够突破自己天赋的界限,大多数人便会在天赋的界线上卡住数年甚至数十年。 眼前这些年轻人便是这么一个程度,那群蜕凡巅峰的挑战者应该已经很久没进步了,在他们看来下次进步就是突破凶境的时候,所以他们躁动的不行。 而那群凶境的却恰恰相反,他们有无数的可以提升的方式,却固执的不肯执行,还是抱持着蜕凡的战斗方式与武道认识。 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适应这种天翻地覆的变化,或许是因为他们不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突破凶境却又要重头开始的颓然。 毕竟不是人人都跟唐罗这样,拿来一套灵技便能迅速精纯的,一般武者要将一套灵技修炼到可以对敌的程度,不知道要花多少苦功。 舍不得,便是武道路上最大的障碍,不知道有多少流浪武者,到了凶境的程度还在使用黄级甚至人级的技法。 这种习惯放到恃强凌弱的时候当然没问题,毕竟有魂力加持,即便是人级灵技威能也会显得不俗,可到了同级对战,便会高下立判。 唐星之所以能和这些年轻人打得有来有回,便是因为这小子没有染上舍不得的习惯,他现在已经将苦练的武罗指从攻击列表中删除,换成了成套的印法与秘术配合。 自武圣山回来不过半月时间,唐星的战力却足足强了数倍,这其中自然有佛种的功效,但更多的却是唐星自己的领悟。 本来以为经过衍空的蹂躏,小家伙怎么也得颓废一阵,现在看起来,担心实在多余。 一战终了,唐星再次战而胜之,武斗场响起喧天的欢呼声,而看完弟弟进步的唐罗也打算离开,回到闭关的地方研究下修罗神心。 正要起身,却看见一个凶境的武者走上了擂台,让唐罗一脑袋黑线。 “中州的挑战者里头,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武斗场中,刚刚胜了一场的唐星看到又有挑战者上台,便直接盘膝坐下,打算调戏好后再战,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强横的神魂锁定,动弹不得。 心中一凛,抬起头来,便发现对面那个挑战者玩味的双眼。 男子背负双手,背后升起一副毛色雪白的啸月凶狼虚影,凶厉的眸子将唐星摄得动弹不得,淡淡道:“过家家的比试,本少爷真是看够了,我们不远万里,可不是来看小孩打架的,快将你哥哥叫出来,不要再浪费少爷们的时间!” 未达灵意合一的武者面对凶境的气势本就没什么抵抗的手段,何况对方凝练的还是以狠辣著称的狼魂,如坠冰窟的首座二公子却毫无惧色,冷哼道:“有能耐收起神魂,我们以灵技比试,以境界压人,算什么本领!?” “小子,你还不配与本少爷交手,赶紧把你兄长叫出来,不然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如果可以的话,男子也不想就这样上台,可来到龙州的蜕凡境已经全都摆在唐星之手,他又不甘心就这样回中州,毕竟来前已在族里夸下海口,要让龙州的土包子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现在离去,将来他在族中哪还抬得起头,即便知道是在以大欺小,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二百四十五章:碎碑 年轻时人们总觉得,能力要比家族的帮衬更重要,只有真正成熟后才会明白,时势比人强并不是一句空话。 如果这是在中州,擂台上的中州天骄即便是打定恃强凌弱的主意,看客们也最多低声讽刺几句,任凭此事过去。 可这是在龙州,更是在兰山城的地界上,中州天骄背后的啸月凶狼神魂凶相刚露,便被十几道强横的神魂锁定,啸月凶狼的虚影后背高高拱起,毛发直立,眼中哪还有戏耍弱者的快感,只剩戒备。 如芒刺在背的感觉让中州天骄动弹不得浑身僵立,他能感到十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只要稍有异动,这些目光便会化作厉鬼索命。 天灵、脖颈、心室、丹田、四肢! 分工明确仿佛就像是磨刀霍霍的屠夫,而自己是那块砧板上的鱼肉。 作为中州李氏的天骄,七十二王的后裔,李承隽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怒气冲冲的他正要发作,却发现那些锁定他的神魂突然消失一空。 疑惑间,全身突然被阴影覆盖,身后响起淡漠又低沉的男人声音。 “你是在找我么?” 惊然回头,却只看见如山岳般雄壮的身影,仰头望去,是个表情淡漠,剑眉星目的年轻男子,模样与台上的那小子几分相似,一直蒲扇版的大手正朝自己面门盖下。 “承隽小心!” 同样来自中州的天骄们朝李承隽示警,可这种事又哪里需要提醒,或许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呆呆地望着蒲扇般的大手接近,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那手掌中蕴含着一股足以毁灭他的强横力量,他不是不想动,而是被这力量震慑的浑身发抖,无法动弹。 手掌落下,盖在了他的脸上,五指合拢就像被铁钳夹住,李承隽双手握着唐罗右臂,大声地哀嚎:“放开,放开!” 唐罗面无表情,任凭李承隽哀嚎扭动,粗壮的右臂却纹丝不动,转过身,将手中男子如破布般甩向朝着那群从中州前来挑战的世家天骄,那群人看着同伴被辱,连忙上前接扶,几名要好的中州天骄刚一搭手,便发觉三重合在一起的强横劲力自李承隽的身体爆发开来,扶人不成,反被砸倒一片。 如今时代,重灵技而轻体修,体术宗师通常都在六十岁开外,眼前这群三四十岁的天骄哪里有应对体术宗师的经验,被砸到后挣扎了许久都没讲劲力消融,好不狼狈。 挑战者狼狈如斯,武斗场的看客们却爆发出惊天的欢呼,因为义气帮重建南城的关系,唐罗此时的声誉正隆,看客们正苦于无法得见唐罗,表达自己的谢意,此时看见,还不平民呼喊。 可这些因果中州的挑战者们自然不清楚,还以为是在嘲笑自己的狼狈,一个个愤然起身,恶狠狠地瞪着台上的唐罗。 面对这些群浅显易懂的孩子,唐罗只能感叹,中州真是个好地方啊。 该是多么优渥和宽松的环境,才能让这群都已三四十岁的世家天骄,还是这样稚气未脱的赤子模样。 观一叶而知秋,看到这些世家公子就能明白,有着这样漫长幼态持续的地方,该是怎样的武道圣地。 难怪中州人一直都看不起其他各洲的世家,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是唐罗没错,却不是你们要找的万族第一神子。” 迎着这群中州天骄的眼神,站在台上的唐罗淡淡道:“想要证明自己,天下有的是施展能为的舞台,何必万里迢迢远赴龙州,就算你们能打赢我,抢走丰碑,就能证明自己是万族第一神子了?为了一个虚名打生打死,有意思么?” 将嘴角血迹抹开,李承隽仰头恨声道:“说得倒是冠冕堂皇,有能耐真刀真枪的比试一场,背后偷袭算什么本领!若你能答应我,我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承认你是万族第一神子!” 碰上这样一群二愣子,唐罗真是被气笑了,揉了揉脑袋,摊手无奈道:“说实话,你们的承认,或是督天王巡的承认,对我都不重要,我是不是万族第一神子,也不是一块石碑能够证明的,所以这块碑对我也没意义,你们要这么想要,那这块碑就送给你们,它就放在武堂门口,谁先拿到就归谁。” “你把我们当野贼么!”李承隽冷声道:“督天王巡发下敕令,敕封龙西唐罗为“万族第一神子”,只有打败你,才能名正言顺的毁了石碑,证明王巡的敕令错了!” 伸手摸着下巴,唐罗眼中闪着莫名的光:“这么说来,你们想要打败我,就是为了毁掉王巡的石碑咯?” “没错,就算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之后也会有人接着挑战你,不将王巡的丰碑捣毁,誓不罢休!” 摇摇头,唐罗飞身而起,消失在了武斗场内,那群中州的天骄面面相觑,也御空而起,紧紧追在唐罗的身后。 追着眼前男子,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兰山城武堂的门口,一座数丈高的石碑正摆在门口,碑面是:万族第一神子六个大字,石碑背面是唐罗的生平以及战绩。 唐罗落在石碑之前,挥挥手阻止了想要上前行礼的武堂守卫,朝着落下的中州天骄道:“这就是一块石碑,想毁掉何必这么费劲,看着啊。” 伸手覆在碑上,震劲一摧,高大的石碑就在中州天骄目瞪口呆的表情下变成了漫天石灰。 武者重荣耀轻生死,谁都知道唐罗万族第一神子里头的水分,但谁又不想取而代之呢。 如果这个名头落到自己身上,为之死战又有何妨,这个念头几乎根植在每个中州天骄的心中,所以他们不能理解,唐罗为什么会如此轻易的将这荣耀毁灭,他们的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啪啪啪。” 将石碑变成飞灰的唐罗拍了拍手,朝着众人道:“阿兰山地处陵江中游繁花锦绣,雪松更是奇景,诸位公子可以多留几日,唐某还要闭关,失陪了。” 二百四十六章:有喜 这群中州的天骄还未反应回来,唐罗便又御空而起,消失不见。 中州天骄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李承隽看看眼前碎成粉末的石碑,又抬头看看唐罗消失的地方,揉了揉生疼的脸颊,恨声道:“我们走!” 明明是打着纠错王巡,毁灭石碑的初衷来到龙州,可石碑真正毁灭之后,这群天骄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 或许只有他们真正审视自己的内心才会知道,真正让他们不远万里来到龙州的,并不是什么匡扶正道的决心,只是小小的嫉妒与野望。 龙州这样偏僻的地方,能出什么武道的强者,既然唐罗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 可当他们真的看见,自己不远万里明知不敌也要争夺的丰碑,在对方的眼中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之后,那种愤恨更重了。 就像是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却被别人弃如敝履,这种难受要更胜于战败,但留下的借口都没了,他们又能做什么呢,难道真的去和唐罗分个胜负吗。 和一个如此年轻的体术宗师一对一擂台搏杀,只要不是脑子坏掉的家伙,都不会这样选的。 因为没有人想跟石碑一样,被摧成一滩碎肉,或许在来到龙州之前,他们都觉得自己能和唐罗打个平分秋色,可刚刚照面后他们都清楚了,单打独斗就是找死。 不离开,难道真的留在兰山城赏雪吗!? 中州的天骄雄赳赳的前来挑战,灰溜溜的离开,可这样的胜利却并没有让兰山城的百姓欢呼雀跃,所有人都觉得,唐罗不该为了这几个人,将督天王巡的石碑摧毁。 毕竟他们实在想不出,除了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年轻一辈还有谁能配上万族第一神子的名号。 所以,兰山城的百姓自发的想为唐罗再造一座石碑,对此,龙西天骄是不清楚的,他正在阿兰山中闭关,顺便研究修罗神心的问题。 自从将数千万神药宝草栽入药圃之后,少了宝药神光的先天气箭威力何止掉了一个档次,若不是开启第二神藏,两道先天之气结合,或许这个神通已经废了都说不定。 本以为这神通再次提升需要等到第三神藏开启,却没想到荒原一行获得了修罗神心,让这神通的威能直接跃升一个档次,甚至拥有了对抗大宗师的能为。 只是当前的问题是,该如何避免如此精纯的血煞对自身的侵害,这也成了唐罗当前最重要的课题。 血煞惊神指还好,因为他的经络的通道本就有限,伤了一条并不影响其他的东西,可一旦将血煞融入呵气成箭,就要了命了。 将海量血煞从虚空之胃抽离的过程中,会有煞气散溢,关键是还不能以阴阳碾收拢,因为血煞与先天之气本就想冲,融合只会让两者威能相互抵消,只能用神通加以分隔,然后爆发开来。 准确来说,血河神剑的内核还是两道先天之气的神剑,血煞只是为其淬毒,专破罡气、功体与灵身。 原本为勾陈设计的武道风格里,是落御元磁珠加上体术的组合,现在有了血河神剑,便多了一套杀手锏,只是这修罗神心跟他的功体相克,成了大麻烦。 但解决问题从来都是武道研究者的本职工作,之所以硬气地拒绝修世帝,也是因为唐罗认为自己能够想出解决血煞的办法。 时间一天天过去,以往还有三个男人参加的宗所年会今年只有唐罗与唐星两人,根据老唐家的传统,年会后会有一场团圆饭,可父母妹妹都不在,两个年轻人很干脆的将这家宴变成了厨房操办。 只是为了让饭桌显得更有生气,唐罗做主,让妙竹也一起用饭,勉强算是三人同席。 丫鬟出身的妙竹自上桌起便没敢将头抬起来过,就连握筷的手都抖得厉害,奇怪的是唐星也是低头吃饭,闷不吭声仿佛有什么难以面对的事。 “说说吧,怎么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简单问话让两个小家伙吓了一个激灵,妙竹的头埋得更低了,小正太则像霜打的茄子,朝着兄长欲言又止。 看看唐星,又看看妙竹,唐罗放下碗筷,不明所以道:“是碰上什么难事了?” “哥。”唐星看了看身旁低头不语的妙竹,咬着牙道:“妙竹有喜了!” 开枝散叶本是好事,坏就坏在妙竹的身份上,唐氏有族规,族子可有通房,却不能诞子,以免日后庶长嫡幼,兄弟阋墙。 通常通房或是丫鬟有孕,便要拿掉,除非正室同意纳之为妾,才能生产。 唐星过完年才十六岁,成人礼未办自然无法娶亲,更别说纳妾了,所以按照唐氏的规矩,妙竹肚子里的孩子,是要被拿掉的。 想来妙竹便是想要保住肚里孩子,才会这样惶惶吧,只是族规便是族规,不可能因为一个女子的意志改变,更何况宗所立下这样的规矩,正是因为有不少前车之鉴,不容更改。 但规矩都是人定的,关键是当事人怎么想。 唐罗面色如常,朝着低头不语的妙竹与一脸灰败的小家伙淡淡道:“说说你们的想法吧。” 初经人事的唐星显然没有什么主意,一脸的慌张,妙竹也低头不语,毕竟面对的是唐氏族规,两人哪有什么心气反抗。 “不说话?不说话就代表愿意接受族规的安排咯,那还哭丧着脸干什么?” 两个小家伙的表情更是黯然,唐罗手肘搭在桌上,撑着侧脸,淡淡道:“如果你们想将孩子保下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小正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急迫道:“哥,有什么办法么?” “将妙竹送往赤霞山,在那建个宅子,将妙竹安置过去养胎,等母亲回来了,抓紧将成人礼办了。” 唐罗耸耸肩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你自己不去宣扬,谁知道妙竹有孩子了,对吧。” “可是...”小正太面露为难,讪笑道:“宗所已经知道了。” 二百四十七章:双喜临门 人都只活一次,所以总会犯些愚蠢又重复的过错,就好像唐星发现妙竹胸痛肿胀还恶心反胃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武堂进行求助。 武堂的医师连忙赶到首座府,把脉问诊之后,确定了妙竹的喜脉无疑,两个初经人事的小家伙当场就懵了。 但曾经被兄长嘱咐过要有担当的二公子这次没怂,安慰了侍女一番后,就说去武堂报备,让小丫头安心养胎,然后就只身一人前去宗所,汇报了丫头怀孕,老唐家将要添丁进喜的消息。 “你...可真是...一身的好本领。” 揉了揉生疼的脑壳,唐罗无奈道:“人家搞大了丫鬟肚子,藏人都来不及,你倒好,自己送上门去,我说门口怎么多了两个律所武者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被数落的小正太不服气道:“不是哥说的要有担当吗,我哪知道宗所里还有这样不近人情的规矩,凭什么妙竹有喜了就要拿掉,那唐鹏的妻子不也怀孕了,宗所怎么不管!” 「人家那是正室,你要将妙竹娶了当正室,宗所也不会管你的烂事。」 这种话当然不能当着妙竹的面说,唐罗只能摇了摇头道:“规矩就是规矩,眼下还是想想怎么保下妙竹肚子里的孩子吧。” 正在一家人说话的时候,管家常乐站在了膳厅门口,朝着唐罗恭敬道:“大少爷,二少爷,这儿有封截江城宗所的信,还得让您拿下主意!” “截江城宗所的信?”唐罗接过信纸,不经意的扫了唐星一眼,接过信纸一边拆一边朝常乐疑惑道:“就算宗所出面,不也得是兰山城的宗所么,怎么是截江城的?” 兰山城在陵江中上游,截江城却是在陵江的最尾部几乎是龙西的边缘,水路相隔千余里,这山长水远的,也不方便啊。 “是说呢。”常乐站在一旁附和道:“属下也奇怪,只是送信的侍者说,这信十万火急,希望少爷尽快回复,想来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这样啊。”唐罗点点头,抖开信纸,刚看几眼便是一脑门的黑线。 信是从截江城宗所寄出的,内容却不是预想中关于妙竹的问题,而是截江城宗所对唐星的询问。 内容也简单,休假回到截江城府中的武堂学员唐贞被发现有了身孕,截江城代首座唐谦的夫人宁氏震怒,询问之下唐贞招出坏她贞洁的人是唐星,宁氏一纸诉状将唐星告上了宗所,要唐星给她家一个说法。 眼下唐森与徐姝惠不在,唐罗就是唐家主事人,所以这封信理所当然的送到了兰山城来。 “看看你办得好事。” 将信纸放下,唐罗朝着还在吃饭的唐星没好气道:“吃饱了赶紧准备准备,跟我去趟截江城!” “???”不明所以的唐星抬起头,还不忘将一块烤得酥脆的兽肉放入口中,含糊不清地问道:“怎么了?” 看了妙竹一眼,唐罗无语道:“截江城宗所传来消息,唐贞,也有喜了!” “铛啷啷!” 铜筷摔在桌上,唐星张大了嘴满脸,眼里满是不敢置信的光。 “从武圣山回来,你可真没闲着。” 唐罗摇摇头,站起身形,朝着脸色惨白的两个小家伙道:“我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将妙竹安置了,然后带你去截江城,你先想想怎么面对宁氏吧。” 向妙竹使了个眼色,离开了依旧呆滞的唐星,小丫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余光一扫却发现,她全身颤抖,惨白又惶惶的面容像是随风摇曳的小草,孤苦无依。 唐罗没有回头,只是暗叹一声安慰道:“不用担心,小家伙虽然花心了些,但本性不坏还算重情,不会弃你不顾的,我先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你就在那安心的等他回来,不要做什么傻事。” “谢过大少爷。” 妙竹泫然欲泣,丫鬟受孕本是重罪,她本以为唐罗会严惩,就连吃饭都不敢抬头,此时却听到这样的安慰,心中尤其温暖。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这大雪纷飞的时节,她感觉自己浑身暖洋洋的,一点儿也不冷。 将小丫头放到了将星馆中,并嘱咐杜沙,不许任何人将妙竹带走,然后唐罗转头回到了府中,看到了连坐姿都没改变,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家伙。 没了妙竹在一旁,唐罗毫不客气的一记手刀斩在小家伙头顶,疼的唐星涕泪横流。 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小家伙瓮声瓮气道:“哥,我完了!” 唐罗皱眉道:“完什么完,赶紧起来,自己惹下的祸事躲着有用吗?” 垂头丧气的站起身形,唐星懊恼道:“这下真完了,贞儿一定恼死我了!” “现在知道怕,早干啥去了?” 一把揪住唐星的后领,唐罗淡淡道:“不用愁眉苦脸,这是喜事,府上本来人丁稀薄,这下添了两口也算是开枝散叶了,去跟宗所好好说说,问题应该不大!” 唐星哭丧个脸道:“可是哥,我还没准备好啊!” “人生的事,能有准备的太少,大多时候都是摸索着来,当爹这种事全凭责任感,好爹烂爹都是爹,愁个啥。” 抓着生无可恋的小家伙,唐罗破开漫天大雪御空而起,直愣愣地朝着截江城飞去。 …… 截江城、宗所 律长唐凌与截江城代首座唐谦坐在首席,宁氏坐在次席,抹着泪啜泣。 唐贞跪坐在堂下,表情木然地听着医官的报告。 唐星从武圣山回来后,便和她说了关于在武圣山九死一生的故事,他被佛子衍空醍醐灌顶,浑浑噩噩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唯一支撑他对抗佛种的,便是要回来娶她的执念。 本就是郎情妾意的青梅竹马,听到此处哪还有不动情的道理,卿卿我我的缠绵终是燎起了欲火,只是谁又能想到,只是一次初尝禁果,便会开花结果。 唐贞并不觉得自己被坏了贞洁,因为她注定是要嫁给唐星的,因为那人说过,会一生一世待她好,只爱她一个。 二百四十八章:秦晋之好 人与人是不同的,放在别人身上弥天的罪过,在绝世天骄的门庭里,也不过是些风花雪月的小事儿。 女儿被登徒子玷污了和跟王子睡了,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毫不客气的说,自唐罗突破凶境以后,唐星便是整个龙西排名前几的乘龙快婿。 宁氏跑来宗所告状,真是因为不堪受辱嘛,唐罗并不这样认为,更多的,应该是女子的矜持,其中,也未必没有昭告天下的意味。 因为一旦闹到宗所之后,唐森家便到了必须要给说法的时候,而不管任谁看,尽快办喜事都是唯一的出路。 作为男方,唐罗要给出的,就是一个表示要负责到底的态度。 而事实上,就跟预想中的那样,当律长唐凌和武宗唐谦看到唐罗这么快就将唐星带到截江城宗所的时候,气氛便缓和了起来,就连宁氏也停止啜泣,变得端庄大方。 一方面,是因为唐罗对唐谦一家有恩,如果不是唐罗散功进入小灵界,唐贞唐雅两姐妹,可能一个都回不来。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唐谦与唐森的私交甚笃,两人配合默契,甚至在唐森走后,会将截江城武堂的代首座之职交给他便可见一斑。 再则,唐贞与唐星郎情妾意的,两家结为亲家,是所有长辈都乐见其成的事。 门当户对,郎情妾意,从包办婚姻的角度来看,这已经是最圆满的结局了。 恭谦地朝律长、唐谦与宁氏寒暄几句后,两家便正式进入了定亲的议程,反倒是正主的唐星与唐贞,乖巧的跪在堂下,脸色羞红。 因为唐贞已经身怀有孕,在这种默契之下,唐罗与唐谦理所当然地跳过了采纳、问名、纳吉的步骤,直接开始商定纳征、请期、亲迎的时间商议。 说是商议,其实就是宗所给出利于姻亲嫁娶的日子供两人选择而已,在两人默契地配合下,一个个时间被敲定完毕。 小家伙一看这事儿如此顺利,眼珠儿就不停地转动,乘着几个大人去后厅敲定日子的时候,悄悄朝身旁的唐贞道:“贞儿,我..我有事想问问你。” 小姑娘的脸色羞红,声若蚊蝇:“你说...” 看着唐贞如此温柔,唐星的胆子越发大了,附耳过去悄悄道:“贞儿,成为正室后,能不能同意纳妾啊?” 咔嚓,就像是什么东西碎裂,唐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败,不敢置信地望着唐星。 一旁的小正太慌了神,连忙摆手解释道:“贞儿你听我说,我不是花心,我发誓,我就纳一个妾,今后便一心一意对你们好!” 心口又是一刀,唐贞眼中泪珠落下,她是如此地相信唐星,相信对方的每一句誓言,可眼下婚都没成,对方竟打起了纳妾的主意。 一种背叛而陌生的感觉从心底涌现,唐贞相信的美好,一下子,碎掉了。 “贞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望着陌生的唐贞,唐星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被抽了一记耳光! “啪!” “骗子!” 泪流满面的唐贞握紧粉拳,一拳一拳的砸在唐星脸上,身上,毫不留情。 而唐星自知理亏,默不作声,生生地承受着。 后厅的几人听到动静,不明所以的跑出来,宁氏一看唐贞劈头盖脸的攻击,忍不住叱道:“贞儿,你在做什么!” 陷入悲伤的小姑娘被母亲的声音唤醒,一把将眼前的骗子推开,玉燕投怀般扑到宁氏怀中,凄声道:“娘,他欺负我,他是个骗子,他说要一生一世待我好的,他骗我!他骗我!!” 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刚刚还善男信女模样的小情侣便出了这样大的问题,唐谦与唐罗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做不得假,一定是这个傻小子又干了什么蠢事了。 唐罗黑着脸,看看一脸愧色的唐星,无语地摇了摇头,换上一幅和善的面容,朝宁氏怀中的小姑娘柔声问道:“这傻小子又怎么欺负你了,跟大哥说,大哥去教训他!” 适时的出声安抚住了宁氏的情绪,却未能抚平唐贞的背上,悲泣的小姑娘将头抬起,泪眼朦胧地问道:“大哥,唐星在外头,是不是有很多女人?” 世上哪有蠢人,陷入爱情的人之所以会显得笨,就是因为他们固执的相信,那些虚假和谎言跟自己没有关系,眼前之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可一旦他们发现,眼前之人也会说谎的时候,那美丽的泡沫就会消失不见,他们会更加的警惕,更加的机敏,甚至,疑神疑鬼,甚至放弃了浅显易懂的事实,开始把所有事都往最坏的方面考虑。 唐贞与唐星都是武堂学员,一个月有二十七天都腻在一起,可到了这个时候,她显然已经忘了这事儿,甚至不惜向唐罗求证。 “弟妹怎么会这么想?” “他刚刚要我同意他纳妾!” 再没比这更蠢的举动了,宁氏听完脸色就是一变,就连唐谦的脸色都忍不住一黑。 年轻人总是这样,做事的时候就像被狗撵在身后,恨不得一天就将所有事情一气呵成,却不明白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可纵观古今,真正达到目的的,都是沿着一条曲折的线路行进者。 还未成婚就征询有关纳妾的事宜,这跟当着别人父母的面,宣城自己要移情别恋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唐贞还未蜕凡,不然打死这货都不冤。 唐星也发现自己又办了错事,低头不语,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而宁氏却已带着哭腔朝唐罗质问道:“罗部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妙竹怀孕的事,根本瞒不过别人,唐贞作为唐星的正室,即便唐星不说,宗所也会通知的。 思来想去,唐罗只能将部分内容修饰后说道:“诸位也知道,唐星十五岁便已蜕凡,按照族中惯例,便安排了一个通房丫头,说来也巧,这通房丫鬟如今也有孕在身,想来舍弟贸然提出纳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二百四十九章:抉择(求点儿月票撑下场面!) “不瞒诸位。” 唐罗朝着唐谦与宁氏夫人道:“府中本就人丁稀薄,加上我已成就凶境,再想生育怕是有些困难,所以一家的开枝散叶,香火延续便全都落在了舍弟身上,还请弟妹体谅则个,大哥替唐星失言向你赔罪了。” 说着,一礼到底,惊得宁氏与唐贞急忙上前搀扶。 其实当面没人敢说,背地里又有谁不讲,唐罗年纪轻轻便证道凶境本是喜事,坏就坏在他没有成婚留下子嗣,眼见赤霞山的水晶之城拔地而起,所有人不禁在想,一个没有子嗣的绝世强者,攒下这样的家业究竟何用。 可这种话终归只是藏在心里的小心思,今日却听到唐罗诚恳道出,自然也让唐谦一家极为感动,毕竟不是真正当成亲人,又怎会将这些话宣之于口。 只是感动归感动,有些规矩还是不能坏的,扶起唐罗的宁氏虽然动情,却还是很坚持:“罗部长说的,妾身又岂能不知,只是一家之中,最重长幼有序,即便是纳妾,也该是兰山城世家的小姐,而不是出身低贱的丫鬟婢女,更别说,日后还要跟贞儿的孩子兄弟相称!” 有些话是不可以宣之于口的,却要将根斩在发芽之前,就好像此时没人知道唐贞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也没人清楚妙竹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这就会出现最让人不快的事情。 如果正室唐贞生出的孩子是个女娃,而妾室生出的却是个儿子,到时候唐星的长子便是庶出的孩子,所谓兄弟阋墙,大多从此而出。 为人父母者,总归是要为子女考虑的多一些,即便是会让她显得很蛮横无理,她也必须要这么做。 宁氏抱着委屈的唐贞,朝堂下的唐星认真道:“贞儿自幼便在妾身的教导下成人,自是识得大体的,可有些事,还得把话说在前头。贞儿肚里已有你的骨血,此时正该是通房丫头服侍主人的时候,依妾身的意思,通房生育无需操之过急,待得贞儿生育之后,再从长计议不迟。” 话虽说的含蓄,但意思却表达的十分明确,是要让宗所出面,将妙竹肚子里的孩子拿了,唐星虽然不谙世事,但这种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所以很是为难。 而宁氏自觉已经退步,却看到唐星还在踌躇,面色自然不虞更别说本就处在悲伤中的唐贞了。 “你竟然还在犹豫!”唐贞没有听到情郎回应,转过头泣声道:“难道在你眼里,我和那通房丫鬟都是一样的吗!” “不,不是!”唐星连连摆手,急忙赌咒发誓道:“在我心里,你当然是最重要的,你别哭了,再哭我心都要碎了。” “好!既然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你就证明给我看!”唐贞一把抹去泪水道:“我和那丫头的孩子,你只能留一个!你自己选,留我的,还是留她的!” “这....”唐星一下子懵了,他没想到唐贞竟会给出这样的难题,为难道:“贞儿,你不要这样!” “舍不得了?那我帮你做决定!”泪流满面的唐贞伸出五指,袭风的劲力缠绕指间,指间一合便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自己的丹田灌去。 武罗指的劲力在唐贞的小腹爆发开来,却被一只金色的巨掌拦住,正是唐谦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摘天手横在了唐贞身前。 “傻女儿啊,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宁氏一把抱住唐贞,哭天抢地:“雅儿走了,娘可就剩你这么一个女儿了,你要走了,娘可怎么活呀!若是你不想嫁便不嫁,娘照顾你一辈子,贞儿啊,你可不能想不开啊。” 被紧紧抱住的唐贞一声不吭,冷冷地望着堂下的男人,眼中满是决绝。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你永远也无法阻止一个真正想死的人,唐贞的眼神很明白地告诉唐星,她和妙竹之间,只能有一个人生下孩子! 这不是刁蛮,更不是残忍,而是她最后的尊严,如果不能得到一个男人最多的爱,那么这份爱,她就不要了。 如果没有这股韧劲,她又怎么能从众多的武堂弟子中,脱颖而出呢。 唐星是了解唐贞的,所以他清楚,这个小姑娘会把事情做到何种地步,而面对这种一步不退的选择。 他只能痛苦的闭上眼,屈服道:“我答应了,我答应你!” 决绝的女子此刻显得这样冷静,唐贞将脸上的泪水一把抹去,冷声道:“好!只要医官把事儿办了,我们就成婚!” 唐谦与唐罗对视一眼,都能发现彼此眼中的无奈。 在律长唐凌的见证下,唐贞怀孕的事儿便这样大事化小,唐森与唐谦两家的和亲之事也已落听。 在这寒冬的夜里,唐罗带着唐星朝兰山城飞行,一路无话。 两兄弟落在将星馆驻地的外头,唐罗放下唐星,淡淡道:“真想好了吗?” “我有的选吗?”唐星苦笑一声,拍了拍身上的风雪:“贞儿的性子我清楚,她绝不会让步的!妙竹不一样,她很懂事,应该会体谅的...对吧?” “是吗?”唐罗摇摇头,伸开手掌任由雪花飘在手心,幽幽道:“懂事的人,就该承受更多的痛苦么。” 将五指合拢,闭着眼感受雪花在手中化为水珠的过程,唐罗淡淡道:“既然做好决定了,进去吧。” 将星馆的厢房里,妙竹蜷着杯子缩在床角,四周静地就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小而纤细的十指覆在小腹上,小丫头正在闭目感受着什么。 突然,开门声响起,惊恐如小鹿般的丫头探出头来,看到了唐星。 不顾冬夜的寒冷,只有一身单衣的丫鬟从被中跳出,欢快地扑到了来人怀里。 “少爷,妙竹刚听到宝宝的心跳了!” 妙竹迫不及待地将惊喜的发现告诉自己的心上人,却发现来人的眼中只有疲惫和愧疚。 将小手覆在唐星冰冷的脸上,妙竹柔声问道:“少爷,怎么了?” 二百五十章:求助 得到大公子庇护,并对未来充满向往的小侍女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直到唐星冰冷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仰起头来的小丫头看到了唐星的眼睛,里面有不忍,有纠结,更多的,则是歉意。 如受惊的麋鹿,妙竹一下缩回了自己的手,还不住地退后两步,怯生生道:“少..少爷,你一定冷了,妙竹为您泡茶。” 言罢,便迅速的转过身去,在茶台上鼓捣着什么,看着妙竹哆哆嗦嗦忙碌的背后,唐星将控控的手放下,颓然的坐到茶台前。 温杯、醒茶、冲泡,简单的步骤却重复了数次,至始至终,妙竹连头也不敢抬起。 半晌之后,茶香四溢,唐星看着眼前袅袅茶烟,将茶杯举起,一口饮尽,感受苦涩的回甘后,将杯子放下。 “真是好茶。” “嗯。” 抿了抿嘴唇,唐星涩声道:“医官说,你年纪太小,又没有习武的底子,现在生产,很危险...” “...嗯。” “反正...反正你还年轻,等到过几年,过几年再长大些,生孩子也不迟,是吧?” 妙竹表情木然地抬起头来,泪水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她将手覆在自己的小腹,看向唐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别害怕,医官的技巧非常高妙,睡一觉就好了,对以后不会有什么影响的,我向你保证!” 唐星一手三指高竖举在脸旁,另一手想要去抓妙竹放在茶台上攥紧的小拳头,却只扑了个空,抬头望去,是妙竹泪流满面的脸。 柔弱的侍女好像爆发了一样,手脚并用退到床边,捂着自己的小腹,泣声呢喃道:“不要,不要!” 退到床边的妙竹翻身跪下,重重一个头磕下:“少爷,奴婢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更没想过要嫁入唐家做什么少奶奶,奴婢只想将孩子生下,求您了,不要将他拿掉,这也是您的骨血啊!” “我...”面对婢女的恳求,唐星颓然道:“我又何尝想这样,可是贞儿说了,她和你肚里的孩子,只能留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办?” “少爷,你将婢子赶走吧。”妙竹小脸煞白,颤声道:“婢子会离开兰山城,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婢子的地方,将孩子抚养长大,婢子发誓,婢子绝不会透露孩子跟唐家的关系,好吗?” 年纪轻轻的唐星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原以为妙竹柔弱应该比较好说服,却没想到对方却比唐贞还要刚烈,此刻的他脑袋都快炸了,哪还能做出什么判断。 犹豫间就连神色都变得愤怒狰狞起来,唐星的表情让妙竹分外的害怕,悲声道:“少爷说过,会护着婢子的。” 这一声悲怆的埋怨,让唐星惊出了一身冷汗,抬头望去,是妙竹想怨又不敢怨的可怜表情:“少爷说过的,你说过的!” “我....” 从没想过百依百顺的侍女会有这样的反戈一击,唐星无言以对,心中满是羞愧,只得站起身形,转身离去。 将门合上,厢房中是婢女压抑不住的抽泣声,若有似无。 带着复杂的心情走出将星馆的驻地,抬眼便看到了雪中遗世独立的兄长,深吸一口气,清冷的元气让头脑一阵清明,仿佛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唐星闯入风雪。 “哥,我决定好了!” “嗯?” “贞儿和妙竹怀的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她们任何一个有事!” “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去和贞儿说清楚,获得她的谅解!” “真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唐星面露惊喜问道:“哥你也这样觉得?” “当然,出尔反尔的首座二公子惹得宁氏震怒,自觉受辱的唐贞小姐会做出什么事不清楚,但妙竹肯定完了,谁也护不住。毕竟你可是当着律长的面,同意了唐贞的建议,就算你不愿意执行,律所也会替你完成。而弄死一个勾搭主人的婢子,对律所来讲一点儿压力都没有。这样一来,你获得重情重义的名气又抱得美人归,恶名又全被律所承担,难道不是一箭双雕么?” 唐罗表情淡然,伸手摸了摸表情呆滞的唐星脑袋,言不由衷地夸赞道:“不错,长大了,会动脑子,知道爱惜羽毛了!” 愤怒的唐星想要将兄长的手从头上推开,却纹丝不动,憋得小脸涨得通红,怒声道:“我不是这样想的!我不是!!” “你长脑袋难道是为了显得高么!” 冷着脸一扒拉,将小家伙的脑袋按到雪地里,唐罗不满道:“如果不是就动动脑子,别想一出是一出,害人害己!” “可我真的想不出办法了!”将脑袋从雪地里拔出来的唐星哭丧着脸,眉眼毛发沾满了冰碴:“要不,我带妙竹私奔吧?” 像是突然开了个不明所以的脑洞,唐星一咕噜站起身来,认真道:“律所肯定想不到,我会带着妙竹离开,等她将孩子生下,我就带她回来,到时候宗所总不能将唐氏的族人给弄死吧?” “顾头不顾腚!”唐罗没忍住,又是一巴掌拍到唐星脑门上,将他扒拉到雪里:“你把小侍女带走就完事儿了,有没有想过截江城的唐贞,未婚先孕,夫君还和一个婢子私奔,有没有考虑过截江城的人会在背后怎么说她,族中的那群长舌妇又会怎样编排,她要是经受不住人言寻了短见,就是一尸两命的惨祸,亏你还自觉美得很!” 又将脑袋从雪中拔出来的唐星听到这里,脸色又是颓然一片,干脆也不起身,就躺在积雪中,哀嚎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让医官来帮忙,将妙竹肚里的孩子拿了吧!?” 哀嚎抱怨了一会儿,躺在雪中的唐星望着表情平静如水的唐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便翻身而起,凑到了兄长身前,带着莫名的谄媚,搓着手求道:“哥,你帮帮妙竹吧,她自幼孤苦无依,很可怜的!就算是看在你侄儿的份上,好么!” 二百五十一章:二公子成婚(修) 老话说的好,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限制人类解决问题的,从来都是人类自己。 唐罗并不觉得,唐贞与妙竹的事情,已经到了一个死局了,毕竟两者的诉求,其实还有回旋的余地。 唐贞要的是证明在唐星心中,她是最重要的那个,而不是真正要置妙竹或是她肚里的孩子于死地。 这样一来,就有了可以操作的空间,“将三媒六聘的事宜全都交给福伯,你从今天起便到截江城去,表达自己对唐贞一心一意地态度,我会让宗所尽快将婚期订下来的,在这些日子里,在唐贞面前你不得提起妙竹的名字,对待宁氏要向对待母亲一样的敬重,明白吗?” “嗯,我明白了。”唐星点点头,又问道:“可妙竹这儿怎么办?” “这就交给我,你只管过去好好表现,将唐贞的情绪稳定下来,将破碎的信任先建立回来。” “哦,好的。” “还有,不管你在截江城听到任何消息,都不许回来,直到成婚,我说清楚了么?” “清楚了。” 不明所以的首座二公子连夜便赶到了截江城,在首座府住下,开始让福伯开始准备三媒六聘的事宜。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意思是,一个有经验的长者总会在关键时刻站出来,给家人以信心。 唐森与徐姝惠不在,三媒六聘复杂的事项光是看看清单就让唐星头大,但在常福手中却有条不紊的展开,不多时,截江城所有人都知道了,首座唐森二公子要跟代首座唐谦的宝贝女儿唐贞成婚。 这样的族内联姻总会被沾染上几分政治的色彩,好事之徒总是喜欢将几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凑在一起,将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拼凑成蛛丝马迹用以佐证。 首座唐森虽被徐氏召回,却不忍放弃手中权力,之所以安排唐谦代理首座事务,便是因为两人乃是姻亲,唐星与唐贞的婚姻,也成了首座唐森发出的一个信号。 唐弥大战中,三房耗尽了底蕴变得孱弱只剩几位宗老撑场面,反倒是分家而出的唐森正值壮年,两子更是绝代的天骄,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未来唐氏的顶级武力,定然是从三房唐森这脉涌现。 再加上唐谦又是少年成名的顶级武者,更让唐星与唐贞的联姻蒙上一层难以言说的感觉。 好的、坏的,唐星的婚宴牵动了截江城太多人的神经,也让这场姻缘,成了截江城的盛会。 宁氏这边还在等待宗所的回执,转天便发现整个截江城都在讨论自家女儿的婚事,那群平时眼高于顶的夫人们,更是三五成群地连连登门,语气中的殷羡与酸气,真是藏也藏不住。 天知道还未成人的唐星究竟是哪来这样雄厚的财力,聘礼一车一车的从首座府运到唐谦府,从来只听说过为了彰显贵气红妆十里的嫁妆,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奢华丰厚的聘礼。 几乎每个截江城的人都在议论,唐星身家雄厚,并且爱惨了唐贞,不然也不会拿出这样多的聘礼。 而三姑六婆的不断洗脑,也让唐贞从谎言的痛苦中慢慢托出身来,开始审视自己与唐星的感情。 女子向来比男子早慧一些,理所当然也更敏感,其实两人历经生死从小灵界出来后,彼此的心意便再也藏不住了。 终归是要嫁给他的,毕竟就连身子都给了他,哪怕是个厉害的武者,可唐贞的骨子里,只是一个倔强小姑娘而已。 这些天唐星不知多少次上门求见,都被她赶了回去,看着今天尴尬离去,明天又来的情郎,她的心早就软了,眼下之所以还在等,只是想看看,他答应自己的事,究竟能不能做到。 直到大喜日子的前三天,宗所的武者来到唐谦府上,对着宁氏禀报道,那个私通主子还坏了孽种的黑心婢子,已经被当代唐氏最杰出的医官唐青衣施了针,将孩子拿了。 听到此处的唐贞终于放下心来,不再矜持,安心的准备当自己的新娘。 原本,这样的婚事都是要等到双方父母齐聚,大宴八方的,可因为唐贞身怀有孕的关系,只得从速从简。 在获得首座唐森与其夫人徐姝惠的首肯后,便由宗正代收高堂之礼,两个新人便这样和和美美的成亲了。 只是结婚那天,新郎唐星却喝了个酩酊大醉,因为他刚刚知道,妙竹肚子里的孩子三天前就被拿了。 洞房之夜,唐星抱着唐贞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泣不成声,那无数句对不起,不知道是在向谁告白。 唐贞出奇地没有恼怒,只是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唐星,柔声安慰。 或许在她心里,也有一丝后悔吧,所以,哪怕证明了唐星最爱的是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随着孩子在肚里一天天的长大,与母体的羁绊越来越强,她便越来越愧疚,总会想到,在那兰山城,有一个婢子,因为她的一时激愤,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破天荒的,唐贞主动向唐星提出:“你不是想要纳那个婢子为妾么,选一吉利纳星吧。” 揉了揉连,唐星红着眼道:“我现在没脸见她,以后再说吧。” 自成婚之后,他再没回过兰山城,转眼已经数月,唐贞的小腹已高高隆起,每当他看到唐贞,便会想到那晚在将星馆的厢房中,小丫头如泣如诉的话。 “少爷说过,会护着婢子的。” 这句话好像比衍空的佛种还厉害,他只要一闭上眼,便能想起妙竹那张凄苦的小脸。 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孕肚,唐星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当初他不犯蠢的话,或许此时的妙竹,肚子也该这么大了吧。 …… 兰山城、将星馆 十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正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些什么,她们大多都是将星馆弟子的家眷,毕竟人不是机器,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谁不想成家立业,作为一个传承千年的世家,唐氏深谙此道。 所以将星馆的不少弟子,都已经有了妻室,一些都有了孩子。 妙竹挺着孕肚坐在一群夫人中间,毫不违和。 二百五十二章:小技巧 妙竹就藏在将星馆驻地中,与将星馆成员的家眷生活在一起,好像所有人都把这个小侍女忘记了。 直到唐青衣数月后回来复诊却被馆主拦下,并拒不让医官见到妙竹,这事儿才暴露出来。 截江城宗所的律长唐凌亲自赶到了兰山城,而将星馆的令官也将暴露的消息迅速递交给正在闭关的唐罗。 从闭关室中走出的唐罗无奈地朝着方源道:“所以说有时候,医者太过负责也未必是件好事儿,我以为至少能等孩子生下来的。” 来到将星馆驻地,律长唐凌已带着律所武者堵住了将星馆的大门,却被杜沙和将星馆的武士们拦在门外,灰头土脸。 自宗所戒律所成立以来,这还是唐凌第一次在执行家法的时候被阻,偏偏将星馆这群小子战斗力极强,与律所的战士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而那个被称作西陵豪侠的杜沙在转投唐罗之后,武道修为也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他这样的顶级武宗,也被赤晶巨像拦在门外不得寸进,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着,何等憋屈。 “不知道将星馆有哪儿做得不好,惹得律长震怒,不远千里来到兰山城啊?” 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唐罗的来到一缓,而律长唐凌听着唐罗这番明知故问的俏皮话,怒声道:“罗部长何必明知故问,数月前二公子承诺会将那不守规矩的婢女处置了,可宗所却发现,那受孕的婢女非但没有被处罚,反而好好的呆在罗部长的将星馆中,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唐罗点点头,不等律长唐凌再开口,又道:“虽然妙竹此时却在将星馆养胎,过程却跟律长说的有些出入。” “有何出入?” 唐罗淡淡道:“数月前,宗所已经派了医官前来将星馆处理此事,妙竹也确实按照宗所的要求,接受了处罚,只是她肚里的孩子命不该绝,从青衣先生的针下侥幸逃得性命,所以我以为,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让这孩子过早夭折,便让她与将星馆女眷一同养胎,如此而已。” “荒谬!”一直默不作声的唐青衣上前一步,冷声道:“一般医者施针,或许会出现罗部长所说的情况,但由青衣施针,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其中定有蹊跷,还请罗部长将妙竹请出,再让青衣复诊一次可好?” “没问题。” 唐罗耸耸肩,对着身旁的方源道:“通知下后院,让妙竹姑娘出来一趟。” 不多时,妙竹走了出来,本就纤细娇小的姑娘此刻挺着大大的孕肚,唐青衣可以肯定,这绝对是上次未曾拿掉的孩子,可他的玄阴针绝不会出现纰漏,这是怎么回事,唐青衣满脸疑惑地陷入沉思。 而律长唐凌则是怒不可遏:“罗部长,律所需要一个解释!” “我又不是医官,哪能给出什么解释,听说针流本就有成功率一说,或是因为这孩子命不该绝吧。” 唐罗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淡淡道:“妙竹已经受过宗所的惩罚,便没有再受一次的道理,再有几月孩子便要出生了,还请宗所早些造册,今年初秋首座府会添丁进喜,到时会在兰山城摆酒,请律长与医官务必赏光!” “罗部长。”律长唐凌冷着脸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族律里明明白白的说过,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没有人拦着二公子纳妾,只是妙竹肚里的孩子,绝不能先于二公子嫡子先诞,这个道理,罗部长不会不明白吧。” “道理我当然明白,所以才会让唐医官施针,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 唐罗摊了摊手道:“可眼下孩子都已那么大了,律长觉得该怎么办呢?” “规矩,就是规矩!”律长唐凌冷冷道:“还请罗部长将人交给宗所,之后的事,自然由族律定夺。” “这样的话,人就不能交给律长了。”唐罗摇摇头,认真道:“无论嫡出庶出,妙竹肚子里的都是唐氏的血脉后裔,交给宗所就是一尸两命,我做不到。” 唐凌怎么也没想到,唐罗竟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口气顿时变得森然:“罗部长这是要违抗族律么!?” “规矩都是人定的,不合天理人道的规矩,违抗便违抗了吧。” 如果有的选,他是真不想和唐凌进行这样激烈的对抗,可面对一个油盐不进的律长,他实在没有办法婉转平和,总不能真让对方将妙竹带走吧。 唐罗表情平静,就像是做了个微不足道的小决定:“妙竹就在将星馆,在孩子出生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把她带走,不知道我说得够清楚没有?” 听到唐罗的话,将星馆的战士们表情肃然,战意雄浑,而律所的战士却是脸色巨变,律长唐凌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本以为只要搬出族律,唐罗便会顺从,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决绝,这是唐凌从未预料过的场景,总不能为了一个侍女,正和族中最杰出的年轻人刀兵相向吧。 冷哼一声,唐凌带着律所的武者转身离去,而将星馆的战士们就跟打了场胜仗一样,欢呼起来。 或许在这些年轻人的眼中,妙竹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但唐罗知道,这事儿只是刚刚开始,真正的压力,还是在截江城的唐星那边。 眼下就看,那小子和唐贞的信任重建地怎么样了,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如果唐贞真是一个本性善良的女子,经过这些时日的缓冲,应该能够换一种眼光看待妙竹和她肚里的孩子。 当然,如果自己看错了,那以后唐星那小子,可有的受了。 “青衣还是不明白,罗部长是怎么做到的!” 律长唐凌带着律所武士们离开,只有唐青衣留下,他走到唐罗身前,平静道:“原本这种拿胎之事,一般的医者便可胜任,是罗部长去宗所打招呼,说是要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妙竹健康,宗所才派了青衣前来,施以针流,现在想来,这些都是罗部长计划好的吧?” 二百五十三章:纳星小轿 唐青衣是医官不是律长,他在意的不是族律的问题,而是为什么自己的玄阴针会失手。 可任凭他思来想去,都无法得出结论,妙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更没有什么武道的底子,这样的人想要抵抗玄阴针,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唐罗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唐青衣的猜测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册,递了过去:“此事原本不想牵连其他人,却让医官蒙羞,这儿是一点小小的补偿,或许会对医官有所补益。” 唐青衣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朝唐罗问道:“此事只因青衣对自己的阵法太过自信,若是能够复诊一次,或许也没有这些纰漏,技不如人的事,哪还有脸要什么补偿。只是青衣十分好奇,罗部长是用了什么法子,让妙竹避过玄阴针的?” “就是这个法子。”唐罗表情不变,将手中薄薄的纸册递给唐青衣后,淡淡道:“这上面是我研究出用以分离先天之气与后天灵力的法门,玄阴针的特性便是利用金针特性向母体注入阴寒之气达到破坏幼胎的目的,莫说是一般人,就是凶境强者一时不查也容易被寒气所侵,便是发现的早勉强将孩子生下来了,也是个体弱多病的废人。” 唐青衣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想不到罗部长竟对玄阴针有这样的研究,真是令青衣佩服!” “哪有什么研究,不过就是按照武技的方式解构罢了。”唐罗淡淡道:“所以在医官施针时,我以两昧先天之气将母胎护住,玄阴针的寒气被先天之气拦住,自然也就伤害不了母体了,不知道这个回答,医官是否满意?” “原来是这样。”唐青衣摇了摇头失笑道:“是青衣想的复杂了,罗部长修为精深令人佩服。” …… 将星馆十数弟子拦下律所战士百名,唐罗公然违抗族律,律长唐凌铩羽而归。 这样的消息,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迅速发酵,几乎所有唐氏核心族人都受到了相关的情报。 就跟唐罗预料的那样,真正的压力,回到了截江城唐星的身上,律长唐凌铩羽而归之后,唐星便感受到了律所的压力。 谁又能想到受到刑法的妙竹竟然没有流产,这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二公子心中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 自从成家之后,唐星越来越明白责任的意义,在听到这消息后,迅速回到府中与夫人进行商议。 而经过几个月时间冷静的唐贞也不再那样蛮横倔强,两人开始商议纳星的事宜,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顺利滴进行下去,却没想到唐贞的生母宁氏竟然强烈反对。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这句话大部分时候是句废话,而跟一般废话不同的是,一般废话是因为有道理,这句话是因为道理没用。 似唐星、唐贞这种出生的孩子,结婚从来不是两个人就能决定的事,其中牵涉了太多其他的东西。 没有人会阻止一个如唐星这么优秀的年轻人开枝散叶,延续香火这是宗族发展的政治正确,即便是再善妒的主母,也得摆出欢迎纳妾多子多福的贤惠姿态。 可嫡庶之争,却是客观现实存在的东西,人总会为了自己的将来打算,年轻人的风花雪月毕竟只能浪漫一时,只有握在手中的东西,才能让人感到安全。 而眼下对唐贞地位威胁最严重的,便是妙竹与她肚里的孩子,偏偏唐贞还是个心慈手软的孩子,这种时候,她的娘家自然要站出来。 不知道宁氏与宗所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纳星的事宜便这样提上了日程,再没有人提起关于唐罗违抗族名的事。 截江城首座府纳星的小轿几天后便来到了兰山城将星馆的驻地,这让将星馆的战士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最后只能又去找唐罗。 刚安生了没几天的唐罗一头雾水的来到将星馆驻地,四人抬得小娇很符合妾室的身份,几个武士也都是截江城首座府的护卫。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却没由来地让他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总觉得此事太过顺利,显得很奇怪。 可既然纳妾的轿子都已经到了,他也实在没有理由阻拦,再次让人将妙竹叫出来,听闻是二少爷纳妾的轿子,小丫头笑得很甜。 “多谢大公子,如果不是大公子庇护,妙竹和孩子恐怕...” “这不算什么。”唐罗摆摆手,看了纳星的小娇一眼,淡淡道:“只是有些事得跟你说清楚,眼下唐星还在武堂中修炼,这纳星的轿子虽然是从截江城发来的,却未必出于他的授意,你真的想好了吗?” 只要妙竹踏上纳星的小娇,唐罗便再也顾不上这个可怜的姑娘了。 他能从律所的手中护住妙竹,却不代表能从唐贞的手中护住。 前者只是不合人道的族律,反了也就反了,后者却是人家的家世,小妾这种身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跟奴仆没什么两样,好坏待遇全凭主人与正室的态度。 唐星如果在,他当然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可唐星如今不在,他却不能为自己的眼光打上什么包票,天知道唐贞打得是什么主意。 所以他只能先将丑话说在前头,毕竟妙竹这样出身的孩子,根本分不清楚好坏,或许还以为当个妾室是多大的幸运都说不定呢。 走出将星馆驻地的妙竹看到纳星的小娇,喜极而泣,不顾有孕在身,朝唐罗行了个万福道:“少爷心里有妙竹,便是妙竹最大的福分,听说主母现在也怀有身孕,想来也不会为难婢子,多谢大少爷庇护,若有来世,妙竹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大少爷的恩情!” “好了好了,动不动就下辈子下辈子的,天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遇上,你能先把这辈子过好,将孩子养大,便算是还了恩情了。还有,既然你成了唐星的妾室,我们便是亲人了,以后也不用叫我大少爷,就叫大哥吧。” 二百五十四章:入府 纳星的小娇载着有孕在身的妙竹缓缓离开了将星馆的驻地,四名轿夫皆是截江城首座府的黑甲侍卫,抬着小轿走在将星馆的山头,却感受不到一丝的颠簸。 乘上接亲的战船后,从陵江中游的兰山城到胃部的截江城,仅仅用了半天时间。 只是同唐贞三媒六聘满城皆知的风光不同,妙竹的到来显得这样悄无声息,因为妻与妾,本就是不同的。 正妻是男子三书六礼后迎娶回家中的夫人,也叫作正室,不但会写入宗家族谱,生出的孩子也叫作嫡子,具有合法继承家族产业的权利。 而妾不能入族谱不说,地位上更是低了正室不止一个档次,这还要从妾的由来说起。 一般人家纳妾,大致有三个途径: 第一种是买,穷苦人家的百姓因为过不下去,便会带着女儿到那种公开买卖人口的市场,或是将女儿卖与勾栏,或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还有极少数卖给别人做童养媳,当然数量最多的,还是富贵人家从青楼纳得清倌人或是名妓。 第二种是拐,说拐其实并不合适,因为所有三媒六聘之外的私合嫁娶,都算作妾。所以古话有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只有附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合,才被认为是合法夫妻。因此,不管男人有没有妻子,私“奔“而来的女子都无法取得妻的地位,而只能是个妾。 第三种便是最为普遍的,称作抢。武道的世界无比残酷,世家与世家之间争斗频繁,所以抢夺他人姬妾成为自己填房或是犒赏属下的事情,真是再寻常不过了。上至世家豪族,下至乡间霸强,抢夺民间少女为妾的事多不胜数。 除了以上三种,大户人家的少爷通常也会把通房丫头纳之为妾,说是妾,其实就是高级的下人,受到正室的管束。 可万事万物皆有例外,妻妾的身份也并非一成不变的,正室虽然是后院之主统管所有下人姬妾,可也并非没有被颠覆的风险。 若是主人发现正室德行有亏,犯了七出之律,便有休妻的权利,上报宗所将正室的名字从族谱抹去,而后家主可以通过一系列的流程,将某个妾室选为正妻,这个行为,被称作“扶正”。 而正是因为有了扶正这个门路,所以正室与妾室的相处,便显得更加微妙了。 一方面,正室对妾室几乎有着生杀大权,另一方面,妾室又对正室的地位虎视眈眈,而她们唯一制裁正室的手段,又是向家主吹枕边风。 所以时间久了,难免人们会得出正室狠厉,妾室多舌的印象。 从将星馆出来的妙竹还满心欢喜,但正到靠近了截江城,却惴惴不安起来。 这种惶恐甚至要比见到律所武士更甚,一想到要面对今后的主母,妙竹吓得双腿都在打颤。 纳星的小娇从截江城首座府的侧门缓缓进入,在一座清冷的院子里停下,四个抬轿的护卫默不作声的离开,一个眼神阴郁的老妇将轿门一掀,便将妙竹从小轿中拽了出来。 “拜见主母都拖拖拉拉的,真是个没有规矩的野丫头!” 老妇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抓着妙竹的手,将她拖到了偏殿的大门口,惶恐不安的妙竹一手托着孕肚,任由老妇抓着,眼神私下张望,心中却越来越沉。 清冷的院子便像是无人居住一般,去年秋天飘落的树叶都已黑黄却还是无人打理,就连水井边上的木桶都已散架,明明已是春天,这院子竟能让人感到阴冷。 几个寒颤之后,妙竹便被老妇拖到了门口,刚刚还凶悍无比的老妇突然换了一副模样,如鹰爪般佝偻的左手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一下,谄媚又恭谦地低声道:“夫人,那丫头到了。” 院门幽幽地打开,引入妙竹眼帘的,便是高堂上那个雍容华贵的夫人。 但见她身穿荔枝红绣金圆领对襟通袖袄,一身玫瑰红底漩涡纹花裙,身披牙白色的轻纱。 乌黑发亮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凌虚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金镶青石玉步摇。 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赤金长命锁的手镯,腰间还系着浅金色撒花缎面腰封,上面挂着一个宫黄绣着寿星翁牵梅花鹿图样的香袋。 美艳的妇人慵懒地靠着扶手,两个年轻的侍女一前一后伺候着,一人轻轻摇着翎扇,一人将贵妇面前的蔬果拨开,以玉勺轻轻喂入对方口中,然后再举起一只瓷瓮,将妇人口中的果核接住。 妇人如流波般地眼神在妙竹身上流转,小丫头不知道如何反应,耳边便传来凶悍老妇恶狠狠地声音:“见到夫人还不赶紧跪下,跟个木头似得杵在这儿!” 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恍惚间,妙竹又回到了那一年,同样也是被家丁拖到偏殿,管事与首座夫人坐在上头,而她的情郎则是低着头,不发一语,那时候,还有刘娘陪在自己身旁,可今天,便只剩她自己一人,想着想着,不由地痴了。 凶悍老夫一看妙竹还呆呆站着,心中大怒,伸手一把抓着妙竹后臂的软肉用力一拧并伸腿踏在了妙竹的腘窝(膝弯处),吃痛的丫头痛叫一声跪了下来,偏院的大门无声地合上,让这幽暗的房间里只有点点烛火,好似刑房。 跪倒在地的妙竹颤声道:“妙..妙竹,见过..夫人。” “嗯~”一声慵懒又骄傲的哼声后,高堂上的贵妇坐直了身子,用斯帕擦了擦嘴后,慢条斯理道:“你这奴才真是该杀,妙竹肚里的可是二公子的孩子,即便是个庶子,那也是主子,若是磕着碰着了,你有几条命够死,还不快跟小妇人赔罪。” 凶悍的老妇一听夫人的话,连忙跪倒在地,“啪啪啪”地抽自己耳刮子,还不停谄媚道:“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老身以后再也不敢了。” “行了行了,怪烦人的,滚到一边儿去。”贵妇朝堂下摆摆手,又对着浑身颤抖的妙竹道:“你就是妙竹?将头抬起来。” 二百五十五章:规矩 妙竹听到贵妇的声音,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将头抬起。 这下,妙竹终于看清了堂上的贵妇,传说唐贞是唐氏这一辈最出色的女武者,英姿飒爽,豆蔻年华便为家族立下奇功,年纪轻轻便已跻身族中第二序列,与族长之子同列。 可高堂上的贵妇虽然美艳动人,但年纪已是三四十开外,哪像是传闻中的二公子夫人? 许是看见了妙竹眼中的疑惑,站在贵妇身后摇扇的婢子呵斥道:“将你那不敬的眼神收起,在你面前的是截江城代首座,唐氏武宗唐谦大人的正室夫人,也是少夫人的生母,再敢不敬,便挖了你的双眼,让你知道何为孝悌规矩!” 下人出声的妙竹哪里经历过这种阵势,吓得浑身颤抖,将头低下,而高堂上的贵妇却不满地横了身后的婢子一眼:“越来越没规矩了!” 轻叱一句后,贵妇又对着跪在堂下的妙竹幽幽道:“今日将你找来,本是想想看看,将二公子迷得神魂颠倒的小妖精是哪般模样,现在看来,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着实令本夫人有些失望。” “夫人。”刚被叱责的摇扇婢女轻笑一声道:“妙竹可不是乡野丫头,您可不要被她装出的这幅模样骗了,小小年纪便敢爬上小主人的床,这样的心机手段,哪是一般乡野丫头可以媲美的,若是不防,今后小姐还不知道会持她多少亏呢。” 堂下的妙竹一听,连忙告罪道:“夫人,妙竹不敢的,妙竹就想将孩子抚养成人,妙竹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 “爬上主人的床,便是奴婢最大的非分之想!” 宁氏的语气变得森然,打断了妙竹的告罪,冷冷道:“依照族律嫡先庶后,你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瞒过了宗所将孩子保住,是不是日后还想将贞儿赶走,被二公子扶正啊!?” “不是的!”妙竹一听,吓得浑身一颤,泣声道:“夫人明鉴,妙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更不敢这样做,求夫人明鉴啊。” “敢不敢,你都已经做了!”宁氏冷冷道:“后院能容下一个庶出的孩子,却容不下一个心机深沉的妖妾,你,明白了吗?” “夫..夫人...”妙竹吓得上下牙打颤,浑身抖个不停,“这..这..这是,什..什么,意思?” “夫人的意思是。”早就退到一旁的凶悍老妇突然阴声道:“二公子填房死于难产,留下一个自幼丧母的庶子,贞儿夫人视若己出,将会是唐氏的一段佳话。” 妙竹心中一惊,扭头望去,阴影中的老妇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身边,阴狠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你不是说只想将孩子生下养育成人么,一个乡野丫头,富贵全凭着主人一点儿宠幸,若是有一天这宠幸不在了,你的孩子该怎么办呢。他会不会怨恨,为何自己的生母只是一个卑贱的妾室?” “如果他是个男孩儿,没有资源,他便会错过最好打熬身体的阶段,即便他的天赋很优秀,也只会泯然众人,成为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武者蹉跎一生。” “如果她是个女孩儿,一个婢子生出的庶女,最后除了送去给世家联姻,还能有什么用处呢。” “而会发生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他们的母亲,是一个卑贱而无能的妾室,庶子身份,将是伴随他们一生的耻辱!” “可眼下,夫人将一个机会摆在了你的面前,只要你点点头,你的孩子便会被唐府视若己出,与小公子一同成长。” “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资源,他会将贞儿夫人叫做母亲,贞儿夫人也会待他如亲生孩子一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这个卑微的婢女不能给他的,而眼下,你只要点点头,这一切,都会成为现实!” 老妇伸出干枯又冰冷的手,如鹰爪般的手指在妙竹的脸上滑动,“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一个身娇体弱的婢女,生出的孩子活不了命,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刚刚还吓得发抖的妙竹听到此处,一把抓着老妇手,眼中虽有恐惧,却还是强打精神道:“不要!不要伤害孩子,生条件我都答应!” 凶悍的老妇皱着眉,因为柔弱的女子将她的手握得生疼,很难想象这是刚刚那个被她拖来拽去的小侍女。 高堂上的贵妇听到妙竹同意,朝身前的侍女使了个眼色,那剥水果的丫鬟心领神会,走到堂下在妙竹眼前站定,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红得发亮的丹药,送到妙竹面前。 “这是先天壮气丹。” 丫鬟举着丹药,朝妙竹认真解释道:“服下这个丹药,你肚里的孩子便会茁壮的成长,甚至比一般武者诞下的子嗣还要健康,但胎儿的营养全都来自母体,这种丹药便是对一般蜕凡武者来说,都是虎狼之药,对你来说,更是如此,服下此丹后,你肚子里的孩子会一天天健壮,而你会一天天虚弱,到了临盆那日,稳婆会破开你的肚子将孩子取出,如此而已。” 生育产子,对大多数女人来说都是一道生死难关,而一个普通女人服下先天壮气单,更是十死无生,但妙竹却像是发觉了什么,颤抖着结果丫鬟手中的丹药,看着手中红得发亮的丹药,眼前却浮现一张孩子的笑脸。 “娘没用,给不了你更好的人生,能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便心满意足了!” 闭目仰头,妙竹正要将手中药丸服下,偏殿的大门却被一脚踹开,大片的阳光撒进殿内,刺耳的光线引得里头的侍女一阵惊呼。 黑甲卫士闯入偏殿,将老妇与丫鬟制住按在地上,一声带有稚气却满是愤怒的女声自门口传来。 “这儿究竟是截江城的首座府,还是地山居(唐谦府)?怎么纳星的小妾不是来正堂却是偏殿,母亲大人,您能给女儿一个解释么!?” 挺着孕肚的唐贞走到妙竹身边,将她手中的红色丹药一把夺过捏成碎末,仰头朝着宁氏忿声道。 二百五十六章:深意 这还是乖巧的女儿第一次如此顶撞自己,这让宁氏不禁有些脸黑,沉声道:“难怪都说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果然翅膀硬了,这才当了几天的少夫人,便这样和为娘说话了吗?” “女儿不敢!”唐贞表情平静而坚决,虽有歉意却一点儿也没有退让的意思:“哪怕嫁了人,女儿也永远是母亲的女儿,认打认罚不会有一丝怨言,可妙竹毕竟是夫君的填房,母亲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合规矩。” “怎么,为娘教训一个不守规矩的贱婢都不行了吗?”站在高堂上的宁氏冷着脸,目光扫过如狼似虎的黑甲卫士,不满道:“你带了这么多黑甲卫士进来,是要将为娘拿下吗!?” “如果母亲大人一意孤行的话,女儿也唯有这般!” 唐贞同样冷着脸,寸步不让道:“自小母亲便教女儿孝悌仁善的道理,可娘亲今日要做的事,却与这些道理背道而驰,这让女儿今后如何自处?” “世上哪有一成不变的道理!”宁氏忿声道:“也不知这倔强迂腐的性子是与谁学的,你以为娘亲为何要做这些事?” “女儿当然知道!”唐贞将还在身旁跪着的妙竹扶起,转身认真道:“母亲觉得庶先嫡出是首座府动荡之源,所以冒着即便背上骂名的风险,也要替女儿扫除“障碍”。” “既然你知道...” “可女儿有不同的看法!”唐贞打断了宁氏的话,又道:“若是肚里的孩儿争气,小几个月又有什么打紧,若是孩子不争气,便是留下金山银山,他又有什么能耐守住?女儿不知道什么嫡庶之分,只知道庸者下能者上,难道地山居的修养气度,连一个小丫头和孩子都容不下么?母亲这般做法,平白让人看轻了女儿!” 宁氏的脸被唐贞说的一阵青一阵白,就连先前装作眼观鼻鼻观心的黑甲卫士们也忍不住朝着年轻的少夫人频频侧目,更别说妙竹了,被宁氏压得气都不敢喘的小丫鬟此刻看向唐贞的眼神便像是看到救世主。 原本她来之前对这个陌生的主母充满了恐惧,此刻却只剩下依赖和亲昵。 “纳星毕竟是首座府的家事,女儿还想和妙竹妹妹说些私房话,待女儿和妙竹妹妹说完话,再去地山居向母亲大人赔罪!” 说完,唐贞便微微欠身朝宁氏行了一礼,而妙竹也笨拙地有样学样,向宁氏倒了个万福,接着便被唐贞拉了手带了出去。 宁氏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眼底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骄傲。 豪华的兽车从首座府驶往地山居,沿途的百姓皆是退到路的两旁,待得兽车擦肩而过,却能听到车厢里头若有似无的女子啜泣。 那两个在偏殿不可一世的侍女此刻在车厢中哭得稀里哗啦,满脸的委屈。 宁氏则是满脸无奈的拿着帕子,抹着面前两张哭成花猫的小脸,不停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黑甲武士都是首座府豢养的武者,一群粗人下手没轻没重的,等回了地山居让医官给你们好好看看。” 摇扇侍女跪坐在宁氏腿边,仰着头道:“奴婢不是因为这事儿难过,只是为夫人不值,小姐..小姐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呜呜呜呜呜...” “行了行了。”宁氏宠溺地揉了揉侍女的脑袋,哪还有偏殿中冷厉地模样,“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呜呜呜,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只是一个野丫头,夫人何必..何必...” “只有这样,妙竹才不敢争,不能争!” 宁氏笑着朝两个侍女道:“此事之后,不管是妙竹还是她肚里的孩子,都已威胁不了贞儿大妇的位置,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名声哪有女儿的幸福重要。话虽这样说,可宁氏脸上终是带着几分落寞,唐雅死后,唐贞便是她唯一的孩子,虽然自己的出发点是为了巩固女儿在唐府中的地位,但真被女儿误解的时候,还是钻心的疼。 特别是看到女儿失望又疏离的眼神,或更是像在心里插了一把刀,许在唐贞心里,自己的母亲已经是个虚伪又残忍的妒妇了吧。 失神间,剥水果的丫鬟又从怀中将装有“先天壮气丹”的小瓶取出,满脸心疼道:“夫人,这安胎补气的紫河丹老爷一共就求了两粒,本是想顺月的时候给小姐服用的,现在少了一粒,功效会不会不够啊?” “傻孩子。”宁氏看了小瓶一眼,笑盈盈道:“贞儿本就是凡境巅峰的武者,身体素质极佳,紫河丹本就是锦上添花之物,少一粒便少一粒罢。”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让这件事尽快传遍全城,姜姨,这事儿便交给你办了。” “夫人放心,此事就交给老身吧。” 偏殿对妙竹凶巴巴的老妇此时一脸的和气,慈眉善目的模样就像是邻家的老叟。 在宁氏有心的宣传下,首座府纳星的小事成了截江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在听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都赞叹唐星能娶唐贞当妻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同样不胫而走的,还有代首座夫人宁氏善妒的名头,为了自家女儿在府中的地位,竟然不顾身份去威胁一个孤苦无依的丫头,真是有失大家风范。 有了宁氏的反衬,更显得唐贞出淤泥而不染,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截江城所有世家的公子,都将娶一个像唐贞这般的妻子当成了自己的目标。 什么奉子成婚的事儿,在这样的品质面前,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随着时间的发酵,截江城的消息也慢慢传到了兰山城中,在署长唐枫拜访唐罗的时候,还特意谈起了这件事。 “这宁氏,还真是厉害啊。”听完故事的唐罗幽幽叹道:“略施小计,妙竹便只能死心塌地的爱戴唐贞这个主母,稍有不敬,便会被截江城的悠悠众口压死,能成为一府主母的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二百五十七章:是非审之于己,毁誉听之于人 “哈哈哈,罗部长果然对情报敏锐异常,只是一听便知道这是宁氏的设计。”唐枫抚掌大笑道:“但真正厉害的,却不是这宁氏,而是你啊。” “我?” “妙竹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小丫鬟,宁氏真要惩治她,有成百上千种方法,何须自己出面。还不是因为部长大人的存在,才让所有人都不敢妄动,可她毕竟是唐贞的母亲,难免要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听说这个计策,还是她和宗所商量了再商量,才定下来的,而能让宗所如此慎重的,难道是一个丫鬟肚里的庶子吗?” 唐枫笑着道:“所以才说,真正厉害的,是罗部长啊!” “这可真是...” 满脸失笑的唐罗摇摇头,将杯中甜酒一饮而尽。 没有得到预想中回应的唐枫也不恼,又凑近道:“话说回来,自唐凌被你顶回截江城后,宗所便一直猜测你保下妙竹的用意,有个猜测说,你想将妙竹肚里的孩子过继,对么?” “噗~~~咳咳咳咳。” 过度惊吓以致喷出甜酒的唐罗顺平了气息,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这谁说的,亏他想的出来!好吧,就算我将妙竹肚子里的孩子收养,然后呢?等他大一些问我,父亲,我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从没见过母亲的时候,我该怎么回答?难道说因为老子武道通神,所以左手搓右手揉出个蛋?” 听到唐罗这样说,唐枫满脸不解:“那我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为何要扛上唐凌,要知道,这家伙回到截江城可发了好大一通火!” “嗨,也不是针对他,只是老唐家本就人丁稀薄,好不容易等到一个能开枝散叶的机会,孩子都几个月大了,哪能让你们说拿就拿,嫡庶之分本就是因为资源有限时的陈规旧束,今日唐氏坐拥陵江七城,恨不得每个子弟都成龙成凤才好,再用嫡庶那套倾斜资源的老法子,只会阻碍更大的发展。” 唐罗平静地耸耸肩道:“但一条规矩用了几百上千年,即便再无理也已经成了习惯,即便宗族有人想要打破陈规旧墨,也需要有个愣头青先站出来,想来此时的唐氏,应该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 “有时候我真在怀疑,天底下是不是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唐枫望着唐罗的脸,眼中满是想要一窥究竟的好奇,“明明从小便一门心思的扑在武道上,除了看些史书外便只剩练武,可这些敏锐又洞明的道理,究竟是哪里学来的呢,难道真是天授吗?” 就跟唐罗所说的那样,在他将唐凌顶回截江城之后,那月的宗族议会便有人提出,是不是要调整庶子的待遇,因为此时的唐族,已经不再是那个蜷缩在西陵半城的隐身豪族了,再做隐藏就不是在扮猪吃虎,而是真把虎豹养成猪羊了。 而敏锐的人早已洞悉,一旦开始提升庶子的待遇,整个唐氏将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眼前这个顶撞律长的“愣头青”。 …… 1785年四月初五 清明 宜:祭祀沐浴解除破屋坏垣 忌:行丧安葬 这一天,是唐氏祭祀祖先的日子,每家都要派出一位代表回到北山族茔,完成祭祖的大事。 作为一个着急解决课题的武道研究人员,唐罗特别干脆的将这任务交给了唐星,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个结了婚的人了,当然要开始学习这种宗族的礼节啦。 眼下已经到了解决修罗神心的关键步骤,他真是一步都离不开闭关所,生怕断了思路。 可有时候,你越怕什么便越会来什么,天知道在祭祖的唐星是怎么出现在兰山城的,总之在山涧外瞎叫的小家伙完美的打断了研究的节奏。 “说吧,你不在北山祭祖,跑到兰山城来做什么?”一脸黑线的唐罗没好气地问道。 唐星低着头,嘟囔道:“岳父带着宁氏一起来祭祖,我不想跟他们一起,便让贞儿先跟他们回去了!” “啪!” 一记虚空弹指撞在唐星脑门,唐罗横了小蠢蛋一眼道:“要叫岳母,而不是宁氏,明白吗?” “嘶~~~”捂着脑袋的唐星倒吸着凉气,使劲揉着脑门,口中还倔强道:“我不,她这样阴险善妒的女人,不配成为我的岳母!” “啪!” 又是一记弹指,捂着另一边脑门的唐星翻倒在地,哀嚎道:“哥!你干嘛啊,我都成婚了,你别动不动就弹我脑门!!” “我看你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唐罗没好气道:“记住,唐氏中但凡能做到一家主母的女人,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绝不可能是暴露阴险善妒这样品质的蠢货,何况人尽皆知!” “你现在能够专心武道,因为家宅安宁,妻妾和谐,而这一切,都是你的岳母牺牲了自己的名声换来的。看待事情不要用眼睛,因为那只能看到表面的部分,要用心,明白吗?” 唐星揉着脑袋,似懂非懂的站起,却还是半信半疑:“你说宁..岳母是故意的,她干嘛要这样?好好说不行么?” “好好说的话,是没有人听的。”唐罗淡淡道:“人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而不是事物真正的本质。一个谎话传了一千遍,也就成了事实,截江城中不少人都觉得唐贞是个完美无瑕的妻子,而宁氏是个凶狠阴险的妒妇,可其中的真假,却要你自己分辨。” “行了,这些话现在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你只需要记住,今后对宁氏要跟对待母亲一样尊重,一会儿拿着令牌去丹方取三颗驻颜丹,给你岳母送去!” 接过令牌的小家伙“噢”了一声,又想起什么惊喜地朝着朝着唐罗道:“哥,父亲母亲很快就要带着小暖暖回来了,听说她在徐氏完成了筑基,已经开始修炼外公传下的剑谱...”说着,说着,唐星又嘿嘿笑道:“信上还说,母亲在元洲给我找了个嫂子,等他们回来后,就让你们成婚!” 二百五十八章:婚约 我叫唐罗,今年二十岁,是个勤奋坚韧的体术宗师,即便是大山在我面前崩碎,也不会皱下眉头,而现在,我慌得一批! “什么嫂子?她是谁,什么时候来?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和我商量下,你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如雨的问题劈头盖脸的砸向唐星,灵火天骄一抬头,便发现了兄长强装镇定的却有些发白的脸。 活到这么大,这还是唐星第一次从兄长身上,察觉到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让他觉得有趣极了,连忙笑道:“哥,你可是冠绝一世的绝代天骄,不就是取个徐氏的小姐吗,有什么可紧张的!” “我是在为这个事儿紧张吗!?”唐罗冷着脸道:“全凭父母之命主持的婚姻,就是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开玩笑,你觉得哥是那种喜欢拿一辈子做赌的人吗?” 看到兄长凝重的表情,唐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听到内容,却忍不住,一边观察唐罗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道:“可是...哥你以前不就是西陵城的赌神吗,应该很喜欢赌才...” 随着唐罗的脸色越来越黑,唐星理智的将嘴合上,没有将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两只眼睛装作不经意地打量四周风景,还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将手背道身后小心地结了个金刚印。 毕竟虚空弹指这么疼,唐星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再挨一次。 可此时的唐罗哪还有心情跟他瞎闹,一听母亲徐姝惠说了个徐氏的小姐,他的脑袋都要炸了。 他当然不想跟一个陌生人结婚,若是换做一般人家的小姐,将婚拒了再做些赔偿此事也就罢了,可面对元洲徐氏的小姐,这么做就跟羞辱无异,毕竟徐氏的传统都是招赘,能将小姐“下嫁”到龙州,还是看着自己外戚的身份和超绝武道天资的面上。 “真是见了鬼了!” 忿忿地低骂一句,唐罗心里有些绝望,哪怕在这方天地已经活了二十年,他还是没能适应宗族这种界限感模糊的相处。 好像每个人都想给自己安排点什么事儿,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在尽力的配合了,可当母亲要帮他把终身大事也安排了的时候,还是让他忍不住地有些烦躁。 唐星敏感地察觉到了兄长的不悦,在一旁弱弱的安慰道:“哥,你别紧张,信上说嫂子是元洲中赢城,玄月一脉的小姐,容貌出众,家世也好,应该能配得上你吧。” “容貌好,家世好就能成婚了?你以为是在配种吗!”心气不顺的唐罗忍不住朝唐星发泄了一句,又立刻歉声道:“对不起,我现在有些烦躁,语气不好,我得立刻去趟宗所,你记得带驻颜丹回去截江城送给宁氏。” 说完,也不等唐星回应,唐罗便御空而起,朝着宗所掠去,他必须要在父亲唐森与母亲徐姝惠回到龙西之前,将这事儿给解决了! 落到兰山城宗所,却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就连看着自己的眼神都透着一股喜意,强忍着疑惑,唐罗找到了宗正唐祖,将自己的疑惑提出。 “罗部长竟然不知道?”唐祖显得很惊讶:“这婚约数月前便已定下,徐氏对罗部长可谓青眼有加,破了女不外嫁的风俗不说,玄月剑派的剑尊更是准备了丰厚的嫁妆,听说这位徐卿月小姐还是赢城公认的明珠,罗部长真是好福气啊!” 这种婚姻观也是优秀,唐罗无力吐槽,只能指了指自己,“福不福的先放一边,这么大的事儿,难就就没人想跟当事人,就是我商量下吗?我可是唐氏最优秀的年轻武者啊,你们就看着徐氏施展美人计,不管管吗!?” “话怎么能这么说,族人的事儿便是宗所的事儿,罗部长的事儿就是宗所的大事儿!如果徐氏是要招赘,宗所是怎么也不能同意的,可这是嫁女又不是入赘,何况区区一个小女子,还能降服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不成?” 唐祖脸上充满了对唐罗的信心,感叹道:“更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首座与首座夫人替罗部长挑选的女子不会错的,罗部长便在阿兰山中安心修炼,婚礼筹备的事便交给宗所了,定让此事成为龙西最大的盛典!” 看着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宗正大人,唐罗嘴角抽了抽,扭头就走,本以为宗所能够替自己出面,现在看起来,这一步算是自己走瞎了! 离开宗所的唐罗来到了风媒属,直接找到了在处理文件的唐枫,将他拉到了一处静室中。 “我娘在元洲给我说了门亲事,这事儿你知道吗?” 唐枫一脸莫名其妙:“宗族的消息都是风媒属传递的,这事儿我怎么会不知道!” “既然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上次来阿兰山怎么不说!?” “娶妻这种小事儿,哪里需要专程传达。况且首座与唐夫人一起挑的小姐,哪会有错。” 说完这些,唐枫又朝唐罗道:“你来得正好,我这儿有要紧事找你。” 此时的唐罗哪还有心情帮风媒属搞定情报,一连几句“没空没空”便要离去,却被唐枫拉住,“此事真的很重要,是关于一位绝世强者的!” “世间强者这么多,每个都关心,还活不活了。” 唐罗扭过头,不满道:“再说,这种事你该去找萧族长,找我有什么用!” “已经找了!”唐枫认真道:“风媒属已通知了萧族长,拜托他负责戒备泊马城,而兰山城便要仰仗罗部长您了!” “嗯?”听唐枫说得郑重,唐罗转过身,疑惑道:“你说的这个绝世强者是冲着唐氏来的?什么来头?” “现在还不知道,但看他的动向,很可能是冲着本族来的!”唐枫凝重道:“这人的来历成迷,但实力极强,灵体双修,刚一出山便惹上中州佛国,击退了密宗的胜尊了因,还将非天修氏一族屠灭,杀性极重,中州佛国将其称作,魔主勾陈!” 二百五十九章:我想他会一直孤单 这特么不是在搞笑么! 别人不知道勾陈是谁,唐罗还能不知道? 他就是勾陈,勾陈就是他,他得受多大刺激才能跟家族反目成仇,难道说有人顺着勾陈查到了他的根脚? 不可能啊!从王禅的反应就能知道,他的敛息术已经算是顶级,加上参考刘氏幻魔身法加强的仙风云体术让他的身形几如隐形,这样还能被发现根脚,那可真是笑话了。 所以唐罗一脸怪异的表情等着唐枫将情报说下去。 “不光是佛国密宗的强者,还有元洲徐氏也派出强横的剑修追踪,但这魔主勾陈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从荒原消失后便不知所踪。有人猜测他是在跟了因的对决中受了伤,正躲在暗处静养!所有人都以为他躲在荒原某个角落,可月前他却在龙州出现了!” 说道此处的唐枫不由地朝唐罗看了一眼,叹道:“魔主现世,血焰滔天!他刚一在龙州现身,便一连灭了好几个小世家,而这些被灭家族唯一的共通点,便都是我族在其他城市埋下的暗子,来者不善啊!” 自己这儿还一堆破事没搞定,那儿又冒出一个假的勾陈,唐罗揉了揉发胀的脑壳,没好气道:“这人现在被佛国和徐氏通缉还敢这么大张旗鼓的,依我看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通知佛国和徐氏,让他们派人来龙州,再去通知督天王巡和武圣山,想来为了修补圣地间的关系,武圣山的强者一定不吝出手,这样还能省下不少力气,多好!” “此事风媒属已经在做了,可看这勾陈的动向,好像就是朝着龙西这边来了,不得不防!” 唐枫朝着唐罗道:“这次找罗部长,便是拜托您和杜先生多多留意城中动态,这勾陈的实力非同小可,若是让他突入城中,必然会造成大量的伤亡和损失。” “没问题,署长可在闭关处安排一位传令官,以啸声为讯,一旦魔主勾陈靠近兰山城,我便出手。” 按照魔主勾陈在情报中现实的实力,唐罗对上对方,那就跟老子打儿子一样容易。 同样是凶境的体术宗师,但修炼不灭战体的唐罗不但体魄惊人,更有数种神通加身,决不会弱于对方。 而勾陈魔主引以为傲的两式绝学,对上唐罗也逃不了好,血煞惊神指破不了先天阴阳碾,而血河神剑确实会被先天神剑克制,面对灵体无往而不利的修罗血煞,碰上两昧先天之气,威能便会大大折扣。 唐氏一族强者不少,但修得都是本脉金系通天诀,由秘术阁列出的名单中,除了萧锦林可稳胜勾陈外,就只有唐罗对上优势最大。 所以听到唐罗愿意出手,唐枫自然无比放心,不禁感叹道:“有罗部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虽然这魔主勾陈凶焰滔天,可一身武道却竟被罗部长克制,若是他自不量力前来兰山城,便有好戏看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儿,我便先走了。” “别急啊,难得来一趟风媒属,不看些龙西时事,各城动态再走嘛?” “我现在哪有心情看这些。” 苦笑地拱拱手,唐罗转身便要离开,走到门口,却停住脚步,转过身提醒道:“我觉得这魔主勾陈来得实在蹊跷,署长还得留心注意啊。” 唐枫眼含笑意,谦虚道:“罗部长提醒的事,我已派了各城风媒散与龙西周边,若是勾陈要和什么人通气,绝对瞒不过风媒属的眼睛。” “看来署长早有准备,倒是我多嘴了。” …… 元洲之滨,无尽海旁 送亲的队伍将一车车的嫁妆抬到了船上,站在船头的徐姝惠看着看着,眉眼中都是笑意。 来到元洲数年,她最不放下的便是远在龙州的两个宝贝儿子,特别是唐罗,这个她从未操心过的长子。 就像佛家说的灵童转世,唐罗生来便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不哭不闹,即便是饿了渴了,也会用另一种方式表达而不是哭喊。 异常懂事的大公子从小就没让人操心过,这让徐姝惠骄傲的同时也有些挫败,因为养育这样一个如同天才般的孩子,哪还有什么成就感。 随着唐罗一天天的长大,他便越来越独立,每天不是在修炼就是在读书,徐姝惠也算是圣地出来的大家闺秀,可她扪心自门,偌大的徐氏圣地,又有几人能像自己的孩子这般努力呢。只是这样努力的小人儿,心中又会有怎样巨大的孤单呢。 曾经有人说过,人都是赤条条并且孤独的来到这个世上,其实不对。 人难道不是在母亲的肚子里一点一点长起来的吗,就算是出生之后的头两年,他也离不开亲人的照料,更别提孤独了。 可自己的长子,好像真的孤独,在他出声的头一年,徐姝惠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看见已经清醒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望着远方,仿佛在怀念什么。 那个时候她便在想,如果世上真的有天生孤独的话,或许就是自己的孩子吧。 所以,徐姝惠格外的疼惜唐罗,她笨拙地向儿子表达自己的爱,便是想跟孩子传达的一个信息,他并不孤单。 经过长久的努力,她终是从唐罗身上看到了回馈,那是一种具有归属感的爱,就好像漂泊在无尽之海里的浮木终于靠岸的心安。 一家人可以永远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童话里或许是可以的,但事实上,孩子总有一天会独立。 父母即便有再多的爱,也终有一天要放手,徐姝惠心中隐隐有一种担心。 她害怕自己的长子唐罗,在离开家人后,会一直孤单下去。 即便有一天他在武道上拥有极高的成就,可一回头空空如也无人可以分享的话,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圣地中那种武痴一生,辜负了所有家人挚爱,最后悔不当初的天才,实在是多不胜数,她真不想看到自己亲爱的孩子重蹈覆辙。 所以,哪怕她知道这样为唐罗定下婚约一定会引来唐罗不满,可她还是这样做了。 二百六十章:徐卿月的大计划 而对徐卿月这个名满中赢城的儿媳妇,她与唐森都是满意的,元洲徐氏的圣地出生自不用说,家教与容貌也是上上之选,即便长子今后无法诞下子嗣,但有这样一位佳人陪伴,她这做母亲的也就放心了。 可她也明白,没有孩子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而玄月剑尊之所以会同意这门婚事,未尝也没有牺牲女儿的幸福来拉拢一位顶级强者的意思,这司空见惯的套路通常是徐氏没落剑派用在其余圣地天宗的天骄身上,却不想自己的长子也能获此殊荣。 为儿子骄傲的同时,徐姝惠也更加心疼这个被称作倾月公主的后辈,初一见面,便亲近起来,而相处之后,徐卿月恬静、温婉的性子,更是中意,认定了这个儿媳妇的人选。 就连徐杓夫人对徐卿月的表现,都大为惊奇,本以为女儿怎么样也会哭闹一场,没料到会这样顺利。 因为徐卿月的平静,让两家定亲的事宜进行的极其顺利,只是没有人想到,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倾月公主,心中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从陵江之滨走水路可以顺着无尽之海离开元洲,在龙州海口并道入龙江,再从龙江转陵江支流进入龙西地界,整个过程大概需要三个月,深谙航海之道的唐家对这条航路,已经非常熟悉了。 这一路上徐姝惠时常找初出院门的徐卿月聊天,说些婆婆和儿媳妇的体己话,并向对方介绍起龙西的繁华。 可徐卿月却好像对龙州的风土人情更感兴趣,特别是曾经的黄金之城朝昌,而徐姝惠之所以这样频繁的找她,本是担心她骤然离开自己长期生活的元洲会不适应,现在看徐卿月调整的这样好,徐姝惠心中欣喜,自是不疑有他,将朝昌云氏的起落和这座城的兴衰娓娓道出。 经过月余的航行,船队终于离开了元洲,一件任谁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日清晨,徐姝惠如往常一般唤徐卿月与她一起用早膳,派去的下人敲门却没有人应,她以为只是儿媳睡过了,就此作罢。 可一直到日上三竿,接近中午徐卿月还未来请安,担心因为行船时间太长导致儿媳身子不适,徐姝惠便又去了她房间一趟,连声呼唤却没有回应,这才察觉出事。 命人将房门打开后,里头哪还有徐卿月的影子,只有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嫁衣与桌上一封留书。 倾月公主逃婚了,整支船队顿时鸡飞狗跳,除了派人回到赢城向玄月剑尊禀报之外,侍卫们更将整支船队翻了个底朝天,甚至将嗅觉敏锐的灵兽都动用了,想要搜寻徐卿月的踪迹,可忙活了数日,徐卿月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徐姝惠整日以泪洗面,寡言的唐森看见夫人悲伤,更是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徐卿月找到,几名船队的统领每日都聚在主舰上开会,交换情况与进展。 “现在看起来,少夫人最大的可能便是跳入无尽之海里头了,几头灵兽最后找到气息,便是在侧弦的甲板。” “可这说不通啊,你我行船多年,自然明白,这无尽之海中藏着多少凶险,即便她是徐氏的弟子,没有大船保卫的情况下,也断然没有机会存活下来!而对方要是自寻短见的话,便不会留书出走了,所以我认为,少夫人应该还在船上!” “扯淡!这几天我们几乎找遍了船队所有可以藏匿的空间,清点了数次船员,就差没有在这无尽之海上将船体给拆了,别说是个大活人,就是只耗子也无处可藏,依老子看,她就是跳到海里去了,毕竟是圣地的小姐嘛,哪里看得上世家的天骄,这有眼无珠的女子,死了活该!” 激烈的情报讨论中,舱门突然打开,面无表情的唐森领着一位怯生生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船长们一看唐森来到,立即停止了讨论,齐刷刷的站起身来。 唐森带着小姑娘来到众人面前站定,小玉望着一位位形体剽悍的船长,强压内心恐惧,深吸一口吸,轻声道:“奴..奴婢名叫小玉,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自幼跟小姐一块儿长大,几年前小姐便突破了境界,如今已是蜕凡修为了。” 算算年纪,十三四岁便突破了境界的女子确实不凡,但要说一个蜕凡就能在无尽之海中活下来,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船长们还在等着下文,却发现小姑娘说完这些后便将头低下了,再看看唐森,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家主解答是指望不上了,主舰船长只能出面,朝低头不语的丫鬟轻声问道:“小玉姑娘,无尽之海里头,暗流漩涡无数,妖兽横行莫说是蜕凡武者,便是一般凶境误入也少不得一阵狼狈,若是少夫人真的不幸坠入无尽之海,恐怕...凶多吉少。” 一听无尽之海这样凶险,小玉泪珠瞬间蓄满眼眶,朝着几位船长泣声哀求道:“各位船长大人,求快救救小姐吧,求求你们~~” 主舰船长一看小玉如此激动,连忙上前将她扶起安慰道:“小玉姑娘快快请起,我等一定尽最大努力找到少夫人,可这还需要小玉姑娘配合才行!” 泪眼朦胧的小侍女抬起头问道:“怎么配合?” “还请小玉姑娘回一下,少夫人有没有修行什么水遁秘术或是得到过什么避水的灵物法宝?” 主舰船长轻声向小玉询问道:“只有知道了这个,我们才能判断,少夫人大致会从哪儿离去!” 圣地的小姐,即便是有眼高于顶的傲慢,但绝不会是个蠢人,他相信对方有如此耐心,能够等到出了元洲地界,来到这三洲交汇之海才行动,定然是做好了一番谋划。 而只要探知对方的倚仗,便能大致锁定徐卿月的活动范围,达到寻人的目的。 毕竟徐卿月只是个蜕凡武者,即便是有什么宝物、秘术避水,也不能见天的泡在水里吧。 二百六十一章:失去主角的盛宴 明明刚刚讨论的时候这家伙沉默的不发一语好像没有头绪,现在却能如此有条有理,引得其余几位船长一片惊异。 作为同在水上讨了一辈子生活的船长,他们突然意识到,为何人家能当上船队的主舰长,而他们只是个跟班。 而小玉更是不疑有他,连忙回忆起了徐卿月突破后的点点滴滴,作为朝夕相伴情同姐妹的两人来说,想要瞒住彼此实在太困难了。 就好像她对徐彦亮的小心思瞒不过徐卿月,徐卿月在屋中的苦练研究,也会留下痕迹。 “不知道这是不是。”小玉不敢确定的说道:“自小姐突破后,她便时常去院里的水池边,池塘里的鱼阿虾阿都会靠过来,有次我还看见,小姐从池塘里抓了个水球出来...” 所有船长在听完小玉的话后,脑袋里几乎同时蹦出了同一个答案,元洲徐氏是天下剑修的起源,诸天无上剑典更是徐氏的本脉功法,而徐卿月身为玄月剑尊的女儿,更不可能放弃玄月剑意不练,去练其他流派的控水秘术。 “这样,就说得通了。”主舰船长一脸苦笑,朝着唐森禀报道:“首座大人,我们追查了几日,几乎可以确定少夫人跳入了无尽之海,只是思来想去,都觉得这样做便十死无生太过离奇,才不敢禀报。但听完小玉姑娘的说法,几乎可以确定,少夫人该是在蜕凡时觉醒了水灵体,并且早就打定主意,才会选在这三洋交汇之地入海。” 此刻船队处在龙州、元洲、天南之间,三洋交汇之处,四面八方皆是茫茫大海,四面八方也皆是大陆,而觉醒水灵体的武者不光能够御水控水,更是能在水中吐纳敛息,海中妖兽虽多,但视力大多不佳,只要徐卿月小心行事,根本不会留下半点儿踪迹。 这种情况下要找到徐卿月踪迹,无异于痴人说梦! 听完船长的话,唐森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继续航行。” 船队为了找到徐卿月,已经在汪洋中停泊了数日,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 船队的信使终是将徐卿月逃婚的消息传回了赢城,引得中赢城一片哗然! 收到消息的玄月剑尊震怒,徐夫人晕了过去,整个玄月剑派弟子因为徐卿月一人的举动,被其他人指指点点。 因为这样的做法,不光让徐杓的脸上无光,更是在给整个玄月剑派抹黑,今后天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戳着他的脊梁骨,嘲笑他的门风。 将玄月剑派的发展与名声当做性命的徐杓动了真怒,只身一人去往剑阁,以玄月剑尊之名,向徐氏外围势力下了死命令:“将画像散往各个州府,各大圣地,不论任何人发现,立刻将这不孝女找回来,玄月剑派酬以一柄地品灵剑!” 又拜托剑主给督天王巡传讯,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里秘密将徐卿月带回来! …… 龙州、兰山城 宗所已经将唐罗要成婚的消息散布出去,甚至开始了盛大的筹备工作。 作为唐氏最杰出的年轻武者,唐罗可不仅仅是未来的希望这么简单,短短几年的时间里。 不管是武堂、修炼场还是秘术阁,都有他留下的痕迹,更别说唐弥大战之时,唐罗临危受命担任整座北山的守备队长,更是在族里积累了不知多少路人缘。 若是此时唐氏有什么人气排名系统,唐罗大概能够甩出第二名三五十条街面的距离。 所以,一听到宗所是要给唐罗筹备婚事,整个兰山城的百姓和唐氏族人,都自发的出面配合。 而随着婚期的越来越近,唐罗却越来越烦躁了,为了推脱这桩婚事,他已经将所有能够想的办法都想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理解他,在这成婚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主旋律的大路上,他的行为就像是个异类。 被烦躁感觉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唐罗已经好几天没办法继续自己的研究了,将闭关所的大门砸烂后,走投无路的龙西天骄心中愤然道:“既然没一个人觉得我的意见重要,那你们就自己成婚去吧,再见!” 留下一封信,唐罗从闭关所走出来,乘风而起,在子夜的苍穹划过一道名为自由的白痕,若隐若现。 …… 龙州历1785年四月廿八 从元洲回来的船队终于抵达龙江,而跟外头一片喜庆的氛围不同,宗所议会上的十三位长老,每一位脸色都阴沉得厉害。 就连宗正唐祖和族长唐志,都是一脸的无奈。 谁能想到,船队加急的回信竟是这样荒谬,明明是两家父母认真敲定的婚约,女方竟会计划逃婚,并在无尽之海留书出走,眼下不知所踪! 风媒属在得到消息后一阵慌乱,属长唐枫更是连忙去闭关所找唐罗商议,却发现闭关所的大门早被砸烂,唐罗更是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 「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不用找我,时候到了我就回来。还有,包办婚姻是没有幸福的!」 见字识人,几乎要跃出门户的笔锋,表达了其主人落拓不羁向往自由的风骨,可这内容便是真正的离经叛道。 唐枫几乎不敢相信,唐氏寄以厚望的擎天玉柱,竟然在这种时候耍起了性子。 这下好了,现在全城都知道,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将要成婚,而这婚礼的两位主角同时不知所踪。 这场宗所筹划数月的盛大婚宴,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眼下宗族议会要商议的,不是什么宗族发展的政事,也不是攻伐守备的武事,而是怎么在两位主角都消失不见的情况下,不让唐氏在全城氏族百姓面前丢脸,保住自己的脸面! 立族千年,威名赫赫的唐氏自成立起,还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窘迫的宗族议会,每位长老都虎着一张脸,都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咳..”族长唐志左看看又看看,率先打破了沉默:“诸位长老,事关本族颜面,眼下还有半月船队便会抵达兰山城,还得快些商议出一个对策才好啊。” 二百六十二章:自由 对策?哪有什么对策,眼下从元洲远道而来的新娘没了,就连在兰山城好好呆着的新郎也没了,明明是一桩喜事,却弄成了这样尴尬的模样,这在唐氏长老们漫长的生命中,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可就像唐志说的那样,就算心中再不满,眼下也得想方法解决,而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找一个合理的借口,取消这场盛宴。 而众人之所以纠结,是因为他们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日子是宗所敲定的黄道吉日,为了将这日子空出来,宗所通知了兰山城中所有的月老媒婆,以至于今年最好的日子里,只有一对新人。 管天管地,哪还管得了婚丧嫁娶,若是其他人这么干,早就引起众怒,可因为是龙西天骄唐罗和赢城倾月公主的婚事,所有世家都表示愿意配合,百姓更是眼巴巴的等着这个大日子,准备普天同庆。 筹备工作弄了这么多,场面搞得这样大,现在再想回头,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的了。 三长老唐正豪看着众人每一个出声,便开口道:“要不,就将此事如实告之百姓,就说元洲徐氏的小姐逃婚,所以这场婚事取消?” 话音刚落,声旁便响起唐弘骏的声音:“不妥。此时玄月剑派与我族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如此,徐卿月逃婚的消息便被坐实,再无修复关系的可能。” “不修复便不修复吧。”唐正豪冷着脸:“徐卿月这般行进,分明是没将唐罗放在眼中,足以可见赢城各剑派对我族的态度,难道我们还要忍着耻辱,热脸贴冷屁股不成!?” “三长老消消气!”六长老唐高旻适时地开口道:“若是玄月剑尊真是看不起我族,便不会破了族女不外嫁的规矩,甚至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据各个舰长送回的情报来看,玄月剑尊此次出的嫁妆,甚至要比一些剑圣的嫡女还要多,由此可见,他是真正想与我族结为姻亲。这事儿,应该是徐卿月自己的主意。”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逃婚只是徐卿月自己的主意,难道就因为这样,我族的擎天玉柱还能娶一个如此不守妇道的女子不成!”唐正豪冷着脸道:“说不定这徐卿月早就心有所属,不然哪会冒着如此大不韪逃婚,我认为,宗所理当出面,送回婚书,替唐罗回了这场婚事!” “此事,还是等森首座与首座夫人回来再议,眼下还是想想,如何解除这事儿的影响吧!”大长老唐思源道:“此事关乎兰山城宗所的颜面,一个不慎便会被各族耻笑,还需找到一个站得住根脚的理由来,才能将这事儿的影响抹去。” “大长老所言极是。” 大长老出声,几位长老只得压下了心中忿忿,开始思考起对策来。 就在这时,兰山城的风媒属长唐枫突然闯入议事厅,手中还拿着一份情报。 “元洲传来消息,玄月剑尊已经向徐氏所有的外围势力下令,并动用了督天王巡的力量,并捎话龙州:最迟两个月,他便会亲自将徐卿月送到元洲来,希望唐氏能够推迟婚期,到时定当面赔罪!” 天下剑术出元洲,若问世间剑派最多的地方,便是元洲无疑,而徐杓作为一派剑尊,竟然会亲临龙州,无不说明对方的诚意与郑重,就连一开始最反感徐杓的三长老唐正豪,心中的气都消了大半。 可眼下的关键问题又来了,即便徐杓真的能够在两月后带徐卿月来到西陵,可他们到哪儿才能把唐罗找出来,难不成等徐杓过来了同他说,你女儿逃了一次婚,我们的孩子也逃一次,这样才公平吗? “看来,眼下可不光是要想出推迟婚期的办法,更重要的是得先将罗部长找回来,不然等到徐杓真的带女儿来了龙州,可就真的翻了天了!” “传令下去,动用所有风媒力量,全力追查罗部长的下落,必须要在徐杓带着徐卿月来到龙州前,将罗部长找回来。” …… 踏破天门群仙避,从此行者不自由。 人生在世能有多少快意恩仇的时光,等到成熟以后才会知道,真正的自由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 前者不过是放纵自己的欲望,而后者却是理性的思考与独立意志的坚守。 所以唐罗能配合宗族指派的任务,但当这任务与他的自由意志冲突的时候,他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这一方,这,便是他的大自在。 如果任凭他人主宰我命,那修炼这件事,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破空而去的唐罗毫不留恋,眼下他只想找到一个清静的所在,将血煞的研究继续进行下去。 龙西肯定是不能呆了,思来想去,也就北邙最适合自己,一来吧,那里全是深山大泽,地广人稀,二来,玄机宗里有自己急需的神通大小如意。 而小半年过去了,王禅那家伙也应该早就回去天南了,正是自己出动的时候。 向北飞了一夜一日穿过陵江水域后,唐罗落到了呈州的一座名叫莲关的小城里。 长路漫漫,他可不想将全部的时间都浪费在赶路上,反正也不着急回去,不如找辆马车,优哉游哉地晃荡过去,也好欣赏下龙州各处的大好河山! 想到就做是唐罗的优点之一,所以他直接找到了城中酒馆,当着众人将一块拳头大的赤金拍在了桌子上。 “需要一个会说北邙方言的向导和一个善御车船的师傅还要一个能在野外做出鲜美食物的厨子!找到带过来,能被录用,这块金子就是你们的!” 唐罗确定,莲关的人各个都能听懂官话,因为龙州除了原住民外,大多都是千年前从中州移民过来的开荒者,所以龙州各地方言的根,都是中州官话。 明明会说官话也听得懂官话,但却没有一个人报名,反而是围成一圈,死死地盯着唐罗桌上的赤金,眼中的欲望毫不掩饰。 二百六十三章:十三太保 唐罗剑眉星目高大壮硕,哪怕坐着的时候,个头也差不多与一般男人齐平,更别提站着的时候了。 可武道的世界里,强弱从来不是用块头大小决定的,起码酒馆中的这些人,就没将年纪轻轻的唐罗放在眼里。 看到这块拳头大的赤金,几乎每个人都动了抢夺的心思,一个瘦小的男子甚至将腰间的长刀都抽了出来,架在了唐罗的脖颈上。 “小子,你以为莲花酒馆是什么地方,大爷们是何等样的人物!?” 瘦小的男子长得嘴猴腮,两撇八字胡耷拉在嘴边,朝着唐罗狞声道:“区区一锭赤金就想使唤老子们,是谁给你的熊心豹子胆!” 朝男子撇了一眼,又看看架在肩头廉价的长刀,唐罗淡淡道:“价钱不够可以谈,动刀动枪就没意思了。” 众人哄笑,这番话听在他们耳中,便是唐罗被尖嘴猴腮男子吓傻的讨饶之语,至于神定自若的气度,则是强忍恐惧的装相。 这可真是,一只大肥羊! 持刀的男子眼中满是兴奋,伸手搓了搓唇边的小胡子,得意道:“既然你如此识时务,也省得我们兄弟动粗,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定是第一次出来游历的公子哥,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像这样的赤金,我们莲关十三太保一人一锭,听明白了吗?” “莲关十三太保?”唐罗扫了眼围在身旁的男子,不解道:“你们只有十二个,为什么叫十三太保?” 男子没想到这个时候唐罗还有心思提问,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脸皮抽动着狞声道:“你他妈装什么镇定自若,不知道现在是谁在掌控局势吗?!” 说话的同时,尖嘴猴腮男子抚须的左手高高扬起,便要一个耳刮子甩下去。 围观的太保们发出了叫好之声,而被“吓傻了的”唐罗只是朝着掌控局势的男人看了一眼,太保们便发现,持刀男子的左手在半空中僵住,就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张脸惨败而无血色,七窍中流出血水,直挺挺地倒地。 此时,便是再蠢的人也知道了,这个坐在椅子上的年轻公子根本不是什么肥羊,而是一个杀星。 只是瞪一眼,凡境巅峰的男人就死了,这得是个什么实力!? 剩下的十一位太保连兄弟的尸体都顾不得,便迅速的逃散,有的走门,有的翻窗,更有一蹦三尺高,翻上房梁的,也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面对匪寇的逃窜,唐罗表情依旧平静,只是从怀中拿出一块方巾,平整地扑在了眼前的桌面上,与此同时,大威天龙与黑水玄蛇虚影自体内爆发,翻飞而出,龙蛇虚影将企图逃窜的太保们一个个打翻在地,一连串的惨叫声后,剩下的十一位太保都被虚影拖拽到了桌前,更将酒馆的大门与窗户闭拢。 昏暗的光线中,唐罗依旧是那副大马金刀坐在椅上的模样,而刚刚掌控局势的十一太保,此时就四仰八叉地倒在他的面前,浑身发抖,噤若寒蝉。 唐罗表情平静得就像刚刚走进酒馆那样,将十指交叉摆在了刚刚垫好方巾的桌上,淡淡道:“好了,现在你们应该清楚,是谁在掌控局势了。那么谁来回答,你们只有十二个人,为什么要叫十三太保?” “回..回大人的话。” 一阵心虚的面面相觑后,是个面色蜡黄的精瘦男人代表回答,他颤声道:“原本是有十三个的,可是一个兄弟被人砍死了,所以现在就剩下十二个了...” “那你们今天聚在这儿是?” “商量为兄弟报仇...” “这么有义气?” 唐罗撇撇嘴:“那你们这兄弟被我杀了,为什么要跑呢?” 面色蜡黄的男子脸色一黑,而刚刚那翻上房梁的小伙子却是冷声道:“什么跑!兄长们只是在找攻击的角度,你杀了我们兄弟,便是莲关十三太保的仇敌,今日若有一人能生离,便是你永世的梦魇!”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是,刚刚凡境中段的灵力700来点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而剩下他那群蜕凡境界的太保“哥哥”们,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就差没有磕头了。 那面色蜡黄的男人更是一脚将年轻人踹翻,更是狠狠剜了倒地年轻人一眼,才跪下朝唐罗谄媚道:“大人您说的哪里话,马猴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根本就是咎由自取,我等拍手称快都来不及,哪里会想着报复!” “就是就是,大人你有所不知,马猴平日里作奸犯科,虽与我等同为太保,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我等早就有将他逐出十三太保的意思,就算今日大人不出手,我等也不会放过他!” “没错,大人英明神武,正义凛然,我等感谢还来不及,哪会记恨!” 有了面色蜡黄的男子起头,剩下的太保七嘴八舌的说开了,那言之凿凿的模样,好像跟唐罗是同一边的,刚刚围上来,只是为了保护他一样。 被踹翻在地的年轻人不敢置信的望着平日里义薄云天的哥哥们竟然会这样说,忍不住失声咆哮道:“你们在做什么,这人杀了猴哥,就算此时不敌,我们也该并肩子上,岂能向贼寇低头!?” “住口!”面色蜡黄的男子勃然大怒,扭头狠狠瞪了眼年轻人,恶声道:“马猴是咎由自取,你也想步他的后尘吗!?” 年轻人不敢置信的望着男子,失声道:“伍哥...” 呵斥完年轻人的男子转过头,又朝着唐罗谄媚的笑着,就像是青楼中最廉价的妓子,向来往的行人献媚。 唐罗好整以暇的看完十一太保的表演,伸出一根手指笑道:“我觉得年轻人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十三太保人多势众,万一以后风云得势向我报复,我可真是会吓得睡不着觉呢,但我又特别好奇,永世的梦魇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这样吧!尔等厮杀一场,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我便放他离去,如何?” 二百六十四章:死士 莲关剩下的十一位太保怎么也没想到,唐罗开出的条件,竟是让他们自相残杀,太保们开始沉默并不动声色的与身边的“兄弟”隔开了距离。 “你们在做什么啊!”翻到在地的年轻人不敢置信道:“莲关十三太保结拜的时候,不是许过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大伙儿并肩子上,将这恶人杀死啊!哥哥们为什么要怕!?” 无人回答,酒馆中只有死一样的沉默,太保们这般畏缩的模样和曾经豪气干云的英雄气概差距太大,年轻人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想不通,哥哥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眼中有悲哀,有愤怒,更多的则是无力,然后,他看见伍哥站起身形,面向自己。 “伍哥和其他人果然不一样!” 年轻人只感觉心中一暖,扬声道:“伍哥,你我兄弟今日就算死在这儿,也绝不让这恶人看轻我们莲关十三太保!” 言罢,他转过头,朝着唐罗恶狠狠道:“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做你的春秋大...” “梦”字未出口,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已从袖中翻出一柄腕刃,乘着年轻人朝唐罗撂狠话时,轻轻挥下。 寒光闪过,年轻人身上出现一道伤口,自右肩蔓至左肋,热腾腾的鲜血喷涌而出,带走年轻人身体中的暖意。 年轻人低下头,看着淌血的伤口,不解地扭过头,望向那被称作“伍哥”的男人想要一个解释,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脚直冲心肺的正蹬。 “砰。啪!” 年轻人被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一脚踹到了远处的墙上,生死不知。 而这,也预示着莲关十三太保的厮杀,正式拉开序幕。 太保们掏出了自己的武器,战做一团,每个人为了活命,尽展能为,而他们主要的攻击目标,便是这个被称作“伍哥”的中年男人。 看得出来,这面色蜡黄的男子应该是十三太保中的领头人物,不单年纪最大,就连修为也是最高。 更让人觉得惊艳的却是他的腕刃技法,这种被握在手中的短刃,也叫袖剑。 除了刺客、杀手之外,极少有人会将这种武器当做自己的主修,因为摆明车马的对战中,这种武器的威力不会比一把菜刀杀伤力更大。 藏于袖中的短剑除了足够隐蔽利于偷袭之外,几乎举不出什么优点,论及真实威力,甚至不如指虎,拳刺。 照理说,这样冷门的兵器,就算是宗派圣地中都传承的极少,但伍哥的技法却非同一般。 即便是面对两三个人的围攻,他也是一副进退有度的模样,腕刃每一次划过,都能挑开一人的经络血管,即便是面对一些躲不过的攻击,他也会采取以伤换伤的凶悍打法。 在伍哥的腕刃下,那些被他称作“兄弟”的男子一个个死去,此刻的伍哥哪还有刚刚卑躬屈膝的奴才样,那无情的模样,就像最冷血的杀手。 这种生死之间的冷静与取舍,绝不是仅凭捡到一本秘籍就能自己琢磨出来的,这种程度的运用,必然是经过系统的培训,而且,那人应该是个精通腕刃的杀手或死士。 “有点儿意思。” 唐罗双手撑在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伍哥大杀四方,这场战斗的结果,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了,毕竟相比于另外这些还在使用人级灵技的对手,伍哥用的,可是真真黄级上品的腕刃技法,还有一套黄级的身法,这样都能输,才是奇怪呢。 随着伤亡越来越大,剩下太保们的情绪崩溃了,准备开始遁逃,却不明白,背对着冷血的杀手,是天底下最危险的事,当腕刃划过最后一名太保的后颈,浑身是血的伍哥跨过满地的尸体,颓然跪倒在唐罗的面前。 “大人,您的要求,小人已经办到了。” “嗯,做的不错。”唐罗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墙边那个不知生死的年轻太保,轻笑道:“只是我很好奇,你抽出腕刃的第一击,为什么不划开他的脖颈,还要多此一举的将他一脚踹飞,若是把这时间省下,按照你的杀戮效率,应该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苦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说完这个,男人深吸一口气,一头磕在地上道:“大人,您说过,十三太保只许有一个活人,现在小人已将其余人斩杀,若是小人自刎,大人能否放过他?” “哦?”唐罗十指交叉,好奇道:“你要将拼命得来的机会让给那个小子?” 说着,伍哥将腕刃搭在自己脖颈上,万般留恋地望了倒在墙角边的年轻人一眼,然后目光坚定的望向唐罗,眼光中满是祈求。 “有点儿意思。” 唐罗笑道:“也不是不可以,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同意这个条件,如何?” “大人请问!” “你是杀手,还是风媒?” “小的是杀手,也是风媒。” “那这高明的腕刃技法也说的通了。行了,你死吧。” “多谢大人!” 伍哥面露喜色,腕刃一划,便将自己脖颈拉开一条大口子,血液翻涌而出,男人渐渐无力,身体发寒,眼中突然浮现起那些已经忘却的往事。 莲关城边有个荷花村,因村中心的荷花塘得名,十几年前荷花村出了个败家子,一夜之间将房子田地都输了出去,还向帮会借了高利贷,因为无颜面对父母,又害怕帮派追债。 这败家子便将自己年迈的父母与有孕在身的妻子都丢在了村里,乘夜逃出莲关。 闯下大祸的败家子不敢回头,想起友人信中说有他在北邙淘金,运气好一日便有数百颗金粒进账,他一咬牙,便沿河北去,准备投奔北邙淘金的友人。 凭着记忆他生生的找到友人所在的矿洞,本以为是翻身的机会,却是来到了真正的地狱。 原来这口金矿属于北邙一族豪强,因为北邙崇山峻岭地广人稀,加上矿工死亡率极高,买来的奴隶不出几月便累死在山里,所以矿主便打起了劫道,诱拐的主意。 二百六十五章:妓院里出生的男人 他那友人确实在北邙采金,却不是什么淘金发财,而是被劫道掳来的,因这金矿中有规定,只要能叫来壮丁,不但能加餐添肉,人数多了,还能当个小统领,监督别人干活。 所以这金矿中的奴隶,大多都是被自己的朋友甚至亲戚骗来的,而只要到了这座山里,便再也出不去了。 败家子来北邙淘金,是想要翻本的,那肯沦为奴隶,刚到便想与友人合计下逃出去的办法,却被友人禀报到了矿主那儿,他被抽了数十鞭子,被吊在矿崖上一天一夜,而他的友人因为举报有功,加餐吃肉,只要再拐来一人,便能升至小统领。 自小被宠溺的败家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可任凭他如何破口大骂,都没有人搭理他。 渐渐的,他就和其他人一样,从喝骂变成哀求,又从哀求变成愤怒,再从愤怒变成沉默,最后,成为了金矿上的矿工。 败家子跑了,账却不会消,没有等到还款的帮派拿着欠条上门追债,败家子年迈的父母与帮派的打手据理力争,却被丢进了荷花塘,寒冬腊月里,年迈的老夫妻再也没有爬上来。 而这债务,也就落到了有孕在身的女主人身上,身怀有孕的女人将家中的所有房产田地贱卖折现,却还差了三千金的大窟窿,帮派将主意打在了女人身上,要她卖花还债。 女人抵死不从,帮派便与她协商,说是让她将孩子生下再卖花,还劝说以她的姿色,在城中最多半年便能还上欠款。 一年时光匆匆过去,孩子顺利出生,女人却发现,三千金的欠款已经利滚利翻到一万金,可孩子都已经生出来了,她此时离去,孩子怎么办? 无奈,只得咬牙接受。就像帮派说的那样,女人姿色不俗,很快便顾客盈门,可一万金的利息,已不是原先的数字,而女人除了迎客外,还要养孩子,短短三年,原本模样清丽的寡妇就被糟蹋的不成人样。 没有什么男人比嫖客跟真实的了,女人漂亮时他们恨不得日日光顾,可一旦姿色不在,他们便是看一眼都嫌脏。 女人没了姿色,顾客也越来越少,她便只能降价,降到就连挑粪的工人和路边的乞儿,都能承受的地步。 因为她和孩子,得活命啊! 可这样的价格,莫说本金,就连利息都还不起了,不久后,女子染上了重病,便撒手离去,留下六岁大的孩子。 帮派拿着两万七千金的欠条,对着孩子说:父债子偿,从今天起,你这条命便是帮派的了! 时光荏苒,数年过去,挖矿的男人几乎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却突然迎来了转机。 那豪强一夜之间便被覆灭,一个神秘的势力接手了矿山,他们将这群已经麻木的矿工聚在一起,当着众人的面,将那群小统领与矿主,逐个千刀万剐,血腥气经日不散。 可所有矿工都觉得,那是最好闻的气味,那是名为,复仇的气味! 神秘的势力成了矿工的救世主,并给了矿工们一个新的选择。 “向血楼献出忠诚,血楼便赐予你们,斩杀敌寇的力量!” 那天起,矿工便成了杀手,锄头变成了腕刃,他们不需要再辨认哪种矿石里头有金子,只需要学会找到人体的死穴在哪,如何下手可以一击必杀。 他们的对手不再是随时可能坍塌的矿道,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目标,他们在暗中窥伺别人的秘密,必要时用袖剑划破目标的喉管。 鲜血喷洒而出的时候,这群变成杀手的矿工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伍十八,已经忘了自己名字的败家子从组织里收获了一个新名字,然后被派到了莲关,组织要求他暗中打听莲关李家的情报,整理成册,三月向北邙汇报一次。 一晃十几年,伍十八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可他不敢回荷花村,因为荷花村里早就没了他的家。 作为一个情报人员,他不敢去探听十几年前的过往,他只是每日在酒馆喝得酩酊大醉放浪形骸,就连组织安排的任务,都被他抛到脑后。 这样整整过了几个月,整个莲关都知道来了个失忆的流浪武者,可所有想打他主意的人,第二天都被丢在城外荷花村的荷花塘里,伍十八就以这样的形式,融入了莲关城中。 再然后,伍十八开始有意识的拉拢一些亡命之徒,这些人都是无儿无女,无父无母的浪荡子,都是过了今天就没有明天的烂泥,伍十八便带着这群烂泥,打下了莲关的几条街,甚至霸主了一间酒馆,成为了莲关有名的帮派,并自称大太保,认了李府的管家做干爹。 本以为,他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直到他看见一个不要命的小疯子,眉眼间像极了他已经记不起名字的女人。 拳打脚踢地将那群人赶跑,伍十八拉起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夸赞道:“你小子真有种,有没有兴趣加入太保帮?老子可以教你功夫!” 连凡境都不是的年轻人,就这样成了太保帮的第十三位太保,而在伍十八的询问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小子的来历。 一个从小在妓院长大的男孩,父亲是个不知所踪的烂赌鬼,母亲是个命不好的妓女,在他六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冷血无情的伍十八在听完年轻人的古时候,感动的热泪盈眶,拍着年轻人的肩膀认真道:“想不到十三弟你竟然有着这样凄惨的身世,但既然加入了义气帮,今后我们便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事就是我们兄弟的事!” “走!伍哥带你去找回这十几年丢掉的尊严,从今天起,你便是莲关的十三爷!” 烂赌鬼已经没有办法再护着你了,今后可得靠你自己了! 面无血色的伍十八万般留恋的看了墙角的年轻人一眼,却发现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五官扭曲在一起,涕泪纵横,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尽力扯出一个笑容,张了张嘴,突然眼前一片漆黑,伍十八失去了知觉,瘫软在地,从脖间淌出的浓血,流成了一副荷叶的图案。 二百六十六章:迷魂阵 看到伍十八昏迷,年轻人不顾自己的伤势,连滚带爬地窜上前去,将衣服撕开按在了对方的颈间,可这不过是徒劳。 人体是很脆弱的,武者也不例外,割破脖颈造成的大出血,可以让一个健壮的蜕凡武者,在数十息内休克死去。而以目前的状况看,即便唐罗出手,也补不回面色蜡黄男人流失的气血,换言之,这人死定了。 瞥了眼失血过多的伍十八,唐罗正要站起身形离开,却被年轻人叫住。 “等等!”将伍十八搂在怀里的年轻人压抑着情感,仰头颤声道:“求您,将我的命拿去,换伍哥的命可好?” 唐罗笑了:“你们是把我当成许愿精灵了吗?” “你说过的,会让我们兄弟活一人的!” 年轻人将伍十八手中的腕刃取下,放在了自己颈边,放声道:“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用这条命换伍哥,可好?!” “别将自己看的太重要了。”唐罗站起身形,转过身去:“你这条命对他来说或许很重要,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不理会身后面色骤变的年轻人,唐罗迈步走向柜台,口中还淡淡道:“说实话,就算我放过你,你也活不了。你们这些号称太保的地痞曾经有多霸道,莲关的百姓就有多很你们,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活着走出这条街吗?” 听到唐罗的话,年轻人持刃的手都在颤抖,气道:“所以,你在骗我们!” “骗?”唐罗回头,无奈地耸耸肩道:“今日之果,皆是昨日之因,你可能忘记了,我一开始,只是要来找向导和厨子的。” 说完,便自顾自地转过身去,在柜台上的轻轻扣了几下。掌柜与伙计悄悄的探出头来,只能看见唐罗离去的背影,和柜台上一块手指大小的赤晶。 离开莲花酒馆的唐罗一走到街上,便感受到了很多窥探的目光,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全都是莲关氏族的眼线。 目的便是通过自己的行为来推测自己下一步的行动,让世家不至于陷入太大的被动。 而排出风媒而不是卫队,便表达了莲关这样的小城世家谨慎的一面,在没有探清楚自己底细之前,这些老谋深算的家伙是不会贸然见面的,因为他们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自己。 所以,面对这些风媒的窥伺,唐罗依旧镇定自若地做着自己的事,他先在集市买了一辆奢华的马车并雇佣了一队护卫。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莲关,确定身后的眼线全都消失后,唐罗挥停了马车,将护卫队长叫到身边。 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护卫队长,唐罗认真道:“护送这辆空马车到樊城御兽宗的驿站,打开信的人会将剩下的钱给付了,记住,一路什么都不要想,全力向樊城狂奔,去得越快,赏钱便越多,听明白了吗?” 护卫队长接过信放到怀里带领队伍领命离去,而唐罗则是虚空而起,往另一座小城移动,几乎就在他离开莲关的同一时间,一个头戴竹笠,脸色青绿的大和尚来到了莲关。 被姬家秘密护送出北邙的固翰来到莲关城,到了莲花酒馆后却发现,安插在莲关的特种风媒竟然死于非命。 血楼培养一个特种风媒何等不易,这么多年来真正称得上特种风媒的,只有不到两百余人,而伍十八则是血楼最早的一批风媒,却死在这样一座僻静的小城中。 愤怒的尸和尚将掌柜单手提起,厉声问道:“是谁将他杀死的?尸体哪儿去了!?” “回..回大人的话,是一个外乡的客人将太保爷杀死的,至于尸体,则是被十三爷扛走了...” …… 兰山城,风媒属 自唐枫继任风媒属长以来,鲜少有这样焦头烂额的时候。 那来者不善,气势汹汹的魔主勾陈下落不明,就像高悬在顶的尖刀,不知何时会落在身上。 而逃婚的唐罗更是一处心病,虽然早就发觉对方并不喜欢这么亲事,但谁也没想到他反抗的手段竟会这样激烈。 让人这才想起,哪怕是唐氏未来的擎天巨柱,他也只是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只是唐罗超越年龄的成熟,总会让人忘了这件事。 可这次事发,却让众人明白,唐罗还是那个唐罗,那个为了五亩田令便会在宗族大会上冲撞大长老的意气少年。 而最让人感到无奈的是,族中无人有办法制住这个年轻人,因为所建立的功勋,实在太大太大,从某种程度来说,便是那些供奉都难以项背。 更无奈的是他除了武道外毫无欲望,赤霞山上那座晶体打造的无双之城已经初见规模,成了陵江中游的一处奇景,更有生民数十万,这是被唐氏承认的封地,可他的主人却一次都没去看过。 义气商行已经成了陵江七城的农具龙头,就连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这个商行的规模,其中义气帮更是被陵江七城所有年轻人所推崇的组织,毕竟能将一部顶级的黄级功法当做帮派本脉武学的事情,前所未见。 任谁都以为,义气帮便是公子罗最重视的组织,只有内部人员指导,就连帮助龚正,一年也难得见上唐罗一面,若不是公子罗的名声实在太大,帮中人还以为是崔掌柜和龚正联合架空了唐罗呢。 城也不要,钱也不要,那么用天大的功勋换来的将星馆总该是唐罗的心头肉了吧。 从百万流民中亲自挑选的宗族武士,任谁都已看出来,将星馆的武者是唐罗的禁脔,很多人听到将星馆战士的待遇,都是瞠目结舌,这几乎是世家大族的公子才能享受到的东西。 而将星馆也不愧唐罗的期待,半年前的星次十二宫出了个大风头不算,这次与律所武者的正面对决,更是让唐氏看到了,将星馆的过人之处。 听说这里头的武者修行的功法,全都是唐罗亲自一对一设计的,所以他们私下里都将唐罗当成了自己的师父,无比敬爱。 二百六十七章:去处 手握这样的实力资源,换做别人是绝对不可能离开龙西的,可唐罗却是没有一丝留恋,毅然决然地走了。 唐枫询问过首座二公子唐星、星辰馆主花吉、第一将星杜沙、管事崔大有、义气帮主龚正,他们皆是异口同声的说根本不知道唐罗去向,特别是花吉、崔大有与龚正三人,那眉眼中的焦急惶恐,根本做不得假。 毕竟他们能在龙西如日中天,凭得全都是唐罗偏爱与家族庇护,一旦唐罗与家族闹掰了,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可唐罗会与家族闹掰么,很显然是不可能的,就算不告而别,在宗族议会上的长老们也只是在想办法如何擦屁股,而不是批评指责。 这不是长老们的偏心,而是因为唐罗给予家族的东西太多,而索求的太少,所以但凡有一丝机会,家族长老都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唐罗看看。 但这次,很显然是好心办了坏事,所有人都察觉出唐罗心中的不情愿,可总是把这当成是年轻人的害羞,以至于变成今日模样。 当初但凡有个长辈能听听唐罗的要求,也不至于一门心思的要完成这桩婚事,毕竟他唐氏的天骄,还没沦落到要靠一个圣地小姐充门面的地步。 若是换做平时,唐罗走了也就走了,以他的修为,也没有人会担心,但现在麻烦的是,徐卿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后,玄月剑尊却还没断了结亲的念头,还说要亲自来西陵赔罪。 面对圣地剑尊如此放低姿态的恳求,唐氏也只能应允下来,而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要将唐罗找到。 不得已,唐枫再一次动用了六媒万物,龙西数城的风媒署再一次活跃起来,全力搜索唐罗的下落,终于,在两日后得到莲关风媒的回信! “一名容貌酷似唐罗的年轻武者数日前在莲关城出现,于莲花酒馆杀死地痞十人,雇佣一辆马车与十人卫队,从莲关东城门离开!” 得到消息的署长唐枫立刻将这情报送往了宗所,宗所立刻派出身法最好的武宗,连夜赶往莲关城。 最终,这名唐氏武宗循着踪迹追上了马车与护卫,却发现马车空空如也,支付了护卫队长后,从他怀中搜出了一封信。 将信抽出,却是好几页纸,打开第一张,上头写着:“都说了我要去看看世界,别追了昂,时间到了自会回去的。对了,麻烦前辈帮我将剩下的车钱付了,顺便将下头的几页纸带回龙西,交给星辰阁花吉、将星馆杜沙、义气帮龚正和义气商行崔大有,出来得太匆忙,很多事情都没交代清楚,拜托前辈了!” 哭笑不得的家族武宗只能帮忙将剩下的车钱结了,带着这一封信回到了兰山城。 信件在交给唐罗指定的下属之前,先到了风媒属长唐枫的手上,作为深谙信息之道的他想看看,另外几信里,唐罗有没有给属下留出什么联系方式。 可看来看去,都只有嘱咐几位属下的话,说是他自己这趟走得时间会比较久,要他们好好经营生意,要是被欺负了也不用忍气吞声,去找将星馆的杜沙,要杜沙处理不了就记在小本本上,等他回来再说。 看完信件的唐枫一脑袋黑线,已经可以确定,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唐罗这次可不仅仅是出去逃婚避避风头,他是真的打算出去游历一番,更要命的是,他连游方都没有留下! …… 与元洲徐氏羁绊最深的家族是哪些? 不论怎样论资排辈,七十二王后裔都会处在极为前列的排名,而他们也被默认为元洲徐氏的外围势力。 当这群人与督天王巡的密探开始互动的时候,整个天下除了龙州、蓬莱两地,皆是风云震动。 这种情况下,要想藏身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为离家出走谋划了好几年的徐卿月,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所以她根本没有去中州、天南这样的富庶之地,谁都不会想到,她在跳入无尽之海后根本没有远离,而是潜在了船队下方的深海里,毕竟第一次离家的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贸然离开只会迷失在茫茫大海,就算水灵体真那么神异,可无尽的孤单却能吞噬一名武者的心智。 倾月公主才不会这样愚蠢的失误,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只要跟着船队,她便能顺利的抵达陵江,这样一来,就能去到那座自小梦寐以求的城市——朝昌。 听说那儿没有男女之防,女儿家也能抛头露面,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云家曾经很多大商人都是女儿身,经商的成就却根本不输于男子。 那才是真正自由的国度,那才是女儿家想要的,人人如龙! …… 摆下迷魂阵的唐罗优哉游哉地带着一位会说北邙各族方言的向导一路向北。 他已经打算好了,到了北邙之后先去趟玄机宗,问问看有没有办法换出大小如意神通。 再去趟姬氏,向他们打听下陈梦庐的所在,不管神通搞不搞得到,他都可以有个绝对安全的闭关所在。 一个觉醒天级血脉的大宗师诶,唐罗可不相信有人能闯过陈梦庐的环境,这已经可以算作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当然,作为回报,他也会帮着设计下四御神国的框架,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跟陈梦庐探讨下武学,看看能不能加身自己对灵化肉身的研究。 一般的武者从凶境巅峰开始,都要一边寻找武道真意,一边完成灵化肉身。 而完成灵化肉身的,便会被尊为大宗师,若是武道真意也寻找到了,只等灵力积累到位,便能得证彼岸,登临王境了。 这是武道大昌千年后,最科学的封王之法,也是灵技可以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因为灵技大师不管在寻找武道真意还是灵化肉身的问题上,都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他晋入蜕凡巅峰已经两年了,武道真意虽然不急,但这灵化肉身的问题,可真是把他给难住了。 原因是他的肉身实在太强了,灵化肉身的工作根本无法展开,而且他还不能慢慢来,因为随着灵力的增加,他的肉身只会越来越强,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连手指的灵质化都没有完成。 二百六十八章:突围 说起来,这事儿也只能怪唐罗自己,在开启不灭战体的上五品神藏后,他获得了神通阴阳碾。 这种能够将肉身与灵力融合的神通让唐罗几乎将灵化肉身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地强横肉身,等到凶境巅峰准备灵化肉身的时候,顿时抓了瞎。 阴阳碾是能帮助灵质化肉身的神通没错,但作为神通,阴阳碾本身也是需要灵力驱动的。 普通的外放收回,禁锢搅碎个灵魂这种对抗灵体的使用方式都好说,但要用来打磨身体,它的耗能是绞杀灵体的几十上百倍。 似他这样强横的肉身,阴阳碾想要打熬需要持续输出二次质变后的灵力。 简单来说,就是先注入一万灵力开启神通,然后不断“添油”保证神通持续,以他此时的肉身强度,唐罗算了笔小账,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他根本承担不起这样的灵力损耗。 事情到了这一步就很明朗了,虽然有阴阳碾神通,可这有就跟没有一模一样,或者说,短时间内,这个技能都派不上什么用场。 而他因为身体的特异性,他特别害怕就跟突破凶境一样,自己的身体跳过灵质化肉身这一步,直接抵达王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真的可以称作是最弱的王境了,别说和圣王级强者交手,就连打个普通王境都费劲。 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若是到了王境的临界点他还没有找到其他灵质化肉身的方法,便只能用阴阳碾打熬身体了,灵力耗费就耗费一点吧,也比没有出路要强。 当然,最好的还是他能找到一种新的灵化肉身的法门,这样一来就能不用浪费灵力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面了。 …… 莲关城、清水街 就跟唐罗预料的那样,莲花酒馆的动静哪能瞒住同在一条街上的居民,唐罗刚刚离开,十三太保被全灭的消息便传遍了街头巷尾。 那群孱弱的百姓平时有多忍气吞声,此时便有多残暴,他们拿出铁铲铁锹,将莲花酒馆团团围住。 可从小在妓院里长大的年轻人早就没了将性命寄托在侥幸上的天真,他背着伍十八的尸体,悄悄地从后门溜走了。 拉扯出这样大的空间后,总算是有了逃窜的余地,而他的目的地也很明确,便是莲关城的西门。 经过伍十八几年的悉心教导,年轻人早已不是初见时营养不良的模样,大口酒大块肉的生活让他壮得就像蛮牛。 若是不背着一具尸体的话,兴许还真能被他逃出城外,可人生终归是没有如果的。 面对一群红了眼的莲关百姓,年轻人只是将伍十八的尸体系在了自己后背,握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一往无前。 一夫拚命,万夫难敌的意义是,在个体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勇气便决定了战斗的胜败。 从某种程度上讲,不是没人能够挡住这个年轻人,只是谁都不想做那个死的人,哪怕只有一人挡在前头,当年轻人的长刀砍下,可以不顾生死的扑上去,陷入包围的年轻人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可谁都没有做好这个准备,所以长街上便出现了滑稽的一幕,明明是一群人围堵年轻人,却被年轻人提着刀撵着跑,推搡之下,这力量竟然将后头跟上的人都掀了一个跟头,看起来就像年轻人一刀砍倒了数十人那样。 就这样,年轻人竟不可思议的闯过了包围,驮着尸体扬长而去。 一口气跑到了莲关城外的小林破庙中,年轻人才将伍十八的尸体放下,丢到了手中布满缺口的长刀,然后靠着墙壁坐下大口喘息。 他胸前看似眼中的刀伤,早就止血结痂了,但在刚刚突围的剧烈活动中,又再次崩开。 常年受伤的年轻人知道,若是再不处理,他便会失血过后,步了伍哥的后尘。 正当他小心地解开衣物准备包扎伤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庙门外的响动,惊然转身的同时脚尖一提将长刀提起,面向庙门时已经是长刀在手横在身前。 而年轻人也看清楚了,发出响声的是一个头戴竹笠,身着褐色袈裟,脚踩六洞罗汉鞋的高大男子,看起来,应该是云游此处的僧人。 “幸好不是追兵。” 年轻人心中长吁一口气,表情却是不变,长刀也未放下,而是朝着来人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此。” 大和尚走入庙中,于年轻人三丈外站定,将头上竹笠取下,露出一张青黑色的脸:“老衲固翰,来莲关寻一旧识。” “寻旧识?”年轻人满脸疑惑:“既然是寻旧识,大和尚来破庙作甚,往东不远便是莲关城了!” “不必了。”固翰咧嘴,露出一口白牙,轻笑道:“老衲已经找到了。” 尸和尚一边说,一边将目光投向年轻人身旁的那具伍十八的尸体。 “今日我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动他一根汗毛!” 年轻人怒声爆喝,提刀便往固翰脑门斩去,而大和尚不闪也不避,任由这一刀落下。 只听见“噹”得一声,年轻人只感觉砍上了一块生铁,整条右臂都被震麻了,却还是死死握着长刀。 大和尚被砍了一刀也不恼,只是将脑门上的长刀轻轻拨开,笑道:“小十八若是泉下有知,知道死后还有兄弟愿意为他搏命,一定很高兴。” “铛啷啷” 听到固翰的话,年轻人将刀一丢,翻身跪下,泣不成声:“大师,伍哥是被人活生生逼死的,您可要替他做主啊!” 整个莲关只知道大太保名叫伍哥,就连其余兄弟也都不知道伍哥的真名,唯有年轻人知道,因为曾经有一次,伍十八跟他提过,他姓伍名十八,在家行十八。 若是有天他遭遇什么不测,碰到有人来莲关城找十八,便让他领来人去一个地方。 年轻人那时候只以为老大在说胡话,可听到大和尚的话,年轻人知道,这大和尚就是老大要等的人! 二百六十九章:炼尸 “小十八是老衲的家人,他如今不明不白地死去,老衲自会为他讨得公道!” 固翰伸手轻轻一抬,便有罡风将年轻人托起送到一边,“你且让开,让老衲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杀我血楼密探!” 尸体是不会骗人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尸体能传达的信息,要比活人能够传达的更多。 而对于尸和尚来讲,尸体可不仅仅只是能说话而已,固翰轻轻招手,瘫软在墙边的尸体竟然站了起来,僵硬的走到他身边。 尸和尚将手放在尸体的天灵盖上,伍十八的脑中亮起绿色光芒,这些光从百汇涌出,传向了大和尚的掌心。 这诡异莫名的场景看得一旁的年轻人心惊胆战,但他却死死闭着嘴巴忍着好奇,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半晌之后,固翰感知完了伍十八遗体中的所有信息,转头朝年轻人笑道:“你倒是乖巧,不害怕么?” “不..不怕!”哪怕声音在抖,年轻人还是强撑着一口气道:“只要能为伍哥报仇,我便什么都不怕!” “好个有情有义的小娃娃。” 固翰心中暗道,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叫颜罗玉,今年十八岁。” “十八岁?你习武多久了?” “从加入太保帮后,伍哥教我筑基开始,今年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 “哦!?” 固翰眼中又是一亮,似他这般的武道大师自然知晓,一个孩子想要从无到有,将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完成,怎么也得四五年的功夫,这还是年幼筋开的情况下,十二岁开始习武的孩子虽然不算晚,但因为身体已经开始发育,反倒没有那么容易修炼道图,筑基须得耗费数倍的精力韧性,看上去,这伍十八收来的小弟,说不定还是个根骨不凡的人才呢。 想到此处,尸和尚又朝颜罗玉问道:“你是几时开始可以内视的?” 颜罗玉想了想道:“回大师的话,小人是去年腊月完成筑基,可以内视的。” 说到此处,颜罗玉脸色不禁有些黯淡,他曾经也做过自己是武学奇才的美梦,只是相比于故事中那种动不动就三两年筑基,然后修炼个五六年就登临蜕凡的天纵奇才,他修炼了整整六年,连凡境巅峰都不到,自然是没有妄想了。 可尸和尚毕竟是武道大师,看待问题的角度比年轻人更客观与通透,天纵奇才为什么总是出在世家,因为只有世家的资源配置,才能让少年从小就走在一条通往武道大门的正路上。 而百姓人家的孩子,即便有了先天道图,也无法完成筑基的,归根结底,是因为营养不够。 世家少年四五岁开始便能试着修炼先天道图,而百姓人家的孩子若是也这个年岁修炼,只会伤了根基损了元气,除非顿顿灵米灵食,不然为什么说寒门难出贵子呢,就是这个道理。 而年岁一大,筑基的难度呈几何的提升,似颜罗玉这样十二岁才开始筑基的,能五年完成都算快了,跟何况仅仅是半年修行,他的灵力已经站在了凡境的上游,如此种种无不说明,这孩子的武道天资高绝。 本想着拿完情报便离去的尸和尚顿时起了其他的心思,沉思半晌后,朝颜罗玉道:“老衲来问你,你可想继续武道修行?” 颜罗玉一听,大喜,连忙跪下道:“大师在上,弟子颜罗玉,愿意追随大师修行正法!” “慢来。”尸和尚袈裟轻轻一扬,以罡风将颜罗玉托起,淡淡道:“老衲的法门乃是同修佛魔两道,融合愿力尸煞的法门,艰深难懂,涩晦非常,即便是老衲现在,也不知路在何方,更没有传下衣钵的打算,所以不能收你为徒!” 被罡风托起的颜罗玉满脸黯然道:“是小子没有福分。” “不过,或许你可以加入血楼继续武道修行。” 固翰接着道:“小十八的腕刃技法,相信你也见过了,这只是血楼武道的冰山一角,只要你加入血楼,未来必能成为比小十八更出色的武者。” 颜罗玉一听,大喜道:“大师,这血楼在何处,我该如何拜入山门?” “天下没有白来的善意,你可要想好了。”固翰淡淡道:“拜入血楼,便意味着终生要为血楼效命,成为血楼的杀手或密探,服从楼主的命令,而只要你能完成任务,天下顶尖的秘术,最强的功法,予取予求!” “所以,想清楚了再回答,你,愿意加入血楼么?” 颜罗玉的表情一阵变换,其实在酒馆中,他就已经听出伍哥除了大太保的身份外,还有另外一个更加隐秘的身份。 可是当他一想到伍十八那神乎其神的腕刃技法,他便久久不能忘怀,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浮现腕刃在黑暗的空间中闪耀的光辉。 在年轻人粗浅的武道认知中,这便代表了武道的巅峰,只要能修成这样的技法,便是一辈子做杀手又有何妨! “我想清楚了,我要拜入血楼,修行与伍哥一样的技法!” 坚定下来的颜罗玉眼中带着狂热,毫不犹豫地答道。 “好!”固翰欣慰地点点头,再次将手覆在了伍十八的天灵盖上。 一阵黑气自尸和尚体内涌出,汇入了伍十八的尸体,在颜罗玉不敢置信的眼神中,伍十八张开了紧闭的双目,露出两颗血红色的眼珠。 尸煞入体,伍十八的尸身迅速得僵化,牙齿变得尖锐,指甲变得漆黑而修长,周身竟有白毛长出。 短短一刻钟,尸和尚固翰仅以伍十八的尸身,练出了一头六品白僵,若是被其他修行炼尸之法的武者看见,定会惊爆眼珠,可年纪轻轻的颜罗玉还不晓得,此时在他面前的,究竟是何种神技。 六品白僵已经是行尸的巅峰,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不说,剧烈的尸毒更是能威胁到蜕凡巅峰的武者。 而白僵再进一步,便能化作五品飞僵,民间称作飞天夜叉,蜕凡难敌! 二百七十章:想见 夜晚的白僵受到太阴之力的加持,神出鬼没的身法加上势大力沉伴有剧毒的黑爪,除非是一些专门修行破煞功法的武者,不然对上这头六品白僵有死无生,就连蜕凡巅峰的武者都得小心应对。 固翰将手从白僵头顶收回,又引出一点儿煞血在颜罗玉左手背画了道血符后,解释道:“血楼在北邙深山之中,以你此时的实力,路途未办便会被其他人杀死,而老衲要去为小十八报仇,也不方便带着你,所以,便用小十八的尸身,为你炼尸一具,护你周全!” “多谢大师!” 颜罗玉看了眼手背血符,朝着尸和尚感谢道。 “有些事老衲还需要嘱咐你,这白僵虽是炼尸,却是速成之物,与正法炼尸相比,有几个重大的缺陷需要注意!” 固翰伸出手指:“一是煞气不凝,气散如雾,所以要避开烈日灼烧,阳气入体,所以白天的时候,你需得将这炼尸埋于地下或是置于棺木之中,除非不得已,莫让它在白日里出来行动。所以最好白日休息,夜晚赶路!” “嗯!” “二是尸身脆弱,一具六品白僵,周身硬逾精铁不弱于普通灵甲,但这具白僵成尸时间太短,得受七七四十九日太阴淬体,才能达到正法炼尸的白僵水准,所以你得千万注意,在太阴淬体完成之前,莫让炼尸遇上强敌被坏了尸身。” “大师放心,小子一定万分小心,绝不会损坏伍哥身体!” 点点头,固翰嘱咐道:“最后一点,便是这白僵惧怕之物,你且记住,碰上镜子、桃木、鸡鸣、黑狗、糯米、酸醋,摇铃的道人,便要早早退避,绝不能让炼尸与其接触。” “镜子、桃木、鸡鸣、黑狗、糯米、酸醋,摇铃的道人。”颜罗玉轻声重复几次后,抬起头认真道:“大师,小子定会昼伏夜出,隐蔽行事,避开白僵畏惧的七物,尽快抵达血楼!” 固翰点点头,朝颜罗玉淡淡道:“接下来老衲给你画一幅北邙的血楼的地形图,你看完记下之后便烧掉,之后便尽快动身吧!” “多谢大师!”颜罗玉用力地点了点头后,又朝固翰颤声道:“还请大师一定要为伍哥报仇,他是为了我...为了我才..” “放心,老衲心中自有分数。” 固翰摆摆手打断颜罗玉的恳求的话语,将画好的地形图交到颜罗玉手上后,消失在了破庙中。 颜罗玉将地图揣在胸口,跪地朝着庙门的方向狠狠磕了三个响头,又转过身对着炼尸磕了三个后,抬起头朝炼尸认真道:“伍哥,自从大刀帮被金莲帮覆灭之后,颜罗玉便是街上最卑贱的乞儿,是因为您的出现,才让我有了尊严,找到习武的门路,在我心中,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狠狠将流出的泪珠抹去,颜罗玉又道:“伍哥,大师已经去为您报仇了,您在黄泉路上慢点儿走,用不了多久,就能撞见那个该死的恶人了!” …… 从庙里出去的尸和尚自是不知道颜罗玉正在跟炼尸煽情,别看他在庙内读完伍十八遗体的信息后表情一脸镇定,其实心中已经觉得棘手非常。 这几年,龙州最大的热闹,便是龙西惊变,突然崛起的千年世家引得人人侧目,而各大势力都在收集龙西新联盟的情报,荒古血楼自然也不例外。 唐氏当代的强者自是不用多提,这后辈的精英也是得密切关注的。 刚看完伍十八遗留的信息,固翰便能肯定,莲花酒馆中出手的年轻人,是龙西天骄,冠绝一世的唐罗。 仅是一眼便将马猴吓死的灵压,大威天龙与黑水玄蛇的虚影无不彰显此人身份。 可唐罗不应该在兰山城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莲关城,难道他也是冲着那东西来的? 固翰心中十分焦急,可他却明白,越是焦急的时候,越要沉稳冷静。 不动声色地赶回莲关城内,尸和尚在一处隐秘的荒院地下取出了伍十八这些年所收集的李家资料。 荒古血楼之所以派密探潜伏莲关城城,便是为了打探李家的情况。 这是龙州曾经的皇族,若不是千年前面对韩圣不肯退让,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李家不思进取,但凭着上古时期传承的武道,至今也能算作强族之列。 而荒古血楼的目标,便是莲关城李家的那副《五爪金龙图》,虽然传说中这幅以王级龙魂入化的拟灵铸魂宝图在李氏皇族战败那日就遗失了,但楼主却笃定,这图依旧还在莲关城李家的手里。 只是李家藏得太深,而这么多年过去,几乎所有人都忘了,李家真正的本脉功法是何物。 原本尸和尚并不着急,因为从目前的情况看,宝图依旧在李家的消息,只有荒古血楼知道,但唐罗的突然出现,却让他有些踌躇。 传闻龙西那位盟主多智近妖,若是他也推算出,宝图还在李家的手上,要与血楼进行争夺,这可该如何是好? 所以为今之计,他须得尽快找到唐罗,探明对方出现在莲关城的来意才是! 除了这件事外,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便是荒古血楼的常客名单。 从地上转入地下,意味着荒古血楼流失了大半的客户,而现在尸和尚、骨道人两位护法要做的,便是找到新的客源。 再没有比天赋纵横又资源有限的客户更好的人选了,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唐罗,一直处在荒古血楼想要搭线的最上沿。 因为荒古血楼有的,正是唐罗眼下,最需要的! 世人皆道尸和尚宿命通修为天下少有,却不知宿命通修为高深后,占卜算卦亦是一绝。 从怀中取出三枚铜钱与一只龟甲,身穿袈裟的大和尚开始了卜算摇卦,六次之后,卦位,正北! 尸和尚睁开双眼,将龟甲铜钱入怀,乘风而起,化作一道黑光,往北方掠去。 三百里后,固翰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龙西天骄。 二百七十一章:正、邪 感受到那股极速靠近的强横气息,唐罗扭头望去,一道黑光由远及近,速度惊人地掠至自己身前。 黑光散去,露出那位面色青黑犹如炼尸的和尚固翰,他立于虚空,双手合十向唐罗行了一礼,笑道:“刚刚,和尚卜了一卦,卦上说方位正北,将有贵人,御空而来,果不其然,老衲固翰,见过龙西天骄。” “找我?”唐罗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望着大和尚,歪了歪脑袋疑惑道:“不知大师有何贵干?” 固翰和尚笑眯眯道:“无他,想与天骄做一笔生意!” “如今荒古血楼被督天王巡追得满世界跑,还有心思做生意?” 唐罗咧嘴笑道:“龙西联盟可是督天王巡承认的正经势力,你就不怕我向督天王巡报告么?” “如此,对天骄乃至龙西联盟又有什么好处呢。” 固翰面不改色,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即便是龙西联盟帮着督天王巡捉到了和尚,吝啬的圣地鹰犬了不得也就给几句口头嘉奖,而为了点虚名对上荒古血楼,相信没有哪个势力会愚蠢到这种地步。” “嘛,说的也是。”唐罗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后,又不解道:“就算我不去举报你,也犯不上和你做生意吧,毕竟和通缉犯搅在一起,要是被督天王巡怀疑上,我龙西唐氏可不如血楼这般轻巧易避啊。” “唐天骄太谦虚了。”固翰摆摆手,若无其事道:“唐氏虽然在龙西如日中天,却也没有被血楼看在眼里,这场生意,并不是血楼与龙西联盟谈,而是和尚与天骄谈,天骄可知,荒古血楼为何会被督天王巡通缉?” 世上很多真相,都是被沙砾淹没的,而这些沙砾,便是胜利者希望你能看见的信息,毕竟任谁都希望自己得胜的形象是光辉的,是体面的。 所有情报机构都知道,督天王巡与荒古血楼的恩怨,起于尸和尚固翰,骨道人幽丰两位天级杀手刺杀巡天使,一位安氏的凶境巅峰,几乎宗师在望的强者,由此接下不解之仇。 但这里面有太多的蹊跷,虽然荒古血楼是个杀手组织,但它的主营项目却是搜古掘墓,买卖点儿见不得人的赃物,交换些宗门禁传的秘法,以此壮大。 你说这样一个组织,该是犯了一个什么蠢,才会悍然截杀一位巡天使,还是最强圣地安氏的族人。 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蹊跷,但谁都装作不知道,而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尸和尚就会如是说出么? 唐罗十分怀疑,所以他面无表情,就连抱胸的双手也没有放下,只是淡淡道:“愿闻其详。” “荒古血楼,自建楼以来,便是秉承着秘术共享,大开武禁的原则,这也是人族能够武道大昌的根本原因!” 固翰脸上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唐天骄应该也发现了,武道修行到了后期,每个人的需求都是不一样的,秘法不一样,道路不一样,就算是同宗同源的功法,两个不同的人修,结果也是大相径庭!” “而即便是宗门的资源也是有限的,一旦弟子需要特定的资源与秘术,除非是底蕴极深,天赋极高者,不然只能苦苦等待序列,有时候即便等到了序列,宗门也不一定能完成足额的资源配比。” “所以,很多宗派弟子不是不能更进一步,只是被资源限制了,而不得不停滞下来,这难道不是最大的浪费么!?” 尸和尚讲得情真意切,唐罗倒是兴致阑珊,淡淡道:“非得走一条前人没走过的路才是不浪费么?宗门之所以是宗门,圣地之所以是圣地,便是因为先贤前辈从千万条路中犯了不知道多少才找到了一条正确的路。” “我想,如果这些弟子是要沿着正统的路子走,宗门应该不会有拿不出的资源,可非要另辟蹊径,那宗门怀着实验性的心态,逐批投放资源有什么问题吗?” “实验也是要讲回报的,为一个“天才”的想法买单,你可知道要花多少资源、时间?” 伸手指了指固翰,唐罗接着道:“若真是天纵奇才,这条路上需要的资源,请你自己去搞,何必仰仗他人;若你不是,资源给了也是浪费,你要是宗门,你愿意这么给吗?还真以为宗派的资源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最后真的成功了,真的找到另一条出路,你确定这条路就能比现有的路更优越吗?宗派圣地谁没个研究机构,武道宗师带着几十上百个武道大师日以继夜的研究成果,还不如一个弟子的胡思乱想?” “你是在和我,搞笑吗?” 世上再没什么比怼人更爽的了,唐罗因为包办婚姻产生的烦躁在怼完固翰后消散一空,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而尸和尚的脸色已经黑的如同锅底一般,他原先以为,似唐罗这般年岁的少年,总是有着抨击权贵,质疑权威的热情,所以才选择这样一个切入点进行谈话,却不想唐罗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竟比自己想象中的成熟太多,让自己陷入了谈话的被动。 原先想好的引语统统作废不说,还得挽回自己刚刚偏激想法的形象。 尸和尚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轻笑道:“唐天骄说的,是武道正理,可这些弟子天马行空的想法,总得有人帮他们实现才行,所以荒古血楼便应运而生了。” “我们向这些宗派弟子提供他们需要的资源,而他们用宗门功法、秘术进行交换,不管是秘术、神通、功法、灵兵、兽魂、道玉。只要对方能够说出来,我们便能提供,互通有无!” “到了后头,荒古血楼更是成为了这些常客交换秘术、神通与资源的地方,很多宗派原先不起眼的弟子,都已经成为了宗派的长老甚至主事!” 说到此处,固翰将得意的眼光投向唐罗,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将意思表达的足够清楚了。 二百七十二章:鬼佛道(感谢YellowTail的宗师打赏~) 只要不是傻瓜,听完固翰的话都已经明白,荒古血楼坐拥无数宗派的秘术与功法,而且,那些曾经依靠血楼交换而成长起来的宗派武者,已经成了血楼最大的支持者,毕竟世上,从来不缺吃里扒外的家伙。 从徐圣将《灵力解析》刻在天南丰碑之后,地级以下的功法,便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就连那些秘术、神通,只要懂得修行之法,都能以灵力解析法反推出来,宗派的加密只能防住外贼,哪里拦得住内鬼。 而荒古血楼最聪明的,便是打着交换的旗号,换言之,每成交一笔,荒古血楼都能获得两部秘术,而两个吃里扒外的弟子,一人能获得一部。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用宗派的心血换取自己的利益吗,他们当然知道,但人总是这样。 跟自己没有利害关系的时候,话总是可以说的冠冕堂皇,道理更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可但凡与自己产生了一点儿利益纠葛,他们就会变了一副嘴脸,先前的话有多义正言辞,之后的手段便有多肮脏卑劣。 但这种事,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可以想象,一旦荒古血楼的常客名单暴露,会有多少已经身居高位的宗派弟子遭殃。 难怪督天王巡这样厉害都查不到荒古血楼的隐秘处,说不定督天王巡里头不少巡察使,都是这楼里的常客呢! “创立荒古血楼的人,还真是个人才。”唐罗感叹道:“打着共享的旗号,吸食着宗派的骨血,难怪要被督天王巡清缴。” “唐天骄果然聪慧过人,一点就透!”固翰点点头道:“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天骄小叙,探讨一番武道?” “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 唐罗摇摇头,上下打量了固翰几眼后摇头叹道:“佛魔双修的法门,以佛法锻骨修成不坏金身,再用尸煞淬体融合愿力想要破开炼尸桎梏,若是大师成功将两者融合,修成个鬼佛或是尸佛,或许真能载入禅宗史册,但这全得看大师造化。” “小子只是个修为浅薄的体术宗师,走得也是没什么惊喜的锻体之路,实在无法跟上大师的奇思妙想,即便勉强讨论,也是鸡同鸭讲,没什么意思。” 固翰听到唐罗的话,先是升起一阵黯然,而后却又亮起明光,他因为修行尸煞法门而被逐出佛国,成为了禅宗弃徒,世人只看到他的尸身,却无人看见他的佛骨。 那青黑贩毒的炼尸之下,流淌的却是正统的禅宗愿力,阿罗汉真经! 禅宗修佛数千年,已将愿力一道精研至极致,却还没有任何佛陀出现,即便是四方佛主,也不过完成了菩萨观想。 佛陀果位是每个禅宗弟子心中的执念,自小在山门长大的固翰也不例外,而他曾多次提出,禅宗之所以无法证道佛陀,是因为愿力属性太过排它,却也因为人轻言微而被师长呵斥。 可固翰就是这样认为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佛力这种属性与顽固的尸煞尤为相似,若是两者同修,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在固翰心中越来越强,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忍耐不住煎熬的他开始尝试修行尸魔功法与阿罗汉真经的融合。 外死内生,魔皮佛骨,固翰竟真的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魔佛之路。 自被逐出山门以来,世人皆道尸和尚已经堕入魔道,可谁人知道,他依旧保持了所有在山门修行时的习惯,五堂课日日不落。 金身修为更是远超罗汉同济,几乎达到了永驻阿罗汉的水准,而盛传他被尸煞冲昏了心智,更是胡说八道,佛骨中流淌的,都是最纯真的禅宗愿力,有这些佛力加身,他又怎么可能被尸煞侵蚀! 这么多年来,唐罗还是第一个,道出他内有佛骨的人,所以他看唐罗的眼神,格外的亲近。 人生在世,知己难求,特别是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几乎很难找到有共同语言的朋友,却不想在莲关外,遇见一个真正懂自己的人。 固翰感叹道:“传闻中,唐天骄是龙西联盟最年轻的武道大师,贫僧一直以为,那只是无知百姓的吹捧,今日得见,才明白盛名之下,果无虚士!仅凭一眼便能判定和尚根脚,唐天骄的眼光,可比一些宗派的武道大师还要毒辣啊!” “大师谬赞了。” “自从被督天王巡盯上之后,贫僧已经很少有这样高兴的日子了,不知天骄可有什么秘术、神通的需求,尽管提出,只要血楼有的,老衲都能替唐天骄找来!” 固翰豪气干云地挥挥手,唐罗却是连连摇头:“大师太客气了,体术修行花的是笨功夫,本脉的拳掌都没修好,不敢贪多,就此别过!” 倒不是唐罗真的那么清高,只是荒古血楼的身份实在敏感,他要的大小如意,起码地址是明确的,若为了贪图这点方便与固翰达成合议,后头的纰漏根本补都补不回来。 唐氏真正的秘密若是此时暴露了,可就是灭族之祸,这点儿轻重,还是应该知道的! 而固翰也想不到唐罗竟然会如此果断的拒绝自己,只能遗憾道:“既然唐天骄如此坚决,贫僧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枚古钱,抛向唐罗道:“若是天骄日后有什么功法秘术上的需要,只管带着这枚钱币去北邙珉城,将此币交给姬氏,他们知道如何找到贫僧!” 本想拒绝的唐罗在听到“姬氏”二字后,生生将“不用了”咽下,将古币收进袖袋,强自镇定道:“既然如此,便谢过大师了,告辞!” “天骄客气了!” …… 听从尸和尚的教导,颜罗玉一直在破庙中忍着饥饿撑到晚上,乘着等待的时间,他还利用破庙的供台与牌匾,做了一副简单的棺材。 六品白僵力大无穷几乎媲美驮兽,而在太阴之力的滋养下,一般的损耗几乎不会疲惫。 颜罗玉让白僵扛着棺材,自己则是坐在棺材里头,一路向北。 二百七十三章:五衣教 在六品白僵的庇护和固翰的嘱咐之下,颜罗玉有惊无险地进入了北邙地界,可刚入北邙不久,他便感受到了这方土地与龙州最大的不同。 北邙,太乱了! 或许是民风太过彪悍又蒙昧的缘故,居住在北邙的人几乎没有建城的概念,因为这儿大多都是丘陵山川,更有无数瘴气毒沼,大大缩减了人的可活动范围。 而物资丰富的雨林也从来不缺食物,这让沿泽而居的人们更没有了出去走走的欲望,所以北邙多寨而少城,几乎每座大川中都有几十上百座族寨。 可万事万物的道理,总是遵循一个简单的规律,就是数量一旦多了,便会出现祸事。 即便是野生资源丰富的北邙群山,也经不起人类无休止的数量扩张,随着人类数量的增加,原本资源丰富的北邙,终于承受不住了,由此,部族与部族之间的战争就开始了。 为了粮食,为了水源,为了繁衍,为了生存! 文明越蒙昧的地方,战争的手段便越残忍,北邙终于成了别人口中谈之色变的蛮荒之地,而瘴气毒虫遍布,猛兽灵禽盘踞的热带雨林更是成了这片蛮荒之地的天然屏障,将它和文明世家几乎隔绝开来。 除了北邙的几座城市与外族有所通商之外,北邙绝大部分部族过得都是与世隔绝的生活。 世间任何文明道德,都是在物质基础上孕育出来的,似北邙这样的贫瘠之地,文明闪光的地方,或许只有那几座城市,还有宗门所在的神山,可这一切,丝毫不改变外人对北邙蛮荒之地的印象。 颜罗玉进入北邙后,连一条像路的地方都找不到,若不是六品白僵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他在这蛮荒之地根本寸步难行。 可好运不可能总是相伴,在深入北邙数百里的地方,他终是遇上了一伙儿衣着简陋却面貌凶狠的年轻原住民。 望着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颜罗玉只能先下手为强,控制白僵将他们统统杀死,然后逃之夭夭。 换做别的地方,他这样的做法并不会留下什么手尾,但他根本想不到,蛮荒之地的部族有多团结,任何村寨都会在傍晚点卯,确定部族中所有的族人都到期了,才开始吃饭,如果有一人没到期,便会全村出动去找人。 每个部族的狩猎区域都是固定的,当发现几个族人被杀死之后,整个部族倾巢而出,开始对颜罗玉进行追踪。 白僵虽然力大无穷,履山川如平底,但扛着棺木加上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终归是会留下痕迹的,部族的强人们便循着这个痕迹,开始追踪颜罗玉的脚步,终于在一条大河之滨相遇。 数十人连句话都没有,就对扛着棺木的白僵进行偷袭,好在白僵皮糙肉厚,加上这些天的太阴淬体才没有被打碎,而躲在棺材中的颜罗玉也发现了敌袭,控制白僵与这些人战在一起。 可僵尸终究是死物,不如武者灵活,被打得节节败退,就在颜罗玉心生绝望的时候,数道翠色的灵技席卷整片河岸,强烈的绿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待他再次恢复视力,那些追杀他的强人已经被统统杀死。 一伙青色长衫上绣着狼图、森蚺的武者已经来到近前,并将炼尸团团围住,白僵想要突围,却被一道道青绿色的灵技砸回远处,吃痛之下发出嚎叫。 走了伙豺狗却来了群恶狼,颜罗玉认命地从棺材中翻身而出,朝众人大喝道:“住手!” 为首一名中年壮汉刚刚就在奇怪,为何这会出现一句六品的白僵,此时看到颜罗玉恍然大悟。 转过身的壮汉上下打量了颜罗玉一阵后,开口笑道:“年纪轻轻便能御使六品白僵,这般修为放在哪都称得上俊杰,不知公子缘何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之中啊!?” “各位好汉!”强忍着内心恐惧,颜罗玉朝壮汉一拱手道:“我家逢巨变,不得已才来北邙投奔亲族,如若今日诸位能够放颜某过去,来历必有回报!” 颜罗玉的本意是想借着炼尸的误会,让胸前绣着熊罴图案的壮汉以为自己大有来头而投鼠忌器,却不想激怒了他身边的几个手下。 壮汉身旁一个年轻男子指着颜罗玉的鼻子就喝骂道:“呔!混小子,可知你面前的人物是谁,竟然如此无礼,还不跪下!” 这一生爆喝有如雷声炸响在颜罗玉耳边,震得他脑袋嗡嗡的,就连想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壮汉则是转头拍了拍手下的肩膀道:“外来之人不知道圣教情有可原,又何必计较。” “哼,大哥就是太仁厚了,要我说,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干脆弄死算了!” 站在壮汉身边的另一个男子抱着胸,朝着脸色煞白的颜罗玉道:“小子你听好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五衣教,北方青水旗,蛇牙山七品都统,童大力。还不速速过来见礼!” 回过神来的颜罗玉脸色煞白,赶忙朝着童大力与他身旁两人行礼道:“颜罗玉见过童都统还有两位大人!” “算你识相!”那胸前绣着森蚺的男子又道:“今日遇见圣教行猎算是你的造化,你不是家道中落无处可去么,干脆投了圣教,如何?” 颜罗玉怎么也没想到,初次见面的这伙人竟然会发出这样的邀请,他本想拒绝,但看着站在童大力身旁面色不善的两人,那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呐呐道:“小子才疏学浅,况且身负家学,此时转修贵教神功,恐怕来不及了...” “呵,这些不用你操心!”那胸前绣着森蚺的男子又道:“我圣教武学与外头那种需要十年数十年苦修的垃圾武学岂能相提并论,只消你加入本教受洗,获得神符认可,便能施展圣教绝学!” 伸手指了指是身后那群围着炼尸的武者,男人又道:“当初老子劝说这些小子加入圣教的时候,他们与你的表情一样,心中害怕又不敢直说,可现在再问问,还有谁想退出圣教的吗!?” 二百七十四章:玄机宗 颜罗玉终归还是收敛炼尸随着童大力等人走了,不是因为他真信了童鹿的鬼话,而是他根本毫无选择。 刚刚青色灵技席卷河岸的威势他也已经看到了,对于这群暴徒,即便炼尸在侧,也不能给他一点儿安全感,还不如虚与委蛇伺机而动。 而这一路上,他也旁敲侧击,探听到了三人的来历。 原来,这五衣教蛇牙山一支,便是由童大力、童鹿、童虎三兄弟拉扯起的山头,就连这些兄弟都是这几个月刚刚收拢起来的。 对于这些话,除了三兄弟的信息外,颜罗玉是一个字都不肯相信的。 身后那群胸前绣着狼头的武者,大多都是凡境的武者,可刚刚席卷河岸的灵技,却拥有凡境武者望尘莫及的威能,虽然他不是什么武道研究人员,但他也明白刚刚那定是合击无疑,而要修行合击技有几多不易,他却是比别人更加清楚。 因为他在筑基的时候,伍哥便带着另外几个太保想要捣鼓出一套合击,可等他筑基都完成了,可哥哥们那套合击却始终没有完成,听那些说书的讲,合击是古圣先贤最伟大的创造,也是人类可以战胜妖兽的根本,这样困难的技法,要说五衣教能在几个月的时间里便让人修成,那可真是把人当傻子了。 只是当着童家三兄弟的面,颜罗玉可不会将这态度表现出来,反而装作心向往之的模样。 在他心中,这些人若不是仗着合击之利,伍哥一人便能尽数屠尽! …… 来到北邙的唐罗,迷路了!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武道发展到今日,还会有北邙这样的蛮荒之地存在了。 作为一个能够御空而起的凶境武者,他一直以为,北邙的天险毒瘴,对他形同虚设,可当他真的抵达北邙,才发觉自己错了。 这毒瘴从山中大泽升起,氤氲而上,致使整个北邙上空飘荡的,不是黑云就是绿云,层层叠叠,厚如棉絮,遮蔽了所有的视线,即便是他,能见度也是极低。 而当他落到云层无法遮蔽的低空,却又被层峦叠嶂的大川屏蔽视线,在无数的山峦中穿行,不一会儿便会失去所有方向感。 唐罗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错路了,此时他的心中很是后悔,因为唐氏每年都会派商队前往玄机宗采购,所以他们有一副非常精确的路线图,可他以为自己根本不需要,而在来路上的城关中,也有不少售卖标注北邙几座大城路线图的所在,可他也没有动念。 这下好了,自诩将北邙的地貌记了个大概的唐罗正式在山中迷路了,但要他回头去买地图,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么丢脸的事,罗老板是绝不会做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堂堂凶境巅峰的强者,还能一直迷路不成!? 作为一个博览群书的好青年,最终唐罗还是想到了确定方位的办法,就是就是升至及极高极高的天穹,根据日月星辰的位置,确定自己的方位。 这样一来,总算是分清了东南西北,就这样,他磕磕绊绊地朝着玄机宗的方向,踽踽独行,坚强而勇敢! 再一次根据星象确定自己方位后,唐罗微微调整了下方向,朝着玄机宗所在的位置,靠近。 在经过十数日不眠不休地跋涉后,倔强的龙西天骄终于来到了太玄神山! 当看到那标志性的七十二座险峰后,唐罗长吁一口气,飘然落在玄机宗外围,天门山外。 所谓天门,便是穴场水流的入口处,所谓入山寻水口……凡水来处谓之天门,若来不见源流谓之天门开。 古语有云:水口一山如虎卧、回头不许众人过。高昂切断水难流,此物名为神仙座。 玄机宗的外山门,便是这样的神仙座,自涛涛的岷江水中,以无上神力将一座大山斩成两半,开出的水口天门。 大山巅顶,有无数云雾雷电盘踞,充满着天地伟岸的神力与神秘感,而在山眉处还有山石链接似断未断,粗大的石柱上刻有玄机宗三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 再往下看,被切做山门的大山两壁,也有刻字,左书金炉承道诀,右刻玉碟弄玄机,短短十个字,道尽玄机宗的底蕴传承。 仅是远远站在太玄神山之外,唐罗便能感受到玄机宗那不怒自威的气息,想想千年前,玄机宗老祖横断大江,一剑断山以做宗派门庭,这是何等伟岸的气魄。 为表尊敬,唐罗落在了山门之外,踏着天门外的石阶,拾阶而上。 所谓道衍四九,遁去其一。 天门山道每一段皆由四十九阶组成,在走过六十四段之后,唐罗终于来到了玄机宗天门之外! 而在玄机宗外门里,正在闭目养神的门官将手轻轻在玉碟上摸了摸,朝着身旁的童子道:“有客到,去山门口接人!” 长着红扑扑小脸的童子点点头,出了门便爬到了一只大白鹤身上,慵懒的白鹤扑棱两下翅膀,便乘风而起,朝着天门外飞去。 站在玄机宗天门外的唐罗并不焦急进去,而是好整以暇的感受着玄机宗先贤在天门山千年时光留下的痕迹。 旁人只能看到的伟岸玄奇,在唐罗眼中却是另一番面貌,这座天门可不光是玄机宗的门脸,更是一座玄奇的阵法。 每一寸石壁上,都刻有符师手绘的灵纹,若是擅创,便获激活这座护山大阵,那氤氲流转的祥云便会化作紫霄雷霆,重创无礼恶客。 世人皆道鬼门关凶险,却不知登天更难,玄机宗前辈花了大力气打造的天门,可不是为了气派和好看而已! 作为一名武道大师,虽然唐罗并不修符术,却也能够看出这些灵纹的不凡,每一道符文,都代表了其主人对符道的理解,更能表达其主人对山门的爱护。 所以即便千年过去,这玄机宗天门依旧完好如初,就像昨日刚刚被斩开的模样,就连一些碎岩的棱角,都没有被雨打风吹磨灭,真是太妙了! 当唐罗沉浸在天门中不可自拔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子趴在大白鹤上,朝着他怯生生道:“先生,师父让我请您进去。” 二百七十五章:客来峰 转头望去,一只慵懒而神骏的仙鹤背上,坐着个模约七八岁大的小娃娃,一张笑脸被冻得红扑扑的,鼻下还有一点儿涕水的痕迹,此时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果然,不管什么物种,小时候都是很可爱的,跟着童子坐下的仙鹤前往玄机宗外门的主峰,还未到山上,便听到嘈杂声一片,喧闹的就像个菜市,哪有世外天宗的模样。 待得仙鹤领着他降到云台后,童子翻身下来,朝着唐罗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指了指山巅的建筑群道:“先生第一次来玄机宗,有些规矩还是得了解一下才好。” “小师傅请说。” “太玄神山七十二峰,本宗对外开放的只有这座客来峰与玉碟峰,这座客来峰便是本宗对外交易的所在,无论先生是想买丹药、灵器、技术或是其他,都可以在这儿完成,本宗内门共有三十六峰,其中二十五峰都有门户在客来峰上,先生多走走,多逛逛,总能找到自己需要之物,而价格方面,本宗不收普通的神药宝草,也不收金银货币,都是以稀有材料进行交易。” “如果先生碰到想要的东西却恰巧没有对应的稀有资源,或许可以去玉蝶峰看看,那儿的任武堂中,会有对应的信息,按照信息先生便能找到兑换所需要的材料,当然,先生也可以出价售于本宗,价格可以与需要材料的道长商谈,双方合议即可。” 小童子流利地将玄机宗外门双峰的介绍说完后,又朝唐罗行了一个道礼:“祝先生能够寻到自己心仪之物,小道告辞了。” 做完自己工作的小童子乘着仙鹤离去,而唐罗则是转身走进了客来峰的深处,那一片建筑群中。 行走在鳞次栉比的坊市中,那感觉就像是走进后世某个特别大型的展会或是商场,《天台峰制剑所》、《回雁峰灵甲门》、《双石峰灵丹房》、《古岳峰玄玉房》、《朝阳峰战具坊》...仅看门牌便跟判断出里头售卖的是什么。 而比楼宇更多的,则是玄机宗的客户,很难想象,身处北邙深处的玄机宗,哪来这样夸张的客源,身处客来峰的他就像身处闹市之中,而且出现在眼前的所有武者,最低都是蜕凡巅峰的程度,绝大部分,都是凶境的存在。 每每擦肩而过,便能问道一股浓浓的世家气味,左顾右望,每间门户中,多的有十几个世家代表相争不下,少的也有三五个,每个来到玄机宗的武者都有自己明确的目标,一路走下来,闲逛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其实他也是有着自己明确的目标的,可是他晃来晃去,都没有看到注有功法神通字样的商铺,自然也无法驻足停步,只能这样走马观花的晃荡一圈。 在走完百余间客来峰的商铺后,唐罗很绝望的发现,想在这售卖物资的地方有什么收获是不可能了,正巧,一位世家代表带着子侄有说有笑的从《古岳峰玄玉房》走出来。 “这位前辈请留步。” 唐罗的突然出声吓了对方一跳,摆开架势拉开安全距离后,高大英武,五官方正的世家代表朝唐罗冷冷问道:“阁下是何人,为何拦住李某去路!?” “前辈不要误会。” 唐罗摊开双手,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道:“小子只是想问个路,请问玉蝶峰怎么走?” 那世家代表听到唐罗的话,警惕的神色还未放缓,抬手指了指南边道:“玉碟峰便在客来峰南面。” “如此,便多谢前辈了。” 问完路的唐罗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南边走去,而那世家代表一直等到唐罗走远后,才长吁了一口气。 跟在世家代表边上的年轻人看到自己心中的榜样摆出这样露怯的表情,不满道:“二叔,那不过是个年轻人,您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他可不是什么年轻人!” 李敬看着远去的唐罗,横了眼自己的外甥道:“适才虽然与你说说笑笑出来,却没有放松警惕,可这年轻人却跟幽灵一样出现在身前,再以神魂锁身,却如石沉大海一般音讯全无,这般的修为,可不是他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 “骗..骗人的吧!”年轻人不敢置信道:“那人看上去,才二十来岁啊!” “年轻人还是阅历太少!”李敬煞有其事道:“日后行走天下千万记得,莫要以貌取人。要知道一些修行多年的老怪物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乔装成年轻人扮猪吃虎,不知多少人栽在这种事上,你可别步了后尘!” 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老怪物的唐罗在获得指点后,顺利来到了玉蝶峰上。 如果说客来峰是热闹的话,那么玉蝶峰便是吵闹了,整座玉蝶峰上只有一座好似宫殿一般的建筑,走入其中,便好似走进了鸡笼一般,喧闹无比,每个人七嘴八舌的声音汇聚成音浪,震得人脑壳生疼。 宫殿分为六层,仅是第一层就占了整座建筑三分之一的空间,数十块丈余宽高的晶壁被吊在半空中,上头有无数信息,且一直在变动。 每一块晶壁下头,都有一间静室,能够看到数百名武者便在这些静室外头排队,陆续的进入静室。 而所有从静室出来的武者,都会拿着一张单子,然后从两侧的回廊上楼,而每当有人拿着单子离开,有时候那晶壁上的某一条任务信息就会变动,而有些则是不变。 “这玄机宗,有点儿意思啊。” 这还是唐罗第一次,见到这样文明程度的设计,让他大感有趣,也不着急挤入人群,而是仔细观察着那些晶壁上的任务。 “大乘灵蛇胆、北邙龙婆雨林、玄级、双石峰。” “护魂沙、北境荒丘、黄级、古岳峰。” “闇炎琉璃、北邙全境、玄级、朝阳峰。” “玄冥彼岸花、无尽之海、地级、玄机宗。” 看了一阵,唐罗大概理解了晶壁上所显示的任务,只是他有些奇怪,为何这些任务只有内容,却没有标注奖励。 二百七十六章:玉碟峰 既然不知道,就去问问知道的人呗,唐罗特别干脆的找了一个人特少的静室,在一群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下,直接推门而入。 与大殿里头的喧闹不同,一入静室就仿佛来到另外一个清静的世界,可还不等唐罗坐下,那坐在静室内的年轻道人便不耐烦道:“诶,我说你,不识字的吗?看看晶壁上的字再进房,我这全是地级的任务,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凑什么热闹,赶紧出去出去!” “这样啊?道长先别急着赶人啊!” 唐罗愣了愣,和声问道:“其实我就是有点儿疑惑,想知道为什么晶壁上只有任务,却没有任务奖励啊?” 年轻道人看了唐罗一眼,解释道:“具体的奖励,你得接了任务以后去和发布任务的道长谈,通常来说任务的级别越高,奖励就越大,你是第一次来玄机宗吗?” “是啊!”唐罗点点头,又问道:“那么请问道长,如果我想要一部外道神通作为奖励,大概得接什么级别的任务啊?” “你这年轻人问题怎么这么多?” 年轻道长老气横秋的指责了一句,却还是解释道:“那得看你想要的神通是什么级别的了,如果是黄级的神通,接玄级的任务;玄级的神通,便要接地级的任务,当然,这也不是绝对,比如有些特别困难的玄级任务,你跟发布任务的道长好好谈,大概也能要部秘术下来!” “这样啊!” 唐罗想了想,又朝年青道人问道:“那接地级任务有什么要求吗?” 经过刚刚的观察,他大概能够得出玄机宗发布任务的规律,有些任务看似简单,却极耗经历,有些任务看似凶险,其实只要实力坚强,反而简单又方便。 地级任务中就不乏这样看似凶险却简单方便的存在,给玄机宗打次短工就能拿到大小如意的秘法,然后找个深山闭关,这样想起来,倒也是挺划算的。 可是年轻道人在听完唐罗的问题后,非但没有回答,反倒是不满的横了他一眼,警告道:“还没完了是吗?我可告诉你啊,没有凶境的修为,地级的任务碰都别碰,十死无生。就算是一般的世家,接取地级任务也是九死一生,你看到屋外头徘徊的那些人没有,其中不少都是自命不凡的北邙武者,有的甚至是一族领袖,他们都不敢来我这儿,所以,我劝你不要自讨没趣,好好回去修炼一番,等到以后实力强了,才考虑接取地级任务吧!” “额....”唐罗无奈地耸耸肩道:“其实,我实力蛮强的,不如你和我说说,那个峰上神通比较多呗,我接个任务就走。” “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年青道人不满道:“说了地级任务得凶...” 灵压一放即收,凶境的气魄震得年青道人瞠目结舌,唐罗笑道:“道长你看,我应该是符合接取地级任务的标准的,您就和我说说,哪个地级任务比较适合我呗?” 年轻道人咽了口唾沫,朝着唐罗颤声问道:“你..你多大了?” “二十了。” 唐罗咧嘴笑道。 “你是唐罗!!” 年轻道人就跟见了鬼一样,尖叫着站了起来,指着唐罗再次确认道:“你就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凶境武者,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对不对!?” “额...是我没错。” 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夸奖,唐罗很是不适应道:“你知道我?” “宗派弟子,有谁不知道您?” 年青道人此刻仿佛换了一个人,浑身洋溢着热情道:“自从龙州武道大会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在猜测,当您在龙西修行陷入瓶颈后,您会去哪儿游历,很多人都说会去元洲或是中州,谁能想到您竟然来了北邙,这可真是太好了!诶!?不对啊,前些日子不是听说你要和玄月剑尊家的三小姐成婚吗,您不在龙西,怎么跑到北邙来了?” 谁能知道玄机宗都有自己的小迷弟,还是个这样八卦的小迷弟,摸了摸鼻子,唐罗有些心虚道:“呵呵...还是先谈任务,先谈任务,请问道长,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地级任务啊?” “天骄何用这么客气,我是龙门山第二十六代“崇”字辈的弟子,天骄叫我崇心就好!” 说着,名叫崇心的年青道人翻开桌上那本巨大的录书道:“我这就给天骄找下,看看有什么简单又方便的任务!” 这态度比之刚才可谓天上地下,看得唐罗一阵失笑,只能客气道:“那就麻烦崇心道长了!” 地级任务,哪有简单又方便的,玄机宗七十二峰,各峰皆有专攻的术业,星罗万象无所不包。 这玉碟峰说白了,就是将整个天下世家和武者当成玄机宗的工人,他们出点儿工钱,让这些武者替他们脏活累活办了。 哪怕第一次来玄机宗,唐罗也大概能够看出玄机宗屹立千年不倒的经营模式。 客来峰是收购原材料的地方,比如世家拿出十万斤的矿产,换上百十套黄级灵甲。 或是千枚的魂玉,换上几十块玄机玉,亦或是万余株神药宝草,换上几百粒丹药。 因为玄机宗的存在,世家得以享受到跟宗派一样的资源,比如丹药、灵甲、战具甚至护山大阵这样的东西。 但同样的,世家付出的,则是矿山数年甚至十数年的收益,而这些资源交给玄机宗之后,不出几年又会变成新的物件,来交换某个世家通过几年甚至十几年积累的资源。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发明家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玄机宗七十二峰上的这群道人。 就在唐罗胡思乱想的时候,崇心整理出了几张任务单,“天骄,您说是想换神通秘法没错吧?太玄神山内门三十六峰中,以潜圣峰、紫云峰、集贤峰还有九女峰的武道研究最深,神通秘术最多,这是这几座山峰的任务,您看看接取哪一个?” “多谢崇心道长了。” 唐罗笑着接过年青道人递来的几张任务单,细细的参详。 二百七十七章:五衣教的传说 看见崇心道人选出的第一张任务单,唐罗就有些发懵。 「寻找异火:浑天阳炎,地点未知,地级,潜圣峰。」 作为擅长制器炼丹的道门,玄机宗内门的道长们对异火、灵火这种天地灵物的需求从没有停止过,但寻找这种东西,真的太看运气了,虽然异火出世惊天动地,可抢夺的过程却十分惨烈。 如果今天玄机宗只是随便要一种异火的话,以唐罗此时的实力,倒是可以学学萧族长的方法,可要命的是对方指明要求“浑天阳炎”鬼知道这种异火会在哪儿出现,只要脑子坏了才会接这个任务。 将第一张任务单拨开,唐罗看向第二张。 「一桶千年级不老泉水,绯红之海南部、地级、紫云峰。」 看到绯红之海四个字,唐罗便将第二张任务单拨开,表情平静的扫向第三张。 「造化金蝉幼虫,珉山深处地底,地级,九女峰。」 有种几十年才从地底冒头一次的蝉妖,被称作造化金蝉,这个名字是岷山的采药人给取得,意思是,一生能够见到一次金蝉便是大造化,传说它甚至能改变一个人对待生命的看法。 接下这个任务,相当于,用尽此生所有的运气,去给玄机宗抓条虫! 默默将这张任务单放到一边,在崇心道人有些心虚的表情下,唐罗望向最后一张。 「抓捕五衣教血狮大宗,北邙全境,地级,集贤峰。」 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江湖上能有外号的,都是了不得的人,而能独立建立教袍,称作大宗或教宗的,更是妥妥的凶境以上修为,你说打死一个教派之主,唐罗倒是有点儿经验,活捉这种事情,没有数倍以上的战力差,都不要想做到。 十分无语地将最后一张任务单放到桌面上,唐罗揉了揉发胀的鼻梁骨,无奈道:“崇心道长,这些任务,难度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 “嘿..嘿嘿。”年轻的崇心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安慰道:“地级任务确实比较困难,可要向本宗求取玄级神通秘术,眼下就只有这个办法了。” “行吧。”唐罗摇摇头,将四张任务单中唯一一张短时间有可能做到的抽了出来,放在崇心道人面前道:“就这个任务吧,请崇心道长介绍下,这个五衣教是个什么来路,也好让我有些心理准备?” “好嘞!” 就像准备说书一样,崇心道人撸起了袖子便开始讲起了这五衣教。 大约是十年前,茫茫岷山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自称五衣教的教派,当时的派系头领是几个灵意合一的武者,他们穿着青色长衫,胸口绣着炎豹图样,自称骁骑长在岷山一带招兵买马,占了个小山头。 那时候谁都没有将这几人放在眼里,只当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两年之后,三位灵意合一的骁骑校带着十五位都统,联合数百狼群一样的五衣教狼兵将回灵山一代数个山寨覆灭,岷山一带的势力才惊觉,这五衣教非同小可。 虽然五衣教没有坐镇教派的强者,却人人擅使合击技,令行禁止,攻城拔寨无往不利,特别是几位骁骑校的合击,便是一般凶境都难当其锋。 这样的精妙的合击技法让邙山的很多势力都动了心思,纷纷想探知五衣教的秘密,可不管派出多少暗探风媒,只要进了回灵山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人对神秘的事物,总是有着无比的好奇,邙山的几个觊觎五衣教合击术的势力一合计,便对回灵山发起了进攻。 那一战,几个势力损失惨重,却也攻破了五衣教的大本营,击毙半数狼兵与都统,就连骁骑校都活捉了一位。 在严刑拷问之下,五衣教的根脚也被挖了出来。 原来岷山这一支,被称作北方黑水旗,除此之外,还有东方青木旗,南方赤火旗,西方金白旗,中州黄天旗。 而五衣教的教主,便是南天帝,其座下五位一品神龙大将军,都是大宗师级别的强者。 当听到俘虏煞有其事说出这种话的时候,岷山的那几位族长皆是捧腹大笑,如果五衣教真有这样的实力,便是开宗立派都无人敢置喙,却没人听过这个教派,更别说什么神龙大将军了。 面对几人的嘲笑,被俘虏的那位骁骑校只是冷笑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五衣教破土而出之里,便是你们偿命之时。” 说着,那位骁骑校便自断了心脉,几位族长只是可惜没有多问出些消息,对于这些威胁,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在骁骑校死后,几人又开始审问被俘虏的都统,那都统是岷山本地人,可没有骁骑校对五衣教这样忠诚,就连刑都没上,就将自己知道的情报倒豆子般说出。 听完被俘都统的话,几位族长这才知道,自己可能闯了大祸,这五衣教,绝不可能是什么乌合之众。 因为那些爆发出惊人合击的狼兵与都统,根本没有练过什么了不得的合击,他们只是学习教义,并穿上上级下发的灵衣而已。 九品的青狼兵服,同伍狼兵只要列阵注入灵力,便能击出玄冥荧光。 八品的森蚺兵服,几位都统列阵注入灵力,便能化作玄蛇之影。 七品的熊罴兵服,可以施展熊灵撞击,而六品的炎豹骁骑校合击的赤炎阳火,足以威胁凶境初期! 听完这些话,几位族长大惊失色,开始一一检查被俘的兵士,发现这些全都是岷山里头的原住民,修得都是些杂七杂八的功法,根本不可能研习什么精妙的合击。 就在几人惶惶的时候,发现所有俘虏与战死五衣教信徒的青衣全都开始褪色,变成了漆黑。 向都统询问,知道了五衣教所有的灵服都需要上级统帅保养,没到战时,便由八品都统为九品狼兵的兵服充能,七品骁骑校为八品都统的兵服充能,而七品都统的森蚺灵服则由六品骁骑校充能,而三位骁骑校本人,则好像有特殊的秘术进行充能,这就不得而知了。 二百七十八章:知难而退 除此之外,几人还了解到了五衣教一个最大的秘密,这让几个凶境武者不寒而栗。 五衣教的信众不论修为,只要入教便是从九品狼兵开始干起,之后升到八品,开始学习制作狼灵兵服,然后升至七品,学习制作八品的森蚺兵服。 也就是说,岷山五衣教这惊人的势力,便是在短短两年时间里,由三个六品骁骑校一手建立出来的! 几位族长这下是真的慌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并不是贬义词,这句话的真意是,只有真正见识过天下之大的人,才会懂得敬畏。 初生的牛犊是不知道怕的,哪怕连站都站不稳,都敢对猛虎亮角,而下场不过是成为口粮而已。 都统说道这里,几位族长已经看出来,这五衣教的来历肯定不简单,即便没有五位一品神龙大将军,便是出现几个五品的云虎步军统领,他们也吃不消啊! 因为五衣教的官职是有修为要求的,凡境便只能是九品狼兵,破入蜕凡才能晋升为八品伍长,穿森蚺灵服。而只有达到蜕凡巅峰层次,才能够晋升都统,穿上八品熊罴灵服,完成灵意合一的蜕凡武者,才能晋升六品骁骑校。 以此类推的话,从五衣教的五品开始,便全都是凶境武者才能胜任的官职... 就在这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下,几位族长度日如年熬过了几年,五衣教也化整为零,四散在茫茫岷山开始沉寂,只是时不时有部落遭受五衣教那极有特点的灵技合击,仿佛再向岷山宣告五衣教依然存在。 随着和平的时间越来越长,几位族长的恐惧也越来越淡,直到半年之前。 “北邙突然出现了一位自称血狮大宗的强者,据说他穿着五衣教四品狮蝎的灵服,将隐于岷山的五衣教众全都召集起来,于回灵山重建五衣教门,并在十日内,领兵攻打三座城寨,无论老弱妇孺,尽屠之,将首级累成京官,还插旗写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血狮大宗前来邙山讨命!” 说道此处,崇心显得有些愤怒:“虽然这些山寨曾经攻打回灵山,但他们也没有赶尽杀绝啊,这血狮大宗名为教宗,实则屠夫,初入北邙便连灭三寨,真想不通,这样的凶徒,为何集贤峰的道长们不亲自出手,反而要发布任务,还要活捉!” “更让小道觉得可笑的是那些北邙的武者,一个个也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五衣教这样凶暴,反而引得他们向往,这才小半年时间,便有大批流浪武者聚于岷山,想要拜入五衣教,不管是山寨霸痞还是匪盗流寇,这五衣教都是来者不拒,打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旗号,专干些欺山霸道的勾当,北邙的世家看到那三座寨子的惨状,忌惮血狮大宗的手段,纷纷避让,听门中几位师兄说起,此时的回灵山上,已经有几位步军统领,数十个骁骑校,数百都统,至于伍长和狼兵,更是不计其数!” 或许是说的忘情了,崇心竟将只有玄机宗知道的秘要脱口而出,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一脸无奈的唐罗。 挠挠头,崇心尴尬地笑道:“呵..呵呵..天骄,这个任务确实有些困难,要不,算了吧?” 此时的回灵山,已经是岷山最大的一伙儿势力了,除了北邙几个老牌的世家与一些隐世不出的宗门外,无人能够拿捏。 更何况所有人也在担心,当年只是打死五衣教几个统领,便出来个血狮大宗,要是将这血狮大宗也打死了,会不会真的出现什么一品神龙大将军来。 覆灭个回灵山容易,要是被一个不知跟脚的大宗师盯上,就连宗门都得头疼一阵,这也许就是玄机宗发布了活捉任务的原因吧。 其实在听完崇心的描述后,唐罗就已经放弃了接取任务的念头了,先不提其他三个耗时耗力的任务,单说这个叫做血狮大宗的家伙,此人修为不凡且来历成迷,连玄机宗这样的上品天宗都在忌惮,自己用唐罗的身份去趟浑水,不就是在给玄机宗当炮灰么。 如果他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个炮灰当就当了,反正风险和利益成正比,可他背后还有个唐氏,他不害怕五衣教,陵江的七座城池可没地儿跑,这样一算的话,用自己的身份来接这个任务,就很不划算了! 所以,唐罗干脆借坡下驴,将几张任务单推回给崇心道:“多谢道长提醒,玄机宗的地级任务是在太过艰难,唐某力有不逮,还是在想其他办法吧!” 接过几张任务单的崇心道人一愣,看见偶像语气中似有遗憾和去意,踌躇的挽留道:“天.天骄,就算不接血狮大宗的任务,其他三个您也不再考虑下吗?虽然不老泉和异火小道不知道在哪,但近几百年金蝉出没的地带门中有过著录,如果天骄需要的话,小道可以为您拓印一份!” “多谢道长好意!”唐罗笑道:“造化金蝉本就是天生灵物,偌大的北邙数十年才得见一回,唐某可不认为自己有幸能够碰上,终归是与秘术无缘,也不好相求,就此作罢好了!” 就按照玄机宗给出的任务难度来说,他还不如去趟朝昌呢,毕竟对上项氏可比对上这个来历未知的五衣教要好多了,起码项氏的族力是摆在明面上的,更何况唐氏想要发展,下一步不是往陵江上游的呈州方向就是陵江下游的朝昌方向。 重生二十载,他最大的长进就是,学会了耐心等待,毕竟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所有摆在面前的捷径,都伴有有巨大的风险隐患,只是很多人看见利益的时候就会忘记了风险,他可不会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明明有一条稳妥的路不走,偏偏要搏,这是蠢货才会选择的道路。 将四个地级任务全都放弃,在年轻的道人遗憾的表情中,唐罗退出了静室,离开了玉碟山的任务大殿。 二百七十九章:好开心 既然神通秘术短时间内搞不到,那么就先寻一处山明水秀之地闭关,解决体内煞气的问题吧, 从玉碟峰出来的唐罗特别光棍的想着,而在开始闭关之前,他必须要确定,自己带出来的物资,能够支撑他闭关多久。 作为一个凡事都喜欢计划过的武道研究者,唐罗最讨厌的就是出现计划之外的变化,虽然他知道,计划永远跟不上变换,但他就是不喜欢意外,所以,每当要做事的时候,他都会尽量将计划做得周密。 就目前的成果来看,他的实力与成长速度,都是按着计划在走,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偏差。 就算是离开龙西要在北邙建一座闭关场所,他也特别有信心,毕竟拥有虚空之胃的唐罗吃什么都能消化,而以他的牙口来讲,吃土吞金都不成问题! 越是强大的肉身便越需要补充养料,虽然天生万物皆有灵力蕴藏,可其中多寡却相去甚远,所以体修的食量,通常都很惊人。 好在出来的时候,他还将闭关所的三个极品太岁顺出来了,这种日复一片的极品灵食,作为体修来说真是一天都不能少。 八十八号虚空之胃里,除了三个极品太岁和记录着bianqiangjihua的小本本外,还有三月分量的易筋锻骨通臂丸和专门针对不灭战体修行的神猿丹了。 想了想,唐罗一拳锤在自己手心,嘀咕道:“唔,三个月应该差不多,想来以徐氏的骄傲,听到我逃婚的消息后肯定打道回府了,到时候我搞点北邙的稀罕玩意回家认个错,完美!” 将这事儿想的异常乐观的龙西天骄根本不知道,因为他的不辞而别和玄月剑尊的坚定,整个龙西已经乱成一锅粥。 而处在风暴中心的主人公,在瘴气遮天蔽日的北邙晃荡一圈后,找到了一座被蛇牙般的险峰包围着,深涧下的一处山谷。 陡峭的山壁将所有猛兽毒虫都隔在外头,唯有山谷里头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唐罗对这处闭关所特别满意,但生活能力缺失的武道大师也不懂造房子,便徒手在山壁上挖了个大洞,看着这个坐北朝南,可以俯瞰整座山谷的简陋闭关所,唐罗对自己的动手能力十分满意。 毕竟相比于传说中那些个幕天席地的苦修者,他这个生活水平已经高到不知哪儿去了。 唯一的麻烦就是他不知道如何做门,若是遇见风雨正好刮向北面的话,或许这个山洞要遭殃,但这都不重要! 了不起就将雨云撕碎,作为一个凶境巅峰的强者,还能让雨淋湿不成! 钻进黑漆漆的山洞,唐罗将小本本从虚空之胃里取出,将一颗巨大而明亮的火晶石挂在洞顶,伏在石台上,开始了自己的推演。 因为婚约的烦躁不翼而飞,他又能和从前一样心无旁骛的专注武道了,真是,太开心了! …… 蛇牙山主峰 童大力三兄弟带着收获回到了据点,并开始对俘虏的武者开始讲解五衣教的教义。 “黄天已死,神罚降世,南天帝不忍五洲百姓在蒙昧中死去,便以大神力建造极乐仙乡,并传下五色神服,筛选信众。” “只要获得神服认可,便是五衣教的手族兄弟,一衣带血,与子同袍。” “在这儿,你不用担心谁会抢了你的功劳,谁会仗着身份欺压与你,更不用担心一辈子都只当一个炮灰。” “即便是一品的神龙大将军,也是从狼兵开始干起的!” “九品凡境狼兵、八品蜕凡森蚺伍长、七品蜕凡巅峰熊罴都统、六品灵意合一炎豹骁骑校、五品凶境初期云虎步军统领、四品武宗狮蝎大宗、三品凶境巅峰麒麟将军、二品神凰大将军、一品神龙大将军!”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只要你们加入五衣教,便再也不是命如草芥的蝼蚁,封侯拜相,近在眼前!” 童大力说得掷地有声,听得俘虏们全都入了迷。 颜罗玉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他想要加入血楼的愿望,是真心实意的,可听到童大力的话,心中却也不知怎么的泛起一丝涟漪。 而这只是五衣教宣导教义的第一个阶段,在童大力几兄弟说完之后,便是几个身着青色蚺服的男子出来现身说法。 这几个原本都是北邙某个村里不起眼的武者,即便是在自己的家乡,也是受人排挤的存在,可加入五衣教之后,他们不但拿回了失去的尊严,更是成为了八品森蚺伍长,手底下数名擅使合击的兄弟,短短几年,便抢了好几房婆娘。 从不起眼的猎人到带兵的将领,只因为他们加入了五衣教,遇见了童大力! 在几个八品伍长的现身说法下,很多俘虏的神情动摇了,当然也有很多依旧不屑一顾的。 毕竟在一些“有识之士”看来,童大力等人就是胡吹大气的骗子而已,哪有什么五衣教,哪有什么南天帝,不过是亭台楼阁,水月镜花的骗术而已。 就这样,一批不愿意入教的武士被关押了起来,还有一批加入了五衣教,被分到了几位伍长手下,开始学习五衣教的教义。 而完成招降工作后的童家三兄弟,则是回到了自己的营帐中。 一回到营帐内,童虎便朝着童大力道:“大哥,如今血狮大宗已在回灵山重建山门,并召集所有五衣教的信众回山,我们是不是也该带着兄弟们回去了?” “回去干吗?”童鹿不满道:“在蛇牙山,我们便是五衣教的最高统领,风光无比,若是到了回灵山,说不定被大宗分到哪个骁骑校的手下,哪有这般自由!” “你就是只顾眼前,从没有想过今后怎么办!”童虎不满道:“算算日子,离回灵山突围已经七年过去了,我们已经蜕凡巅峰,大哥都灵意合一了,明明可以更进一步,却还是穿着七品八品的官服,不就是因为山门散了吗,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大宗,不回归难道你想以后一直穿着这个品级的灵服,统领这群虾兵蟹将吗!” 二百八十章:尸骨聚头 “我..我可没想过叛教!”童鹿不服气道:“我只是不想这么早回去,我们三兄弟可是北邙最早一批五衣教信徒,可现在呢!听说回灵山上有些才加入半年的信众,都已经坐到了六品骁骑校甚至五品步军统领的地步,我们现在回去,算个屁啊,我可受不了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 “你就是放不下手中那点权利!”童虎冷声戳破了小弟心中的秘密,愤声道:“若是不去回灵山,我们的教典灵服便只到八品森蚺为止,若不是大哥天纵奇才,找到了充能的办法,说不定现在连唯一一件七品熊罴灵服都没了!就算我们回到山门,大宗要将蛇牙山的狼兵打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等大哥成了六品骁骑校,我们成了七品都统,最多半年便能重新拉扯出比现在还要强大的队伍,你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被戳破心事的童鹿护着一张脸,扭过头去不看兄长,生硬道:“反正我就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要回你回,我就呆在蛇牙上,前些日子我属下发现了群山深处有一处隐蔽的山谷,风景秀丽,说不定还有灵食灵泉,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你们却要回去给人当马前卒,这是什么道理!” 越说越气的童鹿抬起头,朝着童大力道:“大哥,你想想,今天来的不过是个四品血狮大宗,按照典籍著录,血狮大宗不过是凶境中期的修为,就凭他一个,难道就能保得回灵山无恙吗?若是下次再有势力针对本教,我们兄弟还能如此好运的突围而出吗?如果今天帝尊派来北邙的是个二品神凰大将军,哪怕是三品的麒麟将军,我童鹿二话不说,立刻回归山门,可帝尊只派了个四品的血狮大将前来,分明是没有看重圣教在北邙的根基!” “行了!”童大力摆摆手,抬起头朝童虎道:“我们三兄弟,是好不容易从回灵山的死人堆里爬出来,才捡回一条小命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绝不让自己命如草芥,可要做到这件事,光凭我们自己是不行的。我们没有师承,没有背景,圣教于我们兄弟三人,如同再生父母,古语有云,父母之命,不敢不从。” “不过,小鹿说的也有道理,蛇牙山毕竟是我们的根基所在,数年的经营哪能说丢就丢,不如我们兵分两路,留下三分之二的狼兵和伍长,剩下的我们带到回灵山去,这样一来就算回灵山再次事变,我们也有落脚的地方,至于灵服与教典的修行,我们总能找到机会下山的,回来再教给小鹿吧!” 听完童大力的分析,童虎点点头道:“就依大哥说的!” 而看见固执的童虎都同意了,童鹿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其实他刚才说的理由只是借口,他只是不想再去回灵山当别人的手下。 这几年的统领生涯已经让他尝到了滋味,他在蛇牙山上是说一不二的三当家,到了回灵山上,就他这修为,算个屁啊!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就在这蛇牙山的一亩三分地上当统领,给他个圣地长老都不换! 童大力看着童鹿笑逐颜开的得意模样,笑骂道:“让你看家可不是让你霍霍,记得修为不要丢下,你不是说蛇牙山深处发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么,赶紧将人都往里头迁,可别等我们回来,发现几年攒下的家业被人给抄了!” “大哥,我的能力你还信不过吗!”童鹿喊冤道:“若论杀人的本事小弟可能不如两位哥哥,但要说找钱屯田的本事,就连那些世家的掌柜都不是个儿,你们就瞧好了!” 童大力、童虎两兄弟听着童鹿的豪言哈哈大笑,却没人发现营帐的地底微微拱起一个土丘。 在尸煞被太阴之力淬炼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颜罗玉发现通过手背上的符文,他与炼尸竟能产生某种神异的联系。 这其中包括了共享炼尸的视觉与听觉,所以在假意加入五衣教后,几个森蚺伍长便将他的炼尸装进棺木中埋进了地里。 但谁也想不到,颜罗玉一边研习五衣教典,一边控制着炼尸潜入都统营帐探听情报,而听完三兄弟的规划后,让这个莲关的十三爷真的懵了。 他一直以为,这什么五衣教就是几个兄弟胡吹大气捣鼓出来的骗局,却没想过竟真有这样一个教派存在。 更没想到的是,看着五大三粗的童大力,竟然是灵意合一的武者,可这种到达他认知极限的强者,放到回灵山上竟然只是马前卒的水平。 这五衣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凶境武者不就已经是可以立族建城的强者了吗,怎么在童家三兄弟口中,只是什么四品、五品的将军? 那上次在客栈碰到的年轻人,究竟是个什么实力啊!? 颜罗玉心里乱成一锅粥,他从未想过,武道的世界竟然这样的复杂,更没有想过,只是刚出现在北邙,便加入了这样一个可怖的教派中。 原本他以为只要炼尸在手,想走就走,可在听完童家三兄弟的对话后,他忽然迷茫了,会不会,加入五衣教,反而是更好的选择呢? 发呆的颜罗玉没有发现,他手背上的符字,突然亮起了点点幽光。 攻破莲关李家族地后的尸和尚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五爪金龙图》,原以为此间事了的固翰正准备回到中州,却遇上了骨道人丰幽。 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金龙观想图,固翰得意道:“楼主果然料事如神,这观想图就在李家手上,对了,听说道长在荒原受了伤,不在在楼中养伤,跑到龙州来作甚!?” 看着活蹦乱跳还能顺手完成任务的固翰,骨道人苦笑着摇头道:“听说督天王巡要在北邙将大师围杀,所以楼主派了老道前来支援,现在看到大师没事就好!” “就凭几个乳臭未乾的圣地小子?”固翰大咧咧地挥手道:“兴许他们连本大师离开北邙都晓不得呢!” 二百八十一章:任务 “既然大师无事,不如帮老道一个忙可好?” “道长请说。” 头戴白骨面具的丰幽问道:“大师可还记得曾经搅动数洲风云的五衣教否?” “五衣教?”固翰仔细想了想,不解道:“就是那个灵服定品,胡吹大气的邪教?这不已经确定是假的了么?” “所有人都以为是假的。”丰幽苦笑一声道:“可一年前暹罗突然出现一位四品的狮蝎将军,合纵连横半年时间,便收复了暹罗数个老牌世家,并在暹罗素帕山重建山门,册封了十五位五品步军统领,并传下五品至九品的虎符典藏,如今五衣教已是暹罗境内一股新兴的势力,很多老牌世家都不敢轻掠其锋!” “竟有此事!?”固翰大惊失色道:“这么说来,五衣教的传承竟是真的吗?” “现在还不好说!”丰幽摇摇头道:“那位狮蝎将军在暹罗仅仅呆了小半年便不知去向,但从对方表现的手段来看,此人像极了最初传教的那人,只是血楼现在很多情报网都被督天王巡断了,若不是有着云公子帮衬,我们恐怕连暹罗出了这件事都不知道!” “道长想让贫僧帮的忙,就是关于这五衣教的?” “没错!”丰幽点点头道:“前些日子云公子传来消息,北邙出现了一位四品的血狮大宗,并在回灵山重开五衣教山门,楼主派老道来北邙,其一是援护大师,这其二便是让老道去探探这五衣教和这血狮大宗的虚实。” “楼主的意思是?” “如果五衣教真的拥有不俗的底蕴,那便促成血楼与五衣教达成合作,要是五衣教只是外强中干的假把式,我们便控制这位血狮大宗,让五衣教成为血楼的附庸,为楼里造血。” “如此,甚好!” 自督天王宣布巡剿除荒古血楼以来,血楼的外围势力便全部被打压覆灭,就连总部都隐匿于不可知之地才得以喘息,虽然血楼的核心成员化整为零依旧在世间行走,可一个势力若是没有新血注入,那也就离覆灭不远了。 而五衣教的造血能力确实眼下荒古血楼最缺的东西,如果能够强强联合的话,或许几十年后,血楼便能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世间了! 一拍即合的尸和尚与骨道人不再犹豫,直接从龙州莲关向岷山深处的回灵山进发! 几日光景,两位血楼的强者便翻过了龙州平原,来到了北邙地界,在进入北邙一天后,御空疾驰的尸和尚固翰突然怔住,口中还喃喃低语道:“奇怪...炼尸怎么会在这儿?” “大师,您怎么了?” “道长有所不知,十日前,在莲关的风媒伍十八不知怎么撞上了龙西天骄遭遇不测,贫僧赶到的时候,有一年轻人为伍十八收敛了尸身,以凡境修为突围而出,有情有义。询问之下得知,这个年轻人才修炼了六年光景...” 固翰将在莲关遇见颜罗玉的时向丰幽和盘托出后,疑惑道:“算算时间,在炼尸的护送下,这个年轻人此时应该已经抵达矿山才对,可贫僧刚刚却在山中感知到了炼尸的气息!道长且在此处稍后,待贫僧看看情况。” “不如同去,老道也想瞧瞧,能入得大师眼帘的年轻人,究竟是何等才俊!” 固翰也不扭捏,点点头便朝蛇牙山落去,骨道人丰幽紧随其后。 时值正午,是北邙瘴气最浓的时候,惨绿的毒云漫天飞舞,可固翰与丰幽却完全不被毒雾影响,便飘然落至山巅。 从山巅俯瞰,两人发现了蛇牙山中那隐蔽的五衣教营地,操场上,几个统领模样的武者似在训话点卯。 而固翰要找的颜罗玉,便在其中一支队伍中,年轻人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往蛇牙山入口处观望,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看来,大师给血楼物色的年轻人被五衣教劫了。”丰幽笑着打趣道:“可老道奇怪的是,五衣教的信众,为何会在这儿,岷山离这还有好几百里的路程呢。” 固翰冷冷道:“抓个头领问问不就行了吗?” 说着,尸和尚便作势要跳下山去,却被丰幽拦住:“大事慢来!” “要去探听五衣教的虚实,可我们连五衣教的山门往哪开都不知道,可现在有了颜罗玉,我们便能顺利的打入回灵山内部,让他为我们探听消息,如此一来,岂不比直接下去更加方便?” “不妥。”固翰摇摇头道:“颜罗玉修为太低,也没有经过风媒的训练,对血楼的忠诚也不够,让他做这样的事,太为难他了。” “这便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丰幽淡淡道:“所谓人才,便是能人所不能,若是他将这事儿办成了,便是带功入我血楼,楼主也会看中于他,如果办不成,不过是空有些许资质而已。是龙是虎,还得看个人造化,我们可以将这两个选择交给他,看看他怎么选,若是他不愿冒险,大师再出手不迟,如何?” “道长说的有理,便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是夜,固翰以炼尸传音入密,让年轻人子夜时分去到蛇牙山的断崖处相见。 本就计划着逃跑的颜罗玉先是吓了一跳,然后便是心中窃喜。 狼牙山险峻非常,且土层坚硬,很多地方就连六品白僵也无法做到遁地而行,而走崖壁却又都是看守,他正为这事儿苦恼呢,再接到固翰传讯,便跟看到救星一样。 刚一见面,颜罗玉便朝固翰哭诉道:“大师,您可算来了,小子被五衣教的头目掳了,真是身不由己!” “你的情况,吾已知晓,今日找你过来,便是有件事要与你商议!”固翰点点头,让出身后头戴白骨面具的道人,朝着颜罗玉道:“这位是血楼护法,丰幽道长!” 颜罗玉先是被白骨面具吓了一跳,而后强压心中恐惧,认真行礼道:“小子拜见丰幽道长!” “起来吧。”丰幽淡淡道:“这次来找你过来,是想问你,见过五衣教的神迹后,想加入血楼的心,还是那般坚定吗?” 二百八十二章:吵闹 打从出生起,颜罗玉就明白一个道理,没爹没娘的孩子,命还不如野草,所有别的孩子理所应当的享受,他都得拿命去拼。 自从加入太保帮后,这些年他不知经历过多少舍生忘死的战斗,曾经有人问过他。 这样拼命是不是因为不怕死,他只是笑笑,像他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命而已,喜欢就拿去吧。 欣然接受打探五衣教任务的颜罗玉面色如常的回到了营帐内,没有惊动任何人,重新躺回了属于自己的床铺上。 明天,他便要报名跟童大力与童虎去回灵山了,所以今晚他得好好休息! …… 没有比脚更长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蛇牙山因为险峰峭壁的存在,莫说人迹罕至,就连猛兽都看不见几只。 童家三兄弟之所以选这儿当做自己的基地,也是看重了这里奇峰险峻,易守难攻。 原本便是安身立命的所在,求全的时候,自然也顾不得什么舒适,可谁能想到,蛇牙山中竟然还有一处四季如春的幽谷。 这可将童鹿给乐坏了,在探查属实之后,他便带着属下,想要从狼牙山本部开出一条路来,将所有部署的女眷都接过去! 没有什么能够难住高来高去的武者,即便是深谷幽涧,将铁索打入另一座山上然后踏索而行也是小事。 数十铁索扒着崖壁或者大树,便能造出一座简易的桥来,可供数人通行。 扛着开山斧与铁索的武者们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仅仅用了两日功夫,便从五衣教的本营,开了一条通往幽谷的道路。 站在山谷的悬崖上,童鹿俯瞰着底下的那片翠绿,大笑道:“哈哈哈,好一块风水宝地,蛇牙山十分锦绣,九分在此!从今日起,这座山谷便姓童了,哈哈哈哈哈哈!” 谁能想到贫瘠的蛇牙山竟还有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童鹿带来的狼兵与伍长眼都看直了,要知道他们经常要出去行猎,便是因为蛇牙山的土地不适合耕种所以食物紧缺。 而看着郁郁葱葱的山谷里树木的长势,便可确定今后蛇牙山再也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欢呼声,大笑声,站在崖边的众人狂欢跳跃,响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无数飞鸟。 “笑个屁啊,吵死人了!” 突然一声爆喝如闷雷炸响在蛇牙山众人耳边,震得众人头晕目眩,却没有一丝回声。 童鹿的表情顿时僵住,一行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去,发现不远处出现了一位身穿黑色练功服,高大壮硕的年轻人,正满脸的阴沉向他们走来,口中还不满地训斥道:“公共场合要低声说话,小时候老师没教过你们吗!?还有,这山谷已经有主人了,你们从哪儿来的,回到哪儿去!” 刚刚的爆喝让童鹿和蛇牙山一众有些发懵,待他们看清来人只是个年轻人且只有一人后,均勃然大怒! 童鹿怒道:“呔那小子,竟敢朝本统领呼呼喝喝,全军列阵,合击氵...” 准备的准字说道一半,蛇牙山的狼兵伍长们便被天龙与玄蛇虚影冲散,一群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蜷缩哀嚎。 童鹿都没来得及惊讶,冲散军阵的大威天龙虚影便回过头缠住了他,剧痛与失重同时袭来,他被高高举起。 刚刚还勃然大怒的蛇牙山统领此时满脸惊恐,只感觉被一股巨力从四面八方挤压,痛得他只能哀嚎告饶:“啊!!!松开,松开,松开我!” 将龙影松开一丝,唐罗扫了眼不远处地上横七竖八面露的武者确定没人再想站起来挑战后,抬头朝着童鹿警告道:“这片山谷此时已经有主了,但你放心,我不会在此常住,若是你们想迁徙的话,三个月后再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童鹿强忍着浑身剧痛,忙不迭地点头道:“三..不,半年后小的再来,绝不敢打扰大人!” 散去龙影,童鹿从半空中落在地上,本该有力的双腿此时却酸软无力,只得跪倒在地。 童鹿惊恐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道:“大..大人,我..我...?” “瞧你那没胆的样,过会儿就好了,不用担心!” 唐罗淡淡道,这些日子他在研究怎样处理调用修罗神心时所产生的煞气,却意外的发现血煞与大威天龙虚影竟然拥有极好的相性。 血煞气息与大威天龙虚影融合后,不但威力更上层楼,更伴有一种能使活物虚弱凋零的效果。 分析后得出结论,这是因为阴秽的血煞被大威天龙属性影响,所产生的阳属性变化,而这种变化,或许就是通往阴阳融合的道路。 适才在闭关山洞里头,他正专心致志的研究推演这种变化,却被山谷中巨大的声响吓了一大跳,难免有些生气。 但此时看到天龙虚影的效果这般良好,还是让他有些高兴的,就当是做了个活体实验吧! 看着那些被天龙虚影冲撞后倒地不起的武者,唐罗心中这样想着,然后转身离去。 相信通过这样的警告后,这些人应该不敢再大呼小叫了。 回到山洞中的唐罗继续自己的研究,自然没有发现,山崖上童鹿的神情变化。 从恐惧到后悔,最后变成愤怒,瘫软在地的蛇牙山三统领脸上满是怨毒。 他恨唐罗的强大,他恨自己的软弱,他更恨这些伍长狼兵看到了他摇尾乞怜的丑态。 自从来到狼牙山后,他几乎都已经忘了自己是一个看见杀戮便吓得不敢动弹的懦夫,更忘了回灵山事变时他躲在尸堆里头装死才逃过一劫。 但刚刚被龙影衔到高空的时候,望着唐罗冷漠平静的双眼,他将这些已经忘却的记忆统统记起。 人前说一不二的三统领是个胆小鬼,童鹿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所有的战士都在议论自己。 童鹿的脸扭曲着,如果他此时能站起来的话,他会将带来的手下全都杀光,这样就没有知道他的丑态。 而此时手脚无力的他,只能瘫软在地,任由两个狼兵,将他架起。 二百八十三章:樊勇 “回本营!” 童鹿咬着牙朝两个架住他的狼兵下令道。 “可是三统领。” 两个年轻人看着崖边一半倒地不起的五衣教弟兄,踌躇道:“可兄弟们...” “我的命令不好使了是吗!?” 红着眼的童鹿表情格外狰狞,两个年轻人不敢违抗,一人扛着一条臂膀,带着童鹿沿路返回。 而剩下的狼兵伍长也有样学样,一人扛着一个兄弟,踉踉跄跄地回返,一刻也不想停留。 开山伐道的战士铩羽而归,而蛇牙山的营帐内,也出现了几位不速之客。 就在童大力点齐人马想要回归山门的时候,一位身着五品云虎军服的步兵统领带着三位六品炎豹骁骑校出现在了蛇牙山的山道上。 童大力与童虎一看到来人,便是大惊失色,连忙大开山门迎接。 他们虽然不认识那位五品的步军统领,但跟在对方身边那位,正是曾经北邙地界五衣教的三大骁骑校之一姬永臣,回灵山事被攻破后五衣教逃的逃,死的死,他们三兄弟与撤退的大队走散后便在蛇牙山自立,却没想到被老首长找到了。 就跟曾经入教时那样,当云虎将军带着三名骁骑校上山的时候,便看见童大力与童虎带着教信众在山门前站得笔挺,就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 姬永臣看到童大力与童虎恭敬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朝领队的男子低声道:“将军,这便是属下跟您提过的童大力与童虎,他们虽然在蛇牙山上自立,却绝不会有不臣之心,还望将军明察,莫听信他人的谗言。” 被称作将军的男子也不回头,只是扫了山上的心中一眼,淡淡道:“大宗颁布召集令已经整整两月,若是他们真的心有圣教,为何听到消息还不归山门。” “这...”姬永臣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听到这番话的童大力与童虎两兄弟,更是表情惶恐,面色灰败。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竟会被圣教的将军先一步找到,更没有想到,这领头的云虎将军,是这样一幅杀气腾腾的模样。 这位身着五品云虎军服的男子名叫樊勇,是血狮大宗出现在北邙后,“慕名”投入回灵山的凶境强者,深受血狮大宗的器重,更被敕封为云麾将军,是五衣教在北邙的先锋大将,战时可以指派调动所有步兵骑校的最高统领。 而他之所以受到血狮大宗的器重,不是因为他的修为最高,而是因为樊勇够狠且听话,自从加入五衣教以后,他便成了教典最狂热的信徒,除了腰间别着的巽流斩风外,宽大的袖袍中永远托着一本五衣教典。 回灵山上曾有人这样形容樊勇,若是他翻开教典向你提问你答不上来,便要做好接下巽流斩风的准备! 樊勇走到童大力与童虎身前,袖袍一抖便翻出一本暗红色的教典,将其翻开后,朝着童大力淡淡道:“五衣教,第一教义为何?” “除了南天帝外,不能再有其他的信仰;不可妄称南天帝的名讳;当敬爱统领;不可同室操戈;不可奸淫教中弟兄女眷;不可作假贪墨下属功绩;不可抢夺下属修炼资源配额。” 将教典合上,樊勇点点头道:“看来你没有忘记圣教的教诲,死罪可免,罚鞭三百后,重归姬永臣大校麾下,以观后效。” “多谢大统领!” 童大力如蒙大赦,正要说话,却看到对方移步童虎身前,心中不由地咯噔一声。 樊勇再次翻开教典,朝童虎淡淡道:“南天帝为何要建立圣教?” “因为...因为....” 童虎急得满头大汗,脑中却还是一片空白。 这些年他虽然苦修武艺,但对于教典的研习实在有所疏忽,如果是平常轻松的时刻还能想出一些,可此时对上樊勇毫无情感的双眸,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快记得不了,哪还能想起教宗创立圣教的初衷。 “异域邪魔将要灭世,南天帝不忍百姓受苦,建立五衣教筛选信众下授神通。连圣教来历都忘记的你,可还有资格以伍长自居?” 樊勇将左手将教典合上,右手抽出了腰间的巽流斩风高高举起,青色的刃面闪着玄异的刀芒,在童大力不敢置信的表情下,二弟童虎的人头高高飞起,然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不!!!!!” 童大力愤然站起,却被身后的几个伍长保住脖子双臂,樊勇看了童大力一眼,将巽流斩风插回腰间刀鞘,朝信众们道:“今日,我将圣教叛逆童虎枭首于此,不是要立威,而是要让你们都记清楚了,从你们加入圣教起,你们的一切就都是圣教给予的,就算有天你们忘记了自己的姓名,也该记得,圣教从何而来,因何而在,听明白了吗!!” 如虎啸般震人心魄的爆喝让众人胆寒,下意识的便应声如潮。 只有童大力失神地望着倒地不起的童虎,满面的悲伤。 这便是三统领童鹿回到营帐中,看见的情形。 几个生面孔站在了校场中央,大哥童大力失神,二哥的头颅正朝着自己,死不瞑目。 远处还有个面无表情神棍模样的人,手里捧着一本教典。 “我杀了你!” 恢复气力的童鹿想都没想,便暴喝着朝樊勇扑了上去,巽流斩风再闪,一道青线齐腰划过,童鹿觉得自己变得好轻好轻,好像飞了起来。 然后,重重栽倒在地,他扭头一看,自己的下身离着自己好远,而仇人,却在眼前。 只剩上半身的童鹿后悔了,害怕了,可他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他只能双手并用朝前爬,齐腰而断的伤口处,肠子和脏器混着血水拖了一地,一些信众不忍直视,将头扭到一边。 奋力向前爬行的童鹿并没有朝向樊勇的方向,而是爬向童虎落在地上的那颗头颅。 颤巍巍地伸出手,将童虎的双目合上,童鹿还想抬头朝童大力说些什么,可他奋力地挺起脖子后,只是抿了抿嘴唇,便重重的栽倒,再也没有起来。 二百八十四章:阴阳同根 这一天,蛇牙山上没了两位统领,后山上多了几个寡妇和没有父亲的孩子。 蛇牙山的信众都以为樊勇是来清理门户的,后来却发现这位左手托书,右手擎刀的云麾将军,是来建立五衣教的第二座分部的。 所以作为曾经蛇牙山的大统领,童大力得到了樊勇的器重,每到议会的时候,他都会传召童大力进入营帐商议,仿佛将他当成了真正的心腹。 而在不断的议会中,众人也知道了,五衣教第二分部的目标。 便是毗邻蛇牙山的太仓山,可那儿现在有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北邙老牌部族,所以云麾将军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在这个部族的废土上,建立新的山门。 蛇牙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整改,五衣教的武士们陆陆续续进驻蛇牙山,而蛇牙山的本部人员也被打散,分派到各个骁骑校的手上,再由骁骑校配给自己手下的都统、伍长。 但在蛇牙山军力一天一个变化的时候,有个人却被孤立在外,那便是原统领童大力。 所有人都认为,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在那日与两个兄弟同生共死,而不是独自苟活。 所以对童大力只是将两位兄弟的尸身埋葬之后就跟没事人一样的行为,每个圣教兄弟都在背后嗤之以鼻,又看到他被樊勇器重,便在仁厚说他被吓破了胆,成了一条温驯的狗。 就连将童虎与童鹿的遗孀收入房中的行为,也被解读成他觊觎弟媳的美色。 众叛亲离的童大力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虽然还是姬永臣手下的熊罴都统深受樊勇器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光杆司令,就连新入教的武者都知道,童大力是个靠出卖兄弟苟活下来的孬种。 所以没有人愿意投效到他手下,只有一些蛇牙山上的老兵有时会为童大力争辩几句,却也因为人微言轻,被淹没在人群的声音中。 就这样,一晃过去一个月,樊勇再次将统领们召集在一起。 一来是因为蛇牙山上已经没有空地再给新加入的教众居住,而来是因为这儿虽然易守难攻,可地质却极不适合耕种,所以樊勇要跟众人商议下,下一步他们该向那边扩张。 而大多数统领对着蛇牙山的情形都是两眼一抹黑,对耕种屯田更是一无所知,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童大力站了出来:“禀告将军,蛇牙山以西十五里处,有一座钟灵毓秀的无人山谷,或许可以解决将军此时的疑难。” “哦?仔细说说。” “那是蛇牙山的斥候偶然发现的一处深谷,里头树木植物长势喜人,却没有猛兽毒虫的踪迹,或许可解决此时圣教的问题,只是有一点麻烦。” “什么麻烦?” “那座山谷现在被一个年轻公子当做闭关的道场,生人勿进。” “呵。”樊勇冷笑一声,扭头道:“牛校尉、带人去把这个年轻公子压到山上来!” “是!” 壮硕如熊的六品炎豹统领领命站起,点齐了数十位熊罴级的战士,跟着知道山谷具体位置的斥候离去。 此时的唐罗根本不知道他已经被人盯上,正在洞里冥思苦想阴阳变化的规律。 阴阳互体,阴阳化育,阴阳对立,阴阳同根... 越研究越发现,这个东西根本没有什么规律可言,反倒是发现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简单来说,就是任何事物都有阴面和阳面,无非是阳多阴寡,还是阴多阳寡,亦或是阳重阴轻,还是阴重阳轻。 “如果这样的话,反证阴阳不就是一条错路吗?” 越思考就越迷茫,这些日子的研究甚至让唐罗对现有的武道认识都产生了质疑与破灭,因为在他原先的认知中,阴与阳是相对的存在,可现在的研究却发现,阴与阳本是一体的,这可比阴阳相济还要玄乎。 毕竟从来没有人能从阴物中找到阳气,也没人在阳物中发现过阴属,阴阳相合本就是将两种不同的物质融合,而此时他却发现了另一条道路,就是开发阳属性的阴性变化,或是开发阴属性的阳性变化。 在构建完这样的认知后,一些原本根深蒂固的认知突然破灭,又有一些新的东西升起。 就跟重建帝国一样,征在洞里的唐罗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变化,而仅从外表上看,这家伙只是坐在石凳上发呆,对着石壁傻乐。 “原来这才是孤阴不长,独阳不生的真正意思,原来这才是我没有办法突破刚劲界限的原因,只有找到刚劲中的那道柔劲,才能突破三重劲力融合的桎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本是要研究解决血煞的方法,却莫名悟透了在体术之路上更进一步的方法,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无心插柳柳成荫。 解决了血煞后遗症不过是让他多了一种杀手锏,而体术才是他真正的看家本领,如果能够再进一步的话,以他的体魄强度来说,真的可以一拳打爆很多人了! 回过神来的唐罗咂咂嘴,正要为寻找刚劲中的柔劲立项,便听到如雷鸣般的回声,震得洞里的他耳朵嗡嗡作响。 “这特么不是前几天才警告过么,还敢来!?” 唐罗气冲冲的走出崖洞,刚刚御空而起,还没跃至崖山,便看见了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 与上次一样,一群身穿制式军服,胸前却绣着熊罴图案的武者朝着这边施展了合击,十数道青色的巨熊光影朝自己扑来,转眼间便到了身前。 唐罗站在半空中黑着一张脸,直接将灵力注入体内灵阵,化身成为银色巨人,任由这些合击打在自己胸口,反手一拳击出,大威天龙虚影缠绕着黑水玄蛇虚影直接将山崖轰碎。 一些反应慢的熊罴战士直接被拳风砸成了肉酱,两道虚影分开,将被击散的武士拢在一起,举至身前。 望着眼前颤颤巍巍的几个小不点,唐罗淡淡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杀我圣教战士,云麾将军定将你千刀万剐,你就等死吧!” 二百八十五章:再现 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的意思是,只要走出门去,你可能遭到现实世界的残酷毒打,在这个环境里没有人会让着你,跟没有人迁就你,所有人都在争,都在抢,贪婪和欲望带来的,是急功近利的愚蠢和不知敬畏的勇敢。 就好像加入五衣教之前,眼前这人充其量就是个不俗的流浪武者,可在加入五衣教后,他面对唐罗这样的存在依旧敢口出狂言,这便是信仰洗脑带来的勇气。 在神话的大衣没有被戳破之前,信徒总以为只要高喊教条便能天下无敌。 两次被打扰闭关的唐罗动了真怒,决定要给五衣教一点儿颜色看看。 玄武法相从天南坠落,如擎天巨柱般的粗腿踏在了崖壁上,玄蛇将刚刚一击之下所有的漏网之鱼覆灭。 天龙虚影轻卷,大放厥词的狂信徒化作一团血雾。 唐罗面无表情的从口中吐出三十六颗全新的落御元磁珠,还有勾陈面具和一套黑底金纹的星袍。 散去巨人法相的唐罗将勾陈面具覆在脸上,缩骨功全力施为,骨骼筋肉嘎吱嘎吱的响动中,气血与水汽被排出体外,原本壮硕如熊的身材变得干瘪如枯木。 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打着旋儿直冲天际,吸引着四方的黑云毒雾,阴雷滚滚的元磁风暴,在山谷的上空孕育。 魔主勾陈,为灭教而来! …… 蛇牙山辅峰 童大力将妻儿们聚在房中,将这些年攒下的金银分成数份,分发给了自己的妻妾。 “你们带着孩子离开这儿,越快越好。” “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 抱着小女儿的正妻不解的问道:“云麾将军都来了,蛇牙山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为啥要走?” 夏日的午后响起一声闷雷,照亮了漆黑屋子里蛇牙山原统领阴沉的脸,吓得几个女人一阵哆嗦。 “不要问,不要究,往南边走,记得财不露白,若是三天我还没有追上来,便找地方住下将孩子养大。记住,几个小子都姓童,改嫁可以,若是异姓的话,不论天涯海角,老子都会找上门来,将你们手脚砍了,丢进蛇窟!” 童大力森然一笑,露出黄白的牙齿,就像择人而噬的厉鬼,被吓着的几名女子连忙赌咒发誓,夺门而出。 屋外,乌云压顶阴雷滚滚,一副暴雨将至的模样,童大力整了整自己的七品熊罴军服,走出门去,眼神变得格外坚定。 蛇牙山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就像是夜幕提前降临,一片密不透风的黑云将整座山都给遮住,让人伸手不见五指,阴雷在风暴中碰撞交互,那剧烈的声响震得人心肝俱颤,五衣教的各个营地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混乱。 因为眼前的场景,像极了教典中异域邪魔以雷霆灭世的景象,很多信徒甚至跪倒在地,开始颂念教义,想要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南天帝前来解救他们。 正在主营中统领们反应不可谓不快,几乎是天一黑便从营帐内走出来到校场,可面对这黑云压城的场景,也只得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唯有樊勇看着满天黑云面不改色,爆喝道:“装神弄鬼,看刀!” 巽流斩风化作一道青色风岚冲天而起,月牙状的刀芒逆势而上,吸引了营地内所有人的目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刀会斩出一片朗朗乾坤的时候,原本平静的黑云突然变得暴躁,无数的雷霆落下,将黑夜变成了白昼。 获得灵刃加持的刀芒确实斩开了黑云,但蛇牙山的营地却避不过被雷霆洗礼的宿命。 对于普通武者来说,这风暴中的雷霆足以致命,仅是一轮打击,便有数百狼兵死于雷击之下。 这些都是五衣教的兄弟,作为步兵统领的樊勇此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在面前。 愤怒的云麾将军冲天而起,巽流斩风化作数丈青刃,朝着天上黑云与雷霆披风乱斩。 每一刀都有一道青色刀芒冲天而起,撕裂黑云让阳光洒下,无数刀芒将黑云撕出数十道密密麻麻的口子,一束一束的阳光洒在樊勇身上,让云麾将军如同天人。 但面对遮天蔽日的雷云,这一点光明不过是杯水车薪,每一秒都有更多的人惨死在雷击之下。 “所有人都离开校场,躲到山洞营帐内,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眼看事不可为,樊勇终于想到了下令,可在这雷鸣滚滚中,即便是灵力震荡声带发出的声响也无法传达出去。 看着属下被雷霆击的乱窜,云麾将军心头大恨,若是此时有三位云虎将军在此,一式合击便能将天上黑云击散,又怎会如此被动! 知道命令无法传达后,樊勇便冲天而起,一边以青刃斩开雷霆,一边朝上空喊道:“吾乃圣教五品云麾将军樊勇,天上是何方高人行云布雷,还请暂收神通,与樊某谈谈!” 自报家门已是求和的讯号,一般不是什么大仇,都会暂缓攻势进入商谈的步骤,这也是北邙地界不成文的规则。 可樊勇禀明身份后,对方非但没有收回神通,这落下的雷霆反而更加猛烈了。 自加入五衣教后,云麾将军还从未碰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人物,哪怕是北邙的老牌势力,听到五衣教的名讳也会礼让三人,此人难道不是北邙的武者? 带着疑惑,樊勇冲入密布的黑云中,想要向来人讨要一个说法,可谁能想到,刚一头扎进黑云中,便遭到了偷袭。 迅若流星的落御元磁珠带着雷弧轰然撞向来人,感知到危险的樊勇将巽流斩风横在身前,只听“叮”得一声! 不知什么东西撞在了自己的灵刃上,那狂猛的力道将他连人带刀撞飞出去,让樊勇心中大骇。 紧接着,他便感受到四面八方的雷鸣爆轰,足有刚才的十数倍。 来不及犹豫,樊勇使出独门绝技流风斩,灵刃巽流斩风仿佛化作数道青光,护住他的全身。 不论落御元磁珠从哪个角度接近,都会被磕飞,叮叮当当的声响中,樊勇就像是海中的孤木,来回飘摇。 二百八十六章:尸骨护法会勾陈 刀客大多都是攻强守弱的,但樊勇却是个刀客中的异类,攻守转换之间竟有种平衡阴阳的巧思,竟然挡下了十数枚落御元磁珠的攻击。 也让唐罗心生赞赏:“北邙多强人还真有几分道理,随便一个凶境刀客竟然有这样的攻防水准,确实有点儿意思。” 黑云中的樊勇可不知道唐罗心中所想,准确来说,他连唐罗的面都没有见到,便被困在这黑云中了。 暗处仿佛有无数的猛兽窥伺,伺机而动,而每一发的落御元磁珠,都像是体术强者的全力一击,每一次与元磁珠碰撞后,都会有凶暴的电弧顺着刀刃导入体内消耗他的灵力,而元磁珠本身的力量更是让他叫苦不迭,精疲力尽。 “叮!叮!叮!” 再一次挡下三枚落御元磁珠后,樊勇持刀的右臂已经颤抖不已,就连体内的灵力也被消耗小半,心知守久必失,再这样下去等到灵力耗尽大半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突围了。 心中一横,乘着元磁珠攻击的缝隙,转守为攻,化作长刀斩向碧空,竟真的被他突出黑云。 重见天日的樊勇还没来得及兴奋,便看见黑云上空站着一位头戴勾陈面具,身着黑色星袍身形消瘦的武者,仿佛就是在等他。 正要开口说话,便看见对方身形一闪,来到了自己的上空,长拳化作长弓拉成满月,龙吟虎啸的声响甚至盖过了身下的风暴雷鸣。 自己挡不下下这一拳,仅是看见此拳起势,樊勇便确定自己无法幸免,而在这生死关头,他只能向死而生! 丢开在黑云中都没有抛下的五衣教典,樊勇双手持刃,心无旁骛地斩出了有生以来最强一击。 最青的青,便是蓝,所以这一刀,滂沱如海! 生死关头,这心无旁骛的一斩让樊勇触到了更高的境界,他仿佛感觉到了手中长刀的呼吸,天地灵气的吐纳,湛蓝色刀芒的吞吐,一个崭新的武道世界近在眼前。 樊勇笑了,因为他心中明悟,眼前这境界所得,均是南天帝的惠赐,让他能够斩杀来犯强敌! 唐罗也笑了,临阵突破的故事他听过不少,但真正亲眼见过的只有眼前这例,可刚突破就胡思乱想,麻痹大意的对手,即便突破了,不也还是个蠢驴吗? 这货怎么不想想,能威胁他的,只有眼前这一拳吗? 迎着湛蓝色的刀芒,唐罗不避也不退,只是将原本要击在樊勇面门的铁拳,轰向对方的斩击。 拳风与刀芒轰然相撞,罡风炸开了天穹的黑云,雷声渐止阳光洒下,营地中五衣教的战士们终于看清,他们的云麾将军竟已来到头戴面具的黑衣人身前,湛蓝色的刀芒滂沱汹涌,仿佛要将天穹斩破。 这样威武的斩击,那黑衣人如何能挡!? “云麾将军威武!” 几名追随樊勇的六品炎豹校尉心中这样想道,正要助威呼喊,便看到黑云散去后,有数十道拖着雷电长尾的蓝光,从樊勇的后背击入,并在身前炸出大片血雾。 元磁珠穿身而过,樊勇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大洞,满眼的不敢置信,刚要说话,又是数道蓝光透体。 “叮叮叮叮!” “噗噗噗噗!” 这是坚硬的骨骼被元磁珠砸断后,脏器与血水被炸成血雾的声响。 血雨伴着脏器洒下,一柄布满缺口裂痕的灵刃从高空落下,正插在校场中央。 “砰!” 一块烂肉摔在校场的地上,震得所有人心肝一颤。 死寂的气氛在营地中弥漫,这一刻,五衣教凶暴的信仰无法给予他们任何的勇气和力量,去面对那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 落在营地正中的唐罗看着跪伏一地瑟瑟发抖的五衣教众,却惊讶的发现了一个熟面孔。 一具焦黑的炼尸边上,正是在莲关见过的年轻人,将目光不经意的移开,唐罗朝着几个统领模样的武者打量了几眼,涩哑的嗓音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残忍:“本座不喜活人,半个时辰后,所有留在蛇牙山地界的人,死!” 言罢,也没有在理会跪在地上的几名统领,自顾自地走进了主帅的营帐中。 而受到警告的五衣教战士们听到唐罗的话后,则跟逃难一样离开了蛇牙山,短短一会儿,原本人声鼎沸的山上就变得无比寂静,速度惊人。 在营帐内的唐罗听到迅速安静的营帐,心中暗骂道:“好商量的时候都不当回事,非得弄死几个才知道怕,神经病!” 随手翻开桌上放着的一本五衣教典,没看几眼便将它丢到一边。 西贺人族曾经是妖兽的口粮,是凭着无数先贤圣人舍身浴血的战斗,才为人族挣得一点儿喘息之机,古圣先贤都不敢自封为神,真不知道这南天帝是哪来的勇气。 还什么域外邪魔,除了吓唬蒙昧未开智的百姓,唐罗真想不通还有谁会相信这种说法。 原本他是不想和这个五衣教有什么瓜葛的,但对方都惹到自己头上了,那说不得也得给对方一点颜色了。 唐罗的身份虽然不行,但勾陈的身份却是大大的适用,而他击杀樊勇之所以要来到营帐,是为了等待两个不速之客。 再以雷霆风暴覆盖蛇牙山的时候,他清楚的看到,除了樊勇外,蛇牙山上还有两位顶级的凶境强者,其中一位,更是曾在荒原见过的骨道人丰幽。 他之所以将所有人驱赶,便是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商谈氛围。 果不其然,在一刻钟后,营帐中的土地里突然钻出一位头戴白骨面具的道人,儒雅地朝唐罗见礼道:“勾陈先生,别来无恙啊!” “丰幽道长请坐,数月不见,风采依旧。”唐罗淡淡道:“只是为何血楼的尸骨护法齐聚,却只见道长一人呢?” “勾陈先生不但武道通神,就连灵力感知也如此敏锐,老道佩服。” 丰幽朝唐罗行了个道礼后,笑道:“固翰大师确实与老道同行,只是刚刚先生驾临蛇牙山时发现了一桩怪事,所以跟着去看看,一会儿他便回来,请勾陈先生稍候。” 二百八十七章:截秘 上古时期,御空而行是只有凶境强者才有的特权,而到了武道大昌的今天,很多宗派都给门下蜕凡弟子研发了御空的秘术,有的借助灵气,有的凭借特殊的法门,跟有直接利用天地元气乘风而起的。 但不论怎么说,蜕凡境就能使出的御空之术,都不该出现在一个普通五衣教六品校尉的身上。 毕竟这种只有宗派以上才能修行的秘术,绝不是自己搞本秘籍就能胡乱练出来的,因为里头涉及到很多复杂的训练,一些更是需要突破蜕凡武者本身的控灵极限才能施展出来的。 可在黑云压顶的蛇牙山上,便有这样一位校尉,在所有人都出去观望天象的时候,悄悄的从后山飞走了。 这人便是姬永臣,曾经五衣教的三大校尉之一,云麾将军的副将,深受血狮大宗的器重。 但除了这个身份外,他还是姬氏的宗卫,戮仙军的一员。 原本他的计划是潜伏在五衣教中,可现在他却有极为重要的情报要向家族汇报,只是作为樊勇的副将,他一时找不到机会离开,而在黑云压城,整座蛇牙山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相信没有人会注意一个突然失踪的校尉。 姬永臣的计划不可谓不周详,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蛇牙山的后山上,还有两位绝顶的强者,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过尸和尚固翰和骨道人丰幽的眼睛。 而好奇的固翰更是以神足通如影随形的跟着他,但两人的修为差距实在太大,以至于姬永臣一直都没发现。 千余年前韩氏族地被破,曾经的人族第一圣地只能化整为零,改旗易帜隐于地下。 分别是主脉姬氏、晏氏,以及分宗何氏、罂氏、吕氏、贾氏、褐氏、横氏总共八支,四散与各洲。 而要说一千年后,八支中经营的最好的部族,便是北邙姬氏了,不但暗中控制了北邙不少的宗门,更是成了北邙真正的无冕之王,控制的部族超过四百支,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 可姬氏在北邙的行事,还是无比小心,因为在这北邙地界,还有一个无上天宗,玄机宗。 这群醉心于研究各种灵力研究的道人们看着人畜无害,可只要真正与玄机宗交恶过的势力才能明白,这些家伙究竟有多么难缠。 正是因为玄机宗的存在,所以即便姬氏已经强横到这种地步,在北邙地界依旧小心翼翼的低调行事,不敢有丝毫造次。 如果说玄机宗是北邙明面上的霸主,那么已将将根深深扎在土里的姬氏便是暗中的君王。 玄机宗与姬氏一明一暗,统治着整个北邙,只是道人们只顾自己的研究和接待客户,丝毫没有发现,卧榻之侧,已经卧着一头猛虎。 或许在玄机宗的那群道人看来,不论世间如何变化,他们都可以做那不变的神山吧。 尸和尚一路追着姬永臣的踪迹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山洞中,这位机敏的戮仙军战士确定四下无人后,进洞启动了法阵,并将怀中的密简放到了阵中。 这是他第二次加入五衣教获得的珍贵情报,确定阵法已经激发完毕后,姬永臣小心退出了山洞,又用草堆石块,将这方隐秘的山洞隐藏起来。 若不是尸和尚亲眼看着,他都不敢相信,这里竟然会有一处山洞。 待得姬永臣离开后,尸和尚来到了洞中,看到了被阵法封存的密简。 这种独特的封印手段,是风媒相互传递情报的惯用手段,只有特定的方式才能解开阵法,如果方法不对,阵法便会自毁,并将里头的情报同时毁灭,这也是最大程度防止情报外流的手段。 总的来说,这种手段的保密程度还是很高的,但在固翰眼中,就不止一晒了。 这也不能怪阵法不行,毕竟要研发一套能够针对武道大师的阵法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大多数风媒想要达到凶境都够呛,更何况是什么凶境巅峰的强者或是宗师般的人物呢。 能够腐蚀灵力的尸煞只是轻轻注入阵中,便让整座灵阵瘫痪失效,拿了情报抖开一看,发现姬永臣是用密文编写的情报,如果没有对应的密钥,他根本不知道这串文字所代表的意思。 通常来讲,只有最高级的情报才需要这样多重的加密,固翰知道自己捡到宝了,将情报收回密简揣在怀中,尸和尚往蛇牙山回返。 …… 蛇牙山营帐内 唐罗正与骨道人虚以为蛇的寒暄。 “想不到,竟在北邙再次见到勾陈先生,半年前密宗对先生下了追杀令,更是动用了督天王巡,所有人都猜测先生定会被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老道着实为先生捏了把冷汗,看到先生安然无恙,真是开心,老道以茶代酒,庆贺先生逃出升天,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自在随心!” 仿佛是久别重逢的老友,丰幽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看得唐罗几乎失笑,他可不会忘记。 毗摩质多原上,若不是他横插一脚,对方的计策早就成功了。 其实后来他想明白了,血楼是想借用修罗神像的特性,让前来祛煞的禅宗弟子入魔,以此削弱佛国的力量。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还是很大胆的,可以肯定的是,为了谋划这个事儿,血楼一定付出了不少的代价。 这么大的梁子,对方说放就放,那这杯茶,就不得不喝了。 虽然知道这是在试探自己,但唐罗也不扭捏,将面具掀到人中位置后,便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此时的他形如枯槁,光看下巴就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别说是没有见过唐罗的丰幽,就算是六识敏锐的徐老赢,也没办法仅通过这张脸将勾陈和唐罗联系在一起。 将水杯轻轻放下,唐罗将勾陈面具重新戴好,用涩哑的声音问道:“名震中州的尸骨护法齐聚人迹罕至的北邙,不知意欲何为?” “勾陈先生来到北邙,又是所为何事?” 二百八十八章:血狮大宗的秘密 相互试探只是为了得到对方的底细,而两个人精皆是顾左右而言他,说了一堆的废话。 知道这样下去也是耽误时间,丰幽轻咳一声道:“勾陈先生,今日既然有缘得见,老道便打开天窗说亮话,和尚与道士相聚北邙,便是为了这五衣教,却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勾心斗角了半天终于切入正题,唐罗端起茶杯淡淡道:“本座此生,只拜天地祖宗,不敬漫天神佛,这南天帝创立五衣教自称为神却藏头露尾不敢露面,本座就是想看看,这五衣教何德何能!” “先生还真是...” 想起半年前在荒原的会面,丰幽满脸苦笑,眼前这人仿佛生来便是有和仙神作对的脾性,有着佛国撑腰的非天教说灭就灭,就连胜尊了因的面子都不给,让人好生无奈:“先生可知,密宗半年前便派出数位金刚法师,更有督天王巡密探间使天下,只要一有先生的动静,密宗的强者最多半月便会出现,到时王巡的天罗地网覆盖北邙,先生该当如何自处?” “金刚法师比之了因如何?督天王巡的密探,都不怕死么?” 唐罗森然道:“道长可见过苍鹰躲避雀鸟。” “......” 丰幽一时默然,此时勾陈被密宗派出了数位法师级强者,易地而处自己绝不会这样高调,可对方就像是打定主意要找五衣教的麻烦,毫不将密宗的强者甚至督天王巡放在眼中,真不知道是自信还是自大。 但这样没有目标,只为了颠覆而颠覆又实力强横的存在,才是最优秀的盟友。 骨道人的态度变得更加恭敬,叹声道:“先生拥有一身蔑视天下的武艺,自然可以来去自由如此快意,可密宗和尚多有奥秘,先生还得小心提防才是,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只要血楼能帮得上,定不推辞!” “荒古血楼不是个杀手组织么?本座孑然一身,可出不起雇佣杀手的资费。” “先生说笑了。”丰幽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血玉,置于桌上推向唐罗道:“眼下佛国与王巡联合,以先生的实力只要不起正面冲突,自然无人克制,但王巡势力毕竟遍布天下,其中有些歹毒的手段不得不防,多个朋友多条路,血楼的诚意日月可昭,先生又何必拒人于千里?” 唐罗两指捏住玲珑剔透的血玉,放在眼前把玩一阵,发现玉中有一座微雕的阵法,赤红色的玄妙灵力在里头循环流动。 虽然唐罗对阵法只是略通,但也能知道,要在手指大小的玉中雕出这样一座阵法,非得是有阵法宗师的造诣不可,都说血楼是丧家之犬,可接触下来却发现,这血楼的底蕴,远超一般世家的想象。 仅是这块血玉,从技术角度来说,便要比玄机玉超出不知多少,更难得的是,内刻法阵的血玉,是一块可以重复使用的神玉。 “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请道长收回去吧。” 眼中没有一丝贪婪,唐罗两只一抻,便将血玉弹回了丰幽面前,不差分毫。 “先生不要误会,这块玉不是为了收买先生,只是想请先生帮一个忙。” 骨道人笑道:“血玉中雕刻的只是阵杵,用以传讯血楼。血楼与佛国的恩怨,先生应该有所耳闻,若是先生遇见密宗的和尚或王巡的谈资,只消朝血玉注入灵力,老道与和尚便能受到传讯赶来。所有能够削弱王巡与佛国力量的机会,血楼都不会放过,还请先生行个方便。” 说着,丰幽便将血玉再次推到唐罗身前,恭声道:“作为回报,老道代替血楼应允先生一次免费的天级任务,先生意下如何?” 看了眼再次被送上的血玉,唐罗笑道:“本座生平第一次见到,能将话说得这么漂亮的道士,这块玉本座收下了!” “那就多谢勾陈先生了。” 丰幽笑着点点头,正要趁热打铁进一步建立关系,突然收到炼尸的传音,连忙调转话头道:“先生杀了五衣教的云麾将军的消息,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传遍北邙地界,狼牙山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不知先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这便不劳道长挂心了。”唐罗将血玉放入袖手,站起身形道:“不过道长的话倒是提醒了本座,蛇牙山确实不可久留,就此别过!” “如此也好。”丰幽也站了起来,“期待与先生下次相见。” 错身而过,走到门口的唐罗突然定住脚步,淡淡道:“道长,有没有人说过,相比于武者与道人,你更像是个商人?” 白骨面具后的丰幽突然脸色一变,“先生真爱说笑。” “是吗?或许吧。” 离开营帐的唐罗乘风而起,而留在营帐内的丰幽满面阴沉。 过了半晌,尸和尚手提着一具炼尸,迈步进入营帐,满脸的得色。 “道长,快来看看和尚找到的情报!” 将炼尸往地上一丢,固翰大笑道:“和尚劫了姬家的一封密信,还抓了个姬家的探子,道长你可知道,这密探查到了什么?” “看来大师收获颇丰!” 整理好表情的丰幽朝着尸和尚笑道。 “岂止如此!” 固翰感叹道:“姬家真不愧是北邙的霸主,这密谍暗探无孔不入,十年之前,姬玄远便派了谍子进入五衣教,甚至混成了回灵山的三位统领之一!” 伸腿踢了踢已经变成炼尸的姬永臣,固翰朝着丰幽接着道:“重归五衣教后,这人备受大宗重用,但那人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家伙可不是简单的密谍暗叹,此人天生异象,嗅觉是常人的数十倍,而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只要他见过一次的人,光凭气味便能分辨出来!” “世间能人异士无数,姬家竟将这样一位异人培养成密谍,还真是可惜了!” 丰幽发出感叹,却引得固翰连连摆手。 “不可惜!” 尸和尚得意道:“若不是密谍是此人,整个北邙还真被那血狮大宗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此话怎讲?” “十年前来北邙传教的年轻人,与十年后的血狮大宗,是同一个人!” 二百八十九章:耳聪目明 最初固翰并没有杀死姬永臣的打算,因为荒古血楼与北邙姬氏还有合作关系,但在他发现情报被加密并且还是有关五衣教的时候,对盟友的忠诚自然敌不过独享情报的诱惑。 所以他悍然出手,将姬永臣杀死,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姬永臣死后,这份能够震惊天下的密报,便只有尸和尚与骨道人两人知晓。 作为杀手组织的领袖人物,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独一无二的秘密,拥有多么强大的威力。 “这颜罗玉还真是血楼的福将,若不是因为他,我俩也不会呆在蛇牙山,更不会碰巧撞见此人传递情报,回到血楼后,当记此人一功!” “就依大师的意思。” 骨道人附和道:“看来,该是时候前往回灵山了!” “如此甚好!” 窥破了五衣教真正虚实的两人自然放下了心中的戒备,因为十年前来北邙布道的年轻人只是蜕凡巅峰的修为,短短十年,此人就算是天纵奇才,如今也不过初入凶境的水准。 这样的修为,便是圣地道子,丰幽和固翰都没有看在眼里,何况是这么一个装神弄鬼的家伙。 就在血楼两位护法在营帐内合计的时候,瘴气蔽日的苍穹之顶,唐罗端坐云台,极致敏锐的听觉不但捕捉到了沼气升腾与元气流动的声音,更是将骨道人与尸和尚的对话,一字不落的记下。 全赖这具身体的神异,唐罗六识的敏锐程度直逼徐氏的无上剑体,或许骨道人怎么都想不到,刚刚炼尸的传音,竟被唐罗全听了去。 而听完两人分享的情报,唐罗不禁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血狮大宗升起一丝敬意。 撒谎人人都会,作为人类的本性之一,一个不会撒谎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只不过女性更愿意为了取悦他人而说谎,男性更倾向于自吹自擂。 但将一个谎话,说的天下都信,并且让天宗圣地忌惮来历,氏族豪强都纷纷退避的程度,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想到玄机宗那煞有其事的地级任务,唐罗不禁失笑,若是那群道人知道,这个所谓的血狮大宗就是十年前的布道者,那表情该有多精彩。 这样看来的话,玄机宗这个任务,倒是可以接啊,拿一个骗子换一部神通,想来也没什么后遗症可言。 只是他必须得赶在尸和尚和骨道人之前,不然这血狮大宗若是被血楼掳走,他的神通可就没有着落了! 但凭他自己一个,想要按死血楼两位护法的同时在俘虏那位血狮大宗,说实话还是力有不逮的,他迫切需要一个强力的盟友。 摘下勾陈面具,脱下御星之袍,将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重新吞进虚空之胃,完成换装的唐罗晃晃悠悠地朝毗邻蛇牙山的太仓山飞去。 姬氏在北邙经营了一千年,并有了重新向中州宣战的底气,据说就连很多宗门都被暗中控制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让唐罗在北邙可以很轻易的找到这位“盟友”,毕竟一个立志要重回圣地之巅的世家,若是连自家本营中都还有盲区势力的话,那也太可笑了。 似蛇牙山这种不入流的势力不谈,太仓山中的老牌部族一定是姬氏的属臣或是有姬氏的风媒。 与蛇牙山的贫瘠不同,太仓山一代树木繁茂,向南的山面有齐整的梯田,男女正忙着收割作物。 一些劳累的农民仰头看见唐罗,也不紧张,反而挥手致意,仅从这点上看,这太仓山的实力便非同小可。 毕竟人只会对常见的事物保持平常心,这说明太仓山中,能够高来高去的人物不少。 径直往太仓山的深处飞行,终于在靠近居住区的时候被拦了下来,几个衣着清爽的长者拦在了唐罗的身前,想要问名来意,但叽里咕噜的土语唐罗干脆一个字也没听懂。 有过荒原经验的唐罗毫不慌乱,当即激活了声若洪钟异能,如雷轰般的巨响炸在了太仓山的上空:“给姬氏带句话,他们的盟友来了!” 首当其冲的几位太仓山长老被震得头晕目眩,这样的挑衅让三名部族强者勃然大怒,三道灵技毫不留情的朝唐罗击去。 不闪也不避,唐罗双拳并起,龙吟虎啸的响动中,纵横捭阖的拳风震散了三道灵技不说,更将三人身形覆盖,大威天龙与黑水玄蛇虚影爆发开来,只是一合便将三人击退。 一击得势的唐罗欺身而上,鬼魅的身法让他瞬间出现在三人头顶,一拳一个,让三人化作流星坠地,轰然的震动声中太仓山的部族校场出现三个人形大洞,三名部族强者灰头土脸的爬了出来,望向苍穹的眼神满是惊异。 他们当然能够感受出来,在铁拳临身的一刻,对方收回了大半的力量,若非如此的话,三人根本无法承受对方狂猛的力量,毕竟对方可是一位,体术宗师啊。 实力足够坚强的人,表达善意的方式也比他人多一些,当唐罗落到部族校场上的时候,三人已经不是刚刚那副喊打喊杀的模样,反倒是叽里咕噜的和围在此处的族人们说话。 只不过这些土语,唐罗一个字也听不懂就是了,所以只能百无聊赖的站着。 终于,在三人叽里咕噜的解释下,人群中走出一位须发皆白,柱着木杖的老人,和善的颔首后,唐罗听到了熟悉的官话。 “请公子移步舍内,您的来意老夫已经让风媒前去禀报,相信最多三日便有侍者前来。” “那便麻烦老丈了!” …… 北邙冲霄山,凌霄宗 这几年姬复的日子过得很不如意,作为整个宗族寄以厚望的圣子,仅仅是一次行商便受人所制,损失一座小灵界不说,还丢了近半物资,更与一个龙州小族结为盟友。 刚回到北邙的姬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那一段时间,就连最关爱他的本脉长老们,也开始怀疑他又没有能力但当复辟韩氏的圣主。 二百九十章:姬复的觉醒 曾经获得的赞誉不但尽数消失,身边更是充满了质疑与失望,姬氏将千年的宝都压在了姬复身上,到头来却发现这是个绣花枕头,那种绝望让等了一辈子的族人几乎发狂。 质疑,谩骂,挑衅,甚至羞辱。 从云端跌入泥潭的韩氏圣子并没有一蹶不振,反而从族人的表现中,看见了真实的自己。 原来,自己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一个侥幸获得上天眷顾的幸运者而已,他们选中的不是“姬复”成为圣王,而是“不死血脉”的拥有者成为圣王。 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真的认识过自己,以前听来理所应当的称赞,现在回想起来都像是过誉和吹捧。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只有碰得头破血流,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 姬复悟了,没有气馁更没有争辩,除了坚持与唐氏联盟的主张外,他在一片谩骂声中来到凌霄宗后山潜修,将不死血脉的旺盛生命力,开发压榨到极致。 即便是最不忿的族人,在目睹过姬复的修行后,都闭上了自己的嘴,在凌霄宗大力作保下,姬复堪堪保住了圣子的头衔。 而姬氏也只能捏着鼻子,完成姬复跟唐氏的盟约,并派了统领姬玄远和阳亢宗前去西陵,看看传闻中最年轻的蜕凡巅峰是否属实。 可那时候整个姬氏上下,还是充斥着唐氏不配成为姬氏同盟的怨声,就连最拥护姬复的凌霄宗,都对西陵唐氏颇有微词。 直到唐氏一举占领陵江七座大城,成了龙州新兴势力,并出了一位大宗师级的强者,才让这股怨气稍平。 可每年四百万灵药宝草的支出,还是让族中上下颇为不满,毕竟花费这样大的代价,都可以拉拢一个宗门了,可如今只是和一个豪族达成盟约,实在有些浪费。 这情况,一直持续到了龙西唐氏受到武圣山的邀请,唐罗带队前去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 拳震毕方山、慑服邪王宫段龙树、碾压鬼王罗盘、真正的同辈无敌,冠绝一世! 这样千年一出的人物,足以让所有曾经对这个盟约含有微词的姬氏族人闭嘴,败家圣子一下变成了慧眼独具的高瞻远瞩。 姬氏的强者们在仔细分析了唐罗的情报后,得出喜人的结论,只要这位不中途夭折,大宗师已经是他未来成就的底线。 而拥有先天两仪碾与超绝不灭战体天赋的体术大宗师,只是想想便让人激动的浑身发抖。 姬氏的宗主和长老们终于想起了还在凌霄宗闭关的圣子,他们迫不及待的召见姬复,想要分享这个好消息,却惊讶的发现,这位被寄予厚望的韩氏圣子,不但已经突破了蜕凡境界,更是将不灭战体修到了四品境界开启了第二脾土神藏。 追问下才知,原来早在两年之前,姬复便已完成灵力积累,一气呵成地突破武道境界与功法境界两重桎梏。 换做以前的姬复,每每取得突破便恨不得让所有族人知道,可那日长老们将唐罗的情报分享给他,这足以推翻族中所有质疑的消息,却没有引起姬复一丝动容,自始至终,他都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只是点头应和,证明自己已经听到。 没了张牙舞爪的狂傲,改了刻在骨里的自卑,此时铅华褪尽的韩氏圣子,竟真有了几分古时圣王的风采。 成长后的姬复,让几位最熟悉他的长老几乎不敢相信,那失去的信心和复辟梦,在看到此时的韩氏圣子后,连本带利的还了回来! 什么当世四小圣王,什么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只是因为韩氏圣子锋芒未露。 没有谁多此一举的提出考效修为,长老们看到此时的姬复便能笃定,终究谁才是年青一代中的至强! 圣王的传说在凌霄宗再次发酵,就连曾经最不服气的姬辰,在见过姬复之后,都没了争锋的傲气。 失去一点儿物资,换来一位真正拥有圣王之姿的武者,姬辰曾经以为姬复那趟失败的西陵之行后,便是姬氏重要的契机。 他的判断没有错,这确实是姬氏重要的契机,遗憾的是,这不是属于他的舞台,而是圣子姬复的个人表演。 北邙地界共有八作神山,除了玄机宗所在的太玄神山外,另外七座都被姬氏暗中控制,就连盘踞神山的宗派,不是成为盟友便是被取而代之。 而拥有七宗底蕴后,姬氏自然人才辈出,可山中修行无甲子,所有人的记忆都还停留在姬复那趟失败的西陵之行,如同败犬的时候。 就连那自虐式的修行都被当做是赎罪,这样一个戴罪之身的败犬圣子竟然还能翻盘? 各宗的杰出弟子一个字都不信,除非他们亲眼看见,于是,各派弟子借着各种由头前往凌霄宗进行挑战。 没人知道他们在姬复的闭关所经历了什么,只知道所有回到宗派的弟子都开始发了狂的苦修,却缄口不提比试的结果。 即便是有人去凌霄宗追问姬复,获得回答也都是那样千篇一律的官方。 “某位师弟修为如何如何不凡,多亏不死血脉神异,侥幸拖了一个平手。” 这雾里看花的比试结果让人根本不知道真实的情况,直到一位耿直的宗派首徒将比试过程和盘托出。 那位被师弟师妹爱戴着的宗派首徒满脸苦笑,想起那场近乎碾压的比斗叹息道:“哪有什么神异的不死血脉,我根本连打伤圣子都做不到,就被轻松击败!” 三月后,凌霄演武 姬复出关挑战凌霄宗师白圣宗,两人大战一天一夜不分胜负。 此战后,北邙姬氏再听不到任何质疑圣子的声音,各宗的弟子也没了挑战的意思,每每提到姬复,便只有发自内心的赞叹和佩服。 而战平宗师的姬氏圣子还与往常一样,回到闭关所继续自己近乎自虐的修行,强度甚至比原先,更大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直到姬辰叩响了姬复修炼场的大门,“圣子,龙西天骄唐罗出现在太仓山中,您要不要见一见。” 二百九十一章:相见 只在部族中呆了半日,姬氏的侍者便来到太仓山,说是要将唐罗领去凌霄宗见圣子,一路上,年轻人时不时的用余光打量唐罗,仿佛是要确定,眼前这人就是传闻中的龙西天骄。 唐罗也知道,对方应该是被自己的魁梧身材吓住了,毕竟眼下四品的玄武不灭体眼瞅着要被先天之气强化至极限,他的体型又发生了一点儿改变,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宗派弟子,骤然见到自己应该也会害怕吧。 无奈地摇摇头,遥想数年之前,他还是个面容清秀的世家公子,身材就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一款。 可此时的他,魁梧如同巨人,浑身虬结的肌肉仿佛要撑爆宽大的罩袍,两条过膝的长臂更是比使者的大腿更粗,就连一些炼体的壮汉凑到身前都像是纤弱的姑娘家,也难怪对方眼神如此。 乘风而起不多时便来到凌霄峰上,得到消息的凌霄宗弟子纷纷聚拢在迎客台上,想要一窥万族第一神子的真容。 可真当使者带着唐罗落在迎客台的时候,却只有一片倒吸凉气的惊呼。 他仿佛听到了很多宗派弟子心碎的声音,毕竟世人印象中的龙西天骄,应该是那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骤然看到自己这样的猛汉,也难免会有些失望吧。 强忍着被围观的不适,跟着使者来到凌霄宗的正殿里,唐罗终于见到了暌别数年的韩氏中兴之主,而这第一眼,便让他大吃一惊。 因为眼前之人和他印象中的那个姬复,差别实在太大了! 数年之前,他是个一个身材纤细的公子,姬复是个彪形大汉,他至今都还记得,姬复手持双锏迎着漫天剑魂的无双霸气。 可如今再见,身着长衫的姬复就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就连眉宇间的霸气都尽数收敛化作平和,明明早已开启气血如龙,神心如泵的神藏,可脸色苍白的就像是患有贫血的病人。 看到唐罗眼中惊异,姬复笑道:“数年不见,唐兄已经忘了姬复模样了吗?” “忘倒没忘,只是姬兄变化太大,一时不敢相认。” 真是太大了,唐罗无奈道。 “唐兄不也如此,短短数年,龙西天骄拳震毕方山,战平小圣王的事迹,即便姬某在宗派内闭关也有所耳闻!” “不过些许虚名。”唐罗淡淡道:“若是姬兄出山,当世小圣王便不止四位了!” 曾经的姬复虽然拥有地级一品的不死血脉,但唐罗也没有将其放在眼里,因为一个妄自尊大,以为凭着血脉能力就能无敌天下的武者,充其量只是血脉的奴隶而已,这样的人终归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若是换做以前,姬复听到他冠绝一世,战平王禅的事迹,第一个想法应该是发出挑战的申请。 因为那时候姬复的骄傲是建立在曾经韩氏的辉煌与地级一品的血脉上,他需要通过战斗来证明,自己比其他圣子更强,韩氏比其他圣地更强。 与其说这是一种骄傲,不如说是一个幼稚的年轻人在维护自己扭曲的自尊心,但如今的姬复已经变了。 那风轻云淡的赞扬和平静从容的外表下,是对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姬复不再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因为他的存在便是韩氏最好的证明。 这种当世无敌的自信,唐罗只在步霄身上感受过,虽然没有交手,但他已经可以确定,眼前这个脸色重新变得红润起来的姬复,已经变得深不可测。 所有人都在拼了命的成长啊,唐罗不禁这样在心中感叹,很多时候你会落后,真不是因为你不够努力,只是你的进步幅度不够快。 谁能想到,短短几年功夫,最不成器的家伙竟然弯道超车了,一品不死血脉在几年前的姬复身上,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在今时今日的姬复身上,要比一些天级血脉还要可怕! “唐兄客气了,如果不是西陵一行,或许姬复至今还是浑浑噩噩,无法认清自己。虽然失去了一方小灵界,但结识了义弟,并与唐氏结成盟友,也算是收获颇丰了。” 即便是被跨坐媲美小圣王,姬复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反倒是关心起徐老赢来了,“听闻义弟在武圣山以御虚幽凰神剑颁布了敕令元洲灭佛,可是因为受到了委屈?” “这倒没有,只是佛子衍空遭人设计,对舍弟进行灌顶,表兄一时激愤才下敕令元洲灭佛,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在武圣山和督天王巡的调停下,元洲徐氏和中州佛国都已冷静下来,也算是件好事吧。” 唐罗正给姬复介绍事情的来龙去脉,却看到一个英武霸气的年轻人径直走入殿中,“这对佛国与徐氏是好事,对天下百姓也是好事,对我们可不是。” 整合突然的评价吸引了殿内两人的目光,唐罗转头望向姬复询问道:“这位是?” “这位凌霄宗本代行走,姬辰。”姬复向唐罗介绍道:“也是姬氏本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王者资质!” “圣子谬赞了!”英武霸气的年轻人先朝姬复恭敬地见礼后,转身对着唐罗拱手道:“姬辰见过龙西天骄!” 回手一礼,唐罗淡淡道:“刚刚你说,这对我们不算好消息,是什么意思?” “天骄应该清楚,姬氏要拿回自己的姓氏,势必会与中州一战,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佛国领袖无相禅寺与安氏神朝。”姬辰答道:“如果中州佛国能与元洲徐氏对上,那么将会给吾等起事带来极大的方便,可现在因为武圣山和督天王巡的调停而风平浪静,又怎么能算好事呢!?” 顿了顿,姬辰突然向唐罗问道:“唯有天下大乱,才有龙蛇并起,重定乾坤。可如今天下太平,静如一潭死水,韩氏要想重见天日容易,但要复辟中州,却是痴人说梦,唐天骄以为然否?” “你这年轻人,想法很危险啊。” “多谢天骄美言。”姬辰淡淡道:“其实这种事,唐氏应该比姬辰了解的更清楚才是,如果没有那场突如其来的天灾,贵族又怎能一举占领陵江七城,一跃成为龙州顶尖势力呢。” 二百九十二章:开源节流 明明只是第一次相见,唐罗却敏锐察觉到姬辰对自己有股莫名的敌意,遂皱眉问道:“姬辰行走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姬辰只是想问,唐氏作为本族盟友,每年从北邙取走三百万株灵药宝草,之后该如何回报呢!” 姬辰双手扶在椅子把手上,身体微向前倾,盯着唐罗的眼睛道:“都是世家中人,天骄应该明白,没有谁的资源是大风刮来的,以前唐氏偏安西陵一隅实力孱弱本族自然不会过多要求,可如今唐氏已是坐拥七座大城的顶尖势力,麾下更有无数凶境强者,难道不该拿些诚意出来吗?” “唔...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唐罗失笑,扭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姬复,又看了看魄力逼人的姬辰,轻声笑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不知道,姬氏想要怎样的诚意啊?” 姬辰坐直身体,淡淡道:“这便要贵族自己思忖了,但有一点还望天骄能够明白,农人每顿留些残羹冷炙给狗,也是让它有力气可以看家护院,若是有一天狗不叫了,天骄觉得农人还会继续投食吗?” 将唐氏比做看家护院的草狗,把灵药的交易当做投食,姬辰这番话几乎与羞辱无异,就连一旁的姬复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而原本表情轻松的唐罗在听完姬辰的话后,也回过味来。 姬氏不可能不知道,这三百万灵药宝草是姬复想要独占小灵界血神而给盟友唐氏的补偿,可此时姬辰出面,话里话外都是想用这灵药宝草的份额做文章,这无疑是要折回姬复的承诺。 如果这只是姬辰失言的话,唐罗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太多了,只是看姬复虽然不悦却依旧不发一语的态度来看,眼下这姬辰的出现,应该是代表了姬氏内部的某一个声音。 而这声音的真正主人,就连圣子姬复都要甚重对待。 如果说刚刚唐罗只是将姬辰的话当成年轻人想要表达自己观点,那么现在就必须要甚重对待了,唐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姬辰行走说的很有道理,这每年三百万的灵药宝草,唐氏确实受之有愧!” 唐罗面露愧色的应和道:“当初姬复圣子许诺这样的资源,是因为小灵界中有曾经的血神主宰神魂,可想不到狐王神魂爆裂如斯,害得姬氏失去了一方小灵界不算,还白白赔上了这每年海量的资源,现在想来,确实是姬氏太过宽厚了!” 听到唐罗的话,姬复表情突然变得无比怪异,几乎不敢相信。 他对唐罗的印象,还停留在数年之前的时光里,在他的记忆中,唐罗虽然天赋高绝,却是一个一言不合就要掀桌子,弄个鱼死网破的小疯子。 初次见面的唐罗便敢倾尽全族之力设计自己,更是因为一句不和就要捏碎破界石。 之后的商谈中,唐氏更是从上到下表现出一种疯狂的气质,特别是唐罗手举全族令牌的那一幕,姬复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所谓一夫亡命,白臂难当;全族一心,天下横行。 真正让姬复愿意和唐氏结盟的原因,不光是徐老赢的从中调停,更是因为他相信,若是逼急了对方,这群疯子真的会拖着姬氏同归于尽! 而之后的消息,也证明了唐罗并没有因为实力的增长而改变自己的脾气,战衍空、败曹长青,设计大鹏山首徒。 哪怕面对圣地众人,他也丝毫不给面子,刚刚姬辰开口,他真怕两人打起来,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别说姬复,就连姬辰也大感意外,他除了是凌霄宗的首徒外,更是凌霄宗戮仙军统领姬玄远的嫡子。 而作为姬氏本脉的戮仙军,根本功法便是兵锋战法与不灭战体,而两种功法都是需要大量灵药资源辅助修炼的。 可灵药宝草毕竟有着稳定的生长周期,为了保证长久的可持续性发展,所以每年各族都会给本脉的戮仙军进行配额。 姬复对唐氏与徐老赢的承诺是每年四百万,而这样规模的神药宝草,凌霄宗便要承担一半,便是每年两百万,剩下的两百万缺口则是分摊到姬氏的其他宗派里头。 将一座中小型规模的神山开发到不伤害灵脉的极致程度,每十年大约可以收成几千万株神药宝草,即便换算成每一年,也有几百万株的收益。 这不但可以供给凌霄宗弟子和戮仙军战士的需要,完成炼丹之后还能有不少结余。 但多了每年两百万的出项之后,凌霄宗的药圃便有些入不敷出了。 而要解决这个办法,无非两种,一曰开源,二曰节流。 这北邙地界的神山,除了太玄神山外,已经全被姬氏占了,在想要开源便得攻伐外州或是提升产量或是缩短成草时间了,可这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正因为如此,开源这条路便走不通了,所以凌霄宗开始节流,将戮仙军战士的灵药配额重重砍了一刀。 毕竟如今已不是千年之前了,武道大昌千年,体系也开始发生变化,圣地宗派都已经完成了单人融合技的研发。 高手的价值大大提升,反倒是军阵成伍的体系因为成本过高,正在慢慢退出各大圣地宗派的第一实力序列,志在圣地之巅的姬氏自然不会反其道而行。 也正是因为这样,凌霄宗戮仙军统领姬玄远对于西陵唐氏,可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 而姬辰的出面,也是代表赤霞山戮仙军的态度,他们要收回对唐氏的资源供给,这样一来,便能重新恢复戮仙军的灵草配额! 在了解完唐罗的性格后,姬辰设计了数种逼唐罗发作的说辞,却没有想到,传说中暴烈无双的龙西天骄,竟然被自己一句威胁就怂了? 但对方能够认怂,却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消息,压下心中惊异,姬辰笑着点头道:“难得唐天骄深明大义,毕竟每年取走这样多的灵药却无甚作为,难免惹得族人有些非议。这样如何,将原有的每年三百万灵药份额削减一些,想来以唐氏目前的体量,每年五十万株灵药宝草,应该足够了吧?” 二百九十三章:命入一股 “唔...”唐罗将食指横在唇边,眉头紧锁,思忖半晌后,才抬头朝姬辰道:“姬辰行走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无功不受禄,眼下灵界漂流虚空,血神不知所踪,虽然姬唐两族为盟友,但唐氏再拿姬氏灵草,好像也有点儿说不过去!” “哦!?”姬辰眉头一挑,心中狂喜,面上还不动声色道:“这样说来,唐天骄是同意姬某的话咯?” “这是自然!”唐罗和气的点头道:“只是,眼下本族还有一个小难处,或许需要姬氏帮着解决一下。” “姬唐两族名为盟友实为兄弟,唐氏的难处便是姬氏的难处,唐兄尽管说来!” 凌霄宗戮仙军统领们给姬辰的任务,是要他拿回每年唐氏一半的灵草份额,之所以提出只给五十万,也是想试探下唐罗的反应,给一个讨价还价的缓冲余地。 只是没想到传闻中性情暴烈的唐罗竟然如此好说话,这让姬辰喜出望外,就连称呼都变了。 “姬辰行走有所不知,自从跟姬氏结盟以来,本族深感自己势弱力微,心知就算自己得到了韩氏宝术,依旧无法赶上曾经人间第一圣地的脚步,所以这几年,全族上下玩了命的修炼,更将不灭战体当成了本脉功法,族中弟子几乎人人修行。每年三百万灵草看着不少,可根据目前的状况来看,最多再有十年,便不足以支撑本族上下的修炼所需。” 唐罗面带笑意朝姬辰说道:“所以,本族下一步的目标,便是攻伐龙州某处山门宗派,若是能成,占个神山药圃,本族自然也不需要姬氏的神药宝草了,还请姬氏帮帮忙!” 攻伐山门便会有暴露的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唐氏遭了秧还能保住姬氏不成。 一开始还笑盈盈的姬辰想到此处,自然明白对方刚刚的让步只是调戏,朝着唐罗寒声道:“你在威胁我?” “威胁你?不不不,你太高看自己了,我只是需要你将这番话,传达给你背后那些,对这约定有意见的人!如今唐氏和姬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走不了我也跑不了你,骤然断粮的结果,便是逼着盟友铤而走险。不知姬氏如今是否做好了,直面安氏神朝的准备?” 姬辰表情冷峻,心绪却已纷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你就不怕唐氏先行族灭吗!” “暴露了也没办法。”唐罗雄壮的身躯靠在椅背,轻笑道:“族人要修炼,就需要神药宝草炼丹,眼下唐氏宗族每年有数千新生儿入册。做长辈的,总不能让族中的后生仔短了修炼的资源。如果能和平解决,这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本族也得想其他的办法,毕竟姬辰公子也了解,唐氏如何起家的不是吗?” “鬼哭大舰,海盗水匪!” 姬辰唇齿中冷冷挤出八个字,“纵是上了岸,也改不了强盗的亡命本性!” “多谢夸奖!”唐罗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生在内陆的姬辰行走可能不晓得,不论是行船通商,还是出海捕鱼,这风险都是极大的。有时候一家三个男人随船出去,最终一个都回不来也是常有的事。” “家父曾说过,无尽海上有时一个浪头打来,足有数十丈高,即便是凶境武者面对此等天威,也只有自保的气力,更别提蜕凡的武者,一旦被卷进浪里,不是成了妖兽的口粮,就是断了气息溺死。” “而唐氏如今,便在一条叫做复辟韩氏的船上,即便扣扣索索百年苟且,最后安氏神朝一个大浪打来,不也是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终归是命入一股,与其这样坐以待毙,不如踏潮博浪,向死而生,或有一线生机,姬辰公子以为然否?” 用最平和的语气,说最血性的誓言,唐罗望向姬辰淡淡道:“还有,你得清楚一点,唐氏之所以能分走韩氏宝库资源的一半,能拿这每年三百万的神药宝草,不是因为姬氏仁厚施舍,而是唐氏的实力能力!” 姬辰双唇紧闭,面色铁青,唐罗站起身形,如巨人般高大的龙西天骄缓步迈至近前,身下的阴影将凌霄宗行走整个盖住,巨人微微向前倾身,两条粗壮的长臂搭在姬辰椅子扶手上,低头森然一笑,有股说不出的霸道意味。 唐罗将头轻轻探到姬辰耳边,低声道:“最后,你得感谢,姬唐两族是盟友,不然你现在,已经死了!” “你可以试试!” 英武霸气的姬辰冷着脸,冷硬答道。 一直旁观的姬复看着两人气氛越来越僵,终于出声劝道:“好了,唐兄远来是客,即便是要讨论灵草事宜,也该派使节去龙西与唐氏宗主商议,才符合礼数,统领们太过心急了。” 说完姬辰,姬复又转头望向唐罗道:“唐兄不远万里来到北邙,不会只是想找姬复叙旧的吧?” 不动声色的将话题揭过,转而向唐罗询问来意,看来这两年姬复的成长确实不小啊。 放开锁在姬辰两侧扶手的双臂,解开这如同囚禁的姿势,唐罗站直身体,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转头朝姬复道:“此次前来北邙,一是要见见你,二来也是想问问,你对这五衣教,有没有了解?” “五衣教?”这些年都在闭关的姬复可谓两耳不闻窗外事,骤然听见这个教派的名字,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姬辰。 一番传音入密之后,姬复总算了解了这五衣教的由来以及当下如日中天的声望。 “以特殊灵线入服成阵转化灵力,让修行不同功法的人可以借助灵服施展合击,要将这等巧思化作现实,没有顶级的阵法造诣与灵力研究,是不可能做到的。而要将这套系统成品研发简化到可以普及给流浪武者的程度,这五衣教的背后,一定有某个实力通天的强者或是宗派!” 姬复仔细思忖一番,将自己对五衣教的看法说出,然后转向唐罗道:“这样的势力,姬氏当然有兴趣,只是不知道,这五衣教身后之人,究竟是敌是友?” 当初围攻韩氏族地的人,如今都是中州举足轻重的巨擘,如果五衣教的背后是这些人,那么姬氏便是再有兴趣,此时也得躲得远远的。 二百九十四章:虚虚实实 这也是北邙各方势力对五衣教讳莫如深的缘故,流浪武者是不成气候的,即便是五衣教如今威势冲天,在豪族宗派眼中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更别提姬氏与玄机宗了。 但让宗派都按兵不动的最大顾虑,便是五衣教背后的神秘。 弄死回灵山一个五衣教六品校尉,几年后来了个四品的血狮大宗,要是弄死这个五衣教大宗,天知道之后会出现什么人物。 在看过血狮大宗的霸道行经后,所有人都默认了五衣教后头有个实力惊天的人物或势力。 虽然心中有无数的好奇,但跟将要面临的风险比起来,这点儿好奇心不满足也罢。 五衣教北方黑水青旗或许是对方推出来的棋子,或许是一次尝试,而要探明对方真正的目的,必须要五衣教露出自己的目的才行。 可眼下,五衣教只是收拢一群不成气候的流浪武者用信仰洗脑,自然也让人搞不清楚它后头的人,究竟要干什么。 正是因为不清楚,所以按兵不动反倒是成了最好的选择,毕竟毒蛇不论藏在多深的地底,也终归有出洞捕食的一天,豪族宗派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姬氏也是同样,若是天下太平如一潭死水,那么复辟便只能是个梦想,只有这种不甘寂寞的强者或势力越来越多,天下才会纷乱,龙蛇才能并起,对于五衣教这种势力,姬氏巴不得越多越好。 这也是为什么五衣教刚刚进入北邙,姬氏便已派出暗探打入其内部的原因,只是这教派的来历成迷,即便是了解最深的姬氏也还是雾里看花,一头雾水。 “这五衣教刚刚布道北邙,我族便派了密探潜伏其中,虽然五衣教教典粗浅通俗,只是一些玄乎其玄,愚弄人心的手段,但这五衣教的武功却是极为不凡,光是蜕凡合击便有三种之多,从蜕凡初境到灵意合一,每一种威力都非同小可,听说这血狮大宗更是有别于普通四品狮蝎将军,在回灵山中,此人实力远超一般凶境巅峰!” 也许是为了弥补姬辰刚刚的失言,姬复难得掏心掏肺的说了几句实在话,将传音入密的情报共享给了唐罗:“昨日子夜,荒古血楼的骨道人与尸和尚叩击五衣教山门,求见血狮大宗,谁知双方一言不合便开战,血狮大宗带着三位云虎将军对上了血楼的尸骨护法!” “唐兄你也知道,这种从流浪武者里头长成的凶境武者根基不稳,甚至很多低阶武者的习性都没有改变过来,对上名震中州的强者不过数合便败下阵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血狮大宗将要被两位血楼杀手拿下的时候,他让五衣教所有教众将灵力注入兵服。” “霎时间,整座回灵山变成了一座万人大阵,血狮大宗在阵中可以调取五衣教信众注入兵服中的灵力,借助这个阵法,血狮大宗以一己之力对抗血楼两位护法不落下风,若不是后来惊动了督天王巡的安元希,这场胜负犹未可知。” “依照我姬氏的阵法宗师所言,要设计出这样完美相性契合的阵法,至少得有一位精通武道的大宗师和一位精通阵法的大宗师通力合作,才有可能成功。” 说到此处,姬复顿了顿,朝唐罗叹道:“换言之,五衣教的背后,至少拥有两位大宗师的存在,传说五衣教共有五位一品神龙大将军,这样看起来的话,或许是真的也说不定!” 来去自由与横行天下是两个概念,就好像即便是尸和尚与骨道人这般的强者,也有被围杀的可能,但身灵合一的大宗师若是想走,几乎无人能挡且速度惊人。 而且大宗师为何被尊为大宗师,便是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突破王境的所有基础准备,只等武道真意的灵犀一现,便能破开境界桎梏,成就王境之尊。 每三个大宗师里头,就有一个能够成就王境,这就是为什么,宗派对大宗师如此礼遇的原因。 有了这样的算法,姬氏自然要好好重新审视五衣教,毕竟按照逻辑推演,对方背后是王境强者的可能性,便无限增大了。 姬辰当着唐罗的面传音,这其中的内容自然全被唐罗听了去,而听到血狮大宗的战绩后,唐罗也是忍不住心中赞叹。 若是没有姬永臣的特殊能力,又有谁能想到,这个眼下可以力敌血楼尸骨护法的人,竟是十年前来北邙布道的年轻人。 有些事,即便说出去都没人信,不过十年光景,这人就从蜕凡境成长为名震北邙的血狮大宗,唐罗可以肯定,当这个消息发酵开来之后。 五衣教的地位将会水涨船高,人人都会成为五衣教强劲实力的见证者,并且煞有其事的认定,他的背后一定有数位大宗师甚至王境的存在。 到了那时候,五衣教就不光是有流浪武者的投效,就连一些小世家都会抛开自尊,想要抱住这条粗壮的大腿。 有时候唐罗真觉得世间的道理都是相通的,仔细想想五衣教的成长历程,从最开始,它就不断给人营造其背后有人的氛围,然后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不光让信众相信,甚至连宗派都相信。 明明谁也没有见过五衣教的大宗师和王境强者,偏偏就能笃定,其背后一定有这样的存在。 将虚张声势用到这样的极致程度,这人还真是个天才啊。 不由得,唐罗对这位血狮大宗更加感兴趣了,朝着姬复道:“这样一个人物此时就在回灵山上,难道姬兄不想一起去见见?” “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是敌是友之前,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姬复轻轻摇头道:“更况且血狮大宗不过四品与一年多前暹罗那位狮蝎将军同级,这样的人物虽然不凡,但放在五衣教中不过是先锋将军罢了,没有看见对方主帅之前,姬氏如何能够出面?” “圣地后裔自然是不适合出面的,这不还有我吗!” 唐罗指了指自己笑道:“我要去趟回灵山,请姬兄帮忙想想办法?” 二百九十五章:人中之龙 “没问题!” 姬复特别大气的将这件事包揽下来,“相信血狮大宗战平血楼尸骨护法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北邙,到时定会有很多流浪武者慕名去投,到时我会让潜伏在五衣教的密探将唐兄接到回灵山,如何?” 带着莫名的笑意,唐罗点点头道:“那便麻烦姬兄了!”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姬复摆摆手道:“这几日便请唐兄在凌霄宗暂歇,正好再过两日便又到了每年的凌霄演武,借着这个机会,想请唐兄参详下,看看本宗弟子的实力比之武圣山与各宗派如何。” “如此也好。”唐罗不置可否地看了面无表情的姬辰一眼,淡淡道:“凌霄宗上还有空闲的闭关所么,我住不惯客房。” “没问题。”姬复大喜道:“听闻唐兄乃是步淳老宗师都出声邀请过的武道奇才,眼光定然不会错,到时便麻烦唐兄了!” “姬兄客气了。” 在圣子姬复的安排下,唐罗便在凌霄宗的山门里寻了处闭关所住下。 初悟阴阳同根的唐罗需要时间去印证自己的猜想与实验,所以他急需一个安全又稳定的空间来进行。 从进入闭关所开始,他便进入疯狂的实验与印证,随着一次次推演和实验,他慢慢接近了阳刚劲力中的那丝阴柔。 而另一面,安排好闭关所的姬复便立马让姬辰去联系五衣教中的姬氏密探,安排唐罗的入山事宜,可不管他们发了多少讯息进入回灵山,却都没有得到姬永臣的回讯。 直到太仓山的驻守风媒传回了讯息,姬辰才发现事情不妙,赶回凌霄宗面见姬复禀报。 “暗探姬永臣随五衣教云麾将军樊勇开辟第二营地,却不知怎么撞见了魔主勾陈本尊,樊勇身死,整座蛇牙营地伤亡惨重。事发时,密探姬永臣以御空术逃离,并将一份密简置入蛇牙山以西一处密阵里,可当风媒赶去密阵的时候,不但阵枢被人破坏了,密简也不翼而飞,就连姬永臣也不知所踪。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遭遇毒手了!” 闭关所的大门缓缓打开,面无血色的姬复缓步走了出来,沉声道:“有什么线索吗?” “从现场留下的痕迹来看,破坏阵法的人具有很高的修为,而且精通某种可以腐蚀灵力的煞气。根据风媒属的谍子判断,暂时可以排除五衣教发现姬永臣身份而下毒手的可能性,因为从目前拥有的情报来看,回灵山上的血狮大宗与几位五品将军,没有一个拥有如此浑厚的煞气。” 姬辰将从风媒属得到的消息一字不漏地向姬复传达,却引得姬复眉头紧锁:“还有办法追查吗?” “风媒属已将下令,太仓山一代所有的谍子都已出动,最多两日便会有新的消息。”姬辰答道:“就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嫌疑最大的就是那位魔主勾陈,即便不是他动的手,密探姬永臣的失踪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你是说,勾陈进攻蛇牙山时,注意到了有人溜走,然后在杀死樊勇后,控制了姬永臣并截取了密报?” “在没有新线索之前,这是姬永臣失踪最大的可能性!” 姬辰为难道:“只是这勾陈来历神秘,荒原一战成名后,家族还动过招揽示好的心思,只是任凭风媒如何追查,这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加上各洲府又有假借魔主勾陈之名的人扰乱视听,以致连督天王巡都查不到他的根脚,着实有些难办。” “难办也得办。”姬复冷冷道:“让风媒继续查,勾陈既然已经出现在北邙地界,崛起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至于姬永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是谁劫走情报,都要他连本带利的吐出来!还有,花了大力气才将固翰送出北邙,为的就是让安元希率领的风部尽早离开,可他此时去而复返不说,还带着骨道人一起回来,是什么意思?!” …… 邙山某处深涧 骨道人丰幽与尸和尚固翰正在调息修整。 本以为两人一统出手便可以将血狮大宗轻易拿下,却不想回灵山上有那般玄奥的阵法,让两人计划落空不说,还被原本已经要离去的督天王巡再次盯上。 作为督天王巡风、阴、林、火、震、山六部中的风部巡察使,安元希率领的王巡战士本就以速度见长,一旦被咬上,再想甩开便有些困难,经历数次战斗后,两人才好不容易突围,却也都受了点儿伤。 而更让两人心焦的,便是那位回灵山上的血狮大宗。 固翰与丰幽已经开始怀疑从姬永臣处得到的情报了,因为从交手的感觉上看,此人根本没有一点儿流浪武者的习惯痕迹。 不论是功法强度,还是灵力技巧,从外到内无懈可击,这必然是有名师指点才能夯下的坚实基础。 “这血狮大宗,来历定肯定不凡。” 调息结束的丰幽睁开眼,朝着固翰道:“这样精妙的阵法造诣与灵力掌控力,便是一般宗派的行走也难及项背,以他的资质,不论投效任何一个宗派,都会被奉为座上之宾,只是为何他要纠结一群乌合之众占山为王呢?” “总有些人生来便不甘屈居人下。”固翰双目紧闭,淡淡道:“与他交手一番,道长感觉此人如何?” “雄姿英发,威服四海,王者霸气尽显。”丰幽毫不吝惜地称赞道:“这样的人中之龙,已经好久没有见过。” 点点头表示赞同丰幽的观点,正要说话的固翰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安元希的人又追来了,该走了!” 两人化作黄光遁入土中,转眼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一座大阵从天而降,将整座深涧照得透亮。 正是安元希带着王巡武者到来,可此时哪还能找到两人的影子。 …… 凌霄宗、攀云台 一年一度的凌霄演武如约而至,而这一次除了几位凌霄宗的大宗师和圣子姬复外,还有一位前所未见的新面孔,有着万族第一神子之称的龙西天骄,唐罗。 二百九十六章:气血如龙(修) 其实对于这种演武比赛,唐罗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一来是因为这些弟子大多都是蜕凡境的修为,二来是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阴阳同根与血狮大宗的事,自然对这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比斗提不起兴致。 从这点看,唐罗倒是能理解为何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上,没有见过武圣山的王境强者了,或许那些人的心态,就跟自己现在差不多吧。 但毕竟答应了姬复要观察凌霄宗弟子与其他宗派弟子的实力差距,所以哪怕觉得无趣,唐罗还是很认真的观察场上的比试,并朝身旁的姬复适时的提出意见。 和谐的气氛中,姬复突然向唐罗传音道:“本以为你当年说的大自在,只是推脱联姻之词,想不到你就连徐氏剑尊家的小姐也不愿意接受,倒是让我有些佩服了。” 刚刚还在讨论武道的,这个弯是怎么回事,唐罗一脸莫名的转过头,发现姬复还在认真看着攀云台上的比斗,好像刚刚的传音只是个错觉。 很显然,对方是将这当做私密的交流,唐罗只得无奈地传音答道:“姬兄如此关心唐某,还真是让唐某受宠若惊啊。” “只是例行公事罢了,风媒属总要知道,唐兄不远万里从龙西来到北邙,究竟是因为什么。” 传音顿了顿,姬复为攀云台上刚结束切磋的两名凌霄宗弟子鼓励了几句,便又将话题接上,“还想问一问,唐兄在蛇牙山闭关了月余,就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终于来了,也不枉少爷在凌霄宗呆了两天! 忍着心中兴奋,唐罗不动声色地传音回道:“异常?姬兄是问云麾将军樊勇,还是魔主勾陈?” “明人不说暗话,风媒属已经探得,魔主勾陈与樊勇开战时,唐兄便在蛇牙山深处的山谷里头,这么大的动静,唐兄不会没有察觉吧?” “这样的热闹,唐某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只是不知姬兄想问什么。” 唐罗面带笑意,朝着再次上台的两名凌霄宗弟子鼓掌。 “我族安插在五衣教十年的暗探不知所踪,一份机密的情报被人截获,唐兄作为唯一的观战者,就没有什么信息要共享给盟友的吗?” “唯一的观战者?看来姬氏的风媒,对于顶级强者的敏锐度还是不行啊。” 好笑的瞥了一眼姬复,唐罗轻声道:“如果姬兄能够找到骨道人与尸和尚,或许能获得更多的情报,也说不定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唐罗本来只是想将姬氏的注意力集中在血楼两位护法身上,因为赶走了这两人,他就成了血狮大宗情报唯一的拥有者。 可这番话听在姬复耳中,却有了不同的意味。 魔主勾陈在荒原出世,好巧不巧的,血楼的骨道人也在荒原,并且与非天一族的修世帝做过一场。 那时就有人猜测,魔主勾陈或许就是荒古血楼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是荒古血楼那位神秘莫测的楼主。 只是这种猜测缺少证据的支撑,很快便被其他的说法盖住,可此时在北邙,魔主勾陈又与尸骨两位护法一同出现,这件事就很耐人寻味了。 唐罗自是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就让姬复衍生出这么多的猜测,他的目的很简单,等赶走血楼护法后,利用这独有的情报约见血狮大宗。 等到见面之后,选择余地就很多了,如果能谈拢,那么两人便能合作,眼下龙西联盟虽然威势不凡,但因为世家林立的关系,正式的战力并不如表现出的这般强横,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凶境武者们都是各自为战,没有合击技不说,就连配合都不是很流畅。 如果能与五衣教达成合作,那么便能让这位血狮大宗为龙西联盟定做一批特制的高级军服,这样一来便能极大提升龙西联盟的高端战力,还能提高联盟中的整体凝聚力。 当然,如果谈不拢也没有关系,唐罗还能拿他去玄机宗换神通嘛,总之横竖都不会吃亏就对了。 正在唐罗美滋滋想着如何威胁血狮大宗的时候,凌霄宗的行走姬辰突然跃上了攀云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唐罗一拱手,扬声道:“凌霄宗行走姬辰,向万族第一神子挑战,请唐公子不吝赐教!” 嗯? 这生硬的挑战让唐罗觉得莫名其妙,转头朝姬复一看,发现对方眼中也是满满的无奈。 这下唐罗明白了,眼前这场莫名其妙的挑战,应是凌霄宗行走得到的临时授意,因为除了围在攀云台边上的宗派弟子们纵情欢呼外,台上的凌霄宗长老们脸色都不是那么好看。 正好这两日研究阴阳同根小有斩获,出来试试招也未尝不可,唐罗站起身形,飘然落至攀云台上,引得凌霄宗的弟子一片欢腾。 朝姬辰拱了拱手,唐罗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有时候,要学会反抗嘛,不能家族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说是不是?” “申生之死,唯族命是从。姬辰是军人,而军人的宿命,便是服从!” 摆开架势,调起全身灵力,姬辰目光冷峻,朝着唐罗淡淡道:“况且姬辰自小修行,便是想要与天下强者争锋,能与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对战,是无上的荣幸!” 玄凌冲霄经淬炼出的天罡之气注入不灭战体的上五品灵阵中,一声声有如擂鼓的“咚咚”声从姬辰的左胸膛发出,让他原本便雄壮的身体如同吹气球一样膨胀起来将衣衫撑爆,狂猛气血充盈在经络肉身中,让姬辰全身青筋暴突,看着就像全身爬满了红线,气血在体内越行越快,最终自周身毛孔化作红雾爆发出来。 这些红雾气散神合,越来越浓密,先是变成血云,后又化作龙形血衣,从姬辰的右腿一圈一圈缠绕而上,最终血龙之首架在了左肩。 此时的姬辰身形已经变得比唐罗还要高大,周身赤红身缠血龙的模样就像是从神话中走出来的人物。 二百九十七章:対拳 唐罗上下打量了一番姬辰,眼中赞赏之色越来越浓,“元阳童子身,天罡战气引动纯阳之气激发不灭战体的阳属性变化,若是其他人这样做只会被阳火攻心自焚,但你来施展,却是刚健中正,气血如龙,神心如泵,果然好神通!” 化身血龙巨人的姬辰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世人都说唐罗武道造诣高绝,千年难得一遇,他一直不以为然。 没有一丝血脉天赋的他能走到今日,全凭自己对武道的钻研融合,而这血龙阳乾术更是他融合凌霄宗天罡战气,还有数种秘术融合不灭战体灵阵的杰作,他也是凭着这个秘术,一跃成为凌霄宗的行走。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没有血脉的普通人要想坐稳行走之位,可比什么血脉者要难上太多。 因为人是最擅长给自己找借口的动物,换个血脉者成为凌霄宗行走,其他弟子便会将这成就推给血脉运气之类的外部因素。 诸如“他是血脉者嘛!”“他是宗师后裔,有一位宗师人物耳提面命,能不强吗?”“谁让谁谁谁家底雄厚呢,这么多资源,堆也能堆出个行走来啊。”这样的话,从未停止过。 可姬辰上位,便是用事实狠狠打了所有凌霄宗弟子的耳光,更夺走了他们所有从外部寻找借口的机会。 论家世,他不过是凌霄宗戮仙军统领之子,更是从小就被家人送入了凌霄宗,与其他姬氏弟子同吃同住。 就连觉醒的地级血脉也不过九品,聊胜于无,却硬是凭着对武道出色的理解,力压宗派其他高品血脉的弟子。 任何灵技由他施展,总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味道,就连韩氏必修的不灭战体,都练得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虽然姬辰风光无限,但背后的声音却从未停止过,每个人都觉得血龙阳乾术孤阳独亢,剑走偏锋,强则强已却失了不灭战体本身的堂皇,虽然当着姬辰的面不说,但背后总会酸几句刚不可久,亢龙有悔之类的话。 很多人仿佛笃定了姬辰的融合秘术会出问题,对于这些声音,他虽然从来没有回应过,心中却已不痛快很久了,只是姬辰太过骄傲,认为事实要比言语的力量,强过百倍。 与唐罗对战虽是出自戮仙军几位统领的授意,其中也有他想为血龙阳乾术对抗唐罗,证明自己秘术的意思。 没想到却被对方一口道破融合秘术的根脚,这样的眼力,自然让姬辰有些惊异。 双手抱拳,化身血色巨人的姬辰瓮声道:“世人皆言唐天骄乃是千年一遇的无道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姬辰佩服!” “会看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能想出这样的方式增强不灭战体才真的厉害。”唐罗上下打量着姬辰,啧啧称奇道:“将心火神藏开发到这种程度真是闻所未闻,加上天罡战气融合精血凝聚的血龙攻防一体,凌霄宗行走真是实至名归!” 在武道的问题上,唐罗一向是客观公允的,从来不会夹带什么个人的感情,仅从姬辰现在表现出的东西来看,他的战力便不会弱于曾在武圣山上见过的麒麟山道子步麟,这还只是对方的第一神藏。 像这样具有创造力的武者,等到他第二神藏,第三神藏开启的时候,实力一定还会有个极大的提升,这样的人物理应获得称赞。 “唐天骄过奖了。”姬辰谦虚的答道,但态度比之刚刚上台挑战已经明显柔和不少,只是眼中斗志依旧雄浑。 这让唐罗有些犯难,倒不是说他打不赢姬辰,只是要与这样的强者分出个胜负,那真得打个头破血流才行,而切磋比试打得这么血淋淋,就太难看了! 他来凌霄宗找姬氏是有事的,可不是来抖威风的,想了想,唐罗朝着姬辰道:“姬辰行走的融合秘术让唐某大开眼界,正巧,近日唐某也在劲力法门上有所领悟,创出一拳,还请行走品评。” 说着,唐罗举起拳来,仅是曲臂握拳的小动作,便有龙吟虎啸之声,五指收拢的一瞬,更发出崩碎乾坤的巨响,甚至盖过了血龙巨人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作为天下最年轻的体术宗师,唐罗的三劲融合已经随着二十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落幕而闻名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龙州出了个极为不俗的体术宗师,擅长刚劲融合。 只是眼下唐罗的拳却又和传闻中有了些许不同,姬辰能够看见,在那粗壮的右臂中,无数筋肉仿佛在有意识的跳动,就像是潮汐一般,强弱交替,送往迎来,与普通体术大师施展刚劲前的紧绷僵硬截然不同。 这种超出一般认知的拳术让姬辰大感兴趣,不禁开口询问道:“这是?” “这拳算是唐某进入北邙之后的研究所得,还在草创阶段所以未取名字,姬辰行走是第一个感受它的人!” 从悟出阴阳同根到今日不过十数天,却推翻了他花费二十年建立的武道认知,而这一拳虽然只是草创,却也让他明白,他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只是摸索这种事,终归需要大量的时间进行验证,所以这一拳现在只能应用在本体上,而且准备时间过长,虽然不能用作实战,但用来切磋,却是极好的! 感慨万千的看了自己的拳头一眼,唐罗朝着姬辰扬声道:“既然是切磋交流,自然要点到为止,唐某便与行走对上一拳,只要行走接下这一拳还能站在台上,便算是胜了,如何?” 攀云台边围观的凌霄宗弟子在听完唐罗的话后一片哗然,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远道而来的万族第一神子竟然如此狂妄! “姬辰师兄答应他,让这狂妄的小子明白,天下武道之浩瀚!” “师兄,教训他,让他见识见识我凌霄宗的本事。” 相比于攀云台下的群情激奋,姬辰倒是面不改色,仔细打量着唐罗。 二百九十八章:所有失败,都可以让你更加强大 作为一个武道研究者,姬辰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拳术自然是充满好奇的,只是解决好奇的方法有很多种,用身体感受肯定是其中最直接却也是最凶险的一种。 只是作为凌霄宗的行走,他实在没法拒绝这样的请求,作为一个已经施展秘术并且动用不灭战体的韩氏弟子,如果连对拳的勇气都没有,那不光是在宗派抹黑,更是给韩氏丢脸。 所以哪怕知道其中凶险,姬辰还是点头应和道:“既然是天骄相请,姬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化身血色巨人的姬辰将气力集中于粗壮的右臂,如血蛇般的赤红色经络再次暴起,盘在腰间的那尾血龙仿佛受到什么召唤,游到了姬辰的右臂,一圈一圈紧紧缠住。 滂沱的血气自右臂毛孔渗入,长龙化作红光,印在了姬辰的右臂上,而原本就粗壮的右臂再次膨胀一拳,臂上还缠着一道龙纹,龙首落在姬辰的手背上,张开血盆大口,龙牙闪着凛凛寒光。 举着如龙纹图腾般粗壮的右臂,血红巨人一个箭步踏在攀云台上,横在身侧的血龙巨臂勾动,如飓风般朝唐罗席卷而去,血龙咆哮,禅震纵横,这一拳乃是劲力、气力、灵力相互融合的至强,姬辰表情无悲无喜,将这无人能挡的一击,推向唐罗所在的方向。 而早已准备多时的唐罗则是面带笑意的,将右拳迎了上去。 血色的龙纹巨臂和唐罗的神猿长臂在半空中相遇,两人的劲力轰然爆发,一道凛冽的罡风凭空出现,那是劲力交错下产生的真空,所有的灵力和元气全被排开,这股雄浑的力量将攀云台边上所有修为不足的凌霄宗弟子掀飞,就连远处观战台上的凌霄宗长老们都受到了波及。 仅是两人一拳的交锋,攀云台上便像是被狂风略境,什么石台石亭都被掀飞塌倒,众人瞠目结舌地望着台上两人,震撼莫名,正要为门中行走欢呼获胜,却看到刚刚还显得势均力敌的血龙巨臂突然扭曲,就像是突然爆开的猪心。 撕裂的筋肉与血雾散落一地,而姬辰更是被这股澎湃汹涌的劲力掀飞出去,如一道红芒撞到了山壁上动弹不得。 “怎会如此!?” 凌霄宗的弟子大惊失色,纷纷朝着台上的唐罗怒目而视,谁都知道,不管是几重劲力的结合,通通都是一次爆发。 就算是什么数次爆发的秘术,说白了也就是将一股劲力分成几次爆发而已,既然是一拳之约,既然姬辰化身的血色巨人已经对住了一拳,便算是胜了。 这二次爆发算个什么意思! 凌霄宗的弟子以为唐罗使诈,所以怒目而视,刚要破口大骂,便听到山壁上的落石声响,捂着扭曲右臂的姬辰苦笑着御空归来,口中还道:“唐天骄这拳含着阳极生阴的莫测变化,实在感谢天骄赐教,这一场是姬某败了,败的心服口服!” 所谓刚不可久,越是刚猛无俦便越要注意后继无力,盛极而衰的道理就连刚刚学习武道研究的少年都能说得头头是道,精研刚劲的体术宗师也是如此,如果说柔术大师走得是一个绵绵不绝的路子,那么刚劲大师行的就是三合速杀的方式。 刚劲宗师与刚劲宗师对垒,通常一拳之后双方就能知道彼此差距,而柔术宗师过招,却要你来我往数十合,才能知道对方技法的精妙。 两者虽是体术,却随着精研的深入背道而驰,古往今来有不少想要完成阴阳融合,刚柔并济的大宗师,最终都是一无所获,有的甚至因为找不到前路郁郁而终。 可刚刚拳风交错,姬辰分明从唐罗的拳中感受到了阴阳相济的味道,除了刚劲的强健之外,更有种绵绵不绝的意味。 他之所以会被击飞,不是因为唐罗的劲力二次爆发,而是两人一拳对上,他的劲力消耗的极快,而对方的劲力却越来越强,若是他借着劲力爆退,其实是能安全撤开的,但说好対拳,如果撤了便是败了,所以他选择灌注灵力继续硬撑,最终的结果,便是这样了。 但用身体听劲的最大好处是,姬辰也明白了唐罗之所以能完成阴阳相济的原因。 刚刚被劲力击飞到山壁之上,他看着呆呆傻傻的,不是因为他被这劲力震撼,而是对完一拳后,姬辰隐隐感受到,对方的拳劲中的绵柔,并不是从柔劲中来的,而是从刚劲中变化衍生出来的。 说是柔劲,其实还是刚劲,说是刚劲,偏偏又带着柔劲的特性,这似阴非阴,似阳非阳的劲力仿佛为他打开了某扇新世界的大门,让很多困扰了他好久的问题,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对姬辰这样悟性极高的人来说,你只要给他一个引子,他便能牵引出一个世界。 虽然输了比试,但他得到的东西,却比战胜还要多,所以他即便身受重伤,也依旧心平气和,无比感激的模样。 机智如唐罗听到姬辰的话,自然明白刚刚交锋的一拳已经让对方有所领悟,只是还没达到阴阳同根的本源程度,还在阴阳变化的范畴里。 但这种一交手就能进步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姬辰行走悟性高绝,仅是一次交手便能有所顿悟,实在让人钦佩,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再次突破,唐某在此先行恭喜了。” 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唐罗退回到观战台上,刚一坐下便听到姬复的传音问道:“凌霄宗的行走比之圣地宗派的道子行走如何?” “比宗派的强些,比圣地的弱些。”唐罗不动声色的传音答道:“姬辰的战力水准大约与麒麟山道子步麟相当,只是年岁上稍长一些。” “我明白了。”姬复表面平静,心中却是泛起了不少波澜,刚想说话,便听到身后的密谍传音。 “禀报圣子,已在邙山地界发现姬永臣,他被炼成一具白僵,从技法上看,很像是荒古血楼护法,尸和尚固翰的独门炼尸术。” 二百九十九章:册封授箓 如果是几年前的姬复,听到盟友的背叛只怕是要暴跳如雷,但此时的他听到密探禀报,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只是深邃的眼眸中多了几许别样的情绪。 北邙姬氏与荒古血楼是合作关系,从某种程度上说,两者俱荣俱损,因为指使尸骨护法杀死那位安氏巡天使的客户,便是北邙姬氏。 而之所以悍然下手,便是因为对方已经查到了横氏的根脚,对方向姬氏求助,只得先下手为强。 袭杀的过程非常顺利,而获得补偿的血楼也重新隐于地下,如果不是固翰被安元希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也不会逃到北邙来。 原以为送走尸和尚之后便能将安元希引走,却没想到固翰竟然去而复返,而且还带着骨道人一起。 这是杀死安家巡天使之后,两人第一次联合行动,其中一定有着很大的利益关系,不然两人不可能见利忘义,截取了姬氏的情报。 将千丝万缕的逻辑缕顺后,姬复可以肯定,尸骨护法的目标一定是五衣教,只是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姬氏收拢情报的速度会这样快! “追查尸骨护法的行踪,将消息传给安元希。” 下了一道命令后,姬复面不改色的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凌霄演武,就像从来不曾走神般的认真。 …… 当姬氏的情报机构有目标地运转起来,尸和尚与骨道人的情况难以抑制的艰难起来,原本总能甩脱安元希的两人只感觉对方好像变成了跗骨之蛆,紧追不放。 而这一次随安元希出来的,全都是督天王巡中佥事级别以上的武者,自然让两人处境更加艰难。 作为圣地附属的情报机构,督天王巡除了一般风媒属的配置外,还有一套独有的武事机构,根据境界官职的不同,从下至上分别是同知、佥事、巡察、镇抚、巡天、都督。 从巡察使开始,便必须要凶境以上的修为才能担任,而面对一群全是圣地出生的巡察使,即便是固翰与丰幽也大感吃不消。 更别提其中还有风部的镇抚,羽神安元希了,作为安氏上代行走,不到五十岁的安元希便已将翼王诀修到六羽的程度,媲美安氏的一些大宗师,凭借如此高超的翼王诀修为,若论单打独斗,几乎站在了凶境武者的巅顶,比之一般宗师毫不逊色。 这也是固翰和丰幽被撵狗一般四处逃窜的最大原因,毕竟水也不想和名满中州的羽神对上,若是摆明车马的大战,以二敌一两人自然不惧,可现在还有那群王巡战士,两人自然不敢造次。 如果换做其他时候,两人早就离开北邙地界,分开逃窜了,毕竟安元希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可是现在他们心中却还是有个小小的期望。 期望不知道厉害的魔主勾陈能直接对上安元希,然后两人从旁策应,先剪除安元希的羽翼,然后以三敌一,这样一来,即便安元希有通天的本领,也只能饮恨。 所以,对两人来说,之所以盘旋北邙不走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反败为胜的关键点。 为了等到那个翻盘的时刻,两人辛苦忍耐着。 …… 陵江上游、扶灵城 龙西联盟议会 议事厅中整齐摆放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尸身,从伤势上看,三人是被正面击中,强横的劲力搅碎了三人内腑后从后背炸开。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必须得是体术宗师级别的人物才行,而根据目前得到的情报来看,杀死三位联盟成员的,无疑是那位凶焰滔天的勾陈魔主。 风媒属长唐枫将收集道的情报分发给各个盟中成员,并嘱咐道:“风媒属已经派人联系佛国密宗,密宗已经派了三位金刚大法师前来龙西,最多半月便能赶到。在这半月个里,本族已经派了强者追踪勾陈的踪迹,还请盟族暂时停止拓城任务,除了商贾弟子与武宗强者外,不要轻易离开城中,以免遭遇什么不测。” …… 北邙、凌霄宗 已经盘桓半月的唐罗终于再次等到了姬复的召见,本以为这是姬氏办妥了安排他进入五衣教的事宜,谁知见面了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血狮大宗和安元希搅在了一起,共同设伏将尸骨护法重伤,两人撕开阵法后下落不明。安元希受邀上了回灵山,以风部镇抚下颁王巡敕令,册封五衣教为岷山第一教,回灵山为仙灵山,将血狮大宗封为神岷显圣大祭酒,受持《太玄道盟威经箓》。” 唐罗皱着眉,有些不敢置信:“五衣教是被太玄道盟授箓了?” 相比于佛国要求大一统的要求不同,道教对于各教派之间的教义差别,一直保持着求同存异的心态,除非一些格外离经叛道的,道门一般都不会出手干预。 最开始,太玄道门只是中州、天南几个道门领袖搞出来的交流会,旨在邀请一些隐世不出的道门之间彼此交流术数,但时间长了之后,就有了别样的意味。 在交流的过程中,互通有无的教派们精进程度喜人,获得好处的隐世教派自然对着太玄道盟有口皆碑。 夸赞的久了,自然让底下人有了个概念,只有加入太玄道盟的教派,才是好的教派。 所以后来,人们便将这些被太玄道盟邀请的教派,称作正教,而那些没有被太玄道盟邀请的,称作野教。 一正一野,高下立见,如果说此前五衣教只是个小打小闹的北邙野教,那么此时就真是鱼跃龙门了。 只是唐罗想不明白的是,督天王巡的敕封好弄,那单枪匹马的血狮大宗是怎么搞定玄机宗里头那些清高的道人的? 正当唐罗思考的时候,姬辰又道:“眼下可不只是受封这么简单,督天王巡将整座岷山划归五衣教,此事非同小可,因为在此之前,我族之前已经答应了一位大宗师,将岷山地界划给他做山门,若是血狮大宗惹上去,怕是会出滔天的祸事!” 三百章:臣服或死 “这不是正好么,让这位大宗师摆平五衣教,一来可以撇清你姬氏的嫌疑,二来也可以拔除你们的心中大患,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唐罗有些奇怪姬辰谨慎,开口道:“况且岷山这么大,两者要是挨得不近,应该也没什么问题罢。” 姬复与姬辰相识一眼,满脸苦笑。 “唐天骄有所不知,这五衣教受封持箓之后,便彻底疯了。打着奉天承运,岷山正统的旗号,信众倾巢而出岷山布道,他们一手捧书,一手持剑,攻城拔寨,所到之处只有信众和尸体。短短十日功夫,五衣教的信徒已经增至数万人,很多不愿信教或是本就有图腾的山寨,更是被打成异端,付之一炬。” 姬辰解释道:“以目前的情况看,最多一年半载,整座岷山都会变成五衣教的道场,到那时冲突就不可避免了。” 谁能想到,原本谁都没有放在眼中的一群乌合之众,随风而起便化作大鹏扶摇直上,现在不但有着督天王巡的册封,更有太玄道盟授箓,虽然北邙五衣教黑水青旗一支在姬氏眼中还是孱弱无比,但此时出手抹除,只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前脚刚一册封授箓,后脚便被屠戮,不光五衣教背后的势力,就连督天王巡和太玄道盟的脸上也挂不住。 要知道北邙这还有个玄机宗啊,若是玄机宗派出道人来查,凭他们那些神鬼莫测的手段,姬氏想要撇清关系,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看着正在踌躇的两人,唐罗特别不能理解,遂出言道:“我就纳闷了,偌大的圣地,就没有一些干脏活的人吗?既然不想看着五衣教做大,那就想办法阻止啊。” 站起身形,唐罗走到大殿中的沙盘,随手拿起一支小旗,插在了代表岷山的地方,朝两人道:“与其在这自己吓自己,不如将给你们带来惆怅的任务解决。我可不相信在五衣教中路血狮大宗这样能力超群的武者人数众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五衣教早就破土而出,还能躲在这鸟不拉屎的深山里小打小闹?” 一语点醒梦中人,姬复与姬辰一直预设五衣教背后能人无数,在猜测的过程中,不断的将这未知放大以致于畏首畏尾。 但以姬氏目前的实力,真要说惧怕的势力,其实不多,还不如像唐罗说的,用最简单的方式单刀直入,看看这五衣教真实的成色。 “唐兄所言极是。”姬复点点头,朝着姬辰道:“虽然不想过早接触五衣教,但此时已经到了不得不接触的地步,你差人去回灵山送上拜帖,以鬼王岭的名义,见一见这位血狮大宗。” 鬼王岭是岷山中最强的势力,也是姬氏在岷山中的据点,由鬼王岭送上拜帖简直再合适不过了,姬辰点点头,领命离去,殿中又只剩下在沙盘边上沉思的唐罗和姬复。 …… 龙州历1785年六月初八 岷山鬼王岭的六当家向回灵山送上拜帖,想要求见血狮大宗。 信使顺利见到了神岷显圣大祭酒,可对方却没有收下拜帖,只是批复了几字便让信使带回。 「臣服或死亡」 红泥勾勒出的文字就像厉鬼索命的符箓,化身鬼王岭六当家的姬辰明白了对方的态度,这位血狮大宗根本就是个疯子。 难以定夺的姬辰将这封信传回凌霄宗,还没收到回执,便听到鬼王岭外的喊杀声。 身着四品青色狮蝎教服的血狮大宗带着无数信徒大兵压境,十数位五品云虎将军目光冷峻,灵服将这群人的灵力练成一片,一头灵力所化的青黑色灵虎踏着鬼王岭山门,仰天长啸,漫山遍野的五衣教战士周身灵光护体,有如天降神兵。 站在血狮大宗身侧的某位云虎将军气势如虹,朝着鬼王岭呼喝道:“奉天承运,岷山圣教大宗亲临,鬼王岭大当家还不速速出来听宣!”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鬼王岭大当家一跃而起,暴怒道:“听你老母,一群装神弄鬼的混球,吃屎去吧!” 一场大战,鬼王岭与五衣教轰塌了两座山峰丢下了数千具武者的尸体后,止战修整。 这莫名其妙的搏杀让整座鬼王岭的战士憋屈又武力,士气很是低落,可还没等他们缓过劲来,修整完毕的五衣教又杀上山来。 这一次,战火几乎弥漫到了鬼王岭的山门,双方又丢下数千具尸体,就连青山也被染得赤红。 …… 凌霄宗上,姬复面色铁青地将岷山中传回的情报共享给唐罗。 “哦豁,这个家伙性格很糟糕啊。” 将密简放下,唐罗耸耸肩道:“不交流、不妥协、不让步,一定要分出个生死,五衣教的教众倒是有个布道岷山的愿景撑着,鬼王岭的战士们怕是支撑不了多久吧?” “原本以为,这五衣教的灵服只是转化灵力施展合击的技术,却不想还有以身成阵的效能!”姬复铁青着脸:“五衣教这群乌合之众原本不堪一击,但有了如云虎统领这般的凶境强者控灵之后,几乎达到了顶尖蜕凡的程度,而且身处阵中的云虎将军之间灵力练成一片,合击蓄势待发,即便武宗强者也不敢轻掠其锋,两次交战,鬼王岭死伤惨重!” 唐罗能够看得出来,这应该是姬氏给予姬辰和姬复的试炼,所以道目前为止,都没有见过姬氏其他的长辈,或是宗门内其他的强者,就连姬辰背后的那些人都没有出手,眼下可以供他们调用的,好像就只有鬼王岭一脉的武者,还有风媒情报。 到底是曾经的圣地啊,就连给圣子的试炼,都是这种牵涉两股势力,数万名武者的大战,只是这一晃眼就死了近万人,难免让人压力有些过大。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被动挨打何时是个头,眼下要不让强者冲阵,要不主动出击,被动等待,鬼王岭总有被攻破的一天,而一旦鬼王岭失手了,邙山中其他的势力自然不敢再反抗五衣教。对方看似不智莽撞的举动虽然将自己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但若是成功的话,便能一战定鼎,即便是失败了,以五衣教的造血能力不日便能卷土重来,到时候鬼王岭还是守不住。” 唐罗指了指沙盘上鬼王岭的山门位置,赞叹道:“这位血狮大宗,有点厉害啊!” 三百零一章:魂兵入阵 姬复面色冷峻,虽然不想承认,但血狮大宗仅是带着一群流浪武者便将岷山老牌势力鬼王岭逼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唐罗看见姬复的眼色后,便施施然坐回椅上,轻笑道:“姬兄可有办法破局吗?” 没有回头,姬复随手将鬼王岭外那支代表血狮大宗的青色小旗霸气折断,淡淡道:“最强亦是最弱,只要解决了血狮大宗,鬼王岭危局自破。” “唔,这倒不失为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唐罗话锋一转,朝姬复笑问道:“鬼王岭上,还有比尸和尚骨道人更强的武者吗?要知道,血狮大宗可是连尸骨护法都拿不下的人物,特别是身处战阵之中,要想解决他,得请宗师出手吧?” “不用。”姬复回过身淡淡道:“我亲自去。” 韩氏圣子的眉眼中尽是平和从容,却隐藏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仿佛解决血狮大宗就是为菜地除虫一般轻巧。 …… 六月十五、鬼王山 血狮大宗带着五衣教信众再一次攻击鬼王岭山门,双方再次战成一团。 只是这一次,鬼王岭一众却节节败退,只是半日功夫,五衣教便攻破了山门,向鬼王山腹地推进。 姬辰没想到溃败来得如此之快,只是身处战阵之中,他除了多冲阵几次延缓颓势,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经过几次大战,五衣教的战争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这种提升不是五衣教信众集体的战力增强,而是几位五品云虎将军对五衣教灵阵的掌控更加纯熟了。 在军团的战争中,将领的最大愿景便是能够将兵士如臂指使,但这种境界只存在于理论上,因为每个武者都是人,会害怕、会受伤、会怯懦,而要说情绪的传递再没有比战争中更快的地方了。 所以哀兵必胜,所以一溃千里,所以气势如虹,很多时候战役的胜败,和将领本身的业务能力没有直接的关系,真正决定胜负的,本就是底下那些不起眼的兵士,所谓牵一发动全身,不过如此。 对于军团作战的研究,韩氏自上古时便站在众世家之前,所以韩圣用兵如神,戮仙军更是天下第一强军,即便过去千余年,韩氏依旧认为自己的兵法战道,是处在圣地前列的。 可看见五衣教的战阵姬辰知道,此人已经在兵法一道上,远远走到了韩氏的前头,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五衣教五品云虎将军,被称作步军统领。 狼兵、蟒兵、熊卫、豹校。四种品级泾渭分明的兵服在注入灵力后,便会形成独特的人灵阵,在这人灵阵中,兵将可以利用兵服的特性,从上至下的控制地品级的灵阵。 所以即便是战争中最不起眼的凡境武者,也能够物尽其用,因为操控这些灵力的,可能是八品蟒兵,可能是七品熊卫,甚至是六品豹校,五品的步军统领! 那些五衣教的战士们只要将灵力注入兵服中然后向前冲杀就行了,真正操控灵力的大有人在,这种用灵力将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的军团模式,拥有巨大的战争潜力。 姬辰父亲便是戮仙军的统领,所以他对戮仙军的战力自然如数家珍,从眼前看到的情况来看,想要抗住五衣教的进攻并且将他们击败,鬼王山里必须得有超过对方三分之一数量的戮仙军战士才行。 这个发现,让姬辰尤为沮丧,培养一个合格的戮仙军战士,得要十几二十年,而五衣教的这群乌合之众,不过是群流浪武者,就跟春天的韭菜,割了一批还有一批,几乎无穷无尽。 就这样东拼西凑的武士能够达到戮仙军三成的战力,这让姬辰明白,对方对军团战争的理解,已经超越了韩氏。 如果一个隐形埋没的五衣教就已经能有这样的威势,那么历经千年和平发展的圣地,又该是何等的强势? 姬辰明白,作为韩氏后裔,并将复辟当做此生愿景的战士他不该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眼前的事实却让他不得不往那儿想。 灵阵中的巨型黑虎扑杀而出,这是属于五衣教云虎将军的凶境合击,在血狮大宗的操控下,威能更甚寻常,就是因为要应付这强横至极的合击,所以鬼王岭的几位统领必须得严阵以待时刻准备,不然让这黑虎落到战阵或山门上,便是天大的祸事。 借助灵阵,血狮大宗以一人之力便拖住了鬼王岭最强的三位统领,所以剩下的云虎将军自然没有压力,率领着战士们一点点朝鬼王山的腹地推进。 山门、中峰,一切都跟计划中那样顺畅,直到深涧中出现无数红芒,十数件血色的神兵自下方突入灵阵,开始屠戮五衣教的战士。 这些兵器具是被精血淬炼的魂兵,如龙牙般的血色长刀、可洞穿万物的赤色神枪、一挥便能斩出罡气的神剑、在人群中掀起血色风暴的巨斧、还有不满血色獠牙的槊棒。 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锤刀枪剑! 整整十七种被精血淬炼不知多久的魂兵突入军阵,挡者披靡,就连五品的云虎将军也是挨着便死,蹭着就伤。 魂兵原本只是以神魂观想之法凝练出的兵器,只有加入精血淬炼,才能成为本命魂兵,可精血何等珍贵,一名武者的精血多寡,便直接决定了这名武者的体魄与气力,只有一些突破无望的凶境武者才会用精血淬炼魂兵,追求战力的提升。 可就算如此,要想淬炼魂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即便是凶境巅峰的武者想要以精血淬炼魂兵,在不亏空精血,损害功体的前提下,也得耗费二三十年光景。 但眼下十七柄魂兵气息同质同源,很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而要淬炼这样多的神兵,即便是最强的体修也无法做到,更别提对方这十七件精血魂兵的威势,显然是用精血日夜淬炼才能达到的程度,这种程度的魂兵,就算是凶级的合击也无法毁坏! 三百零二章:不沾因果 魂兵入阵,不到凶境的狼兵、蟒兵、熊卫、豹校就跟割草般倒下,每一息都有几十上百人死去,而血狮大宗脸上却没有一丝焦急之色,反倒是对这屠戮信众的魂兵大感兴趣。 “有趣,真是有趣。淬炼这样多的魂兵,需要的精血何等庞大,莫说是人,便是一头龙兽也得被生生榨干,可对方的神魂却一点儿不见虚弱,反倒有些百炼成钢的意味,这可真是,太有趣了!” 血狮大宗摸着下巴,丝毫不在意死去的信众,反而开始研究起魂兵来了。 天上的血狮大宗不着急,地上的五衣教众却叫苦不迭,那些魂兵各有神妙,即便是灵技打上去也是石沉大海不伤分毫,可魂兵一动,便会有数位教中弟兄丧生。 除了云虎将军能抵挡一阵外,其他的将士不论几品都只有死了的份,见事不可为的几位步军统领连忙带着自己的亲信撤退,留下一群狼兵、蟒兵在鬼王山上断后等死。 来势汹汹的五衣教就被十七杆魂兵彻底击溃,这让鬼王山部众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胜利来得这样轻易。 云虎将军们带着部分部将撤离,此时的鬼王山上只剩下一些战意全无的狼兵、熊卫,十七件魂兵却也没有再造杀戮,只是打着旋儿飞回来时的深涧中,将打扫战场的活儿留给鬼王山部众。 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鬼王山部将们如狼似虎的突入人群,粗暴地将这群胆敢攻打鬼王山门的狂徒俘虏,而几位鬼王山的统领则是抬头看着云上那位不曾离去的血狮大宗。 他还留在这儿,是要做什么? 为防不测的鬼王岭几位统领飞身而起,将血狮大宗团团围住。 被围住的血狮大宗还是那般从容,体面威仪的模样,仿佛几位鬼王山的统领只是护卫,整了整衣冠,血狮大宗朝着魂兵飞入的幽涧扬声道:“魂兵破阵,不知是那方高人,可否出来一见!?” 厚重的嗓音在山涧中回荡,却没有人回应,血狮大宗面露失望之色,微微摇头道:“如此高人却无缘得见,实乃憾事。” 言罢,衣袖一挥,周天星斗的光华卷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几位鬼王岭的统领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这般挥手成阵的造诣,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 血狮大宗飘然离去 但深涧之中的讨论还未停止,原本随姬复前来,看看需不需要帮手的唐罗在看到那位傲立云端的血狮大宗后,惊讶的几乎要将眼珠都瞪出来。 虽然形象气质已经发生了巨大改变,但对方体内的气息还是禀明了来人的真实身份。 本以为这血狮大宗是虚张声势,靠哄靠骗才获得册封授箓,现在看起来,这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收回魂兵的姬复朝着唐罗不敢置信道:“你是说,这位血狮大宗,是天南王氏的圣子王禅?” “不会有错。”唐罗眯着眼看着挥手离去的血狮大宗,转头朝着姬复淡淡道:“我曾在兰山城与王禅交手,用先天神剑在他胸口破开一个大洞,虽然对方之后服下神丹愈合伤口,但残留体内的两昧先天之气还未尽除,就算此时他以十二旒玉藻掩面,看不清相貌,但先天神剑气息不会骗人,这家伙,就是天南王氏的行走,王禅!” “这么说来,这五衣教背后,就是天南王氏咯?”姬复皱着眉道:“自上古起,王氏便喜欢弄些旁门左道,唯恐天下不乱,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风格却是丝毫没有改变!” “先别着急下定论,我倒觉得,这五衣教跟王氏没什么关系。”唐罗抱着胸道:“若五衣教的背后真是王氏,以此时我们看见的布道造血能力,这五衣教早就遍地开花了,怎么还在岷山小打小闹。而且你有没有注意王禅头顶的冕冠?” “冕冠有什么说法吗?” “上古天南洲,曾有无上神朝名曰旒,其族由上至下,皆有礼冠,其中最尊贵者,头戴冕旒。顶有延,前有旒,旒数便代表了地位,其中,封地者五旒、封城者七旒、诸侯亲王九旒。而血狮大宗头顶戴着的,是顶一十二旒冕冠,也称帝王之冕,意为至高无上!” 自小便通读史书而积攒的知识终于用上,唐罗侃侃而谈道:“五衣教典中说,创造五衣教的人是南天帝,是五衣教五支旗的无上至尊,如果是天南王氏某位强者创造的五衣教,那么王禅即便是天南王氏的圣子,也当遵守规则才是。四品狮蝎大宗的兵服只是代表境界,那头顶的十二旒冕冠,才真正代表了身份!” “所以,南天帝就是王禅,王禅就是南天帝,这五衣教,根本不是出自天南王氏的授意,而是王禅自己创造出来的东西。不论是这兵服,还有战术甚至是教义。十年前的王禅不过蜕凡修为,所以只能布道凡境,蜕凡境的武者,而十年后的王禅已经凶境,所以他可以布道凶境,那么三十年后,五十年后呢?” 唐罗抱着胸,淡淡道:“王禅现在将岷山当做了自己的布道之地,甚至得到了太玄道盟与督天王巡的认可,以他的能力和五衣教的特性,在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最多十年,岷山便会被打造成五衣教的大本营。” “而教派是永远不懂得满足的,当他们占据岷山之后,自然要向外部扩张,到时候姬氏是让,还是不让呢?” 听完唐罗的话,姬复面无表情道:“所以,王禅得死?” “不是王禅得死,而是血狮大宗,得死!”唐罗耸耸肩道:“而且杀他的,得是不沾因果的人,不然牵出萝卜带出泥,到时麻烦大了。” “不沾因果?谈何容易!”姬复皱着眉道:“即便是荒古血楼也不敢接手的,杀死一个巡天使与圣地行走的性质截然不同,天南王氏那些人疯狂起来,就算是安氏神朝也坐立难安。” “不急。”唐罗笑着指了指天上道:“看样子,王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开北邙,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筹划。” 三百零三章:破甲神兵 要不沾因果地杀死一位圣地行走,本身就是个疯狂的想法。 自人族大昌以来,还未曾有过圣地行走因为伏杀陨落。 一来是因为圣地行走本身的修为高绝,二来也是因为圣地赐下的保命器物甚多。 单说徐老赢吧,拥有泫金龙魂铠加上御虚幽凰剑,除非是圣王级的存在出手,不然想要瞬杀也是极为困难的事。 杀一个攻强守弱的徐氏行走都如此艰难,何况是天南王氏的阴阳术师,光凭一手纵横来去的周天星斗神阵,击杀王禅的难度便不低于一般的宗师人物,更何况对方还有天南第一神甲,霓凰羽衣。 即便是过去千年,那头强横凤王的传说,依旧还被各大圣地津津乐道引为谈资。 幽涧中,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开始就杀王禅一事,进行详尽的规划。 “首先,要想杀死王禅,必须得屏蔽王氏的周天星斗大阵!” 唐罗指了指漫天繁星,朝着姬复道:“天南王氏的纵横术须得借助周天星斗之力,很多人以为这种秘术只有晚上能施展,其实白天的时候,纵横术能够接引的星斗之力更多更强,而要想截断纵横术的施展,必须找一个雷云暴雨的天气,只有布满雷霆的风暴,才能截断星斗之力的挪移!” 顿了顿,唐罗又道:“其次,王禅有一件霓凰羽衣,要想杀他,必须得先破开这件天南第一神甲,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就我所知,天下间有把握能破开霓凰羽衣的只有件圣人神兵。”姬复想了想,沉声道:“比如韩圣本命神兵戮仙苍龙戟,可惜先祖被小小所乘后,这件神兵落入安氏手中。” “亦或是是武圣的锟铻鱼肠剑,可惜此剑因步圣杀戮过甚,沾染太多煞气,精神力不强者光是靠近便会被血煞侵蚀,虽曰神兵却更似魔剑,所以武圣山将其封存不用。” “再有便是王圣的太虚阴阳镜、墨圣的寒月宝轮,还有徐氏的几柄无上神剑,御虚幽凰、七星龙渊、惊鸿承影。只是这些神兵要么是被圣地束之高阁,要么便是圣主的贴身兵器,想要取来的难度更甚杀死王禅。而使用次一等的神兵,除非是王境出手,不然也难以破开霓凰羽衣的防御!” 听完姬复的话,唐罗表情怪异:“你是说,光是徐氏便有三柄能破开霓凰羽衣的神兵利刃?” “这有什么奇怪的。”姬复表情平静地解释道:“徐氏剑修精擅杀伐之道,可不光是体现在功法上,铸剑亦是一绝。虽然现在王级妖兽奇缺,以致顶级神兵的数量很难增长,但徐氏的铸剑师已经想出以神魂入剑甚至以身合剑的法门,如果是徐氏的宗师剑圣出手,即便是用次一级的神剑,也能破开霓凰羽衣。” “呵,真是长大出息了,居然都学会唬人了。” 唐罗抱着胸,想着当时徐老赢煞有其事劝说自己不要与王禅为敌的话,只觉得好气又好笑,摇摇头,又朝姬复道:“这么说来,要想破开霓凰羽衣,必须得先找到这些神兵中的一件才有可能咯?” “没错。”姬复点点头道:“如果没有顶级神兵的话,便无法快速破去天南第一神甲,而这件霓凰羽衣可不光光只是防御惊人而已,甲中还有一道凤翼凰影遁术,速度更朝密宗神足通,达到了缩地成寸的地步,不得不防。” 虽然早就知道杀死一个圣地行走不会容易,但经过一番深入分析后,还是感觉任重而道远。 所有问题都是关键问题,而只要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这场设计好的伏杀便会成为败笔,并且牵连甚巨,这让幽涧中的两人不禁眉头紧锁。 思虑一阵,唐罗又朝着姬复道:“不管怎么样,先找到能破开霓凰羽衣的神兵吧,就我所知,眼下便有一柄神剑,正在北邙地界上。” 姬复一愣,不敢置信道:“还有这种事?” “当然。”唐罗点点头道:“元洲徐氏的三柄无上神剑之一,徐圣的佩剑御虚幽凰此刻便在你那义弟手上,而你那义弟,此刻就在北邙不知哪个角落窝着,先找到他。” “还有,这次你虽然打散了五衣教的进攻,但俘虏的大多都是些狼兵、蟒兵,真正有威胁的云虎将军和豹校、熊卫倒是跑走不少,以五衣教的造血能力,用不了多久便会卷土重来。乘着找剑的空档,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从根上将这五衣教的兵源斩断吧。”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姬复朝唐罗沉声问道:“经过连番大战,鬼王岭的实力大减,特别是凡级、蜕凡级兵员更是减员超过三成,仅凭这些人要想进攻五衣教山门,恐怕力有不逮。” 在知道王禅就是血狮大宗后,姬复理所当然地将回灵山的护山大阵上调不知几个档次,毕竟世人都清楚,要说阵法迷阵,驱使鬼怪的造诣,王氏那群阴阳师可谓出类拔萃,就连同境武者碰上准备妥当的阴阳师都有种狗咬刺猬下不了口的感觉,何况这些普通的战士。 虽说慈不掌兵,但明知必败还派底下人前去送死的将领,更谈不上什么英明。 所以即便知道此事是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机会,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姬复也是不会贸然行动的。 “哪用全军出动这么麻烦。”唐罗耸耸肩道:“让你们鬼王山几位统领和姬辰一起,骚扰回灵山驻地就好了,这五衣教的兵服每用一次,便需要向里头注灵充能才可以再次使用,此时的回灵山上,那群云虎将军就是些功法驳杂的流浪武者,只要能弄死几个,即便下次五衣教再冲上鬼王岭,你们的损失也不会太大,还能涨涨士气,多好。” 姬复面带惊异,不敢相信看似强悍无匹的五衣教兵服竟有这样严重的缺陷,不禁向唐罗道:“此话当真?” “当然。”唐罗摊摊手道:“有疑问的话可以让鬼王岭的战士抓几个俘虏出来问问嘛。” 三百零四章:师忧比乐 即便是转换灵力的阵法也是需要灵力供给的,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是,即便是天安王氏的杰出弟子的设计,也没有办法跳过阵法本身就需要灵力的环节。 而灵力转换的数量越大,所需要的能量也越大,如果没有另一个灵力源泉的话,难道指望这群流浪武者一心二用,一边维持阵法,一边输入灵力嘛。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唐罗在看见灵服的灵力流转后才反推出来的结论,这下他也能理解,为何哪里他与樊勇在蛇牙山交手,明明营地中有那么多五衣教的战士,却没有办法结灵成阵,共抗雷霆了。 因为他去的时间,五衣教根本不曾备战,自然不会往兵服中充能,反倒是那些前来山谷的五衣教战士,一个个都完成了充能,可以利用兵服特性,施展合击。 “等到鬼王岭打扫战场完毕,帮我弄几套五衣教的兵服。狼兵、蟒兵、熊卫、豹校的都要。” 说完王禅和五衣教的事儿,唐罗又朝着姬复请求道:“眼下龙西联盟里头全是来自各个世家的武者,功法不同,作战习惯不同,就连灵技的属性都不同所以只能分开管理,我想弄几套兵服回去看看能不能仿造,这样一来不但可以极大提升龙西联盟的军团战力更能方便管理,你看怎么样?” 人类的天性中,便有向更优者模仿的基因,这是一种强大的学习能力,所谓聪明,便是将看见的智慧放进心中,然后转化成自己的经验。 五衣教的兵服,源自王禅的奇思妙想,而王禅的认知与阵法造诣,源于天南王氏数千年的阵道精研。 这种底蕴是唐氏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但今天有了五衣教的兵服,便是用最笨的方法拆线反推,也能让唐氏的阵道认知跃升不知多少个层次。 试想一下,五衣教灵服在这群乌合之众手上都能爆发这样强大的能量,若是放到龙西联盟那群世家战士手中,将是何等强悍。 在刚刚看到五衣教攻山的时候,唐罗便一直想着这件事,只是他一直耐着性子,直到将王禅和五衣教的事情都捋清楚之后,才提出要求。 而姬复自然不会在这个地方小气,因为就算他不给,以唐罗的实力,也能自己搞到五衣教的兵服,他又何必枉做小人,只见他大气的一挥手,颇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慨:“想不到唐兄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刚刚御使魂兵入阵,我特意瞄准五衣教战士的头部,便是为了尽最大可能保存五衣教的兵服。只要将这灵服阵法参透,想来应该能仿造出一模一样的兵服,佐以韩氏的军团操练之法,定能培养起一支强军!” 世间顶级的宗派已经进入单人融合技的时代,却并不意味着合击技会立刻退出战争舞台,至少在未来的一两百年内,战争中的绝对主力,还是圣地的大型兵团。 一来是因为融合技毕竟刚刚起步不如合击技品种繁多威力巨大,二来也是因为这第一批修行个人融合技的武者还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成长。 相信再有几代人的努力,圣地或是宗门便会彻底开放合击技的限制,正式进入单人融合技的时代。 有时候唐罗想想,这圣地的做法就跟前世的某些军火公司差不多,自己用三代新产品的时候,才会将一代的老产品放出,享受那种科技领先的快乐。 …… 北邙仙青山,扎坝土寨 当追踪着王禅一路赶到北邙的徐老赢发现,这位天南圣子并不是要找姬氏的麻烦,而是协助羽神追捕尸和尚的时候,便将提到嗓子眼的心安然地放回肚子里。 但为了以策万全,他还是跟了王禅数日,利用通冥剑体的顶级六识,他一直游离在督天王巡的感知之外,没有一人发觉他们身后坠着个徐老赢。 他就这样一直跟着,直到好友和督天王巡的大队分道扬镳,来到了岷山深处的一座荒山中,然后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身着一件青色华服,头顶还戴着一顶十二旒冕冠,就连行为举止和气息都变了。 徐老赢知道,这又是王禅在纵容他体内那些奇怪的神魂了,眼前这个尤为注意仪容仪表的,应该就是王威无疑。 曾记得王禅提过,这家伙将自己当做天帝之子,神灵转世,更是自称南天帝,脑中有无数个旁门左道的奇思妙想。 更从十几年前起,就怂恿王禅搞个什么教派,还说能在以后帮上大忙。 其实对于这种事,徐老赢是一个字都不信的,他曾经数次建议王禅将这些人格抹去,但王禅都置若罔闻,反倒是花了大力气,为好几个人格凝练神魂,更是不顾族人劝阻,将自己的神魂以观想法铸成一座神殿,供这些家伙居住。 只能说,这些邪魅能够碰上王禅这样善心的主人,真是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了,换做是禅宗那些人,早把这些人格当做心魔炼了,更别提时不时将身体借给这些家伙瞎搞了。 即便王禅变成了王威,也没发现远远坠在身后的徐老赢,自从与衍空一战,突破了通冥剑体的境界后,他已经能在虚实之间随心变动,若以通幽意包裹全身,就像是一道漂浮在人间的黄泉幽魂,用来跟踪偷袭,更是妙用无穷。 在跟了王禅(王威)数日后,发现对方不是在杀人屠寨,就是在哄人入教,徐老赢便没了兴趣,正想离开北邙,却碰见一伙儿被追杀的扎坝女娃。 路见不平的徐氏圣子拔刀相助,将追杀者全部赶跑了后,还护送几位扎坝小姐姐一路回到了山寨。 而在护送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原来扎坝族女风开放的传言不虚。 身材高挑修长,俊朗的外形加上一对看木头都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让徐老赢受到了几位扎坝女娃的热爱,仅是送回土寨的一路,他便在树上、湖边、月下、丛里将所有女娃送上了极乐。 而到了土寨后,徐老赢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天堂,扎坝土寨中的女娃看到他,都是一副眉目含春的模样,还老将头巾或是戒指塞到自己手中。 听土寨里的长老讲,这代表着女娃相中了他,所以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对方便会在自己的阁楼中留一扇窗,只要年轻人能够徒手爬上楼顶,便能进入女娃的闺房,春宵一度。 第一次听到这种习俗的徐老赢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在明月高悬来到其中一个扎坝女娃的楼下,看着不过数丈的外墙,元洲徐氏的行走搓了搓手,表示接受挑战! 三百零五章:完美融入 仙青山的扎坝土寨,是北邙地界现存最久的一个母系氏族,族人始终以母系血缘关系为纽带。而婚姻的形式则由群婚以及走婚两种。 所谓群婚,通常是氏族中一群男子与另一氏族中的一群女子结为夫妇的集团婚姻关系,在结成群婚之后,这群人便居住在一起,群婚中的男女成员可以自由组合同居,而不受限于任何一个男性,反之亦然。 这种婚姻制度,是人族最古老的婚姻制度,也是那个蒙昧的年代中,人族第一次对两性关系有了限制。 或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人类发现了自己与普通野兽的不同,然后慢慢地繁衍蜕变,一步一步成为西贺大陆的霸主。 说完群婚再说走婚,相较于群婚这种比较混乱的婚姻形式,走婚便显得更加成熟一些。 因为劳作分工的不同,所以氏族的男女在白天很少能够单独相处,只有在夜幕降临之后的聚会上,以歌唱、跳舞的方式对意中人表达心意,在民风开放的母系社会中,这种求偶的表达不光是年轻男性对女性的,也有年轻女性对心意的男性。 而表达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比如男生看上了女生,便会在唱歌跳舞的时候抢走女生的头巾或戒指手镯,如果女生对这个男孩不满意,便会奋力反抗,不让对方抢走自己的头巾戒指。若是也相中了男生,便会假装羞怯的跑开,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打开自己阁楼的窗户,点上一盏灯,等着情人来与自己幽会。 这种幽会,被称作爬房子,通常,男性会庄严郑重的骑马前往,但不能从正面进入,而是要通过爬楼,从窗户中进入情人闺房,然后会将帽子或是腰带这种代表身份的物品挂在窗外,表示两人正在幽会,让其他人不要打扰。 通常情况下,半夜来爬房子的男子必须要在太阳升起女伴的家人醒来之前悄然离去,不然便会被耻笑。 而男女幽会所生的孩子,也属从母方氏族,世系和财产继承从母系计,甚至某些强大的家族中,丈夫会迁到妻方氏族从妻居。 这种走婚的形式自由度也是极高,比如扎坝土寨的年轻人会在十六七岁开始找情人,找到了情人便开始爬房子。如果遇到双方感情不和或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关系无法维持,则以男方不再爬房子或是女方拒不开窗而宣告解除。 可以说,这种暮聚朝离的走婚,完全建立在双方的感情基础之上,不带半点儿政治背景和金钱财产的利害关系,更没有什么尔虞我诈的狡黠算计。 没有什么“第三者”,也不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规矩,更没有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土寨中的男人、女人各住各家,结合并不是以谋生为目的;离异也不会危及谁的生存,经济再富裕,地位再高也不会为彼此结合稳固构筑可靠的基础。 浪漫的感情才是他们追求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让徐老赢感到新鲜,原本预计要离开北邙的他看见了土寨中盛大的篝火晚会,毅然决然地留了下来。 他脱去了华丽的锦服,就跟土寨里的青年一样打扮,每晚操着半生不熟的土话在晚会上载歌载舞,踹了一肚子头巾戒指后,便开始爬房子。 没几天土寨里的人便知道,寨中来个风流倜傥的年轻后生,模样俊俏实力坚强,将土寨里的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 …… 鬼王岭、议事殿 只要想查,在北邙没有姬氏查不到的东西,其中自然也包括徐老赢的踪迹,虽然这位徐氏的行走也没想过隐藏,但看着风媒递上的密简,还是让姬复的脑门上挂满了黑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日载歌载舞勾搭几个土人女娃后就去爬楼,打扮与土人已无二致,若不是那双令人过目不忘的桃花眼,姬氏风媒几乎不敢确定,这个完美融入土寨的男人就是传说中的四小圣王之一。 将唐罗请到议事殿,姬复指了指桌上放着的密简,无奈道:“我们得去趟仙青山。” 当两人来到仙青山土寨,看着那个利落地将一头大黑野猪刺翻在地,然后享受着土人吹捧哈哈大笑的英俊男子,皆是想要以掌掩面。 偏偏徐老赢这货六识惊人,几乎在唐罗姬复两人对他行注目礼的时候,就发现了窥探。 扭头一看,发现唐罗和姬复,更是让这位完美融入土人的徐氏圣子开怀大笑,用流利的土话朝身边的拥趸支会几句后,便一溜烟地朝两人跑了过来。 “大哥,表弟!你们怎么来啦!” 靠近的徐老赢给了两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不断地扭动身子,向唐罗和姬复介绍他现在穿着的袍子:“你们看,我这身袍子怎么样!?” 唐罗上下打量了下徐老赢身上这件青、红、白三色的大领无扣长袍,由衷地夸赞道:“袍子很漂亮!” “老弟你真有眼光!”徐老赢大乐,一手拍着唐罗的肩膀,一手指着自己的衣服道:“这件衣服是寨里的女娃给我织的,还有这条腰带!” 夸完长袍的徐老赢很是臭屁的指了指自己腰间那条用某种兽皮制作的腰带,朝两人夸道:“我可是花了大力气弄死一头荒级妖兽才取得的毛皮,怎么样,帅不帅?” “帅帅帅。”唐罗毫无灵魂的敷衍了几句,然后朝徐老赢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来找你是有要事,换个地方谈。” “这样啊...”徐老赢犹豫了一阵,像是下了什么巨大的决心,咬咬牙从腰间掏出几个戒指,朝两人道:“你俩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个招呼!” 说着,便又跑回了那群正在处理大黑野猪的土人中间,将几个戒指恋恋不舍地交还给几个年轻土人后,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两人身旁。 看着徐老赢一步三回头的模样,唐罗捂着脸无奈道:“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模样,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吗!?” 三百零六章:孟夏跳月 埋怨地横了唐罗一眼,徐老赢哼唧道:“你不知道,今天是孟夏跳月节,土寨里来了很多摩梭人,明天他们就走了...” “孟夏跳月节?”唐罗自问读书不少,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节日,遂问道:“这日子有什么特殊的吗?” “中春之月你知道吧?”徐老赢嘿嘿笑道:“所谓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这孟夏跳月节,便是仙灵山氏族的一种风俗。” 虽然不知道孟夏跳月是什么,但听完中春之月的解释,唐罗和姬复大致明白了这个孟夏跳月的取向,无非就是某种群婚野合的风俗而已。 果不其然,来了兴致的徐老赢立即给两人科普起孟夏跳月的由来:“今年是奇年,所以是扎坝土寨的男娃前往摩梭土寨,而摩梭土寨的女娃来扎坝土寨,男女会之于野,谓之跳月!今晚土寨会择一平壤地为月场,鲜花艳装。搭歌成群。数十人一聚,其俗女歌与男歌相答,旋跃歌舞,谑浪终日,暮挈所私以归,比晓乃散。” 想起这月下的盛况,徐老赢更是意动,桃花眼一转,便朝两位兄弟邀请道:“这孟夏跳月一年一次,乃是仙青山的盛会,不如两位兄弟与我一起...” “打住!”唐罗果断地打断了徐老赢不切实际的妄想,无语道:“这么快活的节目你自己享受就好,不用雨露均沾带着我,来找你是真有事,若谈得顺利,你快去快回应该还能赶得上孟夏跳月节!” “怎么不早说!”刚刚还色授魂与的徐老赢一下子变得正气凛然,朝着唐罗与姬复正色道:“两位兄弟的事,就是老赢的事,区区孟夏跳月节算个什么,且稍候,我去去就来!” 威风堂堂的漂亮话说完,徐老赢便化作一道剑影追回已经将大黑野猪绑好挑起的土人群中,嘻嘻哈哈地忙活一阵后,将那些还回去的戒指手镯又美滋滋的揣进怀里,然后一脸正色的来到唐罗与姬复身前:“事不宜迟,我们速速动身!” 哭笑不得姬复摇了摇头,指了指鬼王山的方向道:“这边走。” 三人具是当代最顶尖的强者,御空速度自然非同一般,没多久便抵达了鬼王岭地界,为了以策万全,三人直接落在了幽涧中的一处密室里,并由姬辰在外望风把守,几乎万无一失。 将徐老赢请到鬼王岭的姬复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义弟,这次找你,是有个不情之请!” 徐老赢的朋友很少,少到只用一只手就能数个清楚,以至于他对每个朋友都珍惜得紧,只要是朋友相请,他便绝不会推辞,面对姬复更是如此:“大哥与我是异姓兄弟,有甚要求尽管提,只要不违背老赢原则之事,绝不推辞!” “好!”姬复眼中含笑,点点头道:“大哥想向义弟借御虚幽凰神剑一用。” 御虚幽凰神剑是徐圣的佩剑,也是徐圣仙去时留给徐氏的底蕴物件,若不是徐老赢展露出绝强的精神力天赋,徐氏也不会破例将神剑赐下。 若是换做其他圣地弟子,即便是亲生父母说要借剑,也是一万句推脱,可徐老赢却是一点儿犹豫都没有,运动通冥剑体,将神剑握在手中,作势欲递,可手伸到一半,却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突然僵住,并朝姬复问道:“借剑所为何事。” “破甲。” “何甲?” “天南第一神甲!” “嘶~~~~”徐老赢倒吸一口凉气,终于知道刚刚那心惊肉跳的由来,苦着脸道:“大哥,你这不情之请,也太...” 姬复还以为徐老赢是在担心利用神剑破甲之后会牵连到徐氏,忙解释道:“破甲只为一击必杀,而且韩氏有部幻兵之法,可将御虚幽凰神剑的气息改为一柄神刀,这样一来便没有人会怀疑到徐氏头上,义弟大可放心!” “大哥,我不是担心这个。”徐老赢将神剑插入地中,涩声道:“虽然老王加入督天王巡后确实变了很多,但终究也是我的朋友,莫说他是天南王氏的圣子,就算他只是个平民百姓,我也不能让大哥谋其性命!” 虽然早就设想过徐老赢会拒绝借剑,但姬复怎么也没想到,拒绝的理由竟然是因为这个。 他和徐老赢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却摸清了这位义弟的脾性,自然也知道在徐老赢的眼中,朋友二字的分量有多重。 对这位徐氏行走而言,为朋友两肋插刀只是小事,这也是姬复真心实意将他当做兄弟的最大优点,但眼下,这最大的优点却成了己方的绊脚石,这让姬复大感失算。 拒绝了姬复,徐老赢又转头望向唐罗道:“表弟,你的心绪没有一丝波动,说明我的反应早就在你的预料之中,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我?” “虽然知道你不会同意,但王禅终究是你的朋友,要杀他怎么也得知会你一声,不然以后怎么做兄弟。”唐罗表情平静,就像通知家人要去购物那样自然道:“杀死王禅的想法是我提出来的,却也不是唯一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你能够说服王禅放弃北邙布道,让五衣教整体撤离,自然皆大欢喜!” 徐老赢听到唐罗的说法只得苦笑摇头,对于自己那位偏执又疯狂的好友,他知之甚详,“如果王禅不愿意放弃北邙布道,你们就要杀死他?” “没错,因为他是五衣教真正的灵魂,离开王禅,五衣教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唐罗点点头道:“但五衣教在王禅手中的潜力实在太可怕,若是让他继续发展下去,天南王氏总有一天会正视起这股力量来,到时候,不光姬氏要暴露,我唐氏也走不脱!如果有的选,没有人会冒着天大的风险去杀死一位圣子,你说呢?” 自知无法劝服王禅的徐老赢还想找补,便开口道:“王禅有霓凰羽衣,你杀不了他的!” 心意动念将灵力存进星核,唐罗朝着徐老赢淡淡道:“用你的通冥剑体来感知我的气息!” 三百零七章:把握(新年快乐~第二更可能会很晚!) 虽然不知道唐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徐老赢还是激活了通幽意,并将这洞幽通冥的绝强第六感探向唐罗,继而大惊失色。 明明是个超越凶境的顶级体修,气息却要比普通人还弱,理论上不可能发生的一件事,竟这样切切实实的发生在眼前,让徐老赢有些眩晕。 敛息术这种红东西,准确来说并不能当成一种功法,而是一种隐藏气息的技巧,最开始是武者用来联系控制气息的方式,最终因为技法的不断钻研,后来才有了各圣地不同的敛息方法,但万变不离其宗,一个人的气息不论如何隐藏,都不会凭空消散,只是凝而不发罢了。 就好像将一团棉絮压缩再压缩,虽然体积上变小了,但本身的质量却不会改变,所以即便是最玄妙的敛息术,在通冥剑体的通幽意面前也无所遁形,不信邪的徐老赢再次加强了通幽意的输出,他感知到了唐罗体内的不灭战体神阵,感受到了虚空双轮,感受到了先天阴阳碾,甚至感受到了虚空之胃中,有一股极强的邪祟,可任凭他如何寻找,都没办法寻到被隐秘的气息,就连他体内的灵气也消失不见。 望着徐老赢的表情,唐罗适时开口,淡淡道:“摆明车马的战斗自然需要神剑破甲,可偷袭的话,以我的敛息术,只要悄无声息的近他的身,你觉得能不能一击必杀?” “你疯了?”徐老赢不敢置信道:“就算你的敛息术天下无双能够偷袭得手,可你就不怕暴露了之后殃及整个唐氏吗?” “如果有得选,谁又想行险。”唐罗皱着眉,冷声道:“这五衣教原本只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派,如今却已得到督天王巡的册封与太玄道盟的认可,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等徐老赢回答,唐罗接着道:“意味着在未来的时间里,他能名正言顺的大肆扩张,而教派那套,你应该了解的,天下地下,唯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自血狮大宗接手回灵山起,岷山一带已经有十数个传承数百年的部落彻底消失,那堆在青山黑水间的累累尸骨,全是五衣教屠刀下永不瞑目的冤魂!” 手指着密室中那张挂在墙上的地图,数十个原本应该是土寨的地方已经被红笔勾去,如果没有来过北邙并在土寨住过,在这位徐氏圣子的眼中,这些红笔代表的只是一群蒙昧的土人,不会引起他丝毫的徐老赢沉着脸,突然感觉腰间硌得慌。 “和你说这些,不是想用什么仁义或是公道来给这场刺杀冠以什么正义的名头。我要杀王禅,是因为他现在做的事,已经让我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若是放任王禅的五衣教在北邙继续发展下去,迟早会有更剧烈的冲突,到了那时候,就不是一番筹谋就能解决的事件了。” 徐老赢能够感觉到,唐罗在说这番话事的坚定与决绝,仿佛杀死一个圣子对他来说只是搬开路障一样轻易,这样的表弟让徐老赢很是陌生,“所有妄图在战争之前将战争结束的人,最终只会引来更大的灾祸,你就没有想过,若是天南王氏追究,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吗!?” “我宁肯要一个可以预见的坏结果,也不想把命运赌在未知上。”唐罗淡淡道:“天南王氏是很强,如果在天南部洲,就是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可这儿是龙洲,是北邙。只要谋划得当,王氏又能查到什么东西呢,丢出几个似是而非的线索就足够王氏焦头烂额,而时间拖得越久,这件事的调查难度就越大。” 且不说天南王氏的侦查能力如何,单说这种没有任何动机的随机杀人事件,本就是最难侦破的,毕竟在王氏眼中,有能力杀死王禅的,都是天下顶尖的势力,而这些势力要冒这样的风险,一定要有足够的利益和理由才行,而就算王氏想破脑袋也不会相信,想要杀死王禅的,竟是几个年轻人的谋划。 不管是龙西唐氏和北邙这些中小型的隐世宗门,都在天南王氏的视野盲区中,这便是人和。 王禅离开天南来到外洲,并且改换了身份,此时知道血狮大宗就是王禅的,整个北邙不过四个人,督天王巡的安元希、姬复、唐罗以及徐老赢,就连和王禅交过手的尸骨护法都没有搞清楚血狮大宗的真实身份,这便是地利。 此时安元希领着督天王巡的战士追踪尸骨护法离开了北邙,从某种程度上说,此时是杀死天南王氏圣子的最好机会,而三和中,便只欠天时,只要徐老赢点点头,便能设计出一场完美的刺杀。 因为一柄可以破开天南第一神甲的长刀,会成为迷惑天南王氏最重要的一环。 感受到姬复心中的期盼,徐老赢满脸苦色:“一定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吗?” “要是王禅愿意发展五衣教,然后离开北邙,自然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唐罗摊手道:“真正决定杀戮还是和平的,是回灵山上的那位血狮大宗啊!” “可理由呢?”徐老赢无奈道:“我该怎么劝他放弃五衣教在北邙的基业?总不能上去就让他放下屠刀吧!?” “这我不管。”唐罗耸耸肩:“你不说他是你老友么,该怎么说服得由你来想,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消停的离开就行,怎么样。” “老王这人...性情很执拗,他不愿意做的事,便是王家伯父也无可奈何。” 想起王禅的个性,徐老赢很是纠结,踌躇半晌后,咬咬牙道:“我试试吧!” “真是难得,还能看见你这么认真的时候。” 调笑一句,唐罗又朝徐老赢认真道:“当世四位小圣王,步霄现在思过崖禁闭还得数年才能出世,衍空被你破了舍利金身不知何处修养,眼下正是你培植势力反超几人的最好时间,却隐身土寨当个土人,不觉得太过浪费了吗?” 三百零八章:万事俱备 此刻的徐氏剑者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劝说老友,哪有建立势力的心思,有气无力地敷衍道:“我还年轻,组建势力这种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我倒觉得,你应该要开始筹划了,论修为,此时你已经站稳凶境,剑意凌厉远超寻常;论身份,你是根正苗红的圣者血裔;论名声,更是当世四小圣王之一,执掌御虚幽凰神剑的圣地行走,只要你寻一仙山振臂一呼成立剑派,定然从者云集,你觉得如何?” 碰上这么个表哥,唐罗真是操碎了心,骨子里全是浪漫任侠的徐老赢很显然还不明白势力的重要性,更加没有建立属于自己武装势力的目标,崇尚个人英雄主意情怀的徐氏剑者还是沉浸在一人强悍从者自来的愿景里。 殊不知,每个人都有建立势力的最佳时期,有时候错过了,便会遗憾一辈子。 圣地行走,并不是个永久存在的头衔,这是对年轻武者的一种认可,而过了一定年岁,哪怕再不愿意,也得将这个名号传给后来者。 再过几年,徐老赢便必须要将行走名号归还徐氏,就好像羽神安元希一样,得用自己的名号闯荡这个世界。 这个阶段,才是真正给圣地弟子分强弱的关键,有些行走会沉浸在往日的荣光中郁郁,也有的褪去行走光环后涅槃重生。 行走每代都有,可真正走到圣地之巅的行走,却不是很多,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事情,却总是在圣地上演。 在唐罗看来,现在徐老赢有圣地行走的光环,本身实力也足够坚强,正是建立势力的好时机,就算无法像五衣教这般野蛮扩张,拥有大量秘术拓本的他也足够收买氏族,稳定人心。 而且最关键的是,徐老赢此刻建立势力,会引得很多世家公子或是年轻才俊相投,毕竟从龙封王才是有志之士的追求,而不是锦上添花。 面对唐罗的好言相劝,徐老赢还是提不起劲,懒懒解释道:“我现在也成立不了剑派阿,我并未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剑意,只能传承别派的剑意,又有什么意思,等我成就剑圣再立剑派不迟。” 元洲是天下剑道的源流,不光是因为徐氏剑修的强横,更因为徐氏那对待武学开放的态度。 所有成就剑圣尊位的剑者,大都会在元洲创立剑派传本脉剑道,除了本脉弟子可以拜入剑派修行外,一些流浪剑客也能够拜入派中修行,所以几乎所有元洲的剑者,都至少拜进一个剑派修行过,并且以某个剑派的弟子自居。 这才是天下剑修出元洲,先有徐氏后有剑的传说根本。 在武道上很传统的徐老赢自然而然的,会将剑圣和立派划上一个等号,觉得只有等到他领悟新的剑意后才能开馆。 “那么复杂的土语你都学会了,怎么现在却笨得跟头猪一样?”真是恨铁不成钢,唐罗愤然道:“你要是一百岁才成就剑圣,难道一百岁才开始建派吗?暂时没有创造出剑意,就先用外公或者舅舅的剑意不行吗?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还会不同意怎么的?等到你以后成就剑圣,再重建一派,将弟子引流过去不就完了嘛!” 做事情的真理是,如果真等到所有条件都齐备的时候才开始做,那么这个事情永远做不成,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将所有条件都聚齐。 所以,真正会做事情的人,只要拥有一些基本的条件后,便会开始行动,然后在做的过程中,不断修改完善。 先解决“有没有”,再解决“好不好”,在唐罗看来,徐老赢已经具备了一切建立势力的条件,而徐老赢之所以提不上心,一来是独来独往惯了,二来还是因为他并没有意识到,一个稳定的势力能给他带来多少的好处。 看其他小圣王就知道,他们都在费尽心力的培植属于自己的实力,衍空初悟无苦寂灭心经便云游布道,一是为了给自己养望造势,让佛子之名天下皆知。 其二也是为了找到衣钵弟子,然后大开山门,将前期的声望变现。 再说步霄,为何要接下任务主持龙州青年武道大会,还不是为了在年轻一辈中的心中建立印象,按照正常情况,不管是那些被收入武圣山中的外门弟子,还是从外门升至内门的弟子,都会成为步霄的部属。 王禅就更不用说了,四个小圣王里最忙的就是他,加入督天王巡不说,还化身南天帝为五衣教布道天下。 反观徐老赢,还跟蜕凡时一样,生活与事业几乎没有发生什么重大改变。 按照这样的发展线条,最多二十年,衍空会成为禅宗某个新学派主,步霄会有天资高绝的部署数百辐射成百世家,王禅将在督天王巡中掌握实权不算,还是拥有上千万信众的教派之主。 而徐老赢能,顶破天去,就是个完成十万人斩的凶境巅峰,顶个球用。 到了那个时候,这所谓黄金一代的四小圣王,便是其他三位天骄的争锋,到了那时候徐老赢要想弯道超车,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人之道,已不足而奉有余,凡是有的,还要给他,使他富足;但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 这便是穷者越穷,富者越富的根本原因,而三十年后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差距,仅仅是因为现在的认知不同而已。 四位小圣王中,其他三人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并朝这个目标努力,只有一个徐老赢存在认知偏差,相比于势力他跟仰赖自己的修为与实力。 但世间何时出现过能以一己之力无敌于天下的存在,即便是强如韩武,不也在龙岛之行后被围攻圣陨,凶悍如狐王,不也被伏龙阵设计,灭身于人族双圣之手。 若不是真的担心这位大表哥,唐罗才不会多嘴这些,可很显然,徐老赢并不理解这番好意,因为年轻的徐氏剑者有自己的骄傲与执拗。 三百零九章:行走但当 “还能这样嘛?不行不行!” 动心不过一瞬,徐老赢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连连摇头道:“这样做是不行的!” 看着黑脸的唐罗,徐老赢搓了搓手,讨好的笑了笑,解释道:“我是元洲徐氏的行走,虽然很多族人对我有千万个不满意,但我终究还是徐氏年轻一代的表率。” “表弟你说得对,借用祖父或是父亲的剑意,我能轻易的开山建派,可一旦这样做了,就等于是在告诉徐氏所有艰苦修剑,那些想要走出自己那条剑圣之路的年轻人,他们都是蠢货!” “我是徐氏的行走,从某个角度上讲,我就是徐氏年轻一辈天赋最高的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放弃了对剑圣之位的追求,转而借用其他剑派的剑意传道,你说其他族人知道了,他们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剑圣之路,确实越来越难走了,很多老剑修放弃一切,终其一生都在追求那道灵犀,郁郁而终的事情数不胜数。以至于赢城中已经有很多年轻剑者放弃了寻找,但还是有那么一小批天赋纵横的家伙,将自己所有的资质与精力投在了虚无缥缈的剑圣之路上!” 说到此处,徐老赢又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表弟你知道吗,我父亲,就是你舅舅长风剑圣,就是这样一个人,三十岁之前,他就只修行了诸天无上剑典,没有修行任何剑意,只会一手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屡战屡败,甚至被嘲笑说是只会剑气的剑修。” “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长风剑圣以独创的灵犀剑意问鼎行走,只是因为年岁的关系,只当了一年就被迫卸任,连赢城都没出过。” 笑眯眯的徐老赢接着道:“别人总以为父亲不离开赢城,是想将曾经的屈辱讨回来,只有家里人知道,成就行走之位后的父亲是最忙的,因为他要开始修行已有的剑意了。仅仅三年时间,他便修成三十余种剑意,记得有年全家在一起吃饭,祖父就问父亲,为什么他当时不先已有修剑意拿下行走之后再悟剑意。” “父亲说,如果他先修行已有的剑意,或许五六十岁都无法创造出灵犀剑意。” 说道此处,徐老赢叹道:“以前我总以为,是因为我的天资纵横才用这最低的九品血脉以下克上夺得行走,现在想想,若是没有这血脉,或许我早被隐没在徐氏那群天赋纵横的剑者之中了吧。” “其实,跟祖父和父亲的剑道天赋比起来,我这剑道资质,着实一般。只是走运,恰好能修行四大无上剑体中的“通冥”适性还不错。加上血脉特性,除了让我能够领先别人一步外,修行房中术还能提高我的精神力与控制力,与剑体特性相互增益,这才又领先其他人一步。” 洒脱的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徐老赢摸了摸后脑勺道:“要是剑体修为相等,灵力修为相当,我怕是早被别人打败了,也许就是因为剑主看出来这点,才会破例将御虚幽凰和泫金龙魂两件神器赐下吧。偏偏以前我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天赋纵横无双,现在想想,是不是有些可笑?” “你今天是怎么了?”唐罗皱着眉道:“多愁善感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天下哪有什么如果,血脉也好,资质也罢,你能领先别人两步,就是领先别人两步,假设有没有这种事,根本毫无意义,难道你忘记了自己的梦想吗?” “唐罗说的没错。”姬复也适时的附和道:“世间所有的强者,都是将自己身上某种特性发挥到极致的人,就算按照你这样的说法,将所有人拉回到同一水平线上,差距依旧会存在。悟性差距,根骨差距,天赋差距,自律差距,甚至身形差距,只要有人的存在,差距便永远不会消除。与其悲春伤秋,不如把握好当下,看看自己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后,能不能走上那真正的绝巅才是!” 人生难得三两知己,徐老赢朋友虽然不多,质量却是奇高,这骤然出现的软弱刚刚升起,便被两个兄弟连珠带炮似的打消。 “扯远了扯远了。”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徐老赢借着道:“其实我要说的是,如果徐氏的行走,都放弃了领悟新的剑道,那么上行下效,万一以后徐氏的那些小子不愿意领悟新剑意。而是一个个抱着原有的剑意吃老本,那么徐氏剑修不就亡了嘛!所以我不能这么做!” “要嘛成就剑圣开山立派,要嘛憋不出来泯然众人,徐老赢虽不是什么圣贤,也不能丢了徐氏历代行走的脸面!” 说这话的时候,徐老赢脸上有一种唐罗和姬复从未见过的认真,那种认真,是一种名叫责任的情感,更是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只是这种执拗,还是看得唐罗连连摇头:“凭你一个人做一件事就能让偌大个徐氏剑修亡了,真不知道是说你谨慎好,还是自大好!” “这不是说万一嘛。” 徐老赢很是骄傲的挺了挺胸道:“你别看我在外头夜夜笙歌的,我回到赢城可正派了,很多族中的年轻人更是把我当成榜样我给你说。” “所以你就不回去了呗。”唐罗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徐老赢的吹嘘,然后淡淡道:“行了,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随便你吧。” “但是。”话锋一转,唐罗又道:“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随时开口。” “没错。”一旁的姬复亦是点点头,朝着徐老赢激赏道:“能以荣辱为重,义弟不愧徐氏行走之名,不管是五十年还是一百年,只要义弟成就剑圣之位,其他建立山门的琐事,大哥一并为你办了!” 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可能就是,当你做出一个损害自己利益的愚蠢举动时,会有一个贵人看见,并因为种种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给予你更大的补偿。 对于这种福报,唐罗只能表示自己羡慕不来。 三百一十章:崖葬 被王禅的事情一搅,徐老赢终是没了参加孟夏跳月节的心情,姬复也适时地向徐老赢发出了邀请:“凌霄宗有位剑术大师凌夙,偶然得悟一门天罡剑意,经过数年研究,已臻圆满,想请义弟帮着参详参详!” 好剑、好色、好书画。 刚刚还愁容满面的徐氏行走听到这话,哪能坐得住,心中想着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什么好理由说服王禅,不如跟着姬复和唐罗一起,盯着他们才好。 连犹豫都没有,便接受了邀请,与三人一起去了凌霄宗。 作为一个传承千余年的隐世宗门,凌霄宗在上古时便是道门一支,只是后来道门式微,被妖兽屠戮,原本盛极一时的道门也就分崩离析,零落在天下各洲部,有的还能寻到踪迹,有的却已经没有音讯。 凌霄宗算是上古道门还算健全的一支,起码保留了完整的传承,特别是本脉功法冲霄玄凌经更是地级上品的功法,杀法秘术一应俱全,特别是由冲霄玄凌经孕育出的天罡战气更是刚极刚极的灵力,比之先天剑气亦是不遑多让。 能以这样狂猛灵力为基础领悟出的剑意,自然是刚猛无俦,也难怪徐老赢这位圣地传人会动心。 虽然凌夙与徐老赢差了五十多岁的年纪,但修行这种事,达者为师,两人具是对剑道有着独到理解的剑客,刚一见面便天雷勾动地火,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插不上嘴的姬复与唐罗陪坐一会儿后,便默默离开。 就这样,徐老赢便在凌霄宗住下了,除了每日与凌夙剑宗谈论剑道外,便是为凌霄宗的门人讲剑,只是腰间的几个银戒指像是钩子般撩拨着他。 终于,在凌霄宗住了十天后,这位徐氏剑者忍不住了,找到了姬复道:“咳...大哥,这几日小弟已经想通了很多关节,对说服王禅也有了不小的把握。” “哦?”姬复眉毛一挑,没有一丝怀疑,干脆道:“既然如此,大哥便在这儿,等着义弟的好消息了!” 没想到姬复这样好说话,徐老赢大喜道:“好咧!” 正要转身离去,又想起那个难缠的表弟,忙回身找补道:“大哥,替我转告表弟,我先走了。在没有我的消息之前,你们不准对王禅采取行动!” “大哥省得。” 获得姬复承诺的徐老赢美滋滋的下了山,换上了土人的服饰,看了眼那几个被摩挲地发亮的银饰,满脸兴奋的往仙青山方向御空而去。 真正的君子,才不会让痴心的女子等得太久,那几盏为他燃至天明的油灯,岂能被辜负。 御剑而行小半日,徐老赢便回到了仙青山地界,想起那群淳朴的土人与载歌载舞的晚会,只感觉空气都是香甜的,脸上闪过一缕痴笑不说,心中更是火热。 只要再翻过一座山就是熟悉的扎坝土寨,徐老赢便想散去遁光,步行入寨,可敏锐的六识却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 原本清新的空气中,竟有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和焦炭味,徐老赢脸色一变,遁光更急,几个呼吸间便翻过了大山,看到了已经面目全非的土寨。 坚固的碉楼被炸开一个个大洞,焦黑的木炭压着分不出性别的尸体,土寨中老人们的头颅更是被累成了京观用以彰显行凶者的武功与霸道。 那些被垒在一起的尸体和头颅,十天前还是鲜活的生命,可十天后却成了尸骸,传承千年的土寨更是被付之一炬。 徐老赢阴沉着脸落入已经成为鬼蜮的土寨中,胸中的怒气几乎要喷发出来,走到那座高大的京观之前,这位动了真火的徐氏剑者唤出神剑。 金芒吞吐不定的御虚幽凰神剑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咬着牙的徐氏行走朝着京观上那些无法瞑目的头颅,咬着牙道:“徐老赢在此起誓,不论是谁犯下如此恶行,我都会让他付出代价,不死不休!” 剑者的誓言从来不会打折扣,跟何况已经和这些土人有了深厚感情的徐老赢。 徐老赢用了两天时间,将土寨中的三千九百二十四具尸骸送入仙青山北面的一个个崖洞中。 在土寨的风俗中,崖藏是最郑重的方式,通常是长寿的老人去世后,其子女按老人生前的嘱托,将其背至事先指定好的高山崖洞中安放,再用大石将洞口堵严,也有土人临死之前,自己走入隐秘的山洞坐以待终的。 或许是从没想过土寨会被人全灭,以至于整座仙青山背面,只有几十个空置的崖洞,剩下的,全是徐老赢临时开凿的。 将最后一具尸骸送入崖洞,徐老赢瘫坐在崖边,掏出了那几个银色的戒指,想要套进自己的手指里。 表情木然的徐老赢脱下了土服,将其叠好放在了山壁之前,望着崖壁上整齐排列的墓洞,眼前浮现起一张张土人的脸。 世人皆道土人蒙昧,难以教化,可真正在土寨中生活过的徐老赢却明白,这不过是世人的偏见而已,他们豪迈直率,天性淳朴,更是善良乐观,即便是在贫瘠的仙青山中,也有种自得其乐的生活态度。 除了文字和语言不通,这儿的土人要比中州那群自诩开化的文士真诚百倍,而这个的服饰、木器更是堪比艺术。 就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一个拥有千年传承的土寨,就在顷刻间沦为废土。 徐老赢不由得想起了徐氏某位剑主说过的话“剑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 毁灭对于强者来讲,真是太容易了,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圣地封王的原因吧。 将腰间的几个戒指取出,想要戴上,可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让女孩儿的指环套上自己的手指,只得取出一柄长剑,将剑疆(系在剑首的皮绳,通常是猛兽的筋)解下,把所有戒指都串在了一起,挂在了脖子上,放入衣领中。 “我要走了!”挂上指环的徐老赢朝着崖壁轻声道:“放心,教我的东西我都记着呢。” 三百一十一章:不抛弃,不放弃 敲了敲胸膛,徐老赢认真道:“zaduomugei,zhamumuzhe。” 这句话是扎坝的土语,意思是扎坝人从不说谎,就跟石头一样实诚,连大火都烧不裂! …… 回灵山 五衣教 话说半月之前,吃了败仗从鬼王岭逃回来的步军统领们皆是惴惴不安。 这是自血狮大宗降临北邙后,五衣教第一次失败。 特别是那十几柄入阵的魂兵更是让五衣教的战士们打从心底发颤,这是五衣教的灵阵第一次被破,也击碎了五衣教信众的无敌信念。 就跟所有的乌合之众一样,这种利用信仰组建起来的武装力量只能够打顺风仗,而一旦遭遇挫折,便会迅速丧失勇气与战意。 就好像鬼王岭的山门前,真正会让五衣教溃败的如此之快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几位步军统领失了勇气,一看抵挡魂兵不成便心生怯意,并将心腹召集一起准备随时撤离,而那群普通武者本就跟不上魂兵速度,更谈不上应对,这才死得干脆利落。 没有将领上官稳定军心,加上后面的战士看着前面的战士被魂兵割稻草一般的杀死,这才溃不成军。 而一逃回来的几位云虎将军就后悔了,血狮大宗的手段,他们是了解的,那是个动则就要灭人满门的屠夫。 这半年来,为了补充生员与物资,他们已经灭了岷山一带十几座山寨,其手段之残忍,就连这几个原本便称作人屠的强者也觉得惊悚。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北邙人,虽然他们中大多都有着悲苦不堪黑暗的过去,但终归对这片土地还是有归属感的。 可入了五衣教之后,短短半年时间里杀的人要比前二十年的总合还多,更要命的是在这种狂热的氛围下,肯本由不得你说不。 原本他们逃回山门,是想着跟以前一样,一个地方混不下去了就另起一座山头,可是想到近半年的所作所为,他们知道,整座北邙已无他们的容身之地。 即便是绿林匪道,也是要讲仁义规矩的,这种话乍一听好像很扯,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强盗土匪还讲仁义规矩,这不是笑话吗。 可事实上,越是这种野蛮混乱的所在,便对规矩阶级越是重视,混绿林,最重要的便是义气和面子。 因为这些所谓的劫道强人,本质上就是一群弱者,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或是犯下了承担不起的祸事,又有谁愿意隐姓埋名,落草为寇呢。 这其中自然有些良知不悯的好人,但更多的则是因为自己的悲苦,而将暴力施加给他人的凶徒。 可即便是这样一群人,也有这自己一套学问和规矩。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匪盗们的边界感是很强的。 不论是小贼也好,大盗也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动区域,他们将这称为地盘。 所有捞过界的轧道行为,都会被视作别人的挑衅,而受到挑衅的强人,只有一种回击的方式,那就是拼命! 你动我的饼,我就要杀你,就是这么简单。 而就算是劫道的强人,也有自己的底线,比如有些人不杀老人孩子,有些匪盗劫财不劫色,有些势力强大的山寨,甚至庇护一方平安,深受百姓爱戴。 所谓盗亦有道,便是在解决温饱之后,即便是强盗,也要做点能让自己良心过的去的事。 可教派不是这样,五衣教的教化,简单粗暴至极,便是臣服和死。 你要么抛弃本身的信仰投入五衣教的怀抱,要么和自己的信仰一起去死,根本没有第三个选择给你。 北邙的土寨,大多都是传承久远的文明,他们大多有着自己的信仰,比如日月星辰,比如山川大河,甚至是某种神灵化身,妖兽图腾。 这些信仰经过几百上千年的发酵,已经成了刻在土人骨子里的一种文化,强用暴力压服的结果,便只有引起巨大的反弹。 而杀了那么多人的五衣教,已经被无数被忙人恨得咬牙切齿,几个云虎将军如果脱离五衣教,很可能被几个大势力,追杀致死。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只能认命的留在回灵山上,等待血狮大宗的制裁。 惴惴不安的几位步军统领和山门中那些被魂兵吓破胆的信众们终于等到了周天星斗的光华,如天人般从星光中飘落的血狮大宗神态语气还和出征时一样温和。 “这次失利,乃是本宗小看了北邙的强者,才会让本教造此大败。几位统领当机立断,将教众兄弟及时救回山门,非但无过,反而有功。” 血狮大宗进入山门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认责,这让几个步军统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本教遭此大败,元气大伤,更让本宗痛心的,却是教众数千名兄弟被鬼王山俘虏,不知将会遭受怎样的虐待!” 头戴冕旒的王威望着回灵山的信众,动情道:“那些都是本教的手族兄弟,本宗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落入敌手,只是无奈对方势大,本宗寡不敌众,败退下来!” 说着,王威脱下了上衣,回灵山的信众们看见了血狮大宗胸膛上那个尚未痊愈的大洞,这该是怎样狂猛的攻击,才能在如此强者的胸口留下贯通伤口啊! 几位云虎将军面面相觑,没想到血狮大宗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而那些信众更是感动的涕泪横流,怯懦与懊悔随着眼泪一起淌下。 “身受重伤”的血狮大宗却无比平静,朝众人道:“本宗只问一句,可有愿与本宗一起,去鬼王山中接回教众弟兄的勇者吗!” 信念与勇气再次被王威点燃,回灵山的信众们红着眼,纷纷应和道:“愿随大宗一起,接回兄弟!” “愿随大宗一起,接回兄弟!!” “愿随大宗一起,接回兄弟!!!” 所谓众志成城,民心可用,重新被激发勇气的信众们脸上满是狂热,仿佛忘记了那些魂兵的恐怖。 “好!”王威大喝一声,赞道:“虽然我们此战被人设计了,但最终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 “康宁统领,本宗要你在半月之内,筹集回灵山半年的粮食物资;程华统领,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半个月时间,本宗要见到两千蟒兵!” 向几位步军统领下达命令后,王威朝着满脸狂热的信众道:“一个月后,随本宗重征鬼王山,接回教众兄弟!!” 三百一十二章:持剑破山 作为天南王氏的圣子,揣摩人心的本领已是刻在王禅骨子里的学问,他明白五衣教的信众都是愚蠢者,而他也明白遇者的通病,那就是脆弱。 要嘛目空一切无比张狂,要嘛受到挫折一蹶不振,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情绪交替演绎,却无法找到一个稳定的平衡。 这样的人,既容易引导,也容易安慰,在王威一通声情并茂的表演之后,五衣教的信众便振作了起来。 没有人再提鬼王山的失败,而是进入了第二轮重整旗鼓的征服,他们将失败放在了心底,积蓄着力量打算一个月后拿回失去的东西,所以这一次的手段,更加的残暴。 如果事情发展顺利的话,确实会如王威预料的那样,一个月后,骨干未失的五衣教补充完兵员,重征鬼王岭,给已经在崩溃边缘的大势力最后一击。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一名年轻的剑客,发生了改变。 龙州1785年七月初 元洲徐氏的行走,徐老赢执剑拜山,眼中所见不论老幼,只要身着五衣教服便杀,诸天万道剑意之下,无有一合之敌。 直到一张阴阳阵图拦住无数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将一群蟒兵救下。 头戴冕旒的王威站在徐老赢身前,朝着杀气腾腾的徐氏剑者,冷声道:“徐老赢,你来我回灵山见人就杀,这便是元洲徐氏的教养吗!?” 天南徐氏加血驳杂,除了传统武道外,遁甲、御术、阵道、星象皆有不俗的成就,而老友王禅主修御术,根本没有挥手成阵的阵法造诣,那么很显然,眼前这人便是精通阵道的王威了。 既然不是老友,徐老赢自然不懂得什么叫做客气,张口喝道:“通冥入虚,圣体如意,剑来!” 燃着金焰的御虚幽凰神剑自剑墟跃入年轻剑者手中,十数钟剑意轰然爆发,只一句便将阴阳阵图斩断。 手执长剑的徐老赢冷着脸,抬起对剑尖准王威的冕旒冷声道:“徐氏的教养是,执剑铲除天下不平!徐老赢今日,便要让五衣教在世间除名,你想拦我,可以试试!” “莫名其妙发什么疯!”王威眉毛一挑,亦是冷声道:“无有因由便要喊打喊杀,就凭你也想灭我圣教?你真以为世人夸句小圣王,便是天下第一了?” 如果是在野外突然碰上,面对杀气腾腾的徐氏剑者阵师自然要退避三舍,可如今是在回灵山门,人灵阵与地灵阵皆是齐备的情况下,即便是大宗师王威也有信心一战,哪里会让步。 双手一合便结成术印,回灵山的地底浮起无数阵纹符字化作樊笼,将两人困在其中,阵中的天地元气霎时被收摄一空,无穷重力加身,让徐老赢的身形不由地一沉。 “你现在离去,看在王禅的面子上,本宗可以既往不咎,若还要纠缠,便休怪本宗无情了!” 结完手印起阵的王威并不着急攻击,而是朝着徐老赢发出了最后的警告。 可早已打定主意要为扎坝土寨复仇的徐老赢哪会因为对方随口几句便打退堂鼓,以御虚幽凰神剑撕开剑域,又轻唤泫金龙魂铠的龙王真名。 无数神剑残魂化作剑海,被龙王金焰淬火自剑域中呼啸而出,如同一道望不见边际的金色剑河。 没想到徐老赢竟然刚烈如此,王威脸色剧变连忙起阵想要抵挡,但两大神器组合的杀招那是仓促汇聚灵力的阵法所能抗衡的。 无数的阵纹刚从回灵山中升起便被剑光湮灭,奋力抵挡一阵后,王威布置的地灵阵被攻破,整座山门遭到金色剑河的打击,一时间爆破声不绝于耳,整座回灵山更是被炸得摇摇晃晃,仿佛末日降临。 破开地灵阵后的徐老赢又唤出泫金龙魂铠真形,并以十二种剑意融合出:玄霆烈阳剑、寒月清潇剑、赤魔熔岩剑与阴阳重水剑! 泫金龙魂四爪各持一剑,长达数丈的灵剑挥舞起来,不论是山石还是草木,尽是化作齑粉,而被龙魂铠护在中央的徐老赢也没闲着,双手连连挥舞,无数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夹杂着诸天万道剑意纵横来去,精准打击着五衣教的漏网之鱼。 天上的御虚幽凰剑更是化作金焰幽凰在上空盘旋,抛下无数朵不灭的金色炎花,让整座回灵山焚起了熊熊大火。 五衣教的信众们曾几何时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那持剑的金色巨龙与天上的金色凤凰就像是索命的厉鬼,让五衣教信众们抱头鼠窜。 就连王威的呼喊他们都顾不得了,其实若是他们能结成阵势,辅以王威的阵法,未尝没有与神龙幽凰一战的实力,只是被这滔天的威势所摄,偌大的五衣教山门,便被一个人搅得天翻地覆,更是形成了兵败如山倒的颓势,刚刚重塑勇气不久的教众们更是亡命奔逃。 知道大势已去的王威一张脸更是铁青,他知道北邙的五衣教完了,经过徐老赢这一闹,他这半年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再想重新聚齐,必须得找新的骨干才行。 “既然要打,本宗就陪你!!” 失去理智的王威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身份了,呼唤神甲真名,天南第一神甲霓凰羽衣顷刻上身,身后七彩的翎羽化作锁链,只一击便将肆虐的持剑金龙锁住更将金龙四爪中的灵剑搅碎! 阵法再催,王威以伏灵阵锁天,斩断了徐老赢与御虚幽凰神剑的灵力联系,而少了源源不断的灵力供给,金色幽凰也无法长久维持真形,更别说继续吞吐金焰了,只得化作神剑,重新飞回徐老赢手中。 神剑入手的徐老赢没有一丝迟疑,抬手连斩,数道金芒划过,将束缚金龙周身的七色翎羽斩断。 每斩断一根翎羽,便要承受相当于顶级玄级对冲的余波,那灵爆与罡风自是被神甲挡住,可这反震之力却得徐老赢自己承受。 所以七剑之后,徐老赢只感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涌,就连持剑的右手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三百一十三章:王道教化 而另一边,王威则是更不好受,七窍都有精血渗出,毕竟王禅的体魄本就不如修行通冥剑体的徐老赢,更何况他还有伤在身。 半年前王汉与唐罗鏖战一场,两人皆是身受重伤,虽然他以神丹愈合表伤,但真正穿胸而过的那一道先天神剑,因为先天之气太过雄浑的缘故,至今未曾彻底根除。 而霓凰羽衣翎羽被斩,承受的力量相同,整整七道反震之力,如同永不止息的巨浪,两人虽是年青一代的最强,却也是入凶境不足十年的年轻人,这样狂猛的力道,终究是让两人有些无法承受。 横剑于前的徐老赢窜着粗气,暗自调息抚平气血,而王威也是用袖袍轻轻拭去脸上血迹。 激烈至极的大战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就连摇晃的回灵山都平静了下来。 俯瞰着满目疮痍的山体,想着自己半年的努力就这样毁于一旦,王威双拳紧握,朝着徐老赢怒目圆瞪,正要说话,脸色就是一变,哼了一声后,闭上了眼。 一息之后,王禅睁开眼,将头顶的冕旒扯下丢到一边,低头看了看已成废墟的五衣教山门,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不远处杀气腾腾的徐老赢道:“打也打了,闹也闹了,现在能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么?” 就像是哥哥对待调皮的弟弟那样,哪怕山门被毁,也没见到王禅脸上有一点愤怒,只有对着兄弟无可奈何的宠溺。 别人看来交友满天下的王禅真正认可的朋友,也只有那么寥寥几位,徐老赢是其中最特殊的一个。 不然王禅也不会在他最弱小的时候,花了最大的力气投资,要想将妓子送入赢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或许是王禅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场不知道是盈利还是亏损的投资了。 要说盈利,那时候谁都不看好徐老赢能有什么出息,而他却能雪中送炭,更是帮着一起参详和收罗房中术,而十年之后,两人都走到了圣地年轻一辈的巅顶,如果顺利的话,这场私交还会持续几百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王禅与徐老赢对彼此的意义,要比妻女还要重大。 而亏损,却是因为两人在成长之后,走上了截然相反的两条路,任侠浪漫的徐老赢和机关算尽,玩弄人心的王禅,终究不是一类人。 他们的交情不会随着时间消散,但交往中的磕磕绊绊却越来越多了,特别是王禅加入督天王巡之后,两人在对待事情的看法上,就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上一次在龙西见面便是不欢而散,徐老赢更是负气的说出今后与王禅只谈风月不谈公事的气话。 其实这些话,王禅都没有放在心里,他只是觉得徐老赢还没有长大而已,任侠和浪漫是件好事,试问谁不曾年少过的。 就连徐老赢持剑覆灭回灵山,他也没有丝毫生气的意思,一群价值不大的蝼蚁而已,死了一批,他随手便能再聚一批。 真正重要的是他和徐老赢之间的关系,而不是某座五衣教的山门。 而徐老赢也没想到,自己毁了五衣教在北邙的山门,王禅竟然没有生气。 六识通冥的他自然能够感受到,王禅并不是压抑着愤怒在虚与委蛇,而是真的没有将山门的破败放在心上,反倒是更关心自己持剑破山的因由。 面对这样的老友,徐老赢自然无法像对待王威那样凶蛮霸道,将横在身前的长剑放下,年轻的剑者伸手指着岷山的另一边,生硬道:“在那里,原本有一座传承了千年的土寨。里头的土人过着男耕女织与世无争的生活,虽然不算富裕,却自得其乐。他们豪迈直爽、善良豁达并且极为好客,哪怕是语言不通的外乡人,也能感受到他们笑容中的真诚和心中的淳朴。” “那儿的女娃心灵手巧,制作的木器银饰风格独特,织出的布匹纹理精美,很多我在中洲都没有见过!” “他们崇拜若水河,自称若水娃娃,觉得是因为有若水河,才有了他们繁衍生息的家乡,所以每年的七月初,便是他们办祭典的日子,今年,是扎坝土寨的第一千三百九十九次祭典,换言之,他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居住了一千四百年了!” “王禅,你来告诉我,五衣教凭什么让他们献出食物和青壮,并让他们改变自己一千四百年的信仰,而去向一个邪魅捏造出来的谎言臣服!?” “我明白了。”王禅轻笑道:“原来你是为了那群土人啊?” 像是恍然大悟,又像是看到亲人犯蠢后的失笑,王禅的笑容里有着太多不可言说的东西,让徐老赢看得牙痒。 “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你啊。”王禅眯着眼道:“可还记得,当初徐氏初到蒙昧的元洲,是如何布道的吗?” “我...当然记得。”刚刚还正气凛然的徐老赢突然一阵气短,却还是强撑着道:“可徐氏是为了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和教化,不得已才行的王道!” “五衣教做的难道不是同样的事么?”王禅淡笑道:“灵服聚阵,乃是超越合击的武道教化,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更是一切教化的根本,五衣教为什么只对土族残暴,因为这些人蒙昧不堪,人道大昌一千年,却还是供奉着黑暗时期的文明不思进取,这样下去,即便再过一千年,他们也是同样的孱弱蒙昧!” “强词夺理!”徐老赢愤然道:“臣服或死,这样简单粗暴的征服哪里是教化,分明就是强按着土人低头!” “五衣教做的和当年徐氏在元洲做的,一模一样!”王禅看了徐老赢一眼,淡淡道:“一千五百年前,元洲共有土族部落超过千万,皆是风俗不同的各种部落,而经过徐氏“教化”之后,元洲现在可还有土族存在?” 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意,王禅朝着徐老赢发问道:“我想问问,这些消失的土族,都到哪儿去了?” 三百一十四章:看剑 年轻的徐氏剑者被问住了,或是说,此刻的徐老赢,心乱了。 他没有办法回答王禅的问题,因为早在他出生一千几百年前,徐氏就已完成了对元洲的教化。 如今的元洲,是剑者之国,是诗歌源流,是和平天府,是圣地之巅。 莫说是落后蒙昧的山寨部落,就连土人的痕迹都没有一丝。 可这就能说明徐氏曾经用了与王禅一样的手段吗,徐老赢很是怀疑! “部落土人消失了,却不代表徐氏曾经用了同样的手段!” 年轻的剑者冷声道:“元、哈撒、挛鞮、呼延、须卜、贺赖、贺遂、乙楼、渴烛浑、末那楼这些姓氏皆是由上古时元洲大的部族传承至今,在徐氏的教化下,他们早已脱离蒙昧,如今更是成为元洲的大族。这些上古时便强盛的部族是最排斥教化的,徐氏尚且能容,何况其他偏僻小族!若按照五衣教的教化方式,此时元洲早已人丁零落,哪还有这繁华盛世!” 王禅没有想到一直极轻武道的徐老赢能说出这番话,眼中闪过赞赏之色,挑了挑下巴道:“说下去!” “你将五衣教所作所为称为教化,这根本就是受了邪魅的蛊惑!” 徐老赢道:“不论任何崇高的目标,一旦行使了卑劣凶残的手段,那这个目标也不足以被称作崇高。五衣教就是邪教,所以必须要被铲除,就跟曾经的北邙邪神一样!” “你觉得五衣教与血灵教是一样的?”王禅摇摇头,不敢苟同地轻笑道:“五衣教是太玄道盟承认的友宗,是督天王巡认可的岷山圣教,你却说是邪教,不觉太过吗?” “在我眼里,都是一样!”徐老赢深吸一口气,舞了个剑花,御虚幽凰的剑刃上再次燃起金炎。 驻剑立于虚空的徐老赢望着王禅,冷冷道:“比起王巡和道盟的判断,我更相信自己的心和剑,它们告诉我,五衣教就是一个邪教,必须要被铲除,你要拦我吗?” 看着再次变得杀气腾腾的徐氏剑者,王禅只是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晃了晃,轻松道:“凭你一人一剑,便可拦住涛涛大势吗?” “没了五衣教,还有天空教、至高教、虚空教、凶神教。”王禅眼含笑意,弹了弹指“换个地方换个名字,只要我不死,便能让五衣教无限重生,且一次比一次更强,你打算怎么做,杀了我吗?” 对于这个老友的本事,徐老赢清楚地很,知道对方没有一句虚言。 灵服聚阵的武道教化,已经超过了当下世家以小队为主流的成军模式,不论是战力上还是周期上,都大大超过。 天下从来都不缺野心勃勃的家伙,本以为赶走妖兽便能让人族大昌,长治久安,可这一千年下来,死在同类手中的人数,竟也不比曾经死在妖兽手上的少。 这其中固然有人族数量无限膨胀的功劳,但更多的却是人族总是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择手段。 如果是曾经的徐老赢,被王禅这一番的连消带打,可能早就没了战意,但他提剑问山,是为土寨复仇,在京观前的誓言,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打折扣。 “出了北邙,你做什么我都管不着!”徐老赢冷冷道:“但在北邙地界上,我见一个五衣教的信徒,便杀一个,杀到无人敢入教为止,杀你或许做不到,但两败俱伤却是剑者最擅长的。” 杀意凌厉,态度坚决,可王禅偏偏从年轻的剑者的话里读出些不一样的信息,歪着脑袋问道:“为什么只是在北邙?” 气息突然一乱,不擅长说谎的徐老赢没有做声,只是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语。 可敏锐的王禅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笑道:“看来,你今日可不止是来踏平山门的,只是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元洲徐氏的行走,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少啰嗦!”知道老友心思缜密的徐老赢不敢再搭腔,蛮横道:“立即离开北邙,不然休怪我剑下无情!” 如果说刚刚只是猜测的话,那么此时的王禅就已明确捕捉到徐老赢蛮横表情下的那丝慌乱,好整以暇的拭去唇角血迹,轻笑道:“原本看在你的面子上,不在北邙布道也没什么关系,可现在却知道你是被人支使来回灵山的,那王禅便不能走了。” 从怀中取出一枚神丹吞服,王禅感受体内洋溢而出的勃勃生气,朝着徐老赢摆了摆手道:“在没有找到支使你的人之前,我绝不会离开,都说深山大泽出龙蛇,想不到在这北邙深山里,竟有人挑唆天南王氏与元洲徐氏的圣子间隙,这样的妙人,王禅怎么会错过呢!” 不善掩饰自己的徐老赢还是被王禅看出的来意,但事情都已做到这一步了,徐老赢更不会放弃,将神剑横在身前,冷声道:“你不走,我便赶你走,看剑!” 王禅要继续留在北邙,可不是为了与徐老赢分胜负的,如果说攻山是徐老赢的主观意愿,那么为了两人的关系延续,这一座山门的损失也确实不算什么,但此时王禅却发现,徐老赢的出现是因为一只隐在暗处的推手,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邪火。 他要找到这个幕后的家伙,将TA以及TA身后的势力,连根拔除,让这个自以为高明的黑手明白,有些人,是不能轻易设计的! 徐老赢纵横十方的剑意如狂风海啸般汹涌而来,王禅振起霓凰羽衣的七色翎羽尽数挡下,双手结印结印周天星斗的轨迹,光辉落下,挪移阵成眼看功成,却被一剑斩断。 通冥剑体全开,御虚幽凰神剑化域,将回灵山上空尽数包裹在剑影之内。 天南王氏与元洲徐氏时代交好,两家对彼此的武道更是烂熟于心,对于接引周天星光的纵横阵法徐老赢早早防着,这一剑便是要告诉王禅他的态度。 没有他的允许,王禅哪儿也去不了,来战! 三百一十五章:最佳人选 凌霄宗 正在闭关的唐罗被请到了凌霄宗大殿,见到了已经等候多时的姬复与姬辰。 这位韩氏的圣子开口第一句就是,“我们该准备动手了!” “这么快?”唐罗一愣,不解问道:“不是得等老赢将消息传回来再说么?难道他已经找到让王禅离开北邙的理由了?” “没错。”姬复点点头,将一份密简递给唐罗道:“鬼王岭一役战败后,五衣教便开始补充元气,恢复兵员,还记得仙青山的那个扎坝土寨么?被云虎统领康宁带人屠了。” “这么巧?”唐罗皱着眉道:“岷山地界这么多山寨,五衣教就偏偏找上了扎坝土寨?” 获得越久,唐罗便越不相信缘分天定这种事,所有看似巧合的事情后头,都有一连串的因果规律将事情发展导向那个目标。 这儿正愁徐老赢找不到好借口劝退王禅,那便五衣教便将徐老赢住了好几个月的寨子屠了。 以徐老赢那重情重义的性格,还不得冲到回灵山大闹一场,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借口。 可这一切好像太过顺利了,就好像幸运女神死死的站在己方,抱着自己的大腿不撒手。 这种事情唐罗是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的,将手中密简放下,唐罗抬头看了姬复一样,淡淡道:“照理说你与徐老赢几年不见,难道不应该有很多话要聊么,将他请上凌霄宗丢给凌夙后姬兄就闭关不出,即便是苦修不辍,在这种时候也太过头了吧。现在看来,姬兄还真是办了件大事呢!”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唐兄。”姬复儒雅地笑笑:“老赢与王禅乃是老友,两人虽然性格不同,但依老赢的性子,两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大的冲突,若是让他自己想,怕是三年五年也想不出个什么,我这做大哥的,自然要为他多多着想一些。” 唐罗面无表情的坐下,将手倒扣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瞧着桌面,沉思半晌后,好奇道:“我还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指了指桌上的密简,“你怎么就这么有把握,五衣教的人会去仙青山的土寨呢?” 姬复看了姬辰一眼,后者朗声道:“唐天骄该不会以为,偌大个五衣教中,姬氏只安插了一个密探吧?” “原来,如此。” 揉了眉心,唐罗朝着姬复问道:“这事儿,他知道吗?” 姬复淡淡答道:“他不用知道。” “他应该知道。” “你不说,他便不会知道。” “你太小看他了。” 唐罗嗤笑道:“对你来说那只是一支连名字都说不准的土寨,对徐老赢来说,可不是这样。没有什么事情,是能永久隐瞒下去的,虽然我并不觉得,诚实永远是最好的策略,但在对待徐老赢的问题上,我认为,诚实要比你这样的做法,更为妥帖。” “起码现在,剧本正按照我设计的在演。” 姬复面无表情道:“此时徐老赢已经攻上回灵山,并与王禅在剑域中大战,我们要准备的,是一旦老赢败了,该如何对王禅进行补刀。” 未胜先虑败,经过几年打磨的姬复,成长的不光只有武道,就连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越来越像一个上位者那样。 而作为某种程度上的利益共同体,唐罗即便不喜欢姬复的某种做法,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也得参与进去。 “所以,有人选了吗?” 抛开其他无谓的情绪,唐罗朝着姬复问道。 即便徐老赢能将王禅神甲破了,也不意味着王禅便是个任人宰割的弱鸡,天南王氏的圣子,当世的四小圣王之一。 不论是圣地也好,宗派也罢,能被尊为圣子的人,都是年轻一辈最顶尖的人物,而因为武道的不断发展,此时的圣子若是对比曾经的,强出不知多少倍去。 因为武道的变革,这一代的年轻人正站在一个转变的节点上,单人融合技的出现,让强者愈强,而王禅不光自己强,他体内还有不知多少道神魂,同样不过。 “我与王禅交过手,已知的便有王婴、王汉两道神魂,皆是体修!若是入于炼尸之体,实力更超寻常武宗人物,几乎达到了凶境巅峰的水准。动手之人必须要有凶境巅峰以上的战力,最好还得有一击必杀的绝技,时间拖得越久,暴露的可能便越大。” 姬复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前段时日确实为这个人选头疼,要想不沾因果谈何容易,但好在天佑韩氏。” 朝姬辰使了个眼色,这位凌霄宗行走便走入后殿,不多时搬出两副棺木,立棺开盖,两具模样几无二致的却一黑一白的尸体躺在里头,看样子已经死去月余。 唐罗不解问道:“这是?” “他们是武圣山的双绝卫,本是一对同胞兄弟,大的叫姜阳、小的叫姜阴,传说两人在母胎中便能感受阴阳二气,所以小的吸收了母亲的阴气,大的吸了母亲的阳气,还没出生,母亲便死了,出生后因为模样怪异,更是被村里排挤,五十年前被武圣山的步淳老宗师发现,便将他们带入武圣山,授以武道,当做侍卫培养。” “两人一母同胞又天生异象,虽然兄长修行阳属性功法,弟弟修行阴属性功法,但因为特异感应,两兄弟甚至能做到阴阳相济,名震武圣山。但这种阴阳相济的感应只有两兄弟能施展,虽然不俗却也无法普及,终究没有成为武圣重点研究对象,反倒是步老宗师为两人设计了一套合击之法,名为阴阳无赦,威能技能,可伤宗师!” “两人半年前便秘密潜入北邙,受步霄之命追随一位离开武圣山的宗师,却被困在幻境中整整半年,后来被阳宗师发现后带回北邙,并以无上秘术,将两人炼魂拔灵,凝出一颗阴阳宝珠” 姬辰朝着唐罗解释完两人的来历后,又道:“这颗宝珠中蕴有超越阴阳无赦的一击,只要破开王禅神甲,足以一击必杀!” 说着,姬辰又看了两具尸体一眼:“而且,不论是谁,也找不到消失不见的双绝卫!” 三百一十六章:鏖战 双绝卫是步霄派出来的,如果王禅死于“阴阳无赦”之下,那么步霄便成了这场杀戮的重要嫌疑人,而他也绝对有理由这么做。 恶意的推测不论在哪片大陆都有市场,既然步霄能在毕方山上纵容表兄段千愁去设计衍空,派出双绝卫偷袭王禅也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步霄矢口否认说要找到双绝卫对峙,可又有谁能找到释放特殊合击的两兄弟呢。 唐罗点点头,面无表情道:“所以出手的人选,你也已经订好了喽?” “这是自然。”姬辰点点头道:“我已找到两位精通易容术的特种风媒,由他们来进行偷袭再合适不过了,就算是步霄看着,也会以为是姜阳姜阴两兄弟动的手!” “啪啪啪。精彩。” 敷衍地拍了拍手,唐罗称赞道:“真不愧是圣地杰出弟子,这才几天功夫,便能谋划到这种地步,佩服。” 说着,唐罗站起身形转身欲走,姬复一看,连忙喊住唐罗问道:“唐公子这是要走?” “两位已将这事谋划到如此地步,唐某留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唐罗转过身,朝着姬复淡淡道:“算算时间,唐某离家时日也不短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唐兄了。”姬复客气道:“灵药宝草的份额依旧与往年一般,我还会拆人送上灵草培植之法,这样唐氏也不用立马炼丹,可以试试在阿兰山栽种能否成活。” “如此,便多谢姬兄了,告辞。” 朝姬复与姬辰微微颔首后,唐罗告辞离去。 …… 回灵山上空 当世实力最强的两个年轻人之间的鏖战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借助神器之能,两人爆发出的战力即便是宗师都要正视。 徐氏剑修攻强守弱,但徐老赢身上的泫金龙魂铠却很好的弥补了这一缺点,让他可以放弃防守,全力施为。 而天南第一神甲加身的王禅,却总能以不思议的手段挡下徐老赢的进攻,而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杀气凌厉的徐老赢则是渐渐落于下风。 一来是因为维持两件神器与剑域消耗的灵力太大,让他无法全力施为,反被王禅找到各种机会反击。 二也是因为他修为有限,御虚幽凰能破霓凰羽衣不假,但正当对拼的时候,却发现想要毁坏一件神器,对于现在的徐老赢来讲还是有些太吃力了。 挥手斩断数根加身的凤王翎羽,强悍的反震余波自剑刃荡入体内,徐老赢七窍溢出精血,终于维持不住剑域。 而早已将一颗神丹吞入腹的王禅倒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生生承受了风翎断裂的反震不算,还在剑域开打的第一刻便开始接引周天星斗之力。 这一次,被余劲震得浑身发颤的徐老赢可没有提剑斩星光的力气,只能恨恨道一声:“狗大户!”然后看着王禅被星光包裹着,一飞冲天。 好在徐氏对于敌人早有一套成熟的追踪方式,闭上眼感受剑印的移动,徐老赢修整片刻后便御剑而去。 御虚幽凰化作神凤载着年轻的剑者,因为剑印的牵引之力,幽凰死死咬着遁走的王禅不放! 一阵追逐之后,徐老赢终于在岷山深处逮到了王禅,剑域当头照下,又是一番激烈的鏖战。 就这样追追打打,停停走走,两人从岷山一路战至若水河,又沿着河一路往北,去到北邙深处,任凭王禅用了多少计策,都甩不脱身后的徐老赢。 这年轻的徐氏行走仿佛化作了不死不休的猎人,而王禅就是那个被他追逐的猎物。 在这一场场的鏖战中,王禅的神魂大殿内,几个人格早已吵翻了天。 酒池肉林中,愤怒的王婴就连最喜爱的骨棒都不啃了,朝着魂宫咆哮道:“王禅,将炼尸取出,让我与王汉一起入魂,三人合力,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杀死!” 仿佛是为了附和王婴的提议,兵甲神殿里的王汉难得没有修炼,而是握着大枪站在殿门口,就像随时等到召唤上阵的将军。 金碧辉煌的金帐里,王威一看王婴与王汉义愤填膺的模样,也是适时地开口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这些年来,若不是因为你的照顾,徐老赢何德何能担任徐氏之行走,而他现在翅膀硬了,转头却向你喊打喊杀,这样的白眼狼,杀了又能如何!” “没错!王威说的对,这就是个白眼狼,让我出来助你!” 难得一次,王婴附议了自己最讨厌的王威的话,因为他现在已经气坏了,只想出手联合王禅一起将徐老赢打死。 只有无尽书库中的老人没有参与到众人的讨论中,而是自顾自地翻着书,丝毫不受外物的影响。 “全部给我闭嘴,如果不想与王莹一样的话!” 魂宫的上空突然传来王禅的爆喝,让愤怒的王婴涨红了脸,也让王汉与王威的气势一矮,悻悻地低下头去。 其实想想就知道,若是真想与徐老赢拼命,王禅又怎么会不向魂宫里的几个人格指派任务呢。 他之所以与徐老赢这样打着耗着,就是想引出支使徐老赢的幕后之人,可这已经打了好几天了,转战数千里,哪怕中间好几次他假装显露败像,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出现。 而打到这个程度,王禅也不想再拖下去了,两人对战数日,已经消耗了整整一颗神丹的能量,这可比一座五衣教的山门被毁损失还大。 王禅虽然很富余,但神丹这样宝贵的资源,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还不如先离开北邙,将神甲修缮,伤势恢复之后,再悄悄地回返,他就不相信,徐老赢能在北邙呆一辈子! 振起翎羽将持剑斩来的金龙拍到一边,剧烈的灵爆震得河水汹涌,也让两人分开了一大段距离。 此时的两名圣子虽然身着神甲,却显得很是狼狈,在承受了无数次神器碰撞的余波后,两人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濒临破碎的边缘。 王禅在战前吞服了颗神丹还好一些,而徐老赢却是用自己的剑体硬抗,再打下去,就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了。 三百一十七章:了解 没有什么比伤了根基留下暗疾更严重的事情了,特别是像王禅、徐老赢这样的天赋卓越者,一旦被伤了根基,就是延后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灵质化肉身的时间。 “不打了!”王禅低头看了看被斩得七零八落的霓凰羽衣,朝对面那个明明手抖得厉害,却还倔强持剑的年轻男子喊道:“我这就离开北邙,行了吧!” 老友最终的松口让徐老赢面露喜色,将神剑放下后,追问道:“此话当真!?” “再打下去,老祖宗好不容易传下的霓凰羽衣都要碎了!”王禅无奈地摇摇头道,又从怀里取出一个装有神丹的瓶子,朝着远处的徐老赢一抛。 “我真不知道,北邙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样拼命的,要是坏了剑体根基,你就再也没有封王的可能,不觉得愚蠢吗?” 接过瓶子的徐老赢也不怀疑,便直接将瓶口封印斩碎,把丹药往嘴里倒。 神丹入腹,感受着体内涌出的滂沱生命力正修复着濒临崩溃的身体,徐老赢闭目修整调戏了一会儿后,睁开眼道:“我是个剑客,不是商人,值不值得这种事,我与你的看法不一样。” “行吧。”看着徐老赢吞下了神丹,王禅笑道:“那我走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可别再拔剑相向了!” 言罢,也不等徐老赢回答,王禅便接引了周天星力,朝着龙州地界移动。 而感受到印在王禅身上的剑印离开了北邙,徐老赢终于长舒了口气,将泫金龙魂铠与御虚幽凰剑收起,直直地从高空往下坠。 此时的徐老赢只想好好的睡上三天三夜,因为这一战,真是打得太辛苦,太累了。 被称作天南第一神甲的霓凰羽衣攻防一体,不但拥有极致强大的防御力,更是袭承了那头凤王的七色翎羽,在攻击端也有极为不俗的表现,且灵活程度远超泫金龙魂铠的金色龙炎。 若不是御虚幽凰神剑对霓凰羽衣克制的厉害,这一战指不定还得打多久呢。 压塌了数十根树杈的徐老赢摔在了软绵的泥地上,只是这点高度根本无法伤到刚刚服下神丹的剑者,随手划下一道剑域惊走虫蛇蚂兽后,徐老赢强撑着打架的眼皮,进入调息入定,开始修整自己的伤势。 有着神丹助力,仅半天时间,他就恢复了三四成,于是起身,迫不及待的朝凌霄宗御剑而去,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姬复与唐罗。 到了凌霄宗,却发现唐罗已经离去,大感可惜,却还是朝着姬复表功道:“大哥,我已将攻破五衣教山门并将王禅赶出北邙,你与表弟不用再行险了!” 看到徐老赢的狼狈的模样和衰弱的气血,姬复急忙上前,取出一只玉匣,塞给徐老赢道:“快别说这些,义弟你受了伤,这儿有枚专门治伤的神药,你先服用。” “不用了大哥。”徐老赢将玉匣推开道:“来时我已吞了一枚神药,药力正在体内挥发,短时间内不能在服,大哥你还是收起来吧。” “那便之后再用!”姬复还是固执地将玉匣塞到徐老赢手中后,嘱咐道:“眼下你受了伤,赶紧去后山天池中疗养,那儿的灵泉对外伤内伤都有好处,辅以灵药更是可以最大程度的不落暗疾!” 被人关心的感觉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让人无比温暖,特别是拥有通冥剑体的徐老赢还能感受别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时候,这种发自内心的关怀就显得更加珍贵,就连肉身几近奔溃的苦楚和与老友鏖战的委屈都尽数消散了。 又领了一份神药的徐老赢被姬复领着进入了凌霄宗的禁地天池,顺便选了一口灵气最浓郁的泉眼,美滋滋的泡了进去。 另一边,离开北邙地界的王禅也寻了一处静谧处布置了阵法。 而他要做的,可不仅仅是疗养而已,徐老赢此人任侠浪漫,最是义气不过,人家对他的每一点好他都记着,哪怕是神丹的药瓶也会保留。 他递给徐老赢的丹药当然没有问题更是出自真心,只是那瓶子里,还刻着一道极为隐秘的暗阵,这道暗阵被神丹的气息遮蔽,就算是通冥剑体也感知不到。 而王禅刻下暗阵的目的也很简单,他就是想知道,究竟谁才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 徐老赢受了很重的伤,即便是服下神丹,也得需要一个地方进行疗养,而很显然的,在北邙这个徐氏力量无法触及之地,他一定会去找自己最信任的人护法。 而徐老赢疗伤的去处,就算不是幕后黑手的所在,也一定和幕后黑手脱不开干系。 取出符箓,抖开一具强悍精壮的炼尸,魂宫中跃出一道悍猛至极的神魂跃入炼尸之中。 等着炼尸睁开眼后,王禅道:“麻烦你为我护法了!” 睁开眼的炼尸点点头,以尸煞灵力凝出一杆大枪,驻守在阵眼处,就像是一座泥塑。 看着王汉入魂驻守阵法后,王禅才放心的解开残破的神甲,开始进行调息。 这一次,天南王氏的圣子伤得不轻,损失更是惨重。 一座五衣教山门、两颗神丹、还有神甲的损耗,这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记在了心里,只等伤愈之后,修缮神甲完毕,他便要找上门去! 通过感知暗阵,王禅掌握了徐老赢的所有动向,这才半天时间,他便开始移动了,而他的动向,很可能就是幕后推手的所在。 对于这个老友,王禅再了解不过了,风风火火直来直去的剑客总喜欢干净利落,不喜欢拖泥带水。 只一人便将天南圣子赶出北邙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找个知情者好好显摆下呢,就好像每当他的房中术有什么进步,就会迫不及待的写书来天南,并将他精研出来的成果用炫耀的方式和盘托出。 而这一次,应该也不会例外,一边调息修养,一边感知暗阵,极速移动的徐老赢终于在某个区域停下。 对照暗阵的位置,王禅嘴角浮现一丝残忍的笑意:所以,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就在凌霄宗么。 三百一十八章:三阴无赦 吃亏这种事,最怕寻不到目标,所谓的暗亏,就是连场子都不知道往哪找的憋屈。 但有老友的指路,王禅总算是寻到了这场莫名失败的脉络,只等修缮神甲,调理完伤势后,便可卷土重开。 可世间的事,又哪能尽如人意呢,入定调息的王禅六识封闭,而魂入炼尸的王汉却是机警无比。 他感知到两股强大的气息已经悄悄靠近了阵法,并且不怀好意。 枪尖一甩,势出如龙,被动等待从来不是王汉的风格,大枪化作神雷,从阵中爆射而出,正对着其中一道气息,一道黑影紧随龙枪之后,如厉鬼扑向另一道。 两声震爆,两名不速之客与王汉一击而分,却是后者落于下风。 尸煞灵力凝出的大枪被刚极阳极的灵力碾碎,而炼尸王汉却是让一震阴柔无比的灵力扭开,狂猛的一击全都都击在了空处。 但本力穷尽的王汉还有阵法,遁甲大阵的力量后发制人,九秘合一的奥义轰在了来者身上,将两人击出老远。 在半空翻腾站定的王汉又以灵力凝出一杆大枪,身后是九秘遁甲的光华,满是符文的脸上,透着一股莫名的凝重。 这两位不速之客,很强,而且灵力诡谲,绝不是什么劫道强人的水准。 再看他们以黑笠遮面,不敢用真面目示人的作态,目的定是阵中的王禅无疑。 只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天南王氏的圣子落井下石,不要命了么? 感觉受到威胁的王汉攥着大枪,朝着两位不速之客冷声道:“两位可敢报上姓名!” 回应王汉的,是一阴一阳两道灵技,阴性的那道虽然诡谲,但王汉并不惧怕,只是炼尸之身最怕阳气,根本抵挡不得,只能祭起九秘遁甲灵阵抵挡。 灵技与阵法在空中激烈的碰撞,让整座山体都不住地颤抖,这样大的动静,也让入定调息的王禅惊醒。 “外面怎么回事。” 王汉接到了王禅的传音,立即回传道:“来了两名蒙面高手,看功法特性战斗风格,不像是世家水准,其中一位擅使阳属性灵技,有些棘手!” 能被刚毅的王汉称作有些棘手的人物那便肯定是实力不凡的存在,王禅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也顾不得伤势,立刻向王汉道:“引爆遁甲神阵撤退,不要与他们纠缠!” 此时王禅重伤在身又不在天南洲,就连第一神甲霓凰羽衣都被御虚幽凰神剑斩得零落,可以说现在是他最弱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还与这样来历未知的强人拼命,是最不智的情况。 眼下进了龙州地界,只要能逃到武圣山或是御兽宗,便算是安全了,今日的账,往后慢慢再算不迟! 接到命令的王汉不动声色,在卖出一个破绽后引得两人来攻,然后将遁甲神阵爆发,积蓄的天地灵力轰得一下爆开,将半座大山瞬间化作齑粉,而面对如此强悍的一击,两位蒙面者却是展露出不同寻常的战斗素养。 两面一看便是上品的魂甲被唤出挡至身前,将神阵爆裂的余波挡下,借着这股灵力的冲击,两人身形交互配合无间,非但没有被推开,反而在这阵法的爆裂中寻到灵力的细缝向前。 王禅看到护在两名蒙面强者身上的灵力,心中便是一沉。 作为天南王氏的行走,督天王巡的巡察使,他所掌握的强者情报远远超过一般人。 两个身形大小别无二致的蒙面强者配合无间,加上一人擅使阳属性灵力,一人擅使阴属性灵力,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武圣山那对同胞兄弟。 而更要命的是,两人还有一招阴阳无赦,阴阳合济可伤宗师,被誉为双人合击中的绝技。 如果来的真是这两人的话,那么破阵逃脱的举措,可就真是个昏招了! 原本被阵法遮蔽的王禅在阵法爆轰后露出了身形,而两位不进反退的强者在灵爆中不退反进的举动,也让两人更加靠近王禅的隐蔽处。 正在王禅御空而起将要撤离的时候,两人逼至近前,两双毫无感情的眸子一发现王禅就露出猛兽逐猎的嗜血。 福灵心至的王禅感受到了灵爆中那两道如饥似渴的目光,福灵心至地唤出神甲真名,可终究慢了一步。 一道黑中有白的神光排开了天地中所有的颜色与灵力,阳属性与阴属性纠缠在一起,生出了无数种变化,他们纠缠一起聚合裂变,转瞬便占满了王禅的所有视线。 阴、阳、无、赦! 这是武圣山双绝卫,姜阳和姜阴的绝技,如果刚刚还是王禅的猜测,那么此时看见这道独门的绝技,便可以百分之百确定。 从书卷中得知的信息,从来都没有亲眼目睹这样震撼,号称可以重伤宗师的双人合击今日遇上,王禅才知所言非虚。 残破神甲加身的进度,还是赶不上无赦临身的速度,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道灵技起码得炸烂他小半个身体。 “看来属于王禅的传说,暂时只能到这儿了。” 这是王禅面对阴阳无赦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闭上了眼,转过了身,背对阴阳无赦,因为神甲的幻化,是从背部开始,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免伤害。 死是不会死的,但也没什么大出息了,不说其他,要修养这样的伤势不落下暗疾,至少须得十数年苦功,换言之,他的修为会听在如今的程度十几年。 莫说当时几位小圣王,就连王氏的后辈们,都会乘着这个时候迎头赶上,他,终是玩脱了。 王禅在合击临身前认命了,但另外一位却不肯认命,阴阳无赦的确刚猛,但百战余生的将军总能从必死的战斗中,窥得那一线生机。 战争中总得有些必须的牺牲,因为王禅的传奇还得继续! 王禅的魂宫内,那座金戈铁马,摆满兵器的风雪营地开始摇晃,炼尸王汉身上的符文如同火焰一样燃烧起来,这是亡魂搏命的征兆。 献祭神魂,三阴之体的力量攀至极限,迎着阴阳无赦的黑白神光,逆流而上! 三百一十九章:失败 三阴神光是不敌阴阳无赦的,且不说两人合计的灵力总和已经达到十万点灵力第三次质变的程度,单说级别上,阴阳合集便压了黑光死气一头,最是克制不过。 但在王汉燃魂一击的情况下,情况却发生了改变,三阴之体是纯阴之力,但王汉却是一道刚猛无俦的阳魂。 以阳魂激发的三阴黑光死气,带着一股乾坤天道的坚韧,虽然还是无法战胜阴阳无赦,却能抵挡,为神甲幻化赢取时间。 而就在这短短几个刹那里,王汉刚烈如虎的神魂,凋零了。 王禅回过头,满面的阴沉,全然不复刚刚认命时的洒脱,朝着全力爆发的三阴之体炼尸暴喝道:“你在干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要让王汉为他挡住黑白无赦,连一个这样的念头都没有浮现过,因为在王禅的心里,他魂宫中这些人,都是对他十分重要的存在。 虽然他时常威胁他们要让他们跟王莹一个下场,但事实上,如果不是毫无管束的办法,又怎么做出这种根本没有意义的威胁呢。 因为这些人对他太重要了,虽然族中王者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他,要将全满自身武道,便要斩灭心中魔魂,但在王禅心中,这不过是一种软弱罢了! 这些魂魄人格是因他王禅而生,便是他王禅的属臣,真正的王者,是能带着部署一同站在巅顶的存在,而不是踩着部署的尸骨,一个人向上爬的懦夫。 世间从来没有癔症离魂者铸就神魂,王禅做到了! 世间从来没有武者可以为解离人格铸魂,王禅也做到了! 既然他能做到世间首个一体五魂的凶境,为什么不能带着这几个家伙证道彼岸呢! 他是天下第一的天才,他是独一无二的王禅,为什么要跟其他庸才走同样的路呢! 阴阳无赦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受伤延缓封王罢了,可王汉的举动,却是在对王禅刨心挖肺! “回魂宫,这是命令!” 神甲加身完毕的王禅身后翎羽飘扬,在心中朝王汉下令道。 而从来对王禅之命顺从至极的将军,这一次却置若罔闻,符文熊熊燃起的魂火下,是一颗势为君王战死的勇者之心。 “吾死后,九秘遁甲奥义与体术修为尽归吾王,今后再无有人可欺近吾王之身,吾愿已成!” 炼尸中响起的声音,只有王禅能听见,这是王汉在向王禅诀别,而将军的离开,从来都是那样干脆利落。 神魂燃烧殆尽,爆发着三阴死光的炼尸变得青黑黯淡,可那双手张开无畏的站姿,还是向天地宣告这具尸身中,曾经承载了一副怎样英勇的神魂。 面色铁青的王禅眼底有一抹挥之不去的悲伤,魂宫中属于王汉的刀兵营地正在离解,王婴嚎啕大哭地冲上去想要保住王汉的刀兵,可不管他搂住多少,那些魂兵都化作灵灰飘散。 谁能料到,北邙之行,竟会让王禅失去一位兄弟,这宛如刨心的痛楚,让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七色的凤王翎羽环抱炼尸,仿佛襁褓中母亲的手,将阴阳无赦的神光全都拦下。 以符箓收回炼尸的同时,阴阳无赦的神光也轰爆了神甲的三条翎羽,而这媲美顶级玄技的余震,王禅却像没有感受到一样。 他抬起头,透着冷厉的眼穿过神光与翎羽的缝隙,印在“姜阳”和“姜阴”身上。 入骨的仇恨是没有愤怒的,只有不择手段的决绝和不死不休的誓愿。 在王禅心中,不管是这两人,还是他们背后的人,都已经被判了死刑。 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这场名为复仇的游戏,他有的是时间! 收回炼尸后的王禅没有盲目的冲上去与两人厮杀,而是翎羽一振,化作五色遁光离开。 黑笠中的“姜阳”与“姜阴”看着王禅干净利落的离开,面面相觑后,悻悻而返。 …… 凌霄宗密殿内 得到两名特种风媒汇报后的姬辰第一时间找到了姬复。 “失败了!” 姬辰开门见山地向姬复禀报了战斗的来龙去脉后,静静等着发落。 自以为万无一失的计策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耗费了一颗原本可以研究阴阳无赦的宝珠不算,还让王禅逃了去。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炼尸中怎么会有神魂,更别说那神魂中蕴含的三阴死气,竟能抗住阴阳无赦这样的合击。 这种种预料之外的情况,让当初十拿九稳的誓言成了笑话,而姬辰也知道,自己愧对了姬复的信任。 听到行动失败的姬复自然是有些失望的,却还远远达不到姬辰预想中的程度。 要杀死一位圣地的行走,本身就是极其艰难的事情,除非是王境强者出手,不然就算是宗师,也不敢说是十成把握。 何况阴阳宝珠的神力只有一击,这种毕其功于一役的计划,本身风险便极大,不成功反倒是大概率的事件,真成功了才是邀天之幸。 “我知道了。”姬复没有想去追究姬辰的责任,而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安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能够爆发抵抗阴阳无赦的三阴死光,王禅一定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本就重伤在身的他,经此一役,几乎损了大半武道之基。此战虽然没有杀死他,但已最大程度上撇清了因果,你做得很好。” “圣子...”姬辰没想到姬复竟然会如此安慰他,不敢置信道:“您不怪我?” “我也失败过。”姬复笑了笑,平和道:“当时我的处境,可比你现在狼狈的多,那时候我就明白,其实成功失败这种事,都是经历,重要的不是它们本身,而是你能从中汲取什么。而且,谁说你失败了,受此重伤的王禅注定跌出本代的至强序列,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算是成功了,所以不必自责!” 涅槃重生后的姬复是自信的,能杀死王禅固然好,即便杀不死,他也不介意在百年后与这些号称当世最强的年轻人对上,因为他是韩氏的圣子,职责就是,压得其他圣地行走,抬不起头。 三百二十章:遇魔 仿佛是为了祭奠逝去的战魂,龙州的北境飘起了大雨,黑云裹着雷霆用咆哮为王汉讣告。 默默行走在瓢泼大雨中的王禅面沉如水,平静的外表下是愤怒悲伤,还有毁灭的欲望。 雷霆好像感受到了天南圣子的情绪,轰隆声越来越大,无数电蛇在黑云中穿行嘶吼,直到黑云再也承载不住,轰得炸向地上,将王禅面前的某棵樟树劈成两半。 天南圣子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扬声道:“是何方高人行云布雨,可否出来一见?” 清亮的喊话犹如利箭射入苍穹,黑云遍布的上空顿时起了反应,无数雷蛇盘旋成风暴,而风暴的中心却有一个黑洞,一名头戴勾陈面具,浑身被罩在星袍中的高瘦男性缓缓下落,在这苍空雷霆的映衬下,仿佛天魔降世。 “魔主,勾陈?” 王禅虽是带着不确定的语气,心中却已笃定来人的身份。 这位天南的圣子没有一点紧张,朝来者做了个揖,笑道:“想不到在龙州北境还能遇见传说的魔主,实乃王禅之幸。” 轰隆作响的雷暴声中,王禅的语气没有一点儿波动,清晰的就像是耳边的低语,而那不卑不亢的态度,更让人丝毫看不出,这年轻人此时重伤在身。 “桀桀桀桀。”沙哑生涩的笑声就像是两片利刃的剐蹭,勾陈笑道:“能够见到天南王氏的行走,该是本座的幸运才对。” “哦?”王禅眉毛一挑,摊开手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后,抬头问道:“不知勾陈先生所谓的幸运是什么意思?” “因为圣子,本座将要名动天下。” “先生早已名动天下了。” 像是老友叙旧,王禅神色自若,轻轻摆手道:“退了因,灭非天,就连中州佛国也将先生视作魔主,小子这点名声和先生相比,不值一提。” “天南王氏的圣子,当世的四小圣王,足够了。”勾陈涩哑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霸气:“请圣子帮本座一个忙。” 王禅笑着点头问道:“不知晚辈有什么能够帮到先生的?” “请借圣子人头一用。” 两颗古井无波的眸子后是漠视生死的淡然,勾陈魔主朝着王禅淡淡道:“助本座名动天下。” 王禅先是一愣,然后捂着小腹发出狂笑道:“啊哈哈哈哈哈!先生哈,先生可真会开玩笑!哈哈哈。”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王禅狂笑不止,过了好一阵,才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收敛了笑意道:“先生可知,杀死一位圣地行走,意味着什么么?” “世间第一例,前无古人,后亦鲜有来者。” 勾陈抬头看了看渐歇的暴雨,朝王禅淡淡道:“时间差不多了,圣子也试过好几次了,被雷云风暴阻隔后并无法接引周天星斗之力,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布下的元磁风暴锁住了两人上空的区域,王禅虽是不世天骄,但要在这种情况下接引星斗之力也是绝无可能,唐罗之所以放任他说些闲话耗时,便是为了蓄积更多的雷霆,让风暴可以跟着两人移动来去,以测完全。 王禅也没想到自己的小设计竟被勾陈轻易看穿,脸色一变,知道对方有备而来且杀意已决,一边呼唤神甲真名,一边施展遁甲九秘!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字一印,九秘加身,九道玄奥的遁甲秘术萦绕在王禅周身,让他的体魄瞬间增强数倍,达到了体术宗师的程度。 唐罗可以确定,在半年前兰山城的时候,这家伙还是毫无近战能力的,而短短半年不见,对方的遁甲九秘竟然达到了这种火候,能被封为小圣王的家伙,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鬼影瞬闪,大地崩裂,星袍张开如蝠翼,魔主勾陈没有一点犹豫,欺身上前,右拳带着风雷呼啸拉成满月,朝着王禅的脸上轰去。 带着阴阳同根的狂猛力道,勾陈这一拳没有丝毫保留,刚刚加身的遁甲九秘瞬间被轰爆,王禅更是被这股力量掀飞。 若不是霓凰羽衣加身及时,刚刚这一击便会将王禅的身体崩碎,这让唐罗大感可惜。 压下淡淡的不甘,唐罗专心在眼前的对手上,对方先和徐老赢大战一场,又被阴阳无赦偷袭重伤,若是自己最后还让人跑了,那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鬼影步再闪,灵力喷射让勾陈的速度几乎达到了缩地成寸的地步,一连串的拳影如枪林般刺出,每一道拳锋中都带着数种劲力的集合朝着无处借力的王禅攻去。 眼看王禅便要被拳风埋葬,那件天南第一神甲又动了起来,残破零落的翎羽迎风挥舞,就像七根锁链,将逼近的拳风统统击碎。 “等得就是这个!” 看到凤王翎羽不断抽碎拳风,唐罗不忧反喜,精心准备的血河神剑喷出,这一道血河神剑与以往不同,里头只有修罗神心孕育出的精纯血煞。 被修罗神心孕育了千年的血煞正是灵性法宝的最大克星,如果神甲完好,自然不惧这误会。 可与徐老赢斗战时,凤王七色翎不知被御虚幽凰斩断了几次,之后又被阴阳无赦攻击,其真形早已千疮百孔,此时还想要挡,却是再无余力,被血煞腐蚀后,神力尽失,颓然垂下。 勾陈知道,这是神甲本灵被污秽血煞压制了,可这压制毕竟不是永久的,因为神甲中还有那道无敌凤王的神魂,而血煞却是一次性的死物,他只能乘着此时压制神甲,尽量对王禅造成杀伤。 又一次欺身上前,右拳带着风雷呼啸朝王禅前胸砸去,这一拳要想破开神甲自然力有不逮,但里头蕴含的劲力却足以让王禅伤上加伤,带有阴阳同根力量的正拳最多三记,就能将神甲里头的肉身震成一堆碎肉! 无往而不利的翎羽突然失去联系,王禅想要反应,身体却突然一阵迟钝,与徐老赢和双绝卫战斗的暗伤让他在这以刹那为时间单位的体术之争中,反应迟钝地好像老人。 三百二十一章:王婴的秘密 拳头轰在神甲胸口,霓凰的神羽看似柔软却异常坚固,每一根翎羽都像利刃,将勾陈刺伤,而被神甲卸去八成力道的劲力投入王禅胸膛,让天南圣子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仿佛要爆开,口鼻耳窍中更是有血箭喷出。 这是,第一拳! 右拳未归,左拳如苍龙出海,呼啸着奔向王禅下腹,这一拳若是击实,王禅便再无反抗之力,大局已定。 拳头一寸一寸地靠近王禅的小腹,眼瞅着就要击实,一道符箓出现在拳锋与右肋之间,一具模样古怪的炼尸出现,生生地为王禅挡下了这一拳。 这是专门对付体修的古怪的炼尸!? 当勾陈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带有阴阳同根之力的拳劲已经轰爆了炼尸的身体,然后一阵更加狂猛的力量沿着手臂涌来,将唐罗击飞出去。 生生化解了这股力量之后顶住身形,王禅已经跑出了老远,勾陈运起仙风云体术便追。 王禅毕竟有伤在身加上七根凤王翎羽被血煞污浊,没有办法用出七色光遁,两人的距离便越来越近。 最多再有十息,他便会被勾陈追上。 森森的白牙连着血肉模糊的下颚骨骼,半张脸和面具都被血煞腐蚀的勾陈此刻看上去就像是索命的厉鬼,王禅拼命地想要拉开距离,却毫无意义,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风声,即便是天南王氏的圣子脸上也不由闪过一丝绝望。 眼下能助他脱困的,只有精血秘术了,可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一旦动用便是根基大损的局面,可当下也不得不如此了。 就在他下定决心要动用精血秘术的时候,魂宫中突然响起王婴的声音:“王禅,将三阴炼尸放出来,我来断后,等你以后休养好了,再找勾陈报仇!” “闭嘴!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可是王禅,这样是走不掉的。” 只八岁的王婴此刻坐在酒池边上,满脸的认真:“让我去吧,反正我也没什么用,现在你有了王汉的体术,今后我也不用再入魂了,只是吃吃喝喝的话,会被你讨厌的啊,让我去吧!” “你吃吃喝喝就好,我是天南王氏的圣子,不需要一个八岁的小鬼来为我冲阵!” 王婴咳咳笑道:“其实我一直有两个秘密没有告诉你,我其实只有七岁;还有,这具身体,我也可以控制喔!” 作为王禅最早出现的人格,王婴十分强大,如果他想的话,甚至可以与王禅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但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如果不是王禅被猛鬼吓坏了命在旦夕,可能王婴根本不会接过身体的控制权。 从他出生起,便爱惨了王禅这个弟弟,不论是最初,还是现在。 就像是七岁时那样,王禅的身体被另一道强大的意志主宰了,自顾自地掏出一张封印着炼尸的符箓,熟练的将灵力注入符箓,唤出了炼尸。 而这一次,王禅的意识至始至终都是清醒的,他清楚的看见,没有任何替魂的过程,王婴的神魂便直接从魂宫离开,钻入了三阴之体的炼尸之中。 “住手啊!我让你住手听到没有!” 王禅泪流满面地嘶吼,可任凭他如何制止,身体都不听使唤,一向听话的王婴更是对命令置若罔闻。 “王禅,你走吧,以后要是去中州的厨神楼,别忘了多点几只富贵鸭!” 入魂炼尸的王婴淡淡一句后,便朝着迎面而来的魔主勾陈扑了上去,一往无前。 虽是同样一具尸身,但王婴的人战斗风格与王汉截然不同,如果说王汉的武道技法是一种恰到好好处的杀人术,那么王婴的武道技法就是种疯魔的扑杀,野蛮而原始。 红色的血气就像是撕开天幕的狼爪,带着洪流滔滔的血气,王婴对上了魔主勾陈。 而这一次与半年前,截然不同,悟出阴阳同根的唐罗仅是一击便将王婴击飞出去,占了绝对上分,但能被血气尸煞修补的炼尸虽然受伤,却还是悍不畏死的扑上来,那伤势往往一两个眨眼的功夫就能愈合。 按照一般的情况,即便是魔主勾陈这样的体术强者,要想甩脱这个悍不畏死的炼尸,不知道要用多少功夫,到了那时候王禅早就跑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真是白费了唐罗筹谋如此之久,神魂流转,引动落御元磁神珠,一道雷柱自元磁风暴中落下,正轰在躲闪不及的炼尸身上。 至刚至阳的雷霆之力,正是血煞的克星,六颗落御元磁珠牵引的雷罚仿佛永不止息,炼尸身上的煞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等到煞气被消耗一空,雷霆便会洗去炼尸体表的符文,这具炼尸就会成为真正的死尸,而被困在尸体中的神魂,也会枯萎死去,不论它曾经多么强大。 这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本就是上古道门法器演变而来,对于这种邪魅之力的克制达到了极限,对于体术宗师来讲极为难缠的炼尸只需要一道雷柱便能清缴,不得不说万物的相生相克还真是有趣。 眼瞅着炼尸便要被神雷炼化,突然一道阴阳阵图出现,切断了雷柱放出了王婴,抬眼望去,正是已经逃离的王禅去而复返,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华丽灵服,头戴十二珠冕旒的稻草人,刚刚那切断雷霆的阴阳阵图,就是那个稻草人画出的。 去而复返的王禅脸色苍白,表情却是很骄傲:“我说过,天南王氏的圣子,不需要一个七岁的小鬼来断后!” 这话,应该是对着逃出生天的炼尸讲得,煞气大损的炼尸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惊恐,转身看见王禅就呲溜一下窜过去,躲到了对方身后。 “圣子竟敢回来?”勾陈歪着脑袋,血肉模糊的半张脸一阵开合,仿佛是在好奇王禅此时的举动:“是觉得加上一堆烂草和一具腐尸就能战胜本座,还是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避无可避不如殊死一搏?” 带着炼尸与稻草人的王禅脸色惨白,却多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自信。 “此时的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先生可得小心!” 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王禅眯着眼笑道:“可别露了根脚,不然先生的全族,都得因为这事儿,死绝!” 三百二十二章:一转攻势(求点儿月票撑门面!) 王禅到底还是用了精血秘术,他刚刚失去了王汉,决不允许王婴再离他而去。 这些自由便陪在他身边的家伙虽然吵闹,但也是因为他们才形成了王禅的完整,所以一个都不能少。 天南王氏有不少上古时期传承至今的禁术,那时候人族要与妖兽争斗,数量和质量都位于下风是常态,哪怕是号称圣地的存在,那时候也是被妖兽赶着跑的部落而已,而圣地之所以是圣地,是因为他们总有强者能够为族人断后,尽最大可能保持家族的火种。 而灵傀术,便是天南王氏最古老的禁术之一,这种撕裂自身神魂佐以精血为死物注灵的秘法,能够将阴阳御术的威能发挥到最大,往往一个阴阳师舍生忘死的祭灵,能够幻化出一整只灵傀大军。 不论是围攻还是断后,单挑还是群战,几乎都没有缺陷,而一旦天南王氏的阴阳师决定要用灵傀术的时候,便代表他要拼命了! 即便是一般的王氏凶境动用灵傀术,都能达到宗派道子级别的战斗力,何况是王禅! 只见无数的土傀妖精和泥傀鬼怪从地底升起,每一个妖怪身上都穿着一件特别的魂衣,像极了五衣教的军服。 而这,便是精血亏空,神魂衰弱的王禅去而复返的底气。 “以三阴炼尸为眼,木灵大宗为心,天地为樊笼,灵傀阵起,围杀勾陈!” 随着王禅与王威起印,一张遮天蔽日的灵阵大图浮现在半空中,所有灵傀霎时间入阵,成为了阵法的一环,而阵图的最中央,便是魔主勾陈。 无数灵傀妖怪从四面八方扑了上来,以唐罗的眼力自然明白,这种泥土砂石铸就的灵傀对体术修行者克制最大,毕竟砂石泥土散而不凝,是天生便能卸劲的构造,十成力打在泥傀身上,了不得剩个一两层,即便他全力施为下,也最多一拳轰碎一道灵傀。 可这灵傀共有三百之数,且是以魂魄精血所铸,还能重塑复生,看似三百的数量,一旦被围便是无穷无尽,除非唐罗修有三头六臂或者千幻花环之类的神通,不然被这些灵傀围上,决计讨不了好! 如果他还是唐罗的身份,不论是阴阳碾、不灭战体还是先天神剑都能轻易克制这套灵傀术,可他现在是勾陈身份,应付灵傀围攻的办法就只剩下两种。 一种是引动元磁风暴洗礼,虽然从一定程度上沙土能够御雷,但雷霆之力一旦抵达某个沙土的边界,便能将砂石融成晶体。 二种是以血煞神剑破灵傀,那至污至秽的血煞不光能腐蚀灵傀外体,更能腐蚀其中的精血与魂魄。 这两种办法,当然是选择第一种啦,可正当勾陈要控制落御元磁珠降下元磁风暴的时候,却发现天上的雷云正在相互征伐,元磁神珠更是反被雷霆牵制住,动弹不得。 “这怎么可能?” 百忙之中的勾陈抬起头想要看个究竟,只见精血亏空的王禅已经升至云中,以某种阵图控制着大片风暴,对落御元磁珠控制的元磁风暴进行反击。 只一眼唐罗便领会了王禅的意图,他积蓄的雷霆之力其实早就超过了落御元磁珠的操控极限,之所以还能汇聚是因为雷霆本身的特性,而对方此时就是要争夺那些闲置雷霆的控制权,阻止唐罗用元磁风暴攻击灵傀。 而王禅的目的也很明确,要么唐罗用血河神剑攻击灵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要么他展露新的技能。 因为从目前勾陈暴露的武道特性来看,王禅还无法匹配道某个特定的强者。 他使出这灵傀杀阵,便是要让勾陈暴露更多的东西出来。 不但一举逆转攻势,还设计上了自己,唐罗不由地暗赞道:“真不愧是天南王氏的圣子,竟一眼就看出元磁风暴的弊端,这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可此时哪还有功夫给勾陈感叹,灵傀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他们抡举着石枪沙刃,从各个角度对勾陈进行攻击。 而面对这样危机的场景,勾陈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隐隐有些想笑,因为他发现,某位变成木人的家伙,竟然想要偷袭自己。 将灵傀灵力结成一体的木人大宗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自信,在泥傀妖怪的掩护下,悄悄绕到了勾陈的身后,好像在蓄谋着什么大计划。 “这可真是,太好了!” 龙吟虎啸,拳风如炮,踏碎山河,膝肘如刀,唐罗周身并用,就像是最精密的机器,将合围的泥土灵傀击碎,但还是被几根木矛刺中身体,可他用灵力完美控制的肉身只是对着兵刃来处施以劲力反震,便让这些简陋的攻击统统作废。 看似凶险的合围其实对他威胁并不算太大,因为灵傀的单体质量还是有些低,若不是有阵图加持,他连劲力反震都不需要。 看似慌不择路的四处突围,其实却在不动声色地朝木灵大宗处靠近,只是突着突着,勾陈就发现不对劲了,只要他靠近到某一个距离,那木人大宗便会机警地换个位置。 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这都五六次了,而木人大宗仿佛准备要做的大事,却迟迟没有露出端倪,这不由让唐罗心生警惕。 又一次在爆发的临界点改变位置,唐罗终是想通了关节,对方只是在引诱自己,根本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做! 因为身体承受力的关系,哪怕是体术宗师,也是有着极限的存在,劲力不可能无穷无尽地爆发下去。 如果真是身处某种绝地,即便是再英勇的体术宗师也会想着突围,而像他这般的体术强者,如果一开始就定着一个方向突围的话,虽然依旧赶不上灵傀的复生速度,却可以一步一步突出阵图之外,这样一来少了木灵大宗的调配和灵阵的加持,这些灵傀不论是攻击防御还是复生速度都会大大下降。 而木灵大宗就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才特意卖了个破绽出来。 换作其他体术宗师其实是看不清这一点的,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阵图的所在,只以为自己已经突围了好远,可唐罗有一双看穿灵力的眼睛,所以才能窥破木灵大宗的设计。 移动了半天,却还是在阵图的中心位置,真是被这个家伙当猴耍了! 调整好心态,勾陈换了个方向行进,既然就山不成,那便让山来就我,虽然木灵大宗看着狡猾如狐,但那还有个七岁的傻小子不是! 三百三十三章:星璇 虚弱的王婴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勾陈的目标,正躲在一个安全的距离,看着勾陈被数百灵傀围杀,眼中全是报复的快感。 小孩子的爱恨从来都是那样直接,对于这个让自己感受到死亡恐惧的对手,他的心中只有恨意。 但他明白,哪怕借助阵法的力量,他也不是勾陈的对手,对方的体术修为,已经超过了体术宗师的极限,达到了另外一个不可捉摸的境界。 可再强的体术宗师,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在无数的灵傀合围下,总会露出疲惫与破绽。 而不知疲惫的灵傀却不会,只要精血不亏,魂念不灭,它们就能不死不休的进攻下去,没有恐惧,不会出错,更不会慈悲。 凶焰滔天的魔主勾陈终于露出了疲态,当第一具灵傀的利刃划过对方的星袍下摆,撕开了那精壮躯体的腹肌,留下一道白痕。 这仿佛是个信号,看似龙精虎猛的魔主勾陈自那时候起,便不断被灵傀击中,即便他不断的闪避挪移,但在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灵傀包围中,伤势还是不断加重。 毕竟这是天空,对体术宗师来讲最不利的斗战场景,勾陈不但要抵挡前后左右的攻击,还要防备正下正上的偷袭,能以两拳两腿做到这种地步,没有人能挑出勾陈的不是,只是战争不光斗技,那些灵傀虽然不堪一击,但拥有无限复生的特性,在这阵图之内,不论勾陈如何强悍,最后都逃不过败亡的宿命。 虽然他已经向着某个方像不断突围,但拳速还是越来越慢,伤势也越来越重,通过破破烂烂的星袍往里头看,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虽然被控制着闭合,但鲜血还是不断地渗出,让勾陈如同一个血人,配上那腐蚀一半的面具还有血肉模糊的下颚,就像鏖战许久的活尸。 王威还在勾引,但勾陈却已不屑一顾,那看似坚定的双眸里,时不时透露出对于复生灵傀的绝望和颓然。 他越来越虚弱了,王婴不由地这样想到,刚刚还恐惧非常的三阴炼尸眼中透出一股子跃跃欲试。 王婴想要复仇,虽然灵傀一定能将勾陈围杀,但他还是想要亲自动手,而现在唯一的问题是,作为阵眼的他和作为阵心的王威只能动一个,不然杀阵便会破碎,少了灵阵力量加持的灵傀最多几次复生就会失去力量。 虽然他想亲自复仇,但一想到勾陈的强悍,还是让他有些却步。 “再等等吧。” 难得谨慎的王婴这样想道。 又过了一会儿,勾陈的伤势越来越重,身上甚至插着几根土矛断刃,王婴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朝王威传音道:“你别动了,让我去取了魔主的人头!” 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控制灵傀攻杀的木灵大宗听到王婴的传音,哭笑不得,立马回绝道:“我的小祖宗,你安静呆着行不行!?” “干嘛!”王婴勃然大怒道:“他现在已经这样虚弱了,你觉得我还会输吗?” “你要是能多听老师讲课,何用本宗提醒!” 又操控十余傀儡填上空位,王威朝王婴传音道:“从开战之初到现在,除了一式血河神剑外,你可曾见过他施展灵技?一个体术如此强悍的凶境巅峰,怎会没有一两招压箱底的灵技绝学,可从开战至今,除了体术之外,你可见过他的本命魂技?这些伤势看着严重,不过是些皮外伤罢了,他的灵力水平依旧处于巅峰状态!” “唔...”王婴仔细回忆了下,惊骇道:“你的意思是...” “没错,现在的魔主勾陈,十分的危险!” 一直处在安全位置的王威笃定道:“他刚刚不断朝我接近,一定是有一击必杀的绝学,而只要我俩一人受伤,这灵傀杀阵不攻自破,现在你还想去靠近他吗?” 听完王威解释,王婴怒道:“这家伙也忒坏了!难怪要被佛国通缉,快,让灵傀杀死他!” “本宗正在这样做!” 勾陈自问已经演得很逼真了,却还是没引得傻小子上钩,本来以为是对方学聪明了,现在听到两人传音密语才明白,是自己的战斗风格引起了两人的误会。 毕竟在这灵机当道的时代,即便是最传统的体修,也会修有一两招搏命的灵技,而按照勾陈表现出的战力来看,他的绝技定会石破天惊,因为血煞惊神指和血河神剑的威势已经让所有人都这样判定了,可偏偏在突围的过程中勾陈却一招灵技都没用,也难怪两人如此谨慎。 也罢也罢,总不能为了钓鱼去抽干湖水吧,不上钩就不上钩,还是突围吧! 将海量灵力注入神魂,一颗凝实的黑球出现在勾陈脚下,将所有从下偷袭的灵傀撞开,又一次踩在了坚实的神魂大地上,勾陈的战力瞬间提升数个档次,只一瞬就将周身十数个灵傀炸成土屑飞灰。 这突然的变化看得王婴王威目瞪口呆,刚刚还孱弱无比的勾陈站在黑球上仿佛变了一个人,不断朝阵图外移动,每一瞬有一具灵傀被击碎,三百灵傀看似不少,却无法挡住勾陈突围的脚步。 “这..这应该是他的绝技了吧,还好我当时没有上去!” 后怕的王婴拍着自己的胸脯道。 “蠢蛋,现在该上了!” 躲在安全位置的木灵大宗王威双眼透着狠辣,以灵服之法聚合三百灵傀之魂精,唤出一百巨灵再次拦在了勾陈身前,朝着王婴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他此时的灵力气息比之刚才的不足三成,可见这一式便是他压箱顶的绝技,若是突围不成,此战定矣,说什么也要拦住他!” “好,听你的!” 王婴虽然惧怕,但还是决定相信王威的判断,凝聚三阴之体虚弱的煞气,借着巨灵土傀的掩护,准备上前偷袭。 “终于,上钩了!” 感受到两人全力施为的秘术,勾陈感动的热泪盈眶,自己好不容易研究的星璇,终于可以得见天日了! 三百三十四章:王渊定计 一千多个不眠不休的日日夜夜,就是为了研究出自己神魂的特性,既然翻遍了圣地的典籍都看不到前人的经验,那么便从零开始研究,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除了星界、星陨之外,唐罗还有一式星璇,这是专门为了魔主勾陈设计的独门灵技。 神魂在注入灵力之后,有了厚重的质量,所以移动缓慢,即便是星陨的速度,也并不令人满意,但走得慢,并不意味着转得慢,当注入灵力后的黑球神魂旋转起来的时候,毁灭的风暴出现了。 一股强悍至极的吸引力从星魂中出现,而原本物质状态的黑球也变得模糊,黑色的螺旋波纹出现,将周遭所有的物质朝中心吸附。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些巨大灵傀,连反抗都没有,被这黑色的风暴一吸,便飞向星魂的中间,在风暴中心不规则的旋转揉搓,被精血与魂念揉出的灵形再也无法保持,被扭曲的力量离解,重新归还成原本的物质。 星魂旋转越来越快,吸引力也越来越强,山体的碎石,天空的雷云,地上的草木,全都随着星核的旋转而扭曲,王威、王婴想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哪怕拼命抵抗这股吸力,也在不断地朝着星魂中心靠近。 而在这天地扭曲的场景中,只有魔主勾陈一人,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这股力量,在所有物质都超黑色风暴中心移动的时候,只有他捏着拳头,踏着虚空朝王婴走来。 “先打死你,再打死稻草人,时间刚好够!” 这是炼尸王婴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便是一记正拳轰在胸前,将它的身体击得四分五裂,血煞还想聚合身体,却被那黑色风暴如长鲸吸水一般抽入风暴中心,与其他离解的物质搅在一起。 王婴的神魂想要逃回天上王禅的魂宫,却发现这风暴吸力竟能作用于神魂,他被拖着朝黑色的中心靠近,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风暴能够搅碎他的魂魄,将他杀死! 一拳击碎炼尸的唐罗毫不迟疑,瞬身闪回木灵大宗所在的位置,朝着正在拼命抵抗星璇引力的王威一拳击出,虽是神柳枝条编出的木灵之体,但对勾陈悟出阴阳同根,生出第四股劲力的拳头来说,简直不堪一击! 灵木之体支离破碎,即便王威有千万个不甘,在勾陈的拳头面前,也只能化作灰灰。 炼尸碎、木人碎、两道神魂眼看就要被卷进风暴中,勾陈却心神警兆! “天火神雷,地火神雷,神霆所引,五雷降灵,雷齑!” 骤然抬头,正是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尽数败退,苍穹雷云尽归王禅之手,以阴阳大阵聚雷,灵刃神霆为引,五雷咒法轰然落下,一时间天地只有亮色,而这五雷神咒的目标,正是凶焰滔天的,魔主勾陈! 星璇瞬止,面对着五雷轰顶的一击,勾陈那还能继续逞凶,连忙将黑球神魂顶在头顶,想要顶住这凶猛狂暴的一击。 对于自己神魂的坚固程度,勾陈有着绝对的信心,这道五雷咒落在自己身上,少不得是一个重伤的局面,但落在神魂上,最多就添些狼狈。 就如预料的那样,五雷轰顶却连黑球的外壳都炸不裂,顶着黑球的勾陈被无限神雷洗礼,看着就跟没事人一样。 王婴与王威的神魂瞅到机会,连忙遁走,逃回王禅的魂宫中。 五雷咒仿佛永不止息,不断地轰击着黑球,那声响震得天地颤动,却不能奈何黑球分毫。 这样事情简直闻所未闻,天上的王禅加大了五雷咒的输出,长道神霆更是动用了刀身雷咒,却还是难耐黑球分毫。 以刚才的状况来看,一旦雷霆止息,苍穹神雷耗尽,王禅将再也没有对抗魔主勾陈的手段,更加要命的是,他现在灵力亏空,仅维持阴阳神阵便用尽全力,根本无法接引星斗之力挪移。 对王氏的圣子来讲,情况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魂宫中,站在酒池肉林里的王婴看着在五雷咒下毫无变化的黑球,跳脚大怒道:“这黑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雷轰不毁!” 相比于王婴的慌乱,王威则是一溜烟跑到了藏书无数的经阁门前,跪拜凄声道:“还请老师救救王禅!” 在酒池肉林里跳脚的王婴一听,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连忙跑到经阁前,跪在王威身边,朝着经阁奶声奶气道:“请老师救救王禅吧!” 经阁中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苍老的声音带着无限的疲倦:“事已至此,唯有一计可解今日之危。” 王威眼睛一亮,急忙道:“老师请讲!” “这黑球乃是魔主勾陈之神魂...” “怎么可能!” 跪在经阁门前的王婴话听一半,便不敢置信的大喊道:“天下哪有这么坚固的神魂,竟连五雷神咒都杀不灭吗?” 被打断的经阁又陷入了沉默,这让王威大怒,朝着王婴怒斥道:“你说还是老师说,能不能安生一会儿,不知道外头的情况已经多紧急了吗!” 被呵斥的王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难得的没有还口,而是朝着经阁呐呐道:“王婴错了,王婴不该插嘴,老师说,老师说!” 过了半晌,沉默的经阁中苍老的声音又道:“再强的神魂,其根皆在神舍,黑球固然坚不可摧,可魔主神舍却与常人无异。为今之计,只有乘着魔主以神魂御雷之机,三魂并出,施展三阳魂杀阵偷袭勾陈神舍,方能解此危局!” 这边王威听完眼睛一亮,哪里的王婴又开口疑惑道:“可是,我们去偷袭了,这雷阵怎么办?还有,要是勾陈收回神魂入神舍,即便是三阳魂杀阵也奈何他不得吧?” 经阁沉默,王威愤然道:“蠢货!我们以三阳魂杀阵偷袭勾陈,若是他魂入神舍,那边会被五雷神咒轰顶致死,若是他不收神魂,以我们三人合力,足以将他五脏六腑捣碎,神舍一破,神魂自弱。至于雷阵,你难道忘了是谁为我们讲解体术功法遁甲阵术的吗!?” 王威说话间,经阁的大门开启,一位仙风道骨两鬓皆白,模样极似王禅的老者信步而出。 三百二十五章:惜败 王婴、王威看见老者出阁,也不起身,而是恭敬地行礼道:“拜见老师。” “起来吧。”拥有宗师气度的王渊朝两人淡淡摆手道:“莫要行那虚礼,速速动身吧。” 两人起身,王威朝老者动情道:“如今还需要老师为我等操心,实在罪过。” 听到王威的话,王婴突然想起老者的情况,连忙关切问道:“是啊老师,您的魂体没问题吗?” “不用担心老夫。”一向渊渟岳峙的老者急切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让王禅度过眼前的劫难,事不宜迟,你们速速动身吧。” 魂宫中的一切自然瞒不过魂宫主人的感知,在外操控雷诀的王禅听完王渊的计策后,亦是觉得可行:“那五雷神咒与神霆操控,便拜托师尊了。” 老者抬起头,望着魂宫的上空,微微颔首道:“如此,甚好!” 王威与王婴对视一眼,回到了自己的酒池肉林和华服大殿里,而得到老者回应的王禅,也操纵着神魂离体。 只见一座华丽魂宫自操控雷阵的王禅体内飘出,里头掺杂着两股莫名的力量,而失去神魂主控的阵法则是一阵摇晃,就连长刀神霆的雷引亦开始嗡嗡作响,不受控制。 可这不稳定的状态只是一瞬便被稳定回来,王渊的神魂入主魂宫,协助肉身重新掌控复杂的雷阵,并朝魂宫投递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眼神。 再无后顾之忧的王禅三魂毫不迟疑,借着漫天神雷的掩护,不断积蓄着力量,绕开神霆与黑球的战场,从下方对准了魔主勾陈! 而对武者来说,神魂是三魂七魄的统一,也是精气神的集合,也是如同脑域识海一般的玄奥存在,武道大昌千年,对神魂的研究从来没有停止过,精擅奇门之术的天南王氏,更是其中佼佼者。 所以,王禅才有办法为那些分离出来的人格铸魂,并且让它们每一个,都要比普通的凶境更加强壮,而他自己的神魂,更是坚实如堡垒,虽然无法达到禅宗那样的金身显化,但强横坚韧的程度,却不遑多让。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同意王渊计策的原因,因为凭借三魂本身的强度,加上王氏独有的魂技,爆发出的威能不下于凶级强者的合击,而且这股力量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与内腑,即便是宗师级强者,面对这三阳魂杀阵亦是讨不了好。 就像王渊说得那样,眼下勾陈与他皆是手段尽出,并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任何一股外力的加入,都能让这平衡被打破,而眼下两人可以借助的力量中,三阳魂杀阵无疑是最强的那种。 带着必胜的信念,魂宫裹着王婴、王威疯狂继续天地元气,三种颜色不同却同样精纯的魂力搅动在一起,化作三阳神力,朝着黑球神魂下方的魔主勾陈袭去。 三道阳魂组成的杀阵骤然临身,却让勾陈面露无比怪异的表情,这让王婴大为兴奋! “他怕了,他害怕了!”操控着三阳之力的王婴癫狂大笑道:“原来魔主勾陈也会害怕,杀死他,杀死他!!!” 这是王禅自出生以来,第二次被逼到如此严峻的生死关头,上一次还是在他五岁的时候,那具猛鬼临身,王禅被吓傻了,若不是王婴及时接管身体,可能王禅那时候便死了。 所有魂魄都觉得,王婴虽然年纪小,却是王禅体内最勇敢,最强大的神魂,这样的认知不能算错,却也不那么准确。 其实王婴那时候,比王禅还要害怕,只是因为他太喜欢王禅这个弟弟了,冥冥中他感觉到,如果被猛鬼蚕食了王禅的精气,他也会死,那种恐惧无比真实,要比让他消失还要恐怖,而王婴的勇气,也是源自那无边的恐惧。 从那时候起,他便讨厌所有需要勇敢的行为,只想快快乐乐的吃吃喝喝,对于勾陈这样一个再一次勾起他恐惧回忆的家伙,王婴只想除之而后快! 三魂并起的杀阵因为王婴的意念更添一份威力,这力量足以开山覆岳,亦让其中三魂信心大增。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恐惧,那魔主勾陈竟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让我想想,上一个如此大喇喇将神魂暴露在本座面前的家伙是谁。” 面对即将临身的三阳魂杀阵,勾陈非但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好整以暇的开始回忆:“血神主宰?没错,就是那个傲娇的蝙蝠精。其实,如果他不露神魂,我是拿他没有什么办法的,但他偏偏要撞上来,兴许是觉得自己神魂强悍,和你们是不是有点像?” 对于猎物临死前的胡言乱语,三魂嘴角皆是噙着冷笑,血神主宰是上古前的大妖,早就死在应龙敖的手上,虽然魔主勾陈看着修为异常惊人,但要说他是从上古时候的人物,那便是在侮辱几人的智商了。 因为人族史上寿命最长的修行者,也还没突破七百岁的关卡,随便蹦出一个人说自己活了两千岁,这不是个笑话么! 三阳魂杀阵如愿以偿的透入魔主勾陈的体内,蕴含在三道阳魂中的灵力如果爆发出来,足以将一座大山碾成齑粉。 有这样一股力量作为后盾,三魂应该无所畏惧才是,但王禅确是面如土色,他知道这一战,他败了。 横亘在三魂面前的,是一座夺天地造化的大碾,以阴阳之力做盘,贯通天地的先天之气为杆,大盘张开碾口,只是一兜便将王禅三魂彻底罩住,自诩坚固的魂宫在阴阳大磨盘里,顷刻间崩塌。 勾陈魔主就是龙西天骄唐罗,看到这横亘虚空的神碾,王禅哪还能猜不透这名满中州的魔主身份,只是这时候,他已身陷囹圄,即便想通了,又能如何? 魂宫的外墙村村崩塌,被双色先天之杆推动的磨盘无情的轮转,消磨着碾中的一切,不论是灵力,还是意志。 “王禅,快想想办法啊!” 王婴带着哭腔朝王禅祈求道。 三百二十六章:老鬼 办法,眼下还能有什么办法,王禅苦笑一声,天南圣子终于知道了刚刚魔主勾陈为何面露怪异的表情,换做是自己,应该也会笑出声来吧。 唐罗是不会放过他的,不论求饶还是协商,都没用,因为他们已经知道了勾陈的身份,而这便是必死之因。 中州佛国的通缉,勾陈魔主的身份判定,密宗要为了因找回面子的决心,伏击天南王氏圣子的罪过,这每一桩每一件对龙西联盟来说都足以构成灭门惨祸。 即便王禅巧舌如簧,又如何说服唐罗将身家赌在对敌人的信任上? 所以不论他威胁也好,讨饶也罢,露出阴阳碾的勾陈都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现在想想,若是在龙西的时候,自己直接全力施为将唐罗弄死该有多好,这才过了多久,对方不但修为变得如此可怖,就连体术也脱胎换骨。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以卵击石,大概就是眼下这种情况了,自北邙邪神死后,阴阳碾神通几百年未曾现世,让所有人都忘记了这门秘法可不止可以打熬身体那么简单,对于神魂的克制,更是到了极致的程度。 即便是禅宗引以为傲的罗汉金身被摄入碾中,化为灰灰也不过时间问题,何况是他。 魂宫了不得在撑小半个时辰,便会被神碾搅碎,而魂宫破碎之后,王婴与王威的魂魄自然是无法独活。 留恋地望了望面色铁青的王威,又摸了双眼紧闭的王婴脑袋,王禅笑着安慰道:“黄泉路上我们兄弟三人一起走,也不算寂寞,要是步子快些,兴许还能追上王汉。” 或许人在死前总会多愁善感,王禅竟开始伤春悲秋起来。 外头雷声轰鸣不停,内里神碾转动不息,魂宫一寸寸地破碎,而王禅的意识也慢慢变得虚弱,终于,雷声息止,而内里的阴阳碾,也到了炼化魂魄的最后关头。 一直负隅顽抗的魂宫突然崩碎了,紧接着是王婴与王威的魂魄自我离解。 毕竟离魂癔症的所有人格都是从王禅这个主人格中分裂出来的,就像是树木的枝干,即便再粗壮,一旦脱离主干的营养供给,也会消失,而王禅将自己的神魂铸就成宫殿,也是为了尽最大可能保存这些神魂吧。 三阳魂杀阵蕴藏的灵力从周身毛孔派出随风而去,那些虚无中有王婴的瘾欲,王威的威仪,还有天南圣子王禅的不甘与抱负。 这些情绪至今都那般强烈,却都被微风拂去不复存在,自此,天地间少了一位小圣王。 勾陈整了整破落的衣冠,将神魂收回体内,等待那具无魂的行尸走肉从天空坠下,却闻见邪笑自苍穹响起,起初若有似无,后头,无比癫狂。 “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头望去,“王禅”捂着脸,笑出泪来! 就像是看到等待了数十年的铁木终于开花,那种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迸发出来,让他忘记了一切,只剩欣喜。 勾陈乘风而起,升至与“王禅”持平的位置,冷冷道:“你不是王禅,你是谁?” “一时太过兴奋,让先生见笑了。” 拭去眼角泪水,“王禅”文质彬彬地朝着唐罗行了一礼道:“老..鄙人当然是王禅,天骄以为呢?” 心中顿时一紧,勾陈脸色发青,眼中杀气腾腾。 唐罗可以确定,眼前这人绝不是王禅,甚至不是王禅的其他人格,因为主人格神魂覆灭,其他人格的神魂就算不立马湮灭,也根本无法进入身体原有的神舍。 如果可以的话,夺舍延命之法早就大行其道,因为对于强者来说,神魂永远比肉身,活得长。 所以眼前这人,绝不可能是王禅,但天南圣子的体内,又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东西”? 仿佛是看见勾陈眼中的疑惑与不解,“王禅”悠然开口解释道:“即便是孤魂野鬼,也是想要活的;哪怕被撕成碎片,也是想要活的。是天南王氏把老夫变成那幅不人不鬼的模样,那老夫向王氏讨个栖身之所,又有什么打紧呢,相信天骄不会为难一个,艰难求活的老鬼吧?” “王禅”一言一语,皆是笃定了唐罗的身份,毕竟三阳魂杀阵入体,便意味着必杀之局,而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从容翻盘的,已经不是区区秘术能够做到的范畴了,因为《三阳魂杀阵》本身,便是针对神魂神舍的巅顶秘术。 而在如今这个天下,王境之前能够面不改色消化三阳魂杀阵的,只有一种神通,那便是:先天两仪碾! 独一无二的神通秘术,是辨识强者的最好方式,怪就怪阴阳碾太独特了,独特到整个天下,如今已知的强者中,只有一人持有! “本座身份既然败露,老先生还以为自己能活么?” “有何不可?” “王禅”带着一种莫名的调笑道:“先生知道老儿不是王禅,老儿知道先生来历,这样一来,先生安心扮演魔主,老儿当好王氏圣子,滋当今日不曾相遇,岂不美哉。” “听着倒是不错,只是本座有另外一个建议,或许更加稳妥。” 话音刚落,剧烈的音爆声炸响在勾陈脚下,如利剑般划破长空的体术宗师转身来到“王禅”身前,筋骨齐鸣,虎豹雷音的重拳几要印在假圣子的脸上。 而回应这一拳的,是七色翎羽的神光闪现,经过漫长而激烈的鏖战,天南第一神甲终于恢复了威能,不但挡下了这必杀的一击,其中两道更是刺入勾陈体内,只是被虚空双轮抵住不得寸进。 神甲的复原早在唐罗的意料之中,被五色翎羽切开的伤口中喷出血煞,再一次将翎羽污浊,控制虚空双轮将刺入身体的两道翎羽咬住。 王禅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到了濒临破碎的边缘,再有两拳便能崩碎,勾陈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了左拳中,希望毕其功于一役! 拳出如龙,啸声如虹,这是勾陈对王禅必杀的决意! 三百二十七章:圣临 虽然已经一再调高魔主勾陈的战力,但王渊面对这一拳的时候,还是那样绝望。 如果时间能够再来一次,他一定会跑得远远的,哪怕魂入神舍不顺利肝胆震颤,也不会在此处多停留。 又有谁能想到,唐罗的血河神剑,竟然不光能从口窍中斩出,更是能借道手臂经络,难道他就不怕血煞将他的经络灼蚀腐毁么? 王渊很是绝望,神甲中的求援灵石早在开战前便已激活,可天南距离龙州北境何止十万八千里,即便天南王氏的强者亡命遁空,也无法从勾陈的拳下救出自己。 而他自诩聪明的话术拖延,竟成了死因。 蛰伏三十载,只因为一次小小的张扬便再入绝境,说不后悔是骗人的。 可眼下他又能做什么呢,时间仿佛突然变慢,王渊眼睁睁地看着伴有龙吟虎啸之声的正拳落在胸前,狂猛的劲力透体而入,每一寸筋肉骨血都因无法抵挡这股力量而震颤,濒临破碎的功体再这一击之下哀鸣,内腑崩碎,筋肉离解,眼前一片赤红。 从未这样清晰的感知过肉身崩溃的过程,那种疼痛早已超过了人类承受的极限,神魂成了最冷静的记录者,只能旁观着肉身因为承受不住劲力而分崩离析,这怕是有史以来最短的重生了吧,王渊自嘲地想道。 就在“王禅”肉身受拳离解的刹那,一道光柱自武贪双星落下撕开雷云万里,罩住了“王禅”不算,还有神力爆发。 沛不可当的星辰之力不是唐罗此时能够抵抗的,即便心中千万个不愿,还是被这股巨力掀飞出去,只是被击飞前,他也完成了对王禅的追刀,应该足以致死。 武贪双星的光柱中,一个全由灵力组成的法相飘落,是位仙风道骨的老者,须发皆白,还有双不怒自威的眼睛,从出现起,老人的眼睛便盯着功体即将离解的王禅。 法相伸出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将勾陈施加的劲力全都引出,本以为此举可以一缓肉身离解的伤势,却发现王禅的肉身崩坏的更厉害了,法相再出手,以星力束缚住王禅全身,总算是止住了“王禅”的物体崩溃,但被星力束缚的肉身虽然失去了意识,却像是在经历一种无边的痛楚,不自觉的抽搐。 如果此刻有一双能够透析骨肉的眼睛,便能看见,王禅体内的灵力正被一颗灵种引导进行共振,这共振放在王禅功体全盛之时乃是大补之物,是顶级体修将自己对体术所有的感悟凝成灵种注入他人体内,以灵力模拟全身发劲来协助弟子领悟劲力,往往只有最顶级的体术宗师才能凝出这样精准的灵种。 可这东西放在“王禅”此时的身体里,就真是要命的家伙,因为每一次灵力带动着筋肉震动,都是在将他的肉身往崩溃的边缘推。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崩坏的,要对抗王禅功体这股共振力量,可要比直面一个体术宗师的劲力更累,若非星力乃是第三次质变的灵力,早就崩溃了。 但被两股截然相反力量加身的王禅可就难受了,灵力共振在崩坏他的肉身,星力却强硬地将他的肉身拼凑在一起,这就是在让他自己生生的消化这力道,可以说每一刻王禅的功体都在经历千万次爆裂的伤害,而初入神舍还未稳定的神魂更是因为肉身的虚弱而萎靡至极。 灵魂与肉身,但凡有一个顶不住这股力量,便会将王禅带入虚空深渊中,成为活死人。 “好精妙的刚劲造诣,好歹毒的心肠手段!” 星光凝聚的法相只一眼便看出这灵种的用心,转身朝着勾陈冷冷道:“阁下这样的修为,却来欺负小辈,不觉太过么。” 随着老者的话音落下,更多的光柱从武贪双星中落下,那圆形的光柱在苍穹中拉伸延展成薄幕,将这整座大山的上空全都罩住,璀璨如白昼的光幕划出的界域,将勾陈、王禅封在其中! 看着星光划域,勾陈虽然右臂垂在一侧,却仍用左手朝来人拱了拱手道:“何方高人当面,可否通报姓名?” “王弗灵。”星光法相报出自己姓名后,淡淡道:“王禅乃是老夫云孙,请阁下将灵种拔去,莫要自误!” 读作王弗灵,写作王无敌。哪怕将西贺大陆五百年来所有惊才绝艳的武者聚到一起排名,这位王氏圣子的名头也能站稳三甲之列,两百年前的王氏行走,盖压一代无敌的绝世天骄,那个时代,都因为王弗灵一人而显得精彩纷呈。 二十八岁凶境至一百五十岁封王,共计两千九百六十八战,过手的全是圣地道子,邪道巨擘,从无败绩! 曾经有人计算过,王弗灵嗜战如狂,一个月要约战数场,那代的天骄中很多人如今已经身居圣地高位,但只要一听见王弗灵的名字,便会吓得往闭关处躲。 王无敌的名声,不是天南王氏的出生捧出来的,而是在那个时代,一战一战赢下来的。 能和王弗灵过手的,只有修为更高的存在,初入蜕凡战蜕凡巅峰,蜕凡巅峰战圣地小队,初入凶境便与凶境巅峰较量,再过几年便和宗师过手,而在封王之后,王弗灵却好像一夜之间改了性子,再未与人约战,于天南秘境闭关二十载创出周天星斗大阵,让王氏在阵法一道上前进数步,跻身于圣地最前列,让挪移法阵不再是玄机宗专美。 像这种注定会成为圣王的人物,即便是圣地高层想见一面也是极难,却因为王禅的缘故,圣临龙州,不得不说,也是一种缘分。 还好,眼前并非真王,只是一道星光法相。 “王无敌的大名,自然如雷贯耳,可我这人,有个毛病,只干自己想干的事。”勾陈唤出黑球神魂踩在脚下,在这片星光划域的界幕中,朝着两百年前的无敌天骄淡淡道:“王禅的命本座收定了,谁也拦不住!” 三百二十八章:背命(情人节快乐~) 王禅已经死了,此时在王禅体内的,是个不知名老鬼,但既然对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那也绝不能留。 唐罗从不喜欢把生死赌在他人身上,虽然看起来,老鬼应该不会暴露勾陈就是唐罗的秘密,因为他也需要唐罗保守他不是王禅的秘密。 但事实上,两人都恨不得彼此立即死去,不然为何老鬼会在原地废言许多,还不是想借机拖住他,等着王氏的增援。 勾陈与老鬼必须死一个,秘密才能永久封存下去。 所以杀王禅,便成了唯一的选择,而他如今,已经无限接近这个目标。 种入王禅体内的灵种,耗费了他整整两万点灵力,这是自他凶境以来,最大的一笔灵力支出,仿造衍空佛种灌顶模拟出的劲力灵种融合了阴阳同根,阳极生阴的劲力,这劲力对于肉身与控制力都有近乎变态的要求,莫说王禅现在几近崩溃的功体,就是他全盛时候也无法消化这颗灵种。 如果不是王弗灵的法相降临地太快,像唐罗这样的灵力吝啬鬼是说什么也不会花那么大代价的。 本以为灵种入体后王禅的身体会霎时间崩溃,却没想到王弗灵竟然能用星辰之力生生拢住了崩溃的功体。 这让唐罗惊讶的同时,也更坚定了补刀的心。 若是这位活了两百年多年的无敌天骄还能想出什么法子唤醒王禅的神魂与意识,那龙西联盟可真是死球了。 哪怕不为了自己,唐罗也得硬抗王弗灵,杀死王禅这个事儿,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 星璇再起,扭曲空间再现,笼罩三人的光幕轰得破碎,就像裂开的镜面,一片片星光被风暴卷入。 只是一瞬,勾陈便破开了划界的星幕,却无法影响武贪双星照下的那一柱光源,更别提里头的王禅和王弗灵了。 “好怪异的神魂。” 光柱里头的王弗灵看了眼黑色风暴的中心,心中暗道一声蹊跷,像黑球这样的神魂即便在王弗灵漫长的人生中,也是闻所未闻,可仅凭一点小奇异便想难住千战不败的王者,还是有些想当然了。 又一道光柱从武贪双星落下,警觉到危险的唐罗赶忙施展鬼影连闪,在光柱临身前的一刻逃离的原地,星璇风暴被罩了个结结实实。 刚刚还转速惊人的黑球神魂一下子就像陷入泥潭中,仿佛有一股强横的力量正在与黑球神魂角力,竟生生的止住了旋转,并将神魂摄在光柱之中! 借助武贪双星的阵法力量,哪怕只是一道星光法相,王弗灵的战力也非一般王境可比,若不是王禅体内的灵种特异,他早就对着勾陈降下雷霆之怒,哪会这般客气。 摄住黑球神魂的王弗灵也不抢攻,只是朝着勾陈淡淡道:“阁下既然听过老夫的名讳,便该知晓老夫的性格。将禅儿体内的灵种拔除,之前种种老夫既往不咎任阁下离去,如何?” 不是不想尝试利用星力拔除灵种,可他圣临此处的不过是用一点儿真灵凝聚星光而成的法相,无有真实肉身的他根本无从感知灵种里头的劲力,更别谈拔除了,而眼下王禅肉身已经到了迷失虚空的边缘,根本等不到他真身抵达龙州北境,更无法承受挪移的颠簸,所以现在眼前之人,便成了唯一能够拔除灵种的存在。 但对方性格孤傲,光说怕是没有什么效果,王弗灵神念微动,武贪双星阵的力量爆发出来。 六道光柱自天穹落下,每一道都如摄住黑球神魂一般粗壮,交错纵横得将勾陈四面八方的所有路线封死,使其进退不得,第一次跟王境存在交手的唐罗根本没有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攻击非但没有耗费王弗灵星辰法相本源灵力,更是没有丝毫预兆,这让他之前的戒备全都成了无用功。 明明已经完全适应了凶境的战斗节奏,可一对上王境的武者,却又错漏百出,这种体验,实在是太难受了。 王弗灵可不清楚勾陈的内心戏,朝着被六星柱困住的家伙冷声道:“此时武曲、贪狼同宫,六阳星柱刚猛无俦,只消老夫神念一动,六柱并合,阁下便会葬身于此,这是最后的机会,拔除灵种还是同归于尽,请快做决断!” 这是唐罗出世以来,第二次感受到这种生死边缘的恐怖,上一次还是被血神大军包围的时候,只是那时候有一个韩氏宝库给他做后盾,而如今,却只有他自己,面对的,也不是过了气的妖王残魂。 “应该就是现在了。” 被困在光柱中的唐罗左右看看,微不可查地暗叹一声,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但来得这样早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如果死亡是不可避免之事,那么在这样的强者面前尽展能为,才不负这苦修的一世。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拼个尸骨无存,神魂俱灭,让世人再也查不到勾陈根脚,顺便,将王禅带走。 面对星阵一击的唐罗已经知道了自己与王弗灵的巨大差距,自也不报什么侥幸,准备拼命了! 悄然打开封闭着修罗神心的虚空之胃,任凭那积累千年的精纯血煞疯狂的涌出,在他体内肆虐,腐蚀脏腑,侵蚀经络。 既然决定要拼命,哪还管什么后遗症不后遗症,这最后一道先天神剑,是他如今的全部。 那猛烈的血煞已经浓郁成液,如血液般奔流在唐罗体内,经络被枯萎灼烧,但这远远还没达到功体的极限! “多些,再多些,被心魔浸润千年的修罗心,只有这点儿水准吗!” 就像是听到了唐罗的嘲弄,修罗神心一阵痉挛,竟射出一道血箭,浓郁如浆。 这至污至秽之物乃是神心中最本源的精华,即便是唐罗的功体也无法承受,胸口当即被灼出一个大洞! 此时的唐罗内腑已经一塌糊涂,但血肉模糊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丝笑意,抬起头,透过六阳星柱的缝隙,直视王弗灵平静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这一剑,可斩漫天星辉。” 十二万六千五百道先天之气铸心,千年血煞化胆,煞气为衣,神通做凭,在虚空双轮的轰鸣中,一道灿如赤火的神剑从勾陈口中吐出,霎时震碎六道星柱,朝着王弗灵身后的王禅斩去! 三百二十九章:最优解 纵贯苍穹的血河神剑挡者披靡,六道星神柱接连崩碎,却没有让王弗灵有一丝动容:“此剑威能已超玄级范畴,只是可惜...” 星辰之力凝聚的王弗灵法相,凝指成剑轻挥,中天的明月便落下道清亮的月轮,寒光闪闪的月牙飞旋,抵在血河神剑之前。 寒月澄宇,凝聚周天星斗之力的神技美轮美奂,神圣不可侵犯的寒芒里百邪辟易,修罗血煞碰到了真正的克星,不得寸进。 而这并未出户唐罗的预料,如果无敌了两百年的盖世天骄法相能被一道血河神剑抹杀,那么武道一途也显得太过轻巧了。 吐出神剑,只是为了斩灭星柱,回魂入体,因为接下来他要施展的绝杀,必须得神魂一体才行! 众生平等、匹夫怒、星灭,随便怎么称呼都好,这是唐罗面对王无敌的法相,唯一能想到的对抗手段。 眼前这道星辰法相,强得令人窒息,如果说面对胜尊了因他还能打个有来有回,那么面对眼前这家伙,除了拼命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办法对抗。 “终是玩脱了,在龙西苟到王境再出山多好...” 将灵力注入神魂,激活数种禁忌魂术的唐罗不由这样想道,但世间哪有什么后悔药,自己做出的决定,不要牵连他人就好! 纵贯苍穹的血河神剑息止,血煞将勾陈从胸膛到鼻梁的血肉全都腐蚀,裸露在星袍外的家伙如今像个只有半张脸的怪物,前胸还冒着血肉被腐蚀后的酸气。 模样虽然凄惨,但勾陈的眼睛却是坚定而明亮,一股恐怖莫名的气息正从他的身体中散溢。 崩塌、寂灭,当神魂被魂主命令寂灭扭曲的时候,它便会发出这与真实之力截然相反的力量,而这股力量,主宰着死亡与寂灭,是万物最终沉寂的归墟。 归墟之力自勾陈体内不断涌出,就像是原本稳固的空间里又生出一片空间,这片空间不断挤压着原有的空间,那霸道蛮横的力量坍塌扭曲着空间,更让整片天地震颤不已。 再有数息,黑球神魂便会寂灭,而这片空间,也会因为归墟之力而坍塌,即便是王弗灵,也拦不住。 不远处星柱内的王弗灵怎么也没想到,这头戴面具的家伙竟然刚烈如斯,自成就王境以来,便再未受过这样的忤逆,他几乎已经忘记了,这种被冒犯的滋味,本以修到心如止水的他体会到了久违的愤怒。 王无敌怒了,而人之所以会愤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事态的发展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这个头戴勾陈面具的体术强者,一再刷新了他对凶境武者的认知,扪心自问,换做自己凶境巅峰未证宗师时面对这具星辰法相,能做得比对方更好吗。 或许自己也能破了六阳星神柱,但想要施展出这样同归于尽的招式,或许也是不行的。 这已经无关修为了,而是神魂自有特性的问题,这股带着无尽死寂的归墟之力,是所有生魂的终结,空间物质的灾星。 爆发出这股归墟之力的勾陈死定了,没有人能在这股力量下存活,当他那黑球神魂崩碎的时候,就是肉身化作灰灰的时候。 重伤云孙的凶徒授首,但王无敌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云孙此时被星神柱笼罩,无法动弹,一旦星神柱移动或是王禅移动,失去星辰之力定身的灵种便会震碎王禅的功体,而看归墟之力蔓延的速度,最多三息便能蔓延至星神柱。 如果他真身在此,倒也怡然无惧,可偏偏只是一道星辰法相,虽有魂意真灵,却短了本源的灵力,这种凝天地星力化身的驳杂元气量虽足够,质上却无法与这股死寂之力相提并论,竟被一个小辈逼到如此境地。 星神柱中王弗灵寒声喝道:“真以为老夫拿你没有办法么!” 法相飘然而出,星力凝聚的法相体内亮起了二十八颗命星,星以经络为宇,横陈纵置分作四片星域,每域共有七星,四域交纵又成九野,域星首尾相连,显现四灵神域。 角、亢、氐、房、心、尾、箕,东方青龙;斗、牛、女、虚、危、室、壁,北方玄武; 奎、娄、胃、昴、毕、觜(zi)、参,西方白虎;井、鬼、柳、星、张、翼、轸,南方朱雀! 二十八颗命星组成四御星图,每一御又有七星串联各司其职,竟是命星亮起,便将王弗灵的武道修为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谓法相天地已是法相中极高的境界,可王弗灵此时在做的,何止是法天象地,他是以身凝宙,点星填宇,真正的无敌气魄。 而这二十八颗命星所化的四灵神力,可不是为了好看,王弗灵身披紫薇华光,双手成印,霎时龙雀齐鸣,虎踏龟背,四御神兽化作四个灵纹符字,在熠熠的紫薇星光中,王弗灵擎着四灵大符,闪身突入崩塌的空间,直面归墟之力毫无惧色。 传说,天上群星闪烁,却有四颗长恒各据一方,古往今来的观星者皆将这四颗星看作帝星,视为群星之主,并认为这四星统御天道万物,执率天地万神。 而古往今来的观星者,无不想引帝星入命,或是观想帝星为神魂,而成功者寥寥,而王弗灵却是为数不多,观想帝星铸魂成功的武者。 被紫薇光华笼罩的星辰法相进入归墟之力的真空中只感觉无尽巨力从西面八方袭来,仿佛要将紫薇的星芒掐灭。 但这紫光在收缩到法相体表后便坚韧异常,即便是归墟之力也奈何不得。 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唐罗对王弗灵的突进视而不见,从一开始他的目标便是不远处星神柱中的王禅,再有两息,归墟之力便会搅碎那道星神柱并将王禅的身体崩碎,而他也会因为神魂的寂灭而化作灰灰,如此一来,唐氏不会暴露,姬氏也不会暴露。 灵力在黑球神魂中燃烧,归墟之力不断从体内涌出,肉身与神魂都在崩溃的边缘,唐罗的眼神却很平静,能够选择死法,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三百三十章:无憾 唐罗自然是可以慷慨赴死的,毕竟击败天南王氏的圣子,并在王无敌手中将其击杀的事迹可谓千古无一,不论此战他死生是死,魔主勾陈的名字都会在武道的历史上写下浓重的一笔,用以祭典古往今来第一位谋圣的刺客。 而纵横不败的王无敌,也会成为这件史记中最为醒目的背景板,这样的结果,让这位无敌了一辈子的强者,根本无法接受。 所以他不惜引动命星之力,也要扭转这方乾坤,勾陈死了就死了,王禅却不容有失,不然世人永远不会忘记,世上第一死去的圣子,是他们天南王氏的。 作为王氏的护道者,他决不允许这件事情发生,突入归墟之境的王弗灵手中四灵神符光芒大作,朝着毫无防备的勾陈按下,正贴在丹田处。 紫薇帝星,四御封灵,纵横捭阖,乾坤挪移! 这一道神符中蕴含帝星之辉、四御之力、阴阳神术、挪移阵法四种当世顶尖的力量,而这一切,只是为了对付眼前的归墟之力。 有时候,解决问题就是在解决人,不管这归墟之力多么无解,但其根源都在勾陈身上,换言之,阻挡归墟无比困难,但只要让归墟换个地方,不就无法伤到王禅了么。 在王弗灵眼中,施展血河神剑和归墟之力的勾陈已经是个死人了,而让一个将死之人拖着他云孙一起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帝星之辉从神符中爆开,化作一件紫衣裹住勾陈魔主全身,那原本不断溢出的归墟之力被锁在勾陈体内,但归墟力量又岂是能被外力压服的,你压制的越狠,它爆发的就越猛,帝星之辉化作的紫衣一刹那三百次缩胀,这是帝星与归墟的角力,而战场就是勾陈的身体。 此时的勾陈变成了一颗归墟爆弹,再有六百次缩胀,帝星之辉的力量便会被耗尽,这归墟之力将会一次性爆发开来,崩碎这片空间,比之方才波及更广,星神柱中的王禅绝无可能幸免。 难道王弗灵是嫌王禅死得不够快么,当然不是的。 之所以用星辉做衣,只是为了争取点儿时间,用以激发其他手段。 王无敌之所以是王无敌,不是因为他总干净利落的击败对手,而是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绝境的最优解和应对的方式,这一特质让他哪怕在面对修为境界更高的对手时,都能从容无比。 勾陈的星灭归墟确实给了王弗灵一点儿意外,但在最短的时间里,他便想出了解法,这一道四灵神符,便是专门为勾陈设计的。 四御神力生生在归墟空间中又造了一片与外界相连的空间,阴阳神术接引周天星光之力,借由武贪双星的奇象,王弗灵造出一道反向的传送阵,要将勾陈送走。 只要勾陈离开此处,即便归墟之力爆发开来,也伤不了王禅了! 唐罗是怎么也没想到,都已经决定同归于尽了还能出现这样的幺蛾子,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他想脱离传送阵,却被四御之力封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的被这星光大阵传走。 在星光通道中,这帝星之辉终是无法束缚归墟之力,唐罗感觉自己的肉身已经彻底崩坏,就像干燥的人像般寸寸裂开,原本坚不可摧的黑球神魂也遍布裂痕,死寂无比,毫无神异可言。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滋味?” 明明肉身都已崩碎,神魂也已寂灭,唐罗却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这让他觉得有些怪异,“低头一看”发现,之所以崩坏破碎的身体还未死去,是因为灵力自黑球神魂的裂缝中飘出后,又被丹田中的星核收束在一起。 这些灵力被星核拧成无数条丝线,自丹田处射出,如触手般抓住了每一块离解的肉身,并将它们向原处重聚。 肉身崩坏,经络尽断,就连脊柱大龙也碎成了粉末,明明已经失去了所有对身体的控制,唐罗的神识却无比清明,冷静的旁观此时身体中发生的一切,他看着星核用灵力缠成的丝线,将一块块分崩离析碎肉骨骼重新拼接,让它们回到原本的位置,可碎了就是碎了,唐罗的肉身此时布满裂痕,鲜血早在飞速穿行的星光通道中流干,换做其他武者早就死了,但他非但没有死,被灵力丝线缠着的心脏还在怦怦直跳,不断造血。 只是他此时的肉身就像一个漏斗,不管心脏造血的速度有多快,在这疾驰的星光通道里,全都被甩得一干二净,简直是蠢透了。 浑然忘记了这是自己的身体,唐罗就像一个真正的旁观者那样,对这具倔强求活的肉身评头论足起来。 “如果没有将先天之气全都一股脑地吐出去,自此修补伤口怕是不用那么费劲吧。” “不对不对,就算没有吐出去,之后也会被归墟之力同化,那样功体只会崩裂的更厉害,眼下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枉我还自诩灵力控制得不错,想不到灵力竟能这样用,真是开了眼界了,如果有足够先天之气的话,就算肉身被崩碎也能用这个法子复原,岂不是跟不死之身一样了?记下来记下来,兴许以后能用得上。” “只是按照灵丝细密的程度,该如何精准控制呢,这倒是个难题了,得好好想想!” 都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死过一次的人再次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会显得从容坦然一些,其实从流星洞穿胸腹的那一刻他已经死了,这二十年人生就跟白捡一样,如果终结在此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见识了那么多的精彩,遇见了那么多的人,虽然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却也不算遗憾。 因为这一辈子,他已经拼尽全力了,从牙牙学语开始,他便无比的努力,将每一天的功课都排得满满的,将二十年来所有的世间都用在了提升修为上。 没有遗憾的意思是,即便他再活一次,也很难做得更好了,这样奋力拼搏的一生,其实什么时候死,都不算遗憾,当然,这样努力的家伙,不管什么时候死,都很遗憾。 三百三十一章:邪王宫的恶意 龙州西境,兰山城 邪恶又强大的魔主勾陈袭击自元洲远道而来的送亲船队,惊扰了天骄夫人,为了缉拿凶徒,也为了婚礼能够安全进行,宗所不得已将龙西天骄与赢城倾月公主的婚期延后。 这便是龙西领民们得到的消息,一方面,龙西百姓因为魔主侵扰了天骄新婚而愤怒。另一方面他们也对这凶残的魔主有些畏惧。 事迹一旦隔了足够远的距离,都会蒙上一道神秘的色彩,就好像在龙西百姓的眼中,勾陈魔主就是觊觎倾月公主的美貌才袭击的商船,就好像他毁灭非天教,是为了那些纯金佛像一样。 因为不曾了解,所以百姓不惮以最坏的角度揣测勾陈,而四位密宗金刚法师的到来,更让整个龙州西境感受到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力。 仅是面对魔主勾陈一人,威名赫赫的联盟竟然如此小心,就连佛国密宗的大法师都请了过来,这魔主究竟有多强? 未知永远都是最可怕的,因为恐惧会将对方的身形无限放大,让你根本看不见它的缺点。 魔主勾陈的阴影撒在了陵江七座大城的上空,直到他真正的出现,袭击了截江城却被武堂首座唐森打跑,四位密宗大法师虽然来得及时,却还是没能拦住勾陈遁逃的光影,但传遍七城的战报还是让这场名为勾陈的恐怖稍稍缓解。 如果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唐森都能击败勾陈的话,那么这个所谓魔主,也不是那么可怕嘛。 剥开神秘面纱后,能止小儿夜啼的勾陈魔主突然失去了威慑力,就连四位密宗金刚法师也只能猜测,可能是魔主自荒原一役重伤未愈,总之密宗的金刚法师是绝不会承认,伤了胜尊了因的魔主勾陈会被龙州一个偏远势力的武堂首座击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万里迢迢来到龙西还有什么愿意! 而作为唯一和勾陈交过手的唐森则是在应付完密宗四位金刚护法后,集结了长老与各武堂首座,进行秘密会议。 “这人不是魔主勾陈。” 寡言的唐森言简意赅地将自己的判断说出,然后抵着六城首座不解目光,截江城前代首座唐谦解释道:“首座的意思是,这位魔主勾陈所展现的实力,与传说中,相去甚远,是个赝品。” 唐谦解释的时候,是不是看着唐森的眼色,在其颔首示意下,接着道:“魔主勾陈几个最重要的特点,第一,武道修为惊人,远超一般体术宗师水准,保守估计要修得这样的劲力,至少得七八十年苦修,而这位来到截江城的魔主,体术修为最多只有初入宗师,三劲合一的水准,且时灵时不灵,与传说相去甚远。” “第二,据伏波法师说,魔主勾陈体魄无敌,能以肉身劲力崩坏胜尊了因的吉祥锁,而首座大人击退的这位魔主,体魄虽然不弱,可远远达不到崩坏密宗神通的地步。” “最后,便是勾陈魔主的绝技,血煞惊神指与血河神剑,这场大战我从头至尾的旁观,魔主勾陈一直被首座大人压制,数十次险象环生,可他却没有丝毫动用这两种神迹的打算,莫说动用,就连一丝煞气都没有感受到,由此可见,这位冲着联盟而来的勾陈,绝不是佛国通缉的魔主勾陈!” 唐谦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其余六城首座连连点头,只是他们实在不敢确定,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魔主勾陈独来独往,不过是个强人,以龙西联盟的实力并不畏惧,而此时知晓对方是个赝品,反而更让人担心。 因为能够支使这般强者试探龙西联盟的势力,绝对非同小可。 众人将目光投向截江城秘术阁的代表,二长老唐弘骏开口询问道:“这一战秘术阁从头至尾的旁观,可从魔主勾陈的技法中发现什么根脚?” “倒是有些收获。”截江城代表唐光誉站起身,迎着七成首座的目光,将秘术阁整理的报告翻开,沉声道:“魔主勾陈与唐森首座的对决过程中,共出两百零一招,其中一百五十招皆为守势,而剩余五十一招里,皆是流传甚广的玄级灵技,并无甚独到之处,对方有意隐藏自己神魂,此战自始至终未用过灵技体术以外的秘术,只是对方察觉危险时迅速与唐森首座拉出距离的遁术,却大有来历!” 前头的汇报听着令人泄气,而后头的转折却让众人欣喜,唐谦更是追问道:“光誉是说,那勾陈道化作黑影闪离的遁术?” “没错。”唐光誉点点头道:“那遁术乃是邪王宫段氏的独门遁术,通常只有邪王宫内门弟子才能修行,虽然历经千年研改,此术与古籍记载中已经大为不同,可是其本源未变,虽然隐蔽,但经阁中众人分析后,已经有九成把握确定,这便是黑光邪影遁!” 邪王宫既是宗派,也是世家,更是龙州东境的顶级势力,虽然一百年前老邪王圣陨之后总有段家没落的传闻,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历经两千年不倒的宗派世家即便是一时颓靡,也比普通势力强上太多。 可联盟在西境陵江之滨,邪王宫在东境的邪王城,两股势力更是从未有甚纠葛,可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这邪王宫派出高手假冒勾陈,袭击龙西外围势力是什么意思? 虽然得出了赝品来自邪王宫的结论,却让议事厅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只觉得这假勾陈来得莫名其妙。 脾气火爆的唐正豪当机立断道:“本族与邪王宫素无来往,对方却暗派高手捣毁本族数座外围据点,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也该派出强者前往东境,将那邪王领域搅得翻天覆地!” 这血性的提议让七城首座都有些意动,毕竟习武之人骨子里就喜欢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那一套,这简单粗暴的方式,正对他们的胃口,甚至有几位首座,已经在心里盘算起来该从哪儿动手了。 三百三十二章:退婚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只会引发更大的冲突,别忘了本族现在背负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旦暴露了,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战力的增长加上地盘的扩张,已经让越来越多的族人开始飘飘然起来,面对联盟世家更是一副我武惟扬的模样,这种自信固然是件好事,可只能看见战力的快速增长,却不能正视这增长背后的风险,迟早有一天会出事。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意思是,即便所有族人都飘飘欲仙,长老们也得保持绝对的冷静,并在族人头脑发热的时候,及时泼下冷水! 二长老唐弘骏的话让唐正豪脸色一红,更让意动的七成首座一下子收回了想要报复的妄念,瞬间想起了还未寻到稳妥遮掩办法的不灭战体,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看着众人皮紧的模样,二长老唐弘骏接着道:“既然知晓这勾陈是邪王宫派出的家伙,那我们便更要小心应对,最关键的是,要找到邪王宫突然针对本族的原因,让风媒属想办法。在没有查清楚邪王宫动手的因由之前,切勿在于勾陈起冲突,若是他再来龙西挑衅,便以防守为主,通知四位金刚法师进行处理,乃是上策!” 自溜跑了勾陈之后,密宗的四位金刚法师得出了勾陈重伤未愈的结论,不再抱团行动,而是各自选择一成入住,目的便是在勾陈再次出现的时候,能够迅速出手缉拿。 理论上,勾陈只要再现龙西,便有一半机会撞上密宗法师,毕竟赝品是邪王宫的弟子,唐氏即便活捉也不好处理,打死就更加棘手了,正好眼下有四个打白工的金刚法师,这样的壮劳力不好好利用起来,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 七城首座与几位长老协商完应对勾陈的办法后,这场秘密会议便散了,只有截江城首座唐森被留了下来。 偌大的北山议事厅中只剩下二长老唐弘骏与唐森两人,作为唐弘涛的兄长,他也算是看着这个师侄成长的,除了族中的职务关系外,自有一分外人所没有的亲近,而在散会后将唐森留下,也是为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儿。 “都决定好了么?” “是的师伯。”对于唐弘骏,唐森显得十分礼敬,丝毫没有首座架子,如孩提求学时一般垂手而立,颔首答道:“聘书已经退往元洲,不日即抵赢城。” “如此也好,如今二月之约已过,徐卿月还是下落不明,徐杓发来急信说让宗所再宽限几月,原本此事宗正想要问询你的意见,既然你与夫人已经做好决定,那便拒了吧。” 换做其他族中弟子与徐氏联姻,莫说宽限几月,便是等一辈子宗所也不会皱下眉头,可谁让唐罗这样特殊呢,这已经不是宗所第一次对他区别对待了,哪怕是与圣地联姻这样的大事儿,与唐罗本身的重要性比起来,那也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既然婚都退了,本族天骄也该看够那外头的花花世界了,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够归家呢?” 唐弘骏关切地问道,虽然没有提名字,但唐森知道,问的就是那个不孝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事说逃就逃,连句商量都没有,一点儿规矩礼数都没有,就连游方都不曾在宗所留下一张。 此时莫说宗所寻他不见,就是他最亲的几个亲人,也没有唐罗的下落! 这事儿一提唐森便来气,得知长子逃婚出走的消息,徐姝惠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里头,短短两月已经清瘦了不少,每夜都会泪湿枕头,而笨嘴拙舌的首座大人又不擅长安慰,只能见天陪着,此时又听唐弘骏提起,自然愤怒,便生硬道:“此时我亦不知。” 若是知道这不孝子在哪,护妻如狂的首座大人定会放下一切事物将其抓回来,按在夫人面前让其赔罪! 唐弘骏一看便知道唐森还在生唐罗的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父子真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脾气都倔的要命,最受不得他人摆布,偏偏还天赋纵横,真是让家族又爱又恨。 …… 龙州、朝昌 来到梦想之城的第一天,徐卿月就呼吸到一种名为自由的空气。 她看到无数女子在街头行走,也不避讳男子,甚至有的直接在大庭广众下与男子争吵,气势丝毫不弱。 谁说女子不如男的感觉,在这座城中比比皆是,而她那颗想要腾飞的心,也按捺不住了! 她要成立一座商行,只招女掌柜和女伙计,她要做到天下第一的女商人!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宏愿,入城不久她便碰上了一位好心人,在听完她的志向后,决定要帮助她! 好心人带着她走街串巷,并跟她普及了要在朝昌成立商行的事项,而听完好心人介绍后她才知道,原来想要在朝昌成立一个商行,竟然会有如此繁杂的手续,而想要开设店铺,则是必须要去城主府登记,接受遴选。 像她这样没有任何经验又没有家传手艺的想在朝昌开店,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就在她心生怯意的时候,好心人仿佛看出了她的难处:“姑娘你看这样如何,我有个亲戚擅长纺织,家传罗锦绣的手艺已经整整十代,只是苦于没有本金,所以只能借些散活儿,日子过得很是艰难,若是你能聘她当大师傅,便可加快遴选。” 果然车到山前必有路,在好心人带领下,徐卿月果真见到了那位绣罗锦的女师傅,心中一万个满意,对方也有些意动,两者一拍即合,便准备联名去城主府递书。 头次出门的徐卿月更是将那好心的大姐当成了心腹,将换出来的金票大部分都交给了她,让其在城内选址购铺。 毕竟出身大户的徐卿月也明白,要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主家在细节上盯得太紧反而不美。 朝昌太大了,大姐一走便是半月,等到酒楼小厮来到厢房询问徐卿月要不要续住的时候,这位心大的小姐才反应过来,她可能被骗了。 三百三十三章:误会 通常,真正能伤害你的人,都不是那种一眼可见的敌人,因为对待那种人,正常人都会有着防备,而对于那些环绕在身侧的朋友,人心可就没有那么多防备了,就好像徐卿月怎么也想不到,好心的大姐竟然会携款潜逃一样,在她看来,这简直是丢西瓜捡芝麻的极度愚蠢。 直到被酒楼“请出”厢房,徐卿月还是不敢相信,那“善良的”大姐竟会是一个骗子。 不忿的她提剑找到了那位罗锦绣的绣娘,想要问出大姐的去向,当面质问。 可绣娘一听徐卿月的来历,却惊异道:“妾身与那牙嫂素昧平生,哪能知道对方去向。” “你不是王嫂儿的亲戚么,怎会素昧平生!?”柳眉一挑,徐卿月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绣娘抿嘴笑道:“姑娘去朝昌城中打听打听,这些走街串巷的牙婆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平日里做些贩卖胭脂、花粉的活计,也给大户人家介绍歌童、舞女、小妾;也给布行、胭脂行之类的铺子介绍工娘。牙嫂子为了取信主顾,介绍时都说是自家的亲戚,这话哪能当真?” 离开罗锦绣娘家的徐卿月如遭雷劈,又到朝昌的市政厅里,想要通过朝昌商行的力量,找到那携款潜逃的牙婆。 但市政厅的人听完她的来意后,却像看傻子一样揶揄道:“就你这样的还想当商人呐,真以为只要来朝昌就能发财么?” “你什么意思!” 从未受过这样羞辱的徐卿月涨红了脸,怒声质问道。 “连个牙婆子都能将你全部的钱财卷走,我要是你,便会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起来,哪里还会四处宣扬!”市政厅的小哥撇撇嘴,瞅了徐卿月一眼道:“像你这样不通人事的公子少爷,每年朝昌不知道要遇见多少,不是被人骗了就是被人坑了,还扯着嗓子四处咧咧,生怕丢人现眼的不够。你走出这个门,随便找个铺面的掌柜问问,被牙婆子将钱骗了,究竟是牙婆手段高明,还是你自己愚蠢。想通了这事儿,再决定要不要留在朝昌。” 说完,还不耐烦地朝徐卿月挥了挥手道:“没有别的事儿便退下吧,后头的人还排着队呢!” 自小在赢城长大的徐卿月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被称作倾月公主的她不论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的明珠,本以为朝昌是她梦想中的自由城,现在看来,却是个没有丝毫规矩秩序的混乱之地。 钱被牙婆骗走,不是牙婆的错,反倒成了她的愚蠢,这话竟是从一市政厅的小吏口中说出,简直闻所未闻! “啪啪!” 愤怒的灵水剑意在徐卿月指剑流转,化作长鞭抽在了大放厥词的小吏脸上,发出两声脆响。 刚刚还哄笑的市政厅顿时一片混乱,被抽脸的小吏更是扯着嗓子尖叫道:“护卫,护卫(破音)!” 但这些驻守的护卫那会是徐卿月的对手,玄月剑派的传承加上本身的剑道修为,让她三下五除二便将赶来的护卫打了个人仰马翻。 做完这一切的徐卿月转过头对满脸惊恐的小吏忿声道:“你给我听好了,我一定会成为朝昌最杰出的商人!” 撂完狠话的倾月公主扭身离开了市政厅,出门的一刻眼泪却止不住地簌簌落下,虽然话说的硬气,但她实在不晓得,身无分文的她该如何当一个商人。 正当黯然神伤时,却听有人叫她,抬头一看,正是骗走她钱财的牙婆王嫂儿迎面走来。 “好哇,你还敢回来!”柳眉倒竖的徐卿月上前一步握住了王嫂儿的手腕,让这从未修行过的女人大声呼通告饶道:“小姐松手,小姐松手,疼煞老身了!” 捏着王嫂儿腕子的徐卿月听到对方呼通,松开一点儿劲力,却还是冷着一张脸道:“快将金票交出来!” “小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不是你让婆子去购置店铺的嘛!?” 话到这份上,王嫂儿反倒告屈起来:“婆子这大半月为您走了整个中下城,好算是找到一个脱身回家的铺面,一刻不敢耽搁便回客栈找小姐,却被告之小姐今晨已经离开,想着小姐可能来市政厅,婆子又赶来市政厅,可小姐一见面,不由分说地擒住婆子是何道理!?” 朝昌太大了,自上古时便被云氏庇护的大城从未受过什么侵害,仅仅是上城区便居住了数十万人,规模堪比龙州巨城,更别提包裹着上城区的中城区与包裹着中城区的下城区了。 一个不通武道的牙婆能够在半月内走遍中下城区找铺子本身就很不容易,自己却一见面就擒住对方,若是对方真是骗子,看到自己躲避还来不及,又怎会开口呼叫。 刚刚方寸大乱的徐卿月突然想通关节,连忙松开王嫂儿的腕子,还臊着脸赔罪道:“卿月第一次出门,很多东西都不明白,还请嫂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卿月的莽撞,卿月在这儿给嫂嫂陪不是了!” 羞臊中带着喜悦的徐卿月朝王嫂儿道了个万福,而揉着手腕的牙婆却没什么好脸色:“婆子半个月来四处奔走,就是为了替小姐购置铺子,却不想小姐却把婆子当成骗子,实在令人寒心!” 一阵别扭之后,牙婆王嫂儿领着徐卿月到了中城区的一条有些清冷的街面,指着一个名为《通谊坊》的铺子道:“这便是婆子为小姐找的商铺,已经下了定子,一会儿进去了小姐莫要做声,让婆子与老板周旋,定能给小姐再谈下几分价钱来!” 徐卿月前后看看这冷清的街道,虽然与她预想中的店铺不符,但对王嫂有愧于心的她并没有提出意见,而是顺从地点点头。 王嫂儿将徐卿月领进铺子里,见过了掌柜后,徐卿月便被请进了茶室里,只听见外头的掌柜与王嫂儿磋商的激烈,为了价格争执不下。 听着王嫂儿如此尽心的为自己砍价,徐卿月心中不由地更加愧疚了,暗暗发誓定要好好报答王嫂儿。 三百三十四章:各如其面 又过了半晌,掌柜的走入茶室中,对坐在徐卿月面前,含笑点头道:“事情,本掌柜已经与王嫂儿定下了,礼金三十八万,小姐觉得如何?” “王嫂儿真是太能干了!” 徐卿月在心中暗赞一声,她给了王嫂儿五十万金,本想着能够留下三五万金用来周旋便已知足,毕竟朝昌寸土寸金,商铺价格奇高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虽然这条街并不热闹,但能以这样的价格盘下,还是让她有些喜出望外。 就跟先前约定好的那样,徐卿月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道:“如此,便这样定了把。” “甚好。”掌柜的点点头,笑着询问道:“那便以这价与王嫂儿定下契子了?” 言罢,掌柜的起身走出茶室,徐卿月这才露出笑容。 所谓万事开头难,能够以这样低廉的价格拿到商铺,剩下的钱重新装点一下门面,接下来便是一年没有生意,也能凭本金支持下去,就算到后头开不下去了,也能将铺子卖了寻求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种进退皆可的情况,应该就是经道上说的,立于不败之地了吧。 畅想未来的倾月公主眼色迷离,开始思索头一家布坊的名字和日后经营的问题,恨不得明日就开张,能够挽起袖子大干一场。 这种能够主宰自己人生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倾月公主忘记了市政厅的不愉快,只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名为自由与希望的味道。 不多时,那中年的男掌柜又走进茶室,眼中笑意更浓,朝着徐卿月柔声道:“如此,夫人就随为夫一道回府吧。” 本以为掌柜是来告别的徐卿月听完这番话后愣住了,转而大臊,站起身来呵斥道:“你这人好生无礼,做生意就做生意,怎得如此轻佻!” 徐卿月的激动让掌柜的直觉莫名其妙,不满道:“刚刚与王嫂儿谈定了价格,也与夫人确定过,怎么一转眼就不认人了?” “一码归一码,生意是生意。买个铺子还得赔你一房媳妇不成!?” “什么铺子?”掌柜满头雾水:“王嫂儿说你急需钱财替父还债,三十八万金是你的卖身钱,什么铺子不铺子的?” 五雷轰顶,徐卿月只感觉一股电流自尾椎骨升起瞬间爬满全身,汗毛倒竖,厉喝道:“王嫂儿在哪!?” “她拿了钱已经离开了。”掌柜冷着脸抖出一张契子道:“这是钱货两讫的契单,请小姐过目!” 一把夺过掌柜手中的契单,徐卿月只看了一眼便觉头晕目眩。 上头清清楚楚写到,徐卿月以三十八万金的价格,典身于《通谊坊》刘掌柜为妾,而中间人便是牙婆王嫂儿! 紧咬着下唇的徐卿月此时才明白,为何王嫂会去而复返,骗走了自己的钱财不算,她还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样恶毒的心肠,实在该杀! 拧手便将契单撕了个稀巴烂,徐卿月正要离开却被掌柜的拦住:“夫人要去何处?” “让开!” 极力压抑心中羞愤与怒火的徐卿月浑身颤抖,低着头朝掌柜低吼道。 但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掌柜哪会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唬住,外放出灵意合一的气势,刘掌柜扬起手掌冷声道:“整整三十八万枚金币,便是买个楼凤花魁作妾都是绰绰有余,夫人该学一学刘府的规矩了!” 聘则为妻,奔买则妾。妾室在府中的地位很大程度上跟买价持平,刚刚大出血的刘掌柜一看徐卿月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是被牙婆骗了,但他更清楚,牙婆子绝不会拐朝昌本地的女眷,而徐卿月的穿着打扮虽然与本地人一无二致,可口音还是相去甚远。 既然不是本地人,又是个如此千娇百媚的骄人儿,刘掌柜可不会让钱白白打了水漂,等他击昏了小姐带回府中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儿也就这样定了。 女人嘛,一开始或许千万个不情愿,睡她几日,待她尝到各种滋味后,也就服服帖帖了。 察觉到对方外放的气势,徐卿月自然也不客气,将所有的羞愤化作百十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爆发开来。 本想拿捏的弱女子一下子变成张着血本大口的妖兽,两人此时距离不过三尺,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的爆发又岂是一个流浪武者能够抵挡的。 通谊坊的墙面被破开一个大洞,满身斩痕的刘掌柜生死不知,而徐卿月,却已不见了踪影! 打小吏,毁商铺,在城内动武的女侠终是惊动了朝昌的警备,全城戒严的盘查只为了找到徐卿月的踪迹。 而红着眼的倾月公主此时只想找到那个名叫王嫂的牙婆,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对自己! …… 龙州北境 以四灵神符送走唐罗后,这片被归墟之力扭曲地不成样子的空间终是稳定了下来。 仅差一丈便能波及星神柱的归墟之力终是止住了,可这并没有解决最重要的问题。 因为王禅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 作为世间顶级的武道强者,王弗灵的眼力更是远超寻常宗师的水准,他这云孙体内除了那颗要命的灵种之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痕迹。 就像是承受了数十道顶级玄级灵技的反震,王禅的身体早已千疮百孔,更是动用了家传禁术,就连神魂与神舍都要分离开来。 更要命的是,他先前服用过神丹,体内丹毒未消,若是再服一枚,便会当场暴毙。 即便是名震天下的王无敌,也对王禅此时的伤势出手无策,以星力锁住即将崩溃的身体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若是无法治愈伤势,一直处在这样状况下的王禅便会成为活死人。 就在王弗灵一筹莫展的时候,南方有金光万丈撕开苍穹,一头金翅大鹏鸟落在近前,化作人形。 又有一道红云自北方飘然而至,葫芦上有个酒糟鼻的道人,正拿个红葫芦,吨吨,吨吨吨。 “武圣山步九。” “玄机宗妙微。” “见过王无敌。” 三百三十五章:两件事 所谓圣地,便是上古除妖扶持人族崛起的世家,在人族最黑暗岁月守望相助,圣地与圣地之间早已结下了非常深厚的情谊。 王境的气息是藏不住的,自天南斗转龙州北境降落的星辰法相自然惊动了武圣山与玄机宗。 只是两位顶级宗师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大动干戈的竟然是王弗灵,而看星神柱中已经失去意识的王禅,两人大概明白了这位无敌强者为何脸色不虞。 “两件事。” 就像是支使自家晚辈的坏脾气长辈,王弗灵朝两位圣地宗师淡淡道:“第一,禅儿被勾陈偷袭,几乎打碎了肉身,老夫不善医术,还请两位想想办法。” “第二件事,魔主勾陈在肉身崩解前中了老夫的四灵纵横神符,照理说此时应该化作灰灰,可四灵神符却还有余灵不悯,已经落在龙州南境,还请武圣山高人探查下此人下落。” 也就是辈分奇高的王无敌能够这样支使圣地宗师,作为听着对方传奇故事长大的圣地传人。 步九与清微相互照面交换眼神,后者将红葫芦收起,上前一步恭声道:“王禅此时肉身已经濒临离解边缘,绝非药石可救,具晚辈观察,其不光外伤严重,内里还有一道索命灵种,若不是王前辈以星辰之力镇住他的肉身,此刻怕是早已崩碎。” 医道自古不分家,玄机宗的道士们炼丹学医,在医道上有极为不俗的见解,清微作为玄机宗的顶级宗师,虽然看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毕竟学问深厚,只是看了一眼便将王禅的情况看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让王弗灵忍不住开口询问道:“清微道长可有什么办法救治?” 有着酒糟鼻的道长不敢怠慢,去到星神柱前,仔细观察了里头王禅的情况后,为难道:“灵种不除,任何救治手段皆是无效,为今之计,只有想办法先将王禅圣子的肉身封存,待得他体内的灵种消失或者被消化,才能着手救治。” 相比于王弗灵的束手无策,清微道人倒是提出了一个听上去可行的主意,王弗灵沉声道:“如何才能封存禅儿肉身,这灵种多久才会消失?” “北邙凌霄宗有一奇物玄冥柩,乃是天池热海泉眼中孕育的神物所铸,内有万载玄冥寒气,凌霄宗每有弟子被外力所乘,都会请出玄冥柩续命,先将伤势稳住。而凌霄宗的天池热海之水,又是温养肉身的神物,这冰火交融暗合阴阳之道,若是能借到这玄冥柩,或许能将王禅移至天池热海中!” 思忱半响,清微道人提出一个听起来便有操作空间的法子后,又道:“至于王圣子体内的灵种,便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若是要等灵种本身灵力枯竭,或许得十年八年的功夫。” “十年?”王弗灵的星辰法相皱着眉头追问道:“可有什么加速的法门么?” 对于圣地天骄来说,十年便意味着新老更迭,即便是如今,王禅在王氏圣地也不是独领风骚的存在,后头还有王图、王破紧追不舍,无数的后起之秀更是对行走之位虎视眈眈。 若是因为伤势耽搁十年,王禅的名字将会跟那些陨落的天才一样,被所有人遗忘,作为王禅的直系长辈,王弗灵自是不想看到自家云孙落到这样凄惨的下场。 换做是其他人如此不知足的追问,清微道人理都不会理,可谁让眼前法相属于天南王弗灵呢,所以道人只能耐心解释道:“王圣子体内灵种类型实在罕见,内蕴的劲力更是闻所未闻,王前辈应该知道,眼下灵修势大而体修式微,刚柔并济的体术宗师已经有好几百年不曾出现过了,而想要拔除王圣子体内的灵种,除非请得这样程度的体术宗师出手,不然便只有找种下灵种的强者或是灵种自然枯竭,这八年十年,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老夫明白了。”王弗灵点点头,朝清微拜托道:“还请道长跑一趟北邙凌霄宗,转告其宗主,老夫愿以数部地级秘术代价,借用玄冥柩与天池热海。” “请王前辈放心。”清微点头笑道:“老道与凌霄长老阳亢宗乃是至交,定能顺利借到宝物,为王圣子续命!” “如此便拜托清微道长了!” 朝王弗灵点点头,清微取下腰间的葫芦,扒开塞子倒出一片红云,便往北边儿飘然而去,一会儿的功夫便看不见人影。 而沟通完王禅的事情后,王弗灵又转身朝向步九,以星辰之力画了道小符。 紫色的星力带着一股莫名的尊贵,这以灵力凝成的符箓好似实体,在王弗灵的手心中一闪一闪。 “这寻灵符与四灵纵横神符星力同源,只要越靠近四灵纵横神符这星芒便会越盛,此间是龙州地界,若不是救人心切,老夫本不该越俎代庖,既然武圣山已经派人来,老夫便将这灵符连同勾陈一同交给武圣山,只是步宗师刚刚也听到了,云孙王禅身受灵种之苦,若是武圣山缉拿到了勾陈,务必让他想办法拔除灵种,老夫感激不尽!” 说着,王弗灵便将手中寻灵符交到了步九手中,而步九恭敬接过灵服后,便认真答道:“多谢王前辈体恤,晚辈这边差人追查勾陈下落,若是找到消息,定以王贤侄伤势为重!” 话音刚落,大鹏山步九便乘风而起,化作一头金翅大鹏,金光大作撕开苍穹,瞬间便行出数十里,只有一道星光残留天上,仅以遁术而言,大鹏山的本脉功法,几乎达到了世间巅顶的程度。 玄机宗与武圣山的两位圣地宗师来去匆匆,王弗灵继续为云孙护法,而星神柱中的王禅依旧承受着极大的苦楚,肉身与灵魂都在被撕碎的边缘,痛不欲生。 …… 究竟是自由之城还是不法之地,再被数次围剿之后,徐卿月真的迷茫了。 这朝昌里头的人,怎的一个个都这样不讲道理! 三百三十六章:蛮夷 明明是那王嫂儿骗了她的钱财,市政厅的小吏却说是因为她愚蠢。 还是那王嫂儿使计将她骗到了通谊坊,而自己只是教训了那个色迷心窍的老板一顿,便被全城通缉。 从未受过这样委屈的徐卿月想要去和那些人搜捕他的人理论,换来的却是刀兵相向。 这座号称自由之都,黄金之乡的梦想国度,突然让她有些看不懂了。 她现在身无分文,在朝昌举目无亲,通缉她的画像更是贴满了全城,虽然那些警备在她眼中不堪一击。 但她却敏锐的感觉,这围捕的强度越来越大了,最初只是几只蜕凡小队,在她完成第一突围后,就成了两名灵意合一的武者带着十数支训练有素的小队,再后来就成了百余只小队走街串巷。 这些警备在中城区来回巡弋,好几次徐卿月都差点被他们发现,如果不是暗影剑意能够融于阴影中,兴许她早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可即便有着暗影剑意,她的行动范围也越来越狭窄了,对方好像能够隐隐察觉道她的位置,并在不断压缩她活动的空间。 平生头一次,徐卿月如做贼般溜入一户人家,并在柴房中躲藏。 看着脏乱破旧的柴房中,躲在高高垒起的柴火后头,倾月公主不由地开始思念赢城。 可还不等她落下眼泪,便听到守备军闯入人家的嘈杂声,在将柴房团团围住后,那领队朝里头喊话到:“你已经被包围了,数十合击蓄势待发,若是不想尸骨无存的话,劝你乖乖出来投降,莫要自误!” 连续喊话三次,柴房还未有人回应,领队悍然发动了合击,灵力轰鸣暴动,只一瞬便将柴房夷平,毫无怜香惜玉的朝昌守备军战士们在化作废墟的柴房中不断翻找,却没发现任何徐卿月的踪迹。 守备军的领队知道,自己又跟丢了,只得恨恨的收队。 这位领队自然不会知道,他其实并没有跟丢徐卿月,只是原本在柴房中的倾月公主,此时已经被人拖入地道中逃之夭夭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朝昌地下有这样一条四通八达的暗道!?” 虽然被人救了,但徐卿月却丝毫不领情,经历过王嫂的教训后,她已经成长了,她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眼前这个容貌英俊,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神明亮如天上星辰的家伙! 抱着脑袋自顾自走在前头的男人回头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别害怕,我不是什么好人!” 从未听过这样俏皮话的徐卿月脸色一红,腰间软剑一抖便抵在男子胸上,冷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喂喂喂,我好歹救了你一命,别动刀动枪啊。”男子笑眯眯地摊着手,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道:“我只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被警备军通缉,路见不平而已。前头便有一个出口,出去后便大路朝天,姑娘又何必在意我姓甚名谁呢。” 徐卿月将长剑收回,冷哼一声道:“藏头露尾,连姓名都不敢如实相告,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面如冠玉的男子转过头,摇头晃脑地前行在幽静的通道中,喃喃道:“如今的朝昌,人人皆向钱看,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哪有人还记得黄金之城,理想之乡啊。” 那男子领着徐卿月从暗道出来,却是一片糟污之地,徐卿月捂着口鼻朝男子怒目而视,而男子也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道:“啊哈哈,没想到居然是这个通道,真是委屈了小姐了!” 在这么臭的地方开口说话呼吸,这人模样俊俏白净,怎的这么不怕脏!? 徐卿月看着面色如常的男子,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男子可不管这些,朝着徐卿月拱了拱手道:“唔,既然已经逃出生天,便在此处分别吧。请小姐记住,莫要靠近朝昌的中城区与下城区,小姐的画像已经贴满朝昌,那街头巷尾不知道有多少眼线想要拿下小姐去换赏,还是快些离开朝昌吧!” 多管闲事! 徐卿月给了男子一个白眼,便转身离开。 之所以跟男子走密道遁走,无非是不想多造杀戮而已。 就凭区区几个蜕凡武者就想拿住玄月剑尊之女,未免也太不将徐氏剑修放在眼里了。 她才不会离开朝昌,再没有找到王嫂把事情问清楚之前,她哪儿都不会去! 看着徐卿月骄傲的模样,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从粪场的另一面离开。 …… 修行十余载,这是唐罗第一次如此客观的审视自己的这具肉身。 而他也终于发现了,为何这具肉身会被冠以先天漏体的美誉。 这方世界的修行者,随着境界从低到高,他们与天地元气的联系便更加紧密,换一种说法就是,身在这片天地中的修行者,无时无刻不在于天地进行沟通。 吐纳是沟通,呼吸是沟通,行走坐卧,吃喝拉撒,都是不断在与这片天地加身联系。 而随着沟通的深入,修行者可以慢慢从口窍的外息,进化成灵力内息,再由灵力内息,转变成周天毛孔的吐纳。 人与天地的连接不断增强,这也是所有修行者破境的基础,而他这具身体则不同,因为星核的存在,他的灵力只进不出! 而天地是有心的,面对这样一具拒绝沟通的身体,天地也显得很干脆,就是完全不沟通了。 所以他的灵力用了就是用了,没了就是没了,天地也不会想要将其补满,而受肉身所限,唐罗每日摄入的灵力又十分有限,这就让他成为了一个无法回气的武者。 如果说其他修行者是与天地友好交流的友邦,那么他就是闭关锁国的蛮夷。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丹田中的那枚星核! 换言之,如果他想变成与天地友好交流的友邦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将星核从身体中撕扯出来就好了! 只是闭关锁国的蛮夷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蛮夷的臣民(灵力)空前的团结,这如臂指使的感觉要超过寻常修行者不知多少,这让唐罗陷入了纠结之中。 三百三十七章:暴露 人总是有追求完美的贪念,就好像唐罗不止一次设想过,如果他的灵力能够储存,那么他的战力将会提升到何种程度。 三三相乘的印法配合无双无对的体修劲力,再创造一套适合他的个人融合技,这样的战力几乎站在了凶境的巅顶,即便是大宗师级的强者他也不怵。 可天地万物一啄一饮,他之所以能有今时今日的修为,不是因为他将时间花在了如何整改这个缺陷上头,而是学会了如何与缺点相处。 既然无法回气,那便以体术结合神通的战法为主,为了不浪费完美的灵力控制能力,便将身体当做一个机器,并以灵力进行控制。 虽然心中一直对自己无法回气的原因充满疑惑,但唐罗前进的脚步从未停止,而如今迷雾揭开,他也没有什么怨天尤人的怒气。 星核取代丹田,并将纳入体内天地元气与这方天地斩断了联系,所以这具肉身为天地所恶。 如果说其他的先天漏体是因为经络如筛,丹田破漏的话,他的漏体就是因为只进不出,受到了天地的诅咒。 本以为这星核只是一个能量转换器,现在看起来,星核的奥秘远远不止如此,只不过以前因为武道修为和见识,所以只能将研究推到这个地步,可经过现在的观察,却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 仅仅是星核归束灵力成丝重塑破碎肉身这一项,就让唐罗受益匪浅。 正当他沉浸在星核神妙中难以自拔的时候,神舍中的神魂又颤了颤,最后一点儿归墟之力自黑球神魂中散溢,从肉身的裂缝中飘出,扰乱了周天星道的稳定。 就像是在疾驰的车轱辘中丢入一颗石子,少了紫薇光华束缚的归墟之力让整座星道颤抖起来,最终竟破了一个大洞。 唐罗只看见自己濒临破碎的肉身从星道的缺口中跌出,从无尽黑暗的夜空中坠下,没有丝毫办法控制肉身的唐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狠狠摔在了荒野茅屋的墙根下,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 朝昌、云巅楼台 项家的代表项楼兰正在接待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来自中州安氏的圣子,神朝的上代行走,羽神安元希。 本以为这是与神朝亲近的好机会,但项楼兰一入议事厅,便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抬眼望去,是安元希那双阴沉如水的眼眸。 还以为是侍者怠慢了这位神朝天骄,项楼兰心中不由咯噔一声,连忙告罪道:“羽神大驾光临朝昌,让项氏上下蓬荜生辉,若是有什么怠慢的地方,还请大人看在下人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则个!” “立刻将那张通缉令撤除。”安元希可没有心情与项楼兰客套,单刀直入的朝他命令道:“若那位小姐有一丝损伤,项氏便准备迎接玄月剑派的愤怒吧!” “什..什么通缉?”项楼兰先是一愣,然后立刻朝下人命令道:“马上请项龙腾来云巅楼台,快!” 虽然不知道安元希口中的通缉是什么,但项楼兰知道,对方绝不会同自己开玩笑,毕竟朝昌项氏的靠山,便是安氏神朝的一支,对方能够出言提醒,已经是看在亲族的份上了! 而安元希一看项楼兰如此上道,火气也是消了大半。 追踪着尸和尚与骨道人的督天王巡风部终是在龙州断了线索,本想在朝昌补给后回中州,却发现张贴通缉令的牌楼上,有一张像极了玄月剑尊拜托王巡找寻的倾月公主。 在了解了这个通缉犯的行为之后,敏锐的安元希立刻找到了朝昌项氏。 原本他并不想和这个背信弃义的家族有什么瓜葛,但对方毕竟投效了安氏神朝,这个事情一个处理不好,便会引起安氏和徐氏的间隙,所以他才会跑到云巅楼台召见项楼兰,不然就凭这样一个在武圣山丢了大脸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见他。 不多会儿,那位名叫项龙腾的男人来到了云殿会议,在项楼兰询问之下,他将为何要通缉徐卿月的因由和盘托出。 听到项龙腾的部下数次将徐卿月逼到绝境,更是直接以合击洗地的方式捉拿,项楼兰终是慌了,安元希也忍不住眉头紧皱。 项龙腾也察觉到了徐卿月的来头甚大,忍不住开口提议道:“不然,先将通缉令撤了,让所有的守备战士退回来?” 虽然项龙腾这话是在向项楼兰征询,但此时屋中真正能做主的是安元希,只见这位安家羽神沉吟半响后,开口说道:“不用。” “通缉令还是照旧,以玄月剑尊的家学,徐卿月虽然年岁不大,但应付普通的蜕凡战士,却是绰绰有余。若是贸然撤下通缉令,她就该察觉到自己身份暴露了,若是让她逃出朝昌反而不美!” 安元希朝着项龙腾道:“给你两天时间,哪怕将朝昌翻个底朝天,也得把徐卿月给找出来。不过你的手下都是些普通武者,难堪大用,找到徐卿月的踪迹后不要贸然出手,我会让王巡的部将驻守在你朝昌的警备所中,一旦有了徐卿月的消息,他们自会处理!” 项龙腾是个武人,更是项氏的统领,他可不管什么羽神不羽神的,只觉这这个面如冠玉的小子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牛脾气上来便想顶上几句,倒是项楼兰看出了项龙腾的不忿,连忙开口道:“如此甚好,有了王巡风部的强者出手,定能将徐小姐囫囵的带回朝昌!” 拦住鲁莽的项龙腾后,项楼兰又朝安元希邀请道:“羽神难得来朝昌,若是住在客栈里,小神子知道了一定会说项家不懂事,不如羽神移步项府,也好让楼兰尽一尽地主之谊?” “不用了。”安元希站起身,直接拒绝道:“血腥气都还未散的凶宅,本公子住不惯!” 言罢,安元希越过面色铁青的项龙腾和一脸尴尬的项楼兰,昂首走出了云巅楼台。 待他走后许久,云巅楼台里有杯盏砸碎的声音传出。 三百三十八章:可恨之人,可怜之处 徐卿月没有离开朝昌,因为她要找王嫂问个清楚,而她找人的方法也很简单。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牙婆这种职业,从来不是单独一个人就能玩得转的。 特别是在朝昌这么大的城市里,这种特殊的职业,有她们特殊的一个小团体,找到其他的牙婆,便能找到王嫂! 徐卿月只是涉世未深,但她并不是一个蠢货,相反,她其实很有主见,不然也不会将水灵体隐藏那么多年,然后顺利逃婚。 只是自由的气息太令人迷醉,才让她忘记了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的道理。 在抓了四个牙婆之后,徐卿月顺利问到了王嫂儿的下落。 王嫂儿本名王春燕,年轻时爱上一个游至朝昌的说书人,两人情投意合,便私许了终生,与家人断绝了关系。 本以为花前月下的海誓山盟皆是言之凿凿,谁料浮萍的浪子本无根,在新婚不久,这说书人便留书一封,不知所踪,留下了春燕以泪洗面。 哭湿了几个枕头后,天真烂漫的王春燕变成了王嫂儿,倒卖胭脂、花粉,为大户人家买宠妾、歌童、舞女。收小放刁,甚至年景最差的时候还卖过小半年的花,只要能挣钱的活计,这王嫂儿全都做,端的是朝昌有名的牙婆。 而循着牙婆们给的消息,徐卿月找到了骗她钱财的王嫂儿家里,那是一间下城区的小屋,与其余四座制式相同的挤在一起,门前便是一条清渠倒算雅致。 这置办宅子的钱财,全都是靠坑蒙拐骗来的吧! 徐卿月恨得牙痒痒,一翻身便翻进矮墙,落进了院内,可以看出,主人家很爱干净,将小院打扫得很是齐整,还在院角种了几株大椿树,枝叶繁茂。 树有树语,重椿树便是祈寿,所谓大椿者,以八千岁为秋,便是此语由来。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似这般的害人精还想长寿,看本小姐斩了你的臭椿!” 抽出腰间软剑注入灵力,徐卿月挥剑欲斩,却听门外挂锁被开启的声响,也不知怎么的,便一阵心慌,躲在了椿树后头。 开门的正是王春燕,只是她还牵着个病恹恹的伢儿,十来岁的男孩面色煞白,浑身精瘦,只是从门口走进院子便喘得厉害。 在院中石凳坐下,孩子朝正在关门的王春燕道:“娘,别治了,治不好的。” 正在关门的王春燕浑身一颤,回过头红着眼道:“怎么治不好,大师都说,只要有暹罗的宝药就能治!不但能医好你的病,便是修炼筑基都没问题!” “五年前是蓬莱仙草,三年半前是昆吾龙蛤,两年前是北邙灵丹,一年半前是苍山灵芝,然后是东瀛龙涎,如今又是暹罗的宝药。” 面色煞白而瘦弱的男孩眼中却又一股子看透世事的精明:“母亲啊,您难道还看不出来,这位大师就是想用儿子这条命,榨干你么?” “不会的!”王春燕厉声道:“你难道忘了小时候带你四处求医,各大医馆却理都不理么,若不是连大师,你这条命五年前便丢了,大师又怎会为了点钱财欺骗于我!” “娘亲啊娘亲。”孩子笑着道:“您难道不觉得奇怪么,为何每次灵药的价格,都是你正好可以承受的极限?蓬莱仙草五万金,昆吾龙蛤九万金,北邙灵丹二十五万,苍山灵芝二十三万,东瀛龙涎十七万,这次的暹罗宝药,一百二十万!” “娘亲啊,这些年您拐了多少女娃,骗了多少钱财,人们当面说母亲是朝昌最厉害的牙婆,背地里不知如何编排,可这些钱财,哪有一分是您享用的,儿子已经累了,真的累了,不想再拖累您了。” “你也要跟那骗子一样离我而去吗!” 厉喝一声,王春燕上前一步,将手高高举起想要挥下,却怎么也落不下手。 脸色苍白的男孩儿站起身来,将王春燕的手拉下,贴在自己脸颊,闭着眼道:“娘亲放心,儿子永远不会离开娘亲,只是今天太累了,想进屋睡会儿,晚上儿子想吃母亲做的鱼羹,行么。” “只要你不再说不治病的傻话,想吃什么娘都给你做!” 王嫂望着男孩儿与那个男人七分相似的面容,痴痴道。 要做鱼羹,便需要新鲜的鱼肉,朝昌靠海,所以水产丰富,不论任何时候都有新鲜的鱼肉兜售,难得胃口奇差的儿子想吃鱼羹,王嫂儿想都没想就带了几枚金币往市集赶,想要买条最新鲜的鱼。 而男孩支走王嫂后,却没有回屋,而是吃力的站起身形,朝着椿树走去,一直在树后躲藏的徐卿月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一扶树干便上了树,隐藏在密密丛丛的树叶之中。 男儿吃力的走到树后,垫着脚从矮枝上抽出一对拐杖搭在腋下,离开院子后,轻轻关上了院门。 本要来王嫂家讨个说法的徐卿月,却被男孩的举动吸引,悄没声息地跟了上去。 男孩体力很差,哪怕有拐杖助力,也是走走停停,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走出没多远的距离。 而一直跟着男孩的徐卿月也不现身,就一直跟着男孩从城外走,直到走到碧水湖的边上。 男孩无比留恋地往家中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丢了拐杖投入湖中。 如果没有徐卿月的话,这应该是一场顺利的自杀。 水灵剑意搅动湖水化作碧蟒,卷着男儿身体将他从河中拖起,丢在岸上。 男孩咳嗽着睁开眼,便看到现身的徐卿月冷着脸训斥道:“你知不知道,你母亲为了治你的病,花了多大的力气,身为一个男儿,不想着为母分忧,反而想一死了之,真是个懦夫!” “咳..咳咳!”将喉中呛水咳出的男孩笑了笑,摇头道:“我死了,母亲便再也不用出去骗人了,也不会有天行骗失败,被强人找上门来。” “你..你什么意思?” “回到家里,看见院中多了双脚印,想来应是强人上门。”男孩的眼中满是平静,用手指了指自己,认真问道:“我死了,你能放过我娘亲么?” 三百三十九章:穷途 徐卿月是上门要说法的,可看到这面色苍白只求一死的男孩儿,她实在没有办法开口承诺什么。 纠结中的倾月公主突然脸色一变,将男孩拦在身后一手抽出腰间软剑横在身前,另一手化作剑指,数百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呼啸而出,斩向碧水湖旁所有矮丛。 “叮叮叮叮!” 一阵刀柄碰撞的响声之后,一位督天王巡风部的巡察使带着几位督天王巡风部的佥事出现,而在没有被剑气斩落的密林后头,还有几十上百道强弱不一的呼吸声。 “徐小姐不告而别,剑尊极是挂念,委托王巡务必将小姐找到。” 巡察使步留南表情冷峻,朝严阵以待的徐卿月淡淡道:“还请徐小姐不要无谓地抵抗,让步某难做。” 督天王巡里头全是捞资历的圣地族人,对徐卿月自然谈不上怎么尊敬,反倒是有些对于淘气小辈不识大体的训斥。 而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徐卿月才不会束手就擒呢,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她面对督天王巡风部的巡察使与佥事自然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可身后就是碧水湖,只要后撤几步,她便能借湖水遁走,即便是步留南也拿她没办法。 横剑身前的徐卿月没有回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往碧水湖边移步,而她自以为隐秘的行动,自然被步留南看在眼中。 没有阻拦也没有开口,步留南只是外放出了神魂,一头无角的夔牛虚影自他背后升起,仅是一声鼻哼,碧水湖上空便孕育相聚,湖中更是孕育某种光,其芒如日月,原本平静的湖面更是波涛翻涌并伴有雷声阵阵。 看见步留南的夔牛神魂,徐卿月僵在原地,只觉得如坠冰窟,武圣山有十圣法,其中龙夔山本脉功法夔龙变更是顶级水行功法,特别是在步留南以拟灵法铸就的夔牛神魂,更是能让夔龙变的威能上升不知多少个位阶。 这湖中的雷鸣并非幻听,而是葵水神雷的藏蕴,即便她是水灵体血脉,也无法承受这神雷一击。 “看来徐小姐已经明白了,这样很好,也省的步某多费力气。” 头顶着夔牛神魂的步留南淡淡道:“请吧,徐小姐。” 颓然将软剑收回腰间,徐卿月咬着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步留南走去,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王嫂儿的声音。 “守备大人行行好,让我进去,我儿子在里头,求求您,让我....呃!” 外围的人显然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但这种包围圈最重要的就是隐秘,却被一个婆娘的喊叫破坏,怒气冲冲的统领想也没想,便朝王春燕当胸一剑。 “噗!” 王春燕的声音消弭于无形,却逼疯了湖边的少年,面色苍白的男孩浑身颤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朝着林外奔去,口中还嘶吼道:“娘,别过来,快走,快走!” “聒噪!” 一位风部的王巡佥事听到男孩儿嘶哑如小兽般的吼声,扭头望去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疑惑道:“先天心脉有缺,气血衰败竟活到这么大还没死,难道有什么奇遇?” 说着他便挥手一招,灵力凝成的鬼爪一把将奔跑的男儿提起,任凭男孩如何挣扎,这灵力所化的鬼爪纹丝不动。 鬼爪越收越紧,男孩儿的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徐卿月终是看不下去了,扬手便是一道水灵剑意刺向那位佥事。 正专心操控鬼爪感知男孩体内情况的佥事哪能想到会有一道剑气糊脸,待到发现时,这水灵剑意已然近在眼前。 “小心!” 督天王巡同僚的提醒不可谓不及时,可还是晚了一步,那操纵鬼爪的佥事只能偏了偏头,却还是被这水灵剑意割开了脸颊。 伤口外翻血流如注,操控鬼爪的佥事半张脸顿时鲜红,三寸长的伤口里头几能看见颧骨,遭此无妄之灾的男子扭头忿声道:“徐卿月,你在发什么疯!?” 再一次将腰间软剑抽出的徐卿月持剑指着男子鼻尖,寒声道:“将那孩子放下!” 操纵鬼爪的佥事终于知道自己因何而伤,扭头看了眼鬼爪中面色苍白的男孩,又看了看执剑的徐卿月,怒极反笑:“呵呵呵呵呵,放下?好!我这就放下!” “叽!” 灵力悍然爆发,鬼爪收至极限,原本就虚弱的少年霎时被鬼爪捏爆内腑,脏器的碎片混合着血水自口窍喷出。 鬼爪松开,少年扭曲的尸体砸落在地,只有那双暴突而失去焦距的双眼依旧瞪得老大。 自小娇生惯养的徐卿月何曾见过这等残暴的场景,就连握着软剑的右手都在颤抖。 “呸!”将流进口中的血水混着浓痰吐出,那个被割破脸的王巡佥事伸手将脸上的肌肉收紧,并朝着徐卿月狞笑道:“命令我?除了一个剑尊嫡女的身份,你还有什么?中途逃婚,让整个玄月剑派成为元洲的笑柄,你以为等你回到元洲,还是那个受万千宠爱的小公主么?别做梦了!” 将脸上的血迹一把抹去,那名佥事冷笑道:“哪怕是为了给那位蒙羞的绝世天骄一个交代,剑阁对你的惩罚,也不会是祠堂罚跪,抄写族规这么简单!更遑论你那个一心想让唐罗护道玄月剑派的亲爹!” 督天王巡是圣地情报的中心,自然拥有一些其他人了解不到的隐秘,从某个角度上来讲,督天王巡的密探是最接近真实的一群人。 或许在外人眼里,徐杓如此急召是想找回自己的女儿,而王巡密探却是明白,徐杓是与龙西唐氏定下了两月之约。 可如今两月已过,徐卿月依旧不知所踪,玄月剑尊府成了赢城最大的笑话,徐杓也成了教女无方的代表,整个玄月剑派上下因为一人蒙羞。 而这远远不是全部,所有人都在等那位受辱的天骄发声。 万族第一神子,有史以来首位以世家出身拿下冠绝一世称号的绝代天骄,这样的人物若不是徐氏外戚,早就被圣地宗门抢破了头,如今却受此大辱,谁知道这位龙西天骄心中是怎么想的。 三百四十章:风云化雾 沉默是一种很暧昧的表达,因为这种表达有一万种解读的方式,并且都能合理。 但根据王巡收集到的情报,这位名叫唐罗的天骄,脾气很是不好,这是一个连圣地道子面子都不卖的人,更是在大庭广众下逼得邪王宫段龙树下跪。 这样一个人会忍下这口气吗?真是让人很怀疑。 擦去脸上的血迹,操纵鬼爪的佥事整了整衣领,朝浑身颤抖的徐卿月道:“最后叫你一声徐小姐,但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 伸手轻轻碰了碰脸上以灵力闭合的伤口,又有几滴血珠渗出。 “嘶~”王巡佥事将手放下,朝徐卿月邪笑道:“这伤,我先记下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倒要好好领教领教。” “何用以后,你手段如此残暴狠辣,连个艰难求活的少年都不放过,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 虽然身体还在颤抖,但徐卿月还是固执地扬起长剑,挥手欲斩,却被一道水雷震散了灵力。 “够了!”一直旁观的步留南终是看不下去,朝徐卿月开口道:“徐小姐,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徐卿月愤而回头,目光直视步留南寸步不让道:“你可看见这位王家佥事刚刚杀死了一位少年,督天王巡如此行事,与邪魔外道何异!?” “冲撞王巡办案本就是死罪,怪只怪他命不好,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步留南语气淡漠的就像刚刚只是不小心碾死路边一只蚂蚁:“眼下最重要的是护送小姐回元洲,之后王巡还有要事得办,即刻启程吧。” “我不会跟你们走,更不会和你们回元洲。” 再一次朝软剑中注满灵力,徐卿月目光如水,朝身前几个王巡战士冷冷道:“徐氏只有折断的长剑,没有弯曲的脊骨!” “愚蠢!” 步留南冷哼一声,下令道:“将徐小姐扣下!” 早已跃跃欲试的风部佥事们如狼似虎的扑了上去,特别是那被灵水剑意割破脸颊的王家佥事,更是以阴阳御术唤出鬼主半身,朝着徐卿月猛攻。 督天王巡的密探,全都是圣地出生,哪怕是不争气的庶出旁系,修行的也是世间顶级的功法,只要想学,更是有无数个前辈可以请教。 所以哪怕是王巡最弱小的密探,也超过世家弟子不知凡几,如果不是几名佥事是要活捉徐卿月,这位倾月公主早就不敌重伤了。 虽然诸天万道剑意是万界第一杀法,但跟使用者本身的剑道修为还是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如果是同境界的徐老赢,都不需要张开剑域,光是那无穷无尽的先天破体无形剑气都够这些佥事喝一壶的,但徐卿月就没这个本事了。 若不是觉醒了水灵体血脉大大增益了水行的剑意,这群佥事中任何一个都能将他击败。 毕竟督天王巡是圣地的一线武力部门,哪怕是想来捞资历的圣地公子,也得有着过硬的实力才行。 边打边退的徐卿月活动空间不断被限制,在这群王巡佥事的默契配合下,只剩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哪怕再铁骨铮铮,实力不行就是实力不行,所谓战斗,从来都不是拥有破釜沉舟的信念就能胜出的简单游戏。 眼看大局已定,步留南便收回了夔牛虚影,散去湖中神雷,只等徐卿月灵力一耗尽,就压她回城。 仅是捉拿一个娇生惯养的圣地小姐而已,这种简单的任务,他可不认为自己手底下这群百战精英会失败。 但意外,总是会在你最有把握的时候突然出现,就像谁都没有注意到,天上的云层为何会越来越低,然后突然将整片林子都给罩住,让人目不能视。 “风云化雾?”莫名惊异的步留南立刻唤出神魂,响鼻一大,这笼罩密林的浓雾如长鲸吸水般灌入夔牛口鼻,而稍能见物后,感受到胡中有巨物流窜。 葵水阴雷再起,锁定湖中巨物位置撞去,雷声轰隆,巨物浮起,哪是什么徐氏小姐,只是一条大鱼。 再看湖边,哪还有徐卿月的影子,步留南面色铁青,朝不知所措的几名佥事道:“走,回城!” 风云化雾阵法是云氏的迷传,自云氏陨落后,这迷传便到了项氏手中,如果这湖边莫名出现的风云化雾阵法不是项家某些人在使坏,那么事情可就严峻复杂了! 他得去找安元希问个清楚。 …… 碧水湖密道 徐卿月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将她从柴房中救出来的男子竟然又一次救了她,而更让她想不到的是,这位不肯透露性命的男子,竟然会风云化雾。 那么,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云氏灭族却逃出生天的大公子云冀咯? 徐卿月心中不由得这样猜想道,作为一个将朝昌当做梦想之地的大家闺秀,她对云氏那些传奇商人的过往可谓如数家珍。 如今看到了云氏的嫡传,还连续两次被救下性命,徐卿月的心中不由地升起异样情愫,就连行走的姿势都变得婉约起来。 可这娉婷袅娜的步伐,显然是走不快的,感到身后女子行进速度明显慢下来的男子回头提醒道:“得快些走,今晨朝昌警备厅的战士便全部在守备所待命,若是封城之后,你便肯定出不去了!” 自以为窥得对方身份的徐卿月对男子很是信任,柔声答道:“便依云世兄的。” 男子一愣,看了徐卿月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只是摇了摇头,闷声不肯地在前头领路。 谁能想到在这朝昌的地下,竟有这样一个四通八达的阵法通道,在不知拐了多少个弯后,男子带着徐卿月从暗道中出来,竟已到达朝昌城的最外围。 “行了,到这儿应该就安全了!” 那面如冠玉的男子先一步走出通道,确认安全后让徐卿月跟上,又从怀中掏出一袋金子塞到徐卿月手里,认真嘱咐道:“这些金币你收着,虽然不多但足够你日常的开销用度。离开朝昌以后,如非必要不要再与他人动手了,诸天万道剑意的特点太过明显,若是再被王巡的人盯上,我可没法救你了昂。” 三百四十一章:誓言 上次分别那样无礼,对方却能不计前嫌的再次相救,徐卿月直羞得面红耳赤,躬身朝男子行了一个古礼,娇声道:“多谢云世兄。” 上古黑暗时期,各洲人族言语不通,所以圣人立下礼约,以行礼表明身份来意,意为人族守望相助,可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件事呢,如今人族遍布各洲,可每年死在同族手上的人命,却比黑暗时期更甚。 人族制霸,武道大昌,真的是件好事么。 男子灿若星辰的双眸里透露出沧桑与悲悯,无意识地朝徐卿月回了个古礼转身欲走,没有一丝留恋。 紧咬着下唇的徐卿月看见男人的古礼,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出声挽留道:“云世兄。” 男子身形一顿,徐卿月接着道:“如今的朝昌,已经不是云家的朝昌,项家若是知道你的存在,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不如...” 处于女子的矜持,徐卿月没有说出话的后半段,但以男子的聪慧,又哪能听不出话中深意呢。 “云氏虽然没落,但守护朝昌的誓言不会改变。”男子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徐世妹还是尽快动身吧。” 言罢,男人便离开了,只留下眼色迷离的徐卿月。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一个人的品格风骨,从来都不是在顺风顺水时能够看透的,乘着东风之势,就连蠢猪也能翔空,那它也不是鸟呵。 只有身处逆境弱势的时候,才能看见一个人的操守与风骨。 人族圣贤之后,岂能苟且! 徐卿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志向,朝远去的男人躬身一礼后,转身离去。 挥别徐家小姐的男人自然是要回朝昌的,而在走出不多远后,便发现一个猥琐藏在岩石后头的胖子,探头探脑的,不知在找些什么。 悄悄上前,轻轻一拍对方的肩膀,将他吓了一大跳,胖子换乱地抽出短刀转身想要乱舞,发现是男人后,吓得瘫软在岩石根上。 看着来人胆小的模样,男人笑骂道:“胖子,不呆在云来客栈做菜,跑到这儿来作甚!” “还不是担心天哥儿你嘛。”胖子小鼻子小眼睛,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颤声道:“听说警备所的人把整个碧水湖都围了,说要抓什么人,我就赶紧来了,想给你报信!” “报信你跑城外来了?”被称作天哥儿的男子露出看破一切的笑意,指了指胖子腰间那凸起的金银细软形状,笑骂道:“我看你是怕被牵连,想跑吧!” “瞧天哥儿说的!” 一听这话,胖子当时就不乐意了,轰地一下站起身来,全身的肥肉都在正义凛然地震颤:“小刀这条命是天哥儿救得,您就是小刀的亲大哥,哪会在乎什么牵连!” 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但天哥儿只是笑而不语。 知道糊弄无用,胖子挠挠头,讨好道:“只是天哥儿您也知道,小刀胆子小,要是您那么大本事都折在碧水湖了,小刀就算将这两百来斤压上去也没用呀,还不如保存有用之身,逢年过节还能给天哥儿上上香,您说是吧。” “行了行了。”天哥儿扶着额,无语道:“我这儿啥事儿没有,你赶紧回客栈吧,要让掌柜的发现主厨不见了,还不得急死。” “让那老东西急死算球!”一提那抠门的掌柜胖子就来火,咒骂一声后如变脸般朝男人讨好道:“来都来了,就让小刀送天哥儿回城,也回忆回忆当年青天帮的风采。” “真拿你没办法。” 被称作天哥儿的男人摇摇头,无奈地笑道。 碧水湖的暗道,一直通到朝昌城最外的那片荒原中,这儿曾是猎户们的天堂,对朝昌所有的猎人开放,但在项氏入主朝昌之后,所有的猎户都被项氏收拢成队,并严格规定了打猎的时间,此时正值鬼月,也是秋收伊始,再过两月才是秋猎季,所以此时的荒原人迹罕至。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一个人影,直到路过一座茅屋,看到了那团浓郁的煞气和周围猛兽的骸骨。 胆小的胖子一下缩到天哥儿的身后,颤声问道:“天..天哥儿,那是什么,不会是什么山精鬼怪吧?” 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开,酆都现,传说这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也是阴气最重的时阵。 在这一天里,鬼怪无惧阳气可以横行人间,所以民间所谓撞鬼之说大多都在七月上下,孩童更是被严令禁止靠近井口河边,以免被水鬼拖了去。 想起这些传说,胖子直被吓得魂不附体,看得天哥儿好气又好笑:“你不是童子身么,还怕山精鬼怪?” “已经不是了才怕啊。”胖子在心中暗暗惨叫一声,拉了拉天儿哥的衣袖道:“天哥儿,我们快走吧!” “慌什么。”天哥儿不动声色地将衣袖从胖子手中抽出,淡淡道:“这样浓郁的煞气怎会莫名聚在荒原中,还是得看个究竟才好!” 言罢,天哥儿长袖一甩,一股纯白云气自袖中喷出,卷起万道罡风将这浓郁血煞吹散一些,露出了里头某个浑身开裂,不知生死的男人。 看清血煞的里头是个人后,胖子也不怕了,而是开口道:“这流浪汉撞邪了吧,引这么多血煞上身,浑身都裂开了,肯定死球了!” “他还没死,我们得救他。”天哥儿朝胖子沉声道:“赶紧去浮云寺请衍善大师过来!” 一听衍善的名字,胖子就忍不住眉头紧皱,抱怨道:“这朝昌无数医林圣手,天哥儿干嘛非得让我去找那淫僧啊?” “少废话,赶紧去!” 天哥朝胖子发完令,便祭起云流护体,想要靠近那片再次变得浓郁的血煞区域,却被胖子尖叫着喊住:“天哥儿,你要干嘛!” 早就习惯了胖子一惊一乍的天哥头也没回:“我得进去看看他的伤势,正常人在这种浓度的血煞中,活不过一个时辰!” “那你还去!?”胖子才不考虑那支离破碎的男人死活呢,他只知道哪怕是强大的天哥,进到这片血煞中也会有危险! 三百四十二章:仙云飍魄 “天哥儿你不能去!”胖子几步拦在男人身前,急声劝道:“这血煞连罡风都吹不散,你若靠近了可没什么好果子吃,况且你怎知这家伙是什么人,兴许是个江洋大盗,拦路强人呢,你就当没见过不行么?” 天哥深深看了拦路胖子一眼,淡淡道:“胖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我记得!”胖子点点头,三个下巴都在颤:“但这不一样,我是被恶徒追杀,若不是天哥带着兄弟们援手,此刻就没有小刀了,这个恩情,小刀记一辈子,所以更不能让天哥儿犯险!” “好兄弟。”天哥笑着拍拍胖子宽厚的肩膀:“可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他,又有什么分别呢。我不知道你们的来历姓名,我只知道你们命在旦夕,其实当时面对那群追杀你的凶徒,我也可以找到这样那样的借口,诸如你可能是偷了他们的东西,或是犯了什么祸事罪有应得,但这不都是借口么。小刀,我知道你有难言的过去,让你不愿相信任何人,可我想告诉你,就算防备人心,也不要给一个陌生人定罪,因为你不了解他的过去,更无法断言他的未来。” 言罢,被云气包裹的男人一下窜入血煞环绕的区域中,朝着支离破碎的男子靠近。 如果世间真有掌管因果的神,唐罗觉得,这个老哥应该是在针对他。 也许王禅真是位面之子,不然怎么会从他搞死对方起,倒霉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王无敌圣临逼得他不得不使出星灭这种同归于尽的招式。 本以为能借星道逃出生天,谁曾想归墟之力爆发竟破开星道,让他不得不从高空用脸着陆,将星核好不容易缝合聚拢的身体又摔个稀巴烂。 更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强烈的震荡引导着体内的血气不知怎么激活了修罗神心,被榨干的修罗神心在血气灵力的刺激下突然复苏,拼命吸收天地间的煞气的同时,还不忘破坏唐罗体内的脏腑血肉。 更要命的是,得到血煞滋养的修罗神心开始腐蚀唐罗的灵力,而神魂萎靡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星核控制的灵力被血煞一点一点儿的腐蚀。 而每吞噬一丝灵力,这修罗神心的力量便壮大一分,周围的血煞便更浓郁一分。 修罗神心与星核就像是在比赛,一个破坏身体,一个修补身体,一开始两者的速度还能持平,但随着煞气的越聚越多,星核的速度也就渐渐赶不上修罗神心的速度了。 从昨夜坠落至今不过短短六七个时辰,血煞的力量便已笼罩小半座茅屋的范围,原本在他坠落时身后有堵土墙,此刻都被血煞化作酸烟。 本以为能够王者归来,想不到只是换种更痛苦的死法,还不如神魂寂灭呢。 因为意识无比清楚,便代表一点儿疼痛都不会错过。 不论是肉身支离破碎的痛楚,还是血煞侵蚀内腑的灼烧,甚至神魂枯萎的颓靡,都在唐罗清醒的意识中无限放大。 这样的痛苦还真不如死了算了,唐罗无数次这么想,但求生的意志却一次次逼着他振作再想办法。 ...向识海下令操纵星核,无用! ...压榨神舍调动神魂,无用! ...夺回身体控制权,无用! ...尝试控制修罗心,无用! ...孤注一掷将意识融入星核星子,还是无用! 他已经将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可经脉尽断,支离破碎的他根本无法操控身体的任何一部分。 这种无力的感觉,甚至要比初生的头几天还要无助。 既然无法可想,那便坦然地面对死亡吧。 随着灵力不断被血煞侵蚀,唐罗的意识开始模糊,就连那双能看见灵力流动的眼睛,都失去了神威光华,开始变得黯淡。 天地重回黑暗混沌,忘了已经有多少年不曾睡眠,如今,应该可以好好的休息了吧。 放弃挣扎的唐罗幽叹一声,从不相信奇迹的他明白,此刻应是他生命的尽头了。 直到一团云雾包裹的人形,闯入了血煞的浓雾里头。 天哥来到唐罗身边,才发现此人的伤势,要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这样的伤势,真的有人能够活下来吗? 可明明他的心脏还在跳动啊!? 感受到唐罗还有活人气息的天哥不顾血煞浓郁,躬身下去,却心生警兆侧身一避。 原来是唐罗体内的修罗神心感受到活物气息,喷吐出血煞御敌,并将已经支离破碎的身体再次灼出一个大洞。 而避开血煞糊脸的天哥也知道,为何这具身体会吸引那么浓郁的血煞了。 原来这个武者体内竟有一颗血煞凝成的魔心正在噗噗跳动,或许这名武者在全盛时能用秘法压制,可现在却只能任凭这可魔心勾动血煞在体内肆虐。 要不了多久这人便会被血煞融成一滩酸水,心知没有功夫耽误的天哥顾不得其他,以体内最精纯的那道运气化作白手,想要从唐罗身体从取出那枚修罗神心。 但神心的煞气,又岂是一般灵力能够抵御的,纤云白手刚一触到神心,便被蚀成飞灰,而天哥一看这个场景,便知道,仅凭灵力,是无法将这神心取出了。 感受到周身煞气越来越浓郁,而云流护体的力量也越来越弱,天哥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一物戴在手上。 仙云飍(xiu)魄,曾经云氏的九神兵之一,内有云鹰之王的魂魄,乃是昔年云祖纵横天下时的招牌神兵,更是云氏嫡脉代代相传的本命宝器。 有了神器庇护,天哥终是顺利将手探入唐罗体内,取出了那颗煞气冲霄的魔心。 但取出魔心后的天哥又犯难了,这一看就来历不凡的魔心,总不能丢了吧,思来想去,只得横了地上支离破碎的武者一眼:“你可得快点儿醒啊!” 说着,仙云飍魄的五指化作无数道云线,就像织线团那样,将跳动的阿修罗神心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就像是一个云茧。 而被切断与神心的浓郁血煞则是缓缓散去,沉入地底不可知的深处。 做完这一切的天哥儿灵力也见了底,一屁股瘫坐在唐罗身边,端着那个仙云飍魄的线团,满脸的惆怅。 三百四十三章:色即是空(求点儿月票~) 朝昌城外浮云寺,曾经是座香火鼎盛的庙宇,可现在,却成了一座破落不堪的荒院,究其根源,便是因为十年前那幢淫邪。 浮云寺边有座小村,名叫伽蓝,民风淳朴,在朝昌的庇护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八年前的一天,村里一个少女未婚先孕,这对传统守旧的伽蓝村来说,就是天大的丑闻。 村长与村中长老们一合计,便要将这不知羞耻的少女溺死,还想逼问出,奸夫乃是何人。 少女起初支支吾吾不肯作答,但还是经受不住拷打,供出了奸夫名讳。 “是浮云寺的游僧,衍善!” 得知奸夫下落的乡民们带着扁担锄头冲上了浮云寺,见到了那位名叫衍善的和尚。 从看见对方第一眼,村中长老们便信了八成! 因为这个和尚,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如琉璃般晶莹剔透的肌肤,一双如日月星辰般明亮的双眸,端正的五官加上那抹大爱无疆的微笑,寻常少女只要看上一眼便拔不出来了,这样的和尚,能是个正经和尚么! “将这淫僧带走,与那不要廉耻的女人一同溺死!” 面对群情激奋的乡民,浮云山的主持连忙派僧兵来拦,想要了解乡民暴怒的原因。 而得知衍善坏了伽蓝村少女的贞洁后,更是拍着胸脯作保道:“老衲以浮云寺的声誉担保,衍善大师绝不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小雅姑娘虽然时常来浮云寺,但都是在大殿中寻签拜佛,与衍善大师更是见都没见过,绝无可能有这苟且之事!何况衍善大师品性高洁佛法精深,又怎会与一个乡村少女苟合,此事定是误会了!” 质朴的村民一听主持将这事推得干干净净,更是怒不可遏:“主持的意思,是小雅随意攀咬这个花和尚咯!?将人带上来!” 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小雅被村民带上了浮云寺,要求指认谁是淫僧,茫茫僧众里,小雅一下就指向了衍善。 这一下,伽蓝村的村民们炸了,纷纷要求浮云寺交出淫僧。 而主持一看这群情激奋的模样,又是开口解释道:“小雅姑娘时常来浮云寺参拜,对寺中法师都有认识,而衍善大师初来浮云寺不久,还是个生面孔,小雅姑娘想要认出又有何难,仅凭这个就断定衍善大师乃是坏了小雅姑娘贞洁的凶手,诸位不觉太过武断么!?” “和尚嘴里没句实话,偌大的浮云寺,小雅不过来了几次,此刻山门前和尚足有数百,难道她一个小姑娘家能够全都认识不成,这都不算证据,要什么才算!?” 眼看暴怒的乡民就要与浮云寺的僧兵发生一场激烈的冲突,一直冷眼旁观的衍善突然幽幽开口道:“请诸位住手。” 神色自若的衍善走入紧张对峙的两伙人中间,轻轻扶起小雅安慰道:“没事了,别害怕!” 说完,他转身面相村民,承认了所有的罪过,而就在那一晚,浮云寺的声誉,彻底毁了,老主持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后昏迷不醒。 而群情激奋的乡民们则是抄起扁担锄头,没头没脑的砸向衍善,那一晚,伽蓝村民打断了三百多根木棍。 小雅姑娘也从不知廉耻的贱人,变成了被淫僧勾引的可怜人,得以躲过被溺死的命运。 浮云寺也是从那一天起,从香火鼎盛的庙宇,变成了鲜有人问津的孤院,那些没了供奉短了生计的僧兵与挂单和尚们只能离开朝昌,或是开始苦行,或是另觅他处,因为禅宗在朝昌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无法挽回颓势的老主持在弥留之际找到衍善,问他当时为什么要承认这件事,衍善只是笑笑。 那一笑,是色即是空的大爱,更是对佛法身体力行的诠释。 老主持仿佛明白了什么,在咽气之前,将浮云寺主持的位置,交给了衍善。 “请大师寻觅一个能传正法,光大浮云寺的主持,若是寻不见,便让浮云散了吧。” 自此,淫僧衍善成了浮云寺的主持,而朝昌的人只要一提起这座城外的庙,便会啐出一口浓痰,仿佛不骂几句淫僧,都不算是正义之士。 而与一个朝昌人拉近距离最好的方法,便是起个这样的话腔“您知道浮云寺的那个淫僧吗?” 若你碰上的是个朝昌本地人,接下来,你只需要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然后时不时发出“哦?”“啊?”“这样啊?”“真是个混蛋!”这类的与其助词,便能进行一场长达半个时辰的聊天。 作为一个自小在朝昌长大的孩子,耳濡目染之下,胖子自然是对这个淫僧没有任何好感,可谁让这是天哥儿的命令呢。 他倒是听过传闻,说这个名叫衍善的淫僧会几手医术,还曾救过几个采药不慎跌入山涧中的农人,但在胖子看来,这都是他收买人心赎罪的手段。 兴许那些个跌入山涧的采药人,就是衍善推下去的也说不定,不然怎么解释他正巧出现在那里? 对于这种仗着模样俊俏就欺骗无知少女的淫僧,胖子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 凭什么心地善良、勤劳肯干、厨艺优秀的他只是因为穷就讨不到媳妇儿,而对方只是有个好相貌,哪怕被打成淫僧,还是有无数的女宾要去浮云寺上香? 那些女人哪是去拜佛的,分明就是去会野和尚的! 啪嗒啪嗒奔跑在浮云寺山道上的胖子满身是汗,扭曲的五官也不知道是因为累的,还是因为嫉妒。 只是将天哥的话当成命令的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浮云寺的山门前,声嘶力竭的大喊道:“衍善大师,救命啊!!!” 虽是一间鲜有人问津的庙宇,但浮云寺的山门却是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一片落叶也看不见。 紧闭的山门打开,肌肤剔透如琉璃,容貌俊美如天人的衍善推门而出,朝着气喘吁吁的胖子递上一杯水,眯眼笑道:“来,喝口水。顺顺气,慢慢说,是谁需要救命?” 三百四十四章:获救 朝昌城外 衍善从远处走来,每踏出一步,身形就在数丈之外显现,看着缓慢的脚步,实则快得惊人,不多时便赶到了荒原的茅屋外,看见了一脸惆怅的天哥。 看到衍善到来,天哥连忙将纤云飍魄的云团收起,站起身形朝对方恭敬地行礼道:“衍善大师!” 朝天哥微微颔首后,衍善将目光投向肉身支离破碎的唐罗,只是这一眼,便引起漏尽通的巨大震动。 他看见蕴藏王境武道真意的符印,他看见尸山血海的战场,他看见整个天下陷入动乱,纵横的灵技让日月无光,百姓流离失所,圣地相互倾轧。 天柱崩毁,龙州陆沉,数以百亿计的生灵,死无葬身之地。 这便是漏尽通窥得天机的一面,而这风暴的中心,便是眼前这名支离破碎的年轻武者。 “大师,您怎么了?” 天哥不解的看着怔住的衍善,开口问道。 “无事。” 将心中的惊骇压下,衍善靠近蹲下,以天眼通观察唐罗的伤势,不禁失色。 天眼通的极限,是能了知十方诸化佛所现之法为何因缘,而衍善的天眼通修为虽然没有如此高妙,却有见微知著,观叶之秋只能。 仅是一眼,他除了看出唐罗伤势的由来,更是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神魂寂灭,归墟之力爆发的时候,唐罗最先破坏了体内不灭战体灵阵。 可完成上五品神阵修行,甚至开启神藏的他,除非毁了虚空双轮、虚空之胃、阴阳碾等所有神通,才有可能抹去一切不灭战体的痕迹,原本想着如果神魂俱灭,这些神通自然也会随着性命一同消散,但如今没有死成,却让衍善看出了根脚。 如此年轻的四品不灭战体修行者,必是韩氏的嫡传无疑! 难怪能看见无尽尸山血海,难怪能得窥整个西贺动荡,缘来,如此。 “大师,他还有救么?” 天哥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衍善,只是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这位智慧惊人的佛子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能救与不能救,此刻已非伤势的问题了,而是这个年轻人身上,带着足以动荡西贺的因果! 漏尽通的天机越发的强烈,但衍善的心中却满是迷茫。 未来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所以即便是号称最高境界的漏尽通,能看到的未来也仅仅只是一面。 而每一个当下,都会影响未来的面,正是因为发现未来无时无刻不在改变,衍善才会对轮回注定的因果之说产生怀疑。 所以,即便有了漏尽通的天机,他也不晓得,究竟是救下眼前这人会让整个西贺陷入无边的动荡,还是放任他死去才让西贺动荡。 眼下的他好像站在了一条岔路之前,其中一条通往动荡的西贺,可令人悲伤的事,他根本不知道,这一条是哪一条。 所以能够看见天机,也并不意味着能够逆天改命,很多时候,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但即便衍善再纠结,这恼人的选择也不会因为他的痛苦而停下来。 再不施以援手,眼前这肉身破碎的年轻人就死定了,这便是将选择道路的权利,交给了上苍。 唐罗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迷茫纠结痛苦的衍善,终是做出了决定! “不入世如何渡人,不救人如何救世?” 一道慈航宝光自衍善后背升起,如水般均匀地洒在唐罗支离破碎的功体上,那些裂开的肉块被包含生命与慈悲的神光一照,纷纷聚合并拢。 但唐罗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即便是慈航这样的至圣宝光,依旧无法做到立竿见影的功效,因为将肉身撕扯成这样的力量,是来自寂灭的归墟啊。 神光整整照耀了小半刻钟才停下来,衍善朝着天哥儿道:“小僧已将伤者的肉身稳固,先将他带回浮云寺吧。” “就依大师说的办。” 天哥儿点点头,以云气托起唐罗的肉身,跟着衍善回到了浮云寺,并将唐罗安置在一个偏僻清静的厢房中。 毕竟曾经是香火鼎盛的恢弘庙宇,虽然此刻已经无人问津,但这寺院的规模还是极大,便是安置上千人也不成问题。 再一次施术后,衍善走出厢房,看到了不耐烦的胖子和一脸担忧的天哥。 “大师,他怎么样了?” 衍善朝胖子看了一眼,天哥立刻心领神会,轻咳一声道:“胖子,你在这儿守着,如果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前厅通报。辛苦了一天,我给你和大师做点儿斋饭!” 一听到斋饭,胖子的小眼突然瞪得溜圆,口水吞得稀里哗啦道:“真的嘛天哥?” “那还有假,好好在这守着。” 朝胖子嘱咐一句后,天哥便与衍善离开了偏僻的厢房。 等到离开厢房老远后,云哥在某座偏殿前头停下,朝衍善问道:“大师,您是有话要对我说?” “不错。”衍善点点头道:“此人身上,有一道四灵神符,乃是王境所下,此符吞吐星辰灵力,并在冥冥中与另一道神符呼应,而那道神符,正在向朝昌靠近!” “王境神符?” 那颗跳动的魔心已经说明了此子来头无比惊人,但不论天哥再怎么猜测,也从未想过,一个这样年轻的武者,竟会惹上王境那样的存在。 这边衍善与天哥讨论的正激烈,却没有想到,唐罗此刻已经苏醒,并将它们的对话全都听在耳中。 或许在他们眼里,伤势这样重的唐罗早该失去意识才对,可不管是天哥的援手还是衍善的搭救,他都清清楚楚地记着。 原本以为这是逃出生天了,却没想到自己身体里的四灵神符非但没有被归墟之力撕毁,更是成了暴露自己的关键。 这样看的话,非但自己死定了,还会拖累这个庙中的两个救命恩人。 这样的结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可虽然接受了两次慈航宝光的治疗,但他的肉身还是千疮百孔,虽然从外头看只是浑身爬满裂痕,但里头的经络全是寸寸断裂,他现在就连动动手指头都做不到。 三百四十五章:衍空四戒 更何况他本身的灵力已经全都被血煞腐蚀一空,神魂也持续萎靡在神舍内,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解决体内的神符。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丹田中环绕星核的二十七颗星子突然转动起来,丝丝袅袅地吞吐着灵力。 这感觉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每日星辰阁运转,凡级星子输送灵力的感觉。 而空空如也的星核有了81点灵力后,也算是恢复了运转,准备着手修补身体。 毕竟对星核来说,修补身体是第一要务,所以一有灵力补充,便又开始了束灵成线那套,可重新夺回灵力控制权的唐罗,却制止了星核这样做。 区区81点灵力,想要修补他此时的身体,就跟那水杯灭森林大火差不多。 他得保存灵力做更重要的事,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修补身体的序列,倒可以再往后排排! 正当他准备利用81点灵力作为基础,开始尝试行功修炼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惊得他差点走火入魔。 原来是被徐老赢斩坏了金刚舍利的衍空这些日子都在浮云寺修养,此时终于完成舍利重铸,打算向衍善辞行。 “抱歉打扰云施主与师兄叙话,小僧是来辞行的!” 云哥儿一听这话,连忙离开偏殿,将这空间留给这对师兄弟。 等到云哥儿走后,衍空双手合十,朝衍善行一佛礼:“师兄,师弟该走了!” 若说整个禅宗衍空最敬爱的,便是眼前的师兄衍善,世人皆道他是千年一遇的佛门圣子,仅是凭着自我摸索便找到了无苦寂灭心经的观想之法,重续传承。 可衍空心里清楚,他的资质比起师兄衍善来,只是小巫见大巫,而世人蒙昧,只能看到表面光鲜。 若非衍善想证佛陀果位,八年之前便可观想般若菩提萨埵,可就跟所有禅宗的顶级天才一样,世人趋之若鹜的菩萨果位被衍善弃如敝履,在通读禅宗八万四千卷经藏没有发现成佛之法的不世佛子,走上了云游的路。 就跟元洲剑修曾经调侃的一样,禅宗之所以这么多年不上不下,就是因为真佛在流浪,而菩萨坐庙堂。 这不是称赞,因为号称四方佛主的强者,证得也不过是菩萨果位而已。 禅宗凤毛麟角的绝世天才,全都在追逐那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佛陀果位,而衍空对衍善有无比的信心。 他坚信,自己的师兄能够得证那个佛陀果位,并将无相禅寺带到圣地之巅,而他,则是师兄最忠诚的护道者! 在来到浮云寺修养的这半年多,感受到衍善那深不见底的六神通修为,他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即便是佛国已将他封作佛子,即便他是凶境而衍善只是蜕凡,他对这位师兄的崇敬都没有改变,一如当初衍善为他讲解无苦寂灭心经时的模样。 衍空的敬意,自是被衍善看在眼里,可作为衍空的师兄,他又何尝不明白。 自己这个师弟资质高绝,但生性固执,认定的事极难被改变。 从修行的角度说,这执着未尝不是件好事,可从禅修的角度将,这或许也是衍空登临彼岸最大的障碍。 不忍衍空为业障所苦,于是,衍善双手合十问道:“师弟要去何处?” “回禀师兄,师弟去龙西收徒。” “佛种被除,师弟与唐施主缘分已尽,何苦强求?” “回禀师兄,师弟以为,世间因缘并非天定。” 朝着最敬爱的师兄行了佛礼,衍空将他近半年的感悟说出:“因缘和合说来玄妙,不过争取二字。想得而不可得,并非缘法不足,而是努力不够!” “唐星与佛有缘,生具慧根,即便没有师弟,他也会不自觉地向佛靠拢,与其放任他在红尘里蹉跎半生,不如引渡入门,也可早窥彼岸。” 还不知唐星已被元洲徐氏纳入亲族的衍空还是不肯放弃首徒的执念,而漏尽通造诣深厚的衍善却能知道,衍空此去将会勾起多大的因果。 可这世间缘法便是这般奇妙,所有规劝都是因为规矩者见到了他人未曾见到的东西,可无奈之处在于,即便你看到了,你也劝不住。 非但劝不住,你越劝,他反而走得越快,于是小危变大险,大险酿巨祸,此中酸楚又能与何人道。 罢了罢了,合十一礼便当惜别,衍善不发一语。 而衍空却没有这般洒脱,修行无岁月,人间已千年,很多时候一声再见便不知何日再见,一想到今后很久都听不到衍善教诲,衍空不禁悲道:“师兄,师弟要走了,此行不论成功与否,都得回中州建立山门,传无苦寂灭心经真法,此间一别,他日不知何时再见,师兄可有什么话要对师弟讲么?” 沉默一会儿,衍善抬头,朝衍空道:“福不可受尽;话不可说尽;势不可使尽;规矩不可行尽!凡是太尽,缘分势必早尽。师弟,你记下了么?” 没有灵力灌顶的噱头,没有佛光普度的威势,只是简简单单的四句话,却蕴含佛道至理,让衍空振聋发聩,久久不能自已。 就连早已不得寸进的佛法修为都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一些曾经不明白的道理,更是突然间开朗。 再朝衍善行一五体投地的大礼,衍空转身离去。 …… 北邙、凌霄宗 在玄机宗清微道长说项下,凌霄宗自然大气地将玄冥柩借了出来。 拥有万载玄冥之气的灵柩可以冻结一切,即便是阴阳相济的灵种被这神物一罩,也被冻结。 看着云孙的肉身装入玄冥柩后停止崩塌,王弗灵终是露出一丝笑意。 朝着抬棺而来的阳亢宗道谢,心情大好的王无敌更是在凌霄宗讲道三日。 纵横无敌的王弗灵讲道,吸引了凌霄宗所有闭关的长老以及客卿,更是惊动了玄机宗很多闭关的宗师。 若不是王弗灵的星辰法相在三日后散去,凌霄峰几乎要被北邙的强者挤爆。 毕竟对他们来说,能看见王无敌这样的人物演法,多多少少会对自身的武道产生裨益。 三百四十六章:求死 小小一个凌霄峰上挤满了北邙的名宿,强者的气息将天机搅成一团浆糊,莫说只是一道星辰法相,便是王弗灵本尊在此,他也无法感知到,有一位绝世强者,悄悄落进了天池热海边中。 姬氏圣王强者——姬燮(xie4),觉醒地级三品霸下血脉,并将不灭战体修行至二品程度,开启心火、脾土、肺金、肾水四处神藏,并将兵锋战法的观想参悟极境,身负数十种增益秘术,战力绝巅。 而除了这位姬氏圣主外,还有几位凌霄宗的长老,正围在天池热海的泉眼中,仔细观察着玄冥柩里头那具支离破碎的肉身,并以一种热切的眼神,望着正在施术的姬燮。 这么做当然不是为了治愈王禅,而是有了另外重要的发现。 王禅的肉身与神魂,竟有分离之势,更让人觉得奇妙的是,根据徐老赢的说法,王禅是以拟灵法铸魂,铸就一座魂殿。 以神舍为屋脊,按照王禅构想,若是将来登临彼岸,这魂殿可建魂宫九座,供养生魂九缕。 可眼下,开启观照神瞳的姬燮非但没有找到那个魂宫,反倒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 “王禅神舍中的魂魄,竟已存在百年?” …… 朝昌城外,浮云寺 在衍空离开不久后,天哥儿也带胖子下了山,至于承诺过的斋饭,自然用食材不足推脱掉了。 偌大的浮云寺中,只剩下衍善与唐罗两人。 而衍善除了每日的五堂功课外,还多了一项照顾病人的职责。 每日被慈航宝光至少照样两次的唐罗伤势好得很快,但他的心中却越发焦急了。 或许在衍善眼中,唐罗是失去所有意识的活死人,但唐罗的意识却是无比清醒,所以心中越发的急切了。 他不知道星道将他传送了多远,也不清楚眼下他在何处,更不晓得循着神符的追兵多久会赶到。 但他明白,一旦追兵找到他,便是滔天的劫难! 发现勾陈就是唐罗,第一个完蛋的就是龙西,元洲外戚的身份根本保不住他,因为徐氏的剑修已经不止一次扬言,要将勾陈碎尸万段。 而以唐志的狠辣果决,一旦发现苗头不对,他已经会尽全力的暴露不灭战体,将这场原本只针对龙西的战争,变成韩氏复辟的号角。 到时候,整个天下将会乱成一锅粥,而经过千年休养生息的韩氏会有什么手段,谁都料想不到。 如果他只是孑然一身的话,那么两眼一闭,哪管它洪水滔天。 可他还有父母双亲,还有蠢弟弟和可爱的暖暖妹妹! 因为他的愚蠢,将这些亲人统统葬送,这种事他绝不能允许。 更别提,还有这两个救他的好心人了,唐罗的意识虽然清醒,但也只有内视清楚,外视的感官早已模糊。 但他清楚看到那片云雾将修罗神心从体内取出,而要封印这样一颗跳动的魔心将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还有这个被衍空称作师兄的男子,如果说跟衍空和非天教的接触让唐罗觉得此间的佛门根本就是污秽的话,那么衍善的存在便让他明白,只要还有这样真正心存慈悲正念的禅宗修行者存在,佛门就败不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好人,他能无数次感受到衍善在救治他时的惶恐。 那种恐怖就像是背负着最重要的东西走在一条陡峭的山壁上,婉言曲折的山路只能供一人通行,而两边皆是悬崖峭壁,而这负重行走的人,还被蒙上了眼睛。 面对这样大的恐惧,衍善竟还能每天来治愈自己,究竟是哪来这么大的慈悲啊? 这样一个好人,可不能被我拖累了! 在浮云寺的第三天,唐罗终是攒够了灵力,施展了仙风云体术! 他裹满纱布的身体依旧僵硬,但并不妨碍他从后背的毛孔中将灵气稳定输出,就像是被人临空架起,唐罗从床板上浮了起来,并顺着大开的窗门飘飞出去。 在他离开房间的第一时间,正在早课诵经的衍善幽幽地叹了口气:“施主,这又是何苦啊...” 此时的天哥儿,正带着经脉断续的药草上了山,正看到站在山门前的衍善。 “大师,您这是在看什么?” 天哥顺着衍善的目光投向天外,一无所获之后回首问道。 “云居士,若是有人临死都不愿牵连无辜,会掀起灭世之灾么?” 衍善没有低头,依旧眼色迷离望着天外浮云,就连问话的声音都含着一股幽意。 但天哥显然没听懂衍善在说什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应该不会吧?” “对了大师,那人的伤势怎么样了?” 答完问题,天哥又提起了唐罗,而这问话终是让衍善改变了姿势,他低头朝天哥儿道:“那位居士,刚刚离开了。” “离..离开?”天哥一愣:“大师别开玩笑了,他浑身经脉尽断,筋腱更是被撕扯成线,就连骨头都没有一处完整的,气海更是碎成筛子般无有一丝灵力遗留,神魂神舍更是枯竭了一般,这样的情况莫说是行走,便是蠕动都无处借力,他该如何离去?” 确定唐罗无法自行离开的天哥又有了新的猜测:“难道...是手持另一张神符的追兵找过来了?” 衍善轻轻摇头否决了天哥的所有猜测,感叹道:“若非亲眼所见,小僧也不相信,天下竟有意志这般坚韧的武者,更不相信,天下竟有如此高绝的灵力控制,吾辈实难及也!” 出家人不打诳语,很多时候衍善宁愿沉默也不愿对一件事下定论,但以他的来历,不论是在见识和武道造诣上,都要超出一般武者不知多少,连他都能赞不绝口的年轻武者,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天哥对唐罗越发好奇了,便问道:“大师,他去哪儿了?” “云居士请随小僧来。” 衍善一步踏出,以神足通虚空拾级而上,而天哥儿则是袖袍一甩,云气化作云莲,跃身而上,追着衍善而去,并以薄雾掩盖两人身形。 三百四十七章:恩情 虽然仙风云体术很精妙,但唐罗也走不了多远,毕竟他的灵力总量摆在那儿,但经过他的计算,应该足够可以飞回到他从星道坠落的地点。 没有错,他是去找死的。 顺利来到记忆中坠落的位置,唐罗重新躺到了那个已经被腐蚀的只剩墙根的地方。 原本他是想在空中散去仙风云体术然后坠下去的,但考虑到如今的身体强度,他还是很知趣的飘落下去,以脸面触地扑倒。 而之所以回到此处并以这样的姿势着陆,是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他的经络全部断裂无法施展什么灵技,但他还有神通啊,呵气成箭除了凝气成剑外,还被他开发出了另外一种用途。 在这片荒原的地底,沉入了大片的血煞,虽然世间煞气最终都会沉入地底,但短短三天的时间,应该没法沉入太深,应该能够吸出来! 倒运的神通让唐罗的口窍如同长鲸吸水一般,无数的泥土沙石被他吸入腹腔,灌入虚空之胃中。 这强大的吸力也勾起了陷入地底的血煞,本就是因为神心汇聚的煞气对唐罗的身体有一种天然的熟悉感。 这些煞气在吸力下从地底升起,与天地元气接触的刹那,浓郁的血煞再次出现贪婪地腐蚀红雾中的一切。 首当其冲的便是唐罗的面孔,原本已经渐愈的年轻脸蛋一接触血煞便被化作酸雾,没了灵力做基础的肉身面对血煞,便是这样孱弱。 仅是红雾扑面,就将唐罗的整张脸腐蚀的只剩面骨,只有两颗眼珠子不知是因为神通还是血脉的关系,竟然完好无损,丝毫不被血煞所伤。 吞噬完面部血肉的煞气更加浓郁,顺着唐罗的脖颈便从下方行进,大口大口地吞噬血肉,而浑身的纱布,更是早早的化作酸烟飘散。 等到追兵到来,发现的就是一具被血煞腐蚀殆尽的残骸,这样应该联想不到龙西那头儿去了吧! 做完这一切的唐罗又开始了闭门等死,没了灵力强化的肉身后,这一次意识模糊的速度,出奇的快。 但人世间的事,总是这样充满意外和莫名,原本晴空万里的荒原突然阴云密布,一场涤荡人间的雷云扑簌簌地落下。 血煞被响雷一震,便缩回了地下,连吞噬血肉的工作都顾不得了。 “难怪血河神剑被王弗灵这样轻易的破去,就冲这样胆小的根性,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副作用还这么大,垃圾灵技,毁我肉身!”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要是唐罗此刻能够给后人立个碑,他一定掏心掏肺的写下警语,让所有能看见的修行者千万不要去练什么血煞秘术。 这东西真的坑人,顺风顺水的时候感觉挺强的,可一旦受点伤病什么的,那真是要了亲命。 果然,修行还是得走正道的,古之圣贤诚不起我也! 在生命终结的前一刻还在思考修行的事,唐罗觉得自己应该能算是嗜武成狂了。 如果没有那道莫名其妙的慈航宝光,唐罗觉得这个人生,应该已经可以画上完满的句号了! “这两天碰上的好人,怎么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感受慈航宝光正在肉白骨的神效,唐罗也顾不得遮掩了,连忙控制灵力碰撞发出声响道:“请大师住手!” 如艳阳照世的宝光突然一顿,衍善问道:“蝼蚁尚且偷生,施主侥幸得活又为何寻死?” “大师慈悲为怀,小子铭感五内。只是小子不死,这天下将会生灵涂炭,战祸四起。哪怕看在天下苍生的份上,小子的这条命,大师也不该救!” 通过灵力碰撞发出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冰冷的就像是没有感情的石头人,哪怕是谈论自己的生命,也没有一丝温度。 而衍善更是一怔,就连慈航宝光的波纹都在颤抖。 或许在其他人听来这只是无稽之谈,毕竟杀一人而救世的故事,只会在故事画本中出现,可透过漏尽通真正得窥天机一面的他,清楚地看到了那个血流成河的天下,还有支离破碎的龙州。 漏尽通窥伺到的天机或许会变,但绝不会有假,而结合唐罗的话,不由得让衍善怔在原地。 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衍善信奉的仁善之道在漏尽通的天机面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 慈航宝华化作的般若在衍善脑后旋转,彩色的光华乱作一团,预示着衍善此时心中的纠结迷茫究竟有多么严重。 在这稀哗的雷雨中,衍善尝试说服自己接受天机的启示和唐罗的劝诫,可任凭他如何思索,都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个安排。 衍善在雨中矗立良久,可这天地不会专等某个人的决定,就像雷雨急骤却无法长久,乌云终会散开。 “杀一人而救万民?此道,绝非慈悲!” 般若的神光重归坚定,宝光照耀在唐罗身上,肉白骨,生新肌,让唐罗废了好大的努力,通通白费。 行吧,所以说有些时候,比起坏人处心积虑的灭世,好人不合时宜的善良更要命啊! 默默吐槽一句衍善的作为,唐罗又道:“既然大师执意要救,那便救吧,只求大师不要修复小子面容,不然真有滔天祸事!” “喂,我说,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呀!” 乘着云莲的天哥儿人未至,声先道:“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了,动不动就引动人家灾祸的,贵姓啊你!” “谢过,兄...兄台的救命之恩。” “舌头都没了,漂亮话倒是还能说。”落地的天哥撇撇嘴道:“可光说不练算啥,虽然你一心求死,但我救了你这是事实吧,你说说该怎么感谢我?” “小子身无长物,那颗魔心,便送给兄台以报救命之恩吧。” “说起那东西我就来气!”天哥插着腰,不满道:“难道你以为光凭一颗臭烘烘的魔心就能回报我对你的救命大恩吗!?” 也不知天哥从哪儿掏出的一件袍子盖在唐罗下身,并朝着衍善问道:“大师,请问此人体内的神符印在何处?” 三百四十八章:自闭 在禅宗认知里,从普通修行者到佛陀果位,眼界共会发生五次变化,而修行天眼通,便是为了勘破这五种变化,也叫作佛门五眼。 分别是凡夫肉眼、窥虚天眼、众生慧眼、乾坤法眼和从未有人达到过的佛眼境界。 而衍空的修为虽然只有蜕凡境界,但他的天眼通造诣却已达到窥虚天眼的巅峰,只差一线便能突破第二眼境界。 这样的天眼通境界,便是放在永驻阿罗汉身上都是罕见,而对衍善来说,这只是他六神通中不算突出的一门而已。 看了唐罗一眼后,衍善朝天哥儿这样说道:“那张神符,便印在居士的丹田处。” 一张蕴有王境武道真意的神符,就像是一种致死的警告,衍善虽是修佛的不世奇才,更是身负各种佛门神通,但想要拔除这张神符也是力不从心。 而更重要的是,起初他也想知道,印下神符的究竟是何人,追击者又为何要与这个年轻人过不去。 但心思机敏的天哥却明白了,这人为何一心求死。 从怀中取出仙云飍魄的另一只戴上,天哥儿将唐罗血淋淋的肉身翻了个面,并将戴着神器的左手,覆在其的小腹上。 以体内精纯灵力激活神器异能,云丝手套化作一团光球,无数的白色光线渗入唐罗身体,轻而易举的找到了神符的位置,并将它一团一团的围了起来。 融合紫微四灵神力的神符仿佛感到了危险,想要重出云线的包围,却只是无用功,只能被秀云飍魄封印住。 而那团仙云飍魄所化的光团,也全数进入了唐罗体内。 做完这一切的天哥抹去额头细密的汗珠,站起身形朝着唐罗道:“别以为你的来历有什么了不起的,为了救活你,可是废了一件神器,这样的恩情,你只能做牛做马才能回报了!” “所以我宣布,从今天起,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听到了吗?听到就吱个声啊,不说话就代表你同意了啊!” “嗯~算你识相!一会儿大哥把你带回浮云寺,之后可不能再寻死腻活,给大师添麻烦了昂。” 自以为已经说服了唐罗的天哥儿笑盈盈的用云气将唐罗托起,却没有注意一旁衍善的笑而不语。 而唐罗更是已经彻底自闭,这两天他积攒的灵力,随着施展仙风云体术已经消耗一空,而刚刚激荡灵力发出声响的,已经是他仅剩的一点儿。 所以他不是默认了天哥的说辞,更不是为了活命虚与委蛇,而是他灵力枯竭,一点儿声响都发不出,而浑身经络尽断,骨骼粉碎的他也无法控制身体做出反应,莫名其妙就成了别人小弟,这事儿朝谁说理去!? 身体虚弱,急怒攻心,坚韧不拔的唐罗竟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又已经躺在浮云寺的厢房中,盯着屋顶,一脸自闭。 …… 武圣山下昆吾郡 大鹏山步九在接到王弗灵的神符后,便传召韦寒渊、莫白首两位大仲裁官。 并召集三十位资深仲裁官,朝着灵符所指示的方位奔袭。 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步九坚信,将非天教连根拔起的魔主勾陈背后,一定有股极强的势力支持。 三位宗师加上三十位仲裁官的阵容,便是要让魔主勾陈背后的人畏惧。 从龙州中心的昆吾朝南边行进,神符的感应越来越强烈,这预示着他们与魔主勾陈尸体的位置也越来越近了。 名震天下的王无敌既然说了勾陈肉身已经崩解,那便绝对不会有错。 而他们要做的,便是找到勾陈的来历,给天南王氏一个交代。 毕竟这还是千年来第一位,因为他人伏击而重伤濒死的圣子,关键出事的地点,还是在龙州地界。 虽说武圣山是个遁世圣地不问俗物,但终归是龙州真正的天,一旦其他宗派弟子在龙州出了问题,他们首先就会找到武圣山来。 从这个角度来看,所谓遁世又哪能真的不问世事,反倒是因为疏于监管而多花不少功夫。 横穿堰苍州后,神符的感应越发强烈了,步九更是朝韦寒渊与莫白首道:“魔主勾陈应是落在朝昌地界无疑,只是那儿龙蛇混杂又接壤无尽之海,以防万一,老夫先走一步,请两位宗师带着人尽快赶来!” 本就是步九带队,莫白首与韦寒渊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对望一眼后便朝步九点点头。 而得到另外两位宗师的回应后,步九双臂伸展化作一头金翅大鹏,向南疾驰。 千百里的路程,对于金翅大鹏的极速来说,只需要一个时辰。 只要不出意外,他一定能赶到勾陈身陨的地方,即便对方身后势力的强者先到,大鹏宗师也有绝对信心将其拿下。 可神符的感应,却在他进入荒原地界后,突然中断了,步九可不相信,这是勾陈身死魂灭的征兆。 金鹏遁法再次提速,步九循着神符最后失去感应的地方,找到了荒原那座茅屋! 血煞腐蚀的痕迹历历在目,却已没有任何生者的痕迹,难道勾陈真的肉身崩解,被血煞反噬了么? 瞎猜从来都不是步九的风格,遮天蔽日金翅大鹏直冲朝昌城,要向朝昌项氏询问勾陈下落。 …… 北邙、凌霄宗 天池热海 “真是天助韩氏复辟,谁能想到,圣子王禅,竟是只怨鬼,妙啊,妙啊!” “休要废话。”姬燮不喜魂师伏在玄冥柩上痴迷癫狂的模样,皱眉道:“本尊只问,有把握瞒过王氏,并控制这道生魂么?” “嘻嘻嘻嘻嘻。”魂师笑得就像是个偷了油的老鼠:“两生花、三叶草、改魂易命本就是魂师的拿手好戏,请圣主瞧好吧。” 虽然被封进玄冥柩内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但“王禅”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 龙西、截江城 在衍空心中,只要避过泊马城那位盗火宗师,整个龙西联盟,应是如入无人之境。 虽然师兄提醒他放下执念,可他却始终放不下对那位衣钵弟子的渴望。 三百四十九章:找揍 如果说使用秘术灌顶后他对唐星的渴望是6,那么在秘术灌顶被拔除后,他对唐星的渴望就变成了9。 这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却是实实在在发生了,如果说最初他只是看中唐星的资质,那么在了解其拼命对抗佛种信息,并在被拔除佛种后自创佛印后,衍空已经可以确定。 唐星就是修行禅宗的不世天才,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的资质,甚至要比自己更高。 而他这次前往龙州,便是为了要将这位迷途的佛子,带回佛国! 这不是执念不执念的问题,而是佛子理应归属佛国的宿命。 缩地成寸的天足通修为让衍空很快来到龙西,循着菩萨印记,他不请自来的闯入了截江城唐府的家宴中。 无视了唐森、徐姝惠、唐暖暖以及唐贞,衍空朝着面露惊色的唐星淡淡道:“痴儿,还不放下红尘中的一切,随为师离去?” 无苦寂灭心经之所以被称作禅宗无上神咒,便是因为其中神妙已经接近神明,特别是其中生灭的相互变化,更是达到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之境。 佛种随除,但佛缘仍在,而衍空这些日子在浮云寺除了修养之外,便是在重新唤醒唐星识海中的慧根。 每日五堂课,五次浇灌,这佛缘在禅宗无上神咒的感应下,再一次在唐星识海中长成参天大树! 再一次被那如海信息冲刷大脑的唐星痛苦的抱着脑袋哀嚎,也让宴厅中的人又惊又怒。 “阁下是何人,为何不请自来并对我儿施术!?” “小僧衍空见过几位施主。” 和尚双手合十朝屋中几人道:“令郎乃是红尘中迷途的佛子,小僧只是将其引入正途。” “原来是衍空佛子!” 徐姝惠脸色铁青,寒声道:“吾儿乃是元洲徐氏亲族,铭牌更入赢城祖祠,无相禅寺乃是佛国领袖,竟带头撕毁圣地盟约,是何道理?” 衍空双眉突然紧皱,如古井般平静的心湖更是泛起涟漪。 对于唐星这名衣钵弟子,他确实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即便为此与唐罗这样圣王之姿的天骄对垒,他也在所不惜。 但他却从未想过,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竟会出现如此大的转折。 当年禅宗建无上佛国,曾与圣地宗门约法三章,绝不以灌顶手段施于圣地后人与亲族。 虽然徐老赢曾说唐罗和唐星是他表弟,但他事后了解过,徐姝惠是与唐森私奔龙州,换言之,唐罗、唐星两人都不能算是徐氏外戚,就连徐姝惠这位剑圣之女能不能继续呆在祖祠中,都得依徐氏族规的意思。 以元洲那群剑修的骄傲来说,要将这样私奔野合的小姐家眷认作亲族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即便是要认,也得经过多番调查考效,如今距离龙州青年武道大会满打满算不过十个月,这徐氏就将龙州唐氏认作亲族,怎么可能!? “女施主可有证据?” 就像是所有不见黄河心不死的愣头青那样,穷途末路的衍空还是不肯相信徐姝惠的话,追问道。 不等徐姝惠回答,便有一道包含怒火的低沉厉喝炸响耳边,大地不断震颤升起四面金岩石壁,原先在屋中的唐森从衍空面前的地底升起,双眼饱含杀意。 托大的衍空并未在四面金岩闭合前逃出牢笼,当金岩的阴影遮盖两人的身影后,他要面对的是一场,与怪物的笼中死斗! 没有人能在这个短兵相接环境下战胜唐森,唐罗不行,衍空,更不行! 不灭战体在双力量血脉的增幅下,已经达到某种力量的极限。 什么金刚不坏,什么罗汉金身,在激活不灭战体的唐森面前,就是脆生和有些脆生的区别! 突然感知到危险的衍空急忙取出金刚舍利激活,并以八万四千卷经藏化作般若宝轮想要破开金岩,可唐森早就料到这样的应对,不断加厚金岩外壁的同时,还将封闭的牢笼沉入地底。 此刻,只有衍空与唐森两人,在这狭窄的环境中,短兵相接! 龙吟虎啸的轰鸣声中,仅受十拳,金刚舍利再次破碎。 而衍空的宝轮斩在对方身上,却只留下几道白痕。 唤出菩提萨埵金身与唐森硬撼,却被按在岩壁上狂殴,就像是健硕的成人在殴打一个稚嫩的少年。 原来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是真的可以伤到菩提萨埵金身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衍空在受了唐森数百拳后,不由得这样想道。 “轰!” 金身爆碎,衍空被杀气腾腾的首座捏着脑袋按在金岩上:“拔种或死!” …… 朝昌城外、浮云寺 第二次被救回的唐罗安心的住下,却不知道朝昌已经闹翻了天。 督天王巡、武圣山仲裁所、朝昌项氏,还有朝昌各个大大小小的世家,全都被惊动了。 朝昌城在两天前便许进不许出,地毯式的搜索好像只为了找到什么人,无数大大小小的冲突在朝昌城中发生。 而百姓只知道,这些难得一见的强者们,正在找两个人。 一个是漂亮的女人,一个是重伤的男人。 所有提供情报的朝昌百姓,一经查实便赏黄金千万,上城区豪宅一座。 在朝昌这样一座商业城邦中,想要动员全民便只需要诱之以利即可。 几乎所有百姓都红了眼,化身衙役开始推理线索,所有人都变得神神叨叨,只为了得到项氏许诺的报酬。 特别是那些渴望着一夜暴富的升斗小民,更是将这当做改变命运的机会。 云来客栈后厨中,胖子正在翻炒兽肉,他的徒弟便凑到近前,悄摸问道:“师父,前两天你不是出城一趟嘛,可有看到什么怪异的情况?” 胖子心里当时就咯噔一声,面上却还是不懂声色的模样,装作不屑训斥道:“你个懒货,少做发财的梦,若是老子看到了什么异常,还不早就通报给项家大人了,滚滚滚,赶紧去把菜切了!” 小徒弟还不死心,追问道:“师父,您可是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就连一点儿异常都没发现吗?” 三百五十章:朝昌有擅口技者 古话说得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 这句话反过来理解,就是人一旦心虚起来,就会将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联想在一起,并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破绽。 刀术只是一个厨子,哪怕学过几手三脚猫的功夫,也称不上什么高人,在他发现朝昌的风云皆是被天哥搅乱的时候,吓得尿了裤子。 碧水湖的女人是天哥劫走的,仲裁所要缉拿的重伤男子就在浮云寺中。 若是被仲裁官的强者找到,那小子再将天哥供出来,就是滔天的祸事! 胖子可不认为,那个不成人形的家伙能够抗住项家的那些手段,真等到那个时候,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因为恐惧而丧失所有判断力的胖子此刻只想丢下手中的锅铲然后赶紧去东市口向天哥报信,然后两人一起收拾东西离开朝昌,这儿简直是太可怕了! 他觉得后厨中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平时听话又懒惰的小徒弟为何会再三追问,而另外那些厨子偶尔划过的眼神,也像烙铁一般灼热! 脖上挂着的毛巾已被如注的汗水打湿,刀术就这样硬撑到了下工,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湿浸。 回房将这几年攒下的细软再一次揣进怀里,乘着夜色,胖子从云来客栈后门悄悄离开,鬼鬼祟祟的往东市口移动,那儿是天哥儿的地盘,虽然现在青天帮已经被警备所强行解散,但那儿的商户还是很敬重天哥,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天哥儿都会在那一片区域活动。 惊慌失措的胖子只想快点儿找到天哥儿,但他却忘了现在朝昌的特殊情况。 换做平常,一个胖厨子腰间鼓鼓囊囊,乘着夜色走街串巷兴许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可如今朝昌封城,几乎每条街道上都有或明或暗的暗探。 因为除了项氏给出的明花外,督天王巡与仲裁所还给了一个针对世家与风媒的暗花。 「一套五行合击之法与灵力转换秘术。」 「督天王巡风部羽神的敕令,授铸币、田控之权。」 对于世家来说,前者是能改变战力的根本,后者是圣地组织的认可,只要能够取下两枚暗花,不用百年便是一个龙州豪门。 所以眼下的朝昌,遍地都是眼线,就连最弱小的世家都想要分一杯羹,而如刀术这般的行径,便是在告诉整个朝昌,他做贼心虚,他准备跑路! 只是从云来客栈走到东市口短短几里,刀术的身后便跟了不下三十位暗探,而他却一无所知,直愣愣的闯入天哥的居所。 院中的天哥儿正在研磨某种药物,以致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而此时的胖子哪还顾得上这个,只想扯着嗓子把恐惧发泄出来,却被一团云气堵住了嘴。 “胖子,你可算来了!” 无视了胖子惊恐的表情,天哥儿放下手中的药碾子,站起身来道夸张的喊道:“让你带的钱都带了吗?” 刀术虽然修为不行,但脑子灵活,一看天哥儿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被跟踪了,这云气堵嘴便是为了保护自己,而这番说词,也是要让自己鬼鬼祟祟的行径合理化。 虽然不知道天哥儿要怎么圆谎,但胖子已经决定好要尽力配合了,连忙指着自己的嘴巴申请捧哏,却发现天哥儿根本不需要他。 “呼..呼..带着呢天哥,这可是胖子我这两年做厨子攒下来的所有钱,都带着了!” 胖子惊恐地看着天哥儿口中发出与自己的声音,语气轻重分毫不差,就连这喘息声都如出一辙,只见天哥儿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拍了拍胖子的腰间,让里头的金币发出叮咣的碰撞声。 并继续用胖子的声音问道:“天哥儿,你..你真能给我说房媳妇儿么?”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天哥儿又无缝切换自己的声音嘿嘿笑道:“最近城中戒严,把所有的青楼酒肆都封了,那些警备所的混蛋更是乘着项氏严查的当口,轮番敲诈胡同里的花姐儿,弄得她们没了进项不说,就连锅儿也揭不开了。这个时候送钱,保准行!” “天哥儿,你..你..你让我娶窑姐啊?” 又是一次无缝切换,天哥儿踢着踢胖子的膝下一寸,让他狠狠跺了跺脚:“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谁让你娶窑姐了!” 摆弄完胖子的天哥儿又上前几步贴着墙根,一边听着墙外的动静一边还不忘说话道:“若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你真当那些窑姐愿意卖花啊。往前推二十年,她们可都是朝昌的良善人家,只是这世道逼着她们下海从妓,若不是有拖累,你真当她们不会改嫁么?” “这样嘛!?”天哥儿模拟着胖子突然变得晴朗的语气,痴笑道:“那..那天哥你是要...” “没错,飘飘姐有个十六岁的女儿,做的一手好女红(gong),老子帮你去说说媒,定能让你抱得美人归!” “天哥,你就是我的亲大哥!” 听完墙根动静的天哥儿走到胖子身边,将他藏在腰中的金银细软都掏了出来,还模仿胖子的声音不住说道:“给你,都给你,要是不够,我再回去找掌柜的支些工钱,嘿嘿,嘿嘿嘿嘿!” 那群隐于墙外的密探听到此处,只觉得日了狗,最初选择跟踪胖子,无非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念头,毕竟谁也不会将惊动圣地组织的大事跟一个厨子联系在一起。 可出于密探的本能,他们却觉得这胖子肯定在隐藏什么事,这才一路跟上来,现在听完对话,直觉晦气,一个娶不上媳妇的胖厨子,竟让三十余位密探跟了一路,传出去可真是要笑死人了。 觉得丢脸的密探就像没有发现其他同道那样,悄然纷纷散去,而一边模仿胖子的淫笑往出掏钱,一边仔细探听着墙外动静的天哥确定墙外无人窥伺后。 停止掏钱并站直身子,将油乎乎的双手狠狠的朝胖子的衣服上抹了两把后,揪着胖子衣领忿声道:“不是让你好好呆在客栈别乱跑,你知不知道刚才你身后跟了多少探子,哪怕有一点儿可疑,他们也会把你抓回去弄死!” 三百五十一章:善事 训斥还不解气,天哥又狠狠拍了拍胖子圆滚滚的肚皮,怒道:“把钱都放到桌上去!” 言罢,也不理会胖子,自顾自走回矮凳上,重新抱起药碾子哼哧哼哧地磨了起来。 胖子左看看,又看看,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强忍着不舍与心痛,将藏在腰间的金币玉石全都掏出来放在桌上。 掏着掏着,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忍不住朝天哥儿哀声道:“天..天哥,不用都给了吧,这可是我全身家当!” “无所谓啊。”磨着药碾的天哥淡淡道:“只是你得想好,若是被那些暗探发现你还有余钱,该如何解释这前后的矛盾。” 一听暗探,胖子便被吓了一个激灵,就跟沾了水的猫,一双胖手快得只剩残影,一股脑儿便将腰间的钱袋子全都丢在了桌上,还一脸后怕的拍着自己的胸膛。 这胆小如鼠的模样看得天哥儿直摇头,只觉得自己总有一天得栽在这个胖子手里。 看出天哥儿在生自己的气,胖子搬了个小马扎,嬉皮笑脸的凑上前道:“天哥儿天哥儿,我来帮你磨药!” 天哥儿瞅了眼满脸讨好的胖子,便将手中药碾一递,自个儿到桌边数钱去了。 而胖子一接过药碾,手腕便是一沉,忍不住惊讶道:“天哥儿,这是什么药阿,怎么这么沉?” “续经草,得用力磨碎才有效果。” 天哥儿头也没回,数着桌上的钱袋,算计着这些钱财能够采买多少物资。 而胖子一看天哥儿数钱的模样,突然眼睛一转,干笑道:“天,天哥儿,你说,那些跟踪小刀的密探都听到你要给小刀说媳妇儿了,要是到时失败了多不好,不如?” “不如假戏真错,让飘飘姐把女儿嫁给你?” 天哥儿扭过头,戏谑地将胖子的想法补充完毕。 而被戳破心思的刀术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用力地点头附和道:“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哼,若是三年前,我倒是真能让你如愿,可如今就是我舍了这张脸,这门婚事也说不成!” 刚刚还好声好气的天哥儿突然脸色一变,狠狠瞪了眼胖子,怒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做了那种事还想娶飘飘姐的女儿,是想将飘飘姐逼死还是母女全收啊?” 胖子看着突然暴怒的天哥儿,吓得一颗胖脑袋都要缩回脖子里,低头奋力研磨,再不敢吱声。 “哼。” 朝胖子又哼了声,天哥儿开始计算桌上的钱袋,算着算着,又被气着了:“说了多少次了,不义之财不可取,不义之财不可取,你怎么老是听不进呢!” 本以为乖乖磨药就没事,想不到又被说,胖脑袋一扬,刀术不服气了:“天哥儿的话,小刀可是一点折扣都不打,云来客栈掌厨三年,未曾贪过一分不义之财!” “那你解释解释,掌勺月奉六百金,刀大厨是怎么用三年攒下近十万金来的?” 天哥儿指了指桌上的钱袋子,没好气道。 便是不吃不喝分文不用,加上云来客栈的掌管良心发现年底封个大包,刀术的年收入也就万金顶天了,这可桌上的金币、玉石、宝钞加起来,足有十万金的规模,这就已经不是什么勤俭节约能够解释的了。 而胖子一听天哥儿问起钱款的来历,则是满脸骄傲的解释道:“天哥儿,这可不是不义之财!你是不知道,掌柜的放我们这些厨子跟防贼似得,但对自己那个草包儿侄儿却疼惜的紧,将每日买菜购置兽肉的权利,全都交给了那个草包。可那家伙的心是真黑啊,贪了菜市的漂没不算,还以次充好,将猛兽肉当成灵兽肉采买,但每次出了问题,这家伙都将责任推给后厨,说是我们做得不好!” “天哥儿,你说我们青天帮的兄弟那里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小刀就去找了大档头,让各个肉铺菜铺将草包儿的采购价提了五成,这些钱就是小刀和老虎哥分的。” 说到此处,胖子看见天哥儿面露不虞,连忙找补道:“天哥儿,虽然青天帮散了,兄弟们都各奔东西,但老虎哥还念着兄弟们的情谊...” “行了。”天哥儿揉揉眉心道:“小虎现在是警备所任命的大档头,统管菜市,今后还有大好前程,这种事,以后别去找他。一会儿将药磨好,就回去吧。记得,走得时候要开心些,表现出那种欢天喜地的快活劲儿,明白了么?” “噢~”胖子委屈的应了声,低头哼哧哼哧的磨了会儿药,又不死心的抬头问道:“那天哥儿,这些钱要是不提亲的话,是不是留下一些啊?” “想得美!”天哥儿毫无迟疑地回绝了胖子的协商:“这两日警备所的武者打着搜查奸人的旗号,将胡同里的花姐们里里外外剐了三层,加上现在风声紧,没有人敢出来,胡同已经好几日揭不开锅了,我会把这些不义之财都变成物资,然后去接济那些可怜的女人,你就当做善事吧!” “啊!?哦...”胖子一看天哥儿心意已决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可一想到这么多钱都用来做善事了,心里更是刀割一样疼。 将悲伤化作力量,胖子狠狠推着碾轮,口中还嘀嘀咕咕:“啥家庭啊,十万金做善事。有谱没谱啊,黄花大闺女都能买三个了。都给胡同花姐儿,也没人念我好啊,下次去还不是得给钱!” “嘀咕什么呐,碾完没有!” “马上马上!” 被天哥一吼,胖子的研磨效率瞬间提升数倍,像车轮子的碾盘在碾槽里来去如风,咔咔来回,就像要冒出火星子一样。 …… 浮云寺里 生无可恋的龙西天骄正在进行一场与自己心灵的对话。 我叫唐罗,唐是唐罗的自,罗是唐罗的闭。 有个云氏余孽莫名其妙的将我收做小弟,我该怎么办? 胡思乱想中,厢房的大门被打开,天哥儿提着个小瓮,正笑眯眯往屋里进:“哟,小弟醒了呀!?” 三百五十一章:叩山 如果唐罗现在能动的话,他一定立刻起身与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好好沟通一下,可遗憾的是,此时的他除了眼睛能动外,全身都动不了,以至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来人将瓮里不知名药剂灌入他的喉里,就像灌鸭一样。 直到将人头大小的瓮全都倒空,天哥儿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嗯,这样就差不多了。” 将空瓮放到床边,天哥儿在一张椅子上舒服的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朝昌这两日的变化。 “两日前朝昌封城,许进不许出,就连一些老商人都被困在城里,所有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全是排查的目标。风部羽神还有那伙儿王巡佥事带着朝昌各个警备所的侍卫,已经将朝昌整个翻了一遍。” “武圣山也来了人,是大鹏宗师步九,大仲裁官韦寒渊和莫白首,与他们一道的还有数十位资深仲裁官。眼下三位宗师已经入了城,但仲裁官们全都散在荒原,以茅屋为中心不断向外排查,眼下已经到了伽蓝村中,相信再过不久就会到寺里来了!” 说到此处,天哥儿顿了顿,然后笑道:“怎么样,听完这消息,现在是不是很慌张?” “但你不用害怕,大哥既然已经来了,你就绝对不会有事,是不是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很难想象,这个家伙究竟是有多寂寞,竟能对着一个只有眼珠子能动的活死人絮絮叨叨半天。 唐罗在听完前面的两个消息后,便闭上了眼,一副想要睡觉的模样,但对方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坐在床边自说自话。 “其实吧,大师都和我说了,说你是韩氏的后裔,修炼的也是韩氏本脉不灭战体,并且造诣不浅。我也知道,像你这样天赋高绝的天骄武者一心只想着复辟韩氏荣光,但年轻人做事,还是太莽撞了!” 不耐其烦的唐罗睁开眼,并用眼白朝天哥儿攻击,想一次表示对方的猜测的错误。 可很显然,这样隐晦的表达并无法让对方知难而退,反倒是让对方更来劲了。 “我说错了嘛~”朝着唐罗的白眼,天哥儿没好气道:“既然资质好,悟性佳,就好好隐藏起来,保留有用之身。耐不住寂寞的下场,你现在知道了吧!” 许是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天哥儿叹了口气道:“大师说了,你的身体出了严重的状况,丹田气海漏得跟筛子一样,神魂也寂灭于神舍中,经脉更是全断,即便是用慈航宝光日夜浇灌,你最少也得一年才能动弹,三年才能恢复自主行动的能力,就算恢复以后,也再回不到从前了。” 武者肉身在未灵质化之前,是很脆弱的,这个脆弱主要体现在恢复能力上。 不论轻伤还是重创,都会在武者身体里留下痕迹,就好像它们从未痊愈一样,并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进行积累。 很多天赋纵横的武者,就是因为旧伤旧痛,而永远断了前进的道路。 而天哥儿眼中,唐罗就是这样一个可怜的家伙。 “不管曾经你有怎样的抱负或是背负什么样的血海深仇,用这样一具身体,已经再也无法前行了。放下吧,就当一个普通人,留在朝昌,忘记什么曾经的荣耀,忘记什么家族信仰,就当曾经的你,已经在荒原中死去了,好好活着吧。” 人想要自由的活着,有多难呵,天哥儿又叹了口气,退出了唐罗的厢房,找到了正在做早殿的衍善。 静静等候衍善的早殿结束,天哥儿开口说道:“大师,我要将他带走。” 做完早课的衍善浑身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平和,睁开无悲无喜的眼,朝天哥儿轻声问道:“只是这样么?” “没错,大师本是方外之人,却因慈悲之心屡次出手,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天哥儿双手合十朝衍善躬身一礼道:“眼下那群仲裁官已经搜到了伽蓝村,再过不久就会来到浮云寺中,若是再将他留在这儿,只怕会连累大师!” 衍善点点头,正要答应,眼前突然一片血红,竟是漏尽通再现警兆,而这一次的天机,前所未有的清晰。 “云居士,小僧以为,那位施主此时还是留在寺中静养更好。” 衍善很少会与他人的想法进行冲撞,而这一次的情况,却让他不得不重视,因为漏尽通显示的天机,竟是朝昌陷入火海,地煞冲天而起肆虐八方,无数个幻境怪物在朝昌横冲直撞,刀兵四起,火光冲天。 这座刚刚开始恢复元气的千年古城竟变成一团废墟,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躺在静室中的男子。 聪慧如衍善自然明白,漏尽通的天机,其实就是无上智慧的推演,简单来说便是掌握的因果越多,漏尽通的推演便越准确。 眼下朝昌的平静,是因为唐罗丹田中的神符被纤云飍魄遮蔽了,可这并不代表神符便被湮灭了。 毕竟是一道蕴有武道真意的神符,一旦在城中出现,那手持另一张灵服的人便会有所感应。 而所谓的灾劫,便是这样应运而生的,而慈悲为怀的衍善自然不会让这灾祸发生。 哪怕知道继续将那男子留在浮云寺有些不妥,他还是这样做了。 天哥儿一愣,他没想到衍善竟会强留唐罗,便小心地开口问道:“大师可是看见了什么天机?” “血海炼狱或是万里祥云,皆为因果变化所致,那位施主重伤未愈,还是留在寺中静养为宜。” 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衍善还是在神通允许的范围内尽力回答,相信以对方的慧根悟性,一定能明白自己在讲什么。 果然,听完衍善的话,天哥儿便又朝和尚行了一礼:“如此,便麻烦大师了!” 原本是要来将唐罗接走的天哥儿还是一个人离开了,而在他走后没多久,武圣山那群资深的仲裁官们,便搜查到了浮云寺的山门外。 几人踏着青云落在紧闭的山门口,砰砰砰地敲响了山门! 三百五十三章:衍善送客 庙门打开,衍善朝着几位仲裁官行礼。 “和尚,这几日你有没有救过一个肉身即将崩解的伤者?” 衍善默然以对,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便这样静静看着发问的仲裁官。 没有得到回应的仲裁官皱着眉道:“和尚,我在问你话呢,要是你不会说话,就叫庙里的其他和尚出来回答!” “庙里,只有小僧一个和尚。”衍善开口答道。 仲裁官先是一愣,然后哼笑道:“原来你会说话!如此正好,仲裁所正在搜查一个危险人物,快快让开!” “寺中只有良善之人,没有险恶之辈,恕小僧不能让居士进去。” 衍善摇摇头,朝着仲裁官淡淡道。 “和尚,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仲裁官听到衍善拒绝,眼中凶光乍起,森然道:“赶紧让开,不然我便将你的头拧下来!” 来到山门前的仲裁官共有三位,听到这话后,另外两位便外放了自己的气势,三魂齐发锁定了衍善的周身大穴。 仲裁官的资深仲裁官,都是裁判世家纷争的强者,身上自由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与杀意,换做一般的蜕凡武者被神魂锁定,只消半刻便会肝胆俱裂神舍枯竭。 而衍善只是淡淡的看着三人道:“佛门乃清静之地,三位大人杀戮过甚,还是早些离去吧!” “呵。”看到被神魂锁定的和尚还敢大放厥词,为首的仲裁官怒极反笑:“今日凶徒就是执意想要破坏这清静之地,和尚又能如何!?” 衍善双手合十,低吟一声佛号后,幽幽道:“若是几位大人实在想进,只消听小僧一段心经断了戾气即可。” “哼,你们这些修禅的,就是喜欢搞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你一个凶境都不是的小和尚,凭什么断我们几人的煞气!” 为首的仲裁官先是冷哼一声,然后道:“也罢也罢,看你能够抵挡我三人气势,想来应该是佛国弟子云游至此,就给佛国一个面子,赶紧诵经,诵完了便让我们进去!” 本以为是个野狐禅,却不想是个真有修行的和尚,武圣山自古以来便是与世无争的圣地,与各方势力都交好。 连带的仲裁官也沾染了一点儿这样的气质,才发现衍善来历不凡后,几人便熄了强闯的念头,就当是给对方师承一些面子。 但三人怎么也没想到,这段所谓的心经,竟是无相禅寺的无苦寂灭道!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随着衍善幽幽颂念,三位资深的仲裁官竟连神魂都来不及收回,便被一轮般若罩住,顿时断了所有六识。 而他们也知道了眼前此人的来历,竟是佛国公认的无上智慧佛子,销声匿迹已经快十年的衍善。 谁能想到,这位名声比衍空还大的佛子,竟然会在朝昌城外的野寺中! 失去意识的三位仲裁官心中叫苦不迭,无苦寂灭心经之所以被禅宗认为是无上神咒,便是因为其秘术强横至极。 虽然修行无苦寂灭心经的难度极高,可一旦修成便是同境中的佼佼者。 原本以为这只是禅宗的传说,但真当般若照下的时候,三位资深仲裁官明白了传言非虚。 三人就像强制入梦,明明意识无比清醒,却连一丝力气都用不出,就连丹田中的灵力都像是要被分离开来。 这种无力的感觉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不曾有过了,他们想让衍善收了神通,却连怎么说话都忘记了。 这般若里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空间甚至没有时间,失去六识后的武者根本不知道自己当下的情况如何,而他们越想控制身体,控制灵力,那种无力就越盛。 堂堂三名圣地凶境强者,竟被个蜕凡困住,这种说书人都不敢想象的故事,便在浮云寺山门前切实发生着。 不知道过去多久,那遮天蔽日的般若终于散去,三位武圣山的仲裁官这才发现,他们丹田的灵力已经枯竭,更是移动到了山脚下,扭头望去,建在山巅的浮云寺在白云中若隐若现,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庄严。 谁能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庙,竟是衍善佛子的隐修之所,追查勾陈竟有了额外收获,三人面面相觑后,转身离去。 佛国找了好些年的佛子就在朝昌隐修,这个消息一下子惊爆了整个仲裁所,传说衍善佛子具有无上智慧,更是通读佛国八万四卷经藏,能解所有武道的疑惑,是佛国认定具有佛主之姿的绝代佛子。 虽然仲裁官们都是凶境的修为,但都卡在某个武道境界中不得寸进,如果衍善真的这样神奇的话,这朝昌之行说不得也是一场造化呢!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这些仲裁所的仲裁官们一定会再去浮云寺烧香拜佛,可眼下最重要的,是得找到那个不知下落的勾陈! 没人会把衍善跟勾陈联系在一起,更没有人会去惊扰潜修的佛子,就这样,浮云寺成了最显眼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 龙州历1785年八月初一 朝昌已经封城半个月了,整座城中民怨四起,因为百姓已经没有粮食可吃了。 作为龙州顶级的商业城市,朝昌寸土寸金,自然没有人会在城内种粮,所以朝昌的粮食,大部分都是从堰苍、沐台采买呢,因为这两州就在陵江平原边上,粮价低廉,若是大宗采买要比自己种植更低。 可如今朝昌封城,让滞留在朝昌的人数越来越多,商贾不能出门,自然也没有粮食进城,以致朝昌粮价越来越贵,很多世家为了应付这种情况,更是断了所有粮食供给,屯粮自重。 若是再不将封城令解了,朝昌很快便会陷入一片混乱,虽然项氏很愿意配合督天王巡与仲裁所,但眼下这种情况,显然是坚持不下去了。 “两位大人,如今朝昌民怨四起,怨声载道,这城若是再封下去,只怕会出问题啊!” 三百五十四章:开禁 如朝昌这样的超级大城一旦动乱,便是惊动整个龙州的大事件,即便是拥有圣地与圣王的授权,步九与安元希还是不敢承担这样的因果。 因为一个人而让龙州最大的城市陷入动乱,这是任何圣地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何况督天王巡还是各大圣地联合推出用以监视天下的情报组织,其目的便是抚镇平乱,而不是制造混乱。 仲裁所更是为了维护昆吾郡秩序而建立的组织,即便是大鹏宗师步九,也无法做出继续封城的决定。 可徐卿月下落不明,勾陈也不知所踪,两件事汇在一起却没有任何一件能够解决,这让他们如何放下颜面? “风过留痕,雁过留声,本宗就不相偌大个朝昌,竟没有人见过勾陈踪迹,最后三日!”步九联合两位大仲裁官与督天王巡一道做出了决定:“若是还找不到勾陈踪迹,便说明朝昌有人协助勾陈,且必然是阵法造诣不凡的世家,不然无法屏蔽神符感应。” “宗师言之有理,城外的荒野仲裁所的仲裁官们也都搜得差不多了,以那些乡民的能力,即便看到了勾陈也无法挽救,要么勾陈乃是不死之身,逃之夭夭,只要他伤势未愈,必然还留在朝昌地界。”一旁的安元希附和道:“三日之后,开放城禁,由项氏带领佥事和仲裁官们突袭朝昌上城区各个豪族,或许会有收获!” 听到安元希与步九决议的项楼兰脸色一变,但在两人的目光下却也只能顺从的应和下来。 出了议事厅的项氏少族长连忙找到了父亲项庵歌,将仲裁所和督天王巡的决议匆忙道出。 正在批复奏报的项氏族长听完此事后,阅卷的节奏丝毫不乱,直到将桌上的案卷处理完让下人捧走后,才朝被晾了半天的项楼兰淡淡道:“此事大善,吾儿何故惊慌失措?” “爹,这怎么能是好事!”项楼兰一看其父老神在在的模样,便急道:“这朝昌上城区的豪族,大多都是受过云氏恩惠的世家,自我族入主朝昌以来,便一直与我们不对付...” “住口!”刚刚还老神在在的项庵歌听到项楼兰的话,严厉道:“朝昌城主乃是云祖嫡系血脉,大小姐云秀,我族只是作为亲族来协助云秀城主管理朝昌,真正做主的还是云氏长老们组建的云端会议!听懂了吗?” “爹,眼下只有我们父子俩,这种话放在嘴边还有意思么!” 项楼兰皱着眉,看着空空如也的管事房,觉得父亲项庵歌的严谨很是过头:“如今谁不知道朝昌是我们项氏做主,就连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请柬都是发给项氏,云氏已经过去了,不如我们便找个由头,将云端会议废了,反正那群云氏的旁系如今也都是些混吃等死的废人而已!” “愚蠢!”项庵歌听到儿子的蠢话,大怒道:“如今我族治理朝昌之所以如此顺利,便是占了大义的名头。若是没有云氏这层虎皮,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曾经蒙受云氏大恩的商贾巨富,各洲豪强会对我们动武么!?远的不说,就说雨霖斋的斋主,他会坐视不理么!?切莫被眼前的顺利蒙蔽了双眼,这朝昌城内,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但凡我们露出一点儿破绽,他们便会如饿狼一样扑上来!” 十几年如一日,项庵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打造项氏在朝昌的口碑,便是为了不落人口实。 但年轻人却对老人家的谨慎不以为意,项楼兰叹道:“父亲也未免太过小心谨慎了!我们得了云氏密藏,如今已有两位宗师强者,再过十几年,完成灵质化肉身的宗师至少一掌之数,其中若能有任何一位祖宗破入王境,我项氏至少在几百年内稳如泰山。难道真得等到那时候,才将云端会议废了吗?” 项楼兰真的忍不住了,自幼便是项氏天骄般的人物,却在武圣山上受尽了屈辱,而这一切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因为云氏的关系。 只有将云端会议废了,并把云秀的城主之位夺了,项氏才算是名正言顺的朝昌之主,不然,一日是附庸,终生无法抬头。 项氏永远都是云氏的狗,哪怕换了主人,他们也不能名正言顺的挺直脊梁。 但项楼兰只是少族长,项氏真正做主的人,还是项庵歌,即便他心中有千万个不乐意,也只能将这话题结束,询问关于步九和安元希的决议。 “父亲,您还没说,为何王巡与仲裁官要强搜世家是件好事呢,这些豪族本就与我们不对付,即便不敢和王巡、仲裁所叫板,事后也一定会找我族麻烦,这该如何是好啊?” 朝昌商贾巨富遍地,站在上城区的街边随手抛把碎石,十有八九都会砸到某个商行的掌柜或是世家的亲眷。 而这些人占据朝昌最中心的位置,做着贯通四海八方的生意,要钱有人要人有人,很多甚至有着宗派的背景。 要闯入这样的世家府邸进行翻查,又怎么会什么代价都没有呢。 年轻人看待问题,总是喜欢将利益和风险分开,恨不得把把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才好。 可正当你有了一定阅历后便会发现,世上所有利益,都伴随着风险,而越是丰厚的利益,风险便是越大。 反过来也是一样,这件具有严重风险的搜查背后,也藏着对项氏的利好! “吾儿可知,这上城区中,哪些人在与我们虚以为蛇,哪些人是诚心想要投靠,又有哪些人暗中使坏么?” 项庵歌幽幽叹道:“本族入城十几年,为父发现一个道理,即便本族做得再好,胜过云氏百倍千倍,也无法取代云氏在朝昌人心中的位置。” 商人们最擅长的便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特别是朝昌的商人更是奸猾无比,这样一群人逐利而来,驱利而往,莫说忠诚,就连友谊都是假的。 你以为与他是朋友,他只把你当客户,掏心掏肺全是因为你与她有利,可一旦分向变化,他们翻脸的速度要比翻书还快。 三百五十五章:我执 这十几年来,项庵歌不知舍了多少利益想要收买人心,可他最终却发现,朝昌商人的心就像是那填不满的无底深渊。 都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可朝昌这群人,吃干抹净后除了几声不值钱的奉承,之后该怎么做事还是怎么做。 有时候项庵歌真是想不明白,云氏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能让这些恶狼表现的那样温顺。 他已经劲力做到最好,可是朝昌的上城区对项氏来说,还是一片雾障,让人无法看清楚里头的情况。 既然怀柔的方式毫无效果,那便只能用力量进行试探了,而要说力量,此时朝昌还有什么比督天王巡和仲裁所更好用的吗。 “封锁一切消息,让所有守备队长做好准备,到时带人突入府邸,只需要一次试探,我们不光能知道这些豪族的常备武力,更能知道他们对我族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这还不算好事么!” 项楼兰早就想对上城区那些阴奉阳违的世家开刀,难得项庵歌如此果决,更是当即领命道:“父亲便瞧好吧,儿子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言罢,项楼兰便急冲冲的想要离开,却被项庵歌叫住:“等等!” 不明所以的项楼兰回过头,只听见项庵歌淡淡道:“开放城禁突袭世家之前,让云端议会贴出告示,所有不尊王巡敕令拒绝搜查者,皆为逆贼,天下共诛之,并将城主印盖上!” 一直温温吞吞的项庵歌突然变得这样杀伐果断,让项楼兰一时难以理解,忍不住问道:“父亲,这是为何?” “因为云家的大公子,可能还没死!” 项庵歌抛出一个惊天大料,吓得项楼兰脸色煞白:“上古时期,朝昌地底曾有一方固化的小灵界,云祖便是因为这方小灵界才将家族安置在朝昌,那时候的龙州人族隔三差五便被妖族清洗,云祖便是凭着这方小灵界才保得族人周全。后来人族大昌,龙州妖王尽殁,云祖便将这小灵界的做成了朝昌独一无二的“给排水”系统,正是这系统,才让朝昌成为真正的千万级大城。” “但为父今日翻阅古籍却发现,这套系统其实只用了小灵界的一半,还有另一半却是被改造成了四通八达的暗道,只是这一半灵界的钥匙,却是云氏的顶级秘辛,传嫡不传庶,传男不传女!” “这半月来,王巡风部佥事与仲裁所资深的仲裁官将城内城外翻了个遍,却连一点儿痕迹都无法找到,能够封闭神符感应,并将人无声无息运出朝昌外头的,便只有这条灵界密道!” “这些年突然出现在城中的那个鬼魅刺客,你有没有联想到什么?” 吞了口唾沫,项楼兰颤声道:“父亲的意思是,那刺客就是云冀?但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整个云氏祠堂都被炸上了天,怎么有人能活?” “凡是,皆有例外。”项庵歌淡淡道:“此事你不要声张,我已让风歌前去处理,等拿了刺客,自然可以顺藤摸瓜查到其他的云氏余孽。你先去安排搜查豪族的事情吧!” …… 龙州西境、陵江下游 截江城中 那晚剧烈的地震惊动了整个武堂,唐氏的强者们第一时间在首座府上空汇聚,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撒野。 但他们看到的就只有一个凹陷的地洞和里头的金岩牢笼,不管对方是谁,都死定了。 所有人心中都那么想,毕竟整个西陵都知道,若是被唐森靠近,即便是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也只得束手就擒。 觉得已经没有热闹可看的武堂强者们在得到首座夫人的示意后迅速收队,又过半天,从首座府里抬出一个不成人形的和尚。 “安排一支小队,将此人送到朝昌城外浮云寺中。” 首座的命令从来都是那样言简意赅,也不说来历也不说因由,只是把人交到武堂中便撒手不管。 所以任务堂也没对这重伤的和尚太伤心,随便安排了一支凡境小队,便启程走了。 毕竟相较于拓城战斗任务,这种送个和尚去朝昌的活计,还是比较轻松的。 正好龙西有艘商船前往朝昌地界,几人一合计,干脆便乘了顺风船,一路向南。 风向对,舵手对,路线对,不过半月商船便进入朝昌地界,而那被运送的和尚则跟死了一样,十几日一动不动。 几个宗族战士都怕对方人没到庙里就先归天了,所以一路紧赶慢赶,扛着担架便在荒原中狂奔,一路来到了朝昌城外浮云寺的山门。 还未等他们道明来意,庙门便自顾自的打开,走出一个肌肤透明若琉璃,五官俊美如天人的和尚。 仿佛已经知道几人来意,和尚朝几人道谢后留下一封手心便将重伤的和尚抱走。 将重伤的衍善安置在一间僻静的厢房中,这十几日都如死人一般的衍空突然幽幽开口道:“师兄,我败了。” 在一旁准备药材的衍善面色如常,淡淡道:“天下事,皆有因缘。其事之成与否,皆其因缘所使。虽有令成令坏之人,其实际之权力,乃在我之前因,而不在彼之现缘也。” “若知前后因果,则困窘、顺利、获得、丧失,都是自作自受,纵遇逆境,不怨不尤。只惭愧自己无有德行,不怨人、天会有什么过失。” “贪嗔痴乃人间三毒,胜败不过空相,师弟又何须在意?” 这些道理,禅修多年的衍空又何尝不明白呢,但他只要一闭上眼,金岩囚笼的闭合还有状若疯虎的强者,都会莫名的浮现在眼前。 他不是害怕,而是懊恼,懊恼自己的自大,更懊恼自己的弱小,最不甘的,便是他连动咒的机会都没有。 若是时光能够重来,他能颂念出无苦寂灭心经的神咒,也许结果便会不一样了。 败的这样莫名其妙,他是不愿意接受的,即便是衍善的开解,也并没有让他舒缓。 “痴儿,痴儿。”感受到衍空心中所想的衍善摇头叹道:“师弟便在此好好养伤吧。” 三百五十六章:姓名 修佛修的是什么,说穿了,不过道理二字。 只是不论任何流派的道理,都只是片面的道理,而非全面的道理。 衍空也是通读经藏的佛子,贪、嗔、痴、慢、疑这五毒之害他还能不明白吗。 只是道理这个事情,最艰难的部分便是你能不能真的践行它。 因为学习道理的成本,实在太低了,先贤将智慧和道理刻在石上,录在书上,写于纸上。 人们只要看看或听听,便以为自己掌握了道理,其实,这连皮毛都算不上。 就好像一些巧言善辩之徒满口都是冠冕堂皇的道理,做出来的事却猪狗不如。 所以真正决定一个人是不是懂得道理,不是看他读过多少书,追随哪位先生学习,亦或是出生如何,而是看他究竟如何做事待人的。 衍空在对待别人的胜败时,自然能做到衍善这样的心如止水,可在面对自己的胜败,却无法处之泰然。 禅宗无上大神咒,无苦寂灭心经的隔世传人,穷尽上下五百年最年轻的禅门金刚萨埵,却败在了龙西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男人手上。 自以为是稳坐云端俯瞰众生的佛子,却被一个泥腿子按进土里,连挣扎都做不到。 这样的心魔,又哪是简简单单一句放下便能安慰的。 而对方明明知道自己的来历,在击败自己后却那般轻描淡写的交给武堂,还派了三个连凶境都不是蜕凡武者押送。 这在衍空看来,就更像是一种羞辱。 这龙西一败,竟让衍空产生了心魔,这是任谁都始料未及的。 而距离衍空静室的不远处,便是唐罗的静室。 虽然因为灵力的流失让唐罗的肉身虚弱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但不灭战体开发的无服神藏还是保留了下来,那些对五感的强化虽然削弱,但比之一般人还是敏锐太多。 所以衍善与衍空的对话,被他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心中直呼要命! 真是冤家路窄,纸短情长。 天晓得这个煞星怎么又回来了,还一副吃了苦头的模样,若是被对方发现自己也在,按照目前的身体情况绝对走脱不得。 毕竟观想法凝练的神魂最大的好处是,只要道心坚定,便能无数次的重铸。 而不似拟灵或是寻真法,走得神魂合一的路子,一旦神魂受创,精神便会萎靡不振。 衍空看着凄惨,但在慈航宝光的神效下,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战力。 而自己则是要等着星子灵力注入,想要恢复全盛,至少得要三年,而眼下就算将这半月积攒的灵力全都用来接续经脉重铸功体,也是杯水车薪,还不如等五腑神藏生产先天之气修复肉身的效果大。 正当唐罗心中叫苦不迭的时候,厢房大门突然被打开,正是天哥儿又提着小瓮来了。 这些日子,每隔三五天他便会来一次,将小瓮中的不知名药草如灌鸭一样灌入唐罗口里,然后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只是唐罗一次都不曾回应对方。 毕竟他现在开不了口,要说话便要用灵力碰撞出声,如果神魂还在,倒能操使天地灵气出声,可现在全是自己的灵力,他自然不会浪费在说话上。 但今天衍空突然出现,却让唐罗意识到,他必须做些什么。 “你得赶紧想个办法,让我离开这儿!” 正在灌药的天哥儿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抖,墨绿色的药汁顿时糊了唐罗小半张脸,还顺着脸颊朝脖颈、床铺、枕头上乱流。 有些洁癖的唐罗感受药汁在身上爬行滑落的滋味,恨不得用灵力将其蒸了。 “对不起,对不起!” 意识到发出声音的正是自己喂药的对象,天哥儿连忙不好意思的道歉,并拿出一快抹布胡乱擦着。 药汁的痕迹在抹布的帮助下四处扩散,并将唐罗染成个绿嘴绿脖子怪,看得天哥儿噗嗤一笑。 迎着唐罗要杀人的目光,天哥儿若无其事的将抹布一收,安慰道:“哎呀,别瞪我嘛。虽然你现在绿了吧唧的,但看着感觉很健康!” 这是一个没人搭腔都能自己絮叨半天的话痨,若是让他自己发挥,这画风不定偏到哪儿去。 强忍着药液满脸的不适,唐罗再运灵力低声重复道:“想想办法,我得尽快离开这儿!” “哼,用上的时候想起大哥来了?” 天哥儿将椅子扯到床边,翘了个舒服的二郎腿坐下,将抹布一下丢在唐罗的脸上,没好气道:“来了这么好些次,说了那么多话,你都跟这儿装死,现在倒吱声了,早干嘛去了!?” 抹布浓郁而苦涩的药味直冲鼻头,唐罗的眼睛还能看见未曾磨碎的药渣正因挂不住抹布而缓缓掉落,这对一个洁癖患者来说,无疑是最恐怖的一幕。 药渣眼瞅着就要掉下,唐罗只能告饶道:“有话好好说,请先将抹布移开!” 明明是没有起伏的灵音,天哥儿却能生生听出恐惧和祈求的意味,这让他险些绷不住笑出声来,但仁慈的大哥还是大发慈悲的将抹布移开,让可怜的洁癖患者躲过一劫。 重见天日的唐罗还没缓过神,就看到天哥儿将那块沾满药渣绿液的抹布两手提溜着,正悬在自己头顶,看这架势,仿佛随时都要松手让这抹布落下。 “你要干嘛?” “我问,你答,只要我有一点儿不满意,这抹布就会落下,到时候你的脸,可就要变得脏兮兮,绿油油了哟!” “卑鄙!” “这叫智慧!”天哥儿得意的皱了皱眉鼻头:“说,你叫什么名字!” “罗唐。” “罗唐?”重复了名字的天哥儿疑狐道:“这不会是个假名吧?” “以韩圣之名起誓,若是假名,便将名姓倒过来写!” 倒不是唐罗存心要欺瞒天哥儿,只是人生在世,总要讲点公平道义。 一个从名字到容貌都是虚假的人问你姓名,难道你就老老实实说出去吗,即便要坦诚,也得等双方都以真面目示人的一天吧! “嗯,算你老实。” 但先入为主认定唐罗是韩氏后裔的天哥儿一听对方以韩圣之名起誓,自然不疑有他,很是满意。 三百五十七章:吵架九段 晃了晃手中的抹布,天哥儿得意笑道:“哎呀,这抹布还真好用,以后真得常备几块家里!” 转眼瞅见唐罗杀人的目光,天哥儿知道有些过分了,请咳一声,又问道:“在这儿呆的好好的,为何突然想走?” “因为这儿来了个人,我不能与他碰面,否则会有滔天大祸!” “我说你怎么这么能惹事儿啊!” 天哥儿气得直想将抹布按在唐罗脸上,却还是克制住了:“惹了王境神符、仲裁所、督天王巡不算,就连中州佛国都不放过?你是不是练武练傻了,真得落个举世皆敌才高兴吗!” “圣地雄踞各洲垄断上层功法秘术,宗派霸占神山灵泉垄断神药宝草,如此大争之世,若是安心当龟鳖,自然可以缩起头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可终有一日凌波汇聚成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一直插科打诨也不是不行,但天哥儿对自己毕竟有救命之恩,所以唐罗觉得在有些观点上,完全可以真诚相待,因为他可以肯定,天哥儿能够听懂。 作为云氏嫡传,若是连这点理解能力都没有,那么唐罗可就真怀疑天哥儿留在朝昌的意义是什么了! 而很多时候,能理解并不代表能同意,听到这样的话,天哥儿又不满意了:“我说你们这些练武的人脑子里是不是只剩下肌肉了,人族好不容易将妖族赶走,这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便又要喊打喊杀了?没有上层功法不会自我钻研?没有福地洞天不能等价交换?非得杀个人头滚滚,尸横遍野,才能罢休是吧?” “这是商人的道理,却不是武者的路。” 灵力碰撞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与情绪,冷静就像是戏台上的旁白:“当人手中有一把铁锤的时候,看什么都像钉子。你这道理说服我容易,可如何说服那些掌控武力的宗派圣地,绿林豪强?人世间很多事并不是有道理就行的,还得有将道理变成现实的力量才行!我自然不想举世皆敌,但也希望海啸临身时,能有庇护全族之力!” “还庇护全族,先想想怎么庇护自己吧!”天哥儿“啪”的一巴掌拍在唐罗胸口,不满道:“不管罗唐是真名还是假名,但你这条命已经是属于我的了,家族的恩情,你已经换完了!所以以后也别想着什么荣耀啊,庇护啊,那些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了,你能好好的活下来,自食其力就算帮了大忙了!” 说完话的天哥儿气哼哼的站起,扭头离开静室,准备向衍善辞行。 …… 话说另一头,从截江城把人送到朝昌的三名战士,在接到衍善的手书后,却没有立刻回程,而是决定进入朝昌休整几日再动身。 说是修整,其实就是打算在这座天下闻名的黄金之城,自由之都放松放松。 毕竟龙州的传说里,全是对朝昌这座古城的溢美之词,坐落南海之滨的巨城更是龙州向往通商的第一港口,传说这儿坐拥各洲的奇珍异宝,只要出得起价钱,朝昌便是真正的极乐世界。 这儿每天都会有新的商贾巨富诞生,也有老的陨落,而聚光灯下站着的,永远都是各州府最顶尖的人物。 想要品尝最香醇的酒水吗?去趟朝昌吧。 想要拥吻最美艳的佳人吗?去趟朝昌吧。 想要来场改城易地的豪赌么?去趟朝昌吧! 在这儿你能知道,什么叫做纸醉金迷,挥金如土; 在这儿你同样也能知道,什么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这便是自由又浪漫,混沌又秩序的黄金之城,龙州朝昌! 而三个宗族武士自然没有什么成为亿万富豪的大梦,他们只是想知道,朝昌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自由奔放,顺便品尝下暹罗的好酒。 毕竟龙西灾荒刚过,粮食被联盟管控,各个酒档都只能限量供应酒水,就连青楼妓坊都不例外。 难得出趟任务,还不得将带来的金银全都造光,然后回去和兄弟们好好吹下这朝昌的盛况么! 当三人从东市口的暹罗酒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就跟所有烂酒鬼一样,只要进了暹罗酒铺的人,不将云台八仙酒全都喝个便,是不会出来的。 而暹罗的灵酒确实举世无双,哪怕是同一种酒,每一口的滋味都不尽相同,初品与微醺时的滋味也异于寻常。 本就憋坏了的三个酒鬼一直喝道钱袋见底,才醉醺醺的出来,准备赶趟客船回龙西。 毕竟如今龙西发展迅猛,大量朝昌的工匠都想去龙西看看有没有活计,发往龙州的商船几乎每天一艘。 正是因为如此方便,三人才会轻慢的将回程抛在脑海,留在朝昌放浪形骸。 从酒铺出来的三人从东市口向陵江口岸出发,却在经过菜市口的胡同时,惊出一身冷汗。 三人虽然微醺,但在灵酒效用下反应却是更加敏锐,能够注意到寻常都注意不到的细节。 其中一人亲眼看到,从一处死胡同里走出一个人,背上背着个伤号,闪身进入了宅院中。 虽然背人者低着头没看清模样,但在那人背上的男子惊鸿一瞥,却像极了唐罗! “大..大哥,刚刚进宅院那个人,特.特..特特别像大公子!” 截江城的武堂战士里头,有很多曾经是西陵武堂的战士,其中不少更是在唐罗担任北山守备总长时的小旗。 为了体现与这位龙西天骄的亲近,很多战士都会将唐罗称作大公子,后来传着传着,截江城武堂的战士们后背提起唐罗,都以大公子代称,而灵火天骄则是被称作二公子,以示对两位俊杰的尊敬和爱戴。 唐罗逃婚的消息,眼下只有宗所知道,只消其中关节的武宗们更不会随处宣扬,所以所有唐氏的宗族战士都以为,唐罗还在龙西。 于是那个被唤做大哥的人扭过头,不满道:“胡说什么呐,大公子此时正在阿兰山修行,哪会来到朝昌,况且这是个什么破地方,就算大公子要来,也是去上城区,与那些州府顶级人物饮酒作乐。哪会屈尊降贵,来到下城区?” 三百五十八章:眼力见初段 “就是就是!”满脸通红的武者一旁附和道:“大公子何等样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二哥你肯定是看错了!” 本就喝得微醺,加上惊鸿一瞥,看见天哥儿将唐罗背进屋里的宗族武者本就不敢笃定,此时听到两位兄弟的话,更是怀疑,仔细回忆刚刚的画面。 那从死胡同走出来的男子长得白白净净,虽然衣着素朴但气质不俗,令人过目难忘。 而那个酷似大公子的男人却像个痨病鬼,双颊都有些凹陷,与大公子那副魁梧壮硕,臂长过膝的雄壮功体大相径庭。 这样一想,武者心中便有些确定,或许只是模样相似而已:“您们说的对,那人瘦弱如柴,病恹恹的模样,哪像是神威无敌的大公子,应该是我看错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两人模样相似乃是常有之事,二弟观察入微,乃是好事。” 被唤做大哥的男人出言安慰了一番后,挥手道:“大船即将起航,没工夫耽搁了,快去码头吧!” 三人一通合计后便离开了朝昌,而全然不知自己差点被宗族武者发现的唐罗就这样被天哥儿扛进了自家的小院,然后十分嫌弃地丢在院内的一张躺椅上。 “行了,这儿就是你以后的新家了!”天哥儿大手一挥,指着小院朝唐罗宣布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开心,很激动?” 这两天,唐罗将脏腑产出的先天之气配合衍善的慈航宝光不断修复脖颈以上的器官,虽然身子无法动弹,但眼耳口鼻等器官倒是无碍了,起码不再是爬满蛛网裂痕般的瘆人模样,反倒是有股子弱质芊芊的意味。 躺在椅上的文弱公子眼珠转了转,从院内凉亭向外看,院角有一丛胡乱堆叠的谷道,屋前檐内挂满了苞米腊肉,竹笆凉亭的对面还有个类似地窖的入口,旁边种植着不知名药材的小小药圃。 应有尽有的同时,岂是一个乱子了得,这让有些洁癖的唐罗有些无语道:“你就住在这儿?” 本以为会得到无数的赞美,却没想到换来这样一句话,天哥儿恼怒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意见倒是没有,只是你这院子这样规整,都不觉得乱吗?”唐罗叹了口气道:“药材和腊肉放在一起晾晒,不会串味么?药圃挖在地窖上头,要是塌了怎么办?谷物这样胡乱堆在外面,一旦落雨受潮便会很快发霉,全都不能吃了。还有那些苞米!” 唐罗朝着挂满屋檐的苞米努努嘴道:“你这挂满墙的苞米多占地方,将那些干苞米都薅下来装袋,剩下的苞米杆子当柴烧或是喂牲口都行,这样挂不了多少还占地方。” 没有眼力见的唐罗滔滔不绝,丝毫没有注意天哥儿已经黑得如同锅底的脸色。 好不容易布置起来的小院在对方眼中竟是这样错漏百出,让天哥儿难堪的同时,还有些恼怒,但还是嘴硬会呛道:“这么简单的事儿,还用你说吗,我早就想做了!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些天都在晒药碾药,哪有功夫收整院子!” “这样嘛...那是我不好!” 听到天哥儿话,唐罗认真道:“等我能走动了便来整理院子!” “哼,等你能动弹了,我这谷物都被虫子吃光了!” 天哥儿哼了一声便背过身去,从墙角又提溜过来一个小瓮,扒开唐罗嘴就开始灌药。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罗觉得这次灌药天哥儿手法格外粗暴,硌得嘴疼。 如果有修行他心通的话,唐罗一定能听到天哥儿喂药的同时,心中还有个暴躁的声音正在怒吼:“就你能,就你能!都这样了还叨叨,灌死你,灌死你!” 艰难地将药液喝完后,唐罗又朝天哥儿问道:“对了,我住哪儿?我刚看了下,你这虽然有三间屋子,但像人住的就一间,你是要找我当室友吗?” “什..什么室友!”天哥儿又羞又恼道:“谁要和你住一屋了!” 将手往柴房一比画,天哥道:“我今天将那屋收拾下,今后你就住那,离药房也近!” 说实话天哥儿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头也虚,对方虽然落魄,却是根正苗红的圣地后裔。 住在柴房这事儿,与羞辱何异,他已经准备好了唐罗的反抗,而他推诿一下,便说将他安排在竹亭中先住两日。 反正天也热了,盖上铺盖,应该也能住吧? 这边天哥儿已经想好进退,那头的唐罗倒是从善如流,也没见什么抗拒的神色,竟点头应承下来:“那便麻烦你了,其他都可以随意,请务必将床收拾的干净些,拜托了!” “enmmwww..”准备的一连串说辞排不上用场,天哥儿就像被噎住了,哼唧了半响,丢下一句:“真是麻烦!” 留下满脸忐忑的唐罗,走进了柴房中,开始整理。 将柴火移出柴房置于亭中,又取了块长板按上木腿组成一张简易木床,对于一个修为在身的武者来讲,这些只是举手之劳。 还未中午便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然后把唐罗安置进了柴房中。 做完这一切的天哥儿离开了小院,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才回道柴房中,看着唐罗面如蜡纸的虚弱模样,惊了一跳。 连忙走入屋中取了一壶灵酒,小心灌入唐罗口中,才让情况有所缓和。 “你怎么如此虚弱?” 将灵酒重新封好的天哥儿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已是凶境武者,即便神魂寂灭,丹田破碎,肉身基础依然存在,怎么才几日功夫,就这样消瘦?” 喝完灵酒的唐罗苦笑一声,也是有苦难言。 他的体魄强度全与灵力挂钩,虚空之胃神通又要重续神阵后才能开启。 从受伤至今,他已经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在浮云寺时,还有衍善的慈航宝光补充生命力,但这也是治标不治本,因为他如今的身体就跟一般凡境无异,还得要吃肉喝水才能维持生机,但这话他该如何向衍善提。 三百五十九章:气人和被气 而到了天哥儿家里以为会好些,谁知道天哥儿一走便是一整天,久等未归的唐罗心中早有计较,若是天哥儿三日未归,他就施展仙风云体术飘入院中啃苞米,生的也没关系。 好在天哥儿回来得早,才没让唐罗走到最后哪一步,虽然如今他的模样虚弱,但还远远称不上极限,只是模样凄惨了些,但以防对方下次再长时间的离去,唐罗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做些预防措施。 “我这肉身经历崩碎,已与天地元气断了联系,所有的吐纳呼吸都已停止,没有营养补充,自然异常虚弱。” 想了想,唐罗还是确定隐瞒一部分情况,并将身体的部分事实道出:“你要是再晚些回来,我就饿死了。” “啊!”天哥儿脸色一僵,本来以为便是将唐罗撇在家中三日也不打紧,谁知才一日不见对方就跟要死了一样。 而他也不可能日夜守在床边,因为有时候多久才能回来,他自己心里也没谱,可人都救下了,总不能再送回浮云寺吧。 天哥儿心中暗暗发愁,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等唐罗能够自由走动之后再出门了,可按照唐罗此时的情况,没有三五个月根本没可能下地走动。 这时间倒不算长,可他还有任务在身,若是没有情报回传,那头儿一定会妄加猜测,若是他们来了朝昌,可就糟糕了! 看着天哥儿的脸色变化,唐罗自然不清楚对方此时心中有多少内心戏,只觉火候差不多的他开始提要求了:“咳,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留点儿苞米茬子和水在我房里就好,这样我就不会饿死渴死了!” 完全灵质化肉身之前,越是强横的肉身便越是需要能量的补充,而武者补充能量的方式除了吐纳之外,最重要的便是进食。 所以穷文富武,只有吃得好,才能有强健的体魄,而对于凶境之前的武者来说,一个强横的体魄,几乎意味着一切。 灵食兽肉、天材地宝,都是宝贵的能量来源,武堂开销最大的部门,从来都是食堂,即便是药堂的损耗跟食堂相比,也相形见绌。 在他离开龙西时,总共带了三颗极品太岁,为的便是补充营养,可惜此时三颗太岁全在虚空之胃里无法取出,而要打开除主胃之外的虚空之胃,他必须要重绘下腹十纹的神阵。 但不灭战体上五品的神阵从来都不是独立存在的,要重启下腹神阵便要将双臂、上胸、中腹、后腰其余四阵全部重铸。 不灭战体的体内灵阵,每一阵都有超过三千个灵力节点,完成上五品便需要激活一万五千多个灵力节点。而唐罗现在浑身经脉断裂,根本无法流灵成阵,即便他经络不断,统共只有1233点灵力的他,就算是将灵力拉成丝,他也激不活上五品的神阵。 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天哥儿开始,唐罗就确定天哥儿留在朝昌,一定有很大的谋划,这不光是因为对方是云氏的后裔和持有仙云飍魄。 更是因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对方就以假面示人,唐罗的眼睛能够清晰的看见,天哥儿此时的面貌,都是由一道精纯灵气捏成的,包括他的身形体态,也都裹覆在云气中。 即便是唐罗这双眼睛,也只能看个朦朦胧胧,无法一窥里头究竟,这可要比武圣山见到的刘氏幻魔身法还要高妙,云家易容术天下第一,实至名归。 身体既然已经这样了,唐罗索性也不急了,反正他现在离不开天哥儿,毕竟体内的神符若是没有仙云飍魄的压制,早就暴露了。 作为一个深谙世道的世家子,唐罗更不会用自己的伤势阻碍天哥儿的正事,毕竟天哥儿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提出的要求,一定是在合理范围之内的。 而天哥儿也想不到困扰自己的难题竟有如此简单的解法,疑狐道:“不妥不妥,你现在只有脑袋能动,只留苞米茬子和清水在屋里,该如何进食呢?” 唐罗没有作答,只是控制灵力从肚脐中喷出一只小小的云手,一现即灭,若不是天哥儿眼神好,都以为是幻觉。 “云氏功法遍传龙州,云手虽然不算什么出类拔萃的灵技,但胜在凝聚容易,操控简单,以我目前的灵力,只是丈余范围的话,不成问题!” 唐罗以为自己是在谦虚,但听在天哥儿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炫耀。 因为响应圣地大开武禁的号召,所以朝昌云氏在那个特殊时期将云氏典藏公开,就连灵气转云氲之法都没有私藏。 以至于龙州那时候十个流浪武者里头,有八个是修行云氏灵技的,这情况一直到世家们通过徐圣的灵力解析创造出很多不同派别的功法才渐渐停止。 就算武道大昌的现在,云氏灵技依然是流浪武者想要修行的选择之一,因为经过转化的云氲虽然没有特别突出的属性,却不被五行灵力克制,光凭这一点,便是市面上那些偏科严重的功法比不能比的。 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云氏灵技的修行很是艰难,或者说,一般人修炼云氏灵技,只有两个结果,一种是谁都打不过,一种是谁都打不过。 看到唐罗能以神阙穴凝成云手的天哥儿正想夸奖几句,但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这么厉害,还需要丈余嘛!看你光用一个神阙穴就能出云手,就算将苞米袋子放到屋外系紧不也没关系吗!” “额...”不知道自己啥地方惹得天哥发脾气的唐罗一愣,轻声商量道:“放在门口?也行,但系紧就不必了吧,解绳也有些麻烦的。” “哼,哼哼!” 被气坏的天哥儿哼哼两声,无f u c k说,恨恨地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又提着一大瓮药罐进来,掰开唐罗的嘴就粗暴的往里灌。 心中还是那狂野的咆哮声:“就你能,就你能!就你最厉害,用神阙穴都能出云手,就你了不起,还简单,还容易,灌死你!灌死你!” 三百六十章:名不副实 天哥儿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将苞米茬子放在屋外,而是堆在了床头边,还放了两支细柄木勺,一支用作舀水,一支用作兜米,可以说是很贴心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天哥儿还是那样时间不定的出行,有时只是几个时辰,有时是一整天。 而每次回来天哥儿都会先来柴房看看唐罗,并将苞米茬子和清水补满,喂完药后才离开。 唐罗从不问天哥儿去了哪,做了什么事儿,天哥儿也不会主动提起,两人只会谈些与此事无关的话题,比如,为什么他才走半天,这一整袋苞米茬子便见了底。 “胃口真好啊!”天哥儿抖搂抖搂已经空空如也的苞米茬子,感叹道:“才这么会儿功夫,二十斤苞米茬子就没了。你这身体恢复的可以啊,起码消化能力快赶上灵意合一的武者了!” 对武者来说,再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事了。 普通人的食物能量转换率低的可怕,吃十斤了不得吸收一两斤,即便是顿顿灵米兽肉,转化率也超不过四成。 所以武道研究者们开发了很多增强武者能量转换率的功法,比如什么鲸吞术,龙绞法; 但不管哪种功法,都有很麻烦的地方,便是无法达到百分百的吸收率,即便是圣地最顶级的功法,也会有半成左右的废料堆积。 为了方便唐罗排泄,机智的天哥儿将床板套了个洞,正好将唐罗的腰部安置在那,床底还放了个木桶,为的就是接住唐罗失禁的残留物,保存些体面。 但这五六天下来,唐罗吃进肚子里的苞米茬子少说得有百来斤,清水也有好几桶,但床下的木桶里头却是空空如也。 这说明唐罗拥有一门超越圣地还多的转化秘术,这让天哥儿有些羡慕:“上古人族第一家果然底蕴非凡,只是能量转换这一项上,你们已经远远走到圣地的前头咯!” 躺在床上的唐罗一听便知道天哥儿误会了,淡淡道:“这不是什么功法,而是神通虚空之胃,别说是苞米茬子,就连泥土生铁也能吸收,区区苞米,不算什么!” 天哥儿先是一愣,然后两眼放光,忽然窜到床前,将唐罗吓了一跳。 “喂,你要干嘛!?” 而天哥儿就像完全听不到那样,蹲下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唐罗的中腹,吞了口唾沫后,颤声道:“你..你说..你有神通虚空之胃?” “只是个存储取物的神通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么!” 被吓了一跳的唐罗不满道:“链接这个神通唯一的通道在口窍,而口窍才多大,便是用刀将双颊划开,也撑不开多少,从实用性上来说,也就是个生活类神通,于战力补益有限。” 这些天不能动弹,所以唐罗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重新推演自己身上的神通功法,看看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 而虚空双轮、阴阳碾与呵气成箭都有开发了新用途,唯有虚空之胃,是他从一开始就放弃研究的神通。 毕竟这神通的基本属性就注定了他无法变动位置,腹中的每一粒虚空胃袋都可以看作是一颗对应某个虚空界的坐标。 人在动,坐标位置是不动的,而所有涉及虚空的研究,至少也得等到完全灵质化肉身能够御涉虚界才行。 而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别说御涉虚界了,就连下床走道都够呛,研究虚空之胃更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而之所以这样贬低,是因为空之胃作为他不灭战体的主神通,并没有起到主神通的作用,一直是个辅助的角色。 对唐罗战力的唯一补充,就是装满灵泉和盐快速造血,就这样,还是全赖他这具身体的特殊性才能做到。 所以他根本想不通,为什么古籍里会把虚空之胃吹得天上少有,地上难见。 作为一个资深的武道研究者,唐罗对虚空之胃的打分,6.5不能再多了,也就是比及格稍强点的程度。 心中的第一神通被人这样看清,让天哥儿的眼珠都要喷出火来,形红一下站起身子,便指着唐罗的鼻子大声道:“那是你根本不懂得如何使用这神通,换做其他任何朝昌的商人来使,怕是早已富可敌国了!” “富可敌国有什么用?”作为一个资深的武道研究者,唐罗对于神通的评价想来是很客观的,被指着鼻子污蔑,自然不能忍,因为他自认已经在境界允许的范围内将虚空之胃开发到了极致,哪能忍受不会用这种污蔑。 骄傲的龙西天骄,坚定的回击道:“这神通对战力补益极为有限,即便是完全灵质化肉身之后能够将虚空之胃的穴窍进行改变,了不得也就是化用灵技的防御性神通,而且防御时还得注意,若是对方灵技太强,灵伤超出虚界可承受的范围,这虚空之胃就会被生生撕碎。” “用作攻击就更加无力了,对面同级别的对手,用虚空之胃吞了也杀不死,对低级别的,还需要动用虚空之胃这么费劲?所以,即便是再往后开发,虚空之胃的极限也就是到一般神通的程度,再难提高!” “古籍秘典中很多人对虚空之胃的赞扬,都是因为曾经那位名震天下的云氏黑商,但仔细想想,对方的强弱,跟这虚空之胃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毕竟那位本就是天资绝顶的修者,二十八岁凶境,不到八十岁就宗师境界了,修行的又是云氏顶尖功法,体灵双修,柔劲独步天下,就算没有虚空之胃,也是处于人间顶点的强者。” “综上所述,虽然虚空之胃经常被人尊做顶级神通,但它真实的水平,也就是普通神通的程度,都是被一些商人吹捧起来的!” 一开始唐罗对虚空之胃抱有极大的热情,毕竟这神通的名气那么大,总是让人会多些期待,可当他真正深入研究以后才发现,这神通还不如一些外道神通的发展好。 他对虚空之胃的不满已经积攒许久了,觉得这就是一个名不副实的虚胖神通。 三百六十一章:囚鹏 而这虚胖的根源,便是因为云氏那位黑商,这好容易看到一个云氏的后裔,唐罗更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想倒。 但眼力见为零的他只管滔滔不绝的讲事实,摆道理,浑然没有发现天哥儿的脸又一次黑得跟锅底似得。 情怀在很多时候,要比事实更具有说服力,如果将云氏的历史分成两个阶段看,那么第一个巅峰便是开宗始祖云祖的时代。 那个时代里,云氏是人族最顶尖的世家,云祖更是人族顶尖的强者,与步苍生、韩武、安旸、王诩这样的圣者同列。 而跟其余圣者不同的是,云祖坚信唯有商业,才能让人族得到自由和平等,而非法条与武力。 所以便有了载满自由和梦想的朝昌城,可以说,整个龙州能有今天的富庶,都与朝昌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龙洲八府但凡有名有姓的商人,上述二十代定然在朝昌做工,而龙州所有的种植、工艺、冶金、制器、酿造之法,皆是从朝昌流向龙州各部。 上古时期的云氏是无限风光的,直到武道大昌,氏族并起,云氏的商人们才惊然发现,很多地方的世家已经拥有了很强的武力,而作为云祖之后的朝昌云氏,武力倒还是停滞不前。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了云氏黑商,几乎以一人之力,重振云氏威名,让走下坡路的云氏,生生逆转巅峰,又强盛了两三百年。 可在那之后,云氏便再也没有出现过道的出姓名的强者,反倒是又出了几十位传奇商人,纵横四海八荒。 所以在云氏子孙的心目中,虚空之胃就是天下第一的神通,因为这个神通不但能让他们变强,还能增强他们经商的能力。 对很多云氏血裔来讲,虚空之胃的诱惑力,要远远大过地级一品不死血脉,甚至天级血脉。 而就是这样一个奉为至宝的神通,却被唐罗贬得一文不值,更让天哥儿愤怒的是,他根本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胃都要被气炸了。 “你说虚空之胃的名气,是被吹捧出来的!?” 天哥儿黑着脸对唐罗发出最后警告,希望对方能够看清楚形式,重新斟酌组织一下语言。 但耿直的唐罗哪里知道其中深意,还以为这只是天哥儿因为现实太过残酷而有些恍惚,出言安慰道:“别难过,我一开始也对这神通抱有极大期待,甚至还花了好几年重点研究,后来才发现是白费功夫。你能够早点儿认清虚空之胃的真实水平,还真是幸运啊!” 黑着脸的天哥儿扭头离开柴房,看得唐罗一阵莫名其妙,心中暗道:诶?我是哪儿又得罪他了吗?这虚空之胃本来就是不行啊。 正反思着,便看到天哥儿捧着一个巨大的药碾走了进来,里头全是才磨了一半的续经草。 明明是捧着药碾子,却有种要将人生吞活剥的凶狠,唐罗不明所以的弱弱道:“刚刚不是吃过药了吗?” 天哥儿眉毛一挑,哼道:“你不是有虚空之胃么,将一个月份的药全吃了又有什么打紧,不是可化万物么,连磨药的功夫都省了,多好!” “额...”看着药碾子越来越近,唐罗愕然道:“虽然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药三分毒,你这也不说个计量就一股脑儿灌进来,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捧着药碾的天哥儿走到床边,云手一拨楞就将唐罗的嘴巴撑到最大:“你这么聪明,连虚空之胃徒有虚名都知道了,还能被续经草给毒死?至于分量嘛,你自己看着来就行了!” 天哥儿捧着药碾将钢丝般的续经草咕咚咕咚地往唐罗喉咙里罐,心中怒吼道:“就你能,就你能,连虚空之胃都是徒有虚名,你怎么不上天!灌死你,灌死你,话都不会说的笨蛋,收你做小弟真是我瞎了眼,亏我一有空就给你磨药,呸!灌死你,灌死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罗觉得天哥儿灌药的手法格外粗暴,不光嘴硌得生疼,就连喉咙都被研磨一半的续经草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 但他对天哥儿倒没什么意见,因为这些日子灌了这么多不知名的药液下肚后,他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经络正在被修复。 那来历不明的药液虽然模样难看了些,但这药物的质地却极为不俗。 对方为了救自己,先是搭了件神器,又是搞来这么多药草,也真是难为了。 等自己伤势好了以后,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吧,虽然当小弟卖命不行,但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恩情是说什么也得报答的。 只是一想到死在北山的云飘飘,唐罗就一个头两个大,若是早知道有这样一出,他当时就该提议将人救下。 现在事情都已过去了,若是日后天哥儿要为族人报仇,你说这个忙是帮呢,还是不帮呢,真是让人苦恼啊! 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在前头的唐罗只觉得未来一片纷乱,而要在那混乱中稳定乾坤,就得先把身体养好! 想到此处,唐罗更是配合地将嘴巴张到最大,让那墨绿色又难以下咽的药汁,能够快速顺进胃里。 …… 龙州历1785年7月15 久寻无果的督天王巡和仲裁所只得离开,步九已经确定勾陈被人接走,而龙州南境能够遮蔽神符感应的存在,拢共就这么几个。 既然朝昌城中没有,那么便去朝昌城外看看! 从朝昌离开的步九心有不甘,行至雨霖斋,求见斋主却被拒后,却未离开,而是以遁术天鹏纵横数次强闯雨霖斋,想要重续神符感应。 此举激怒了雨霖斋几位大宗师,在步九第三次试探雨霖斋禁地时,几人设下禁制阵法将其困住。 并让人传话武圣山,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雨霖斋决不放人。 武圣山与各大宗派素来和睦,这还是第一次出现有武圣山的大宗师强闯别派禁地的情况,而扣押天鹏宗师的举动,更是让整个龙州南境,风声鹤唳。 三百六十二章:陆沉(修) 雨霖斋将大鹏山的一位宗师给囚禁了,甚至还向武圣山讨要说法,这要放在几百年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是,而在当今这个世代,却不难理解。 只要有斋主陆沉这位圣主级强者在,即便是骄傲如武圣山,也要对雨霖斋保持尊敬。 在步九被困半月后,大鹏山主派遣使者去往雨霖斋进行解释,通行的还有天南王氏的一位阴阳师,以及王弗灵的亲笔符信。 信中不光有王弗灵的解释,还藏着一道星辰大符,这是圣地的骄傲,也是上个绝世无双,对后辈的问候。 相隔百年出生的两位绝代天骄,便以这样的方式在虚空中过手。 无垠玄水与星辰华幕在三重天外碰撞,撕毁接连天外的罡风炁罩,无限接近第四次质变的灵技便是拥有这样可怖的威能。 两位当世圣王的攻击,让雨霖斋上空的天幕,漏了。 而没了天幕的破洞,会让天地元气不断流散,不论是什么样的福地洞天,没有天气元气的滋养,最后都会变成寂静的废墟。 虽说天幕的罡风炁罩会自行修补,但这么大的一个窟窿要修补完毕,少说也得数月时间,而这数月中,雨霖斋弟子便无法吐纳天地元气,因为他们根本争不过天幕上的裂口。 眼看天地元气便要倒流虚空,斋主陆沉却是朝天挥出一道湛蓝色的华光,气柱直冲云霄后晕开,出现一道七彩的云幕,将漏了的罡风炁罩,又给补上。 信展星落,华幕冲天,只是这简单的送信,却是相隔十几万里两位圣王间的对话。 大鹏山与天南王氏的两位使者将信送到后便负手而立站在一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可以置喙的了。 关于其中因果曲直,是非恩怨,都得等斋主看完信后才能定夺。 至于结果,也不是他们可以揣测的,所以只消站在一旁等待结果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从旁见证一切的阴阳师却是一脸后怕的表情,因为他没想道,一直揣在怀里的信,竟藏开天之力。 而他更没想到,雨霖斋主竟能轻易挡住了王弗灵的星辰大符,甚至顺手将天都给补上,那轻松的模样就像用抹布随手抹去桌上的水渍。 能做到这样轻松惬意的程度,雨霖斋主陆沉一定是圣主级强者,两名使者更加恭敬,暗道龙州传闻不虚。 而展信阅毕的陆沉也明白了,为什么步九会在求见不成后,强闯雨霖斋的因由。 为了保护云孙王禅,王弗灵以周天星斗挪移阵术将魔主勾陈转移时,在其体内印了道神符,并交给步九另一道感应神符,用以寻找魔主尸身。 事情一开始很顺利,步九带人循着感应奔赴魔主勾陈在朝昌地界的落点,但这神符的感应却突然消失了。 而整个朝昌,能够屏蔽神符感应的,唯有精通阵道的大师,朝昌城内的几大豪族经过搜查确定与此时无关后,步九便将目光投向了雨霖斋。 毕竟整个龙州南境,在没有比雨霖斋的修者阵法修为更强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将雨霖斋列为第一怀疑对象,才是正常的情况。 “缘来,如此。”斋主陆沉淡淡将信纸收起,朝堂外的侍者道:“让少霖宗师请大鹏宗师来堂内一叙。” 过了一会儿,大鹏宗师便被带入了堂内。 此时的大鹏宗师倒是少了几分纵横来去的狂傲,见到陆沉便是行了一礼问候道:“见过斋主!” “请免礼。”陆沉挥手示意步九起身后,淡淡道:“步九宗师要找魔主的心情,本斋主能够体谅,但下次还请莫要这般莽撞,王御主的解释,也并非每次都能奏效的。” 听到陆沉的话,步九心中就是一惊,呐呐的不知该如何回答。 而雨霖斋主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扭头朝两位圣地使者道:“步山主和王御主的解释,本斋主已经收到,宗派圣地同气连枝,关于追查魔主勾陈的下落,本斋更是义不容辞。”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直负手而立的两名使者终于松了口气,起身朝陆沉赞道:“斋主(陆斋主)高义,乃是苍生之福。” “龙州以南,雨霖斋确为阵法第一,步九宗师有所怀疑也无可厚非。为表清白,本斋主决定将门中禁制解除三日,让步九宗师一看究竟。” 步九心中又是一惊,传闻雨霖斋主陆沉性格无比高傲,从来不将圣地放在眼中,这突然的变化,却是让步九有些不敢应承,正要拒绝,却听斋主陆沉又道:“两位使者远道而来,今晚便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随步九宗师一起搜查吧。” 说完,也不等三人回应,便朝门外侍者道:“请三位贵客去竹苑歇息。” 第二天一早,步九带着两名圣地使者,开始了雨霖斋的搜索,而不论三人走到哪里,雨霖斋的山门禁制皆是大开,可是雨霖斋的弟子却是怒目而视。 整整三天时间,步九带着两名侍者将雨霖斋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最机密的经阁都进去了,却还是没有找到勾陈的一点儿踪迹。 而最终向雨霖斋主辞行的时候,三人终于明白,为何雨霖斋主会一反常态的大开禁制,让三人随意搜查。 “王御主的信本斋主已经看过了,也请使者将这手信带回,请王御主,亲、手、打、开!” 那名本就忐忑的阴阳师接过陆沉递过的信,双手都在颤抖,就是用屁股想也能知道,这个信里头封存的,绝不是什么相亲相爱的内容。 …… 龙州历1785年 七月廿一,子夜 在柴房中的唐罗听到了天哥儿回来的动静,与以往不同的是,他的脚步格外沉重,空气中还有股微不可查的血腥味。 身体不能动弹以后,唐罗只觉得自己本就敏锐的五感更加敏锐了,有时候光凭听觉便能模拟出蚊虫飞行的线路和夏虫蹦跳的姿势。 他听见天哥儿的脚步一轻一重,好像有些踉跄,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一阵一阵,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遮住,却又遮不全。 三百六十三章:被撸了 天哥儿受了伤,他捂着左肋的创口回到小院,用了比以往多三倍的时间才打开屋门,而进入自己的房间后,血腥气与声音便被彻底阻隔了。 这不是门墙的隔音效果好,而是那个屋子拥有某种特殊的结界,可以阻断声音、气味、感应。 原先唐罗还在猜测,小小一个屋里头能有什么东西气味那样重,需要用到阵法进行遮蔽。 现在他知道了,应该是对方处理创口的时候,怕被闻到气味。 毕竟有些灵兽对血腥极为敏感,只要一旦受伤,便是怎样都逃不脱追捕。 还有些巫蛊之术,更是能够以原血施术,追查其主。 看来今天晚上天哥儿的工作很不顺利,也许是碰上了什么强者,不然以他的武学造诣,应该不至于会受伤才对。 而唐罗心中更清楚,天哥儿会受伤,这责任至少有一半在自己身上。 仙云飍魄是上古神器,作为云祖的得意兵刃,这双手套攻防一体,妙用无穷。 可此时这双神器手套,一只用来封印魔心,一只用来屏蔽神符感应。 而天哥儿毕竟只有灵意合一的境界,再想像以前那般,于朝昌如入无人之境几乎不可能。 什么时候,自己成了拖后腿的累赘!? 自尊心极强的唐罗突然有些不齿自己,觉得他成日躺在柴房中,就跟个废人一样,虽然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就是个废人没错,但他还是不能允许自己这样心安理得的废。 将意识沉入星核,唐罗不再吝惜灵力,将盘旋在星核周围的氤氲灵气束成一道道比发丝还要细数倍的丝线,开始着手修复体内的经络。 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从某种程度来说,即便他全心全意的进行修复,了不得也就加速一点点儿恢复时间,因为哪怕没有他的操控,星核也在自主运行身体修复。 但感知到天哥儿受伤之后,唐罗的紧迫感一下子便崩到了顶点,他不能允许自己再这样下去。 自己已经蒙受他人大恩,若是天哥儿暴露需要逃跑还得带上自己这个累赘,那该有多麻烦! 将意识沉入星核专心致志修补经络的唐罗自然切断了所有的外界感官,所以他并不知道,在他修补经络的不久之后。 换了身新衣服的天哥儿从屋里头走了出来,仔仔细细听了会儿柴房的动静后,悄悄的打开门,将一代新磨好的苞米茬子放在屋里,又将盛放清水的盆子蓄满。 看着唐罗熟睡的脸,天哥儿无声嘟囔两句离开后,过会儿又带个葫芦进来,并将葫芦里的灵液倒入清水中,直到一滴不剩。 第二天清早,唐罗便发现了屋内的异常,看着屋内新多出的苞米和混了灵液的清水,眉头皱了皱。 也不知道是感应,还是早期的鸟儿有虫吃,天哥儿也起了个大早,明明是夏至的大热天,却穿了件长袍,把全身都裹了个严严实实。 而他之所以一大清早来到柴房,便是为了数落唐罗。 难得发现一个可以抨击的点,这让天哥儿无比兴奋,趾高气昂得走到床边后,便摇头晃脑的批评道:“亏你还是个武者呢,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我都干了那~么多活,你都没有醒!要是小偷儿来了,把屋子搬空你都不知道!” 整整一晚上都在修补经络,让唐罗的精神无比疲倦,但对待真理的热忱还是战胜了疲惫,让他不屈不挠地朝天哥儿解释道:“要是真的有个小偷进屋,以我目前的身体状况还是不要醒的好!我不醒,他顶多就是求财,要是我突然睁眼爆喝,他一紧张,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 本以为可以好好数落唐罗一番的天哥儿没想到,这种事对方都能扯出道理,而且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顿时一口气憋连上来,将脸都撑得鼓鼓的,活像一只青蛙。 而觉悟很低的龙西天骄还没意识到自己又把别人气着了,看了眼天哥儿的穿着打扮,开口问道:“咦,你都有灵液给我掺水,怎么不先用灵液将伤势控制下?” 本以为昨天唐罗睡得跟死猪一样的天哥儿没想到被一口道破自己的伤势,左手下意识的往肋下一捂,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你跟踪我?” “动动脑子...”唐罗叹了口气道:“我都这样子了还怎么跟踪你啊!” “啊..也对。”意识到自己慌乱的天哥儿尴尬地将左手放下,仰起头来假装若无其事道:“灵液这种东西,都是给像你这种半死不活的伤患用的,像大哥这么强壮的武者,些许轻伤又算得了什么!” “你这可不是什么轻伤!”唐罗看了眼天哥儿的肋下,淡淡道:“没了仙云飍魄,你根本无法完全挡住玄级灵技,就算云氏身法不俗,也无法完全躲避。在朝昌的行动对于目前的你来说,太过危险了!” 唐罗想劝天哥儿放弃目前朝昌的行动,来日方长,但这话听在天哥儿耳朵里,却有了别样的意思。 “这些日子的苞米和清水总算是没白喂,你这笨蛋也知道关心大哥了,不错不错!” 走到床边的天哥儿满意的摸了摸唐罗的脑门:“放心,大哥我纵横朝昌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大哥心中有数。你啊,只管养好伤,其他的事儿用不上你!” 说完,天哥儿便哼着小曲晃晃荡荡地出去了,而床上的唐罗,又陷入一阵巨大的自闭浪潮中了。 “这货摸我额头!?什么意思?把我当宠物了吗!?这么猖狂的吗?!?还有没有人管了!?不知道老子武道通神吗!?” 本就只有蜕凡的精力,加上整整一晚接续经脉的操劳,又被人当宠物撸了一顿,这让唐罗的精神终于到达极限,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而唤醒唐罗的,并不是羞耻和自尊,而是不断往鼻子里扑的阵阵菜香。 “哼,雕虫小技,什么烹饪厨艺,吃到肚子里还不是化作能量,豆腐做出龙肉味儿来,也比不上苞米!” 三百六十四章:饥饿判定 虽然吐槽十分的硬气,但虚空之胃还是不争气地开始哀嚎,直到唐罗以神阙穴出云手抓着木勺狠狠剜了勺苞米吞进嘴里,这情况才好了一些。 虚空之胃作为人体神藏,最大的弊病就是,它会一直向大脑发布饥饿的讯号,除非你将这虚空之胃完全填满,不然这信号便永远不会停止。 也就是说,如果武者意志力不够坚定的话,就连这神通的饥饿判定也无法通过,沉沦在暴食的欲望中。 即便是像唐罗这般心志坚毅的武者,在这饥饿信号的指示下,也不自觉的抽动着鼻翼。 这干燥涩口的苞米在这香气的辅佐下,倒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了。 一勺一勺将苞米送入口中,但这菜香却越来越浓,唐罗也算是大户出身,加上父亲唐森食量惊人,所以府中的伙食从来都没次过,即便进了武道,也就吃了两天大灶,之后便和教习一样,吃起了小灶来。 唐氏作为西陵豪族,武堂更是重中之重,厨房的师傅们全都是天南海北请回来的大厨,龙州市面上常见不常见的食材,唐罗几乎都吃了个遍,但任凭他如何回忆,也想不起这有些熟悉的气味究竟是个什么食材。 但被香味笼罩的唐罗只觉得更饿了,这天哥儿也不知是从哪学的技法厨艺,竟让食材和香料的气味这样相得益彰,仅是闻闻气味便让人食欲大增。 唐罗将一整袋苞米都吃见了底,还将和了灵液的清水喝了个干净,府中的饥饿也没有得到进一步舒缓,反倒是因为好奇与吸嗅,让肚子更饿了! “这样下去不行。” 拿虚空之胃毫无办法的唐罗只能切断了嗅觉,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劝服虚空之胃。 但有时候这人间的事,真不是自己如何努力就能完成的,就好像已经封闭了嗅觉的唐罗正在激烈抵抗饥饿判定,天哥儿却端着一盆罪恶的源泉,笑眯眯的走进柴房。 天哥儿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苞米袋子,和已经见底的水盆,笑得更加灿烂:“小弟胃口不错嘛,这~么大一袋苞米都吃完啦!” 正在抵抗饥饿判定的唐罗一看到天哥儿手中那盆由不知名的圆形金色小肉丁堆成的小山,嘴里的腮腺、舌下腺便像是装了喷泉,若不是唐罗死死将嘴合着,满溢的口水就要顺着嘴角滑落。 这么丢人的事,唐罗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即便贪食信号已经冲上了天灵,但他还是用无上的意志将眼神从天哥儿手中的食物移开,装作不动声色的模样。 “怎么不说话?”天哥儿疑狐地看了唐罗一眼后,将那不知名的肉食放在了他的床边,然后安慰道:“好啦好啦,知道你是在关心大哥,大哥答应你,伤好之前就不出去了,这样总行了吧!” 唐罗依旧面无表情,默不作声,但心中的急切已经溢出天际。 若是天哥儿再不走,他的口水,就快续不住了! 可按照这个话痨的秉性,哪次进房不得絮叨好久,这个脸丢定了,唐罗生无可恋的想着。 也不知是上天听见了唐罗的祷告,还是命运之神使了个眼色,天哥儿将食物放下后,就转身离去。 唐罗眼中一喜,目光不自觉的往床边那盆不知名的肉丁上望去,想要搞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闻起来有海鲜的气味,确是一颗一颗的肉丁,也没有加工过的痕迹,什么鱼类长这副模样? “咳...我可不是受到美食的诱惑,只是苞米吃完了,不得已才吃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的,才不是因为其他!” 咕咚一声将口水吞下,唐罗迫不及待的伸出云手,抓起盛水的木瓢便往盆里凑,将金色小肉山的峰棱整个兜住,张着嘴就往嘴里倒。 完全沉浸在美食中的唐罗根本没有注意到,天哥儿竟然去而复返,正提着一袋苞米站在门口。 “唔..扑.哈哈哈哈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这突然出声让云手都是一抖,木勺中的肉丁扑簌簌的砸在唐罗的脸上,满脸油渍的龙西天骄此刻,只想一死了之! …… 龙州历1785年 8月初一 唐罗已经整整十天没有和天哥儿说话了。 十天前的意外,让龙西天骄觉得自己在天哥儿面前,已经没有了牌面。 但天哥儿却像玩上了瘾,借着养伤的当口,每天都下厨。 也不知道这货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邪术,不管他烧得是啥,虚空之胃从闻到气味开始,便不断发出贪食信号。 如果是饱腹状态,或是神魂尚存的时候,唐罗当然能够轻易抵抗这种饥饿判定,但他现在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修复经络上,只要一闻到食物的气味,当时就缴械投降了。 虽然天哥儿之后再也没有去而复返,只是放下食物就走,但唐罗总感觉对方第二天来收碗的时候嘲笑自己! 每一天,唐罗都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顿,吃完以后便不能再吃了,不能让天哥儿小瞧自己,要让他明白自己是个拥有坚韧不拔意志的武者。 而到了第二天,除了重复一遍誓言自我鞭挞外,并没有一点儿进展。 就在唐罗以为自己将沉沦于天哥儿的美食地狱时,情况终于发生了改变,天哥儿的伤,好了! 伤好的第一天,天哥儿便又恢复了工作,每日清晨离家,然后很晚回来,有时甚至一走就一天。 而唐罗的经络修复,也在稳步进行中,就跟衍善判断的那样,想要完全恢复功体,真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好在星辰阁运转稳定,新生灵力不断涌入,肉身一天天强健起来,大大增加了痊愈的速度。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唐罗与天哥儿在各自的领域努力着,天哥儿还是会在唐罗窗前絮絮叨叨说着一些碎片的故事。 里头有如今朝昌是怎样崩坏,商人们全都朝钱看却没了良心;也有一些依旧凭良心做生意的小商家如今在朝昌生活的怎样艰难;还有很多朝昌人依旧以为现在做主的是城主云秀与云端议会。 三百六十五章: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些碎片的聊天也让唐罗更加了解了这个名为朝昌的巨城,而这也让他更不明白天哥儿留在朝昌的目的了。 时隔半月,唐罗终于在天哥儿自说自话的时候搭腔了:“眼下零落的云氏想要复辟或是夺回朝昌,只有两条路。一是积蓄力量;二是借助其他的力量支持,与其这样留在朝昌探取些不痛不痒的情报,还不如潜心修炼,或是另觅他法来的收益高!” “谁跟你说我留在朝昌是要复辟了?” 天哥儿听到唐罗出声,先是一喜,待得听完对方的话后,嫌弃道:“怎么武者的脑子里都只有打打杀杀,眼下项氏将朝昌治理的不错,百姓安居乐业,商人们也有钱赚,就因为云氏要夺城所以掀起站端,那大战将起,到时候朝昌地界的几千万人怎么办?” “如果不是为了复辟,你留在这儿干什么?” 唐罗眉毛一挑,奇道:“难道是要报复项氏?也对,项氏是云氏亲族,却在云氏衰弱之时玩了手取而代之,云氏族人应该恨项氏入骨了吧?但项氏本就是云氏亲族,武力倚仗,得了云氏宝库密藏后,更是挤进龙州豪族之列,要图谋这样的世家,仅你一人留在朝昌,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所以说,你们武者的脑袋里,除了打打杀杀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听着唐罗自以为是的话,天哥儿气恼地伸出食指推了推唐罗的脑袋道:“我留在朝昌,可不是为了复仇、复辟这样的蠢事。况且,屠灭云氏的又不是项氏,就算是想要报复,也不该找他们啊!” 被推了脑袋的唐罗没有作声,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搭茬,难道说:那你说说是谁灭了云氏。 如果天哥儿的答案是元洲徐氏,唐罗该怎么办,承诺以后帮忙复仇吗? 而天哥儿看着唐罗默不作声,也是叹了口气道:“其实,确实有不少族人还想着报仇和复辟,可能你这样的想法才是对的吧...” 天哥儿失神的望着窗外,满是回忆和思念的神色。 唐罗心中不忍,开口安慰道:“原谅永远比憎恨困难,能够放弃仇恨的人才最了不起。” “噗嗤。” 正失神的天哥儿听到唐罗的安慰,忍不住笑不出来:“想不到,你这个笨蛋也会安慰人呐。但这种漂亮话就别说了,选择原谅,大多是无能为力罢了。那些明知对手强横却还坚定复仇的弱者才了不起,我这样的,也就是懦弱,有什么可了不起的。” “我只是...太喜欢这儿了。”天哥儿伸手挥了挥,就像是在抚摸空气:“朝昌的人、朝昌的水、朝昌的市场,只要能留在朝昌,我就觉得幸福。我从小就在这儿长大,后来去过很多地方,但没有一处,让我有家的感觉,所以我回来朝昌,只是因为我想生活在这儿,并无其他。” 如果生活真的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些被项氏抓来的云家族人还被囚禁在上城区,自己身为云氏后裔,又怎能心安理得的幸福。 但只要把他们救出去,自己就能一直在朝昌生活下去,哪怕隐姓埋名,哪怕改头换面,只要能留在这儿,就可以。 想到此处,天哥儿又变得干劲满满,瞅了眼床上的唐罗,转身离开。 …… 龙州历1785年八月十五 截江城、首座府 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唐氏的家宴却少了一人,每当徐姝惠看到那张属于长子的空座,脸上便会浮现自责与愧疚,但一转脸,却要笑盈盈的对着新媳妇说话儿,看得首座大人心疼无比。 谁能想到一向懂事的长子使起性子来竟也是天骄规模的,连游方都不留,便离开龙西,一走便是数月。 根据宗所的推算,唐罗携带的锻体丹与灵物,最多只够他在外生活三月。 可如今早就过了三个月,宗所风媒却还是没有收到唐罗的一丝风声,难道赌气赌的连修炼都不要了么。 这种行为让全族上下皆是有些恼火,可不管加派了多大的搜寻力度,唐罗都跟人间蒸发一样。 “明天我便通知风媒属,悬以重赏,将逆子出走的消息遍传天下,一定将他带回夫人面前!” 正在吃饭的唐星一哆嗦,从小到大,他就没见父亲发这样大的脾气,心中暗暗祷告。 伤心的徐夫人正愁没有发泄的对象,首座大人便勇敢的撞了上来,委屈与自责一下子涌上心头。 “你这木头,是要儿子恨死我嘛!” 眼泪自徐姝惠嘴角滑落,瘪嘴委屈道:“儿子正在生气,你还要把他抓回来,他现在一定恨死我了,觉得我是个蛮不讲理的母亲,呜呜呜,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 说到伤心处的徐姝惠捂着脸啜泣,急得首座大人满头大汗,最终无法可想,一把将夫人抱起,丢下一句你们自用后,便消失在了宴厅。 这是身怀有孕的唐贞第一次正式参加唐氏的家宴,突发的状况让她将眼睛瞪得溜溜圆。 “额...母亲大人还是跟少女一样。” 唐星酱着一张脸为唐贞解释道:“你以后就知道了,母亲大人是把你当家人,绝对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挺着孕肚的唐贞看了眼夫君,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而唐暖暖则是跟个小大人一样,从头到尾都只吃着碗里的饭,无比认真。 …… 龙州历1785年 九月初 又到了每年一度唐氏与北邙交易的日子,俗话说得好,金九银十。 随着进入秋收时令,不管是势力还是个人的资金都会显得宽裕起来,所谓家有余粮,心中不慌。 每到九月、十月,商人们便会齐齐行动起来,特别是龙西这样的新兴势力,更是格外受到商人的青睐。 因为陵江两岸七座大城全在龙西联盟治下的缘故,导致这儿的秩序尤为稳妥,对于商人来讲,再没有比安全更能吸引人的东西了。 而北邙选在这个时候进行交易,也是有这方面通商的考量。 唐氏这边负责交接的是六长老唐高旻与分宗代表唐鸣,而北邙姬氏那头则是戮仙军统领,姬玄远。 三百六十六章:北邙来讯 如往年一样,三百万株灵药宝草如约而至,得用的掌柜们在分宗代表唐鸣的带领下清点数目入账,而六长老唐高旻则是对远道而来的戮仙军统领姬玄远进行接待。 推杯换盏,相谈甚欢,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友。 可其中有多少真诚,只有两人心里清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姬玄远示意唐高旻屏退左右,并将姬复承诺唐罗的灵草培植之法取出。 “这枚密简中,有三十二种灵药宝草的培植方法,正对应兵锋锻体丹三十二味灵药。六长老请收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姬家能够信守承诺交付灵草都已经很不容易了,竟然还会再付出一套灵药宝草的培植方法? 要知道这种东西可是堪比顶级秘术的宝藏,寻常药师只要学会一两种灵药宝草的培植方法,便能入世求个众生荣华,而姬氏竟然一口气给出了三十二种? 面对这样天大的诱惑,唐高旻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心生警惕,惊疑道:“敢问统领,这是为何?” 看着唐高旻重利当前却还这般谨慎的模样,姬玄远眼中露出几分赞许的神色,随口解释道:“前些时日唐天骄跑来北邙与圣子见面,考虑到唐氏如今雄踞陵江七城,日后修行不灭战体的弟子将会越来越多,便赐下灵药配置之法。” 虽然姬玄远一番话说得高高在上,但唐高旻哪能不明白,这其中一定有唐罗的付出,不然这姬氏哪肯这样大气。 前两天议会上,宗正还在为唐罗久久未归的情况大发雷霆,而这转眼这小子又为家族立下一功。 感叹的同时,唐高旻也放下了心中警惕,接过密简恭敬道:“多谢圣子厚恩!” 作为一个商人,六长老从来都不吝啬嘴上的漂亮话,而姬玄远看着唐高旻恭敬的模样,也是格外受用。 正事一毕又是宾主尽欢,歌姬舞女载歌载舞,直到晚宴之后唐鸣来到宴厅,以眼神向唐高旻传达物资已经入账完毕的信息,这场满是欢声笑语的宴会才划上一个句号。 不胜酒力的戮仙军统领起身请辞,六长老唐高旻再三挽留未果后,扶着姬玄远的小臂将其送道门口。 而醉眼朦胧的姬玄远很是满意唐高旻的态度,痴笑道:“这龙西山好水好,不像北邙,穷乡僻壤,丘陵大泽。像这样的歌舞美姬,便是在北邙最大的城市中也难以得见一回。” “统领大人若是喜欢,高旻便将这些歌女舞姬全都送给大人。此去北邙数万里,旅途枯燥,也可以听听小曲解闷,岂不妙哉。” 姬玄远有些意动,却还是摆摆手推辞道:“还是算了,这些美姬都是六长老府上的美人,玄远哪能夺人所好!” “统领这样说,便是把高旻当外人了!姬唐两氏名为盟友,实则兄弟,区区几名歌女舞婢算得了什么!” 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唐高旻把这姬玄远臂膀,朝管家扯着嗓子道:“让白大家速速安排,将今晚的歌舞婢女全都送到统领大人的车架上,一个都不许少!” “诶!”姬玄远抓着唐高旻的臂膀,假意推脱道:“六长老这是做什么,若让其他人听见,还以为本统领是贪图美色之人呢!” “英雄爱美人,乃是天经地义的道理,统领大人人中龙凤,这些婢子能够跟了大人,才是天大的福气!” 唐高旻将姬玄远的手臂推开,大包大揽道:“这事儿统领就别管了,高旻定为统领安排的妥妥当当!” “哈哈哈,如此,便麻烦六长老了!” 露出了男人都懂的酣畅大笑,醉眼朦胧的姬玄远走出门去,被几个戮仙军战士接上龙骧战车。 而进入车厢后的姬玄远哪还有色授魂与的醉样,眼中只有如水的阴沉。 随着府门缓缓闭合,六长老唐高旻脸上的谄媚讨好也越来越淡,最终只剩古井无波的平和。 “备车,去宗所。” 朝身旁的管家淡淡下令后,唐高旻便站在院中,迎着月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 兰山城、唐氏宗所 从唐罗四月末留书出走直到今日,已经过去整整四个月了,按照唐天骄的食量,那三个极品太岁早该在一个月前便耗尽,本以为唐罗赌气出走只是做个短途旅行,现在看来,对方好像已经打定主意要去看看世界。 而向来鼓励族人游历的宗所这一次却因为唐罗的出走而大发雷霆,作为管理阿兰山闭关所的部门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很多族老将唐罗的出走归咎到宗所对闭关所管理松懈。 宗正在议会上大发雷霆,与闭关所有关的族子全遭了秧,律所的禁室不知多少天都没有空位,全都是在惩罚统管阿兰山闭关所的族人。 兰山城宗所上空愁云密布,本就严厉的宗正这些日子就像是吃了枪药,所有族人只要一看到便吓得两腿发抖,生怕出现什么错漏。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唐高旻的车架停在了兰山城宗所的门口。 “宗正,看我给你带什么好消息来了!” 唐高旻怀揣着密简,连通报都等不及就闯入了宗正唐祖的议事厅,刚一进屋便惊了一跳。 宗正唐祖、大长老唐思源、族长唐志、截江城首座唐森四人全在,而且具是脸色凝重。 宗正唐祖最重礼法,看见唐高旻未经通传便擅创议事厅,便训斥道:“身为唐氏长老,却还没改掉自己冒冒失失的脾性,出去!” 一看这儿便是有要事相商,若是往常唐高旻走了就走了,但如今他觉得,只要不是灭门的祸事,就没有什么比他怀里的密简更加重要的。 所以唐高旻非但没有出去,反倒是凑近几人坐下,将怀中的密简取出往桌上一拍,傲然道:“老夫就不相信,此时,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事!” 通常,商人露出獠牙都会在胜券在握的时候,而能让唐高旻这样性格的人露出这样表情,议事厅四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三百六十七章:有钱男子汉 待六长老唐高旻说完密简的来龙去脉后,宗正唐祖更是激动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宗所风媒遍寻不到消息,原来唐罗跑到北邙去了!” “这就说的通了!”大长老唐思源也是点点头附和道:“按照阁老的说法,唐罗最近正处于武道研究的瓶颈,最需要一个安静并且资源充裕的环境,想来应该是姬氏为其提供了这样的环境!”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族长唐志指了指桌上的密简,淡淡道:“前几年的灵药宝草都有接近一成的坏损,而今年的灵草完好率却超过九成九,再加上这培植灵药的秘术,这样看起来,唐罗一定是在北邙做了什么对姬氏很有益处的事儿。” “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我觉得都能说明唐罗心系家族!”六长老唐高旻总结道:“早先宗正之所以大发雷霆,就是害怕唐罗会因为婚约之事与家族产生间隙,现在来看,他还是唐氏那位天骄!” 宗正、族长、大长老三人相视苦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六长老便处处为唐罗说好话,简直比亲祖父还亲。 相比之下,反倒是唐罗的亲生父亲唐森,刚刚还在讨论要家族动用风媒的力量,将那个逆子抓回来呢! “眼下既然已经知道唐罗在北邙修行,那就可以将宗所的风媒全部召回来了!六长老,劳烦您走一趟,将这密简送到阿兰山丹房,并拓印七分,分发到各城族中丹师手中,着手开始实验!” 唐高旻领命离去后,族长唐志将话题重新掰回到最初:“眼下还是应该商讨下,该如何应对邪王宫的恶意!根据几位金刚法师的说法,真正的魔主勾陈已经被王御主制服,如今下落不明,所以几位金刚法师今日一早便启程回中州佛国。但邪王宫的那位“魔主”,却还在龙西地界游荡。” 唐志转头向唐森询问道:“首座曾与那人有过交手经验,若是情报切实,是否可以尝试将其活捉?” 想了想,唐森点头道:“可以!” “几成把握?” “九成!” “好。”唐志满含笑意:“既然如此,便等宗所将风媒召回,只要一有邪王宫魔主的消息,便立刻通知首座前往缉拿!” …… 世界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运转,更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下。 该发生的事还会发生,出现的困难也总会有人出面解决。 解决困难的人,通常会被尊称为英雄。 只是人们时常搞不清楚,英雄是一种状态,也不是一种常态。 在事情得到解决之后,英雄也要卸下武装,回归到平凡人的生活中。 一个人永远平凡,那就是平庸;但强行维持英雄的状态,也会变得偏执。 每个人都在扮演属于自己的角色,而唐罗此时扮演的,就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废物病号。 他自认为自己这个角色扮演的还是很不错的,毕竟一般武者废成他这样的状态,哪能不变成一个巨大的累赘。 而他只需要每天换水、换粮,不吵也不闹,没事儿还能唠唠嗑,如果废物也分等级的话,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废物中的贵宾席,比养猫还省力。 但自我判定这种事,总是会和现实产生巨大的出入。 这一日,天哥儿将唐罗房中的苞米和清水换新之后,没有离开,反而是忧心忡忡的坐下,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从未见过天哥儿露出这样表情的唐罗一头雾水,轻声询问道。 靠在墙上天哥儿眉头轻皱,养望四十五度上的小窗,幽幽道:“早上我去进苞米,六婶问,家里是不是养猪了,怎么这么能造!” “......” “我跟六婶说,家里的猪仔们正在长身体,一天要造四五十斤苞米!” 天哥儿满面愁容,只差没有一阵烟云来烘托哀伤的气氛:“现在的问题是,再过两个月,该从哪儿搞头三百斤的大胖猪给六婶!” “......” 天哥儿扭过头,用空洞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唐罗,哀伤道:“我定钱都收了!” 床上的唐罗眉毛一挑,不满道:“你又没养猪,干嘛收别人定钱,搞诈骗吗!?” “不收定钱,我哪来的钱买苞米啊!” 一说这事儿天哥儿就来气,指着唐罗委屈道:“年初粮价最低的时候,我将一年的粮食都屯好了,谁知道你这么能吃,这才九月,就只剩些苞米杆子了!前段时间封城,挨家挨户屯粮,导致秋收之后粮价也没回落,我都买不起粮食了!” “......” 很难想象,一个云氏血裔,竟然会因为粮钱发愁,唐罗无语道:“你可是灵意合一的武者诶,搞钱还不容易吗!?” “哼。云氏祖训,不义之财不取!”天哥儿骄傲的一昂头:“况且,我有钱,只是没有现钱,因为全都搭给商队做股了!” “如今整个龙州的灵药宝草价格都在疯长,而北邙的灵药宝草价格却一如往昔,年初东市往朝昌去了二十六支商队,里头全有我的股份,等他们回来了,大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床上的唐罗唯有苦笑:“他们这不是还没回来呢么!” “唉,是呢!”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天哥儿又变得垂头丧气:“按照你的食量和商队的返程速度,等他们回来,我们都饿死了!” “不是...这么艰难吗?” 唐罗目瞪口呆,试探着询问道:“要不,我修书一封,差人送钱过来!?” “嗯?什么意思!”天哥儿眉头一挑,不满道:“我可是堂堂云氏弟子,天下商道的源头,你是不是看不起大哥!?” “不是不是。”唐罗摇头不迭:“这不是您现在囊中羞涩,做生意也要本钱不是,我写封信,最多半月就能见着钱,你再用这些钱生钱,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云氏的商道究竟是何等精妙!” “罗唐,别以为大哥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九九!” 天哥儿一脸看穿奸计的表情,朝唐罗不屑道。 三百六十八章:活泛的生意 “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屋里,别动什么歪脑筋,六婶要的三百斤大肥猪,大哥自有办法!” 好心当成驴肝肺,唐罗翻了个白眼:“这能有什么办法,就算是空手套白狼也得有本钱吧,你这买苞米的钱都没了,还能徒手变肥猪不成?” “哼哼哼,年轻人到底是年轻人,还不明白商道的艰深奥妙。”天哥儿昂着头,一脸骄傲:“谁告诉你,卖肥猪的人,一定要养肥猪了?今儿大哥就教你手两袖乾坤,学会这个今后你不管走到哪儿都饿不死!” “教归教,可别玩砸了。”唐罗撇撇嘴道:“我听说朝昌的商业规则十分严格,市场一旦发现剥皮倒卖的二道贩子便会收重税,你这倒卖的利润或许都不够交税的。” 大肥猪又不是什么奢侈品,这种粮食都是有准价的,除非是当个屠户割肉零售,不然整头肥猪的价格,还真是透明的可怕。 眼下已经九月,想来这六婶应该是要买头肥猪回家养,然后年尾吃,这种主妇最是精明不过,想玩这套扒皮,唐罗觉得难度不亚于出城逮头野猪。 但天哥儿倒是胸有成竹,撂完狠话后摇头晃脑的就出去了,傍晚时分就牵了头大肥猪回来。 “别动,你别动!就站门那哈儿,别过来,你别过来!!” 裹着泥浆的大肥猪浑身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就连哼哧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泔水的馊气,这让有些洁癖的唐罗几乎崩溃,声嘶力竭地制止着天哥儿要将肥猪带进房里的举动。 而铁了心要炫耀的天哥儿哪管这么多,牵着猪绳便一步跨入了柴房,看到唐罗心如死灰的脸,不满道:“我说是你不是武者啊,腐蚀万物的魔心都不怕,居然怕大肥猪!?” 说着,天哥儿把猪绳一提,让大猪头正对着床上的唐罗,还骄傲的炫耀道:“看到了么,三百斤的大肥猪!” 躺在床上的唐罗能够清楚的看到,大肥猪哼哧哼哧的鼻头上,还有泔水的残渍,这要是碰到床榻被褥,那么真是让人死的心都有了。 但好奇心重的大肥猪仿佛能嗅到唐罗心中的恐惧,竟又朝床边顾涌,若不是猪绳牵着,这大肥猪都要扑上来了。 绝望的唐罗知道,在天哥儿没有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把大肥猪牵走的。 为了让这进程加快,唐罗只能强忍不适道:“肥猪我是看到了,这你牵的这头肥猪根本卖不了!朝昌对猪贩管控极严,就像这种三百斤出栏的大肥猪,全都印有大猪贩的信标,你翻开猪耳朵看看,这肥猪肯定是有来路的!” 博览群书的好处是,你会得到很多杂七杂八的知识,而这些知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就比如现在,天哥儿便对着唐罗惊叹道:“我本以为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呆子,想不到竟连朝昌的肉类管控也知道,可以啊你小子!” 说着,天哥儿便将大肥猪的耳朵掀开,露出后脑和脖子连接的白肉,果不其然,里头有个“乌”氏的印信,说明这头大肥猪,就是来自乌氏或是乌氏管控的猪栏。 制作这信标,除了说明肥猪来历外,还有一层重要的原因,就是防止二道商贩倒卖,混乱市价。 毕竟相比于自己养猪来卖需要承担的风险,哪有调人家的猪卖从中牟利来的稳妥。 唐罗一看这信标,便知道,天哥儿的两袖乾坤,怕是玩不转了:“这种信标是用一种朝昌特产的石墨,在猪小时候刻在颈后,深可入骨,要是连着骨头一起挖出来,这猪就死球了,没有谁会收一条没了信标的死猪,这头猪怕是得自己消化了!” 倒不是幸灾乐祸,只是一想到天哥儿的厨艺,唐罗便觉得眼前这头臭烘烘的大肥猪也变得可爱起来。 而天哥儿听到唐罗的说话,则是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晃晃不屑道:“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脑子不够活泛,你这样是做不好生意的!” 说话间,天哥儿用手在猪颈后头一抹,那乌氏的信标,竟变成了一个天字。 看到奇迹发生的唐罗,满脑门黑线,因为他的眼睛能够清楚看见,云哥儿是用一种特殊手法将原本的乌字揉成云字的,等于是将大肥猪颈后的肌肉都重组了一遍。 而这种技法,唯有云氏的柔术加上易容换骨才能做到:“云氏独一无二的易容术被你用来改信标,活泛是活泛了,但你家先祖的棺材板,怕是按不住了吧!” “啊哈哈哈哈,这才叫别出心裁嘛!”天哥儿插着腰,大言不惭道:“现在,谁敢说这头大肥猪不是我养的!?” “厉害厉害。”唐罗由衷的夸赞道,倒不是赞叹什么剥皮倒卖的手段,而是能将两种难度极大的云氏秘术融合,还这样信手拈来,说明天哥儿的武道天赋着实不低。 只是可能对方的兴趣并不在此吧,相处那么久了,从未看见对方修行或研究武道,只是维持着每日吐纳修炼这种最低程度的努力(按照唐罗的标准)。 反倒是一谈起生意啊,商业的事,就会满脸放光,每天絮絮叨叨的也就是谁家赚了,谁家亏了,谁家伙计不老实,谁家掌柜有本事之类的琐事。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如果天哥儿能将对生意的热情放一半在武道上,恐怕现在也是个道子级别的人物了。 而天哥儿自是没有听懂唐罗赞许的深意,表演完一秒改信标的绝技后,便牵着大肥猪离开了。 这让唐罗舒了口气,只是不知要房中这股子臭味要啥时候才能散去,这可真是愁人。 …… 龙州历1785年 十月初八 小院的经济又一次陷入了危机,天哥儿将倒卖大肥猪的钱全都用来买苞米,而这些苞米,在十月初的时候便已全部进了唐罗的肚子。 为了缓解财政进一步恶化,唐罗提出虚空之胃可以消化苞米杆子的利好,所以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吃了八天的苞米杆子了。 三百六十九章:屋漏偏逢连夜雨 然鹅,只有出项没有进项的小院财政并没有因为这项利好而得到缓解,反而在几天后,陷入更大的萎靡。 原因是,云柳胡同的一个妓女生病了,危在旦夕,在药房拒不接收的情况下,天哥儿出面,贴钱贴药不算,还将家里的腊肉吃食全都送给了那位因为要养伤而脱产的妓女。 在收获了母子二人的五体投地大礼后,天哥儿背上了一笔巨债。 说是巨债,其实也就是两百来金的规模,但对于小院目前的财政来说,几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唐罗倒是心态很平,只要克服心理障碍,虚空之胃连土都能消化,但天哥儿可就不行了,他是灵意合一的武者,每日营养需求便远超常人,可如今院里能吃的就只有药材了,可那东西贵不说,也不顶饱啊。 才几天功夫,天哥儿清瘦了一圈,其实若是用些特殊的法门,武者可以做到比常人消耗还小,别说是三五天不进食,便是十天半月也不打紧,只是天哥儿无时无刻不运行云氏的易容术,损耗自然远超常人,这才导致粮食损耗极大。 如果说一个大胃王能把一家饭店吃垮,那么两个就能吃垮一条gai。 看着天哥儿突然就面黄肌瘦的模样,唐罗劝道:“我说,在院里就别用易容术了,你这回家也运功,一天儿得耗费多少灵力啊。说年初时候屯了一年的粮食,可据我观察,就你现在的食量,哪怕没有我,那些食物也撑不了三个月啊,你这算术不太行啊!” 哼唧了半天,天哥儿还是无从反驳,原本他屯的粮食肯定是够他吃的,因为以前他是一个人住,只要回家便能散去云容百变,可如今回到家也运功,自然大大增加消耗,粮食不够吃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种事,他才不会跟唐罗解释。 只是鼓励道:“没事儿,很快就好了!算算日子,再过几天皇甫大哥的商队就从北邙回来了,那儿有我三成货股,到时将灵药一卖,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到时大哥买半条灵兽回来,好好补补!”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罗觉得天哥儿在说这话时,眼中泛着绿光。 既然饿着肚子的人都不急,他这个能吃苞米杆子的人,就更不用急了。 …… 龙州历1785年十月初九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真的听到了天哥儿的呼唤,皇甫商队竟真的回到了朝昌。 而与预想中盆满钵满的状况不同,商队的主人皇甫发财死在了北邙,就连商队的兽车都损失了过半,只有几位老掌柜带着皇甫发财独子与零落的货物归来。 行商便是如此,一趟走成了,或许能奠定一个氏族的经济基础,而若是不成,可能便一无所有。 眼看着皇甫家就要完成从大商人到氏族的蜕变,可这一次失败的行商,却是很有可能让皇甫家坠入泥潭。 皇甫发财独子皇甫旺在入城后将兜售货物的事儿交给了掌柜,而自己却是匆匆地往东市口赶。 循着父亲的嘱托,找到了天哥儿的家门前,门一大口,便泪流满面的一个头用力磕下:“天哥儿,父亲临死前让我一回朝昌便来找您,说是您有办法保住皇甫一家老小的性命!” 天哥儿先是一愣,然后认出了年轻的皇甫旺,将其扶起后让进屋里:“进来说!” 失神落魄的年轻人进了小院,在喝了一碗热茶后,才将皇甫商队这趟诡异的行商缓缓道出:“一开始十分顺利,因为龙西联盟的关系,这趟大半走得陵江水路,既没碰见水匪,也没碰见山贼,顺利到了北邙。” “可一进入岷山地界,情况便急转直下,那个与皇甫家通商十数年的土寨变成了废墟,领路的土人向导看到后当场就疯了,说要为土寨报仇。父亲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带着商队撤离,可还没走出岷山,便被伏击了。” “以往从来不会主动袭击商队的土人这次见人就杀,仿佛只是为了发泄心中愤怒,商队丢了小半车活物,战死十余位护卫才逃出岷山,可刚出岷山便在崖口又被伏击,这次是一群身着青色兵服,胸口还绣着各种猛兽图案的强盗!” “父亲带着大半护卫给商队断后,终因寡不敌众,战死了!” 说到此处,年轻人双眼通红,一度哽咽,捧着茶杯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掌舵人战死,对于这种还未积累足够底蕴的小家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护卫战死家人需要抚恤金,入股的强人需要看见回款,掌柜伙计们也要吃饭。 这每一桩每一项,都压得年轻的皇甫旺喘不过气来,而朝昌从来都不是什么祥和之地。 如皇甫发财这样行商失败的人,每年在朝昌不知要出现多少。 真正致命的,从来都不是这场行商失败所要承担的结果,而是失去掌舵人与掏空家底后,如何面对其余势力的倾轧。 掌柜、活计也是人,他们也有家人要赡养,没有人愿意跟着一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蹉跎。 这些掌柜能将皇甫旺带回朝昌,没有在半路弄死他,都算报了皇甫发财的知遇之恩和断后之情了。 但回到朝昌并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开始,这趟皇甫家打定主意要弄一票大的,这支商队规模空前,光是兽车便有三十辆,几乎达到了世家规模。 而要做到这个程度,皇甫发财不光投进了半生的积蓄,更是寻了几个东市口有名的钱民入股。 曾经青天帮的大佬、丁氏道馆的二师兄、还有云来客栈的掌柜,光这三人的股份,便占了五成,还有零零散散一些使钱的“行钱”。 这种彩头是必须要添的,因为皇甫家的掌舵人出去了,朝昌便只剩下孤儿寡母,分润些利益出去,也是为了要保护家人,能让家人出事有个照应。 如果这样行商能够成功话,按照如今龙州的灵药价格,皇甫家便有了立足的根基,但随着皇甫发财的战死,这一切都已幻灭,年轻的皇甫旺更是被巨大的恐惧,逼在了墙角。 三百七十章:君子之交(求点儿月票!) 说实话,皇甫旺至今无法理解,为何父亲会让他来找云天。 他当然听过云天的名头,曾经青天帮的大佬,年纪轻轻便打杀出了赫赫威名,在整个东市口说一不二,威望极高。 后来云端议会出台档头治,在每个菜市、商街建立档头铺,并册封一位档头进行监督。 本想拿青天帮杀鸡儆猴,却不知云天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先一步将青天帮众解散。 就在所有人以为遣散帮众的天哥儿是为了跑路,但他依旧住在东市口胡同,每日吃吃逛逛,却还是在东市口具有极高的威望,说的话几乎比警备所都好使,更别说什么有名无实的档头了。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警备所无奈想请天哥儿担任菜市的档头。 一个帮派大佬做到让警备所低头,云天无疑成为了东市口的传说,毕竟孤儿出生的人从黑道跨入白道,这样的成就可以吹一辈子。 但更让人津津乐道的是,天哥儿当场便拒绝了警备所长的邀请,并将曾经青天帮的虎哥推了出去。 曾经的小弟都是东市口的档头,天哥儿的地位更是不用多说,皇甫旺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天哥儿起了歹心,他一家的孤儿寡母可怎么办。 将皇甫商队在北邙的遭遇如实相告后,皇甫旺就像待宰的羊羔,连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等着天哥儿的审判。 夜色中,天哥儿的双颊深陷,眼色阴沉,双手抱着胸,手指跳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臂膀,仿佛在考虑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弥补自己的损失。 这恐怖的模样让皇甫旺的心生绝望,只觉父亲所托非人,全家都要葬身狼口。 终于,沉思半晌的天哥儿,终于开口:“将带回来的货物折现后,先将战死护卫与掌柜们的抚恤金发了,然后是钱民的行钱,这些钱不能拖,再拖上几月,皇甫家便再无法翻身了。如果货银不够,我帮你联系买主,先将城中宅院卖了!” 一听说要卖房,皇甫旺便心慌了:“现银肯定不够,可是卖皇甫家屋宅...若是卖了,皇甫一家老小如何存身?不如先卖田产吧,若是不够再卖屋宅如何?” “蠢货!”天哥儿皱眉道:“运转城中屋宅本就是笔巨大开销,若是皇甫大哥尚在,倒是可以卖田从商,可是你一不通商道,二没有手艺,如何支撑得了屋宅损耗。如今朝昌粮价飙升,马上又要入冬,卖了田产你家明年吃用从何而来?将屋宅卖了把抚恤、行钱先还上,然后剩下的在田边盖间茅屋,靠着田收应该够你一家人用度,在图谋以后。” 初出茅庐就遭逢大难的年轻人是最可怜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做好面对世界的准备,拦在他们与现实世界的屏障就撤开了。 皇甫发财在的时候,皇甫旺觉得自己天纵奇才,未来必定是名动朝昌的传奇商人,可父亲一走他才发现,其实他什么都不会。 就像天哥儿说的,一不通商道,二没有收益,就连养活一家老小,都得靠父亲留下的田产才行。 被现实狠狠甩了一记耳光的皇甫旺咬着牙,用力的点头,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哭什么,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天哥儿皱着眉道:“真正麻烦的还在后面呢,除了我之外,皇甫大哥还找了几个钱民?” 所谓钱民、行钱,便是朝昌一种独有的称呼,通产是指,私人放贷者。只是不同的是,钱民是第一放贷人,而行钱通常是代表某些组织或个人房贷的存在。 行钱利高,钱民利低,但钱民的钱却是真正的要命钱,以皇甫家今时今日的状况,任何一个“钱民”都能用商人的方式,取回自己的损失。 “除了天哥儿您。”皇甫旺颤声答道:“还有云来客栈的刘掌柜,丁家道馆的二师兄...” “他们掺了多少股?” “各两成。” 加上天哥儿的三成,这趟皇甫商队的货款,有整七成都是外债,难怪年轻人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听完皇甫旺的说话,天哥儿也不由得有些自责,若不是听了他对龙州药价的分析,皇甫发财也不会孤注一掷拉扯出这样的场面。 天哥儿摇摇头,轻声叹道:“将两人的钱引(证明受到钱财的票据)给我,这两人我来帮你处理!” “天哥儿!”皇甫旺抬头望着天哥儿,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作为皇甫商队最大的钱民,云天非但没有要让他变卖田产补齐亏空,反而处处为他打算,更是要为他出面说项两位钱民。 要知道云来客栈的背后是世家,丁家武馆更是外来的一尾强龙,天哥儿竟会为了死去的皇甫发财做到这个地步,皇甫旺简直不可思议,因为在他的记忆中,父亲与天哥儿只是泛泛之交啊。 “行了,别跟这儿演了,回去跟皇甫夫人好好商量商量,如何将屋宅卖出个好价钱吧,若是别人压价太狠,便来通知我。” “还有,那些跟着皇甫大哥的掌柜个顶个都是人精,你这样的后生仔再想用他们,非得被吞个一干二净不可,好聚好散,抚恤付完之后便将掌柜遣散,再问问伙计里头没有没愿意跟着你干的,那些都是年轻人,你们一起成长,或许今后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朝着哭鼻子的年轻人嘱咐几句后,天哥儿拍拍对方的肩膀,对着皇甫旺的眼睛认真道:“皇甫大哥走了,今后,你便不能再哭了,更不能大笑。即便天大的委屈,也要面不改色,不能让人轻易看透你的情绪,要学会隐忍,凡事谨慎,凡事三思,要时刻记得你身后是一大家子的人。记住,走出这个门,你就是皇甫世家的家主了!” 对此刻的皇甫旺来说,再没有比这更有力量的话了,父亲死后,掌柜们虽然表面上恭敬,但态度上已经越来越轻慢。 从上船开始,几个掌柜就经常聚在一起,仓灯一亮就是一夜,在船上的每一晚皇甫旺都不敢合眼,生怕掌柜们合谋将他害死。 三百七十一章:仁义 走投无路的皇甫旺不止一次想过要逃离朝昌,但一想到母亲还有家中女眷,他便只能认命的回来。 本以为是羊入虎口,却不想得遇贵人,年轻人终于明白,为何在东市口这片,已经无权无势的天哥儿还能有这般的威望。 “今晚你就别睡了,去码头盯着点儿。眼下什么牛鬼蛇神都想咬你一口,丢货、少货、短款、假票的事儿今晚绝不会停,若你这少东家不在,那群掌柜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一关要是没守住,那些闻见腥气的家伙只会越做越过分,到时皇甫大哥拼命护回来的货,可就剩不下什么了,赶紧过去吧!” 又嘱咐了几句后,天哥儿将重拾信心的年轻人送出门去,转身瘫坐院子里,满脸的悲伤。 而屋里将对话完整听下来的唐罗也忍不住叹气。 做生意这种事,时运大过能力,天哥儿对龙州市场的判定极准,但北邙的情况却是瞬息万变。 王禅弄出来的五衣教,至少在岷山夷平了数十个具有几百年历史的土寨。 北邙本就地广人稀,这群朝昌商人采购灵药的途径如果是土寨的话,那么这个结果唐罗毫不例外。 只是寄予厚望的皇甫商队如果失败了,那么其他从东市口往北邙走的商队,能够顺利归来么? 如今的北邙可算是乱得可以,两月前徐老赢执剑破山,五衣教山门虽然被破,但因为王禅的介入,以致大半五衣教弟子都逃出生天,而接到命令在外云虎将军们更是压根不在山门中。 这些五衣教余孽留在北邙,北邙焉有不乱的道理,而龙州灵药价格暴涨,或许也是因为北邙混乱的原因。 只能说,天哥儿的时运不济,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进行投资,只希望这二十六支商队,不要全都血本无归吧。 不然唐罗和天哥儿两人,就真得吃土维生了。 想到此处,唐罗又以神阙穴出云手,握住一根苞米杆子往嘴里送,嘎巴嘎巴几下嚼个稀烂吞入腹中。 虽然虚空之胃神通对战力的提升一无是处,但在这种物资极端匮乏的环境中,倒真是一门极好的神通了。 …… 生意里头是没有人情的,载誉而归后的宾主尽欢不过是假象,那些笑容在面对失败的时候,不会有怜悯,不会有情义,只会露出泛着血丝的獠牙。 总有人要为失败负责,皇甫发财死了,还有皇甫旺,不论是钱民还是行钱,将钱赁出去的时候心中都算过一笔账。 皇甫家即使失败了,以皇甫发财半身攒下的身家,也足够还债。 仅从这一点看,投资给皇甫商队的钱民便要比商人聪明,因为不论生意成败,他们都已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朝昌城内真正富有的人,从来不是那些奔波忙碌的商人,而是城内拥有雄厚资本世家钱民。 在天哥儿提点下,皇甫望将商队带回来的货物在朝昌城内零零散散的变现,而皇甫商队大败而回消息也在东市儿不胫而走,任谁都看出来皇甫家栽了。 那些战死护卫的家人连夜堵在皇甫家门口讨要抚恤,自小在朝昌长大的人们看过太多失败的餐具,失败商队能够变现的钱财从来都杯水车薪,即便是抚恤也并非家家都能得到,骤然失了家中顶梁柱的百姓只想拿到自己的那份抚恤,因为那是她们的儿子、丈夫,用性命换回来的东西。 而东市口那群嗅到腥气的钱民们也跟鲨鱼一样聚集过来,将目光对准了皇甫家的宅院和良田。 钱民们的目标很清楚,突然丧父年轻人面对这种场面,哪能仔细判断,如果能以贱价买了皇甫家的宅院和良田,那可真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甫旺慌乱,然后犯错,借着他们就能恰逢其会的出现,以叔伯施援手的名义,替六神无主的年轻人做主。 在强大利益的驱使下,皇甫发财有了一场十分隆重的葬礼,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多的“老友”,能在他死后来家里吊唁,哭丧。 葬礼是由皇甫夫人主持的,而作为皇甫发财独子的年轻人,除了第一天抬棺入葬出现在灵堂里,接下来的日子全都在码头。 白天他带着活计将货物变现,晚上他就将卖货的钱还给行钱与分发抚恤,有条不紊的模样就像是个久经商战的老手,即便面对这样大的失败,也面不改色。 年轻人的镇定与从容让战死护卫的家属们稍稍放心,除了几家急等钱用的,几乎没有人再堵皇甫家的门,因为他们相信,皇甫旺这个年轻人,会将抚恤金凑齐发放。 但精与计算的钱民们早就得出结论,就算这十几车货物全都变了现,皇甫旺也根本凑不齐皇甫商队欠下的钱款。 毕竟,三名真正的巨头还没有出声呢! 云来客栈的掌柜刘福,丁家武馆的怀二师兄,还有东市口的无冕之王,云天! 皇甫旺不先想着将这三人的钱还上,反倒是分发抚恤和行钱的作为,在其他钱民看来,就跟找死无异。 因为那群失了儿子丈夫的孤儿寡母虽然可怜,却没有什么逼迫皇甫家还债的能力,了不起堵在门口聒噪,大门一关,管他死活。 而这三人不同,他们有一万种办法让皇甫旺将钱给乖乖吐出来。 “这傻小子还在码头玩仁义那套老掉牙的东西,等着看吧,过些时日,那三位爷不将皇甫家整个囫囵吞了,我王老六的名字倒过来写!” …… 小院柴房 王老六的名字会不会倒过来写唐罗不清楚,但看天哥儿的模样,倒真有生吞活人的趋势。 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问唐罗,苞米杆子好不好吃了。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唐罗贴心的挑了根卖相最好的,用云手送到天哥儿手上后,自己又取了一根送进嘴里,嘎巴嘎巴嚼了几口就迫不及待的吞下,仿佛什么人间美味。 三百七十二章:丁家武馆 天哥儿看着唐罗的吃相,不争气的吞了吞口水后,也学着唐罗的样子,将苞米杆子送入嘴里。 要说武者的牙口还都是不错,生硬的干苞米杆子被天哥儿几下就嚼碎了,然后就听见“呸呸呸呸”的声音。 苞米杆子连牛羊这样的家畜都不爱吃,何况是人,味同嚼蜡的天哥儿没吃两口便吐了出来,惹得唐罗哈哈大笑。 丢了脸的天哥儿将咬了口的苞米杆子往屋外田里一丢,便凛声道:“这样下去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搞钱,大活人还能给苞米杆子噎死不成!” “哦?”床上的唐罗眉毛一挑:“这朝昌还有什么无本的买卖可以做吗。愿闻其详?” “哼,我乃商祖后裔,武道强弱不好说,要说做生意,这朝昌的商人在我眼里,没一个能打的!” 天哥儿哼哼唧唧道:“只是眼下没有本钱,这才限制了我的发挥...” 正说话时,天哥儿和唐罗脸色具是一变,因为鲜少来人的小院竟被人一脚踹开。 几乎在听到院外动静的同时,天哥儿便单手成印,往地上一按,便出现一道异界之门,天哥儿一把抓起唐罗胸前衣襟便要将他往门里丢,却听到院外有人扬声道:“丁家武馆怀成化,请云老大出来一叙!” 着急忙唤逃窜的两人当时就顿住,对视一眼,皆是长出口气,原来不是两人身份暴露了! 缓过劲来的天哥儿提着唐罗衣领,将人重新放回床上,然后气冲冲的便走出柴房,想看看吓了两人一跳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而躺在床上的唐罗也密切关注着屋外的情况,因为他总觉得怀成化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走出屋外的天哥儿终于看清楚了来人模样,除了坐在院中的男子外,还有十数个身着丁家武馆制服的年轻弟子两列排开站在男子身后,而满脸淤青的皇甫旺就跪在男子身旁,一看到天哥儿出现,激动的他便想站起来,却被两名武馆弟子一人一脚踢在左右委中穴(大腿与小腿的关节穴位,膝盖的正后方),惨叫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坐在院中的男人看了眼皇甫旺,整了整衣袖,懒洋洋地起身朝天哥儿拱拱手道:“怀成化见过云老大,手下人不懂规矩,让云老大见笑了!” 说着,怀成化扭过头,假模假式地朝两名踢倒皇甫旺的弟子教训道:“看看你们做的叫什么事,皇甫旺虽然年轻,可好歹是皇甫家的家主,若是你们将他打死了,这钱是你们替他还么?还不快将他扶起来!” 两名武馆弟子很显然是怀成化的心腹,被教训了也不以为杵,反而谄笑着上前,将皇甫旺架起。 天哥儿看了眼被架起的皇甫旺,便知道年轻人在来前一定遭受过非人的待遇,一张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左眉骨鼓起的紫色大包还渗着血,挤得年轻人左眼睁也睁不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将人打成这副模样,就有些过分了。 天哥儿冷哼一声,袖袍一挥,十数云手飞探而出,十数声耳光响成一声,怀成化带来的示威的武馆弟子便被砸翻在地。 十数云手反折,从四面八方聚回怀成化之所在,一连十几掌打断想动灵技的武馆二师兄,并将趾高气扬的他打得吐血横飞。 十数云手再转,抓着飞出的怀成化拉至近前,十数只云手如同钢爪抓着怀成化的四肢脖颈,冰冷的云手逐渐收紧的过程中只有满溢的恐惧。 就在怀成化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云手终于停止了收缩,以为自己死定的怀成化一睁眼,便对上天哥儿冰冷的眸子,心中叫苦不迭。 青天帮曾是东市口的传奇,那是生生打杀出来的威名,而云天作为青天帮的大佬,又岂是无能之辈。 但财帛总是比传闻更能动人心,怀成化带人找皇甫旺讨要股钱时,这年轻人居然说云天才是商队的大股东,要先将云天的股钱还了,才能轮到刘掌柜和他。 这种说法让怀成化怎能接受,让弟子打了皇甫旺一顿便令人来了云天家,其实在来之前,怀成化也没有将云天放在眼里。 毕竟市井所谓的强者有多少水分,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谁知道这一过手才知道,这云天是真有真才实学,作为龙洲普及最广的灵技。 云氏的灵技可谓优点和缺点一样明显,而修行云氏灵技的弟子通常也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谁都打不过,一种是谁都打不过。 眼前这人很明显属于后者,握在四肢关节如钢爪一般的云手让怀成化抛下了所有骄傲,大声告饶道:“云老大,误会,这是个误会!请您高抬贵手,看在我师父的份上,饶我一命!” 作为丁家武馆的二师兄,带着十几名弟子出来找场子却被一下子打翻在地,怀成化也知道自己丢了人,而打不过搬出师尊名讳则更丢人。 但丢人哪有性命重要,毕竟此时的云哥杀气腾腾,按照朝昌律法,在城中私闯民宅,主家下狠手杀了也白杀。 刚刚踹门的响动街坊四邻应该都听见了,等会便是十几具尸体抬出去,警备所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而被砸倒在地的武馆弟子一听师兄搬出了师父名讳,也是满怀希望,觉得师父大名足以让云天忌惮。 虽然丁家武馆不是什么老牌武馆,但这几年丁师傅的名头却是极响,几年前来到朝昌的丁师傅腿法通神,来到东市口开馆收徒,传真功,授真法,丁家武馆短短几年功夫便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毕竟在一群重学费不重教学质量的武馆里头突然出现一个肯教真本事的,终归是有些鹤立鸡群的效果。 这两年东市口这片儿几条街但凡有孩子想要筑基学武,大多都会送到丁家武馆去。 一听怀成化搬出丁师傅的名头,天哥儿哼一声便将云手撤了,冷声道:“看在丁师傅的面子上,今日我便绕你们一命!” 三百七十三章:新产业 脱开云手束缚的怀成化低着头将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武馆弟子拉起便要离开,却被天哥儿叫住。 “等等”天哥儿冷声道:“自古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皇甫家人只要还在朝昌一日,这钱便跑不了。只是讨债这事儿,也得分个轻重急缓吧,皇甫商队出城时,掺了大股的钱民就三位。最大股东便是云某人,这钱即便要拿,也得是云某人先拿,这一点,怀师父没意见吧!?” 怀成化脸色一僵,点头不跌:“是是是,云老大说的是,您是商队大股东,赔了钱自然该您先拿。” “知道规矩就好!”天哥儿哼了声道:“如今小皇甫正在卖货,即便是货款不够,皇甫家有房有田,也短不了钱民的本金利息,但若是因为有些人的举动,将小家伙闭上绝路弄个一拍两散,云某人可绕不过他,听明白了吗!” 被敲打后的怀陈华带着武馆弟子们灰溜溜的离开,天哥儿将门合上后,才把瘫倒在地的年轻人扶起,又回物取了两罐子出来放在桌上,朝失魂落魄的年轻人淡淡道:“一罐外敷,一罐内服。三五天便能痊愈。” 皇甫旺表情木然的点点头,将两罐药收入怀中,抬起肿如猪头的脸看看天哥儿,嘴巴蠕了蠕,仿佛想要说点啥,可到最后,也只有细如蚊呐的一句“谢谢。” 码头的货物还有小半,皇甫旺不敢耽搁,站起身子便要离开,走到门口顿了顿,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却也不敢回头,只是认真承诺道:“云..天哥儿,等将屋宅一出手,我便将您的本金利钱送来,绝不拖延!” “行了行了。”坐在院中的天哥儿不耐烦的摆摆手道:“等货物变现,屋宅出手,记得先将云来客栈刘掌柜和丁家武馆的本金利钱还上,刘掌柜的钱全是云来客栈的流水,要是款项迟迟不回事情败露了,刘氏追债,我也护不住你。还有丁家武馆的,怀成化只是一名弟子,若没丁师傅的授意也调动不了这么些钱财,这两笔钱都急,你得尽快安排,我这儿不等钱用,等你缓过劲来再还不迟。” “天哥儿....” “有这时间呆这儿感动,不如赶紧去码头,你被丁家武馆的弟子劫走,那些掌柜伙计要是心慌跑了,那几车货物可就真打了水漂了!” 将年轻人打发离去,天哥儿垂头丧气的走回柴房,bia叽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神色无比忧愁。 “看这个情况,皇甫家的三成本金,一时半会儿你怕是收不回来了吧!” 躺在床上的唐罗抻了抻脖子,笑问道:“都说慈不掌兵,义不理财,这样做生意确定不会赔本吗?” “哼。”天哥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为了点钱将人孤儿寡母逼死的商人,做人都不够格,就能做生意了!?” “说得很对!”床上的唐罗又笑了:“虽然我很同意你的看法,可如今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连买粮的钱都没了,计将安出?” …… 东市口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丁家武馆二师兄怀成化带着十几武馆师兄弟向皇甫旺讨债,压着年轻人去了东市口胡同后没多久便灰溜溜出来的消息只是小半天便在东市口这片传了个遍。 很多老人更是借机普及了一波关于天哥儿的传奇,满足吹牛欲望的同时,也收获一波年轻人敬仰的眼神。 而传说的中心天哥儿,此时刚从乌家的猪栏回来,得意的跟唐罗吹嘘起自己马上要启动的大生意! “这事儿要是办成了,前半月便跟日进数百金,等到后头规模起来了,在东二东三街全都设个分店,日进斗金不在话下!” “嚯,你是搞了乌家肥猪的总代理吗,听着能挣不老少啊!” “哼,智慧产生财富!”天哥儿头一昂,骄傲道:“若不是急等钱用,我才不会将这个秘方弄成生意呢!” “说说呗,是什么生意这么了不起。”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天哥儿拍拍唐罗的肚子,笑眯眯道:“保证你只要吃过一次,便永远忘不了这个滋味!” 又被拍了肚皮,莫名其妙受辱的唐罗气得牙痒:“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可以么!” “哟嚯?小伙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竟敢和大哥这么说话。”天哥儿眉毛一挑,又拍了拍唐罗的肚皮,挑衅道:“就动手怎么了?你还能起来打我?” “哼哼..”莫名又挨一下的唐罗心中默念好汉不吃眼前亏,却还是说不服一身傲骨,哼唧道:“你等我康复了!” 直面狠话的天哥儿还想再拍,屋外传来一个老汉的叫门声:“这儿是云老大家吗?” 听到叫门,天哥儿面露喜色,也顾不上教训小弟,连忙开门迎货。 门一打开,一股子恶臭腥味扑鼻而来,老汉拖拉的板车后头,是一桶桶血淋淋的猪下水。 而天哥儿仿佛根本不在意这些恶臭,一桶桶检查过去之后,满意的将货收下,放进了院中。 九月中旬的朝昌还有剩下的余热,蚊虫循着腥臭味在院里成群的飞舞,让原本还算清爽的小院,成了恶臭盘旋之地。 而置身蚊蝇中的天哥儿仿佛根本闻不到这些腥臭,将院里的猪下水封好堆入地窖,只留下一桶开始着手处理。 屋里的唐罗再一次自闭,如果他早知道,天哥儿说的生意就是这些无人食用的猪下水,那么他一定会拼尽全力的阻止。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小院已经被污染了,就连空气都是臭的! 一副亡国表情的龙西天骄又从神阙穴中探出云手,将一只只飞入屋中的飞蝇蚊虫捏死。 从今儿起,这儿就是,飞虫禁区! …… 在朝昌这样富庶的地方,即便是最穷困的人家,只要肯卖力气,都能找到活计。 而这寸土寸金的城市,却少有耕地,因为相比于朝昌的地价,将田地卖了换成金银,然后出去购粮,能够买到的粮食这块田十辈子也产不出。 三百七十四章:吃土演习 而只要卖了田的朝昌农民,全都会一夜暴富,但其中真能做到用钱生钱然后逆风崛起的人物屈指可数。 莫说富不过三代,卖田得钱的农民骤得巨款,却没有掌握巨款的能力,其中大多数都沉醉在灯红酒绿与夜夜笙歌中。 毕竟朝昌这样一座充满欲望的城市,总能在恰好的时间里,给予你足够的诱惑。 这些卖田的钱财用不了多久便会回到商人的口袋里,而失去良田又失去钱财的百姓只剩下两个选择。 一个是去给世家商人做工,二一个是去开荒采矿。 其中最优秀的或许会被世家商人聘为伙计长工,而大多数都只能跟着活走。 这种情况下,光是自己活着便要拼尽全力,又哪来的力气娶妻生子,蒙荫后代。 所以很多人说,朝昌是充满梦想和希望的城市,也有人说,朝昌是杀死梦想和希望的城市。 而这种说法的核心关键,便是在朝昌的粮食价格上,全部仰赖川元、大临两州粮食进口的朝昌,在粮价上一直处于龙州中等偏上的水平。 这点儿溢价对于商人世家来说,自然不算什么成本,但对于吃了这顿便要谋划下顿的百姓来说,就显得很不人道了。 因为失去田地,所有朝昌绝大部分百姓都需要每日采买、做饭,而对于很多工人来说,他们便需要在外用餐。 本就不低的粮价经过二次加工,价格自然更加高昂,对于普通工人来说,每天将一半工钱用在吃上,根本不算什么奇闻,很多大肚汉一天赶三个码头,挣来的钱全都用来买饭。 这才叫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而天哥儿说的生意,就是将人们弃食的猪下水,做成料理来卖。 其实这种事,天哥儿肯定不是第一个尝试的人,只是碍于朝昌本地猪种的特性,让这个生意一直没人能做。 即便是饥荒时阵,也少有人去猪栏掏猪下水来吃,因为朝昌的猪种都是一种带毛黑猪,这种黑猪是御兽宗的得意之作,将某种豕兽和毛猪的混种,转化率高长势好,通常一头两百斤的大肥猪,只要三个月便能喂养成型,一年出四栏。 唯一的缺点是,毛长皮厚,腥臊气极重,即便是料理严谨的猪肉都会带着股腥臊之气,何况是下水这样的脏腑部位。 不断有人尝试然后不断有人失败,而失败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没人打用猪下水做生意的主意。 而天哥儿所谓的秘方,便是一种药液。 在承受了整整一日的恶臭,拍死三百二十多只飞虫后,天哥儿在院里支起了三个大锅,沸腾的药液终于压制住了下水的腥臭味。 浑身是血的天哥儿将处理好的下水捧到台上,先将猪肠、猪肺、猪心置入第一个大锅,下水在沸腾的药液中翻腾,腥气冲天,惹得隔壁的邻居前来敲门。 天哥儿只能将手上的活儿先放到一边,然后去门口迎人。 来人正是老街坊六婶,被打开门来满身都是血渍的天哥儿吓了一跳,待确定是天哥儿后,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问道:“您这屋里是在煮屎吗,怎得这般腥臭?” “额...”天哥儿脸一黑,解释道:“不是煮屎,是在煮下水!” “啊?”六婶儿一惊:“猪下水?这骚臭东西也有人吃吗?咱家就在边上,天哥儿要是没吃饭,直接上家吃,多双筷子的事儿,何必这么麻烦!” “多谢六婶儿好意,我这儿一会儿就开饭了,改天有机会再上家来!” 说着天哥儿就把门关上了,然后气哼哼的跑回大锅旁,将药液煮了一遍却依旧腥臊扑鼻的猪下水捞起,放入第二个锅里。 这时候,柴房中传出唐罗阴幽而虚弱的请求声:“我觉得邻居说得对,这味道真跟煮屎差不多,考虑考虑,换个别的生意怎么样?实不相瞒,我是赌神,你带我去赌档武斗馆什么的,保管一天就赚个盆满钵满,放弃这煮屎一样的生意吧,行么!?” 被连连打击的天哥儿气得张牙舞爪,朝着无力唐罗忿声道:“闭嘴,老实儿呆着!” 用霸道压服自家小弟之后,天哥儿又专心投入到制作下水的流程中。 秘方之所以是秘方,通常是还没别人发现的方法。 仔细想想,世上的所有规则,早在最初便已存在,人族引以为傲的发明,不过是些发现而已。 秘方也是如此,即便是朝昌长毛猪的猪下水也一定是有去腥去骚的方法,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人将特定的条件组成在一起,触发这个方式而已。 如果说经历第一炉药液的猪下水腥臊味更甚的话,那么在经历第二炉药液之后,这猪下水的味道便去了大半,甚至于隐隐有些香气。 捧着脸盘大小的猪肺深吸一口,满意的天哥儿将这下水,置入第三炉药液中。 咕咚咕咚的药汁里,猪下水上下翻腾,那些腥臭味全都留在了锅里,最终捞出来的东西,竟带着一股莫名的香气。 天哥儿将第三锅里的肠、肺沥水装盘,兴冲冲便往唐罗屋里走,却发现对方用云手将门合上,还发出撕心裂肺的警告:“你不要过来啊!” “莫名其妙耍什么性子~”心急实验的天哥儿一把推开紧闭的房门,将盘子朝面如死灰的唐罗面前一递,骄傲道:“你鼻子灵,快帮我尝尝这些下水是不是没有味道了!” 说是帮着尝试,但这浓浓的炫耀气氛是怎么回事,绝望的唐罗上下打量了血迹斑斑的天哥儿,无力道:“尝试当然可以,但你能不能先出去,最好把门带上?” “你居然嫌我臭!”天哥儿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将盘子一放便跑了出去,还重重的将门带上。 这莫名其妙的生气看得唐罗满脑门问号,心中暗暗思揣:“这...说真话都不行了吗。” 看着天哥儿留下这盆虽然模样惨白,但却带着莫名香气的下水,唐罗做了一番剧烈的自我争斗后,咬咬牙,狠狠心,探出云手抓起一片儿猪肺就往嘴里送。 “就当是,为吃土做演习了!” 三百七十五章:洗肺最难 怀着莫名悲壮的心情,唐罗将惨白的猪肺往嘴里送,被药液翻滚的猪肺入口就烂,脏腑独有的口感香气溢满口腔,让人眼睛一亮。 啃了这么些天的苞米杆子,唐罗的嘴巴里都淡出鸟了,此刻只是咀嚼着完全没有调味过的猪肺,都觉得莫名幸福。 当然,能让唐罗吃得这样香甜,也是因为猪肺腥气处理特别好的缘故。 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唐罗也算吃过见过,博览群书的他更是清楚要将一个猪肺处理得好,工序极其复杂。 根据厨经记载,猪下水中,以洗肺最难,先得洗去肺管里的血水,剔去包衣。然后经过敲打刮洗,倒挂起来晾晒,其中最复杂的部分,就是抽管割膜,只有将这些复杂的步骤全部完成,才能得到一块合格的猪肺进行烹调。 可用烈酒煮沸生滚一天一夜,将猪肺滚得收缩,缩至犹如一朵飘在汤面的白芙蓉,佐以调料,入口即化;或将猪肺拆碎,用鸡汤煨烂;也可佐雪梨清炖,以清配清的做法,有镇咳祛痰、清肺之燥热,补肺气之不足之效。 因为制作猪肺的工序复杂,所以即便是唐府的小厨,也不常做。 但此时也不知道是因为饥饿还是嘴淡,咀嚼着泛着淡淡药香的猪肺,唐罗只觉得眼前这坨未曾调味的下水,简直是人间极品,顶级美味。 一口接着一口,没几下便将整个猪肺吃完,还特别没出息的舔了舔云手的手指。 砸了砸嘴,又以云手将盘中的肠子抓起,刚想往嘴里送,却像想起什么恐怖的事情,脸色僵住,将几乎要送入口中的猪肠放回盘里。 只是刚被猪肺勾起食欲的虚空之胃又朝大脑不断发射饥饿信号,难受的龙西天骄只能操控云手将自己翻了个身,背对着食盘,又用坚定无比的意志,将意识沉入体内操控灵力开始主动修复经络的大业。 过了好一会儿,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的天哥儿背着双手走进屋里,一看盘中还有动都没动的猪肠,又看唐罗背朝食盘,不解问道:“怎么,是这猪肠不和你胃口么,怎么还转过去了?” “麻烦帮我翻个身~” 将意识从星核中退出来,唐罗睁开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向天哥儿求助,作为一个勤俭持家的好青年,这种动动嘴就能节省灵力的工作,龙西天骄从不吝啬。 天哥儿无奈的走到床边,嫌弃伸出两根手指,揪着唐罗的肩膀便要将人翻过来,口中还问道:“话说你现在浑身经脉都断了,是怎么转过身去的?” “谢谢。” 在天哥儿帮助下的唐罗翻过身来,瞥了眼已经微凉的猪肠淡淡道:“猪肺处理的很好,没有一点儿腥味骚气,之所以不吃猪肠,自然不是因为嫌弃,更不是害怕。只是想着你那药液连猪肺这么难处理的部位都处理的这样干净,这猪肠也就没有试得必要了!” “是吗?”天哥儿表情有点儿疑狐:“确定是因为没必要试吃,而不是过不去心里那关吗?” “当然是因为没必要!” 唐罗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况且我早前已经吃了一袋玉米棒子,只能说这肠子来得不是时候!” 一脸正气的表情与略带惋惜的语气,还有那透露着真诚与遗憾的双眼,如果不是唐罗的肚子恰逢其会的咕噜起来,天哥儿差点儿就信了。 “那我就端走啦!” 强忍着笑意,天哥儿将盛着猪肠的盘子一端边走,门房闭合时,响起一连串抑制不住的鹅叫。 只是听这声音,便能浮现天哥儿笑得满地打滚的场景。 面如死灰的唐罗生无可恋的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阵,咬牙切齿的发誓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神通,等我伤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把这虚空之胃挖出来丢掉!” 刚还咕噜咕噜叫的主胃仿佛受到了惊吓,一下子缩起,这让龙西天骄的脸上,悲伤更加明显。 …… 第二天大早,天哥儿又调了锅卤汁,将处理好的下水全都放进了卤锅里,然后便蹲在卤锅旁,不断调整里头卤料的位置与卤锅的火候。 随着卤汁慢慢沸腾,一股独特的香味自天哥儿的小院向外飘散,为了达到香气最大化,天哥儿还动了个小心眼。 最先那些蒸腾而出的香气全被他以云幕锁住,一直等到卤头煮到傍晚,才将锁住的香味整个放了出去。 这个时间,正是各家各户劳力下工,主妇们开始弄饭的时候,被卤味的香气一摧,累了一天的汉子哪能受得了。 只觉口内生津,腹中更是咕咕乱叫,循着浓烈的气味,便找到乐天哥儿的家门口。 若是换做寻常街坊,这些饿急了的汉子肯定会上前敲门,问问主家究竟做得什么好菜,哪怕讨不了几口肉吃,也可暗暗记下让婆娘仿制。 可在天哥儿的家门口,众人可没敲门的胆子,只有刚向天哥儿买了头大肥猪的老街坊六婶单手捧着装有饭菜还盖着块大猪肉的海碗,走了过来。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街坊,众人一看到六婶便围了上去。 对于男人们来讲,天哥儿是曾经东市口青天帮的大佬,虽然如今青天帮解散了,但天哥儿威望犹在,哪怕天哥儿待邻里向来和睦,他们也是敬畏居多。 但有些老娘们仿佛天生胆大,或是说直觉敏锐,她们能明确感受到,那些人是真正对她们有威胁的,平时哪怕见到个泼皮无赖也吓得不敢低头,但对于天哥儿这种威风更甚的帮派大佬倒是没什么畏惧的情感。 相处起来倒是比一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要自如,是不是还会上门走动下,在东市口胡同的众人眼里,六婶就是这样一个老娘们。 所以一看六婶到来,众人便七嘴八舌地问道:“六婶子和天老大最熟,可知道这香气是个什么由来啊?” “婆子也纳闷呐!”来送饭的六婶抽了抽鼻子,闻者院内传出的惊人香气不解道。 三百七十六章:肉香不怕巷子深 昨天来敲门,还是因为天哥儿在院里煮下水,那味道就跟煮屎差不多。 相处这些年,六婶知道天哥儿是真正面恶心善的好人,虽然青天帮大佬名头吓人,但青天帮却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天哥儿更是急公好义,仁义当先的好大哥。 纵观朝昌街面、码头,明的暗的帮派数不胜数,可那些帮派中人又有几个能和青天帮众那般能得善终。 从来将义气挂在嘴巴上的帮派大佬,全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只是很多因为风光与义气投靠帮派的年轻人,只有重伤残废之后才能明白这个道理。 这么些年,只有青天帮的云老大,真正做到了把义气放在心里,即便在帮派解散之后,也经历看顾曾经的兄弟。 这些人有的混的极好,在菜市口当档头,继承家中商铺当掌柜,弄了条小船开始跑商,就算是混得不好,也被塞进了什么酒楼、商行学习一门安身立民的手艺。 如果朝昌的帮派都能做得跟青天帮一样,那么老百姓自然不会对帮派有什么抵触,只是如今朝昌的帮派,全都是些干些行钱收债,逼良为娼,开设赌档的阴损勾当,挨着边就弄得百姓家破人亡。 偏偏警备所只会去打压如青天帮这样背后无靠山的帮派,对于那些真正有后台的帮派,却视若罔闻。 在这种情况下,天哥儿虽然名声甚拢,可财政状况却好不到哪儿去,偏偏这还是个心高气傲的主。 前些日子皇甫商队大败而回,很多人便心中暗自猜测天哥儿的股钱估计打了水漂儿,就菜市的档主说,天哥儿已经好些天没去了,结合昨日问到腥臊的下水气味,六婶儿判断,天哥家应该是断粮了。 所以今天跟自家男人商量了下,便端了碗大肉饭往天哥儿家送,对着香气也是莫名其妙啊。 正在众人议论时,天哥儿家的院门突然打开,如雾的香气轰得一下拱出来,众人不自觉的后退一步。 “诸位街坊围在云某人门口,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满脸的笑意的天哥儿迈步而出,朝着众人明知故问道。 可嘴馋贪香这种事儿,面对普通的邻里街坊倒是容易说明,但对着明眸皓齿天哥儿倒不是那么容易宣之于口了,众人支支吾吾,谁都不想第一个露出心意,反倒是身为女子的六婶没有这些包袱,垂涎地问道:“天哥儿,院里这是煮得什么,怎的香气这般浓郁。” 六婶一边询问着,鼻头还不住地抽动,更是踮起脚尖往屋里头打量,仿佛想要穿过天哥儿的肩膀将院中那口翻腾着热气的大锅看个究竟。 “昨儿不是和六婶说了吗,里头煮的是猪下水!” 天哥儿微笑着让过身子,好让六婶儿能够看得更加清楚。 而众人一听锅中煮的是下水,皆是不敢置信,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天哥儿说笑吧,朝昌的猪本就腥臊味儿极重,猪下水更是臭不可闻,往年饥荒的时候倒是煮过几次,但吐出反倒比吃进得更多!” “没错没错,早几月家里揭不开锅的时候,我也去猪栏捡了几块猪肺回来,洗了整整十几桶子水,这猪肺的腥味还是一点儿没少,吃了两口便没吃了。” 能想到猪下水的可不止天哥儿一个,下层人民早就将主意打到了这些别人弃之不食的肉类上,但任凭如何晾晒,冲洗,爆炒,煮沸,这下水的腥臊之气就跟跗骨之蛆般除之不掉。 这就是朝昌人不吃下水的真相,别说人不爱吃,就连畜生都受不了下水的腥臊之气,只要误食便干呕不停。 可如今众人闻着院内那锅冒着香气的红肉,哪能相信这就是臭不可闻的猪下水。 早就想借着街坊邻里口碑打开市场的天哥儿一看众人被吊起了胃口,便借坡下驴道:“这真是猪下水,昨天煮了一大锅,正好分给大伙儿尝尝?” “哎呦,那感情好!”丝毫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六婶儿咽了咽口水道:“这味道可真是香惨了,正好带回去给我家男人尝尝。” 出门讨食都不忘男人的说辞让众人一阵哄笑,而天哥儿则是转身回屋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只小瓮,拿着大勺连肉带汤的装进瓮里。 大铁勺每在锅中一翻,香气便朝外一卷,只听见门外此起彼伏的唆啰咕咚声,全是受不了香气而吞咽的口水。 就是为了让门外的人记忆深刻,天哥儿的大勺每次从锅里捞起,都要抖落抖搂,让众人看清楚浑身浸满卤汁的肉块那威严的模样。 等到天哥儿慢条斯理的将小瓮一个个装满,屋外的街坊眼睛都已看直。 刚拿到小瓮,也顾不得烫手,便要探手去抓,煮沸的卤汁和滚烫的肉块烫得门外一群人鬼哭狼嚎。 但被诱惑许久,此时美食当前,哪还有人顾得上体面,一个个化身无情铁手,就想尝一尝这泛着神仙香气的下水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如果说世间真有极乐的话,那么一定是劳累一天后,将鲜美食物送入口中咀嚼的那一秒。 天哥儿特调的卤汁加上火候精准的管控,处理得干净清爽的下水们有一种独特的口感,这种前所未有的奢华体验,让捧着小瓮的汉子们都愣住了。 “便是圣地之主,每日吃得饭食,也不过如此吧?” 每个人心中都不由得对着瓮中的下水做出这样的评价,而天哥儿一看众人的表情,便知道,他这卤味生意,稳了! 把街坊门送走,关上院门,兴奋的天哥儿蹦蹦跳跳便往柴房走,迫不及待的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家小弟。 “不出三天,这卤味的名声便会传遍东市口,到时候,会有大批商人上杆子来给老大送钱!怎么样,服不服!?” 天哥儿昂着头,朝着床上的唐罗骄傲道。 “厉害厉害。”全身无法动弹的唐罗挑了挑眉对天哥儿表示赞许:“所以您是打算,将这儿配方卖了?” 三百七十七章:小算计 “卖配方?不不不。”天哥儿眯眼笑道:“我要卖生意!朝昌的商人们精得跟猴一样,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这去腥除骚配方的真正价值,到时候等着收钱就好!” 人在不一样的位置,能看到的风景也是不同的。 东市口弄堂的街坊只能想到天哥儿能够将猪下水除腥去骚,一些小商人则会想到如何能够将这去腥除骚的配方弄到手,或是与天哥儿合作,则可以打开一片空白市场发财。 而站在更高位置的商人们则会考量,这药液既然能够给朝昌长毛猪下水这样重味儿的肉块除味,是否也能应用在别的灵兽猛禽身上。 要知道,越是强壮的兽类,身上的味道就会越重,以往药师研发除腥去骚的秘方,成本十分高昂,很多时候为了完全去腥,药草甚至比肉料价格更贵。 而这种类型的药液,大多都在世家豪门的后厨里,也只有这些家庭能够负担得起,为灵兽猛禽除骚去腥的开销。 试问,这样珍贵的药液又哪里会用给猪下水身上呢,毕竟豪绅贵人们,也不吃这种下贱的食物啊。 在天哥儿的有心宣传下,整个东市口都知道了天哥手中有可以祛除猪下水腥臊气的秘方,还有那美味的不可方物的卤肉。 这天,天哥儿正在院里煮肉,院门便被敲响,打开一瞧,正是贼眉鼠眼的胖子刀术。 一看是自家小弟,天哥儿翻了个白眼扭身便走,还嫌弃道:“不好好在后厨呆着,偷什么懒?” “是刘胖子让我来的!”胖子刀术灵活的闪身进院,把门带上的同时还理直气壮道:“昨日刘胖子听说天哥儿你这有去腥除骚的秘方,今儿一早便来了厨房把我单独叫去,说是我和天哥儿关系好,让我想办法将秘方套来,只要套出来就给我长奉,九百金一个月,胖爷我呸!” 转过身的胖子一脸谄媚,灵活得像个肉球,几下滚到天哥儿身边道:“那蠢货也不想想小刀和天哥儿是什么关系,区区三百金,就想让胖爷把天哥儿卖了,真是白日做梦!” 继续在锅里搅肉的天哥儿丝毫不为所动,专注的目光只盯着锅中,仿佛没有听到胖厨子的话。 而一看天哥儿居然没有动容,胖子刀术自顾自尬笑一声,抽了抽鼻子又道:“天哥儿,这锅里就是那神仙肉吗?不是说响起扑鼻,能将整个东市口都盖住,怎么小刀闻不见味儿啊?” 仔细朝锅里看才发现,之所以没有香气,是因为锅中蒸腾而出的热气全被天哥儿收入袖中,胖子眼睛一转便知道,为啥传闻说那香气能将整个东市口盖住了。 竖起大拇指,胖厨子朝正在搅肉的天哥儿使劲吹捧道:“高!天哥儿,你这一手真是太高了,将这熬煮的香气全都聚起,然后出锅时一股脑放出去,那还不肉味纵横,香飘十里啊!要是闻了这个味道,再吃其他东西,可不得寡淡么!高,真是高!” “去接个净水!” 对于胖子的吹捧,天哥儿早就习以为常,面无表情的同时,还不忘支使对方帮忙,而胖子也丝毫不以为杵,端着盆就跑到柴房盛水的缸边,打开盖子正要舀水,却听到柴房中有嘎吱嘎吱的咀嚼声,吓得盆都跌入缸中,尖叫道:“何方妖怪,还不快快出来,胖爷看到你了!” “瞎叫唤什么!”听到动静的天哥儿没好气道:“房里哪有什么妖怪,是那病号,别吵着人家,端了水赶紧过来!” “哦?哦!”意识到丢人的胖子脸一红,拾起缸中水盆,舀了盆水便凑回天哥儿身旁,看着天哥儿将卤料重新取出,放入另一锅中,以巨大的漏筛将原先那锅卤料残渣沥出,将只剩半锅的卤汁添入清水和新的卤料重新煮上。 这两锅卤头正是保证味道的根本,而深得厨道三味的胖子一看天哥儿换料添卤的技法如此纯属,更是止不住的夸赞道:“讲究,真是讲究!就凭天哥儿您的手艺,若是愿意开个菜馆,那还不得顾客盈门啊!依小刀看,就算是那什么中州财神楼的大厨,也不过如此了吧?” 熟练将肉料转入另一锅卤水中的天哥儿无视了胖子的吹捧,扶额叹道:“行了行了,少拍马屁,说说吧,你又使什么坏了?” “看天哥儿您说的!小刀向来规规矩矩的,哪会使坏!这不是好些日子没见挂念天哥儿,想来看看您么!” 肉嘟嘟的胖脸无比憨厚,看着就像个人畜无害的胖小子,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天哥儿就是用脚趾头观察,也能知道这货的小心思多着呢。 天哥儿又翻了个白眼:“只是挂念大哥是吧,那现在也看完了,该回客栈后厨了吧,可你这么回去,肯定被人看出你阳奉阴违。这样吧,大哥揍你一顿,这样带伤回去你就说偷秘方的时候被发现了,和我闹掰了,刘掌柜就不会怀疑了!” 说着,天哥儿放下铁勺,松动十指关节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一副要动手揍人的模样。 胖子一看天哥儿动作,吓得连连摆手道:“等等,等等!别动手!今早儿刘掌柜找完小刀,小刀回到后厨就跟几个厨子商量了下,有天哥儿这秘方,我们还跟这儿干什么劲儿啊,还不如辞了来跟天哥儿干呢,毕竟天哥儿要弄吃食儿生意,怎么的也得有几个打下手的不是?” 说着说着,胖子又一脸谄笑的凑上前道:“小刀虽然没有别的能耐,但切菜洗菜可是一把好手,给天哥儿您打下手正合适,正合适!” “一天到晚的,能不能干点正事儿,后厨的掌勺全都辞了,云来客栈还开不开了?”一听刀术的话,天哥儿皱眉训斥道:“当时青天帮解散,要没有刘掌柜收留,你能养得这样一身肥膘么,如今一有苗头就煽动厨工辞了,以后还有谁敢用你们!” 三百七十八章:终吉 平常刀术没少被天哥儿教训,但他知道哪些教训天哥儿都没动气,可现在的教训,绝对是生气了,两百多斤的胖子被吓得笔挺,大气都不敢喘,可怜兮兮的模样,看得天哥儿扶额。 “行了行了,别跟这装可怜!”天哥儿轻斥道:“我弄这东西,可不是为了开生意,但你若是想弄,大哥可将这配方给你。你自己掂量着做,别煽动云来客栈那些厨子,那群人拖家带口的,一旦走偏可就毁了!” “啊?天哥儿你弄这个不是为了开生意吗?”胖子这才晓得自己误会了,撇撇嘴道:“那还有什么干头,卤水能卖几个钱?每天又要进料又要除腥还要拌卤,累死累活挣点儿零碎,还不如云来楼里待着呢,真没意思!” “刚刚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天哥儿一看胖子疲懒的模样,笑骂道:“还有,可别小看这卤水的生意,要能做好,挣得不比什么酒楼少!” “这零零碎碎的,能挣多少。”胖子摆摆手不屑道:“卤汁得养,光养卤头便得数年,即便养成之后的卤头,一天了不得出卤两锅,莫说是这猪下水,便是都搞大肉,一日也不过百多斤的量,能挣个多少?” “嗯,后厨几年真是长进不少,看一眼就能知道出量,这小账算得,倒是有几分老师傅的风采。” 天哥儿先是夸赞一句,然后笑道:“可你算得只是一摊一铺的出量,若是十摊百铺,又是怎的进项呢?” “十摊百铺?”胖子皱着眉头思索,几息后连连摆手道:“没戏没戏,卤头得养,要有这样一锅老卤,起码得两三年,即便是充卤也得循序渐进,破坏了卤头本味,那真哭都没地儿流眼泪,您这充卤技艺这么好,这不也才两锅老卤么!” 胖子指着两锅卤头想要借例说明,却只看到天哥儿高深莫测的微笑,瞬间回过味儿来。 “诶!?不对,前些日子来家也没看见这老卤,今儿怎么突然冒出两锅?难道...” 胖子抬头,又看见了天儿满眼的笑意:“这是新卤,而且,几日之前,只有一锅!” “唉呀妈呀!” 胖子突然怪叫一声,就跟个肉球一样弹起往天哥儿身上扑去,却被一云手拍在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摔倒在地的胖子满脸激动,咕噜一下起身,用一种甜腻的声音谄媚道:“天哥儿,您就是我哥儿,不,亲哥儿!这分卤的技术,你得一定得紧着弟弟,弟弟能不能娶上媳妇,就全靠这了!” 看着胖子满脸渴望的表情,天哥儿好气又好笑,揶揄道:“刚刚不还嫌弃卤水挣得少么?这一会儿就变啦?” “嘿,瞧我这破嘴!”胖子懊恼的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道:“都怪着破嘴,也不想想天哥儿何等样人,鼓弄出来的东西怎会是寻常之物。” “行了行了,别演了。”天哥儿没好气道:“等你云来客栈的工期到了,我便将这配方和卤头都给你,在此之前,好好搁那呆着,别使什么坏!” “明白明白!”胖子头点得跟拨浪鼓似得:“小刀这工期就到今年年底,那时候我再去和刘胖..刘掌柜请辞,在此期间,保证不给云来客栈添乱!” “嗯。”天哥满意的点点头道:“还有一条,到时候弄铺子,你一定缺少活计帮衬,多考虑下东市口的老街坊,记得可别像刘掌柜这么抠门儿啊!” 这本是个小要求,想来胖子应该不会拒绝,却不想听到这话的胖厨子脸色当时便沉了下来:“天哥儿,你难道忘了青天帮解散时这些人对我们的态度吗,想当年青天帮照拂东市口那么多人,可青天帮解散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就这,您还要帮他们!?” “那你想他们怎么做呢?”天哥儿笑眯眯的问道:“解散青天帮,是云端议会要规范档口实行档头治而做出的决定。你是希望这些孱弱的百姓抗击云端议会立下的规矩吗?” “我...” “公道自在人心,他们能够在青天帮解散的时候,没有拍手叫好,没有落井下石,就是对青天帮最大的认可了!” 天哥儿翻动铁勺搅了搅,轻笑着,丝毫不以为意。 胖子嘴巴蠕了蠕,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只是闭紧。 …… 没有谁比朝昌的商人们嗅觉更敏锐的了,自刘掌柜之后,接连有好几位商人登门。 只是天哥儿的出价不低,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谈拢,期间也有不少自作聪明的商人提出取些样本试试的,被直接赶出了门去。 秘方之所以是秘方,就是因为没有宣之于口,公之于众。 对厨子来说奥妙无穷的药液,对于那些精通药理的丹师来说,只要有一管子原液,他就能给你将原料配比分析个清清楚楚。 永远不要怀疑商人的下限,在这契约之外的小手段,只会比想象的更多。 就好像自从消息走漏之后,天哥儿不止一次发现了院外触动暗阵的探子密谍,而这些人的目标十分明确,应该就是原液。 只不过这些日子天哥儿都没有出门,他们找不到好机会下手而已。 对于朝昌这些商人的手段,天哥儿真是再清楚不过了,清理了整整十几个窥视的家伙后,想不到歪招的商人们终是带着诚意上门了。 这一次的商谈便进行的十分顺利,几个大商人应该是提前商量好合买,一百万金的价格连个磕巴都没有打就应承了下来。 只是拿到成品后的商人表情实在称不上太好,因为这个药液竟是由三部分组成,而三部分药液成本想加,比之市面上通行的药液成本也不过就降低了三成左右的价格,但工序却复杂了三倍。 这样的发现让几位大商人都有些尴尬,本以为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到头却发现,也没占了什么大便宜。 带着秘方与药液的商人们离开了,天哥儿扛着装满金条的箱子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柴房,用脚挑开箱盖,指着唐罗便道:“看见这些金子了么,够不够晃瞎你的眼!” 唐罗撇撇嘴,不屑道:“这样的箱子,我十三岁的时候,自个儿就挣了好几个。” 三百七十九章:小年难过 配方得售,小院的财政危机得以解除,而有了钱财的支撑后,两人的伙食终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什么苞米杆子,苞米茬子,再也不是唐罗的主食,全都换成了大块的卤肉与新米,是不是还有灵食灵液入胃。 而饿了好长一段的时间的天哥儿也是同样,煮下水只是为了展示药液效果,到底是灵意合一的武者,光是下水哪能均衡武体的量能供需。 度过财政危机的小院恢复了平静,唐罗再也不用忍受难闻的下水味道与忍饥挨饿,更将大把的时间投入道修缮经络的工程中。 年关将至时,唐罗将上半身的经络修缮完毕,双手已然恢复知觉,再也不用像根木头一样挺尸在床上了。 从活死人的阶级向前迈了一大步,成功加入瘫痪俱乐部。 如果顺利的话,86年4月的时候,他就能自己下床走动了,而现在,他还只能依靠轮椅和拐杖行动。 双手恢复行动能力的唐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天哥儿要纸笔。 这些日子他虽然瘫在床上,却也获得了大量的思考时间,修复经络的过程中更是对人体的奥妙有了新的认识。 他有太多灵感需要记录下来,而这些光凭脑子,终究会遗漏,能在年关之前动手记录,真是极大的利好。 虽然天哥儿对他这种做法不以为然,觉得他是在浪费时间,但唐罗自己心里清楚,只要将经络修缮完毕后重铸不灭战体神阵,通过源源不断的先天之气冲刷,他的身体一定能够恢复往日水准,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 龙州历1785年 腊月廿三小年夜 年关将至,即便是朝昌这样的不夜城也到了休养生息的时候。 忙碌了一年的工人和商贾只要有条件的,都会回家准备过年,就连武道馆中搏杀的选手也少了几分戾气。 而天哥儿又如往常一样,不知去向,而早已习惯的唐罗则是在黑暗的屋里写写画画,连灯都不点。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院里的小年夜就会这样平静的过去,在明天早上或是傍晚,天哥通过灵界通道回来,两人心照不宣的相互照面,点头打个招呼,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之后,各自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 只是上城区的喧闹,彻底打破了小年夜的寂静。 通缉榜上位于前列的幽灵刺客再次出现,而他这次的目标,竟是云端会议的议员! 云泓、云逸两位议员全家十几口满门被屠,城主云秀再次下令将上城区封锁,并出动项家军把守各个要道,势要将这嚣张至极的幽灵刺客抓捕归案! 只是这雷霆般的行动,根本阻止不了拥有灵界通道的天哥儿,而那些宣传中已经死去的两位议员以及家眷们,正好端端的走在灵界通道中,为首的云泓、云逸更是激动的浑身发抖。 顺着灵界通道一路向南,天哥儿背对着众人停下,淡淡道:“行了,一会儿你们从前头上去就是海口,你们从南海往外走,中州、天南、元洲都行,只是不要再回来龙州了,一路小心些,若让项氏的人发现,肯定会将传闻做实!” 年近半百的云泓、云逸对望一眼,上前一步动情道:“大公子,云氏乃朝昌民心所向,您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会朝昌,只要您振臂一呼,定然从者云集,到时候将项家阴谋揭露,再把那个“妖女”从城主的位置上赶下来,方能兴我云族啊!” “我不是云冀。”天哥儿淡淡一句打消了两人所有的幻想:“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对此时的云氏来讲,能不能重归朝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保全云氏的族人,只有你们好了,云氏才有复辟的机会,如果你没没了,即便夺回朝昌又有什么意义呢。” “灵界通道启动的太久,难免被发现痕迹,赶紧带着族人们离开吧!” 两位议员暗叹一声,向天哥儿拱了拱手,带着族人们消失在通道里,而目送众人消失在灵界通道的天哥儿站了好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本以为乘着小年夜可以将几位议员以及他们家人全部救出,却不想项氏早有防备,大费周折只带走两户。 而此举必然已经激怒了项氏,对方已经知道了灵界通道的所在,这次随着项家军入城的,还有很多阵师。 他们把守在上城区各个要道,便是为了钉下阵杵,而阵杵一旦钉下,整个上城区便成了灵界禁区,下次再要启动灵界通道,便要撕开覆盖整个上城区的阵法。 到了那个时候,再想救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了。 为今之计,只有赶在阵杵布置完毕之前,将更多的族人救出来,项氏一定想不到,现在全城戒严的时候,自己还敢杀一个回马枪!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的天哥儿又从灵界通道溜回上城区,在一个暗巷中悄悄现身后,以云幕绘身,融入夜色,悄悄往上城区的最中心靠近。 原本繁华喧闹的街道此刻静寂无人,沿途的所有门户紧闭,所有上城区的居民都藏在屋子里,沿途只有巡逻的项家军战士与流浪武者。 而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找到那个幽灵刺客,取下朝昌最大一笔悬赏。 只是仅凭这些人想要发现云幕绘身融入夜色的天哥儿,实在是有些困难。 有惊无险的靠近云桓府邸,正要翻墙进去的天哥儿却感到一阵心悸,连忙停下一切动作靠在墙边,仔细听着院中的动静。 院中,正在进行一场残酷的拷问,云桓全家的男丁女眷全都被拉出屋子跪在院里,身为云端议会议长的云桓更是被项龙腾踩在脚下,满脸是血。 周围全是持戈配盾的项家军战士,表情冷漠,仿佛习以为常。 “老东西。”项龙腾一脚踩在云桓的胸上,恶狠狠道:“如果不是项家,你不过就是云家的一条野狗,哪能有今日的风光。这上城区华贵的宅院,年入千万的生意,还有云端议会的高位,全都是家主给你的恩典,可你居然密谋叛逃!?” 三百八十章:存地失人 又是一脚狠踏在云桓的胸上,让须发皆白的云桓呕出一口血来,可老人的眼中却没有一丝屈服畏惧,只有平静。 这眼神刺痛了项龙腾,踏在云桓胸上的右脚再次拧动,将云桓的胸骨都踏陷下去:“你以为人称一声议长你就真是议长了?你恐怕忘了自己的身份吧,你就是个没出息的败家子,年轻时候将祖业都输了个精光,更被云氏驱逐,若不是项家找到你,你到死也就是个渔民农夫,项氏才是你真正的主人,你的妻妾儿女,全都是项氏在供养,你怎么敢背叛项氏!?” “说,那个幽灵刺客究竟是谁,他是如何与你们接头的,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才能保得你全家老小的性命!否则...”项龙腾狞笑一声:“今晚那幽灵刺客已经灭了两个满门,再多一个议长,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听到对方以自己的妻儿相挟,云桓咬着牙道:“祸不及妻儿!” “知道心疼就赶紧将事情说出来!”项龙腾弹了弹指甲,朝着院中跪满地的云桓后人淡淡道:“将那云氏余孽供出来就能保你们全家平安,老头子这辈子活够了,你们还这么年轻,也想死么?” 相比于云桓,他的第二代子和第三代孙可对云氏没什么归属感,其实要从朝昌离开他们都千万个不乐意。 在这儿,他们是议长的族人,可离开了朝昌,不但意味着要放弃这儿的生意,更意味着和锦衣玉食的生活诀别,隐姓埋名的重新开始。 眼下全家的性命更是危在旦夕,这让一些年轻人哪里甘愿。 “祖父,玄儿不想死啊,您就说了吧,都是那云家余孽的主意,我们家也是被牵连的啊!” 云家最宠爱的幼孙云钊玄突然开口朝向来疼爱他的云桓捣头如蒜:“祖父,您就说了吧!” 云桓一家向着云氏的本就不多,有了云钊玄的出声,女眷们更是哭天抢地的向云桓哀求,求活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 当一家全都向他这位家主祈求活命的时候,云桓不由得老泪纵横,他很项家,更恨自己,究竟是怎么生出这样一群软骨头。 而项龙腾则是十分满意云桓家人的表现,朝着脚下的老者得意道:“老头儿,你听见了吗?这才是民心所向,他们如今的锦衣玉食全都是项家给的,所以他们更亲近项家,这就跟养狗是一个道理,谁给骨头谁就是主人。知道老子今天为什么生气么,因为项家喂养了你们,你们就该对项家忠诚,而不是吃着项家的饭,却和那云氏余孽暗通款曲,明白么!?” 将脚从云桓的胸上移开,项龙腾蹲下身来,抓着云桓的发髻将人对着自己,轻笑道:“商人不是有句话,好像是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还是云氏某位先祖说的,你怎么就不能学学呢,如今谁才是大势,你看不清楚么?真以为带着全家流亡才是正道么?” 面如死灰的云桓嘴巴蠕了蠕,声音极轻,让项龙腾听不真切,但对方既然能开口,这就是大好事。 “你说什么?”项龙腾面露喜色往前一靠,刚刚还进气多出气少的云桓突然眼神一变,张嘴欲咬。 只是区区一个普通人又哪能偷袭一个凶境强者得手,感受到手中老头突变的气势,项龙腾面不改色,只是手腕一拨,力道便从头顶渗入云桓全身,抖散老头全身的关节。 将烂泥一般的老头抓着发髻提起,项龙腾冷哼一声:“不识时务!让议长大人见见血!” 朝侍卫使了个眼色,对方戈矛一舞,便将云桓长子云志忠的头颅斩下。 浑身瘫软无力的云桓看着长子无头尸体坠地,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禁老泪纵横。 但这仅仅是开始,项家军的战士丝毫不知怜悯为何物,戈矛挥舞,将长子一房连同长孙统统杀死在云桓面前。 而杀性已起的战士杀完一房还不足够,又向二房走去,悲怆的老人全身瘫软,喉咙里只能发出如老兽般的嘶吼。 “行了,看来议长应该是有话要说。”项龙腾将云桓的下巴接上,淡淡道:“云桓议长,别怪项某没有提醒你,若是你再冥顽不灵,你这些姬妾孩子,可就死定了。刚刚你也看到了,这些战士可不会因为你是云端议会的议长,而手软啊!” 云桓喘着粗气,耷耸着脑袋,无力道:“只要说出接头人,你就会放了他们?” “这是自然!”项龙腾淡淡道:“只不过,如果你敢欺骗项某,那么你这些族人的下场,可能要比死了更难过。” 会让云桓突然改变主意的,当然不是因为项龙腾的威胁,而是来自墙外的传音。 不想云桓为了保守秘密而搭上一家老小的性命,天哥儿借助灵界通道悄悄朝刚刚趴在地上的老者传音,让他将自己供出去,自己换个身份就行。 云家的易容术天下第一,改换容貌对于天哥儿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他只需要赶在项龙腾之前回到院子里,将唐罗藏起来就行! 得到授意的云桓也不扭捏,直接将天哥儿的身份说出:“跟我们街头的人,便住在下城西区,东市口胡同三十三号,名唤云天!” “哦?”项龙腾眉毛一挑,向随行而来的风媒比了个眼色,便将云桓放下,轻笑道:“议长大人早这样配合有多好,也省的项某动粗。” “一队二队,将议长大人的家眷送回屋里好好照顾,切莫让宵小再伤了他们!剩下的人跟我走,传令警备所,将下城区东市口胡同围起来,记住,云氏易容天下第一,云天有可能变成任何人,所以整个东市口胡同的所有人都不许离开,一只蚊子也不能放出去,还有,将这云天的资料全都收集起来,所有与他有关的人等,一个都不能放过,统统抓回警备所拷问!” 坐拥朝昌庞大的资源,项氏武力在这二十几年里得到巨大的飞跃,特别是项家军更是龙州强军,当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得到准确的命令后,行动效率是惊人的。 三百八十一章:使计 天哥儿想从灵界通道赶回下城区,却在上城区的边缘顿住。 “怎会这样快!” 看着深入灵界通道的阵法光幕,天哥儿心中暗道,本以为项家请来的阵师不过是些普通货色,想要布下笼罩整个上城区范围的阵法至少也得三两天,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这些阵师就已埋下阵杵。 而他更清楚,朝昌地界上,能有这般阵法水准的阵师,只会来自一个地方——雨霖斋。 摇头轻谈,如果仙云飍魄在手,天哥儿倒能在不惊动阵杵的前提下撕开阵幕一角,可如今神器不在,他就只能另觅他法了。 只是那头儿云桓已经将东市口胡同的情况暴露,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回去的话,那么罗唐可就遭殃了! 心急如焚的天哥儿没有停留,扭身便往另一个灵界通道的另一口出口走去! …… 朝昌上城区共有十五条通往中下城与海滨城外的路,所以也被称作外十五道。 虽然上城区里头的路九曲十八弯,但要步行离开上城区,必然要经过这十五条要道,而将这十五条道口练在一起,便是朝昌古城,现在也被称作朝昌古城。 如今这十五条道上,每一条都有雨霖斋的阵师带着其弟子把手,随着一根根阵杵钉入地底,这阵法的光幕也将整个朝昌古城缓缓包住。 在雨霖斋陆少霖宗师的统筹下,这个复杂繁琐的阵法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的完整。 而能请动雨霖斋宗师出面的,自然不是什么家族情义,而是项家开出了让他无法拒绝的优渥条件。 只要布置一个“简单”的阵法,便能获得云氏那独一无二的小灵界设计图。 古往今来,从未有任何一个强者如云祖那般具有创造力,能将一块固化的小灵界一分为二,这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不论那位阵师都想一窥究竟,陆少霖也不例外。 阵师之间,是有一种独特的语言的,而这个语言,便是阵图,或是叫做设计图也没关系。 这是一切神奇阵法的最初构想,透过阵图上面那些阵术的线条,悟性高明的阵势甚至能感同身受。 仿佛亲自执笔,感受前辈设计阵法师的想法,而云祖的阵道造诣,哪怕放到一千年后的今天来看,也并不过时! 或许在某些阵术技法上,云祖的手段已经跟不上时代或是被淘汰,但将固化灵界化用的巧思却无人可比。 毕竟朝昌地下那庞大的固化灵界,是走遍西贺也难以复制的奇珍,除了朝昌云氏,你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参考的对象。 仅是布置一个阵法就能将这伟大的阵图收入囊中,没有再比这个更划算的事儿了! 感受道地底一千九百三十六枚阵杵已经全部落位,陆少霖朝身旁恭敬负手而立的陆凉凉以及其身后的雨霖斋弟子道:“凉凉,带着师弟师妹一起,最后将阵杵落位全都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通知项家主,可以定眼、铸心了!” 一部好的阵法有眼,有心。阵眼是控制阵法的中枢,阵心更是提供阵法所需能量之所在。 一般小型阵法都是以阵师之眼为眼,阵师丹田气海为心,再高明一点儿的阵势能够以神魂为眼,以天地元气为心。 但这种固定在城中的常备阵法,耗能巨大不说覆盖范围还广,再以某个阵师为心眼便得不偿失了,所以便需要先行设计心眼,以便控制阵法和补充阵法所需的灵力。 只要项家那边能将阵眼、阵心激活,这场交易也就结束了,项氏可以顺利捉到那个精通遁地术的小贼,而他也能得到云祖亲手划下的灵界设计图,更是能让弟子们通过旁观这样一个大阵的落成而获得进步,这样的生意,真是一举数得! …… 阵法落成的速度,大大出乎天哥儿的预料,他被困在了上城区里,灵界通道已经全部被阵幕封锁,只要他敢硬闯,阵杵便会发出警示感应通报位置,而地上的十五条要道,也被项家军全部守住,眼下想要离开,只剩一个办法了! 云幂绘身隐于夜色中的天哥儿望着把守要道的项家军们与界面巡逻武者的换防时间,选定了一个小头目作为目标后,悍然出手。 在这支巡逻队拐入暗巷的时候,数十云手配合着十数凶猛云兽呼啸而出,刚猛灵技撞击铠甲的声响在夜色中传出老远。 仅仅是一论爆发,便压制住了满编的巡逻小队,被灵技重创的项家军战士们横七竖八的飞了出去,眼看便失去了意识。 唯有那名看着像小队长的家伙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要害,虽被灵技击中,却没有失去意识,刚想发出示警,却发现攻击手下的那些云手竟折回,一顿猛击之下,终是不省人事。 而街面外头,负责驻守南三道的强者听到警报便用最快速度赶来,刚一到便看见横七竖八的项家军战士,和那个正在无数云手下苦苦支撑的巡逻队长,而施展云手的,正是黑夜里一个淡如薄幕的影子。 影子仿佛是发现了强者赶到,云手化作青烟,影子更是遁入了夜色中。 “贼子休走!!”项经纶爆喝一声,便化作一道云芒突入夜色中,追敌的同时,他也没忘了身为长官的职责,朝脱离险境的巡逻队长下令道:“让三营战士将伤兵带回营地医治,通知南四、南二两道合围,不得有误!” 在项经纶突入夜色后不久,驻守在南三道的其余巡逻队便已合围过来,在巡逻队长的指挥下,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满地失去意识的战士扶起,往营地送! 只是在经过防线的时候,却有人意外的发现,那个最先发现幽灵刺客示警,并带伤指挥众人的巡逻队长竟不知所踪了! 就在这时,暴怒的项经纶出现在伤病队上空,落地后便在四处寻找,却根本没有看见那个“英勇”的守备队长! 而同一时间,逃出生天的天哥儿早就换下了项家军服,化身成为货郎,吆喝着往下城区靠。 三百八十二章:祸从耳入 如果有人一直在天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这个货郎总是忘人少而偏僻的地方走,且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往下城区移动。 只是这种惊人的速度,对比警备所灵阵传送的信息来说,还是显得有些太慢了。 当天哥儿赶到东市口胡同的时候,只觉得如坠冰窟,这儿不但已经被项家军的战士封锁,所有住在胡同街坊更是被警备所的人押解离开,更要命的是,东市口胡同三十三号的小院,院门已被踹开,就连围墙都已被推倒。 东市口的其余居民更是将这弄堂围得水泄不通,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东市口胡同三十三号的小院,是属于云天的,这本就是东市口的名人,加上前段时间更是卖出了去腥除骚的秘方,可这一转眼就被警备所联合项家军抄了家,让人难免有些好奇。 抱着货箱站在人群中的天哥儿一点也不突兀,甚至还卖出了不少诸如蜜枣干、蜜饯干、柿干之类的零嘴。 乘着卖货的当口,货郎笑眯眯的朝一位满脸横肉的大汉问道:“大爷,这胡同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连项家军的军爷都来了,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命案么?” 满脸横肉的大汉名叫白高格,白元外的三子,东市口这片儿的人都叫他白三爷。 仗着祖上蒙荫,白三爷不学无术,平日最爱吆五喝六凑些闲汉在酒馆里喝酒吹牛,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却属实算个交友广泛,消息灵通的主儿。 而且这人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嘴上没把门,只要捧上两句或是激上一激,就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天哥儿就是看准了这点,才特意跟边上凑,就是想从白三儿口中套些消息出来,其中最重要的当然是罗唐的下落。 他可是知道,前段时间整个朝昌沸沸扬扬都是因为这人,若是被发现,不知又会搅起多少风雨! 大嘴巴的白高格接过货郎递上的密简,悠闲打开将一块含入嘴里,瞥了眼满脸求知若渴的小家伙悠然道:“何止是命案,这可是捅破了天的大事儿,年轻人不该问的别问,须知祸从耳入的道理!” “啊,这样啊?那小的不问了!”货郎害怕的缩了缩,便要扭身离开,却被白三爷一把拉住。 “诶诶诶!?你这年轻人怎的这般胆小,被吓了吓就不问,以后还怎么干的成大事儿!?” 白高格不满的嫌弃道,眼下所有人都搞不清楚状况瞎猜,就他刚刚随口一句,很多人的目光便已集中在了白三爷身上。 只要货郎多求一句,他就会滔滔不绝,享受众人顶礼膜拜的目光,可这不识趣的货郎居然被吓住了,真是个胆小如鼠的家伙! 被拉住的货郎哭丧着脸:“爷,不是您说的祸从耳入么?” “咳..法不责众么!”白高格给自己找补了句,便清了清嗓子说开了:“你们可知道,这东市口胡同三十三号原先住的是何许人也?” 就像是风尘仆仆的说书人,白高格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气讲述着东市口胡同三十三号的传说,从伽蓝村的外乡人入城,聊到青天帮制霸东市口,再说到朝昌新政青天帮解散。 几个小故事便将周边一圈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身上,而关注的人越多,白高格便越来劲,口沫横飞的讲述着:“但你们知道这威名赫赫的云老大究竟是谁么!?他就是通缉榜排名第一的幽灵刺客!爷发小在项家军当差,就驻守在东四道,早先他跟爷知会了声,这云老大目无法度,小年夜悍然出手,将两位云端议会议员灭了满门!” 众人一片哗然,更有不少义愤填膺。 这些年城主云秀带着云端议会,废了不知多少力气,出了不知多少新政,才将混乱的朝昌从新拨回正轨。 百姓看不到什么圣地之争,阴谋诡计,他们只能简单的认定,云端议会的议员们都是心系百姓的大好人。 此时一听云天竟然刺杀两位议员,更是杀人满门,一些不了解云天的百姓当时就骂开了! “这人真是该死,我就说,弄帮派的能有什么好人,还青天帮,我呸!” “议员可都是些大好人呐,云天这狗贼竟然这都下得去手,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百姓的爱憎永远这样简单,以往在东市口风评不错的云老大,在白高格的几句话下,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而白高格本身倒是很享受这种分享“独家情报”的快乐,又扬声道:“大家稍安勿躁,为了揪出这个狂徒,也为了保卫上城区其他议员的生命安全,项家主特意去请了雨霖斋的少霖宗师出手,布下护卫阵法,据说能将整个上城区都护住。之后云天即便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再伤到上城区的贵人们。” “刚刚你们也看到了,项家军的战士们从院里压出一个人往城外营地去了,想来应该就是那云天无疑!没了这个幽灵刺客,今后上城区的贵人们可算是彻底安全了!” 在百姓们的欢声笑语中,货郎默默淡出人群,只是心中却已焦躁难耐。 刚刚从人缝中瞧见,小院早被翻了个底朝天,就连加了禁制的房门,都敞开着,身着军服的项家军战士们没有放过这个小院的任何一寸土地,任何一件物资。 就连院里的苞米都装入木箱搬走了,何况是个大活人。 本以为罗唐能够逃出生天,但依照白高格的话,项家军包围东市口胡同的时候,应该是把唐罗带走了! “平时这么能,还老吹自己武道通神,一到关键时刻就瞎,还不是得大哥出马来救你!” 躲入暗巷的货郎嘟囔几句,看看四周的居民全都被弄堂的热闹吸引,便单手成印打开了灵界通道,打算从灵界通道炒近路赶往城外,将唐罗截回来。 可刚沉入通道,天哥儿心中便是一惊,因为他感知到灵界通道内还有动静。 “咕噜咕噜”的滚动声响起,一辆木制的轮椅由远及近,上头坐着表情平淡的唐罗,朝着目瞪口呆的货郎淡淡道:“要不是看你施展过一次灵印,这次可就糟了。” 三百八十三章:营救 “你知道是我?” 化身货郎的天哥儿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地朝唐罗问道。 相较于在灵界通道发现罗唐的震惊,和对方只看了一次便能施展灵印打开通道的不可思议,天哥儿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对方笃定的语气。 自己此时的模样与云天大相径庭,可唐罗淡定的表情与神态,仿佛认定了自己就是云天,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部分。 “唔...在朝昌能够开启灵界通道的人,应该只有你一个吧。”唐罗随意找了个借口道:“况且还是在东市口这个片区的通道里出现,知道是你很奇怪么?” 天哥儿还是满脸怀疑:“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唐罗点点头道:“半个时辰前突然有大批武者将胡同整个封锁,我就连忙隐入灵界通道,如今东市口已非久留之地,还是赶紧离开吧!” “你说得对!”天哥儿点点头,正要领路离开,却突然想起白三儿的话,立即反应过来:“不对!如果你在灵界通道,那么项家军从院子里带走的是谁?” “什么人?”唐罗满脸莫名其妙:“院子里一直只有我一个,哪来的人?” 自从青天帮解散,云天的小院就变得门可罗雀,时常三五天没有一位客人,即便有人敲门,也大多是老街坊的问候,比如家里母鸡下蛋拿几个过来,或是做了什么吃食匀于天哥儿。 但在唐罗启动灵印之时,他可以确定整个院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会不会是项家使计诈你?”眼下信息太少,唐罗只能这样判断:“小院柴房一看就有人居住的痕迹,且床垫温热,但项家军的战士却没发现人影,所以假称逮捕,引你自投罗网?” “不会!”年轻货郎摇了摇头道:“这消息是从白三儿那儿得到的,并不是警备所或是项家军,如果是要引蛇出洞,那么这个消息应该满城皆知了!” 信息实在太少,灵界通道中的两人都有些抓瞎,可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货郎想了想朝唐罗道:“我还是得去城外营地探探,不然放心不下!” 下了决定的货郎作势欲走,却被唐罗喊住:“哎,等等!” “怎么?” “看来你根本没意识到,如今的情况和以前已经不同了!” 唐罗叹了口气道:“曾经你神器在手,虽然境界不高,只要不碰上项家的几位宗师,终归来去自如。但当初为了救我,你将神器用来封印魔心与神符,战力低了何止几个档次。莫说项家高手,就说同境界的项楼兰都够你喝一壶的,这种情况下你闯入军营,一旦露出破绽,怕是连开启灵界通道逃跑的机会都没有,这样莽进去不太好吧!?” “你不明白!”货郎咬着下唇,认真道:“在院中捉走的人与那群被警备所带走的街坊不同,胡同里的居民都是朝昌本地人,往上倒三代都是身家清白,例行询问之后只要没有线索警备所就会把他们放了。可院中捉到那人不同,项家军会认定那人就是与我同住的人,绝不会轻易放人!” “嗯?你知道被抓走的是谁?” “这个时候能在院里突然出现的,也就是那个胖子了!” …… 朝昌城外荒原 项家军的战士们押解着囚车往营地开进,经过严酷修行训练的战士们面色如刀,时刻警惕着夜色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那如临大敌的模样,就像是押解一位宗师,可囚车里头关押着的,却是个满脸惊恐的胖子,怀中还紧紧抱着粉红色的细软。 “军爷,军爷,一定是搞错了!”胖子涕泪俱下的求饶道:“小的名叫刀术,是云来客栈的大厨,从小都是个本分人,刘掌柜可以给我作证,你们真的抓错人了啊军爷!我们这是要上哪儿啊!?” 这一路上,胖子的哀嚎声就从未停止过,可项家军的战士们就能做到充耳不闻,莫说言语上的回应,就连眼神都没有接触过,更别提为这声泪俱下的表演动容。 作为职业军人,这群战士与普通武者有着截然不同的习惯,就好像他们从来不询问任务的意义,只负责完成任务的目标。 而他们要做的,便是将东市口胡同三十三号里头所有的物资与相关人员押解至营地,在此之前,不论囚车上的犯人有任何动静,他们都不会搭腔。 不管是声泪俱下的哀求,还是自残自刎的举动,在这任务开始之前,少族长便已嘱咐过这些注意事项。 押解的队伍在荒原中缓缓行进,而真正的杀手锏却不是地上的军人,而是天上的一支武宗小队。 三位项家的凶境高手从出城起,便漂浮在车队上头,便是为了以策万全。 只是三位宗师怎么都不会想到,真正的危险,并不来自四周的黑暗,而是幽深的地下。 灵界通道里,货郎推着唐罗狂奔,木制的车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两人从灵界通道往荒原项氏军营迅速靠近。 这一路上,唐罗就跟个老太太一般,对云天喋喋不休,仔细嘱咐道:“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先将封印神符的那只手套取走,小灵界本就有隔绝灵力感应的效果,想来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有神器在手,救人的把握也大些。” “然后魔心也记得带上,这东西乃天地凶煞,戾气极重,喷出的血煞更能腐蚀所有无辟邪神效的灵力,如果碰上高手就用魔血喷他!即便是凶级的合击,这魔血也能对冲一阵,为你争取时间。” “还有,如果实在救不出来不要行险,回来另想办法!” 这么多年全是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云天早已学会了坚强与乐观,因为身后一无所有,所以只能笑得灿烂。 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毒不侵,但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云天心中一暖,只是嘴上还是倔道:“行啦行啦,大哥混迹江湖十几年,这些小事儿还用你说,你就只管在通道里好好等着大哥凯旋就行!” 三百八十四章:项家西营 几乎快要散架的轮椅在军营的正下方停住,天哥儿转到唐罗面前,矮下身子将手掌贴在小弟的下腹处,取出了仙云飍魄。 上方便是包裹整个军营的阵法光幕,但对于神器在手的天哥儿来说,便和自家后院一样无有区别。 将仙云飍魄贴在光幕上,纯白色的纤细云丝突然变色,变做与光幕颜色一无二致,天哥儿用手轻轻一拨,笼罩整个大营的阵法光幕便被划开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大洞。 扭头朝轮椅上的小弟比了个眼神后,天哥儿钻入了阵中,在军营校场的偏僻角落,悄无声息的钻了出来。 云幂绘身在仙云飍魄的加持下,淡得就像黑夜中的影子,哪怕天哥儿活生生站在别人面前,不仔细看也无法察觉。 而距离一旦拉远,就连凶境的神魂锁定都会不稳,何况是武者肉眼。 有了仙云飍魄的天哥儿才是朝昌闻风丧胆的幽灵刺客,没了仙云飍魄他就只是一个出色的蜕凡强者而已。 黑影在营地中穿行,如入无人之境,最终在灯火通明的大帐外停下。 前后数十位战士把手的大帐应是军营的核心地带,而灯火通明更是意味着里头有不少人正在等待。 而值得项家军上层如此郑重对待的,除了正押解在路上的犯人,还能有谁! 化作黑影的天哥儿便在警戒战士的眼皮底下悄悄靠近营帐,刚一贴近,便听到了里头激烈的讨论。 项家军共有四座军营,分别驻守在朝昌四个方位,也被称作四方营,而天哥儿此时所在的正是西营,营帐内在座的有项氏少族长项楼兰,还有西营的各位长官。 含怒发话的正是西营的营正项广,而他之所以愤怒,便是因为今夜的项氏,实在乱成了一锅粥。 “本座还是想不明白,区区一个幽灵刺客,何必引得家族如此兴师动众,请来雨霖斋的大宗师不算,四方营更是全体出动,加上城内三十余处警备所,数千名蜕凡战士,二十余位凶境强者,仅是为了抓捕一个云氏余孽,如此大动干戈,人却还未捉到,所为何来!?” 营正发怒的对象,自然是坐在首席的少族长项楼兰,如果不是族长的手令,西营也不会接受这近乎胡闹的命令。 如果能够得到一个好的结果自然皆大欢喜,可大费周折只是从胡同捉回一个胖厨子,这样的结果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发脾气的是营正,可不满意的却是西营的所有指挥官,对于这种没有丝毫计划性的突然行动,即便是他们这样的职业军人,也并不喜欢。 最关键的是,对于这些熟读兵书的将领来说,动员军人皆有一个最高指导思想,便是凡与敌战,须务持重,见利则动,不见利则止,慎不可轻举也。 法曰:不动如山! 这种轻率且没有回报的出军,不但会消磨军人的士气,更是会让战士产生怀疑,善战者所不取也。 感受到大帐里突然变得紧张的氛围,项楼兰知道若是不能给这些族中前辈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父亲定然会在族会上遭到弹劾,便连忙开口安抚道:“还请伯父与诸位莫要动怒。” 项楼兰解释道:“如果仅仅是为了一个幽灵刺客,自然无须动用四方营的精锐,可此人身上还有一个惊天密藏,这才是族中如此兴师动众的关键!” “因为云家先祖当初发现朝昌地底固化的小灵界时,仅用一版就创造了这套给排水系统,还有另一半!” “另一半!?” 西营的长官们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置信,因为项楼兰给出的消息,实在太过耸人听闻。 光是朝昌地下那套给排水系统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是巧夺天工的神迹了,可如今却得知,这仅仅是固化小灵界的一半,那么另一半又是什么玄奇的造物呢? “家父研究云氏的古籍得知,这另一半的小灵界曾是古朝昌城的避难所,内有四通八达的密道,密室!而在人族大昌之后,这另外一半的小灵界便被云手奉若最高传承,我们一直未曾找到的云祖密藏和黑商遗宝,或许就隐藏在这小灵界通道中!” 项家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的全体动员,难道就因为幽灵刺客是云氏余孽么? 试问以如今项氏的武力,莫说云家只是苟延残喘的附庸,便是他们真的举族出现,又能耐若何。 之所以这样激动,无非是想找到云氏的秘宝而已,因为如今项氏的传承,根本不全! 所谓的宝库中,全是一些云氏商道的典籍,还有古书孤本。 传说云氏积攒的黄金足以建造一座城池,项氏没有见到。 纵横无敌的云祖手书,项氏也没有见到。 还有传说中那位横压天下的百宝黑商,更是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就连云氏家传的秘籍,也只是到铸魂之上,武宗之前,之后的传承一无所获! 早已尝到云氏传承甜头的项氏只想继续深挖,哪怕这些密藏不藏在灵界通道中,抓到幽灵刺客得到灵界通道的灵印,项氏在朝昌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到了那个时候,项氏才算是真正的制霸朝昌,然后只等一位王境强者出现,他们就能名正言顺的成为朝昌之主! 时来天地皆同力,说得大概就是项氏的情况,本是依赖云氏资源支撑的项氏或许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不但能够翻身当主人,更是能够坐拥云氏千年财富与密藏,一跃成为龙州的顶级豪门。 而已经走到这一步的项氏更加不会满足,他们一定要将云氏吃干抹净才行。 不论外界把项氏传得多么仁义,可这些项家人自己心中清楚,从二十几年前入主朝昌哪里起,云氏与项氏便再也不是亲族,而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 成功用另一半小灵界的消息安抚住西营将官的项楼兰刚舒了口气,便看到令官走入大帐扬声禀报道:“报,一营将士已将人贩押解至营外,请营正发落!” 三百八十五章:告别 “将人犯连同囚车一起押解进大帐来!” 对于西营大帐内的长官们来讲,囚车上的男人,已经不仅仅是云氏余孽这么简单了,他还是一个宝藏,一座金山。 对待这样重要的人犯,怎么郑重都不为过。 令官领命之后,从大帐出来,穿过黑暗的校场跑到打赢外,朝着押解犯人的领头将官道:“奉营正之命,通知一营将人犯解缚押解入监,待明日审问!” “诺!”将官朝令官一拱手后,便朝押解囚车的战士下令道:“解缚人犯,压入地牢!” 囚车大门打开,如狼似虎的战士们把抓着胖子的四肢便将他从囚车中拖出来,几乎是四人提着将他往地牢送。 而注视着犯人被压入营地的三位项氏武宗,也从高空缓缓飘落。 令官看了眼从天而降的嘴角抽了抽,眼珠一转又对将官道:“辛苦三位将军了,营正与少族长此时正在大帐中等候诸位复命。小的得去趟地牢,确定人犯收监顺利。” 一营将官带着令官朝监牢走,而三名武宗则迈步往校场大帐,今晚的行动虽然没有直接抓到幽灵刺客,却抓到了对方的同党并顺利押解回营。 这样的功劳,接受西营长官的嘉奖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可当三位武宗迈步入大帐,却对上少族长项楼兰与营正项广惊愕的眼神时,两人便知道坏了! 于此同时西营的大阵突然启动,光幕将整个营地全都笼罩起来,校场明亮如白昼,警报声响彻云霄,本已休眠的西营战士即刻苏醒,整个西营突然闹腾了起来。 在这纷乱错杂的环境中,营正项广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朝着三位入帐的武宗沉声问道:“人犯呢!?” “已被一营战士押解入监!” 为首那名项氏武宗立即回应道。 得到信息的项广连犹豫都没有,化作一道湛蓝色的云流撕开营帐,直奔地牢而去。 可当他进入地牢的时候,只能看到昏迷不醒的守卫和空空如也的监牢,就连金石铸就的地上,也不知被什么溶出一个大洞。 就连地底的法阵都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想来这就是惊动西营阵法的关键吧! 项广铁青着一张脸,被幽灵刺客当着眼皮底下将人劫走,这无疑是对项家军的羞辱。 随后赶到的项氏武宗们也是一个个面露愧色,不知该如何开口。 “禀报营正,发现一营令官项左在校场沙地中,军服被扒不省人事!” 令官恰逢其会的出现,让地牢中的几人更加难看,营正项广阴沉着脸,下令道:“自今日起,为各营传递命令、交接任务设计一套日日更迭的密语,今日之事便当做一次示警,今后再不能犯!” “诺!” …… 灵界通道里 被搭救出来的胖子显然还没从那种生死之间的恐惧中脱离出来浑身肥肉都在颤,而他时不时打量前头天哥儿的眼神则更是震惊,虽然早就对天哥儿的身份有所怀疑,也猜测过天哥儿会不会是云氏后裔。 但当天哥儿真的在他面前改换容貌,并挥挥手将牢里所有狱卒全都击昏的时候,这结果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吞了口唾沫,胖子颤声道:“天..天哥儿,您真是云家人啊?” 推着轮椅低头往前走的天哥儿顿了顿,回应道:“嗯,是的。” 通道内的气氛又沉默了下来,明明是好些年的兄弟,却突然有了另一张面孔,明明无比熟悉的过往现在想来就像是蒙了层纱。 帮派大佬成了云氏后裔,这身份的转变让胖子都有些无法直视这位老大哥了。 或许是想给胖子足够的消化时间,这一路上云天都没有说话,直到在一条分岔路上停住。 “胖子。”天哥儿转过身,幽幽开口道:“项家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已经无法留在朝昌了,这儿有两条路,一条向西通往陵江,一条向东前往大临,你选一条吧!” 胖子左右看看,只觉得手脚冰凉,自他出生起便在朝昌,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荒原中的浮云寺,虽然早就做好背井离乡的准备,但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洒脱。 以往精明的脑袋干脆成了浆糊,紧了紧怀中的细软,胖子抬头朝天哥儿问道:“天哥儿,你觉得哪儿好,小刀就去哪。” 即便您让小刀留在朝昌,小刀也不皱一下眉头。 虽然这半句话没说,但在胖子的眼神中,天哥儿已经完全读出了这些信息。 “你目标太大了,容易暴露!” 天哥儿打趣了胖子的体型后道:“去陵江七城吧,如今那儿发展势头极好,很多朝昌的手艺人全都去了那边讨生活,而且更重要的是,龙西联盟与朝昌项氏没什么大宗的生意往来,项氏的势力触手也无法影响到那儿,起码你不用担心会被项氏派人抓回去了。” “嗯,小刀听天哥儿的!” 胖子点了点头,又抓了抓肚子上的细软,呐呐道:“那天哥,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么?” “会有的。”天哥儿点点头道:“江湖虽广,但人生很长,只要心有所念,终有机会碰面!” “行吧!”胖子认真道:“天哥儿,小刀到了陵江七城后,便会开始弄卤肉生意,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神仙肉,以小刀的手艺,不出十年就能制霸龙西卤肉市场,到时儿天哥儿若是要找胖子,只要找到神仙肉的铺头就行啦!” 别离的伤感被胡吹的牛皮冲散,天哥儿却郑重其事的拱了拱手道:“那就祝刀老板发财了!” “云老板也要发财!”胖子认真回礼后,便朝西面的通道一头扎进去,过了许久,才有一声闷响传回:“小刀走了,天哥儿要记得保重身体,还有那瘸腿小子,记得照顾好天哥儿,不然胖爷饶不了你!” 同样作为天哥儿的小弟,胖子毕竟是前辈,前辈教训一下后辈,能有什么问题!? 但如果他知道,如果因为他多的这句嘴,就让唐罗打消了写信回龙州的念头,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后悔! 三百八十六章:新身份 挥别完胖子刀术,天哥儿推着罗唐的轮椅乐呵呵的往反方向走。 判断出这是回城方向的唐罗拖着脸,无奈道:“就一定要回朝昌么,项氏如今发了疯要找你,直接回去不太好吧?” “哎呀,放心!”推着轮椅的天哥儿乐呵呵的:“我在城中准备了好几个身份,到时候只要改头换面一下,没人知道是我,就连你的身份我都想好了!” “啥身份?” “你叫罗唐,是我的堂弟,害了重病半身不遂,来朝昌求医。” 说着说着,属于天哥儿的深沉男嗓慢慢变得清亮,竟多出几分只属女性的柔美,好奇的唐罗扭身一看,惊得差点儿跌下轮椅。 身穿令官服侍的天哥儿竟变成一个少妇,三十一二的年纪,一张清秀的瓜子脸,双眉修长如画,双眸闪烁如星,娇小而挺立的琼鼻下有张樱桃小口,嘴唇轻薄粉嫩,嘴角向下微弯带着点淡淡的哀愁意味。 妇人身材消瘦,宽大的军服罩在身上稀稀拉拉的,透过领口还能看见女人清晰的锁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满是对过去的思念与哀怨。 不论从体态还是神态,都像极了一个初初丧偶的妇人,这样的变化在顷刻间完成,看得唐罗瞠目结舌。 化身美妇的天哥儿又开口道:“从今儿起,我便是你秀儿姐,住在南城北府胡同,几年前丧夫,害了病,回家省亲,今年带堂弟回朝昌城求医,听清了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换容貌的关系,以前唐罗总感觉天哥儿说话咋咋呼呼的,此时却带着股莫名柔美,特别是他自称秀儿姐的时候,就像是发自心底那样自然。 将易容术做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技艺的问题了,这种神态语气的揣摩,几近艺术啊。 只是唐罗还是无法接受一个男人装女人比女人还女人的事情,不忍直视的他将头扭回建议道:“男扮女装却是是个好主意,相信项家也想不到你会变身个小寡妇,只是现在还在通道里,你能不能正常一点儿。” “虽然云家易容术天下无双,但你这种连语气神态都要模仿,若是入戏太深,确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吗?要我说,以后就我们俩人的时候,你就别用这女声说话了,瘆得慌!” “哼!”伸手拍了拍唐罗脑袋,秀儿姐轻叱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姐,不许这么没大没小的!” 被拍脑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女声软软糯糯真受不了,唐罗将袖子撸开一举,讨饶道:“真别这么说话了,你看我鸡皮疙瘩长了一身!你就用本来的嗓音说话不行么?” 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抓着轮椅扶手的秀儿姐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我,的,声,音!” 就算唐罗确实有些迟钝,这一会儿也算反应过来了:“你是个,女的?” “哼。”秀儿姐白眼一翻:“女的怎么了,看不起女人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 唐罗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只是这突然的变化,得让我花点儿时间接受,要不你还是用以前的声音说话吧,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真是麻烦。”小声嘟囔一句,秀儿姐用男声接着道:“这样行了么,舒服了吧?” “这样好多了。”唐罗将头扭过去,背对着秀儿姐道:“谢谢啊。”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唐罗又问道:“你真是女的啊?” 秀儿姐毫无回应,这让唐罗发出尬笑:“呵..呵呵..就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在一处暗室前停下,秀儿姐朝唐罗道:“今晚你就在这儿休息,我去弄套合身的衣服,明天一早进城,还有。以防警备所的抽调排查,你得将身世编圆,比如家乡在哪,家里有几口人,住的什么宅子,父母姓名年岁,家里有什么生意,几口田地。这些等我回来后对对。” “现编吗?”唐罗不解问道:“你不是已经准备好这个身份了吗?” “一晚的时间要记住这么多细节对你可能太复杂了,你来编我来记,这样不容易出问题!” 经受过特别训练的秀儿姐在准备这个身份时自然有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只是这么短的时间里口述转达,错误率实在太高,所以她选择让唐罗来编,她来记,这样能最大限度上保持两人口供的一致。 “看不起谁呐,我记性贼好和你说!”唐罗双手抱胸不满道:“就用你的,最多一..两遍,我就能记个八九不离十,保证不会出什么问题!” 暗暗翻了个白眼,秀儿姐突然凑近轮椅,在唐罗耳边用甜得发腻的声音呵气道:“小弟弟,确定要让姐姐用这个声音和你说话吗,嗯..” 浑身一个激灵,唐罗将脑袋移得老远:“不用不用,我来编我来编,请你正常一点,不要突然做这么奇怪的事儿!” “哼。”看着如临大敌的唐罗,秀儿姐如得胜的将军般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便往通道的另一边走。 …… 腊月二十四 偌大的朝昌城每日都有无数商贩小卒进进出出,作为一个千万人级别的城市,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有着自己的活计。 在这样拥挤的都市中,即便是守城的将领,也不可能观察到每一个进城出城的人,很多时候,就连通缉的要犯只要乔装打扮过,他们都截不下来。 所谓的大隐隐于市,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情况,就好像全城通缉的要犯幽灵刺客换了身女装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南城中,甚至推着一个轮椅。 女子清丽的容貌引得人人侧目,而轮椅上的年轻人理所当然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关注。 或许是害羞的缘故,年轻人一直以手捂着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连额头也被头上的碎发遮住。 漂亮的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推着轮椅进了北府胡同,本以为只要寻着门牌回到早就置办好的小院即可,却不想被人拦在了门外 一群乞儿从房里跑出来那些拿着钢叉,长棍,与唐罗两姐弟进行对峙,引得周围的街坊纷纷围拢。 三百八十七章:偏门不是生意 丧父的小寡妇回去娘家,城中又没个亲眷,小院成了乞丐窝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柔弱的女子带着瘫痪的弟弟,今后的难处还多着呢,唐罗不知道天..秀儿姐为什么要搞出这样一个身份,但仅从他们入城之后便察觉到的窥伺来看,鹊巢鸠占的事儿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连围观的街坊们都带着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还能指望什么人出来主持正义吗。 这就是为什么圣人之道,唯有自强不息。 因为大多数时候,你能依靠的,唯有你自己! 面对这群握着钢叉、长棍的乞儿,坐在轮椅上的唐罗只是双眉一皱,蜕凡巅峰的气魄爆发,强横的灵压引动天地气浪将院中落叶掀飞,更是吓得那群乞儿连连后退。 那群带着莫名笑意围观的人们当下便没了看热闹的心情,轰然散去,退回屋中,并将房门合得严严实实的。 本以为外头是无依无靠的小寡妇推着残废弟弟,谁知却是一尾强龙。 对于这群混迹市井的普通人来说,蜕凡境界的武者,哪怕是个残废,也是无比恐怖的存在。 随着唐罗的气势爆发,那群凶猛的小乞丐吓得面无血色,就连手中的武器也“叮呤咣啷”的掉落一地。 正要威吓一番让占巢的小鸠们滚蛋,却发现轮椅突然动了起来,唐罗不解的扭过头,发现正是秀儿姐倒拉着轮椅准备出门。 “干嘛啊?” “来错地方了。” “没错啊!” 已经退到门口的唐罗看了眼门牌,笃定道。 “真的错了。” 秀儿姐笑眯眯地将轮椅转了个方向,将唐罗的脸从十几双惊恐的眼前移开:“是我记错了,我们并不住在这儿!” “是吗?”唐罗疑狐道:“你不是说你记性顶好,什么都不会忘记吗?” “哼。就你话多!” 伸手拍了拍唐罗的脑袋,秀儿姐推着轮椅离开了小巷。 记错是绝不会记错的,只是天下所有身份想要天衣无缝,必然是有来有回。 小寡妇是真实存在的人,只是她孤身离开朝昌却不是为了省亲,而是投河自尽。 将小寡妇埋葬之后,天哥儿便查清了对方的底细,当作一个可以冒充的身份。 本质上她与这些小乞儿并无什么不同,都是想要强占那可怜女子的房产而已。 但终归是有些区别的,起码她和罗唐还有很多选择,而那群小乞儿没有。 自项氏入主朝昌以来,很多以前摆不上台面的生意都开始大行其道,比如赌档、妓坊、人口买卖。 这些生意在云氏当家的时候,都是严令管控着的,而现在到了项氏的治下,已经有了专门的市场区域。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乞丐与流浪者成了朝昌最危险的职业,项家入主朝昌后,街面上的流浪儿一下子锐减六七成之多。 很多不明就里的百姓对如今朝昌的新政大加赞赏,觉得这就是朝昌欣欣向荣的标志。 可事实上,如今的朝昌竞争只会比曾经更加激烈,因为精通商道规则的云氏会将每个区域的商贾进行规范,这样的情况下就能最大程度的避免恶性竞争。 但项氏上位后,大刀阔斧的改革,说是要让市场自然优胜略汰,这样一来,区域的竞争便会空前激烈。 可在不懂行的外人看来,如今的朝昌欣欣向荣,新的铺头店面层出不穷,今天有哪个老板发财,明天又有哪个新族成立。 满眼的利好消息中,又有谁看到那些被挤压得活不下去的失败者,那些本该活得体面,现在却朝不保夕的前老板们。 那院里的孩子们模样都有七八分相似,一看就是兄弟姐妹,若是依照唐罗的做法将他们赶出小院,用不了几天他们便会消失在街面上。 对他们来讲,只是换个地方住而已;对这些孩子来说,却是逼他们去死。 轮椅出了巷弄,冬日的暖阳洒在两人脸上,让人舒服得眯起了眼。 这寒风刺骨的日子里有这样的温暖,或许就是幸福吧。 眯着眼的秀儿姐仰头迎着光,怀抱小确幸的时候却有不适时宜的声音大煞风景。 “我必须要提醒你,如今我们身无分文,而以你的实力,显然也没达到吸收日月精气或是吃土就能维生的程度,眼下让了屋子,我们该上哪儿找落脚的地方?” 唐罗仰头瞅了眼天上,撇撇嘴道:“还有,日晕三更雨,月晕午时风。这日冕和西南向的风可不是什么冬日里的小幸运,而是残酷风雪前的宁静,到时候冰雪封道,就真得露宿街头了!” 感性当然是快乐的,一阵风和一道光都能成为幸福的原因,但将眼光放远放长的话,这种小幸运只是短暂和虚幻的。 毕竟冬日的暖阳比不上屋里的热炕,清新的空气更不急食物入腹的满足。 对于唐罗来讲,眼下不先解决现实问题,什么都是空的,可对于秀儿姐来说,这冬日里的暖阳,才是活着的切实证据! “你这人,好无趣!” 翻了个白眼,秀儿姐推着轮椅忿忿道。 无趣便无趣吧,唐罗耸了耸肩道:“不然让我修书一封,这样的话,又能保证你在冬日里的小确幸,还能满足我们的物理需要,岂不美哉?” “哼。”秀儿姐不屑的哼了声:“这么大的人了,连吃喝的事儿都只有往家里修书一个法子,丢人不丢!” 这是唐罗第一次在以武为尊的大路上听到这种价值观,一时竟有些接受不了,反驳道:“谁说我只有这个法子,但凡能有一个金币,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赌神的风采!” “捞偏门算什么本事。”秀儿姐撇撇嘴:“只有最没出息的云氏弟子才会选偏门生意。” “???”唐罗一脸莫名,哪个世家不做偏门生意,怎么到了秀儿姐这里,就成了没出息了。 “不服气啊?”秀儿姐看了眼唐罗,解释道:“你仔细想,赌博不过就是把你的钱放到我的兜里,或是将我的钱转到你的兜里,一方的收益必然意味着另一方的损失,这算什么生意?!” 三百八十八章:创造和毁灭 赌博说穿了就是一种零和游戏,在严格的竞争中,失败者失去的,和胜利者得到的,是一样多的。 两者相加,总财产并不会变化,假设两个家财亿万贯的人对赌,将这个赌博的时间无限延长,就算其中一人彻底破产,两人的财产总和也不会有丝毫变化。 对于云氏的弟子来讲,这种“零和”的生意,就是最次的生意。 而比之“零和”生意还要差的,就是“负和”的生意。 比如同样是赌博,这次不是两个人对赌,而是叫来一个中间人以作公正,赢家每赢一把,便会给这个中间人一点儿“彩头”。 假设这个中间人就是赌场,这个彩头就是抽水,还是这两个家财亿万贯的人对赌,那么随着赌局时间的延长,两人的总财富就会越来越少。 这种“负和”的生意,通常是损多家而利一家,从长线来看,是最差的生意,这也是秀儿姐一直看不上唐罗自称赌神的原因。 “仪仗武学造诣,耳聪目明去赌坊与一群跌进钱眼里的普通人对赌,这还不算是丢人么?” 秀儿姐推着唐罗的轮椅进入一条僻静的小巷,一边走一边说着:“房子没有,不能自己造么,姐可是武者诶!云氏弟子专修云手,可不仅仅是为了打架的!” “战斗力不强的灵技,是没有灵魂的!” 作为一名深入武道研究多年的大师,唐罗觉得在这件事上并不能苟同秀儿姐:“建造更复杂的灵力模型,寻找爆发力最强的灵力波频,设计最迅捷快速的经络线路,最后还要进行无数次实战验证微调,这么费力弄出来的灵技如果不追求更快、更强的威力,还有什么意义!” “可就算是一名职业武者,一生中战斗的时间能够超过生活的时间么?” 秀儿姐一发入魂:“所有研究武技的大师,都像你一样,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如何追求更快,更强的破坏性灵技上,可是创造呢,哪怕是最鼓励科研技法的朝昌,匠人们的灵技也已经好几十年没有进步了,这不是因为如今的建设性、功能性灵技已经达到巅峰,而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灵力研究者,全都投入到破坏性的灵力研究中。” “可如今的天下是怎么样的呢,豪族一支武宗小队的合击便能催城,宗师的强者更是行走的天灾,更别提王境以上了。” 不知不觉间来到城外一处小高地的两人停住,秀儿姐指着极远处一片绚烂的天幕道:“看到那片七彩的天穹了么,那不是什么奇观,而是两位圣王强者交手的痕迹,只是一击便将天幕搅碎。破了天如果没有及时补上,虚空的引力就会形成吞噬万物的旋涡,天地元气、花草植物、亭台楼阁全都会化作灰灰,那里就会成为一片荒绝死地。” “你来告诉我,不断追求灵技破坏力的结果是什么?” 望着七彩绚烂的天幕,秀儿姐幽幽道:“如果有天,惊天大战爆发,在这群强者的手下,龙州或许一天都撑不住就会成为废土吧。而到了那个时候,除了一些能够虚空横渡的强者外,普通人该怎么活呢。到了那个时候,即便那些天资纵横的研究者想要重建人间,或许也已经来不及了吧。” 唐罗只有沉默,作为一个优秀的灵技研究者,他无法反驳秀儿姐的话,因为他知道对方说的很可能就是现实。 不说别人,只说他自己,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若是不顾一切的运转,雷霆风暴能够覆盖一座州府! 若是用作屠戮,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屠戮的效率,而见过的几位宗师也是同样。 动则便是引动地脉煞气,勾连天地灵力,那威能一旦爆发,能够轻易塌山倒岳,翻江断河。 更别提更上一层的王境强者,圣王强者了,一旦韩氏回归复辟,龙州必然会成为战场。 而仅看如今的姬复便能知道,褪去稚气的他不但更加成熟了,也更加冷酷了。 几年前的姬复绝不会为了对付王禅便利用徐老赢,而如今的姬复却是毫无犹豫。 龙州注定会成为战场,而战场的中央,便是王境与宗师,就连兵卒都得是凶境起步。 可那些孱弱的普通人呢,都不用靠近战场,仅是灵技波动引发的震啸,就能粉碎他们的脏腑。 而唐罗之所以这样努力,也不过是想在那个时候,能够做到庇护全族不受伤害。 仅是这样一份责任,就时常压得他喘不过气,而秀儿的悲悯却是对着整个龙州百姓,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无力呵。 “哈哈哈,突然说这些是不是显得很傻!”秀儿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我相信圣地的高人们不会眼睁睁看着龙州生灵涂炭的,我们还是先解决吃住问题吧!” 将轮椅呼得一转,这是一片灌木与杂草遍布的矮丘,秀儿姐得意道:“这儿原本是张家村的后山,后头朝昌扩建,将村子整个并入城中,这小山也就荒芜了,这儿离北城也就一炷香的路程,在这儿盖间小屋,绝对没有问题的!” “正好让你瞧瞧,云手的正确使用方式!” 秀儿姐将唐罗的轮椅固定,然后拍了拍手走向那片杂乱无章的棺木,袖袍一甩数十云手飞出,或抓,或拔,或斩。 三下五除二便将一小片灌木丛清理出来,更是将废料堆叠在一边。 曾经唐罗评价过,云手威力一般,用来断筋挫骨都稍显费力,但用在清除杂草棺木这件事儿上,倒是显得游刃有余。 没多久便将灌木丛整个清理出来的云秀满意的点了点头,扭头朝唐罗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弄些木头过来,看好这些灌木藤,可别被人偷走了!” 唐罗真想翻个白眼,他就不相信这种小荒山上,有谁会觊觎这种木藤废料,对方这样说无非是照顾自己感受,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废物罢了,这是让人无语的细腻啊。 三百八十九章:新家 海岛多乔,坐落在南海之滨的朝昌城外,有着大片的乔木林,这种高耸笔直的树木,是最适合建房的木种。 对于灵意合一并擅长云手的武者来说,拥有这样的木料,建造一座精美的木屋不过是时间问题。 云所化作锁链,将伐倒的乔木拖至小坡,轰轰隆隆的声音中,是秀儿姐抑制不住的惊喜:“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露出身影的秀儿姐一手提着一串青瓢状的果实,得意的朝着唐罗扬了扬。 博览群书的唐罗自问对龙州的各种草本食物也算有所涉猎,却从未见过这样形状的果实,不禁疑问道:“这是什么,我怎么没见过?” “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呐。”秀儿姐用云手将数根大乔木堆在一起,并将手中一般的果实塞到唐罗怀里,得意道:“这是胖猴树的果子,好东西!” “胖猴树还有果实?”唐罗瞅了眼手中瓢果愣道:“这种吝啬的废木不是把水分都锁在树干中,开出的花朵还带着腐肉的味道,你确定这果子能吃吗,可别中毒了。” 唐罗本身倒不怎么害怕毒素,毕竟虚空之胃基本什么东西都能消化,他只是有点担心秀儿姐,蜕凡境的武者肉身虽然被灵力强化,但脏腑的部分也就比寻常人强壮一些,对于毒素的抵抗力十分有限。 本是好意的提醒却引得秀儿姐微怒,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摘下果茎上的绿叶便送入嘴里,大口咀嚼,满满示威的意味! 这孩子气的一幕看得唐罗好气又好笑:“喂,我说,就算要证明自己,也不用吃叶子吧...” “哼!”秀儿姐哼了声,又将几片叶子塞入口里,含糊不清地解释道:“谁跟你说是吃果子了!这胖猴树的果子又酸又涩,果肉只能泡糖水喝,吃的是这些叶子!” “吃叶子啊?”唐罗一愣,低头看了眼果茎上零零落落的几片叶子,无语道:“这也不顶饱啊,留给你吃吧!” 虚空之胃虽然一直会发出饥饿的信号,但好处是你就算什么都不喂给它,它也就不断发出饥饿信号而已,只要能够通过饥饿判定,这种信号并不会给人体造成什么伤害。 但秀儿姐不一样,蜕凡境的武者每天需要的能量都不低,饥饿不但会伤害武者的功体,更会虚弱内腑。 况且就这几片叶子,对于虚空之胃来说本就是杯水车薪,还不如留给女生呢。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天哥儿变成秀儿姐后,唐罗相处的模式就无法像以前那样自然了,或许是受前世记忆的影响,总是觉得应该让着儿点。 而听到唐罗谦让的秀儿姐显得十分满意,仿佛对于自家小弟突然变高的觉悟有些欣慰,连语气都变得柔和起来,欣慰道:“不错不错,有进步!只是这几片确实叶子不顶饱,就不必让了。你垫吧垫吧,一会儿还得干活呢!” “什么活?” “看到那些藤蔓没有!”天哥儿将叶子吞了,转头指了指堆在一起的灌藤道:“一会儿我出趟海,你就在这儿将那藤蔓编成绳子,造房子得用!” “编绳?”唐罗一愣:“你会吗...?” “当然会啊!” 翻了个白眼,秀儿用云手擒了条藤蔓过来,走到轮椅前蹲下,朝着唐罗道:“看好了昂。” 将原本纤细的藤蔓一分为三,三条茎线相互交错,在断线的尽头再次接上另一段分成三束的藤蔓,周而复始,一根藤线便这样编成了,将两端用力一扯,秀儿姐满意的点点头道:“不错,很坚韧!看明白了吗?” “看明白了。”并不复杂的手法让唐罗只看一次就记住了:“你要多少绳子,大概要多长?” “唔...你看着编吧。”秀儿姐指了指不远处的藤蔓堆道:“大概把那些都编成绳子就差不多够了,长短的话就照我这根来吧!” “行。”唐罗点点头,便打算开始编绳。 对于自家小弟这样积极主动的态度,秀儿姐满意的点点头道:“叶子别忘了吃,但别把果实吃了,我还要留着榨油呢!” 嘱咐完唐罗的秀儿姐单手挥开灵界通道便消失在原地,而唐罗便守在灌木旁,一边嚼着胖猴树的叶子,一边编绳。 这种活儿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就好像唐罗不光可以编绳,还能操控灵力对下身经络进行简单修补,一心二用。 直到日渐西沉,秀儿姐才从灵界通道出来,而这一次倒是真带回了像样的食物。 一条长达半身的海鱼,有着蓝色闪光条纹,鱼身呈流线型,尾部呈半月形,背侧较暗,还有星月背、臀鳍上下各有一行如小刺般的鳍。 秀儿姐满脸兴奋道:“你的运气真不错,这种鱼若是放到菜市中,一斤便得卖个金币,这么大一条,价格还得翻上一番!” “唔...”虽然唐罗也算吃过见过,但却没什么机会看到食物原来的模样,因为府里大多数食物出现时便是成品,所以唐罗也无法确定自己有没有吃过眼前这种丑陋的鱼,本着不懂就问的优良训诫,他询问道:“这么大条鱼,该怎么煮呢?” “煮?”秀儿姐眉毛一挑,就像看土包子一样,摆摆手指:“不不不,煮的话就会错过这条鱼真正的口感,不能煮!” “那烤?”从善如流的唐罗自告奋勇道:“我会火行灵技,随便弄点儿干木就能取火!” “嗨呀,你真是不懂!” 秀儿姐埋怨道:“新鲜的海鱼,当然要生吃啦!” 说着,女人抓来一块大石,将大鱼拍在石上,以手成刀,随手几下便将大鱼开膛破肚,露出鲜红色的鱼肉,并用云气将内脏与血液收束在一起,处理的干净利落。 鲜红的鱼肉摊在两人面前,迫不及待的秀儿姐用手一剜,便将鱼颈处一块鱼肉挖出,直往唐罗跟前送:“你尝尝,只要试过一次就爱上它的味道!” 唐罗面色不善的望着女人手上那块鲜红色的鱼肉,认真拒绝道:“请让我自己来,谢谢!” 三百九十章:安居 好心递肉的秀儿姐脸一红,知道对方是嫌自己,翻了个白眼就将颈肉送回自己口中,还咕哝道:“真是麻烦!” 无视了秀儿姐的小抱怨,唐罗伸出云手便打算抓块鱼肉来吃,而跟对方瞄准一看就肉质紧实的上背不同,唐罗将目光投向了大鱼的腹部。 其实他并不在意鱼肉的味道,生吃熟吃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反正食物顺着食道滑入虚空之胃中就会变成能量,所谓的难吃好吃也不过短短一刻的感受罢了。 之所以选定下腹,也就是因为鱼腹处的脂肪最多,粉白相间的鱼肉,一看就是能量爆棚的大补之物。 反正都要吃生肉了,干嘛不吃点儿能量高的。 唐罗面无表情的用云手抓了一把腹肉便往嘴里塞,心中早已做好了被腥腻冲刷的准备。 可真当粉白相间的鱼肉进入口腔,却像是打开了一片新天地。 鱼肉质感柔软,就像少女的唇瓣那样轻柔,脂肪融合在唇瓣之间,却没有明显的筋肉,海鱼的腥气一丝都没有,反倒是脂肪的甘甜柔美,还有鱼肉微微的酸香,回甘竟泛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自从五感变得极度敏锐以来,这是他为数不多为食物赞叹的时刻。 而秀儿姐一看唐罗掏了下腹来吃,也是眉毛一挑赞道:“哎呦,挺会吃的嘛。” 赞美的同时,秀儿姐也从大鱼的前腹挖了块粉白相间的鱼肉介绍道:“这是大腹肉,口感绵软香甜,是整条鱼最贵的部分,上头这儿粉一些的部位叫做霜降,下面白一些的叫做蛇腹。” “就这样一块儿!”秀儿姐颠了颠手中的鱼肉,傲然道:“若是摆在云来客栈的宴厅中,起码得卖上十七八个金币。” 也不知道云氏的后裔为什么会对这些家长里短的菜价这么敢兴趣,唐罗此时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眼前这条大鱼上。 虽说拥有虚空之腹的武者吃什么都可以,但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是更愿意吃一些好吃的食物的,比如眼前这条大鱼就不错! 在尝试过这种绵软甘甜的鲜味后,唐罗的云手频率明显快了一个档次,而奔忙一天的秀儿姐也饿坏了,眼前自己的说明没有得到回应,翻了个白眼后也加入到加速用餐的行列中。 武者食量本就惊人,何况还是两个已经饿坏的家伙,不一会儿便将这条大肥鱼吃了个一干二净,就连鱼骨上的肉,唐罗都用云手挖了个干净,若不是估计到吃相实在难看,唐罗都想将这鱼骨咔吧咔吧啃了。 这一顿,是他受伤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在他看来,要比小院的卤肉还鲜美。 毕竟只要一想到那沸腾的锅里煮过下水,和那酸爽的味道,唐罗的食欲就会大打折扣。 还是鱼肉好阿,看来住在海边也还是有些利好的嘛。 看了眼只剩鱼骨的大鱼和变弱的饥饿信号,唐罗十分满意。 “啧啧,本以为这条鱼怎么也能撑到明天,想不到一会儿功夫就没了!” 秀儿姐叹了声后又将几块鱼骨摘了出来,暗自嘀咕道:“这几块骨头不错,可以留着改改,明天再出趟海。” …… 大海是人族的瑰宝,如果没有海妖,海兽出来捣乱的话。 也不知道秀儿姐是哪儿学的那么多东西,仅用了三天时间,真用乔木与藤条在高地盖出两间小屋。 这让唐罗也不禁有些佩服,他去北邙闭关的时候要是有这一手,也不用跟个野人似得在山间开了个小洞。 虽说大丈夫一心求武不在乎这种身外之物,但能够提高点儿生活品质对于长线的武道研究来说,还是有好处的。 就比如唐罗现在躺在屋里听着屋外的风雪呼啸,就感觉十分安心,虽然以他如今的肉身强度,已经能够耐热受冻。 但有瓦遮头的感觉,确实要比幕天席地好太多了,另外屋中还不断有油香飘来,这应该就是秀儿姐说的古法炼油吧。 谁能想到那些酸涩难忍的树果,竟然能够用来榨油呢,唐罗好像有些明白,为啥云家会从人间的第一武力序列掉下来了。 人的精力终究是有限的,将其他势力用来提升武力的功夫,用在了发现人间的美好上,快乐自然是快乐了,但久而久之,自然也没有奋发进取的动力了。 因为武道研究是个逆水行舟的过程,打个简单的毕方,如果将研究的成果量化,一个惊才绝艳的强者能够将云家灵技推到八十分的高度,而后来的人,并不是直接从八十分开始研究的。 而是要费劲心血将这八十分的研究吃透,再要提高,还得看其他的机缘。 普世来讲,大多数的情况就是,如果一族能有十几个全都八十分的研究者相互碰撞,或许能够雕琢出一个八十五分的研究出来,然后大家再吃透,再提高,再碰撞。 这样周而复始的学习和研究,才是一个武力机构的常态,可传承最麻烦的是,如果突然出现断层,那么后人就会从零开始,重新从记录中开始学习研究。 而所谓的成果,从来都不是印成文字就可以的,传承的关键是人,有经验的人,老人将经验传给新人,新人青出于蓝。 这一代接一代的努力,才能让世家的武力一直进步。 可云氏或许是起点太高了,导致后来者觉得只要躺在已有的研究上,就能保证武力的先进。 盛极一时的云家最后连个宗师都没有,不由得让人有些唏嘘。 …… 中州龙渊 高大的石质王座前,尸和尚固翰正在和衣冠楚楚的男人叙话。 “冀公子,根据楼里一个月前的消息,邪王宫派了使者前往朝昌项氏商谈合作,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你这儿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固翰提议道:“要不要增派些人手?” “不用。”被称作冀公子的男人拒绝道:“我的人绝对不会出问题,右护法大可放心。” 三百九十一章:怒其不争 督天王巡为了寻找荒古血楼将各洲都翻了一遍,却没想到敌人就隐藏在中州的龙渊里头。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加上暗藏其中的小灵界成了最好的庇护所。 就连号称无所不知的督天王巡,也没有找到一丝踪迹。 而作为荒古血楼如今的总部,龙渊不光是血楼最高武力的所在地,更是情报的流转中心。 被督天王巡破坏的情报系统,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重建着,而其中出力最大的,便是那个被称作冀公子的男人。 他不光是如今换血楼情报系统的最高长官,更与血楼之主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所以即便固翰对朝昌情报的滞后有些不满,但听完冀公子的担保后,也只能点点头,将此事儿揭过。 过不多时,骨道人丰幽也来到了龙渊王座之前,静静等待那个男人的出现。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交换着各自任务的见闻,原本空无一人的王座上出现一个淡不可察的黑影。 境界最高的丰幽与固翰首先察觉过来,面相王座躬身行礼。 “两位护法不必多礼。” 黑影渐浓,变成高大魁梧却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淡淡道:“王弗灵出现在北邙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因为魔主勾陈在龙州北境伏杀王禅,之后凌霄宗讲道,也与此事有关。另外根据密报,本该肉身崩坏的魔主勾陈此时下落不明,疑似被神秘势力救走,而那股势力,便在朝昌!” 丰幽与固翰表面不动声色,眼神却不由自主的飘向冀公子,因为朝昌是他管辖的区域,照理说这种消息应该是冀公子最先收到情报。 可楼主现在的表态,显然也是对朝昌的情报速度有些不满,这让冀公子不禁双拳紧握,沉声道:“我立刻差人去查,最迟十天,必然有回应!” …… 平淡的时光如流水,两间小木屋在秀儿姐的操持下不断变得精致,最初时候空空荡荡的屋里只有木板做床,如今不但有了桌椅板凳,还有很多心思灵巧的造物。 比如藤篓、藤框、木梳、木盆,还有不知从哪儿摘来的花枝,为原本简陋的屋里添了抹亮色。 最让人惊艳的当属那副鱼骨拼成的小画,谁能想到这些天吃剩的鱼骨到了最后竟变成一幅幅鱼骨画,有梅兰竹菊,有荷塘月色,有群鱼鸥鸟,有桥水人家。 初见时的惊艳并没有随着熟悉褪色,唐罗每每仰头望去,都会止不住的惊叹,也会不由自主的反思。 这些年醉心武道,却是不知道忽略了多少美好,以前总以为,努力修炼是为了走到绝巅去看那世间绝景,现在想想,这个想法到底是有失偏颇了。 身处在每一个不同的位置,都会有着不同的风景,其中固然有好有坏,但关键在于是否能够发现它。 现在心无旁骛的武者,就算修炼到绝顶,依旧不会对武道之外的东西产生什么兴趣,到时候无非也就是从一项研究,转入另一项研究而已。 武道的风景倒是能看个够,可其他的美好倒也剩不下什么了,就好像如果不是遇见秀儿姐,他也不会知道,原来一贫如洗的人生,倒也能过的这样有滋有味。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吧,想起大鱼滋味的唐罗砸了砸嘴。 作为一个自小生活在江边的孩子,来了南海才发现,河鲜和海鲜的规模,差距不是一点点。 这些日子他吃得鱼种,要比前二十年人生加在一起都多,什么红色的鱼,白色的鱼,蓝色的鱼,黄色的鱼,还有比磨盘还大的螃蟹,六条腿每条都有女子的小臂粗细,将蟹壳撕开,饱满的蟹肉都要喷了出来。 朝昌真是个好地方啊,感觉特别适合他这种饭量大的人生存,相比于牧畜这种看天象的活计,显然还是渔场显得更加稳妥啊。 坐在屋前看着大雪纷飞的唐罗将手乖巧的放在膝上等待投喂,可灌木丛中的那条小路,却迟迟没有动静。 灵界通道里,旧渔网被丢在了一边,网里头的海货因为离水时间太久,有一下没一下的扑腾着,奄奄一息。 …… 灵界通道的暗室里 一个低沉男声正在大发雷霆。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 “你说要回朝昌,少爷允了!” “怕你没法保护自己,连仙云飍魄这样的神器都给了你,就连传男不传女的灵界印,都给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家族的信任吗!?” 中年男子眉眼中尽是冷厉,而秀儿姐则是紧咬下唇,双手握在前襟下摆,十指纠缠在一起,无言以对。 “你是否忘记了,当年家主拼了性命也要将你们两兄妹救出来,为了让你们从灵界通道逃生,整个宗祠血流成河,数千年的云氏付之一炬,这些深仇大恨,你都忘了吗!” “如今,项氏假借云氏之名,将朝昌搞得乌烟瘴气,让你留在朝昌,是为了建立情报据点,联合还愿意真正帮助云氏的人,可你在干什么!” “让你建立风媒属,你拉了些地痞流氓玩组建帮派的游戏;让你刺探项氏的情报,你去刺杀那些鱼肉百姓,作威作福的项氏旁系!” “前几日楼主询问邪王宫与项氏联合的事儿,少爷一问三不知,丢了好大一个脸,这就是你回报那个疼你爱你兄长的方式么!” 中年男人自然有理由生气,从云氏救出的那批孩子里,眼前的小姑娘最出色的几人之一,或许是天佑云氏,甚至给了她一个魅惑人间的血脉。 可她如今的成就,却是连一般的云氏弟子都比不上,血楼隐入地下后,便放出了这群长大成人的孩子,短短几年时间,其中不少已经盘踞州府,并将情报系统建立的有模有样。 最优秀的几人更是取得了令人侧目的成绩,反倒是被楼主与冀公子寄予厚望的秀儿姐,在朝昌蹉跎不说,甚至连个情报系统的影子都没看见,令人大失所望! 三百九十二章:关心则乱 “少爷已经无法忍受你的懈怠,既然这么不愿意建立情报系统,那便离开朝昌吧!” 中年人看着紧咬下唇一言不发的秀儿姐,叹道:“之后会有人来接替你的职位,你将朝昌的势力情报与神器交接给她后,便回血楼吧!” 一直沉默的秀儿姐听到此处,惊然抬头道:“交接?离开?不,我不能走!” “这是命令!”中年人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你是云氏的后裔,身上流着云家的血,你的活路,是多少云氏的叔伯先祖用命铺出来,你活着的意义,便是要铭记这些,而不是自甘堕落!” “我没有自甘堕落。”秀儿姐哀声道:“可就算夺回朝昌的控制权又能如何呢,真正要灭云家的,不是项氏啊,他们只是一条换了主人的恶犬罢了。可就连这条恶犬,现在都长出了獠牙,为了仇恨将云氏好不容易留下的希望再折进去,这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住口!”中年人怒不可遏:“你这孽畜,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身为云氏后裔,如果连血海深仇都能忘却,哪还谈何为人!?” “如果真是为了报仇,当年家主与各位长老,就该将生的希望留给族里那群有志向武的兄长,而不是我们这群牙牙学语的孩子!” 秀儿姐寸步不让,据理力争道:“先祖以为,武道虽能救世却不能扶世,唯有商道可以。正因如此才会在人族大昌后销毁武道典籍,弃武从商。而现在却要推翻千年的传统,弃商从武,我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云祖的路错了!”中年人冷酷道:“云祖高估了人类的记性,低估了人性的贪婪,以为有着共抗妖兽的情谊,便能保云氏万世永昌,可事实呢!云氏宗祠被人夷为平地,就连边上的雨霖斋都姗姗来迟,这个时候,曾经一同救世情谊在哪儿?” “千年来云氏通商万府,开辟商道无数,福泽何止亿万生民,可当云氏落难的时候,这些云氏曾经帮助过的人在哪!从一开始云祖就错了,因为怜悯弱小并不会让世家变得强大,收获的感恩再多,无法转换成实力也不过徒有虚名!” “大争之世,唯有力量才是立身之本!即便迟了千年,以我云氏弟子的天资,假以时日照样能回归人族之巅,到时候,欠了云氏的债,我们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不对,这不对!”秀儿姐泪流满面,摇头道:“即便真有一日云氏重回人族之巅,给西贺带去的,也不过就是毁灭而已,皆是西贺尽是废墟死地,就算坐到人间巅顶,又有什么意义呢!?” “呵。”中年人嘴角微扬,轻蔑的弧度里有骨说不出的决绝:“云氏之所以会灭族,便是因为没有将西贺拖入死地的能力。你以为如今人族大昌,圣地和睦是因为他们爱好和平么?只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圣地动武,西贺便会成为废土,所以王境避世,圣者不出。” “而避世不出的人王、圣者们在干什么呢?”中年人指了指天道:“你可知道这天上运转的星辰中,有多少颗是天南王氏造的么;中州有多少处固化的小灵界已经勾连一起,形成了中千世界的雏形;武圣山的人王们更是遨游虚空,不知在寻找什么;这些圣地为什么要做这些准备,你以为是要让西贺大昌么!?” “没有人喜欢战争,但它终有一天如约而至,但你觉得,这场战争什么时候会开始呢?” 中年人淡然的表情显得极为残忍:“我想,至少得在圣地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的时候,而准备的标准,大概是,就算西贺变成废土,也没有关系的程度吧!” “从现在到那天,留给云氏的时间还有多少呢?你当然可以闭着眼,缩着头,和那群茫然无知的愚民一起,感受你自以为的幸福和快乐,但真当那日到来的时候,你就跟那些被网起的海鱼一样,在绝望中挣扎着窒息。” “所以,我说云祖错了!” “去扶一个注定会成为废土的死地,这就是条绝路!如果不是他将云氏从人间圣地的位置上一脚踹了下来,并指了条死路给我们,云氏又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中年人的五官有些扭曲,当初的崇敬有多么高,现在的恨意便有多么深:“现在,该醒了!放弃商道扶世这种不切实际的理想,重新回归正路,才是云氏弟子该做的事!” “十日后,云芳会来朝昌交接你的工作,这几日,你便与我一起,探查邪王宫究竟和项氏密谋的内容!” 中年人转过头,伸出手道:“将仙云飍魄给我。” 秀儿姐心中一抽,只有沉默。 …… 在小屋门前久坐的唐罗心乱如麻,这些日子秀儿姐捕鱼的时间极为固定,精准的就像日月轮转。 这突然耽搁的时间让他有些心惊肉跳,武者的感受最是精准,这种心血来潮的感应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可灵界通道应该是足够隐秘的,只是向南出海捕鱼而已,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那这莫名其妙的感觉究竟来自何处呢? 坐以待毙从来都不是唐罗的性格,单手成印激活阵法,灵界通道的开出出现,唐罗便沉入里头,想要找到云秀的踪迹。 沿着通道一直向南,唐罗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因为他看见一网死鱼,看情形,已经死去了好几个时辰了。 热爱生活的秀儿姐连鱼骨都要物尽其用,何况是这些新鲜捕捞上来的海鱼,会将渔网丢在这儿,说明对方一定是碰见什么事儿了! 得出结论的唐罗阴沉着脸,直接离开了灵界通道,推着轮椅入了城,找到一间御兽宗的驿站。 取了纸笔写下两封信后,唐罗交给驿臣,淡淡道:“这两封信,寄到北邙,火速加急!” 如果秀儿姐真的遭遇什么意外的话,有能耐在朝昌城中来去自如的,也就只有那位了! 三百九十三章:赶人 所谓男女平等,本就是一个伪命题,且不说生理构造,思维模型这种内在的东西。 而在这块以武为尊的大路上,武力与体魄作为决定大部分工种的社会里,男性创造的价值显著高于女性,垄断绝大部分社会资源,而女性因为生育、体力上的弱势,不适合参与强度最高的资源竞争,这才是男女无法平等的根源。 哪怕一些最尊重女性的男人,也会承认女性本身就是弱势群体的事实。 就好像秀儿姐还是天哥儿的时候,哪怕没有仙云飍魄,出走个三五天的,唐罗从来不会担心,总认为他能克服一切困难,然后凯旋。 但当天哥儿变成秀儿姐的时候,只半天不见就让人心乱如麻,并不由自主的想她陷入各种险境。 明明天哥儿和秀儿姐是同一个人,且两人的技艺全然一致,但因为身份的改变,唐罗就是忍不住这样想。 仿佛心里总有个声音在说,万一呢,万一呢... “希望能够赶得及吧。” 在驿臣将两封信收走后,唐罗心中暗叹一声,推着轮椅离开了驿站,回到北城外的小屋。 风雪中的小屋依旧精巧别致,一如往常,只是没了邻居后的房子,变成了一座荒郊外的普通茅屋。 …… 是夜 狂风呼啸,暴雪乱舞 唐罗坐在漆黑的屋里,眼中泛着幽光。 如果有人能够亮灯的话,就能看到龙西天骄微张的小嘴。 而之所以如此惊异,只因为风雪中的前院开启了一座灵界之门,判定遇险的秀儿姐垂头丧气的从里头走了出来。 关心则乱,说得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嘴角扬起一个自嘲的弧度,唐罗叹道:“也好,安全回来就好。” 推着轮椅从漆黑的物资出来,正要与欢脱的秀儿姐说句话,却发现对方垂头丧气,仿佛失去了国家的表情。 唐罗一愣,柔声问道:“怎么了?” 秀儿姐抬起头,望了唐罗一眼,那眼神格外陌生,就好像在比对眼前之人与自己脑中的记忆,亦或是发现熟悉无比的人有了两副面孔的破灭。 那情绪太过复杂,难以描述,所以在深深对视一眼后,秀儿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低头走进屋里。 “早点儿休息。” ???? 一脑门子问号的唐罗看了眼合上的木门,弱弱道:“...饭还没吃呢!” …… 第二日清晨 调整了一晚的秀儿姐终于找到了重新面对的方法,敲开了唐罗木屋的大门,表情复杂的看着眼前之人。 “你是魔主勾陈啊?” “啊,是我。” “你怎么没说过啊!” “我以为你知道。” “那罗唐也是个假名咯?” “嗯。” “骗子!” 秀儿姐愤然出声:“你这样的小弟我不要了,以后你就自己生活吧!” “嗯?”唐罗眉毛一挑,以往闲聊的时候,秀儿姐总以大佬自居,并不断朝他灌输诸如就算无法习武,也要坚强的生活;人间的美好很多,武道只是其中一种之类的话。 可这今天随便找个由头便要赶小弟出门,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喂,究竟谁是骗子,你前几日还说要教我手艺让我以后在朝昌可以安身立命,以后变成人人尊敬的罗老板,今儿一扭头就要我独自生活了,你倒是铺垫些感情啊,这样生硬转折就不怕我看出端倪来吗!” 唐罗气道:“你不说你最喜欢朝昌么,怎么,待不下去?暴露了?还是上头的人要将你调走?鱼也丢了,话也不说,大清早还非得将我赶走,有意思吗?” “你一定要戳穿显得自己很聪明吗!” 秀儿姐委屈道:“就不能听话一次,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嘛!” 本就有着淡淡哀怨的小脸此时委屈巴巴的,就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媳妇,看得唐罗一阵头疼,柔声:“我也想听你的话啊,可就算是命令,也得有些道理吧,你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赶我走,神器怎么办?” 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下腹,唐罗叹道:“为了救我,你可是搭了一件神器进来,就算要赶我走,不得先把神器收回去么?” 神器是用来传承的,不是用来挥霍的,莫说是已经没落的云氏,就连当世圣地也不会将神器等闲视之。 唐罗不知道秀儿姐在云家的地位,可就算她是本代家主的嫡女,也担不起遗失神器的责任。 而若是他离开,这少了一只的仙云飍魄就等于是废了,就算秀儿姐会同意,她背后的人也不会同意吧。 “不要了!” 本以为抬出神器,秀儿姐便会改变主意,谁知她将头一拧,这样说道,惊得唐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我说。”秀儿姐将头撇到一边,轻声道:“不要了!” “魔主勾陈已经在荒原死了,今后你就是罗唐,好好生活下去吧,远离纷乱的江湖,好吗?” 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秀儿姐扭过头来,灿如天星的双眸突然闪起了光,对上了唐罗的双眼。 魅惑之瞳光晕流转,将心中的想法顺着瞳映入对方眼中,此时唐罗眼里的秀儿姐,仿佛成了他所憧憬一切的集结,世间美好的总合。 迷离间,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低吟浅唱,让他忘了那些纷争,忘了江湖路远,忘了韩氏荣耀,甚至忘了下腹处有一件神器。 这种力量,已经超越了魅惑秘术的范畴,达到了天赋神通的境界。 确定唐罗已经中了魅惑的秀儿姐还想嘱咐几句,却发现唐罗的双眼一下子变得清明起来,无往而不利的魅惑之瞳突然失笑。 “我又不是什么许愿工具或是心愿的继承人,如果你渴望远离纷乱的平静生活,去追求就好,干嘛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唐罗叹了口气道:“不想背负的仇恨就不要背,承担不了的责任就卸下,这不是自私,而是能力有极限。数千年的圣地,不是靠一两代人的努力就能超越的,好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三百九十四章:云氏天女 唐罗的话,秀儿姐一句都没听进去,她依旧沉浸在震惊中不可自拔。 “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唐罗撇撇嘴讲解道:“就算不用道心清明的秘术,你这魅惑也耐何不了我。知道为啥魅惑、蛊咒的灵法都归属逆经么,因为碰到我这种意志坚如铁的武者,它的效能便会大打折扣,别说你只有灵意合一的修为,就算是凶境强者对我施展魅惑,也是毫无作用的。所以,过度依赖这种魅惑的力量,以为对方中术便放松警惕,可是要吃大亏的!” 作为一个研究武道这么多年的武者,唐罗总能抓住一切零碎的空间,普及关于武道的知识。 以往跟秀儿姐说,对方都哼哼唧唧的,现在知道了自己是魔主勾陈,这个眼光一下子就变了,让普及知识的唐罗觉得体验极佳。 可让秀儿姐震惊的,并不是对方的意志坚如铁,更不是什么正经逆经的高级教程,而是她心里知道,自己的魅惑,并不是普通的秘术,而对方明明已经中术了,怎么可能脱离出来? 不死心的魅惑之瞳再次亮起,唐罗再次中术,世间一切美好集结的身影再次出现,似能勾起心底无尽怜惜与爱意。 “都说了没用,还有什么好试而,幻梦法相不过泡影,有机会我给你介绍一个人认识,你这魅惑在他的幻梦面前,简直不止一晒。” 明明已经中术的唐罗摆摆手道,条理清楚的就像是在挑战秀儿姐的武道认知。 “你真的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儿?” “真的一点效果都没有吗?” “真的一点效果都没有!” 唐罗诚恳道,希望秀儿姐能放弃对这种歪门邪道的执着。 “这不可能。” 但无往而不利的魅惑之瞳突然失效,这让秀儿姐如何能够接受,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你心里就没有冲动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你中术的时候难道不觉得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吗?你难道没有爱上我吗!?” “打住打住!” 听着秀儿姐越说越离谱的唐罗连忙制止,没好气的一个个回答道:“要有去做的冲动,不就是中术了吗!我都和你说了境界太低的魅惑对我无效的。” “还有。”唐罗打量了眼前因为震惊小嘴微张,显得有些呆萌的秀儿姐笑道:“你样确实长得蛮漂亮,但要说世上最漂亮就是在骗自己了。最后,怎么可能有人因为中了魅惑就爱上别人啊!” 作为一个专业的武道研究者,唐罗觉得自己有必要给秀儿姐普及一下关于魅惑的知识:“说白了魅惑之术就是一段虚假的信息而已,就算是一眼万年这样的顶级魅惑秘术,也不过是同样的信息种子,然后换了张脸罢了。” “随着种子的展开,中术者会在脑海中形成画面,那些美好快活的片段会形成迷惑性的记忆,让中术者真的感觉自己经历过那段人生。” “可事实上,这些虚假信息是经不起比对的,就好像一个男人在街上走,突然看到一个美丽的女人,觉得分外熟悉,然后脑中浮现出与她一同生活,生儿育女,云雨翻腾的场景,可事实上,就算你将脑壳想穿,裤裆顶破,那个女人跟你也没有一毛钱关系。” “魅惑之术也是同样,所以这类的术法,对于欲望深重且自制力差的武者来讲,自然无往而不利。但对于我来说,哼哼...” 扯着扯着就把话题偏到了武道的关键上,而只要思考武道问题的时候,唐罗便会无比的专注,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只是一般的魅惑秘术,就连让他中术的可能都没有,更别说是这种通过眼神相交,直接影响识海的秘法。 经过肉身崩坏的事故他已经得出结论,在没有激活不灭战体以前,他浑身上下最硬的就是这对招子。 泡在血煞里都不会坏,更别说什么五行灵力了,如果是什么灌顶、落种之类的魅惑术,或许有机会让他中弹,可瞳练的秘术,要让他产生幻觉,恐怕是只有一眼万年这样级别的魅惑秘术才行。 可就秀儿姐的境界,别说一眼万年,一眼三天都吃力,没有神魂辅助的武者,根本无法调动那么庞大的灵力,构建那么复杂的灵力模型。 如果不是魅惑秘术的话,那会是什么? 唐罗定睛朝秀儿姐那双灿若明星的双眼望去,当她还是天哥儿的时候,那双眼睛总被一层薄雾蒙住,让人看不真切。 而此时对方变成秀儿姐,虽然全身还是被云气填充变形,但这双眼睛倒是没了遮蔽,总算是让唐罗看出些端倪来了。 结合刚刚中术的经历和对比云氏的传说,唐罗猛然间醒悟过来。 “传说云氏有天女,只要对望一眼便跟永坠爱河,本以为只是说书人夸大美貌的传说,原来如此!” 室中气氛突然凝固,秀儿姐的脸色更是一僵。 “你是云家大小姐!?” 唐罗猛然惊觉,又反应回来道:“不对啊!如果你是云家大小姐的话,那么项氏接回来的那位是谁?” 最大的秘密被当面揭露,对方还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作为一名情报工作者,这让秀儿姐气得牙痒,磨着牙忿声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男人自作聪明的时候,最讨人厌!” 突然的攻击让沉迷推理的龙西天骄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羞愤的秀儿姐,唐罗打了个哈哈道:“随便探讨下嘛,生什么气呢。你看,你的神器还在我的肚子里,你就得对我负责,哪能说赶走就赶走,到哪儿也没有这个道理不是。” “胡搅蛮缠,以前你不是一直想走,想修书么!这不是正如你意?” “情况不一样,我要修书回去不是要跑,是要取钱解决我们的生活问题,没有通知家族将我接回去吞了神器的心思。况且,是你将我这条命救下的,现在你遇见了困难,我一走了之了,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你不走是吧?” “不走!” “那我走!” 三百九十章:风媒的宿命 秀儿姐负气出声的同时,大片的云雾凭空出现,待得云雾散去,哪还能看见女子的影子。 “所以,这就欺负我腿脚不好嘛。” 这点儿雾气,哪能遮住的唐罗双眼,只是对方飘然而去便不知所踪,他也追不上啊。 况且他就算追上去又有什么用,对方现在遇到的问题,根本不是什么两个人共同面对就能解决的。 如今能做的,唯有等待。 …… 灵界通道中 正在养护仙云飍魄的中年人听到了动静,却没有什么好脸色。 仙云飍魄作为云祖的兵刃,在云氏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很多族人相信,里头甚至藏着云祖的传承,而如今这件神器坏了一半。 哪怕是因为碰见了魔主,这样的错误也不能原谅,更别说妄图用一颗修罗神心便想抵偿遗失神器的错误。 即便云秀是云氏嫡长女,也必须要受到相应的惩罚,才能服众。 留一晚时间给她,已是作为长辈的最大宽容。 秀儿姐走到中年人身后站定,表情木然得就像田埂上的草人,麻木的神情如同行尸走肉。 或许她自己也明白,丢了仙云飍魄在族中是多大的罪过,即便是大公子的力保,也无法让她毫发无损。 长老们早就想说服云氏,以另一种方式为家族做贡献,如今出了这样大的纰漏,又怎会不借此大做文章! 中年人转过身,看着侄女儿麻木的表情,叹息问道:“事情都办完了?” 秀儿姐点点头。 “既然办完了,便随我入项氏内府吧。”中年人轻声嘱咐道:“邪王宫少宫主段龙恩挟子段龙树已经秘密入城月余,邪王宫与项氏一定在密谋什么大事儿,血楼必须得有第一手的情报,才有办法早做应对!” 说着,中年人拿出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指着上头的人像一一解释道:“这是段龙城,邪王宫的少宫主,凶境修为,灵体双修,遁术臻至化境,更是武圣山英豪擂赐封的排名强者,上一代龙州顶级道子。” “这是他的长子,段龙树,二十届青年武道大会的第五名,别小看这个名次,在他前面的几人,全是当世天骄,三十岁前便已至臻凶境的存在,跟他父亲不同,他走得是邪王宫秘典,生死寂灭的路数,灵法诡谲阴狠,战力极强,即便是项楼兰都要弱他数筹。” “剩下的便全是项府中的丫鬟小厮,这是总管项兴、婢女总管娟姐,还有春花、夏兰、秋竹、冬梅、荷香、雪柳、飘絮...厨子...小厮...” 作为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云秀已经完全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潜入项府,刺探情报而进行的准备工作。 而这一次的目标,便是邪王宫与朝昌项氏的密谋内容,经受过专业训练的女子只听了一遍,就将这所有的人名相貌记住。 并随着中年人从灵界通道中前往内城,却在中城区与上城区交界之处遇见了小麻烦。 小年夜布置的阵法,竟然此时还在运转,阵杵钉在地底,阵法的光幕阻挡了两人前路,虽然有仙云飍魄可以剥开口子。 可神器手套如今只有一只,这也意味着,一旦两人要撤退,也必须同时才行,不然没有手套在身的另一人想借灵界通道离开,便必然会惊动阵法。 中年人以仙云飍魄从阵法光幕中撕开一个可供两人通行的大洞,待走到项氏内宅地底后,朝秀儿姐认真嘱咐道:“刺探邪王宫共谋的情报便交给你了,万事小心,切莫让人看出端倪。” 朝叔父点了点头,秀儿姐又施展另一道灵印,从灵界通道,进入了贯通整个朝昌地底的给排水系统中。 作为血楼留在朝昌的密探,虽然这些年秀儿姐并没有构建出一个合格的情报势力,但她却将上城这片儿的地下水系统摸了个门清。 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幽灵刺客,能搞得朝昌豪族这样心惊胆战的原因,因为不论是多么周密的阵法,你总能被这个家伙轻易窃入。 顺着下水从池塘中潜出,隔着细薄冰面的秀儿姐看着寒冬腊月的天气里,丫鬟们捧着炭盆往贵人们的房间走去。 说是贵人,不过是些豢养在府中的玩物而已,称作夫人,写作女奴,只不过婢子也是有食物链的。 这些女人在主子面前有多卑微,在下人面前便有多骄横,所以即便被炭盆烫伤了手,婢女们也一声不啃,只怕冻着房中暖炕上的贵人们。 而这便是假身的最好时机,秀儿姐瞅准一个机会,便破了池塘边缘的冰,将那个最先送完炭盆出来的婢女击昏,拖入草丛里,换上了对方的衣服,并将自己湿漉漉的衣裳蒸干,将这可怜的婢子裹了个严严实实,悄悄的送入灵界通道中。 婢子名叫春花,秀儿姐在相册中看见过,眼下她要做的,便是不动声色的混回婢女房中,然后等待邪王宫与项氏首脑人物的,另一次会谈。 …… 项府客房 段龙城看着眼前左立难安的长子,不悦地训斥道:“武者立于天地之间,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仅是盘桓两日,便露出这般焦躁的心态,如何能堪大用!?” “爹,三叔现在下落不明,肯定是被龙西联盟给俘了,我们不去向龙西联盟讨人,为何要来项氏与项庵歌虚与委蛇,那人就是个老狐狸,拖了我们两日,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分明是没有把我们邪王宫放在眼里!” 看了眼气急败坏的儿子,段龙城淡淡道:“向龙西联盟讨人,不就是承认假扮勾陈在龙州横行的狂徒是邪王宫指使的么,到时对面龙州悠悠众口,督天王巡的问责,邪王宫如何自处?” “那也不能不管三叔吧?”段龙树想了想又咬牙道:“就算暴露,也好过看着三叔去死吧。” 段龙城似笑非笑得看了孩子一眼:“你现在知道怕了?” “父..父亲您说什么啊。” 三百九十六章:邪祸因由(修) “如果不是因为你,龙杰怎么会假扮魔主勾陈,来找龙西联盟的麻烦。” 不理会儿子吓得惨白的脸,段龙城淡淡道:“你真以为那些小手段,瞒得过宫里那些人么?” 从青年武道会回来之后,明明成绩大有长进,段龙树却闷闷不乐,就连同行而去的邪王宫弟子们也是垂头丧气的。 询问下得知,第三关最末,段龙树以言语逼迫一个世家弟子,却被反制,对方更是将邪王宫所有弟子逼入死地,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段龙树死扛,让这件事无法收场,那无疑是愚蠢的。 可被寄予厚望的大师兄终归不是笨蛋,因为他的服软,让所有邪王宫的弟子性命得以保全。 这件事在宫中一些长老看来,做得还是不错的,毕竟人不该去和愚蠢碰个头破血流。 邪王宫与龙西联盟根基皆在龙州,往后日子还长,又何必争一时之长短。 长老们也都清楚,自仙邪王死后,缺少王境的强者坐镇的邪王宫已经落到了龙州宗派的底端。 所以这些年来,一直秉持着低调发展,谨小慎微的策略,而这砥砺前行的效果,便是让邪王宫的弟子,一代胜过一代。 邪王宫的上层自是对这策略无比欣慰,只是他们却忘记了,门中弟子看到的世界,与上头看见的世界,截然不同。 同样是龙州宗派,凭什么拥有辉煌历史的邪王宫会被无极府、雨霖斋这样的小宗门压制。 为何邪王宫的弟子即便出外游历,却不能出龙州范围,就连交往宗派弟子,也得小心翼翼的。 这种谨小慎微在邪王宫的弟子看来,就是懦弱的表现,以至于在这样的氛围下,邪王宫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很敏感。 而这种敏感一旦和自卑结合,就新城了一种古怪的脾性。 邪王宫的弟子总觉得他派的弟子看不上自己,所以处处争强好胜,特别容易被激怒。 心气有时候是会影响战斗力的,在这种氛围下,邪王宫的弟子出奇的团结,进步速度也是很惊人,这让他们一度觉得,是自己为宗派争回了脸面。 直到他们遇见那个名叫唐罗的妖孽,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逼得段龙树下跪,并用手掌拍打着他的面颊。 那碎裂一地的不只是邪王宫的玻璃自尊,还有弟子们的高傲心气。 之后不论他派的任何议论,邪王宫的弟子都认为是在对自己的嘲笑,段龙树作为领队的大师兄,更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即便总和排名第五,也没让他露出一丝笑容。 对于心高气傲的段龙树来说,被逼得下跪低头的那刻,世界便已经崩碎,他觉得自己在没有报仇之前,根本没脸见人,而面对那样恐怖的一个天才,他又有什么能力报复呢。 难道真的将邪王宫拖入战火中么,真实见过“匹夫怒”威力的他丝毫不敢升起这样的念头,毕竟这是连步淳老宗师都认可的神技啊! 所以他只能依赖其他人,依赖邪王宫的强者们,而作为少宫主的长子,他如果去求别人出手,就是在丢父亲的脸。 于是他只好摆出这样的姿态,这是在昭告邪王宫的各位师长,我段龙树带着弟子们参加盛会,夺得了好名次回来,已经尽到了队长的责任。 可我这个队长受了委屈,没脸见人了,你们看怎么办吧! 钻牛角尖的段龙树走入了死胡同,但邪王宫的强者们心里头却跟明镜一般。 哪怕是少宫主的长子,受了点气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可龙州突然出现一个能够和宗派同归于尽的世家,便不得不防了。 一定要搞清楚这“匹夫怒”的究竟,虽然这魂技夺得了第三关的头名,但那只是灵体模拟出来的模型。 就算是唐罗之后真正施展出来,也并做不得数! 因为根据邪王宫收集到的情报来看,龙西联盟的主宰唐氏,几年前与西陵弥氏争斗的时候,僵持了许久。 最后还是靠着陵江一脉海量凶境武者的补充,加上弥氏驻地死火山突然喷发,这才一举奠定胜局。 这样看的话,几年前的唐氏根本没有什么“匹夫怒”,不然也不用借助这些外力。 而这才短短几年时间,就能研究出这样神异的魂技吗? 邪王宫的强者们对“匹夫怒”的真实性是存疑的,特别是段龙城的弟弟段龙杰。 这位只有女儿没有儿子的强者一直将段龙树视若己出,便自告奋勇的要率小队前去试探,却被突然的消息打断。 督天王巡承认了龙西联盟的合法地位,并颁布了仁义千秋的世家牌匾,王氏的圣子王禅更是敕封唐罗为万族第一神子。 这是何等的厚爱与殊荣,若不是消息是从督天王巡那儿得来的,邪王宫几乎怀疑这是龙西联盟假传消息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而得到消息的邪王宫只能偃旗息鼓,毕竟这之前龙西联盟只算是个初出茅庐的新势力,而有了督天王巡的敕封,他便有了真正的根脚靠山。 即便是要动,也不能现在动,因为王巡敕令的关系,龙西联盟正在被龙洲各个势力聚焦,一旦邪王宫动手了,性质就变了。 人王禅前脚刚给了仁义千秋的世家牌匾,让龙洲世家跟着学学,邪王宫后脚就派人上门挑衅,这让天南王氏和督天王巡的面子往哪里搁。 龙西联盟便这样逃过了一劫,只是有些事情,只要真的想做,不愁找不到机会。 中州突然出现了一位魔主勾陈,江湖上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出现这样愚蠢的强者了。 竟会蒙面罩袍,改换声线来隐藏身份,这给了邪王宫一个最好的外壳。 为了要替悲痛莫名的侄儿出气,段龙杰再次燃起了试探龙西联盟的念头,所以有了横行龙西的魔主勾陈。 作为邪王宫的弟子,他一直没有将龙西联盟那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刚出山便屠了好几个唐氏的外围势力,可之后终是在截江城撞见铁板。 而那之后,更是直接与风媒断了联系,根据最后的情报显示,是龙西联盟的一支小队合围了段龙杰的落脚,之后这位邪王宫的高手,便不知所踪了。 三百九十七章:商人逐利 段龙杰可不光是邪王宫的高手,更是宗家嫡系,段龙城的亲弟。 若非如此,邪王宫的少宫主又怎么屈尊降贵的来到朝昌。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要么不动声色的忍耐蛰伏,若是决定动手,便一定要计划周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其要害,即便无法一战定鼎,也要让其元气大伤!” 段龙城这次亲临朝昌,不光是要救出亲弟,更重要的是,他要给长子上一课。 “无法力敌,便要学会智取,对一个世家子来说,再没什么,比敲打他的家族更有力的了。” “父亲的意思是?” “本座会让龙西联盟,乖乖的把龙杰送回来!” …… 化身春花,秀儿姐在项府成功潜藏,就连统领丫鬟的娟姐也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而经过旁敲侧击的询问,她也确定了项府的贵客,便是这次的目标。 只是项庵歌好像有意要晾着段龙城父子,只派了他的儿子项楼兰进行接待,而他本身却一再推脱事忙。 本以为这场商议是郎有情妾有意,但现在看起来,项庵歌好像在顾虑着什么。 照理说这样的轻慢应该会激怒那位排名强者,可段龙城却表现得十分有耐心,就在项府中住下,仿佛是非要等到项庵歌忙完给个准信才行。 能让邪王宫的少宫主做到这种地步,足以显示邪王宫的诚意,而项楼兰作为接待客人的主家,这几日更是与段龙树打成了一片,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如往常一般为两人设宴,陪同结束后的项楼兰来到父亲项庵歌的书房,一直以公务繁忙推脱的项氏族长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 “父亲。” 项楼兰朝项庵歌躬身一礼后,起身问道:“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吗?” “着急了?” 项庵歌睁开眼,似笑非笑道:“邪王宫许了什么?” 被戳破心思的项楼兰脸色一僵,拱手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段龙树确实开了不错的条件,但儿子却不是因为这个着急。” “哦?” “父亲,儿子认为少宫主说得很对。” 项楼兰走到书房右墙,手指着龙州全景图道:“一方势力想要崛起,必须满足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幅员辽阔,二是人口众多!” “如今龙西联盟坐拥陵江七城,收拢难民千余万,不出二十年,这便是一支海量的武者大军,定然成为本族的心腹大患!” “说下去。” 项庵歌面不改色,淡淡道。 “还有便是地势!” 项楼兰指着南海的入海口与陵江接壤处道:“坐拥陵江七城的龙西联盟,下一步的目标一定是南北扩张,而陵江以北是荒芜平原,入龙江后向东是龙州中腹,向北便是贫瘠的呈州,所以他们只能往南!” 用手指在龙洲南部的大平原上花了一圈,项楼兰认真道:“南暨、堰苍、沐台、朝昌,必是四选其一,而其中最有可能成为龙西联盟目标的,便是我们朝昌!” “为什么?” 项庵歌满含笑意的问道。 “因为唐氏海战实力惊人,不论是他们中小型的船队,还是大型的客船,都已经达到了顶尖的技艺水平,特别是那两艘万乘宝船,更是能够横渡无尽之海的神舟。这几年龙西联盟的富庶与这两艘宝船通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若是他们拿下朝昌,便可坐拥南海最大的港口码头,如果我是唐氏的掌舵人,下一步的计划,一定是入主朝昌!” “这一两年来,陵江七城与朝昌的通商越来越频繁,而朝昌百姓对陵江七城的认可度也越来越高,若是有一天唐氏的船队说要入主朝昌,儿子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奇怪!” 项楼兰手指点着南海的出海口,转身朝项庵歌认真道:“与其等到唐氏准备万全入主朝昌,不如我们与邪王宫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项庵歌脸上的笑意更浓:“计划是什么?” 如今的这些话,显然不是项楼兰自己想出来的,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项楼兰虽然有些小聪明,但远远没有勘探天下的器量,更别说这种执地如棋的气魄了。 所以很明显,项楼兰只是一个转述者,这些话里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段龙城的影响。 而他只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会被影响到什么程度。 项楼兰显然没有领会到项庵歌的深意,还以为是打动了项庵歌,更加来劲了:“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龙西联盟此时坐拥陵江七城,且刚经历西陵大战,兵锋正锐,若是正面碰撞,实非智者所为!”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要在项氏最擅长的地方攻击他!” 项庵歌指着大临、川元两地朝项庵歌道:“龙江改道,淹了陵江一代七成的耕田,若是不收拢那些难民,依靠七城的梯田盆地或能满足氏族所需,可要养活难民,便全赖川元、大临的粮食进口!” “父亲不是与大临商盟的叶氏相交甚笃么,让他们断了龙西联盟的粮食供给,陵江自乱!” 项楼兰越说越兴奋:“只要截断了龙西联盟的粮食进口,那些饥饿的难民便会将陵江七城霍霍得不成样子,若是唐氏镇压,便担不起仁义千秋的牌匾,若是唐氏放任不管,便会让龙西联盟离心离德,失了民心的世家,又有何惧!” “精彩。”项庵歌轻轻拍手赞道:“真是一个好故事,只要能解决一个小问题,便能立刻实施了!” “什么问题?” “为父该如何说服叶家主,让他放弃每年数亿金的进项?” 项庵歌淡淡道。 这直言不讳的说法让项楼兰一愣:“父亲与叶家主不是相交甚笃么?” “商人的交情,不过利益。”项庵歌面无表情:“若是有利可图,他便是你叶叔父,若是伤筋动骨,便是形同陌路。” 难得有叱咤风云感觉的项楼兰听着父亲项庵歌的话,不敢置信:“与项氏的情谊难道比不上区区几亿金的进项吗!?” 三百九十八章:红眼邪龙 “项氏的情谊,对大临叶氏来说,分文不值。” 虽然不知道项楼兰为什么会觉得项氏的情谊那么值钱,但项庵歌毫不介意戳破儿子不切实际的幻想:“世家与世家之间,只有利害关系,哪来的什么情谊。为父与叶擎苍相交甚笃,不过是因为那时项家乃是云氏亲族,而云氏的几位商人,在大临商盟中极有影响力罢了,这其中又有什么私人的感情呢!” “如今想用这点儿亲故,让大临商盟放弃一笔每年数亿金的稳定进项,还交恶龙州新贵,这笔生意,你觉得能谈成么?” “按照叶擎苍的性子,若是为父真修书过去,前脚信件刚到,后脚他便哄抬粮价,若是龙西联盟追问起来,他便会将事情推到我们头上,说是朝昌再向大临商盟施压。” 露出一口白牙的项庵歌森然笑道:“到了那时候,龙西的愤怒由项氏承担,抬高粮价的利润被叶氏吞下,这便是商人啊。” 项庵歌有些失望,他不知道向龙西联盟施压的手段是段龙城想出来还是他自己想出来,只是这种漏洞百出的计策,真是不忍卒睹。 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项庵歌并不想将话说死,反而提醒道:“你可知道,为什么邪王宫要来朝昌与我族密谋对付龙西联盟?” “不是因为段龙树被唐罗羞辱,所以段龙城设计报复唐家么?” 思想这样简单,如何能看大用,项庵歌叹了口气道:“如果只是为了报复,段龙城可不会屈尊降贵的来到朝昌!” “那是?” “前段日子龙州西境出现一名强人,动则灭人满门,其衣着打扮、武道风格,像极了魔主勾陈!” “魔主勾陈?”项楼兰一愣:“他不是在北境被王无敌击伤的么?” “王无敌击伤的那个,自然是真的魔主勾陈,而龙州西境的那位魔主勾陈,却是一个假货。” 将桌上的密简递给项楼兰,项庵歌淡淡道:“联盟定计,最重要的从来不是计策是否精妙,而是盟友的目标,是否与你一致。” 项楼兰查阅着密简中的内容,脸色越来越黑,世间的事,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谁着急谁多出力。 本以为这件事应该是朝昌着急,却没想到真正着急的人是段龙城,难怪这位排名强者竟然会这样有耐心。 “啪!”将密简往桌上一拍,项楼兰忿声道:“这两个混蛋,竟想利用项氏!” “不用急躁。”项庵歌老神在在:“既然知道了邪王宫更急,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 “嗯!?”项楼兰一愣:“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 “不是利用,而是精诚合作!”项庵歌淡淡道:“段龙城推导的大势是对的,龙西联盟此时在朝昌造势,就是为了入主朝昌做准备。朝昌的工匠、技术、财富,对于龙西联盟来说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唐氏必有一支,迁徙朝昌!” “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项楼兰眼中凶光乍起:“唐氏只要敢来,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又错了。”项庵歌淡淡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朝昌是龙州的朝昌,不是项氏的朝昌,在这儿居住的势力代表,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就是因为这些人,朝昌才能成为南海的明珠,这也是朝昌成为南海巨城的根本,你是想要动摇朝昌的根基么?” “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进来?”项楼兰不服气道:“明知道他们不怀好意,还讲什么根本道义,小心养虎为患!” “所以,才要与邪王宫精诚合作。” 项庵歌从袖手取出一枚金镶龙纹的玉简,拿起来晃了晃:“那儿已经传讯回来,让我们自行斟酌处理!” “那我们?” “通知段龙城父子,明日为父在府中设宴。” …… 翌日 在项府中秘密盘桓数日的翔龙城终是与项庵歌见了面。 两人决口不提联盟与等待的事,在宴席上推杯换盏,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这样大宴一直持续到半夜,依旧意犹未尽的项庵歌与段龙城还在把酒言欢。 最终,不胜酒力的项庵歌被扶进了偏厅休息,醉眼朦胧的段龙城随后被抬到隔壁房间。 刚刚还醉眼朦胧的两人仅只一墙之隔,却像是贴着耳边说话。 “联系唐氏与龙西世家的纽带便是那两艘宝船,传闻这些世家之所以对唐氏言听计从,便是因为唐氏将宝船利益分成数十份,每一份对应一个名额,宝船航期两年上下,所以这名单也是两年一换,为了留在名单上,龙西的世家几乎争破了头。” “项家主的意思是,要想设计龙西联盟,就得先将两艘万乘宝船毁了?” “没错,欲灭龙西,先毁宝船!” “计将安出?” “万乘宝船海外行商,最终都会从南海入海口归流,若是布置得当,或可建功。” “几成把握?” “六成。” “还有四成?” “龙西强者,唐氏武宗。” “乌合之众,本宫尽屠之。” “如此便有九成。” “大善。” “毁船第一步,船毁龙西必怒,定调兵遣将来南海寻迹!” “如何处置?” “散迹内城豪族,龙西定然不肯罢休!” “此计大妙!” 剩下的话,不用说也能想得清楚,暴怒的唐氏与朝昌豪族冲突,邪王宫与项氏联盟恰逢其会的出手。 定让龙西联盟首尾不能相顾,七座城市看着不少,却也禁不住几波玄级合击的攻伐。 而吃了大亏的龙西联盟绝不肯罢休,这便是大战的征兆。 一想到龙州便要陷入战火,百姓将会流离失所,被云幕遮蔽气息,躲在屋外偷听的秀儿姐突然心神一荡,周密的云幕绘身露出一丝缝隙,然后瞬间弥合。 这样微弱的气息,莫说是隔着屋子,便是趴在床底下也不一定感受得真切,但出于稳妥的考虑,秀儿姐还是决定撤退。 正要飘然离开,突然一阵心悸,银鳞赤瞳的邪龙呼啸而出,石墙被撕开一个大洞。 三百九十九章:封号强者 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不过是宗派年轻弟子交流武道的一场园游。 只有十年一次的英豪擂,才是强者们的盛会。 而每十年的英豪擂,战至前八的强者都会获得一个称号,所以也称封号强者或排名强者。 红眼邪龙,便是那年英豪擂后,段龙城得到的称号。 如今二十年过去,那头肆虐悬空城的红眼邪龙再现,杀气腾腾。 迅若狂雷的龙魂张着大嘴,龙牙凛冽如月,赤红色的龙目凝固了空间,天地元气化作大锁,将想要溜走的小贼摄在了原处。 眼看化身春花的秀儿姐便要被邪龙吞噬,前庭侍卫扭身朝龙魂虚挥一掌。 彩云翻卷如浪,缱绻的五色匹练如水袖般翻飞,撞在了邪龙角上,两道狂猛的灵技相撞,散溢的灵力将周遭一切震碎,坚固的墙体与立柱顷刻间崩塌,而身在近处的小侍女刚施展云流护体,便被这力道掀飞出去。 灵爆产生的气浪将院中所有窗棂、花盆震碎,也让前庭的两位公子警觉起来,项楼兰和段龙树顿时醉意全无,竟比侍卫的反应还快。 刚从生死一线中逃脱的秀儿姐余光撇到两人,心道一声糟糕,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一折便逃之夭夭。 段龙树与项楼兰对望一眼,心中顿时有了计较,一前一后朝着秀儿姐追去。 而这边,那名出手的侍卫已经被团团围住,而那人眼中似乎完全没有这群家乡的武士,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破了大洞的那间偏房里。 五色匹练能够撞开红眼邪龙,只是因为对方毫无防备,或是说从一开始,对方就存了活捉贼人的心思,力未用足。 可他这一掌却是全力施为,本以为借助仙云飍魄可以震碎邪龙,却不想只是一个平手。 这便是排名强者的实力么? 恢复本来面目的中年人深吸一口气,知道若是继续留在此处,必定凶多吉少,一定得赶在项府法阵没有完全激活前突围。 暴喝一声,带着仙云飍魄的右拳挥下,云雾化作彩色龙卷,将包围他的项府侍卫统统击倒,又将房顶破开一个大洞。 中年人一飞冲天,看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厢房,暗自庆幸。 可他刚飞出屋顶,便发现赤瞳银鳞的邪龙当头袭来,急忙用仙云飍魄挥出一道五色气墙挡在身前,却还是被邪龙生生撞碎。 好在灵爆的反震力道将中年人推出老远,这才没有受伤。 “传说仙云飍魄乃是云祖的贴身兵器,神威莫测。今日得见,方知这不过是夸耀之词,实在令人失望。” 撞碎云墙的邪龙盘旋而归,蜷缩着龙身盘匐在满脸失望段龙城的脚下。 “云祖乃是上古时的不世强者,莫说是王境神兵,便是随便握块废铜烂铁,依旧能够无敌天下。” 一旁的项庵歌看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中年人笑问道:“云泉兄以为然否?” “哼。” 稳住身形的云泉冷哼一声,不屑回答项庵歌的问话,余光却四处寻找,想要探到秀儿的下落。 “云泉兄可是在找那个小贼的下落?” 云泉没有回话,项庵歌也不尴尬,依旧笑着道:“奉劝云泉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段公子与犬子联手,便是普通凶境武者也讨不了好,何况是一个连气息都隐藏不好的小贼。” 揶揄间,云泉终于找到了秀儿姐的方位,就如同项庵歌说得那样,面对项楼兰和段龙树两人,除非是境界碾压,不然就算是圣地的道子,也决计讨不了好。 向外逃窜的秀儿并没走出多远便被项楼兰和段龙树一前一后的拦住。 也不是骄傲还是不屑,当发现逃走的小贼是女字时,段龙树便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丝毫没有动手的打算。 所以出手的只有项楼兰一人,而就跟唐罗判断的那样,秀儿并不是项楼兰的对手。 武道这种事,根本容不得分心旁顾,便是将一天十二个时辰全都投进去还嫌不够,岂能容得浪费。 灵力是熬出来的,技法是熬出来的,体术是熬出来的,就连临抵反应,也是要通过不断的训练才能提高。 作为项氏少族长,项楼兰一天大半时间都扑在武道上,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武圣山一鸣惊人的原因。 除了云手,秀儿姐的灵技体术被项楼兰全面压制,两人修得都是云氏功法,自然谈不上什么克制,只有硬碰硬的修为。 而武者也是习惯的动物,平时惯用云手的武者,你不要指望他换一个人对位,就能武道风格大变。 面对地痞流氓时,秀儿姐的主攻手段是云手加云兽阵图,面对项楼兰的时候,同样如此。 可云手虽然灵动敏捷,但攻击不足是无法掩盖的硬伤,一个连护身功法都无法破坏的灵技,又怎么能伤到项楼兰呢。 反倒是对方施展出的云兽图中,虎豹奔腾不息,压得秀儿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任谁都能看出来,项楼兰获胜只是时间问题,而这样无聊的战斗,看得段龙树直打哈欠。 天穹上的云泉心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在他和云秀之间,横着一条赤瞳银鳞的邪龙! “放弃吧,云泉兄。”项庵歌满含笑意:“项府的大阵,是云氏设计的,前段时日我还请少霖宗师帮忙加固,眼下大阵已被激活,便是玄级合击,一时半会儿也攻不破,云泉兄便在项府中盘桓几日可好?” 说话间,一道湛蓝色的天幕穹顶罩在项府上空,将夜晚的府邸照得透亮,也让云泉看到,项府的甲士们已经将此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地上的蜕凡小队更是捏起了合击,只等项庵歌下令。 “何须多言。”段龙城眉毛一挑,沉声问道:“死的活的?” “云泉对项氏有用,还请少宫主费些力。” “小事。” 作为封号强者,哪怕面对手握神器的凶境武者,依旧如此自信。 红眼邪龙化作一道银色匹练,朝着云泉当头落下,毫不留情。 四百章:九死一生 武者到了凶境以后,便会形成自己独有的武道风格,根据铸魂法和功法的不同,每个人的武道风格都不相同。 即便是师父用同一套传承教出来的徒弟,最终的战斗风格也可能会大相径庭。 自古邪王宫的本脉功法,便是以还真法铸魂,但段龙城偏偏另辟蹊径,以拟灵法强融一道黄龙残魂,铸成这道眼红邪龙之魂。 拟灵法铸就的神魂,最大的特点便是能够协同魂主作战,因为拟灵法拟出的灵物,大多都经过点灵的步骤。 所谓点灵,说的直白些,就是给神魂一些下意识就能完成的指令。 比如说自动锁定,自动攻击,攻击的方式之类简单的命令,而随着命令不断增加,点灵的模型也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甚至一些顶级强者的拟灵,不光拟出了神魂战斗的模板,更将神魂赋予了独特的个性。 就好像段龙城的红眼邪龙,它是由黄龙残魂所化,所以异常凶厉,瞳中红芒越盛,邪龙力量越强。 此时的项府被湛蓝色天幕笼罩,亮得有如白昼,但邪龙的双头却亮得更加妖异,就像是两盏大红的灯笼,无比醒目。 这也预示着邪龙的力量正处于顶峰,周身的银鳞有如实质,任凭五彩的云气匹练如何攻击,亦是难伤分毫。 光是这道龙魂便将云泉压制的死死的,若不是带着仙云飍魄,云泉早就被红眼邪龙拆散了。 而看着龙魂久攻不下的段龙城决定亲自出手,终结这场毫无意义的战斗。 双手缔结魔印,灵力翻涌而出,化作夜叉修罗拱卫巡弋,瞅准云泉灵技被龙爪撕裂的间隙,将手中的大乘魔印推出。 幽黑的光速撕碎苍空,灌入云泉的胸腹,将男人如同雀鸟般击落。 嗅到血腥的邪龙翻卷下落,如长蛇般修长的龙身将云泉仅仅缠住,垂涎的口牙来回斯磨,就像要把云泉一口吞了。 另一旁的秀儿虽然险象环生,却一直有将注意力投在云泉身上,一看族叔落入敌手,却还不用出绝杀,心中奇怪。 这一只仙云飍魄是用来封印修罗神心的,在交出去的时候,秀儿自然连同修罗神心一并交出去了,并带着云泉去了趟荒野的茅屋,让他以为勾陈已经在修罗神心的反噬下死去,还用神心突然攻击的实例解释了仙云飍魄遗失的经过。 作为一个自幼经受风媒训练的人,秀儿临时编造的借口却也显得很周密,就连云泉也没有看穿。 而得到修罗神心的云泉显然将修罗神心当做了最大的收获,更是想到了收摄的办法,并将这当成了压箱底的手段。 毕竟这般精纯的血煞,对于各种灵力都有极强的克制作用,对于风媒这种本身战斗力短缺的职业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杀招。 可这样的杀招,云泉却连重伤都没有用出,这让秀儿感到分外不解。 看到云泉被大乘魔印击中,又被邪龙缚住,段龙城也就放下心来召回红眼邪龙,邪龙缠着生死不知的云泉往回走,却在靠近两人时异变陡生。 被缠缚的云泉突然化作一道云烟溜走,看方向正是秀儿姐的位置。 项庵歌与段龙城心中同时一凛,虽然对他俩来说,手持神器的云泉也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但对于项楼兰和段龙树来说可不一样,本身就领先一个大境界的武者还拿着神器。 对上灵意合一的武者,便跟虎入羊群一般可怖,难怪会被大乘魔印如此轻易的击中,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找死!” 觉得自己被设计的少宫主动了杀心,红眼邪龙感受魂主心中的怒意,银鳞一震便朝飘飞的云流扑去,速度异常惊人。 而项庵歌也适时地朝两个年轻人发出示警:“段公子、楼兰速退!” 在旁掠阵的段龙树其实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天上的战斗,此时一看云泉化作流云卷来,立刻朝着项楼兰提醒道:“别管那个女人了,快走!” 说话的同时,段龙树双手一瞬缔结数个法印,三印相乘之下,一道黑红色的光柱朝流云轰去,威能已然超过黄级灵技的范畴。 而项庵歌和段龙树的提醒,也让项楼兰明白危险将至,不再恋战,飞速离开。 前有黑红魔印,后有赤瞳邪龙,包裹云泉的云流腹背受敌。 本以为云流定会分出一股抵挡灵技,却不想云泉不闪不避,任凭魔印轰击,速度不减落到秀儿身边,并对着扑击的邪龙,张开了一只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玉盒! 玉盒开口,里头是颗噗噗跳动的魔心,感受邪龙的恶意,修罗魔心连忙将积蓄了数月的血煞喷出御敌。 精纯的血煞凝聚成赤色的魔柱,轰在了龙首之上,灵力被至污至秽的血煞沾染,化作酸气腾空。 吃痛的邪龙在半空中剧烈的翻腾,而生死相连的神魂受伤,也让段龙城受到了影响。 乘着邪龙暴走的当口,云泉将手套摘下,玉盒紧闭,一股脑地递到云秀手中,传音道:“开灵界通道,我来断后!” 说完这话的云泉当即激发周身精血,燃烧体内神魂,袖袍一甩,血色的云气犹如利箭射出,将围拢过来的项府甲兵统统射杀。 “快走!你是想让叔父的血白流吗!将邪王宫和项氏联盟设计唐氏消息带回龙渊禀报大公子,还磨蹭什么!” 秀儿接过仙云飍魄与玉盒,紧咬下唇,含泪捏动灵印,却发现覆盖整个朝昌地底的固化小灵界,竟然毫无反应。 任凭她朝地下注入多少灵力,都跟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动静。 “吃了幽灵刺客那么多亏,项氏怎么会没有防备呢。少霖宗师可不光加固了项府的灵阵,更是做了个小小的调整。” 天穹上的项庵歌淡淡道:“现在的寒月灵隐阵,不仅可以御外,更是能够阻断一切向外传输的灵力波频,侄女儿不用妄想打开灵界之门了。” 秀儿朝着云泉轻轻摇了摇头,将手放下,眼中满是颓然的死意,如果刚刚是九死一生的话,那么现在,十死无生。 四百零一章:好事之徒 武道大昌一千年,普通人的生活却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除了武者越来越强,世家越来越多之外,生活的事儿倒没什么改变,所以很多人几乎都无法感知到世界的进步。 一直以来,凭借着灵界通道在朝昌来去自如的秀儿从未想过,云祖以固化灵界创造的半灵界,竟会被大宗师设下的阵法阻断。 上古时最强的圣王境设计出的阵法,竟被当时的一位大宗师设计破去,这是否意味着,当世宗派已经早就把云氏甩在身后。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即便云氏玩了命的追赶,又有什么意义呢。 “让我来!” 红着眼的云泉捏起灵印想要召唤灵界通道之门,可即便是二次质变的灵力,同样石沉大海鸟无音讯。 不敢置信的云泉再结灵印,项庵歌却一点儿阻拦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知道,不管云泉试多少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而他之所以不出手,便是因为云泉使用了激发精血,燃烧神魂的法门,项氏家主可不愿与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纠缠,反正被困寒月灵隐阵中的两人,已成瓮中之鳖。 相较于项家主的老神在在,另一头的段龙城却是心气难平,换做其他人,神魂被修罗神心喷出的血煞一摧,便会立刻枯萎凋零。 也就是他以真灵融合黄龙残魂的红眼邪龙,才能以魂体硬抗血煞,但神魂本是一体,即便是红眼邪龙也难以做到免疫血煞。 被一个如蝼蚁般的武者伤了神魂,这对龙州的封号强者来说,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 不发一言,段龙城锦衣一张,犹如神鹰般自苍空落下,罡风化作数丈羽刃,看起来就像是长了对翅膀。 而邪龙则是长啸一声,翻卷而下,洞穿漫天血云劲气,直扑云泉。 …… 夜半的湛蓝色光幕罩住了项府的宅邸,也让上城区的中心亮若白昼。 百姓们纷纷跑到上街上,看着警备所的战士聚集城中,并围着项府外围拉起了一道由武者组成的警戒线,禁止所有的百姓接近。 可人与动物最大的不同,便是人类的好奇心永远没有极限,哪怕是警备所的武者郑重其事拉起的警戒线,也没有挡住朝昌那群好事之徒的围观。 毕竟朝昌的豪族,可不仅仅项氏一家啊,龙州七大豪族都在朝昌设有行馆,还有御兽宗的弟子,朝昌本地豪族的弟子。 这些人都跟嗅到腥气的猫似得,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只一会儿便挤到了警戒线跟前,并推搡着警备所的人墙,不断往项府张望。 而面对百姓凶神恶煞的警备所战士,对待这群好事之徒可没有呵斥的勇气,只能好生相劝,却还是不断地被挤得后退。 如果说一个好事之徒的胆气是一的话,那么两个好事之徒凑在一起,胆气就有十! 眼下这儿可是汇聚了上城区大半的好事之徒,想要拦住他们,非得是四方营的项家军出马不可,起码这些警备所的武者,他们是没有一点儿放在眼里的。 别说这些人不过是项氏的外围旁系,便是真正的宗家弟子在这儿,他们也不带慌得,因为他们可是站在正义这一边啊。 “还不速速退开,朝昌各族守望相助,项楼兰与少爷们更是以兄弟相称,如今项府激活了法阵,定然是遇到什么困难了,我们作为项氏少族长的兄弟,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赶紧让开,若是耽误了少爷们营救,你可吃罪不起!” 南三道警备所的上官看着眼前这个最多凡境巅峰修为的农家少爷煞有其事的模样,只能摇头苦笑。 可谁让这是农老爷最疼爱的幼子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年轻人说得这样离谱,项邵元也只能笑着哄道:“项府中高手云集,激活法阵无非是要断了贼人去路,众位公子的拳拳美意项某心领了。” “况且。”项邵元满脸苦笑的指着一旁某位坐在轮椅上的清秀公子道:“这位公子腿脚不方便,再往近处靠,若是被溢出的灵力余波伤到可就不美了,不如各位公子就停在此处吧!” “老家伙说什么胡话!?”农公子一听项邵元的搪塞,不满道:“少爷们都是习武之人,腿脚利索得很,哪有...还真有个腿脚不利索的!” 看到木质轮椅上的清秀男子,农公子气急败坏:“一个瘸子跑来凑什么热闹,不知道这是营救项府的大事儿么,赶紧走开走开!” 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就像是没有听到农公子的话,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远处的湛蓝色华幕,好像能看到里头的情况似得。 而被无视的农公子大怒,忿声道:“喂,你是个聋子嘛!” 大声的呵斥让众人的目光集中过来,而那瘸子也扭过头来,眉头紧皱,眼神仿佛在敷衍某个讨厌的客人。 “嘿!”自小大到从未见过这样眼神的农公子提了提袖子,歪着脖子问道:“很嚣张啊瘸子!看你的模样很面生,是哪家的公子啊,知道本少爷是谁么?” 通常一个人的谈吐就能暴露其人的认知水平与个人水准,哪怕唐罗没有一双能够看透灵力的眼睛,也能确定眼前这位定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将出身看得无比重要,往往是没什么本事的人,因为他们除了投个好胎外,一无是处。 换做以前,这种人唐罗连看一眼都欠奉,一言不发的将目光移开,继续研究着远处的湛蓝色阵幕。 而两次被无视,让农公子怒不可遏,卷起袖子便要动手,却被身旁一人拉住。 “和一个残废较什么劲!”好友拉着农公子的隔壁低声道:“你憋气怎么样?我知道一条隐蔽水路,能悄悄潜入项府中,你敢不敢与我一起进去?” 说服年轻人最好的办法便是激将和对抗,因为年少轻狂的稚子谁也不服,觉得世界就踩在自己脚下,想要做的事儿,便一定要做成。 四百零二章:岷山禁地 就好像眼下朝昌城出了这样大的热闹,他们必须要弄清楚因由,而究其根源,因为这是最好不过的谈资。 想着能在一群朝昌少爷面前侃侃而谈的威风,可要比欺负一个瘸子,更能让农家长脸。 所以农公子难得大发善心的没有为难那个呆傻的瘸子,和好友嘀咕了几句后,便从人群中离开了。 而农公子离开不久后,那坐着轮椅的清秀公子也离开了。 木质轮椅上的清秀男子便是唐罗,从那日秀儿姐不告而别,他就知道对方定然是要去完成某个很困难的任务,不然也不会如交代后事一般,就连仙云飍魄都来不及收回。 眼下只能祈祷了,希望项氏的耐心多些儿,然后援兵来得快些儿。 …… 西贺最强的圣地天宗是哪个? 若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估计会得到很多不同的答案。 如果他在龙州问,那么答案大抵是武圣山; 到了天南必定是王氏,在元洲肯定是徐家。 如果去到北邙,那么他们的回答,无外乎是太玄道盟,或是玄机宗。 而在中州,只会是无相禅寺、安家、御兽宗三者其一。 到了无尽海上,这个答案更是五花八门。 但要是将这个问题稍微改一改,问:西贺势力最大,最富有的宗派是哪个,这回答只有一个标准答案,那便是御兽宗。 作为上古传承至今的大牌,御兽宗走得是一条与其他圣地截然不同的路,御兽宗的弟子,与其说在研究武道。 不如说他们在研究如何养殖培育灵兽来得贴切,这个圣地对个人实力的追求,远远没有对新型灵兽培植方式来得热衷。 如果是所有宗派派出弟子单打独斗的话,那么御兽宗的弟子大概能将老祖宗挣下的脸面一次性丢完。 但要说拉开阵势底牌尽出,来一场生死对决的话,就连各宗派真传道子亦不敢说能稳胜。 因为御兽宗弟子的实力,大多是在他们培植的灵兽上,而不是他们自己身上。 而一些形态诡异的凶兽,更是挑战认知极限的存在,豢养的鬼物、培植的灵兽、炼制的妖魄、牧养的兽群。 在御兽宗永远不要以貌取人,可能随便一个脚上都是黄泥的老农,便是豢养了数头鬼王的阴使。 膀大腰圆的伙夫,在后山放牧着数十头荒兽;风度翩翩的公子,体内有数十头咆哮的猛鬼;貌不惊人的老头,可能是个名震天下的凶徒。 就比如曹家那位,平日里喜欢穿着大花袄蹲在山头上嗑花生,任谁看都是个人畜无害的和善老人,但就是这样一位,曾经以鬼潮兽海,踏平了一座小型宗门,留下了御主的传说。 也让各大宗派见识了,一位发怒的老牌御主,究竟能动用出多大的能量。 跟一般武者的强化方向不同,对于神器、秘术、功法之类的东西,御兽宗的弟子并不追求,他们一生在做的事儿,便是包山头攒家底。 因为不论是繁育还是实验,都是惊人的开支,所以正经的御兽宗弟子总是处在缺钱破产的边缘。 哪怕他们的门市日进斗金,作为门市负责人的弟子,依旧可以穷得叮当响。 正因为缺钱,所以御兽宗基本全是商人,而御兽宗的生意,更是遍布西贺的各个角落。 从灵兽的买卖,大型法器、战车的定制,到大宗交易担保,寄件行镖,御兽宗的生意涵盖了方方面面。 甚至有些御兽宗弟子还承接外包项目,给各个豪族打短工当御兽使,或是训练豪族捕获的野生灵兽(荒兽),更有替神兽血脉的荒兽传宗接代的神技。 当然,最寻常不过的,就是送信,这是御兽宗低级弟子重要的经济来源。 扛着御兽宗的旌旗,跨着飞天灵兽,按照规定好的线路进行来回来回,这就是这种工作的全部。 而从朝昌御兽宗前往北邙岷城,横跨整个龙州,所以这场行程会被分成三段。 第一段是从龙州南境到北境,然后是北境跨境入北邙,在边境之城将信交给北邙御兽宗的驿所,完成最后一趟交接。 这样做的好处是,一个区域中的御兽宗弟子只需要熟悉自己这个区域的线路,随着时间的增加和灵兽配合的日渐默契,会越来越迅捷。 所以哪怕是北邙和朝昌相隔数万里,这封急信也没有耽搁多久,便送到了岷城的姬府。 作为北邙仅有的几座大城之一,岷城毗邻茫茫岷山,沿山而建,是座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古城。 而姬氏亦是北邙鼎鼎大名的世家,所以御兽宗没费多少功夫,便受到了那封来自朝昌的急信。 看着其中一封信件上书鬼王山大统领亲启的字样,姬清知道,这一定是来自某位盟友。 不然根本不可能知道鬼王山是被姬家暗中控制的,可令姬清挠头的是,姬氏在朝昌并无什么盟友。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将这两封信交由姬氏“家主”定夺,而对方则是毫不客气的将那封鬼王山大统领亲启字样的手信拆开,看了几眼便如同见了鬼一般。 “唐天骄怎么会认识岷山那位大宗师的?” 将心中的震惊强行压下,姬氏“家主”一刻不敢耽误,直奔鬼王岭,连同另一封急信交了过去。 而大统领一看信上的要求,便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满脸的络腮胡呼啦呼啦的作响,拼命拒绝。 “不干不干,老子才不去那个鬼地方!”大统领伸出三根手指,惊叫着诉苦道:“已经三支小队不见了!这段日子,鬼王岭每次示好,都会弄丢一支小队。最开始是普通的蜕凡小队,后来是资深小队,在后面老子拍了个凶境强者当队长,可只要一靠近那位的地盘,便会彻底失去音讯。” “我不清楚那位宗师来北邙要干嘛,但我知道,对方绝不是什么能够沟通的善类,到现在为止,搭进去三个小队了,连那位的面都没见着,你还让我去送信,我看你是想让我去死啊!” 四百零三章:传承第一步 也难怪他如此慌张,在这个王境神隐,圣者不出的世道里,大宗师便是人间最强。 因为武者一旦完成肉身灵质化,二次质变的灵力便再也无法伤到他们了,而绝大多数凶境灵技的爆发力极限,便是几万点灵伤。 所以对于大多数凶境武者来说,他们连伤到大宗师的资格都没有,只有凶境巅峰里凤毛麟角的存在,或能和大宗师掰掰手腕,但要取胜也是极其困难。 这也是为什么魔主勾陈能闯下这般名声的原因,作为凶境巅峰的强者,他是真真的在正面对决中,伤了胜尊了因。 虽然事后魔主勾陈也受了不轻的伤,但能正面硬撼大宗师的凶境,便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世人毫不怀疑,一旦魔主勾陈完成灵质化肉身,一定会是宗师中的佼佼者。 毕竟,即便是大宗师,也是要分强弱的啊,以他见识来看,岷山的这位,绝对是宗师里头的佼佼者。 便是换做凌霄宗那位阳宗师,也没办法悄无声息的抹去鬼王山的第三只小队,跟遑论将几座山峦圈为境地。 在没有探查清楚那人的根脚之前,大统领是说什么也不会靠近那儿一步! “你不去我去!”姬氏“家主”将信拍在桌上,愤然道:“找个人带我进山!” “哼。”大统领哼了声,随意指派了个战士后,冷声道:“以封灵石碑为界,往后的几座山头妖异得很,进得出不得,到时被困死在里头可别怪老子没有提醒你。” “多谢大统领提醒了!” 讥讽一句后,姬家主便随着领路的战士离开了鬼王山正殿,往鬼王山深处进发。 在山峦间如履平地,只小半日功夫,便到了那片被称作岷山死地的地方。 从外头看,除了一块封灵界碑外,这几座山头便跟普通的没有两样。 郁郁葱葱的草木,还有各种动物在其中悠然自得,甚至比其他山峰还要繁茂几分。 但领路的战士却远远的停下,看样子是一步也不肯往前走了。 姬氏家主看着年轻人畏缩的模样也不责骂,只是深吸一口气,朝着封灵界碑喊道:“前辈,这儿有一封故人的信,请您接收!” 除了自个儿的回音,庄严高耸的山峰没有丝毫回应,不死心的姬家主又喊了几声,结果并无二致。 没有办法的他抚了抚胸前的信件,咬着牙闯入了封灵界碑内。 …… 又有人惊动了幻梦大阵,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十五人了。 正在学习土语的陈梦庐双眉微皱,打算一会儿再去处理。 唐罗给出的建议,其实极具可操作性,毕竟在北邙这个地方,有着很多固守传统的土寨与部落。 但固守传统不意味着封闭交流,而年轻人只要看过一次外州的繁华,就很难再甘心过那种一眼便能看到五十年后,毫无惊喜的人生。 而想要拜入注重缘法的道门,更是天方夜谭,毕竟道家的弟子,全都是从牙牙学语时便开始培养,因为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成人后再投入道门并取得成就的,寥若晨星。 况且除了北邙之外,天下再想找到无主的灵脉已经很困难了,所以布道北邙重建四御灵界,几乎是必经之路。 而一开始这条路是极为顺利的,陈梦庐刚到北邙就找到了一处微弱的无主灵脉,勘测后发现足以建立基础的神国,便当机立断地以四座封灵石碑划界,一边开始测试重建四御灵界的可行性,一边开始寻找愿意投入神国的门人。 只是好运仿佛在遇见灵脉后便用尽了,之后的陈梦庐便遇见了个最大的难题——语言。 这儿的土寨说的全是生涩难懂的俚语方言,就连文字都与中州不同,就连与土寨通商百年的商贩也只能做到简单交流,却识不得土寨的文字。 所以幻梦宗师来到北邙的第一件事,便是学习土人的语言还有文字。 仅用了几个月,他便能做到与土人流利的交流与书写,可翻过一座大山后,又抓瞎了。 仅是隔了一座大山,另一座土寨的土语,他便只能听懂四成了,而文字则是只能看懂两成。 这种挫败感让陈梦庐征在原地半晌,后来询问后才知道,光这茫茫岷山,传承数百年的土寨就有百多个。 而这些土寨说得俚语,用得文字,都不尽相同,若是将时间用来学习这些土语,普通人或许得花上数百年。 即便是陈梦庐这样的大宗师,一样一样学也得花上十几年的苦工。 换做其他人听到这儿,或许就退却了,但有着大毅力的陈梦庐却不这么想。 虽然一位大宗师学习百来种土语很蠢,但收益也是惊人的,因为幻梦空间的存在,他能幻化出替其授课的灵体。 可这幻化的灵体,还是脱胎于他的本体,换言之,如果他不会土语,他也没有办法幻化出一个懂得土语的灵体来。 即便是通过幻梦传导信息的方式,也不过是鸡同鸭讲,因为那些个年轻土人根本听不懂官话。 而让他们重新学官话需要多久,学完官话之后再要开始学习专门的武道语音,进行二次转化,这样一轮下来,还能剩下多少学习激情。 还不如他自己学习土语,让四御灵印变成他们最熟悉的语言进行传播来得方便快捷呢。 而且拥有幻梦空间的他还有特别的学习方式,便是利用幻灵同时学习数门土语,这样一来最多三五年功夫,他便能将整座岷山的土语和文字全部掌握。 在重建四御灵界的宏愿之前,学习语言需要花费的时间,反倒是成了一种另类的试炼。 所以来到岷山的陈梦庐足不出户,开始了自己的学习。 永远不要去打扰一个认真学习的大宗师,那些自以为隐蔽的风媒和武者应该给后人打了个很好的样。 可后来者却还是没有吸取教训,络绎不绝的犯禁者全都成了农夫和矿工。 毕竟神国中的土人也是要吃饭的嘛,这么喜欢探秘的话,就留着做工吧。 四百零四章:须弥雷影 在幻境中迷失的人,大多是刺探情报的风媒,还有莫名走失的土人。 前者会被幻境分隔,投入到一片只有耕地或矿井的区域,每天只有完成工作才能休息。 而后者会被召入幻象神殿,询问是否愿意加入神国,修炼四御灵印。 就像唐罗判断的那样,对于外界来说偏门得可怕的四御灵印,在土人眼里就成了神迹。 毕竟对懒惰的土人来讲,一个不用修炼就能自己变强的功法,肯定是世上最好的功法! 看着修行四御灵印的土人一天天便多,陈梦庐心里只有说不出的高兴,只觉得终于找到了前路。 唯一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这些土人资质真是极差,这里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是陈述他们对于武道的态度。 追求完美是一种优点,但这优点在土人身上一点儿也看不见,四御灵印能够帮助他们操控灵力,他们却连修行的性质都提不起,每天就想着唱歌跳舞,开篝火晚会。 人毕竟是习惯的动物,一个散漫惯了的人,即便得到一门经天纬地的功法,也是练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因为他们的修炼习惯,注定了他们的成就与高度,土人修习四御灵印,了不得成为战士,若还想往前一步,就是在为难他们了。 所以,还是得要大量资质不俗的弟子,才能将四御灵印再往高处送一送啊。 或许他也该学着禅宗的大师一样,游历天下去搜寻资质不俗的灵童吧。 陈梦庐一边规划着四御灵界的未来,一边操纵幻梦阵法要将落入迷阵中的家伙收押,却发现这一个与以往的截然不同。 对方陷入幻境后并没有乱走,反倒是高举着一封信件,口中喊着什么“故人来信”。 这让陈梦庐有些奇怪,他来到岷山的事儿谁都没说,就连武圣山的宗师都以为他还在须弥神阵中,那么这个故人是谁呢? 梦幻空间的主宰一招手,男子手中高举的信件便消失不见,然后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展信阅后,陈宗师会心一笑。 信上说,请陈宗师来朝昌茅舍一晤,商讨四御神国重建之事。 话虽说得谦虚,但他又怎么会不明白其中深意,会这样称呼四御灵界的人,只有那位出谋划策的小友。 而商讨四御神国重建不过是托词,这是讨人情来了! …… 昆吾神山深处 须弥山里 幻梦神阵的核心枢纽蒲团上,盘坐着一尊与陈梦庐模样九分相似,却是由风暴和雷霆组成身躯的灵体。 灵体睁开眼,如琥珀般透亮的眸子淡漠无比,只有无数细小的雷蛇在其间流动,雷霆萦绕周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当雷霆淹没灵体后,须弥山顶开出一个大洞,雷芒直冲天际,化作一道白线,往南部折去。 武圣山的宗师们心有所感,不约而同的利用神阵进行感知,当他们发现动静是从须弥山传来的时候,神情各异,有的宗师如释重负,有的扼腕叹息而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心安。 而毕方山的研究所里,步淳老宗师更是叹声道:“去吧,去吧。或许外头会有四御灵界的机缘,可别辜负了那天级血脉啊。” …… 一个普通凶境武者,若是用上燃烧神魂的拼命法门,能不能对位封号强者? 眼下出现在项氏庭院中的死斗,便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不得不说,同时燃烧神魂与精血后的云泉,攻防端的表现都接近了凶境的极限,特别是化作血浪的红云,更是能够拦住邪龙的利爪与撕咬。 若是换一位排名强者的话,或许他真有机会战平,可偏偏碰见的是段龙城。 除了银鳞赤瞳的黄龙凶魂外,邪王宫少宫主的灵技修为也是不容小觑。 各种邪王宫独门的技法配合鬼魅般的遁术,让他的攻击角度无比刁钻,打得云泉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 云泉带着秀儿且战且退,不多时便来到了荷塘边上,被项府的甲兵,团团围住。 项庵歌并不着急,破落的云氏对如日中天的项氏来说本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但他对这灵界通道却是垂涎三尺,如果能从里头找到黑商与云祖的传承,那便能让项氏真正坐稳最强世家的位置。 但他更清楚,要让云泉袒露灵界通道的秘术,可比杀了他还困难,但这儿还有一个小姑娘不是么。 从见到秀儿施展灵印开始,项庵歌便将主意打到了她身上,毕竟一个还未凶境的武者,项氏有的是办法撬开她的嘴。 眼下只等云泉魂陨了。 这一边,苦苦抵挡着段龙城进攻的云泉确是不断与云秀传音,而他们之所以靠到荷塘处,便是想要利用这口活水翻盘。 少霖宗师布下的寒月灵隐大阵切断了所有向外传输的灵力,但这大阵却并不是没有破绽的。 如果说这个项府还有一处活路的话,那么必然是这座荷塘,因为在这荷塘的底部,有一处直接连排水系统的入口。 当年云族建府,之所以将这荷塘与排水系统勾连,并不是为了留逃命后手,而是为了换水方便,直接下接一个排水口。 而接入排水口,实际上便是接入灵界通道,因为朝昌的地下给排水系统,本就是用半个固化小灵界设计出来的。 毕竟是资深的风媒,虽然云泉在发现寒月灵隐大阵封闭了灵界通道后表现的那样绝望,实际上从那时候起,他便在思考另外的逃生方案。 之所以表现成那样,不过是为了麻痹项庵歌与段龙城而已,而这示敌以弱的表演,也确实收获了成果。 项府甲兵围而不攻,项庵歌老神在在,出手的只有段龙城一人,而他燃烧神魂的奋战,竟然真的带秀儿来到了塘边。 “一会儿听我号令,你跳入荷塘,我会自爆神魂拖住段龙城,定要将消息带回龙渊给大公子!” 用族语传完最后一句密令,云泉袖袍一挥,将秀儿击入荷塘,自己则是迎着红眼邪龙跃起,无比决绝。 四百零五章:活水荷塘 池水能淹没眼角的泪珠,却抹不去心中的悔恨,拥有独步天下的敛息术和易容术,这场项府的探秘理应万无一失。 可就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两人陷入这般危险的境地,如果这样的错处出在别人身上,叔父云泉一定会以任务为重,绝不会出手暴露身份。 “当时不要闪避,一头撞向红眼邪龙就好了。” 沉入水中懊恼至极的秀儿不禁这样想到,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一定会扑向邪龙一死了之,好过现在成为拖累,反正她本身就对云氏没什么用处,或许当年母亲将她推入灵界通道就是个错误吧。 池水隔绝了五感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顺从着那股击她入水的力量沉底,时间仿佛突然静止。 模糊的眼中浮现是父亲、母亲的影像,二十几年过去了,那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面容,现在也只剩下模糊的轮廓,任凭秀儿如何睁眼,都无法看清两人的面容,只能看见双亲张开双臂,仿佛是要拥抱自己。 秀儿真想就这样就这样扑到影像的怀中,可她不行,她这条命,是叔父云泉用命换回来的,今后,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软弱了。 左手抱紧玉盒,右掌张开,五彩的仙云飍魄氲开化作掌蹼,轻轻一拨,秀儿便如利箭般沉入池低,掀起大片淤泥。 数十云手探出,在池低摸索到了连接的排水口,启动机关,开启出口,强劲的螺旋吸力将她一下吸入水道中。 话分两头,荷塘边上,将遗言交代完毕的云泉朝着红眼邪龙一往无前,自以为高贵的血勇,看在段龙城眼中只是一个笑话,连带的就连赤红色的邪龙目中,都是戏谑和讥讽。 世人皆知,龙族凤属皆有天赋神通,且威能莫测。 而段龙城之所以不循邪王宫的传统,采用拟灵法铸魂,便是因为那条黄龙残魂的神通实在太过诱人,名曰:震魂慑魄! 与红眼邪龙对战,绝大部分兽魂、人魂的威能都会大幅度降低,往往一倍的神魂附效,能够保留三成便算优秀。 这也是为什么红眼邪龙显得如此强横的主要原因,换做一般拟灵铸魂的武者,身魂协同只能当做必杀来用,生怕对战时伤到自己的宝贝身魂,哪能跟段龙城一般,当做主要的攻击手段。 云泉的神魂自爆碰上别的情景,或许真是一种了不得的进攻手段,但对上段龙城的红眼邪龙,便是马到悬崖不收缰—自寻死路! 裹着血色云气的神魂刚一露出,便被赤红色的龙眼慑住,震颤连连,云泉不敢置信的口吐鲜血,还想再操控神魂,却发现那条红眼邪龙的血盆大口已在眼前,而后便是天地突然变得漆黑。 这红眼邪龙竟将云泉囫囵吞下,而吃了云泉的恶龙显然还没过瘾,身子一扭钻入荷塘,要将之前沉入池底装死至今的另一人捉住。 只是邪龙刚一入池,岸边的段龙城脸色就是一变,朝项庵歌道:“这是塘活水!?” 急促的语气中有惊讶也有责怪,毕竟一般家中庭院的荷塘,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死水,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坑,然后填上水后,放些水草活鱼,归根结底还是个封闭的空间。 而看项庵歌老神在在不甚着急的模样,段龙城自然不会往别处想,因为在他看来,最难办的云泉已经被他办了。 区区一个小女子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吗,可邪龙沉入池底,却发现了一个抽水的旋涡出口,而女子已经不见人影。 一直胜券在握的项庵歌听到段龙城的话,也不禁微微失色,扭头朝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厉喝道:“这池塘通向哪儿?” 项府便是原来的云府,只是里头的人全被清缴了一边,换成了项氏的族人,这管家便是跟了项庵歌数十年的老佣,终于熬到了一府总管的职位,平日里在府中说一不二,可如今面对家主的喝问,却是双腿直颤。 哆哆嗦嗦的跪下,老管家低着头,颤声道:“老..老奴不知。” 将一府事物全都交给出身贫贱的老仆本是项府盛传的佳话,可这佳话的代价却让项庵歌忍不住眉头紧锁。 身为一府总管,竟不知道池塘乃是活水,真是贻笑大方的厉害。 只是外人面前,怒极的项庵歌也不好立即处置老仆,扭身便朝府中甲士下令道:“全军听令,准备入...” “不必了。” 水字还没说完,便被段龙城打断道:“邪龙即出,便定会将那女子带回来,对方听了我们的密会,断无生离之理!” 龙族本就是水性极佳的神兽,虽然化作魂体,但水性却并不会减弱,银色的龙鳞入水后一张一合仿佛在呼吸,徜徉在荷塘中的的邪龙无比兴奋,所以当它发现水道外通的时候,竟循着痕迹与气息追了出去,速度惊人。 在水中与龙族竞速,这真是个极其悲伤的故事。 而被涡流裹挟着的秀儿并不知道这点,只是以云幕护住身体,一言不发,任凭涡流将她卷入一条未知的水道。 这黑暗又漫长的水道,是朝昌给排水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被无数人族先贤盛赞的奇观,除了是半个固化小灵界的大手笔外,剩下的就是这些水道了。 涡流卷着女子从一条水道到另一条水道,看似随机的漂流却是遵循某种严格的规律,最终水道一吐,将秀儿汇在某条主水道中。 抱着玉盒的秀儿将手在水道中一抓,固定住了自己的身形,因为接下来的路,她不能在随波逐流了。 挥手一掌将头顶落下的污水排开,秀儿脚下生出一朵红色座云,拖着她往水道上方飞去。 “快点儿,再快点儿!” 不停加持的灵力让座云喷出的红霞在水道里印成长线,而让秀儿如此急迫的原因,便是因为给排水系统里,无法打开灵界通道,因为这给排水系统,本就是固化灵界的一部分,只有几个特点的水道口,能够接通另一半的灵界。 四百零六章:恶龙索命 已经力竭的叔父在群狼的环伺下显然无法为她争取更多的时间,而项府甲兵统领多是凶境修为,若沿水道追过来,她这随波逐流的速度,自然不如对方迅捷,若是被缠上,便真的糟了。 怀着绝不能让叔父牺牲白费的愧疚,红芒在水道中飞速穿行,不一会儿便来到向外的通道中。 看了眼通道的模样,秀儿知道这是通往内城一条沟渠的水道,位置比较偏僻,心中大定。 刚要上去,却看到两个鬼祟的人影落下,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难道项氏派了追兵围堵!?” 紧了紧怀中玉匣,秀儿不禁有些慌乱,刚想扭身逃离,却看见一架木质的轮椅缓缓飘落,上头不正是自己的小弟么? “你怎么在这!?” “你怎么在这!?” 昏暗的光线并没有遮蔽住两人的视线,幽暗的水道中,两人同时出声询问。 而农少爷与其好友顺着声音来处张望,却只能看到一片昏暗。 先前还嚣张霸气的农公子此时怯弱地朝轮椅上的唐罗呐呐问道:“前..前辈,刚刚是你的回声么?” 其好友更是满脸讨好,一副狗腿的模样。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变化,还要把画面往前小推一刻。 想要找到大新闻的两位好事之徒,那点儿耳语全被唐罗听了去。 虽然以他目前的情况,想要深入虎穴营救秀儿姐做不到,但多摸一条通往项府的线路还是很有必要的。 所以在两个好事之徒鬼祟的离开后,唐罗也推着轮椅跟了上去,只是对一个要靠工具代步的人来说,跟踪这个活儿就有些困难了。 为了不被发现,他特意远远坠着,就是想知道那可以秘密潜入项府的通道在哪儿。 只是随着道路的越走越偏,唐罗对那个通道的存在也越发的怀疑,他甚至以为那所谓的“友人”只是框农少爷来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谋财害命。 直到唐罗跟着两人来到一条水渠便,远远看着那位友人跳入水渠后,掀起了一块石板,那冲天的臭味升起,他才知道这所谓的通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要通过朝昌的给排水系统潜入项府,难怪要问农少爷会不会屏息闭气了。 在远处张望的唐罗面色有些不善,因为根据古籍记载,这个给排水系统可不仅仅是为了给朝昌供水用的,它更大的效能是替朝昌这座巨城,处理人畜的粪便。 试问又有谁愿意住在屎堆里头呢,何况粪便若是堆积过久,还会引起各种疫情,若是没有这套给排水系统,这千万人级的大城也不可能存在。 只是这样一来,若是要在给排水系统的水道里穿行,可就不是“潜水”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作为一个喜爱清洁的男士,唐罗脸色青黑,觉得这条密道就是在针对自己,可若是这条路真的能够走通,脏臭些便脏臭些吧,做足心里建设的洁癖男子已经下定决定,要跟这两个家伙躺一躺朝昌地下的浑水。 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好事之徒的软弱意志和养尊处优。 这边的好友刚想炫耀他的暗道,哪里闻到恶臭的农公子已经跳出老远,满脸的拒绝。 这货竟然因为恶臭的原因,放弃了通过密道进入项府的念头! “这怎么行!?” 于是愤怒的洁癖公子现身说法,在他的循(quan)循(jiao)善(xiang)诱(bi)下,两个感(tan)动(sheng)莫(pa)名(si)的好事之徒毅然决然的决定跟随唐罗进入水道。 其好友更是肩负起了领路的责任,所以便有了眼前这一幕,坐着轮椅的唐罗和云秀在水道中相遇了。 而既然对面是唐罗,那么秀儿姐自然将悬着的心放下,只是看着对方优哉游哉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模样,一边向三人跑一边出声道:“先别管那么多,此地不宜久留,赶紧离开!”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和越来越近的身形终于让农公子与其损友看清了来人的模样,只是两人如今是被胁迫而来的,哪有什么决定权,只能将目光投向真正做主的那位。 而一听可以离开恶臭之地的唐罗正要喜滋滋的同意,却脸色一变,厉声提醒道:“小心身后!” 知道唐罗就是勾陈以后,秀儿姐自然不敢轻慢对方的提醒,想也没想,便激活仙云飍魄化成一片云幕,扭身撑开,就像五彩的云伞。 能让唐罗这般失色的,自然是段龙城的红眼邪龙,这条银色的鬼龙悄无声息的靠近,一生银鳞甚至不再反光,隐于幽暗之中,明明是强横的龙魂,竟存着偷袭的心思。 而这偷袭的行迹被唐罗叫破,红眼邪龙索性不再隐藏,一身银鳞在幽暗的通道中神光大作,赤红的双瞳变做血灯笼,朝着众人咆哮。 两个年轻的好事之徒哪里有过直面龙兽的经验,况且这还是拥有震魂慑魄特性的邪龙,当即就“呃”得一声被吓晕过去。 就连五彩的云伞,都被龙吟震得颤抖,可这咆哮不过是乐章的前奏,真正的收煞却是龙击的凶猛。 银色的龙尾如鞭,甩在仙云飍魄的彩幕上,神器的壁障自然坚强,但撑壁的修者却是不够看。 红眼邪龙虽是魂体,但灵力凝结后的质量,可以使其重于精钢,这龙尾一甩,就好像大厦将倾,那狂猛的力道就连云家的柔术也不能尽化。 “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后,是云秀踉跄后退的脚步,还有甩飞出去的玉盒。 毕竟是修为不足,面对封号强者的龙魂,即便是借助神器之威,还是力有未逮。 还不等秀儿姐站稳,红眼邪龙又是一爪袭来,三道风岚又斩在云伞上,吃不住力的右手腕眼看要被折断,秀儿姐连忙用左手握住加固,并朝着罗唐传音道:“快走,带着玉盒和那两个人走!” 被红眼邪龙辇上的她已经断无生路,即便功体完整加上成套的仙云飍魄,她也不可能击败眼前这头红眼邪龙,更何况她还被项楼兰伤了,就更无法从红眼邪龙手中逃脱了。 所以她将生的希望,留给了唐罗,还有地上那两个无辜的人。 四百零七章:斩龙(这不是加更!) 只是,要让一个曾经硬撼圣王化身的人临阵脱逃,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唐罗当然能够理解云秀面对红眼邪龙的绝望,但他对这条小蛇,是真的提不起什么畏惧的心情啊。 或者说,拥有先天阴阳碾的他,对于神魂的敬畏,实在是有限得很。 毕竟就连血神主宰都被他如面团一般任意揉搓,何况是这条红了眼的小蛇。 如果不是害怕身份暴露,他是真想让那条小蛇知道下,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 但不使用阴阳碾,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制裁这条蠢蛇的办法,原本用来封印修罗神心的仙云飍魄现在戴在秀儿姐手上,那么修罗神心在哪儿呢? 自然是在玉盒中啦,哪怕玉盒紧锁,唐罗也能感受到其中那股惊人的煞气。 将玉盒摄入怀中的同时,那儿的秀儿姐又被红眼邪龙击中,狠狠撞在了通道的侧壁上,五彩的云伞止不住的摇晃。 “快走啊,我坚持不了多久!” 绝望的喊声中,满是对唐罗的催促,就跟云泉为她争取时间一样,她也想把机会让给别人。 其实这就是逃避吧,秀儿姐自嘲的一笑,背脊一缩一涨,柔弱无骨的身体如弹簧板闪出,险之又险的避过邪龙的另一次尾击。 只是除了龙尾之外,邪龙还有太多的攻击手段,龙爪、幽焰、长角; 每一种都足以致命,就跟秀儿姐自己说得那样,她其实撑不了多久。 但她会尽全力抵挡然后死去,然后死在这腐臭的污水中,或许这才是更适合她的归宿吧。 如果今天只有她一个,或许真的躲不过死亡的命运,但离她不远处,还有一个优秀的男人存在。 “优秀男人的最大特点,就是不会让女人撑太久!” 通道中响起幽幽的低语,还有冲天的血煞红光,坐在轮椅上的唐罗双溪上摆着打开的玉盒,里头发出“砰砰、砰砰”的声响。 这声响在幽静深邃的通道里显得极为清楚,红眼邪龙感受到了这股无比污秽的力量,攻击骤然变得狂暴起来,让本就苦苦支撑的秀儿姐更加艰难。 “嘶啦!” 唐罗将衣服撕开,露出胸腹棱角分明的肌块,将碎布掀起一边,唐罗用掌刀倒斩自己的左肋下方,将自己开膛破肚。 鲜血喷洒在玉盒里头,修罗神心贪婪的吮吸着唐罗的血液,“砰砰”声更加激烈了。 面无表情地用手刀下滑,将整个左腹开出一个大洞,让虚空之胃整个裸露出来后,他将血淋淋的右手伸向那颗修罗神心。 刚一拿起,血煞便将手掌的血肉腐蚀,化作酸气,只是从玉盒中取出的功夫,唐罗的右手就只剩森森白骨。 而他好似完全没有痛觉一般,右手抓紧神心,左手抓着腹部的创口的皮肉用力一翻,腾出一个足以塞入神心的大洞后,将这至污至秽的修罗神心整个儿塞了进去! 直送虚空主胃之中,然后朝不远处的秀儿姐沉声喝道:“趴下!” 虚空之胃挤压着修罗神心,将它近些日子好不容易积攒的精血压榨出来,混合两昧先天之气及数千灵力,以呵气成箭神通激发。 一道妖艳赤红的灵煞神剑自唐罗口中吐出,斩碎了银色的龙鳞,并将红眼邪龙,开膛破肚! 红眼邪龙虽是魂体,却有灵形实质,形质受创,就跟真兽重伤无异,而吃痛的邪龙就跟蛇类一般,疯狂扭动自己的身体。 可那创口实在太大,更何况还是融合了血煞与先天之气的神通剑气,哪能像曾经那般快速自愈。 伤势没好不说,反倒是在疯狂扭动的过程中,甩出了一具男人的身体。 原本趴着的秀儿姐一看见,立即顾不得隐蔽,就要上前去抢人,可吃痛的邪龙此时虽然暴怒,却是更加迅捷敏感。 感受到有人接近,立刻一尾甩去,力道超过先前的数倍,便是一座小山,也该被抽得四分五裂。 何况是失去意识的云泉,没有本人的控制,云门柔术可无法自行施展。 而这般狂猛的尾击,即便是用云伞挡着,那透入的劲力也足以将叔父云泉的身体震散。 “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秀儿姐咬着牙暗下狠心,一边催动仙云飍魄,神器手套化作一张大网,拦在了云泉与邪龙中间,网爪死死嵌在通道里头。 另一边伸出云手,将失去意识的云泉一把抓了回来。 几乎是在云手刚刚触到失去意识的云泉那刻,红眼邪龙刚猛无俦的尾击便甩到了云网上,仙云拉出的云丝凹陷非常,幸好这澎湃的力道被网丝导入了通道的界壁中。 可万事万物皆有承受的极限,明明仙云飍魄还有转化力量的韧性,但水道的界壁却已无法承受这样狂猛的力量坍塌了。 地动山摇间,秀儿姐又伸出十几只云手抓起叔父云泉、轮椅上重伤的唐罗、通道中两个昏迷的年轻人就跑,连神器都顾不得了。 以邪龙的智慧,自然很难理解崩塌的概念,只是凶兽的本能让他根本放不过那几个伤了他的人,正要追击,却感受到了魂主召回的命令。 坍塌的通道内,邪龙愤怒的咆哮一声后,扭头沿着来时的水道离开了。 而通道坍塌的另一头,伸出十几只云手的秀儿姐就跟八爪鱼一样,扒开落石、拖着几人在道壁飞快得攀爬着。 一会儿功夫便爬出了水渠的口子,将两个依旧昏迷的年轻人一甩,云秀连忙缔结灵印,打开了灵界通道,带着不省人事的云泉和流血不止的唐罗躲进了通道中。 通道刚一封闭,秀儿姐便像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身子一软便跌坐地上。 她跟项楼兰对战时,本就消耗了不少灵力,并受了不轻的伤,后来又被龙魂压制,那强横的劲力以她的柔术修为,根本无法完全卸除,以至于伤上加伤。 只是刚刚忙着逃命,也不知哪来的力量将这些伤势全都压制住了,现在一股脑的爆发出来。 四百零八章:意难平 可刚刚坐下,便强撑着站了起来,因为现在已经没有留给她软弱的时间了。 叔父云泉意识全无,灵力枯竭不说,神魂更是虚弱到了极限,急需救治。 而那边的唐罗也好不到哪儿去,不灭战体的灵阵没有重新铸就激活,所以他是用虚空主胃摄收修罗神心。 为此不惜在腹部开了个大洞,可尽管如此小心,血煞气息依旧沾染了伤口,左腹外翻的血肉已经开始溃烂。 更别提强运呵气成箭的侵损了,破空而出的灵煞神剑可不光伤到了红眼邪龙,唐罗本身也好不到哪儿去,哪怕已经用两昧先天之气裹复,可下半张脸依旧惨得瘆人。 喉管被腐蚀大半,整个口腔更是看不见一点儿血肉,只剩下半张不断滴着血的骷髅脸,在幽暗的灵界通道中,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不能在这耽搁了!” 站起身子的秀儿姐又施展云手,将云泉抱起,并扶助唐罗的轮椅,焦急而虚弱道:“红眼邪龙没追上我们,项氏一定会启动内城的大阵,我们必须赶在阵法完全启动前离开内城的地界,晚了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自然是唐罗和云泉的伤势来不及,如果只是为了隐蔽,当然是躲在灵界通道内最稳妥。 可人终归不能只为了自己,叔父云泉为了救她几乎神魂俱灭,而唐罗更是拖着伤体,开膛破图融合触之必死修罗神心,她怎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在眼前死去。 但通道里终归还是有脑袋清楚的家伙,就比如半张骷髅脸的唐罗。 “离开这儿我是没有意见的,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覆盖整个内城的伏天阵怎么破?” 口舌皆被腐化,所以唐罗又只能以灵力碰撞模拟出那种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显得有为冷静:“以你目前的灵力状况,想要从我体内取出仙云飍魄已是艰难,想要破开完全启动的阵法障幕就是妄想。” 毫无感情的宣言击碎了秀儿姐急切的妄想,也让抱着云泉的云手微微颤抖。 “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把你救下,可不是想你在安全后再把自己赔出去的。”唐罗扫了眼地上生死不知,但脸色坦然的中年男子淡淡道:“眼下你该做的就是调养伤势,恢复灵气,而不是选择莽撞的突围!” 灵力模拟出的声音平铺直叙,莫说感情,就连轻重的起伏变化都没有,这样的声音,只会让人越听越冷。 “你要让我苟全自己!?”秀儿姐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而熊熊燃烧的原料,却是失望与不满,那种感觉就像本以为至交好友的人,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自己:“让我对你们濒死的重伤视而不见!?” “你可以把头转过去,或走远一些眼不见为净。” 坐在轮椅上的唐罗眼神平静至极,哪怕下颚的白骨还在滴血,包裹胸腹的残衣已被红色浸透,却还是没有放弃自以为是的幽默,只是这种幽默在当前的情景里,显得格外残忍。 “你好冷血!” “这是理智。” 命在旦夕的唐罗还是坚持与秀儿姐斗嘴:“眼下整个朝昌,只有灵界通道里是安全的。你以为段龙城的红眼邪龙,只是力量大速度快嘛。” “龙类本就是妖兽中最顶级的猎杀者,这种赞誉可不仅仅是对力量的褒奖,还有它们的各种生物特性。比如感知敏锐到只要周边有一点儿灵力波动都能察觉;目力极强甚至不被黑暗强光影响;嗅觉灵敏可以闻见方圆几十里的特定气味;还有泅火戏水,上天入地的全地形适性,以及超凡记忆和战斗本能,全是属于顶级掠食者的配备。” “化作龙魂之体的邪龙,并不会丧失这些特性,反而会得到增益。所以,经过刚刚在通道里的死斗,不管是你受伤流出的血,还是我施展的灵煞神剑里带着的血肉,亦或这位被吞入空腹的旧顾。眼下我们三人的气息都被那头顶级掠食者死死记住了。” “就算你的回气法惊人,真有办法一边施展云手,一边回复并带着我们不动声色的撕开阵壁,可只要我们任何一个敢从灵界通道里露头,就会引起那头顶级掠食者的关注。” “而就我观察,这灵界通道也是用一个固化的小灵界改造的,所以这范围,总不可能无限延展出去吧。所以我的建议是,在那头顶级掠食者没有离开离开朝昌之前,你最好都不要露头。” “放心,要不了多久的,段龙城是邪王宫的少宫主,注定无法离境太久,用不了几天他就得离开。” 越是身处险境,越是要冷静思索,有些人之所以会一败涂地便是因为在犯了第一个错后,没有冷静思考,反而着急想着补救。 最后就是一步错,步步错,将一手好棋下个满盘皆输,唐罗可不希望秀儿姐落入这种境地。 但冷静理智的龙西天骄还是低估了女人的执念,听完唐罗的警告后,秀儿姐非但没有打消突围的念头反倒是像得了什么辅助的信息一般。 “你别说话了,我一定会带你们活着离开的!”秀儿姐认真道:“只要避开红眼邪龙的感知就行了对吧?” “???” 合着花了那么多灵力,刚刚话都白说了? 看着被云手抓着就跑的轮椅,唐罗只想再试着拯救下这场谈话:“气血的味道便是顶级的敛息秘术也遮不住(他的遮不住),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要瞎乱挣扎了,好好待着不行么。” 拖着云泉、唐罗两人在灵界同道中狂奔的秀儿姐头也不回:“本族秘传云幕绘身能够遮蔽气息,这样一来是不是能够躲过红眼邪龙的感知?” 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呢。 “这种秘传敛息术的根本无法作用他人身上,你能躲开,可我们的气息依旧会暴露你的方位,这不还是白给么?” “闭嘴!”秀儿姐愤声道:“别说话了,留着灵力调理伤势!” “蠢女人!” 不听劝还脾气大,以为自己这样殚精竭虑都是为了谁啊,愤怒的唐罗终于憋不住了,就连毫无语气顿挫的灵力拟声都显得激动非常:“你就非得同归于尽吗?好好活着不行吗?” 四百零九章:最好的武器 “不抛弃便是有情有义,为了自己心里好过不惜得个全军覆没的结果?那这种仁义跟虚伪又有什么区别,就非显得你重义轻生呗? “你以为这个男人即使被吞入龙腹还能一脸坦然的原因是什么,还不就是以为你已经逃脱升天,不然你真以为,一个资深凶境拿着仙云飍魄没有机会逃生么!?” “人的一生总要面临这种两难的选择,是选择让你自己好过,还是不要让所有人的心血付之东流,现在就到了该你选择的时候了!” 唐罗冷着脸,只剩白骨的右掌如刀,将抓着轮椅的云手统统斩断,灵技骤然被破,秀儿姐不住地往前踉跄几步才定住了身形。 扭过头来的女子满脸愤怒:“你干嘛!?” “站都站不稳,还要带我们逃出生天?”唐罗冷着脸,灵气模拟出的语态满是揶揄:“你现在灵力,不足全盛时的三分之一,周身的经络骨骼更是遭受不同程度的重创,就连灵气流转都不灵便了!” “别急着否认,在你全胜的状态时至少能同时操控数十云手,若是真的着急赶路,在操控这几只云手抓紧我们的同时,不还可以施展某种云流气身的遁术么?” “连施展遁术的灵力都不够,还够施展秘传的敛息术?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带着我们一起逃生的机会,要比沧海拾珠还渺茫,根本不知道前路在哪,你只是固执的不愿把我们抛下而已。” “可你仔细想,这样的执念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人的神魂在凋零,灵气正在散溢,最多一两个时辰,就会死去。而以你目前的人脉资源,唯一能够救他的就只有城外浮云寺的衍善大师,且不说两个时辰够不够你赶到浮云寺,就算赶到了又能如何。还是说你觉得三人同归于尽的规模还不够,想拖着大师一起?” 秀儿姐气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 “想什么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只剩额骨白牙的半张脸动了动,仿佛是在笑:“因为善良而犯下的错便不是错了?” 相处小半年来,两人虽然常有斗嘴的时候,但如此刻薄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因为自责、愧疚挤压的委屈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 眼泪从脸庞滑落,秀儿姐歇斯底里道:“对,我就是蠢,我就是笨,你满意了吧。我就是拖累,如果不是我,叔父也不会暴露行迹,你也不用强融魔心重伤,这都是我的错,满意了吧!” 歇斯底里的咆哮后,便是绝望的悲伤,秀儿姐抱着双膝蹲下,将头埋在两腿间嚎啕大哭起来,伤心欲绝。 这其实并不是唐罗第一次将姑娘说哭,那些登门拜访的兰山城氏族小姐,显有搭话时没有被唐罗怼过的,更有不少哭哭啼啼就走了。 可那些哭声唐罗只觉得是矫揉造作,别说关心,就连搭理都欠奉,但看着秀儿姐蹲伏在地的可怜模样,却忍不住的一阵心乱。 “喂,别哭了!” “呜呜呜呜。” “有时候哭不如想想办法,哭能解决问题吗!?” “能有什么办法!” 满脸泪痕如同一只花猫的秀儿抬起头,瘪着嘴委屈道:“我都这样了,你还要凶我!” “我没有!” “你就有!!” “我是在讲道理!” 干巴巴的辩解在女人的眼泪面前,毫无意义。 灵界通道里只有女子悲伤的哭声和呐呐自语:“呜呜呜,为什么你们总要让我选择,我不想选择,我宁愿当时母亲没有把我推到灵界通道里,呜呜呜呜呜!” “警备所欺负我,项家欺负我,连你都要欺负我,呜呜呜呜,我投资的商队,连本钱都没收回来,我好可怜啊,啊呜呜呜呜呜呜!” “额...我没有欺负你。” “你就有,你就有!” 秀儿又抬起头,委屈道:“就是你在欺负我,还骂我蠢,哇呜呜呜~” 也不知道姑娘哪来这么多的委屈,一下子仿佛失去了所有沟通的能力,只是重复着自怜。 “我真没有,我那么说就是只是想让你别冲动的激将啊,都是些话术,你别太往心里去啊!!” “话术就能骂人吗,你就是真心的!” 秀儿咬着牙站起来,将脸上的泪水一把抹去:“不过你说得对,现在不能乱走,我得先将叔父的伤势先稳下来!” 原本秀儿姐只以为云泉只是失去意识昏迷,想着以凶境强者的身体素质,能够慢慢自愈。 但相比自己的判断,她还是更愿意相信魔主勾陈的判断,纵使修为全失,对方的武学造诣也远远超过自己,既然他说了叔父只有两个时辰的命,就绝对不会有错。 “你要干吗?” 泣不成声的秀儿突然振作,让唐罗感觉到一种莫名危险的感觉:“你不会是想出去找药吧?疯了么!要想稳住这样的伤势,至少需要一颗生生造化丹级别丹药,而这种药,只有世家的丹房药铺才有,世家的丹房药铺啊,你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种店铺里头拥有最少一名以上的坐馆强者,且都是蜕凡境的佼佼者,以你目前的情况,想要强抢都毫无机会好么!” 神器也是要看使用者的,如果这支仙云飍魄在唐罗手上,只要蜕凡巅峰的修为就能和普通武宗放对,但在秀儿姐手上,仅能保持个不败的局面。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圣地只将神器赐予最杰出弟子的原因,不是因为杰出弟子的优秀待遇,而是他们能够发出神器的最大功效。 “你说得很对,但我还是要试试!” 秀儿姐丝毫不为所动,双手便要缔结操控灵界通道的手印,被唐罗急忙喊停。 “住手!” “又干嘛!?” “这是你叔父?” “是。” “亲叔父?” “......” “待你如何?好吧,当我没问!” 唐罗看了眼通道里生死不知却面色坦然如了了一桩心事的中年男子,愤声道:“算我倒霉!” 四百一十章:救人 现象和本质,往往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 比如重病的伤患突然神识清明的说话,不是好转而是回光返照。 看似气血虚浮弱不禁风的武者,许是豢养猛鬼的御主。 通道中,面容暗巷却昏迷的云泉从外表上看只是睡着一般,而将自己开膛破腹还融毁半张脸的唐罗倒像是命不久矣的家伙。 可实际上,强融修罗神心施展灵煞神剑,虽然看似凶险,但已经有过多次经验的唐罗机智避过了几个最容易沾染煞气的环节,开肠破肚,血肉被腐只是外伤。 而在施展呵气成箭神通时,唐罗还谨慎地考虑到之后血煞反噬,保留了足够对抗毒煞的先天之气。 所以看似凄惨的唐罗只是受了点儿外伤,并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地步,情况比云泉好了不知道多少。 可眼下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原先以为这人只是秀儿姐的旧故,想着自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应该能够奏效。 但对方竟然是她的亲叔父啊,这事儿就麻烦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唐罗觉得自己对秀儿姐已经有一定了解了。 这家伙对商界故友的幼子都能照顾有加,大包大揽,对待亲族还不得掏心掏肺啊。 即便他巧舌如簧,也是没有办法劝服秀儿放弃的,所以眼下只剩一个办法了——将云泉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唐罗将体内的先天之气抽出一半,凝于左手指间击入云泉体内神舍。 正在凋零的神魂被精纯的先天之气灌注,一下止住了颓势,而随着神魂的复苏,武者丹田的灵力也不再流散,就连铁青的脸色也变得微微红润起来。 仅是一指,便将云泉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仿佛神迹。 看着稳定住伤势的叔父,秀儿喜极而泣,扭过头想要对唐罗表示感谢,却吓了一跳。 刚刚还中气十足骂她蠢货的唐罗现在面色青黑,颈上的经络呈墨绿色,胸腹上原本只是有些溃烂的伤口里更是爆发一股难忍的恶臭,就连原本完好的左手,都跟冬日里生了烂疮一样。 这分明就是邪气侵身,煞气入体的模样啊! 秀儿连忙想要上前度气,却见面色的唐罗一推轮椅退出老远,虚弱制止道:“你别过来!更别想度气或是抽走部分煞气,我体内的毒煞你抵挡不住,触之即死!” 拥有一双能够看透元气的眼睛,最大的好处便是,你只要计算能力足够优秀,便能把握好灵技的力量尺度,同理可证,也能把握好其他能量的多寡,看出元气波动的平衡。 他留下的这些先天之气,原本应该是足够抵消煞气对他伤势的影响的,可一旦抽离一部分,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好像两支势均力敌的军队,如果其中一支的主力军团突然撤走一半,这行动带来的影响,可不是落入下风这么简单,很多时候,这样的行为带来的结果,便是人数较少的那支,被一边倒的屠杀。 就如同现在唐罗体内的煞气和先天之气,原本互相消耗,僵持不下的力量,此时因为一半先天之气被抽走而如山拜倒。 被压制许久的煞气突然爆发,让唐罗的全身开始溃烂,而剩下的先天之气,只够护住心脉和脖颈,阻止毒煞进入最致命的区域。 可第一波爆发的毒煞实在太猛,即便在脖颈上的人迎、水突、气舍、扶突、缺盆、天鼎、哑门、天柱等各处大穴以先天之气设障碍,却还是被突破防线,让煞气上了脸。 以唐罗的灵力控制,加上先天之气的阻挡尚且如此艰难,何况是现在浑身伤病,灵力不足的秀儿姐。 如果这个时候她凑上来,就真的是找死了。 但如果秀儿会听人劝的话,那她就不是她了,固执的还想上前,却看见一只拦在身前,只剩白骨的右手。 “听我说,时间不多了!” 虚弱的唐罗眼中满是认真和决绝。 “煞气入识海,我很快就会昏迷,接下来的话你千万要记住!” “不要尝试引导我体内的煞气,更不要触碰我的身体。” “你叔父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你不用着急突围,先将灵力恢复,伤势调理好,确定没有气血残留,再以秘法出界刺探情报。” “数日前我修书请了一位故人前来朝昌,这是位真正的强者,足以震慑项氏,他会来北城外的小屋,等他到了之后,你去找他,告诉他四御神国故人向他求助,然后再将我们带出通道。” “千万记得,在那位没有出现之前,你绝不要将我俩带出通道救治,更别去浮云寺颁救兵!” “最后,不用慌张,老子武道通神,绝对不会...” 连珠带炮的警示终究没赶上煞气蔓延的速度,话还没说完,唐罗的脑袋就歪向一边,失去了意识。 秀儿姐下意识地便想上前搀扶,却忽然想起唐罗的嘱咐,顿住脚步,死死咬着下唇。 虽然唐罗再三嘱咐不要上前动他身体,可他是为了救自己和叔父才落得这步田地,若是真的危及性命,她有怎有见之不救的道理。 如果毒煞真的上脸入脑致人昏迷,那便是到了极端危险的情况,若是伤及识海,或许永远都不可能醒来。 她死死盯着唐罗的脸,就是要确定对方的状态,如果失去意识的唐罗脸色有一点儿变化,她哪怕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将对方体内的煞气全都引渡入体,不惜以命换命! 做好决定的秀儿姐就站在木质轮椅前不远,并施展云手将唐罗胸前的衣襟撕开,露出与周围青黑色的肌肤完全不同的白色。 确定毒煞未入心脉后的秀儿又将一双水晶般纯净的双眸死死锁在唐罗脸上,直到确定其身上的毒煞除了在周身发作外,最危险的脸部和心脉都没有加深的状况后,这才缓缓的盘膝坐下,准备调息修养。 可每行功一会儿,她便忍不住睁开眼睛,确认唐罗的心脉与脸色的状况没有变差,才能安心的继续行功。 就这样忧心忡忡的反复确认反复调息,不过三十六个周天的功法循环,用了足足一天一夜。 也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怎么的,困得眼睛睁不开,剩下的让我明天补吧。——爱你们的作家胖敬上 四百一十一章:暗花 项府中人怎么也没想到,封号强者段龙城的红眼邪龙竟会无功而返,甚至受了不轻的伤。 “云家的谍子怎么会和勾陈搅在一起!?” 段龙城的传音让项庵歌脸色大变,扭头朝项楼兰吩咐道:“楼兰,命人将十五道阵全部打开,一旦有动静,立刻通知四方营合围。” 将围剿的工作交给项楼兰后,项庵歌又拱手偏厅,朝段龙城道:“少宫主,这边说话。” 段龙树一看父亲要走,也想跟上去,却被其父用眼神制止。 两位主事人步子极快,因为段龙城带回来的消息,简直太令人惊悚了。 “少宫主可能确定击伤红眼邪龙的就是魔主勾陈?” “绝对不会有错。”段龙城阴沉着脸道:“可曾记得先前中年男子手持玉盒喷出的那道血煞,本宫当时便觉得这东西分外眼熟,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魔主勾陈从非天教抢走的那颗修罗神心了,难怪佛国不惜魔主之名也要缉拿勾陈,原来如此!” “项某不太明白,这修罗神心和魔主之名有什么关系,不是说魔主勾陈灭教非天,只是因为觊觎修氏一族的黄金么?” “那不过是糊弄旁人的说辞罢了,似魔主勾陈这般修为的强者,又哪会因为一点儿黄金去和非天修氏为难,而且项家主不奇怪么,为何一个走入歧途的非天教,能被佛国册封为护法神国,更是派下胜尊了因这般的强者驻守?” “难道...” “就是因为那颗修罗神心!” 段龙城笃定道:“世间阴阳和合,无数天生灵物,有的正大堂皇,有的阴秽诡谲,那颗修罗神心自上古时便被修氏一族尊为圣物,后来更是修成图腾神像,拥有引煞祛煞的神效,只是死物终归需要供养,而修罗道便是神心给养,没想到数千年的功夫,全给他人做了嫁衣裳,以重伤残废之身竟能吐剑破开龙腹,魔主勾陈果然不凡!” 武者看待问题的角度,从来都是以实力出发,就好像现在段龙城就已经确定了魔主勾陈灭教非天,就是为了那颗修罗神心。 而同样的信息听在项庵歌耳中,却是有了另一层意味。 “少宫主说魔主重伤残废了?” “没错。” 段龙城点点头道:“绯红对灵力波动的感受再敏感不过,魔主勾陈的气息仅剩蜕凡的程度,就连神魂都已死寂。本以为王无敌的星辰化身出手,魔主断无生路,想不到竟真被他逃出生天,魔主之名,果然不虚!” 夸奖完魔主勾陈,段龙城又对项庵歌道:“看来,这位魔主就是云家的后手了,短短二十几年功夫,竟能出现一位这样的强者,项家主,你可得注意了啊。” 天下从来都没有凭空出现出现的强者,因为任何武者想要修到魔主勾陈的境界,都需要大量资源的供养,而这件事,仅凭散修本人,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所以在此之前,佛国密宗都是猜测魔主勾陈来自元洲,是徐氏异人中的一员。 但今日碰见魔主勾陈不惜以重伤之身也要接应云家的两个谍子,段龙城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而更让他这般笃定的原因,就是魔主勾陈的容貌。 幽暗的地下通道在红眼邪龙绯红的眼中清晰如同白昼,所以魔主勾陈的容貌被它看了个清清楚楚。 名震天下的魔主勾陈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公子?这种话就算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修为是用时间磨出来的,体术更是如此,一个凶境巅峰加上体术无敌的怪物,二十年的时间任何一项都达不到。 所以对方的面容很明显就是假的,就好像宴厅中那个化身项府侍卫的中年人一样。 云氏独步天下的易容术,就是在这种时候才最显价值。 作为当世第一个窥破勾陈来路的人,段龙城有种莫名超然的心态,而更多的,则是庆幸。 如果不是年轻的谍子没有经验,那么两人的密谋便会被云家截取,到时候云家若是暗中通和唐氏,事情便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好在此时计划还未开展,更没有投入,此时叫停真是再好不过了。 “谋划既已被云氏的谍子听去,便失去了先机,再无继续的理由。虽然可惜,却也只能叫停,项家主珍重,有缘再见。” “少宫主请慢。” 说完话的段龙城刚要转身离开,却被项庵歌叫住:“密谋龙西虽然败露,但眼下一桩天大机缘便在眼前,难道少宫主不动心么?” “机缘?”段龙城转过头,似笑非笑道:“项家主什么意思?” “项家主可知,王无敌为何圣临龙州,对魔主勾陈出手?” “哦?”段龙城眉毛一挑,这件事到目前为止皆是众说纷纭,即便是邪王宫也是雾里看花,可眼下听项庵歌的语气,却好像是有什么内幕消息,这让他有些好奇起来。 看着被自己的话勾起兴致的邪王少宫主,项庵歌也不卖关子,直接道:“魔主勾陈之所以引得王无敌圣临龙州,便是因为他于北境伏杀天南圣子——王禅!” “什么!?”段龙城大惊失色:“王禅被杀了?段家主是何处得来的消息?” 古往今来,圣地行走被伏杀之事鲜有发生,但想要击杀得赐神器的圣子又谈何容易,更何况如今武道大昌千年,圣地武学和世家武道更是拉出天堑般的距离,圣子就更没有可能被杀了,所以惊闻此事的段龙城才会如此惊讶。 “少宫主稍安勿躁,王无敌既然圣临龙州,王禅圣子又岂会遭遇不测。” 轻描淡写地打消段龙城的猜测后,项庵歌淡淡道:“可魔主勾陈毕竟修为通天,圣子虽然大难不死,却也身受重伤,此时就在北邙凌霄宗的天池热海中修养。” “难怪王无敌会去凌霄宗讲道,难怪北邙宗派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段龙城恍然大悟,却有疑问:“可这与机缘又有什么关系?” 四百一十二章:暴露 “王圣子在龙州北境遇袭后,王无敌将追查凶手之事全权委托于武圣山,可之后的事情少宫主也知道,武圣山将人追丢了不说,甚至还强闯雨霖斋,惹怒了斋主陆沉。” 项庵歌笑道:“本就是件不必声张的事,却闹得这般大,王无敌自然对武圣山有些不满,所以收回了步九手中的神符,并在督天王巡留下暗花。不知道,天南王无敌的情谊,算不算是天大的机缘?” 对曾经的邪王宫来说,这种暗花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机缘,毕竟当时仙邪王尚在,段氏一脉在邪王宫中说一不二。 可如今邪王宫入世,随着疆域的扩张,宗派里一些宿老的欲望也在慢慢的变大,段氏一脉虽然还是邪王宫的主导,却也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能够得到王氏一脉的情谊,那么对于此时的段氏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一针强心剂。 但能够击败邪王宫一众天骄,最终坐稳少宫主位置的人又怎会是个听人几句话便色与魂授的庸才。 即便对王无敌的暗花无比眼热,段龙城还是保持了相当的理智:“以项家与那位的关系,这暗花为何不自己去取,反而要透露给本宫呢?” “因为项家一个吃不下这朵暗花。”项庵歌语气平静,就像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几月前羽神率领风部,步九宗师带着仲裁所强者来到朝昌,项氏协助他们将内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追查到魔主勾陈的下落。现在想想,他应该是躲在云氏的灵界通道中,这才封闭了神符的感知。” “而这灵界通道四通八达,项氏纵有千手千眼,也无法监视城中所有的街道信息,加上云氏独步天下的易容术,魔主勾陈只要换张脸,便拿他毫无办法,所以这朵暗花,必须得有少宫主的红眼邪龙帮忙才行!” “坐拥庞大武力的项氏都拿云家几个探子没有办法,加上本宫一个又有何用。”段龙城似笑非笑道:“况且暗花只有一朵,这趟浑水本宫还是不趟了!” “魔主勾陈少宫主尽管带走!” 项庵歌抛下一锤定音的诱饵道:“项家只要云氏那两个密谍,如何?” “此话当真?” “击掌为誓!” “啪!” …… 调查最重要的步骤,便是收集线索。 容貌变化万千的谍子难找,但特征明显的瘸子却十分好寻。 项庵歌之所以许以重利留下段龙城,便是因为红眼邪龙记录了三人的气息,而人的气息,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这也是为什么上古时期步圣的刺杀做得如此隐秘,最终妖族却还能找上人族的原因。 在红眼邪龙的辅助下,项氏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被翻起的下水通道口,还有两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农家小公子农子俊,刘家小公子刘志行。 根据段龙城所说,这两人便是领着勾陈进入地底通道的人,决计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所以当两个好事之徒醒来的时候,他们便身处昏暗不可见物的监牢中,面前还有几个身材消瘦,面色暗诡的中年人。 两个小公子很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状况,醒后便勃然大怒。 “赶紧把小爷放开,你知道小爷是谁么!” “川元刘氏和堰苍农家,几位可要想清楚了,莫要自误!” 回应两个好事之徒的,是蘸着药水的冰冷皮鞭,仅是一记,便甩得两人鬼哭狼嚎,倒吸凉气。 什么刘天王的脸面,龙州农王的后人,统统不记得了,将与唐罗相遇的事情,如倒豆子一般说了出去,生怕再捱一鞭子。 经过数次口供比对和反复拷问,几人终于确定,这两个公子就是偶然遇见唐罗的。 唯一有用的线索,便是那木质轮椅做工精美,一看便是出自大匠之手,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查,或许会有机会。 项氏的风媒属开始行动,中年人也离开了阴暗的地窖,只留下两个年轻公子在绝望的哀嚎。 就像他们自己说得那样,川元刘氏和堰苍农家啊,都是不好惹的势力,两个纨绔子弟不算什么,但其长辈中定有能人,干嘛要留下这个把柄。 所以两天后,农家小公子和刘家小公子的尸体,在城北一处偏僻的水道口被发现。 城主第一时间委托项氏对两族进行安抚,却没有平息两家的怒火。 找了数日的玄孙竟死在城中,这不光是丧子之痛,更是对龙州两大豪族的挑衅。 农老爷与刘家主发动族中联合项氏风媒追查,在三个庞然大物的准确定位下,最终,线索指向一个坐着木质轮椅的年轻瘸子。 循着这个线索,一点点往回搜索,这个年轻人的信息全都出现在项氏的案头上。 瘸子名叫何平,是跟着堂姐何秀来到朝昌的,原本住在南城的北府胡同,可屋宅却被一群乞丐占了,被赶了出来。 但风媒属却发现,这位何平在对峙乞丐时,却展露过不俗的修为,却不知为何退走。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想暴露身份吧! 找到线索后的三族立刻派出武者,前往北城荒领,因为按照城北的探子说法,这两姐弟最终是往城北走了,应该是住在北城外。 …… 龙州历1785年腊月三十 残冬的最后一日,朝昌上下皆是欢腾一片。 辛苦奔波一整年的商人们回到了故乡,开始了岁末的狂欢。 但并不是每一家都能如此兴奋的过完大年的,就好像灵界通道内,就没有一丝年味,云泉还未苏醒,唐罗的状况却越来越差。 毒煞虽然一直被阻隔在脖颈以下,心脉之外,但先天之气所做的,只是将流入两个重要部分的毒血净化,不让唐罗有性命之忧,可对身上的其他部分,就没有那么照顾了。 所以年轻人此时的身体就跟腐尸一样,浑身长满烂疮,恶臭的脓血更是流了满身。 按理说这样的伤势,寻常人早该死了,偏偏他的呼吸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这也是秀儿姐到目前为止还能保持理智的最大原因,这几日她几乎没有合眼,就连调息都是断断续续的。 压制伤势、愈合伤口、恢复灵力,做完这一切调息睁开眼的秀儿确定自己恢复到了九成状态,朝着唐罗深深看了一眼后,以云幕绘身遮蔽气息,朝通道的另一侧狂奔而去。 四百一十三章:荒岭有鬼 龙州七大豪族中,以农王与刘天王名声最大,只因两人皆是王境修为,这在凶境即为巅峰的世家里头,是凤毛麟角。 但上古时期的强者,优点与缺点同样明显,因为武道理论的匮乏,或是曲高和寡,或是茶壶煮饺,你让他们拼杀,个顶个都是好手,但让他们传承所学,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所以上古时后传下的古籍秘本,大多晦涩难懂,只因那时武道理论体系还未完整,但某些天纵奇才已经走到很远的地方。 于是一些在他们看来理所应当的灵力运用技巧都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殊不知便是这一笔带过的小玩意,须得花上普通人大半生钻研。 后人若是资质不够,便是捧着秘本也只能入宝山空手而回,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川元刘氏与堰苍农氏便是处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两族祖上都是出过王境强者的世家,只是最终留下的,却只是一部难懂的迷传与神器罢了,并没有如宗派一样,得到青出于蓝的传人。 可即便如此,有着祖上蒙荫与神器加持,也让这些出过王境的世界有别其他。 特别是川元刘氏,更是隐隐被尊为七大豪族之首,族中从来没短过宗师强者,在川元地界说一不二。 而作为龙州两大粮仓之一,川元刘家的生意更是遍布龙州,有着家族的庇护,刘氏的弟子不管走到哪儿,人家都会给上几分薄面。 这种族子被杀横尸街头的事,已经十几年没有发生了,也难怪刘家主如此震怒。 三族密谍尽出,很快便锁定了城北的小屋,可真当谍子们来到这方地界的时候,却发生了怪诞至极之事。 那荒领明明就在眼前,可不论如何往前走,却丝毫前进不得,任凭疾走飞遁,走上大半日还是回到原点,这样的怪事,分明是中了幻术或是生在幻阵才有可能。 可偏偏所有谍子皆是神识清明,丝毫没有中术的感觉,只是不得寸进。 三族的密谍越聚越多,经验丰富的风媒想出各种巧妙的办法想要深入荒岭,却纷纷无功而返,只得戒备在外围,并将消息传回此时正在云端议会里头的三位大佬。 若不是为了将那大胆的狂徒从朝昌揪出来,这三位大佬可不会聚在一起,原以为刘、项、农三家一起,擒一小贼还不是抬抬手的小事,但听到风媒禀报,却发现这个小贼的来头并不简单。 但这并没有打消三位大佬深究的念头,反倒是激怒了刘家主。 “去请祝师领府上数位门客,破开这装神弄鬼的幻阵,定要将人揪出来!” 随着刘家主一声令下,刘府上的方士术士纷纷毛遂自荐,毕竟在这以武为尊的世道里,幻术方士一直是不受待见的一群人。 其中很多学艺不精的,只能在街头表演履火蹈刃、种瓜移井、枯藤开花、空杯生水、点石成金这样的幻术度日。 即便是学有所成的幻术师,也不过调配些迷魂熏烟,操纵些纸人傀儡,虽然卖相极好,但实际战力只有自家知晓。 于是,对于平民来说方士术士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师,但对真正拥有武力的世家来说,方士术士只是些逗乐的门客,碰上筵席救回让他们出来耍上几手助兴而已。 所以,世间大部分的幻术方士,全都在各大豪族里充当门客,不光刘府,项府和农夫上自然也有这样的人。 只是一听到刘家主要让祝师出手,农老爷顿时熄了加派门客助阵的念头,项庵歌更是朝刘家主赞道:“传闻祝师是从蓬莱墨家,尽得真传,《白虎七变法》已近圆满,移形异貌,飞沉如意,精通变化之术,有祝师出手,定能功成!” 武道之所以有趣,便是因为它拥有足够的宽度,即便是没人瞧得起的幻术,也有莫名强横的怪物。 而被项庵歌夸赞的刘家主只是淡淡道:“本家主不惜请动祝师,只是想知道,犬子虽然贪图享乐胸无大志,却也明德知礼,从未犯下什么荒唐的大错,这歹人究竟为何要痛下杀手!” “刘家主所言正是。”农老爷也幽幽开口道:“老夫拿玄孙儿玩时贪日,却也从未犯下过伤天害理的大错,即便是冲撞了前辈,小惩大诫一番也就是了,何故痛下杀手!” 能够被家族委任拓城者,又哪有什么庸才,农家与刘家能在朝昌有今日光景,可不仅是因为祖上蒙荫,更是因为两家与人为善,大气堂皇。 可如今却有族中弟子被屠戮于城中,两位家主话虽说得轻巧,但心中已经怒极,而这,就是项庵歌想看到的。 三位大佬动动唇齿,下头的令官便要跑断双腿,当祝师带着刘府门客去了荒岭不久后,又有消息传回。 “三位大人,祝师和刘府的几位方式门客,被困在山岭中段原地打转,任凭属下们如何呼叫,对方却好似听不到,眼下已经足足转了三刻钟了!” 年轻的令官诚惶诚恐地向三位大佬描述,只因荒岭之事实在太过瘆人,青天白日里,大名鼎鼎的祝师带着几位方士走上山去,刚到一半,便跟魔怔一样,在山腰中段不停打转,任凭底下风媒怎么叫喊都无有反应,只是痴痴傻傻的环山而走。 这样的怪事,莫说见到,就连听都未曾听过,也难怪年轻的风媒吓得浑身哆嗦。 只是三位大佬毕竟都是雄踞一方的巨擘,虽然惊讶于小小一座荒岭竟有这般威力,却也没有真正放在眼里。 “装神弄鬼的小把戏,以为一座幻阵就能让本宗退步,简直天真!”刘家主勃然大怒,转脸朝项庵歌征询道:“项家主,这人如此嚣张,你不介意本宗用些强硬的手段吧!?” “乱世当用重点,对待这般的狂徒,施展怎样的手段都不为过,刘家主请自便!” “好!”刘家主转过头来,朝自家令官道:“传令天魔卫,让他们将整座荒岭夷平,把人给逼出来,本宗倒要看看,胆敢挑衅川元刘氏的狂徒,究竟是谁!” 四百一十四章:一人成军 川元刘氏麾下共有两支强军,天魔卫与幻神军。 天魔卫是由刘氏宗族武士以及吸收进来的强者组成,通常担任外驻拓城任务的护卫,或是攻伐山寨世家的主力。 每个能够申领拓城任务的刘氏族子,麾下应该都有支不弱的天魔卫队,而朝昌刘家主的这支,更是从几十年前便一路追随至今的旧部,光是凶境小队,便有数支,更有数百蜕凡小队,皆是善战尊令的强军。 有着这样的武力出手,莫说是抹去一座荒岭,便是要推平一座小城,亦是不在话下。 本以为这一次总该十拿九稳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刚走不久的令官竟然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 “家主,不好了!”令官一头闯入云端议会便跪伏在地,颤声道:“元浩统领带着十数支蜕凡小队夷山,刚一靠近,便有天雷滚动,无数雷龙、电鸟降世,仅一轮扑击便将天魔卫全灭,元浩统领更是身负重伤,被困雷阵之中无法动弹,还请家主定夺!” “砰!” 桌上一个清晰的掌印,勃然大怒的刘家主站起身形,低声咆哮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狂徒安敢如此欺我,让元龙、元豪两位统领点齐人马,请出府中供奉,随本宗前去迎回元浩统领!” 两次折戟沉沙的刘家主已经无法忍受,决定亲自出手了,而项庵歌看到此情此景,亦是起身出言道:“这事儿不光是刘家的事儿,也是项氏的事儿,更是朝昌的事儿,我会让北营将士出动,将荒岭团团围住,为刘家主戒严壮势,保证一只苍蝇也不放出去。” “项家主说得没错。”农老爷亦是起身附和道:“此事关乎刘、农两族,又岂能让刘家主一人出力?” “来人呐。”将农家令官唤至身前,农老爷亦是下令道:“速请端阳大师来城北荒岭,为刘氏两位统领助拳!” 能被农老爷冠以大师之名者,必定是武宗级别以上的武者,甚至不排除凶境巅峰的可能,想来这位端阳大师便是农家的杀手锏之一,如今为了助拳竟能请出,足见诚意。 三位大佬一发话,整个朝昌风云变色,一副大战将起的模样。 百姓们全都藏进家中,只有武者敢在街面上晃荡,齐整肃穆的天魔卫自刘氏宅邸鱼贯而出,想着北城外奔行。 更有为数不少的凶境武者不顾朝昌的禁空令,乘风而起直向城北掠去,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而这些,都只是开胃小菜而已,当农氏的灵尘青王架、刘氏的神武天王驹还有项氏的飞仙云空辇三辆战车横过北二主道的时候,朝昌的大小世家这才确定,朝昌一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了! 三架代表朝昌顶级势力的战车没有一点儿停留,轰隆隆的奔赴北城外,来到那片已经被团团围住的荒岭。 而就跟风媒传说的那样,这儿俨然已经成为雷龙、灵鸟的乐园,无数清亮的雷鸣交织一起,竟有种初晨的感觉。 苍空的云雷上,无数雷霆涌动,时不时还有湛蓝色的雷龙躯干、龙首探出,半山上,是祝师带着方士浑浑噩噩的转圈,对外界这天地变色的情形仿佛没有一点儿知觉,而地上,则是被圈禁的风媒与天魔卫,统领元浩浑身焦黑,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剩下的风媒与天魔卫兵则是被无数雷鸟禁锢在一个雷环之内,稍有逾越便是雷齑临体,那些娇小的雷鸟仿佛有着灵智,雷芒涌动的眸子仿佛有神,真如活物。 如果说三位大佬来之前只是以为这些人只是中了什么障眼法与幻术的话,那么亲眼看见他们便能笃定。 能够让天地这样变色的家伙,决不可能是一个无名之辈。 就连最愤怒的刘家主都冷静了下来,与农老爷对望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项庵歌的脸上。 “若是项某说不知道此人的来历,两位家主可信?” 这句倒是大实话,可偏偏在这个场合下,却没有人愿意相信。 因为项氏在朝昌的资源实在是太多了,远的不说,就说城外的四方营,牢牢把守着朝昌四方要道,且全是项氏精锐,其中更不乏顶级武宗强者。 再说城内,每个片区都有警备所,这些人全是项氏的耳目,说是千手千眼也不为过。 更别提还有遍布朝昌的谍子风媒,这样一个强人就隐在城北荒岭,项氏却不知道,说出去谁信? 刘家主与农老爷皆是满脸默然,还有些被利用的不忿。 这细微的感情变化被项庵歌看在眼中,他知道若是自己再没有什么表示,定然无法取信两位家主,便当机立断下令道:“北营将士听令,全军出击,将荒岭夷平,救出被困友军!” 早就来到荒岭外围,并将这儿团团围住的北营战士们开始准备合击,而三位家主也终于能够近距离的观察到,这些风媒与天魔卫究竟是如何被囚禁的了。 就在将士们准备要动手的时候,雷云密布的苍空仿佛突然活了过来,紫色与蓝色的雷龙咆哮着落下。 一尊尊十数丈高矮的云霄巨人从云端跃下,震得地动山摇。 更有长着青色羽翼的句(gou1)芒雷使,头有双髻,手执柳鞭,一挥便有神雷落下。 还有雷霆风暴组成下身的凶狠怪物,扑杀入地,这幻梦一般的场景,让三位家主惊骇的同时,几乎目眩。 难道法驾朝昌的,是某位御兽宗的御主么,不然怎能驱使这样多的雷兽!? “快去请御兽宗的驿臣前来,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项庵歌忙朝身边的令官道,也难怪他这样着急。 因为北营的战士竟被这漫天的雷兽杀得节节败退,这些雷兽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怪物,虽然是怪物,但进攻时施展的灵技,却偏偏带着一股久经战阵的意味。 仿佛这些雷兽体内,住着一群百战余生的凶厉军魂,那进退有度悍不畏死的姿态,竟比项家西营的战士更加符合风林火山四字。 四百一十五:邪龙入阵 西营将士的溃败,要比想象中的更快,因为这些形态各异的雷兽,要比想象中的更加凶残。 更让人绝望的是,对手根本不是活物,杀死一只雷鸟,便有两只雷鸟从云层中飞出; 摧垮一尊云霄巨人,便有另一尊从天而降,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即便是心智再刚强的战士,也打不了这种根本看不见一点儿希望的仗。 若不是控制雷兽的人没有杀意,只是将失去战斗力和重伤的战士丢入雷环中,此时的北营战士怕是已经损失过半了。 望着雷环中越来越多的俘虏,项庵歌只得叫停了进攻,朝另外两位家主道:“看来,凶境以下的武者,对这位怕是没什么作用了。” 这种话,就算项庵歌不说,这两位也已经看出来了,只是他们疑惑的却不是此人的强横,而是来历。 “这人究竟是谁?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朝昌!?”刘家主望着苍空万点雷兽,眉头紧锁:“这般强者,怎得以前听都没有听过!?” 说话间,项氏北营的战士节节败退,而刘、农两氏的强者也已经到位。 看着漂浮半空的十余位凶境,三人底气大增。 “不管这人究竟是何目的,定然与那凶徒有脱不开的关系,杀我刘氏血裔,莫说只是个操控雷兽的御者,便是尊御主,此事也绝不作罢!” 刘家主挑着眉,刚毅的面容满是不容退步的意味,朝着客卿与两位统领下令道:“元龙、元豪,结队蕴灵,将这雷幕撕了!” 几位刘氏强者听令后迅速结阵,六芒星交错的灵阵中,一股庞大的能量正在酝酿,而天体雷幕仿佛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风云忽然变色。 云幕雷霆被一股莫名伟力搅动,化作横亘苍空的巨大风暴,三处风眼好像是和风暴的口眼,正在癫狂的笑。 六芒星的力量还未酝酿完毕,毁天灭地的风暴倒是先一步成型,朝着三人卷来,仿佛要吞噬万物。 但三位凶境毕竟是随着刘家主征战数十年的旧部,即便是飓风压境也没有慌乱,三人有条不紊的将灵力注入六芒星阵中。 终是在飓风临身的前一刻将《崩星白虎啸》酝酿完毕,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顶着风暴压力的三人在凝结完玄级合计后,竟然会突然转头,将六芒星的阵口,对准了刘家主! 旧部的突然倒戈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刘氏家主大吃一惊,但多年修行还是在关键时刻保持了神识清明,连犹豫都没有,便扭身躲入战车之内,并激活了灵尘青王架的法阵。 几乎是法阵激活的同时,白虎虚影化作白芒自六芒星阵喷出,灵压将大地犁出一条深沟,狠狠地击在战车外的青色光幕上。 狂猛的灵技轰碎了战车的阵法,并将灵尘结晶打造的战车炸得粉碎,好在经过阵法与车架的两重卸力后,崩星白虎啸的力量已经不足三成,早有准备的刘家主更是激活数种护身秘术,虽然被击飞出去,却也无有什么大碍,只是满脸怒容。 他实在想不通,跟了他数十年的旧部,怎会突然临阵倒戈,难道这是农家与项家设计的一场杀局!? 逃出生天的刘家主开始怀疑人生了,他谨慎地与另外两架战车拉远了距离,并强迫自己不看项庵歌与农老爷那两张错愕的脸。 刚被心腹背叛的刘家主,此时已经谁都不相信了,他只想知道,对方究竟许了三人什么好处,才让他们义无反顾的背叛。 但还不等他喝问出声,便看见三名旧部大惊失色的脸庞,还有那风暴中扭曲的笑脸。 “小心!” 数十年肝胆相照的情谊,还是让刘家主忍不住出言提醒,可这警言还是慢了一步,风暴将三人吞入口中,然后就是一道夺去世间光明的雷霆炸裂在眼前。 短暂的失明过后,风暴中飞出三具焦黑的人影,可不就是刘氏的三名旧部么! “这究竟是什么妖法!”刘家主怒不可遏,咆哮道:“何方鼠辈,有胆便已真面目示人,藏头露尾算得什么好汉!” 回答他的,只有飓风的呼啸,那巨大的风口来回拉扯,仿佛是在嘲笑。 从未受过这样羞辱的刘家主顿时失了理智,当即便要下令全军出击,却听见身旁一个男子道:“别白费力气了,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人海战术所能打发的存在!” 刘家主本就在气头上,还被人这样冷嘲热讽,难能受得了,扭过头去刚要发作,却将要说的话生生吞回腹中。 虽然来人的模样很是面生,但其足下那条银龙却是鼎鼎大名。 红眼邪龙段龙城,邪王宫少宫主,英豪擂的封号强者! 不发作不代表不生气,不咸不淡的拱了拱手,刘家主直接问道:“少宫主不在龙州东境的邪王城呆着,怎么来到南境朝昌了!?” 段龙城看了刘家主一眼没有打理,而是驾着邪龙来到风暴之前,扬声道:“所有凶境以下的武者,撤出三十里;不足武宗境界的,后撤十里,不听劝者,勿怪本宫言之不预!” 说完话的段龙城又扭过头朝着另外两个从一开始就负手而立的男子道:“那最大的风眼便交给本宫,剩下两个小的,还要劳烦两位出手了!” 能被段龙城如此礼遇的,自然是场中的绝对强者,其中一位便是农老爷请来的端阳大师,而另一位,则是项氏北营营正项祁。 两人皆是武宗之上,几近凶境巅峰的修为,刚刚之所以不出手,便是没有绝对把握破去风暴,而此时有着段龙城主攻,自然没有矫情,以眼神询问家主得到首肯后。 三人便突入风暴眼中,开始破坏其中的灵力结构,而他们之所以如此自信,是以为自己勘破了操控雷兽风暴者的手段。 无非是幻觉引导,才会引得三名刘氏强者突然倒戈,而树立武道真意的武宗,绝不可能被幻想所迷,所以三人毫无畏惧! 四百一十六章:自相残杀 待得真的深入风暴,却发现里头氤氤氲氲,浩浩渺渺,平静祥和如仙境。 可这般场景却引得红眼邪龙警惕长吟,龙族的感知最是敏锐,可段龙城却察觉不到危险所在。 只得小心再小心,并凝气化剑,不断斩灭风暴内的灵力节点。 不多时,便将风暴中的灵力节点毁去半数有余,而正当段龙城以为事情将会一直这样顺利地进行下去时,却出了岔子。 偶遇一同破阵的伙伴本是幸事,但看到对方握着灵技杀气腾腾的模样,想必没有人还能高兴得请来。 眼下段龙城碰见的,便是这样荒谬的场景,北营项祁与端阳大师两人具是几近凶境巅峰的存在,就算只对上一人,胜负也在百招开外,何况是同时面对两人。 怎么明明是一同破阵的伙伴,转眼便倒戈相向了? 可杀意凛然的灵技并不会解答疑惑,所以段龙城只得御使红眼邪龙拦下了项祁的五行云虎,又用印法挡下了王端阳的九阳神炎。 同时架住两位高手的绝技让段龙城胸中气血一阵翻腾,爆喝道:“你俩搞什么鬼,认不得本宫了吗!” 这声爆喝用上了道心清明的棒喝,本以为可以唤回两人的神智,谁知唤来的只是更加狂猛的灵技。 无奈的段龙城只能与两人战在一起,从外头看,已经衰弱大半的风暴中心不断有灵技交汇的闪光和灵韵爆震的余韵,好不激烈。 外头旁观的三位家主,皆是以为三人已经找到使计之人,正在围攻,殊不知是三位入阵的强者自己打做一团。 又过了模约一刻钟,端阳大师率先从风暴中显出身形,满身焦痕狼狈不堪,却朝着农老爷求援道:“歹人已然不支,再派人手进来便可建功!” 言罢,端阳大师又钻入风暴内,灵光轰鸣又一次激烈起来。 看着三位强者如此忘情的拼杀,三位大佬更是不疑有他,连忙又派出援兵进入风眼中,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派出的强者,全都是武宗级别的存在。 这下次,风暴中心的灵光爆震更加热闹了,还不时伴有红眼邪龙的啸声,战局越发激烈,不断有武宗从风眼中跌出。 只是这一下,却让三位家主看出了些许端倪,照理说,风暴中应该是那个御使雷兽的强者,可重伤跌落云端的武宗们,身上的伤势却有明显邪王宫灵技的痕迹。 比如段龙城擅长的印法,还有功体上被撕裂的创口,甚至有位武宗灵甲爆碎的裂口,像极了龙尾的形状。 若是仔细聆听,却能感受到,这风暴中的龙吟并非昂扬,而是暴怒的痛苦。 这是怎么回事!? 三位家主面面相觑,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下还是让他们快些住手,这风暴内必有蹊跷!” 项庵歌当机立断地决定,获得了刘家主与农老爷的一致认可,他们又派了一位武宗深入风眼想要叫停战斗,可还不等对方靠近,就被风眼中窜出的紫色雷龙拦住,战在一团。 如果说刚刚三人只是猜测的话,那么现在就已经笃定了,里头必然有诈! 这里面当然有诈,而受诈的对象,自然是龙州的封号强者,邪王宫的少宫主,魂印双绝,遁术无双的段龙城咯。 在所有突入风暴中的强者眼里,段龙城与那条红眼邪龙,便是操控雷兽的幕后黑手。 而段龙城自己却看得分明,这些全都是刘、项、农三家的高手,一开始对上王端阳与项祁,他都是留着力气的,可后面随着参战人数的越来越多,这位封号强者也感到有些力有不逮了。 特别是红眼邪龙被伤了之后,段龙城干脆将心一横,全力施为。 十年一次的英豪擂,参加的全是宗派里头的凶境强者,想要在这样一群武者里头脱颖而出,又谈何容易。 放眼看去,最终能在龙州各个宗派里身居高位者,大多都是英豪擂上有过排名的存在。 段龙城能坐稳邪王宫少宫主之位,可不仅仅靠他姓段! 放开手脚的段龙城化身杀戮的机器,在风暴中来回穿行,红眼邪龙受创之后非但没有衰弱,反而被激发了凶性。 一人一龙虽是处在围攻的位置,却异常凶猛,围攻的凶境稍有一点儿激进的举动,或是回气的空档,便会被段龙城瞅准机会狠狠地回击。 倚仗出色的遁术与红眼邪龙极其坚韧的魂躯,段龙城竟生生在七八名武宗强者的围攻下,杀了个有来有往。 只是以寡敌众毕竟处于劣势,段龙城的灵力也并非无限,当灵力消耗达到一个界限,便到了颓势。 随着第一次被灵技击中,护身秘法被摧毁,段龙城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而身魂本是一体,段龙城伤得越重,红眼邪龙也就越强,那有如邪魅的轰目中仿佛掀起滔天血海。 厮杀更加激烈,直到一场剧烈的灵力爆震,将整个天幕撕开,灵技碰撞的罡风扯碎雷霆风暴,这才露出了里头真实的场景。 威风凛凛的红眼邪龙此时却成了条残龙,龙角崩毁,浑身的银鳞更是脱落,露出里头虚无的魂体,就连四只龙爪都有一只被其根斩断,浑身是血的段龙城气喘吁吁扶在龙首处,气息无比微弱。 而另一边的围攻者也很狼狈,王端阳与项祁作为主力自不用说,那群从旁辅助的武宗们更是人人带伤,两方皆是动了真火,用的都是压箱底的本领,可风幕散去,却发现是自相残杀,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 段龙城正要说话,却感受到一股凉意从脚心升至头顶,重伤的红眼邪龙更是扭头朝荒岭处咆哮。 一股发散着莫名威压的灵力自灌木林中升起,数条紫色雷龙盘做龙辇,拖着一个浑身皆是由湛蓝色雷霆组成的男子缓缓升空。 眸藏万道雷芒的男子俯视着城北一众,如天国雷音的般威严道:“还不愿走,莫非是想要陈某亲自出手?” 四百一十七章:项家宗师 若问杀法排名,雷法通常不会脱离三甲之列,玄机宗的神霄五雷法,更是被奉为至高雷法。 而得益于道门对雷法的研究,也让普通的武者大致明白了各派雷法亦有不同。 五雷者,木德辰星,东方之灵(此为木雷);火中之精,南方之灵(此为火雷);白虎将军,充宫正神(此为山雷);天地二将,龟蛇合形(此为水雷);戊巳之气,中央合形(此为土雷)。 雷法根据境界不同,展露其外的颜色亦是稍有区别,比如木雷大多青色,越是造诣高深,青色便越浅;火雷初练橘红,而后越来越白;山雷初练赤金,而后金光越盛;土雷自棕色起,直至黝黑; 而水雷便是以青蓝光起,蓝光越甚,雷霆越猛,根据道家的说法,雷力大致可以分为三等。 凡雷者,灵伤便能达到未曾质变的极限;而天雷更是能重创蜕凡武者;至于神雷,便是凶境强者也无法轻易抵挡。 在场的不少都是凶境中的佼佼者,自然明白组成男子身躯的雷霆,具是神雷级别的存在,而男子以神雷铸体的手段,更是只有大宗师才能做到的范畴。 这操控雷兽的存在,竟是一尊宗师? 仔细想想,从一开始这位便处处留力,不光是对那些刺探的风媒没有下杀手,就连后来攻山的氏族,也是只击伤圈禁。 至于那看似吓人的风暴,更是死死控制在北城以外,虽然飞沙走石看着有如末日,但真正因为风暴受创的平民倒是一个都没有。 就连几人身上的伤势,都是众人自己突入风眼互殴所致。 谁能想到,对方就一直在灌木林中坐着未曾亲自出手,三家纠集的人马便已灰头土脸。 眼下三家在北城外的最高武力人人挂彩,若是对方真有恶意,又该怎样收场。 面对雷龙作驾,霸道如同雷神的陈梦庐,就连最高傲的段龙城都不敢作声,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但这儿偏偏就有没把宗师放在眼里的,就比如刘家的那位家主。 面对无比霸道的雷霆宗师,却还是扬声质问道:“拳头再大大不过一个理字,宗师便能随意屠戮刘氏的小辈了么!” 如果想的话,真是可以。 众人听着刘家主的质问,均是叫苦不迭,毕竟谁能想到这位的胆气竟然如此豪壮,宗师当面也敢大声质问。 若是对方真动了杀心,以眼下北城三位顶级战力的状态,又有谁能护住他。 本以为这样的冒犯会让雷霆宗师勃然大怒,却不想对方只是淡淡道:“陈某今晨方至,不明白尊下的意思。” “嗯!?” 刘家主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向陈梦庐进行质问,却没想到竟能得到这样的回应,当即与农老爷对望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似这般的强者,或许性格残暴,但鲜有满口谎言的狡诈之徒,更何况若是对方真乃凶手,绝不会废言与自己解释。 毕竟刘家的外城宗主,又怎么会被这样的宗师放在眼里呢,哪怕刘家宗师当面,这位都有资格不假颜色。 那这样算来的话,此人便定与玄孙之死无关了! 毕竟,哪怕是川元刘氏和堰苍农家,也是不愿意和一位大宗师杠上的,更别提这位的手段还如此诡谲阴狠,本尊不动便压服一营甲兵,更是伤了数位武宗,并是让三位几近凶境巅峰的存在自相残杀。 能够不和这样的存在起冲突,真是再好不过了! 但项庵歌又怎会让这件事如此轻描淡写的揭过,对他来说,陈梦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魔主勾陈和云家的那两位密探。 “陈宗师既然开口,项某自然相信此事与尊上无关,只是还请陈宗师行个方便!” “足下想要什么方便?” “那荒岭灌木丛中,有一座茅庐草屋,里头住着的人,定和刘、农两家公子的死脱不开干系,还请陈宗师让路。” 明明农老爷和刘家主都没有出声,项庵歌这外人倒是急公好义了起来。 而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也因为项庵歌的这句话,又变得紧张起来。 陈梦庐低头看了眼项氏家主,淡淡道:“如果是这样,路,便让不了了。” “还请陈宗师理智些。”项庵歌笑笑道:“宗师之境的确不凡,但项氏既能辅佐云氏治理朝昌,自然也做好了应对宗师的准备。” 说话间,一朵浩渺的玄云自城中飘出,玄云在北城外定住,幻化成苍髯皓首的老翁,特别是一双宝石般的蓝瞳,更是说明此人修行某种极为罕见的瞳术。 农老爷与刘家主一看来人,皆是颔首示意,重伤的项祁更是握拳横于胸前以示尊敬。 最为激动的要数圈禁在雷环中的项氏北营弟子,看到老者法驾城北,皆是跪伏在地,山呼燕云老祖。 “道友宗师之尊,何必与小辈置气。”项燕挥手破去地上雷环禁制,朝陈梦庐拱手淡淡道:“老夫项燕,见过陈宗师。” 这代的人,几乎没几个知道项燕的事迹,可要把时间往回推个二十年,几乎所有朝昌的人都会提起。 那时因为云氏覆灭,朝昌彻底变成一方无主之地,项氏带着一些云家的旁支弟子强势入主云端议会,凭得就是项燕的雷霆手段。 此人更是一手打造项家四方营,更是立下规矩,不论项家嫡系庶出,但凡项家弟子,都要去四方营服役,不分嫡庶,同吃同住,行军弄伍,建功立业! 很大程度上,项氏能有今时今日的规模,多是仰仗这位燕云宗师力排众议的决定。 陈梦庐自然是不清楚项燕事迹的,可他却能看出项燕深不可测的修为,一看便是在宗师之境浸淫数十年的同道,有着不知怎样璀璨的武道成就。 处于对这份实力的尊敬,陈梦庐没有计较对方破开雷禁的举动,拱手回礼道:“陈梦庐,见过燕云宗师。” 如果说项燕在龙州南境一代算是名宿的话,那么陈梦庐就跟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众人面面相觑,每一个知道此人来历的,唯有段龙城在听到陈梦庐三字后,心中咯噔一声。 四百一十八章:胜败分数 人的眼界,往往被位置所限制,就好像你不能要求一个每日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忧虑圣道至理一样。 每个人所处的位置不同,对于判断事情先后顺序,轻重缓急也不尽相同,看到的风景就更不一样了。 邪王宫虽然没落,但毕竟是上古传承至今的宗派,眼界上自然要比在场的世家中人高上太多。 或许在世家看来,武宗强者凶境巅峰便是横行天下的强者,但在宗派眼里,只有证道宗师,或才有平等对话的资格。 而在这之上,便还要细分些旁支出来,比如研究灵技的宗师总要比使枪弄棒的稀罕,身具高级天赋的又比研究灵力的金贵些。 即便同样是宗师的境界修为,依旧有着不小的待遇差距,而能引得宗派竞逐者,大多都是天纵奇才的存在。 就好像拥有地级高品血脉的宗师,或是天级血脉的存在。 而圣地宗派对后者的渴望,远远超过前者,因为每一个天级血脉者,只要参悟透了自身的血脉能力,便能证道王境。 相比于一般宗师须得寻道的艰苦不同,天级血脉者自身便是打开道境大门的钥匙。 督天王巡有张天榜,便是记录世间拥有天级血脉的强者,入帮者寥寡,但每一个都是圣地宗派不世出的强者,而陈梦庐的名字,便在榜中。 想到此处,段龙城的脸色难免青黑,就连招呼都顾不得打,便直接御龙遁走,就连身后的呼喊都直当听不见。 或许项庵歌以为,只要请出族中宗师,便能与这位放对,但想起天榜批文的段龙城却不这样认为。 陈梦庐或许不是天榜中最强之人,但绝对是最危险的宗师,这是一个偏执到近乎疯狂的家伙,竟用能够证道王境的天级血脉,去接续一条武圣山已经判定完毕的死路。 要和这样一个疯子对抗,一位宗师哪里够,他可不愿再趟进这浑水里,毕竟王弗灵的情谊没看见,陈疯子可是近在眼前了! 御龙归府,带上儿子段龙树,逃也似的离开了。 …… 话分两头,城北荒丘,项家武者因为燕云宗师项燕的到来底气十足,而项燕本身更没有把眼前的陈梦庐看在眼里。 虽然玄雷铸体的手段惊人,但他融合项、云两家功淬炼的上清祥云也不会弱。 更别提他还修成了方天无定神瞳,潜修二十载,就为了完整这道瞳术秘法,专是为了对付同境宗师,甚至王境强者,盖因此瞳术除了能够破妄碎虚,更蕴有一道宝蓝神光,最是克制灵体不过。 “陈宗师法驾朝昌,项氏不胜欣喜,但宗师划界圈地便有些说不过去了,还请撤下禁制,予本族方便。” 话虽委婉,但意图却很明确,修成方天无定神瞳的项燕是为数不多拥有破坏灵质化肉身的强者,所以面对陈梦庐也并无多少客气的意味,反倒有着几分咄咄逼人的霸道。 但陈梦庐何许人也,这是生生砸开绝路的天纵奇才,更是步淳老宗师都要以礼相待的强者,若是项燕礼敬三分,这幻梦禁制撤了也便撤了,但这咄咄逼人的态度,幻梦宗师怎会屈从。 面对一族宗师当面,三方家主的虎视眈眈,陈梦庐只是淡淡道:“若是陈某不肯呢?” “不肯?”项燕背负双手,一双宝蓝色的神瞳光芒大作:“那本宗说不得便要与陈宗师做过一场了!” “胜败如何分数?” “项某若胜,还请陈宗师撤除禁制离开朝昌,终生不得踏入南境半步!” “未尝不可。”玄雷化身的男子盘坐在龙辇上,淡淡道:“若是陈某胜了,也不消宗师背井离乡,只要项氏弟子但凡看见陈某,便退避三舍,不得照面,如何?” “善!”对自己极有信心的项燕同意了陈梦庐的赌注,淡淡道:“此地拥挤,施展不开,还请陈宗师择一战处!” “有片荒原离此不愿,地广人稀或可为战场。” “便依陈宗师所言。” 话音落下,两位宗师身形霎时模糊,雷光与云影朝远处掠去,相持不下。 项庵歌看着项燕与陈梦庐离开,招过一位家族令官耳语了几句后,也驾着云辇追了上去。 通行的还有农老爷与刘家主,只是后者的战车碰坏,所以与农老爷同乘。 荒岭处的几位武宗强者一看两位宗师定约离去,更是不顾自身的伤势,追着两道灵光遁走,想要旁观这场宗师之战。 而城墙上早已站得密密麻麻的人头,也不禁对这场宗师之战心生神往,其中有一道目光格外复杂。 秀儿怎么也没想到,勾陈搬来的救兵,竟然是如此强横的存在,更没有想到,只是因为来晚一步,对方就和项家的大宗师对上了。 急忙下了城楼,寻了处无人僻静之所缔结印法,打开地底通道追了过去。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苍穹之上,几道灵光正朝龙州南境疾驰。 …… 灵界通道内 不省人事云泉躺在这头,中毒已深浑身溃烂的唐罗坐着轮椅靠在另一头。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小指勾了勾,似是恢复了意识,而他并没有着急的睁开眼,而是在心下暗自盘算着。 “我怎么还活着?” 这是云泉苏醒后的第一个念头,作为一个资深风媒,他很自然地想到,自己应该是被活捉了。 对方想要严刑拷打以套出云氏的情报,自己怎会让其得逞。 不动声色的调息内气,却发现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禁制存在,要知道俘虏一名凶境强者,至少也得将丹田摧毁。 对方为何如此自大,难忍心中疑惑,云泉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在灵界通道之中,眼前更是有个身中毒煞全身溃烂,分不清男女的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云泉疑惑的时候,摸着了手边一封短信,拿起一看,正是秀儿以族语写下的密信。 看完密信,云泉总算是补齐了昏迷过后的记忆,眼中更是隐隐有些兴奋。 四百一十九章:宗师之战 谁能想到,武圣山仲裁所和督天王巡翻遍整个朝昌都没有找到的魔主勾陈,竟被秀儿救下藏在灵界通道中。 “这妮子,连叔父都要骗了。” 话虽这样说,云泉的语气中却没有埋怨,就连眉眼中都带着欣慰。 身为风媒,总要有一些谁都想不到的手段和底牌,特别是秀儿这样的女儿家。 如果将勾陈的信息上报血楼,不用想也知道,过来接手的一定是骨道人和尸和尚这样的存在。 可这样的话,对云氏又有什么助力呢。 正是因为这般的想法,所以云泉对秀儿的谎言不但不责怪,反而是有些认同。 更是推己及人的开始替侄女考虑,该如何保住魔主勾陈的性命,并如何瞒过血楼的耳目。 还是先探查下对方的伤势吧。 做好决定正要起身的云泉闷哼一声,又跌坐地上。 只是稍一动弹,便感觉内腑乱七八糟,浑身上下的骨骼更是断了好几处。 莫说是运气,便是起身这样小小的动作,都将他膈得生疼。 但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无法近距离观察的云泉只能隔着老远感知着唐罗的气息,一边给自己接骨续经,一边思忱着,应该怎么样做,才能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 很显然,魔主勾陈的身份是一个很值得深挖的宝藏,因为这代表只要知晓了他的身份,便能对魔主勾陈以及他身后的予取予求。 这在商道中,便是掌握了他人的核心配方一样,只是眼下魔主勾陈被毒煞弄得浑身溃烂,别说要看身份,就连男女,不掀开衣服也难分辨。 虽然如此,但云泉心下还是一片火热,因为他看到了之后的愿景,以及魔主勾陈所带来的那份,巨大的宝藏。 就和所有功利的商人一样,魔主勾陈斩开龙腹救下自己的那点恩情,早已被他抛在脑后,云泉现在想要做得,便是如何利用勾陈的身份来大做文章。 即使最后发现勾陈真的是天生天养的奇才孑然一身,这也是笔好生意,只得等对方伤愈之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他邀进血楼,便能成为大公子最顶级的助力。 一个凶境巅峰便能硬撼大宗师的强者,一个身负重伤依旧可以破开红眼邪龙银鳞的强者,花多大的代价拉拢,都不为过。 …… 荒原中心 宗师之战 作为龙州最大的商业城市,朝昌已经很久没有关于武事的盛会了。 这其中固然有各大势力相互制衡的因素,但更多的,则是想要在朝昌掀起风浪,所需要的武力水准实在太高了。 在其他城市可尊城主的凶境强者,光是四方营中便有上百。 更别提城中豪族的门宾客卿,要在朝昌搅风搅雨,还得先审视清楚自己的实力才行。 在一个强者遍地的国度,人们的武道认知会被无意识的拉高。 比如在朝昌的地界上,你随便拉过一个百姓来问,凶境强者算不算高手。 他都会一脸骄傲的说,凶境强者算个屁高手,起码也得寻到武道真意的武宗,才能算是。 毕竟在这些百姓眼中,归属感就是这样来的,他们中觉得朝昌的就是他们的,所以一个个显得牛气冲天。 其实莫说是凶境强者,就是随便出来个灵意合一的蜕凡,都足以横行街市,毕竟上层的富有,从来不意味着下层的生活不艰难。 世家拥有极强的武力,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也许并不是件幸事。 就好像宗师之战的流言已在下城区北部迅速的蔓延开来,可真正有资格来到荒原观战的,却也只有世家的武宗。 即便是这些人,也不敢过于靠近战场,只是在远处的天穹上朝场中眺望。 因为这两位宗师交手的声势,实在吓人。 名唤陈梦庐的雷霆宗师,举手投足间便是五霄神雷乱舞,更有数条紫色雷龙勾连天地,万雷轰击其威如狱,让这荒原成了雷海。 而潜修二十年的燕云宗师比之曾经攻势更加凌厉,玄云如铁化作长链,足有百零八条,暗合天罡地煞之术, 百八云链造化不同,其有振山撼地,亦有鞭山移石,还有吐焰生光,云链舞天使之雷霆不得寸进。 飞沙走石之间,还有宝蓝色神光斩雷慑气,就连霸蛮的雷君也只能避退。 雷光与云鞭交汇处,金光纵地九灵伏息,光是灵韵震荡便让天地为之震颤。 两人竟是直接越过了灵技的试探,一上来便施展了压箱底的手段。 无尽雷轰催得百八云链只有防守之力,没有反击之功。 但方天无定神通的宝蓝神光还是威慑力十足,逼得陈梦庐也不敢近身。 相互忌惮的两位宗师只能是以灵技对轰,而这样的战斗,便是考验对灵力的掌控,以及斗战韧性。 毕竟这样绵密的交手,任何一次失误便会出现一连串的应接不暇,而宗师之境的对决,一旦若如下风,再想翻盘便有些困难了。 所以两人都不敢松懈,以攻对攻,以强对强,雷轰云链相交的爆震越来越响。 这余波随着两位宗师的交手波及越来越广,就连十数里外的天穹,都感觉罡风扑面,阵阵如刀。 围观的众人只觉身处无尽波涛中的小舟,任凭浪涛翻覆,心中只有敬慕与对两位宗师的畏惧。 “这样强横的攻击竟能使得如此绵密,若是我身处阵中,怕是不消一刻便得授首了吧。” 端阳大师望着远处两位宗师交手的光影喃喃自语,心中一点儿自得早已消散无踪。 而北营项祁更是看得浑身发紧血脉贲张无比激动,只觉得燕云宗师又给项氏武者指出了一条光明的前路。 融合项氏功法后的云氏秘术,竟能攻防一体柔中带刚,便是只得项燕百八云链的三成水准,也足以横行天下,百战不殆。 旁观者中两个修为最高的武者都被如此折服,更别提其他武宗了,众人恨不得这场宗师之战能够一直持续下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僵持还要持续好一会儿的情况下,有道格外明亮的紫霄神雷落下,劈碎某条玄色云链,。 四百二十章:诡道 所谓守久必失便是这样一个道理,原本百八云链舞天,形成的玄云罡气将所有的雷霆挡住,而今少了一条,再抵不住神雷的攻势。 就像是某种连锁反应,势均力敌的灵技之争因为一条云链的破碎而失了平衡,项燕终是失了先手,被怒雷碾得连连败退,能重创宗师的宝蓝神光,也只能当做抵挡雷霆的手段来用。 可这也并未挽回颓势,怒雷狂涛的轰击中,不断有云链破碎,只小半刻,景霄神雷便将所有云链毁去。 在最后一道云链破碎后,陈梦庐挥手散去漫天雷霆,召回云中数条紫霄雷龙,朝着项燕淡淡道:“如此,应是算作陈某胜了罢?” 在场明眼人都能看出,虽然同为宗师之境,但陈梦庐的控雷之法极是精妙,便是传说中的雷灵体也稍显逊色。 从头至尾压着同境项燕打,如果以切磋论处,自然是陈梦庐胜出。 只是,涉及两位宗师胜负,这话还得是项燕自己说出来才行,旁人的看法,自是做不得数的。 项燕仰头看看止息的雷巢黑云,不发一言,只是暗呼神甲真名“毗卢遮那”。 真名唤出,八宝神光闪耀的长袈法衣附体,泫金捻线构成菱形格纹,其间布满法螺、**、宝伞、白盖、莲花、宝瓶、金鱼、盘长等神物,每个菱格中更有梵音大唱,让燕云宗师看去恍若神圣。 陈梦庐也没想到自己点到为止的示好换来的竟是对方唤名披甲,微怒道:“项宗师这是何意?” “兵者,诡道也。”神甲加身的项燕淡淡道:“胜败之数,自是要有其中一方投书认降,陈宗师以为然否?” “呵。”陈梦庐自嘲一笑:“如此说来,倒是陈某的不是了。” 偏袒右肩,露出精壮手臂的项燕轻撵宝裟下摆,语气轻松解释道:“神兵利刃,本就是武者战力组成,陈宗师可要小心。这八宝袈裟乃是上古神器,共有八利,一者,天龙护佑;二者,水火不侵;三者,驱邪避祟;四者,龙子舍身;五者,处众天人;六者,修罗恭敬;七者,凶兽雌伏;八者,天人宝幢相,可生梵天之福。” 哪有人会在战前为他人解释自家宝器的由来,项燕这样做,一来是为了调息回气,刚刚百八云链被破,让他灵力损耗不轻,借着说话的功夫,须得重新回气。 二来,神兵有灵,这毗卢遮那八宝袈裟是云家九宝之一,其中人天宝幢相是种刻在袈裟中的阵法,须得注入灵力激活才行。 项燕之所以要解释这么多,就是为了激活宝甲神阵,克制陈梦庐的紫龙景霄神雷阵。 旁人哪晓得项燕算计,只见他每道一利,气势便强上三分,八利道尽,一座刻满佛字的庄严神塔虚影罩在项燕头顶,端得威势无两,朝着陈梦庐掠去。 而一看项燕宝幢护身坚不可摧的模样,陈梦庐便知道自己又中计了,已然失了先手的他,再想以攻对攻已经无法取胜。 毕竟面对一个手持神器的大宗师,即便是他的御雷真君也毫无办法,更别提对方那双宝方天无定神瞳了。 若是真被欺近,只消一个闪失,便会被重创,只有想办法先将这宝幢相破去才行,可仅凭他自己的力量,怕是力有不逮! 思忖再三,陈梦庐想出了对敌之法,玄雷之体一阵恍惚,分出四道颜色不一的雷身,模样一无二致。 四具雷体各骑跨在景霄雷龙颈上,玄光一闪,便逃了个没影,让项燕扑了个空。 可云氏本就以遁法见长,得到云氏秘术的项氏在遁术一道上,自然也没有懈怠,雷光虽快,却也没有快过燕云宗师的遁术。 有着宝幢护身的项燕转守为攻,丝毫没有顾虑身后空门打开,直奔一道雷影追去,眼中宝蓝神光爆闪,便要将其一击必杀。 待得追至一个足够近的距离之后,聚蓄已久的方天无定神通轰然爆发,两道宝蓝色的光柱朝着雷影罩去,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跟陈梦庐点到即止的战斗风格截然不同,项燕这一击,倾力施为,毫不留情,势要灭杀对方的一具分身。 灵伤超过十万点的宝蓝神光已经站在了灵力三次质变的门槛上,是燕云宗师杀伤力最大的一招,这样的距离下,对方绝无生还的可能。 仿佛感受到了毁灭,那具奔逃的雷体突然在半空中顿住,扭过半身的脸上,竟是无悲无喜的平静,然后就被宝蓝神光洞穿磨灭。 这场景引得围观者惊呼,心中更是对燕云宗师的作为有些许不齿。 虽然武道争胜只看胜负,但同境切磋身着神甲已是卑鄙,优势占尽还咄咄逼人的模样就有些太难看了。 但这其中却不包括项氏的武者,看着自家宗师一转攻势,尽是欢呼和叫好,项庵歌更是面带笑意地鼓起了掌。 就在众人以为陈梦庐会在神甲前溃败的时候,只有阵中的项燕隐隐有些奇怪,因为被宝蓝神光击中的雷体,实在是太弱了。 或者换一种说法,对方就好像是个虚影甚至是气泡,被宝蓝神光不费一点儿力气便洞穿了。 虽然方天无定神瞳确实凌厉,但这样的状况,还是有些出乎项燕的意料之外。 “难道这只是一个虚影?”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项燕自己打消,毕竟方天无定神瞳有着破妄碎虚的神效,如果这只是一个幻影,决计不能逃过他的眼睛。 正当他这样安慰自己的时候,突然心神警兆,微微扭头,余光瞥见一道宝蓝色的神光自正后方袭来,不正是自己的方天无定神瞳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项燕脑海中空白了一霎,正在思忱着蓝光会不会是幻术的时候,正中天人宝幢相。 达到三次灵力质变的神光震得宝幢摇摇欲坠,上头数十个佛字接连爆碎,远远看去就像个金色的不倒翁,在黑云中踉踉跄跄。 而这并未结束,紧随宝蓝神光之后的,便是云霄、景霄、玄霄、紫霄四道神雷。 四百二十一章:放开手脚 四雷合一,聚成玄雷,借着宝蓝神光的起势,轰在了项燕的天人宝幢相上。 而接连两次的重击,让这天人宝幢相受到了重创,特别是遭受重击的后背处,更是有了道道裂痕。 “这是什么妖法!” 项燕勃然大怒:“难道你也修行了方天无定神瞳?” 回答燕云宗师的,是一连串的雷击,此时的天人宝幢相就像一个布满裂痕的琉璃罩,若是不去管它,用不了一会儿它就会恢复如初。 已经吃了两次亏的陈梦庐哪里还会上当,对项燕的疑问充耳不闻,只是不断施展神雷击打宝幢,即便不能一鼓作气地将其击碎,也要延后它弥合的速度。 而一看陈梦庐毫无回应的态度,项燕就知道对方已经学聪明了,再想用言语占些优势已经不可能,只能暗道一声晦气,朝着其中一道雷体掠去。 经过刚才的一幕,项燕已经不敢随便施展宝蓝神光了,因为他不知道陈梦庐是用得什么手段将原本轰向雷体的神光转到了身后。 在没有搞清楚这件事前,宝蓝神光已经不能动用了,因为天人宝幢相遭受连续两记重创,若是再被设计一次,这宝幢很可能就会彻底破碎,得不偿失。 幸好燕云宗师的遁术略微超出雷龙些许,让他能够不断欺近雷体近身,只是场面上便有些难看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这场一对一的宗师之战,已经变成了一对四的比拼,笼罩在宝幢内的燕云宗师不断追着某具雷体突进,而另外三具便不停施展神雷轰击宝幢。 而等燕云宗师真正追上雷体,要以云链锁住对方的时候,那雷体又跟气泡一样消失,然后在另一端出现。 这犹如戏耍般的场景,让人怎么都无法将身披神甲的燕云宗师当做处于上风的那位。 …… 朝昌内城 正当朝昌所有豪族的目光都集中在城外宗师之战的时候,内城一条僻静的巷弄中,走出一个白面公子。 轻摇折扇浪浪荡荡地走在大路中央,逢人便要凑上前去,看看蹭蹭。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个浪荡公子,却没有人发现,所有挨近他身的公子,钱袋中皆是少了东西。 毕竟是大富大贵的朝昌内城,仅是浪荡了两条街,白面公子便取到了足够的钱财买药。 自药房出来后,白面公子又拐进一条巷弄,之后再没出现过。 ……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宗师之战,本应代表着凶境武者最高成就的对垒,那本该是只有武道的胜负。 可众人还是小觑了燕云宗师对胜利的渴望,或者说,他们终是明白了,什么叫不择手段。 “老夫明白了!” 一直在挨揍的燕云宗师忽的大笑道:“这片天空,便是陈宗师的界,在这界里,陈宗师可以斡旋造化,可以颠倒阴阳,可以移星换斗,可以指地成钢;在这空间里,陈宗师自然神力无穷,灵力无尽,游神御气,回风返火只是等闲!难怪可以压得老夫喘不过气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是,既然被老夫看破了陈宗师的手段,那么这场比试,先生便败了!” 当众人在猜测燕云宗师究竟是会用什么手段破去陈梦庐的界制时,却只看到项燕扭头朝着项家凶境喝令道:“北营凶境听令,蕴汇合击,以天人宝幢相为天枢位,轰击天璇、天玑、天权、玉衡、瑶光五门!” 旁观众人为之色变,怎么也没想到,项燕信誓旦旦的破阵之法,竟是借助项氏凶境的力量,以玄级合击破界。 可这样的做法,哪还有什么公平性可言,毕竟人家陈宗师是凭自己的本事凝界,项宗师理应用自己的能为破去,这样的做法,图惹他人不齿。 围观的武宗脸上都隐隐有些愧色,毕竟项燕代表的是他们朝昌的武宗,而农老爷和刘家主的脸色更是有些泛红。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作为龙州七大豪族中的两家,刘、农两氏自然爱惜羽毛,可今日却为这样一场比斗站台,实在让人有些羞耻。 那些听到命令的北营武宗也是一愣,纷纷将头转向战车上的项庵歌:“家主,您看这事...?” “老祖的话你们没听见么!?”战车上的项庵歌冷声道:“尔等身为项家军人,须得做到令行禁止,这事儿还需要本族长现在来教么!?” “诺!” 收到命令的凶境高手们越众而出,三三成组,一边酝酿着合击,一边朝荒原战场中心靠近。 而阵中的陈梦庐,也是动了真怒了,依旧保留着上古礼节习惯的他实在很难礼节,为何眼前这位宗师之尊,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他对于胜负之争的底线。 四具雷体再次合一,雷君陈梦庐的周身,奔腾着名为狂怒的雷霆。 而天人宝幢相中的项燕一看陈梦庐合体,也不追击,而是放出三十六条天罡云锁,固定在三十六天星位,将整片空间定住。 做完这一切的项燕扶髯笑道:“不知破去灵界后,陈宗师可还能给出什么惊喜?” 正要移界的陈梦庐看着眼前三十六条天罡云锁,感受着被锁定无法动弹的幻梦空间,更是愠怒,寒声道:“项宗师,本是武道切磋,你先着神甲,后邀助拳,是何道理!?” “成王败寇,便是道理!”项燕淡淡道:“单打独斗?这又不是上古时候那个武者凋零的时代,孤胆英雄早就过时了。不如陈宗师此时退去,如何?” “好,好,好!”陈梦庐连道三声好,大笑道:“如此,本宗也可放开手脚了!” 看着自己几只凶境小队越来越近,已然胜券在握的项燕只当陈梦庐是在败犬狂吠,淡笑道:“陈宗师还有什么本领,尽管使来。” 话音刚落,五道玄级合击正对被锁住的空间轰来,三位凶境合力,达到十万灵伤,三次灵力质变的合击覆盖空间,如摧枯拉朽一般催断了三十六条天罡云锁,也挤压着界中之界,幻梦空间。 四百二十二章:邪不胜正 兵者,诡道也。 在项燕的心里,从来没有光荣的战败和龌龊的胜利。 败就是败,任凭你找出千万种天时不在,地利不存的理由,败了就是败了,没有人会去真正体谅一个失败者的心境。 而失败者唯一证明自己的方式,便是反败为胜,所以,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风光的失败。 人们想要看到的最终结果,还是胜利! 既然如此,那便拼尽全力的去胜利就好了,遇见修为不如自己的,摧枯拉朽,干净利落的胜利。 遇见修为超过自己的,想方设法,借力使计也要胜利,什么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种事情只要最后胜利了,便是神机妙算,因为大义! 什么叫做邪不胜正? 因为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谈论正义,而失败的,连呼吸的权利都没有! 这便是项燕对待胜利的态度,从始至终,从未改变! 感受五道玄级合击摧垮了三十六条天罡云所,项燕笑得快活,他下令家族高手合击,除了要破坏这片空间外,还有便是要设计陈梦庐。 五道玄级合击涵盖整片空间,里头的两位宗师自然不能幸免,可他身上有八宝袈裟,对方身上有啥? 世上武道皆有平衡,或是攻强守弱,或是攻弱守强,想要面面俱到的武道,通常是样样精,样样平。 御使雷霆的陈梦庐能够随手化用四种神雷,在攻击一道上自然已经站在顶点,那么防御上自然会有缺失,不然他也不会对自己的方天无定神瞳讳莫如深,从一开始便拉开架势拼灵技。 眼下五道合击碎界碾灵,项燕倒想看看,眼前的宗师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一转攻势! 如果三十六条天罡云锁能够一直锁定空间,那么陈梦庐自然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同幻梦空间一起承受合击的攻击。 可偏偏这天罡云所不如空间障壁坚固,在幻梦空间如镜片崩碎之前,先一步断裂了,这就给了陈梦庐一点布置的时间。 雷君的双手在虚空中狂舞,就好像同时长出了千臂千掌,雷指轻捻的虚无,却是一片片碎裂的空间,幻梦血脉威能全开。 在空间爆碎之前将崩碎空间碎片拼接成通道横亘在天人宝幢相的四面八方,就好像一个内部闭环的空间,所有灵力的余波,最后都会通往项燕所在的地方。 在幻梦空间彻底崩碎之前看了眼自己的杰作,雷君陈梦庐一步踏出,出现在苍穹之上。 五道玄级灵技的威能,轰然爆发,天人宝幢相只撑了一刹,便被彻底轰碎,也让其中的项燕变了脸色。 “波动怎会如此剧烈!” 项燕想不明白,北斗七位,宝幢在天枢,他特意留出与之相对的开阳位,便是要让自己承受最少的灵力攻击,因为天璇、天玑、天权、玉衡、瑶光五门相对天枢都是离位。 可现在的感受,就好像是五道玄级灵技,全都是冲着天枢位来的一样。 不是好像,五道合击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凶猛的灵力撕开了天人宝幢相之后,便朝项燕周身碾来,心中警铃大作的他连忙激活八宝袈裟的天龙护佑。 可只是一瞬,龙影便被碾碎,可这也给项燕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玄色云链自周身大穴喷出,化作云茧将其团住作为下一道防线同样没有撑了多久。 而后是修罗虚影,菩提上首,一会儿功夫项燕便将八宝袈裟的力量耗尽,终是扛过了合击爆发力最强的一波。 剩下的,便只能靠神甲本身硬度硬抗了! 只是八宝袈裟作为一件袈裟的劣势也显现出来了,其他神甲恨不得将整个人囫囵包住只露出眼睛才好,可八宝袈裟的穿着却是露右肩披左肩。 连头部半个身子都露在神甲防护之外,若是运动起来倒能将宽阔的下摆当做盾牌舞动,可如今被挤在夹缝里,这便成了最大的劣势。 在外围观的武者自然不知道里头的情况,只是奇怪为何五道玄级合击第一波的爆发范围如此之窄,皆是以为项家的凶境小队知荣辱留手之因。 可真等合击的余震散去,却是一个个都面露惊色。 已经崩塌成渊,化作废墟的荒原中心哪有陈梦庐的影子,只有半身焦黑的燕云宗师,就连八宝袈裟都变得破破烂烂的。 唯有那一对宝蓝色的眸子,还闪着幽幽蓝光。 这突变的场景引得围观众人倒抽凉气,可这凉气还未入肺,便被轰隆雷鸣震得一跳。 本以为在界中避无可避的陈梦庐此时就在项燕的正上方,玄雷铸就的身躯变得十分高大,就连原先数丈长短的雷龙都可握在手中化作雷枪。 而那声轰鸣,就是陈梦庐将紫霄雷龙所化长枪投射下来撕裂天空的声音。 刚刚从五道玄级灵技以及空间爆碎中生离的项燕哪能想到刚一出来便要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击,直接被雷枪钉在虚空中,整个右肩当即失去知觉! 第一道雷鸣犹在耳边还未散去,第二道雷鸣又起,同样是一道划过苍空的紫电,朝项燕喉管射去。 死到临头的项燕紧咬着牙,不顾体内乱窜的雷罡,全力催动方天无定神瞳,两道宝蓝色的神光从双目中射出,与紫霄龙枪在半空中轰然相撞。 口中更是大喝道:“他是魔主勾陈的同党,项氏已经快马加鞭前去通报雨霖斋,项某请诸位援手,日后必有重谢!项家武者听令,围攻此人,决不许他生离!” 本来是宗师之争,却怎么变成了拖延魔主勾陈同党的作战,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时候,那群早已凑到近前的项家武者则是飞身而上,朝着体型巨大的雷君发起了攻击。 而远处的项庵歌更是心中焦虑,不住地往雨霖斋的方向探寻。 在来之前他便支派风媒前去雨霖斋报信,怎得少霖宗师现在还未过来。 “你走一趟南海!” 项庵歌又招过一个令官,沉声道:“贼人势强,请老祖携神器出关!” 四百二十三章:终得会面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陈梦庐用自己的行动完美诠释这话,身形巨大的雷君本该是靶子一样的存在,却因为蔓身的神霄雷环,逼得项家高手只能被神雷撵着跑,莫说是形成阵势合击,便连一个完整的灵技也放不出来。 其实换做其他流派的武者,对上陈梦庐也不会这样难受,可惜的是项氏全族都是修炼的云家功法,一身灵力全都转化成精纯的灵力。 而这雷体,便是陈梦庐四御中,大炁神印的化身,以雷君之身对上云氏功法,那就真跟壮汉打孩子一般轻松。 即便得到五支凶境小队的助力,项燕也只是从死到临头转至险象环生而已。 看着自家宗师和凶境在雷涛中越发危机的情况,项庵歌的双眉紧皱,不住往北眺望。 战前便已派出的令官照理说应该早就抵达雨霖斋,按照斋主最后对王无敌的回复,雨霖斋应该立马派人来才对,可都过去这么久了,这少霖宗师怎么还没到!? 这边的宗师之战正打得如火如荼,而另一头,朝昌正北数十里外的某处荒径中,秀儿姐正气喘吁吁的扶着一棵乔木,而脚边躺着个人,正是先前得到项庵歌耳语离开去雨霖斋通报的令官。 宗师之战,她是参合不上的,但在城头看到宗师离开后项庵歌的耳语,她还是敏锐的借用灵界通道跟了一路,险之又险的在令官未至雨霖斋之前将人截住,希望可以帮上那位宗师的忙。 安排好昏迷不醒的令官后,秀儿姐顺了顺气,连忙升起云驾往荒原中心赶。 之所以选择云驾而不是灵界通道,一来是因为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宗师之战,没有人会注意她。 二来也是为了以策万全,项庵歌其人缜密,一旦发现令官迟迟不归,恐会加派另外一位,这样她走天路,也可以时刻注意外界的情况,不会错漏。 这一路上倒也平顺,不曾发生什么意外,只是在她穿过荒岭木屋上空时,却隐约发现一个人影。 这让秀儿姐突然僵在半空,刚刚两位宗师定战,所有在荒岭旁观的武者全都追去荒原,一个不剩,那么此时在木屋前的人影是谁? 强烈的好奇驱使着秀儿姐御云落下,想要看清楚那人影的面目。 正当她小心翼翼落下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影忽然转头,双眼正对着自己。 慌乱的秀儿姐正想遁走,却发现那转过头来的人影并非真人,而是一个透明的灵力,而眉眼间竟与那位雷霆宗师,一无二致。 可这会不会是幻觉,毕竟连刘家客卿祝师都被困在幻阵中,就凭自己这点儿修为,被迷惑实在正常不过了。 思及至此,秀儿连忙御使灵印,想要御云而走,却发现周身这片儿空间却被定住,灵动无比的云驾像是陷入泥潭一般,无法动弹。 不,不是无法动弹,而是被一股莫名的历练,不断往荒岭撕扯,任凭秀儿姐如何抵抗,都没有一点儿用处。 被禁锢着扯至近前,那模样酷似雷霆宗师的灵体开口道:“姑娘自今晨便一直关注荒岭木屋,为何此时有机会,却要逃离?” 灵体突然开口说话让秀儿姐心中一惊,而她更惊讶的是对方话中内容:“前辈此言何意?” “三家风媒强闯荒岭之时,便有一群百姓立于城头眺望,姑娘便是其中之一。只是与众人好奇兴奋的目光不同,姑娘眼中却充满忧虑。” 将秀儿姐扯至身前后,灵体便撤去了禁锢,彬彬有礼道:“陈某想问,姑娘是否识得这木屋中所住之人?” 话已至此,秀儿姐已经九成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唐罗要求的援助,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分出这样一道有意识的灵体,但看他刚刚能够控制云空的手段,便已超过自己不知凡几,如若真是敌寇,哪会轻易放开禁锢。 想着叔父与唐罗的伤势,秀儿姐咬了咬牙道:“前辈,四御神国故人受了重伤,向您求助!” “重伤?”灵体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无比疑惑。 朝昌位于龙州南境,南海之滨,若是唐罗重伤求助,难道不该直接修书一封向龙西求援么。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唐氏对他的着紧,一定胜过自己,而且盗火宗师之名更是响彻龙州,以那位的修为,足以从朝昌将其接走,唐罗又何必舍近求远,将这封信送往北邙呢? 正疑惑不解时,却惊然忆起项燕那具听似戏谑的污蔑,起初陈梦庐只当这是项燕要围攻自己说找的借口,而现在一想却真有这个可能。 魔主勾陈,龙西天骄? 可是这怎么可能? 如果这两个身份是同一个人的话,那这个世界就太疯狂了! 太多的疑问须得等到唐罗当面才能解释,灵体沉声道:“故人何在?” “前辈跟我来!” 借助灵界通道,秀儿姐带着灵体来到了内城与外城的边缘,被一道遮天阵幕拦住了去路。 秀儿正要破阵,却被灵体拦住:“让我来。” 说话间,灵体将头名的手掌贴合在阵幕上,原本透明的身体突然变得如同阵幕一样,之后更是整个融为一体。 在灵体融合阵幕之后,更是张开一个可供数人通行的洞口。 越过最麻烦的阵幕,两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分别之地,可哪还有云泉和唐罗的踪迹。 只有空荡荡的木质轮椅和一地被药石引出的毒煞脓血。 脸色巨变的秀儿姐当即上前,终是在云泉躺倒的地方看见一行灵刻。 这是族中的密语,代表着特定的信息,而云泉留下的灵刻,便是他在执行任务前于内城准备的落脚点。 长舒一口气的秀儿姐又带着灵体离开通道,终是在那确定的落脚点遇见了正在引煞疗伤的云泉与唐罗。 看到侄女儿带了个灵体回来,云泉起身疑问道:“秀儿,这位是?” “他便是魔主请来的救兵,陈梦庐,陈宗师。” 秀儿姐向云泉介绍道,而一听陈梦庐的名讳,云泉喜上眉梢! 四百二十四章:无双 作为血楼中枢的情报人员,陈梦庐的大名,云泉自然是如雷贯耳。 当即就连为唐罗引煞都顾不得了,连忙上前拜见,连道荣幸之至。 而这番礼遇却没有被灵体放在眼中,简单的颔首示意后,他便越过叔侄两人,走到躺在床上的唐罗身边。 以灵力感知唐罗的身体状况后,扭身问道:“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秀儿姐正要开口,却被云泉抢先一步,将魔主勾陈伏杀天南圣子到王无敌圣临,最终流落朝昌荒原的事儿娓娓道来,并着重强调渲染了自己等人花了大力气对他进行救治,那语气笃定的,就跟从头至尾他都在似得。 而听完这些话的陈梦庐也对云泉亲近了不少,点了点头道:“那故友的伤便拜托给云泉兄了!” “陈宗师说得哪里话!”云泉豪气干云道:“若不是陈宗师驾临朝昌,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我们哪有逃出生天的机会,要说感谢,自然是我们应当感谢陈宗师才对!” 眼珠转了下,云泉又对陈梦庐关切道:“眼下我们已经寻到落脚处,陈宗师也该尽快脱身才是,项家最是卑劣不过,项燕一个人敌不过您,项庵歌一定会请出项家老祖项乾,对方盗了云家三件神器,陈宗师还该小心才是啊!” “多谢云泉兄关心,陈某心中自有分数。”灵体点点头道:“既然项家的底蕴,是从云家巧取豪夺而来,那么本宗自然要为云氏讨回一个公道,以全当年雷氏与云氏的情分。” 云泉做梦都没想到,只是美言几句陈梦庐便愿意替云氏收回神器,当即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满含热泪:“陈宗师若能替云氏收回神器,云泉便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宗师的恩情!” “云泉兄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灵体搀着云泉的双臂将其扶起,淡淡道:“当年云祖对齐朝列族有大恩,若不是他老人家出手,雷祖一脉早就糟了齐朝皇族的毒手,哪还有今日的陈梦庐。” 一旁的秀儿姐看着叔父对待家族神器的态度,又想想自己将仙云飍魄整个弄丢的经过,心中越发愧疚,站在墙边一言不发。 …… 世家制度为什么如此吸引人,因为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只要你做得事符合家族的利益,那么这群人便会无条件的站在你这边。 这种归属感,是任何组织都无法带给你的,因为站在你身后的那群人,是与你血脉相连的亲眷。 里头有你的父母亲人,有你的兄弟手足,更有自小与你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而当你犯错的时候,真正愿意给你庇护的,还是这些亲族,而不是什么公道正义。 所以即便知道以众击寡是种错误,但项氏的武者们还是硬着头皮上了,而得益于项家高手用命,项燕终是从濒临死地中缓过气来,开始带着家族战士吹响反攻的号角。 与此同时,项家的另一位宗师,老祖项乾也带着三件神器赶到了战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项家要得逞的时候,三道华光自极北而来,投自战场。 东天出现一尊火灵,眉眼与雷君九分相似,满面怒容,眼耳口鼻皆是浓浓青焰神火,周身更有纯白阳炎不灭,只一出现,便将天地元气燃爆,热浪催卷而出,让荒原中心的温度抖升。 无尽元气凝成玄冰王座,立于西天穹顶,以云幕为地,王座稳居苍空,玄黑色的人影头戴冰冠倚在王座之上,脚下盘匐着一条黑水玄蛇嘶嘶吐信,喝出的幽冥寒意仿佛要将整片空间冻住。 在火灵与王座出现之后,荒原仿佛迎来了自己的君主,龟裂的大地在翻涌咆哮,砂石无风自动,震颤莫名。 深渊里出现一道莫名厚重的气息,压得所有人心中一沉,那气息越来越近,大地的震动也越来越强,起初只是极远,而后极近,到了最后,已变成整座平原的翻腾。 仿佛地龙翻身,仿佛流星坠地,地动山摇间,深渊中露出一只土石所化的巨手,光手指便似天柱般的粗细。 巨手自深渊中探出,一把便往准备合击的项家凶境小队派去,三人只感觉泰山压顶,天幕都被巨掌遮住,如果执意要施展合击,那么必然被巨掌拍成肉泥。 无奈之下,只得散去合击,四散逃离,想要看真切这地底究竟是什么怪物。 而带着三件神器前来的项乾更是没有想到,所谓的贼人势大,竟是这样一个大法,连忙朝着项庵歌道:“立刻召集四方营蜕凡以上的战士集...”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阳炎击中侧脸,爆开的焰冕将项家老祖掀飞出去,原来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此间的火灵挥拳。 好在项乾拥有神甲护体,正要反击,后背又有彻骨寒意,没有一丝犹豫,项家老祖立刻激活神器发展,才堪堪挡住这道玄冥幽光。 接力拧身,正好看见,那原本落御西南天穹的王座不知何时已在自己身后,刚刚的玄冥幽光,正是黑水玄蛇的杰作。 而玄冰王座上,黑色的人影站起身形,一拳击碎了玄冰王座的椅背,露出里头那柄湛蓝色的玄冰巨剑! “咔嚓咔嚓”的声响中,黑色人影将玄冰巨剑抽出,朝着自己杀气腾腾扑来,项乾想走,却感觉整片空间都被寒意冻结,元气都化作了坚冰壁障,灵体更是僵化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执剑斩来。 更要命的是,另一头的火灵尊者也没有闲着,从另一侧朝他攻来,与黑影呈掎角之势! 就在众人皆为这突然出现的异变惊叹之时,没有人注意到,天穹云端上站着一个书生一般的男子,眉眼与这火灵雷君,九成相似,眼中骄傲平静,仿佛根本没有把这项氏两位手持神器的武宗,看在眼里。 虽然他没有神魂,本体也不算强横,但不惜折损天级血脉也要重续的四御神印,自然有他霸道的一面,眼下项氏看到的,便是陈梦庐的四灵化身。 就算他此生注定无法窥破前路得证王境,他也要以无双大宗师之尊为四御灵印正名。 在这宗师之境,四御神印修至极处,便是,无敌! 四百二十五章:强龙不压地头蛇 强龙不压地头蛇,大多是因为双拳难敌四手,说到底,还是不够强罢了。 就好像面对雷霆宗师的时候,不光项燕没有将他当回事,就连项庵歌与项家北营的战士也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可当黑影与火尊将手持三件神器的项乾死死压制,雷君追着重伤的项燕不放,北营战士被大地中伸出的巨掌如拍苍蝇一样的驱来赶去时,项庵歌便知道,项家大势已去。 他们惹上了一尾真正的强龙,如果雨霖斋的高手不出现,这一战将会打掉项家数十年的底蕴。 而到了那个时候,不光会引来各方的嗜血凶徒,更会惹得那位不快。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让这场没有意义的战斗停止,才能止住损失。 看着又一名项氏凶境因为躲闪不及被巨臂捏成肉泥,项庵歌终于忍不住了,朝着荒原中心大喊道:“项氏认输了,请陈宗师和几位快快停手!” 按照北城外的胜负定数,只要有一方认输这场战斗便应该停止,项庵歌想要以认输的方式挽救自家高手的性命,却没想到宽厚的陈梦庐非但没有停手,攻势反倒更加凌厉了。 左支右绌的项燕被逼得险象环生,破口大骂道:“妄你贵为宗师之尊,言而无信不谈,更是以多欺少,以四敌二算什么本领!” 回应项燕的是一道景霄神雷,还有雷君脸上轻蔑的笑容,手擎紫雷龙枪明光大作,掷出后犹如天边的一道紫线,狠狠扎在八宝袈裟上,并将项燕炸飞出去。 另一面的项乾也不好过,虽然六壬长生神甲防御惊人,但毕竟只是一件纯防御神器。 而他手中的鬼氤流云锁和玄玉封天尺,对上幽冥寒气与耀世阳炎也并不占什么优势,更别说还有一条黑水玄蛇虎视眈眈。 相当于以一敌三的局面,即便是手握三件神器的宗师,也不过堪堪保证一个均势。 只是同时操纵三件神器的灵力消耗无比惊人,随着战局持续时间的增长,形式对项乾来说,也会越发不利。 而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慢说是龙州这样的州府,便是在人才鼎盛的中州,也从未见过六位宗师互殴的盛况。 可以说封妖之战后,人族就再没经历过这样高端激烈的大战。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顶级强者对战场的影响力,毕竟平时可镇压小成气运的凶境强者,在对上宗师级别强者的时候,光是要保住性命便得费尽全力,哪还有什么反抗的力量。 若是没有一个能够正面抗住宗师的攻击,哪怕凶境小队能够施展合击,也是万万施展不出的。 三头全被压制,情况越来越糟,项庵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朝战场出声大喊道:“项氏真的认输了,求陈宗师住手,万事好商量,不要伤了和气!” 陈梦庐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可偏偏在他讲道理的时候,项氏用了最愚蠢的手段应对,而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项氏再想讲道理的时候,幻梦宗师干脆就充耳不闻。 天穹上文质彬彬的陈梦庐明明听到了项庵歌的认输求饶,却没有一点儿表示,依旧御使着四灵进行碾压。 毕竟他已经答应了云泉,要将云氏的四件神器带回,就不能食言。 战局越发激烈,随着凶境人数的不断减少,项家众武者的情况也岌岌可危,就在项庵歌心生绝望的时候,雨霖斋的强者,终于到了。 “请陈宗师停手,听老夫一言!” 来人正是雨霖斋的少霖宗师,荒原上的宗师之战动静实在太大,即便没有接到任何传讯,作为南境最大的宗派,雨霖斋也不能坐视不理。 而负责对外之事的,自然是雨霖斋主一脉的陆少霖。 跟项氏两位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宗师不同,陆少霖一看四灵如出一辙的架势,又想到数日前从武圣山流传出的一则秘闻,当即确定了来人身份,开始好言相劝。 可项庵歌哪知道其中奥妙,一看陆少霖出现,以为是项氏的援兵到了,连忙指着阵中四灵大喊道:“少霖宗师,这位、就是那魔主勾陈的同党,还请您援手!” 本就在想着如何劝告陈梦庐的陆少霖一听项庵歌的话,回头剜了对方一眼,厉声道:“项家主休要胡言,这位是天榜大宗师,觉醒天级血脉的顶级强者,出身于上古龙州雷师一脉,自幼便在武圣山修行,数日前刚刚出山,哪会和魔主勾陈扯上干系!” 陈梦庐的名字,对于普通世家来说,或许极为陌生,但对于各个宗派来讲,那就是如雷贯耳了。 毕竟那张天榜上,只有寥寥几个名字,相比于所谓圣子道子这种对王境未来的美好期许,宗派的强者们自然更重实际。 如果你去问一个武者,你想要圣地的出生还是天级血脉,得到的答复大概会是这样的。 “血脉强弱不过先天命数,圣地数千年的道藏才是武道的真正瑰宝,我选天级血脉。” “依靠血脉的强大只是过眼云烟,只有圣地的武道才能支撑你走得更远,我选天级血脉。” “相比于需要自己摸索的道境,当然是沿着圣地的康庄大道往前更加稳妥,我选天级血脉!” 很多励志的故事都会告诉你,人生而平等,只要你奋力拼搏,就终能鱼翔浅底,鹰击长空。 可真实的世界里,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就连努力这件看似公平的事,也得看出身。 有些人拼尽全力的努力,最终得到的结果只是平平;有些人隔三差五的努力,便能傲立云巅。 这天差地别的祟作,不过是简单的天赋二字。 而在这方武道世界里,最能代表天赋的,便该是血脉能力呢。 相比于按部就班的禅境悟道,研究自身血脉能力便能不断变强的路,无疑可以称得上是一条捷径。 虽然我们总是痛恨他人走捷径,口口声声说要公平,可真当这条捷径摆在你面前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够不去选择呢。 四百二十六章:拔出萝卜带出泥 宗派为何要将督天王巡的那张天榜翻烂,不就是因为相比于等待自家不知道何时才能出现的天纵奇才,不如招揽一个只要能参悟自身血脉便能证道王境的强者更加方便么。 毕竟每一个王境强者,都代表着可以镇压一宗数百年的气运,即便证王者寿数极高,也可以为后进争取到足够的悟道时间。 可天级血脉终归是太罕有了,偌大的西贺,武者何止亿万,出现的天级血脉最终哪个不是名动天下。 曾经有位先哲说过,出现天级血脉者,不是为了让圣地宗派争抢,而是要他们带领人族,找到更远的路。 这便是天级血脉者在当世的地位,而陈梦庐,便是各大宗派势在必得的人才。 这样一个人,陆少霖拉拢还来不及,哪里会让项庵歌进行污蔑。 而听着少霖宗师的厉声呵斥,项庵歌的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声。 如果真如对方所说,陈梦庐不是勾陈的同党,那么他突然出现在朝昌,会不会一开始就是冲着项氏来的? 毕竟一个擅长搅动鬼蜮阴谋的人,会不自觉的以己度人,所以即便是一些看似呵护逻辑的状况,现在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比如陈梦庐为什么会出现在荒岭木屋,比如对方为何会含糊其辞的接过勾陈的因果,又比如这另外三个灵身,为何能如此凑巧的赶到战场。 这一切在眼前发生的事故,在听到陆少霖的呵斥后,仿佛有了别样的色彩,项庵歌忍不住思忖,如果对方真是冲着项氏来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云端上,陈梦庐看了眼陆少霖,拱手见礼道:“少霖宗师,好久不见!” “陈宗师别来无恙。”陆少霖御虚而起至上云端,升至幻梦宗师平行,遥望道:“陈宗师刚一出山便来朝昌,怎的不来雨霖斋做客,可是嫌弃庙小,难容大佛么?” “少霖宗师客气了。”陈梦庐摆手淡淡道:“有陆斋主在,天下哪有人敢小瞧雨霖斋,只是陈某此行是为故友掠阵,若是牵连了雨霖斋,恐有不美,这才没有登门拜会。” “陈宗师这就见外了!”陆少霖诚意拳拳道:“雨霖斋宗小力薄,不愿惹事,可也不怕事。陈宗师的为人,去过须弥山的谁人不知,能请得陈宗师出山的故友,自然也是英雄豪杰。但凡有甚难处,陈宗师直接开口,在这龙州南境,雨霖斋也算有几分薄面,若能不动兵戈达到目的,或也是件美事儿!” 面子都是相互的,作为须弥山的修行者,陈梦庐这些年不知道受过多少次的招揽。 类似阳亢宗这样的说客,这些年来来去去,没有五十也有三十,更是不乏中州、外海、蓬莱的存在,更何况是同在龙州的雨霖斋了。 所谓情义,大多都是欠许解下的因果,没有施何来受,舍不得孩子(鞋子)套不着狼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儿陈梦庐从武圣山出走,雨霖斋正愁找不到机会搭上关系,眼下现成的机会送到眼前,陆少霖哪会有犹豫。 作为雨霖斋陆氏一脉的大宗师,陆少霖的地位有别寻常,他的话很大程度上便代表了斋主陆沉的意思。 就好像大鹏宗师步九闯入雨霖斋禁地,其他宗师只能怒在心头,而陆少霖却可以带人设阵,将人扣下,便是这个道理。 陆少霖的话,显然就是宣告他要站边陈梦庐了,这让一直关注着上空动静的项庵歌脸色煞白。 谁能想到,千呼万唤等来的援兵,竟一出现就和敌寇搅在了一起,这一下项氏算是真的栽了。 好死不死的,四方营的凶境竟然在此时纷纷闻讯赶来,看到荒原中岌岌可危的同僚战友,还有苦苦支撑的两位宗师。 纷纷作势欲扑,让天上的少霖宗师一下瞅见了表现的机会。 挥手成阵,冰雨滴落,一朵朵蓝色的水珠儿在下落时绽开变做冰花,冰花与冰花连成冰幕,一面面冰幕相连,凝成无数寒冰囚笼,往奔赴战场的项氏武者们罩去。 寒冰囚笼带着极寒来袭,引得项氏凶境掉转枪头,准备先抵过这场突袭,灵技擎在手中,正要外放,却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定睛望去,好像只是错觉,冰笼越来越近,项氏众人将手中灵技毫无保留推出,可在围观众人看来,项氏的武者就跟疯了一样,手中握着的灵技不往天上的冰笼轰击,反倒是一扭身,往身旁的友军同僚发射。 谁能想到致命的攻击竟然是来自身旁而不是天上,灵技完美命中的结果,便是让毫无防备的凶境重伤,而后被从天而降的玄冰囚笼困住。 玄冰灵阵与幻梦空间第一次配合,便将项氏数十位武者一齐困住,这让陆少霖的心中更是火热,正要说话,却看到陈梦庐拱手一礼淡淡道:“多谢少霖宗师援手,只是此事乃是陈某与项氏之恩怨,雨霖斋还是避嫌为好,来日若有闲暇,定会前往拜访斋主。” 对方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陆少霖也知道纠缠无益,只得无奈道:“如此,也罢!” 随着少霖宗师倒戈,项氏援军被玄冰樊笼困住,项庵歌知道项家已经到了穷途,而看身旁那群幸灾乐祸的围观者,料想也没有会为项氏挺身而出仗义执言的存在。 用不了多久,荒原阵中的凶境将会尽殁,而燕云宗师与项家老祖也会灵力不支,若是到了那一步,项氏便真的被击落云端了。 项庵歌知道若是再不将底牌亮出,今日便是项家覆灭之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彩光流转的神牌,朝天穹大声道:“项氏乃是天庭赐封龙州使,还请陈宗师看在安氏神朝的份上,饶过项家一次!” 看到地上项庵歌手持的令牌,陆少霖脸色大变,扭身朝面不改色的陈梦庐道:“陈宗师还请先停手罢,有了这层身份,项氏动不得!” 令牌不过死物,可其背后代表的意义,却是无比沉重。 四百二十七章:名动天下 安氏神庭,当世最强圣地,中州的绝对主宰,与佛国、御兽宗并称三界圣地。 千余年前破灭韩氏祖地后,安圣更是联合数位圣者,截取天外半星归陆,浮于中州苍空九万里,迁徙安氏族民,自称神族,并将那悬空半星,号做天庭神宫。 神宫高高在上,庇护中州万民,传道解惑,授世家权柄与武力,庇护一方。 而中州万民感恩神庭慈悲慷慨,每年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神礼以回报。 获得中州万族供养加上掠夺韩氏底蕴的安氏神朝在千年前领先了各大圣地一步,而就这一步,安氏神朝保持了整整一千年,时至今日,安家都是站在西贺顶点的存在。 打狗也要看主人,项庵歌拿出了令牌,哪怕看在安氏神朝的面子上,这场战斗也不该继续下去了。 可陈梦庐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只是回首淡淡道:“安氏神朝,很了不起么?” 听到这话的陆少霖脸色一变,旋即苦笑:“安氏神朝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怕的是中州亿万如项氏一般的鹰犬,到时搅得陈宗师永无宁日,何苦来哉,还请陈宗师听少霖一言吧。” 说着,陆少霖一礼到底,而听着对方的恳切言辞,陈梦庐沉吟片刻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伸手一招,人群中的项庵歌一下子出现在天穹之上,两位宗师身前。 吓了一跳的项庵歌连忙朝两人行礼,却见文质彬彬的陈梦庐淡淡道:“项家主,适才你说投诚认输,这话是还否算数?” “算数算数!”项庵歌大喜过望,心道不枉自己搬出神朝令牌,连声承诺道:“只要陈宗师肯停手,今后项氏弟子只要看见宗师,必然退避三舍,决不敢冒犯!” 到底是朝昌的世家,脸皮厚的程度令人瞠目,竟想用先前单打独斗定下的胜败分数当做此时收手的条件,陈梦庐失笑道:“这是早先的胜败分数,如今已经不同了。” “这...”眼见小伎俩没有生效,项庵歌咬牙叹声道:“什么条件请陈宗师提,但凡项家能做到的,项庵歌绝无二话!” “这件事,项家一定做得到!”陈梦庐淡淡道:“将项氏巧取豪夺来的几件云氏神器交给陈某,此事便算了了!” “巧取豪夺?”项庵歌一听陈梦庐的话,大呼冤枉:“陈宗师可千万别受了他人蒙蔽啊,项家本是云家亲族,看到云氏破败痛心还来不及,哪会落井下石,巧取豪夺!这四件神器,可不是项家设计来得,而是大小姐借给项氏使用的,并不归属项氏,若是给了陈宗师,老夫可怎么和大小姐交代啊!” “这么说来,项家主是不愿交出神器了?” “陈宗师,可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项庵歌说了,但凡项氏能做到的,绝不吝啬,可这神器并非项氏所有,大小姐云秀乃是云氏宗家唯一血脉,若是宗师要取神器,也该是大小姐来决定,项氏实在不敢僭越。” “既然这样,陈某只能自己动手了。” 文质彬彬的中年书生瞥了项庵歌一眼,淡淡道:“杀了两位宗师再取神器,也费不了什么功夫!” 说话间,地上四灵的攻势越发狂猛,震得苍空都在颤抖,项庵歌没想到陈梦庐如此决绝,又将放下的令牌举起。 陈梦庐只是看了一眼,平静道:“纵是安氏神朝倾力,不过取走陈某性命,救不回项家宗师,找不到四件神器,项家主以为然否?” 项庵歌打定主意否认侵占神器之事,只想利用云秀拖延时间希望将这事儿糊弄过去,这也是商人的拿手好戏。 却不想陈梦庐早已看透,快刀斩乱麻便要定下分数,谁能想到天下竟有这样的疯子,看到安氏神朝的令牌也毫无惧色,堂堂宗师竟如此不惜命。 项庵歌只觉得喉头发苦:“陈宗师,你赢了。” 十年苦修无人问,一战成名天下知。 幻梦宗师陈梦庐,以一人之力慑服朝昌豪族项氏,力压两位宗师,夺走八宝袈裟、六壬长生甲、鬼氤流云锁、玄玉封天尺四件神器。 经此一役,让全龙州的武者都明白,顶级的宗师究竟有着怎样的统治力。 而项氏则成了这个故事中的背景板,北营高端战力损了三成,其余三营凶境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特别是燕云宗师,更被形容成一个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 项氏的声望一下子落到了谷底,而取走四件神器的陈梦庐,也消失在了朝昌的视野中。 …… 像交割神器这么重要的事,自然要放在灵界通道中进行。 哪怕已经确认过数次,云泉还是不敢相信,云家失去的四件神器,竟然如此轻易的回到了自己手上。 “陈宗师大恩,云泉当牛做马也不能报偿,今后但凡宗师有命,云氏一族敢不效死力!” 又是一个五体投地大礼,云泉逃出一块血玉高举,而陈梦庐只是摆手将人扶起,看都没看那血玉一眼,淡淡道:“陈某不过是物归原主,云泉兄不必如此。” 眼见对方不收,云泉心里有些焦急,在见识了陈梦庐的战力之后,他已将对方当成了复辟云氏的救命稻草。 要知这个天下,宗师强者都是顶峰人物了,何况是能够力压两位宗师的存在,若是错漏了眼前的情谊,莫说是大公子云冀,就连他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 可面对这样人物,云泉深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只得耐下性子,将血玉收起,想要另找话题攀上关系。 就在这时,灵界通道突然打开,秀儿姐翻身而下,朝两人兴奋道:“他醒了!” 刚刚还平静如水的幻梦宗师眉毛一挑,身形一闪便随着秀儿姐离开通道,到来了小屋中。 果不其然,唐罗已经苏醒,虽然溃烂的创口还未愈合,但平静眼神和从容气度,还是陈梦庐记忆中那位龙西天骄。 “小友,别来无恙!” “宗师,好久不见。” 四百二十八章:罗的报恩 纵使心中有千万个疑问,但当着外人,陈梦庐哪会轻易开口,转身朝秀儿道:“还请姑娘稍避,陈某与老友要说些话。” “啊...嗯。”秀儿先是一愣,然后顺从的点头,转身离开了房间。 刚一出门,房间便被幻梦空间罩起,再听不到里头一丝儿动静。 “是该叫龙西天骄,还是魔主勾陈?” 外人离开,陈梦庐终是放下戒备,朝着虚弱的公子问道。 “随宗师喜欢,可出了这个门,小子就不会承认了。” “呵呵。” 摇了摇头,陈梦庐坐到椅上,依旧不敢置信:“二十岁的体术大师,凶境巅峰,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奇才。” “运气罢了。”唐罗自谦一句后,轻声问道:“不说我了,讲讲宗师吧,以灵脉为基建域之法是否可行?” 救命之恩难以言谢,相较于捣头如蒜的感恩,唐罗更愿意走务实一点儿的路子,而他相信,将一生都投在重现四御灵界辉煌的陈梦庐,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果不其然,一提起岷山神国,陈梦庐立刻转移了注意力,眉飞色舞起来:“小友的办法果然奏效,以灵脉为基,落下四御封灵碑,果然可以改变阵法中灵力的特性,使其更贴合四御属性,也能让四御灵印的修者灵力更加精纯,假以时日,定能形成神界!” “恭喜宗师,离四御神国近了一大步!” “承蒙小友吉言,可眼下倒有件事确实把陈某难住了,还想请小友帮着参详下。” “宗师尽管说。” “北邙地界,确实是建立神国最好的所在,可眼下却有一事极为困扰。” 想着那些神国内那些夜夜笙歌的土人,陈梦庐又欣慰又生气:“北邙民风淳朴,土人大多单纯质朴,修行四御神印也是贪图其简单方便,可如此一来,传承虽然保住了,前路却茫然,小友可有什么好主意?” 欲望无穷,终是因为递进,所以能者总有操不完的心。 解决了传承还要解决进步,解决了进步后,依旧会有新的问题出现。 换做以前唐罗是不会去为陈梦庐操心这个事儿的,但刚受救命大恩,就不由得他轻慢了。 沉吟半晌,唐罗道:“土人懵懂鲁钝,要等他们自己开悟,不知需要多久,即便有些资质不凡的,也会被其余土人带着纵情声色浪费时间,还是得有一个精英的氛围,才能让四御灵印有正面的发展。” “没错!”陈梦庐点头道:“小友与我想到一起去了,只是这第一批精英,犹难抉择。一来是土人们修为还浅,光是学习已有的技巧便已无比吃力,二来土人们热爱和平,四御神印在他们手上,像农具多过武道!” 火印用来当做不灭的篝火和火炬,水印用来嬉戏玩耍,土印拿来翻地耕耘,炁印用作纳凉扇风。 土人们学习武技速度很慢,但捣鼓这种奇淫巧技倒是一把好手,只是这种做法对变强毫无用处,还会消磨武者意志。 偏偏学习武技很慢的土人在这种事情上,仿佛有无师自通的才能,只要一个土人施展过,其他的土人就能有样学样的用起来,都不用特意教授。 这莫名其妙的情况让陈梦庐时常在想,这些土人究竟是真的蠢还是在装蠢。 不然怎么一个简单的灵技教了十遍还不会,用水印弄出的冰雕却栩栩如生呢。 “我明白了,陈宗师应该是想要找一批钟灵毓秀的弟子没错吧?” 毕竟对方有救命之恩,唐罗决定给陈梦庐透个底:“那这件事小子倒能帮上陈宗师的忙。” “哦?”心中最为难的事被一语道破,对方更是说能解决,让陈梦庐有些惊喜:“是何办法?” “小子觉醒了一种能看清资质的血脉,只要给小子一些时间,应该能帮宗师找到钟灵毓秀的弟子。” 或许在唐罗身上发现的惊喜实在太多,即便是听到世间有能看见资质这样的奇怪血脉,陈梦庐也没有怀疑,而是激动道:“如此便多谢小友了!” “陈宗师客气了。”唐罗吃力地摆了摆手道:“从今年其,往后小子每年都会送一批钟灵蕴秀的弟子去岷山,想来应该能够解决四御灵印的传承问题。” 就像是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懵了,陈梦庐愣了半响,才缓过劲来:“若能如此,四御神国...四御神国...多谢小友!” 谢完唐罗,陈梦庐好像突然来了干劲,目光炯炯问道:“那么小友,该从哪儿开始找起?朝昌的武馆好像不少,等你伤好些了,我们一家一家看过去?” 或许真是被土人的鲁钝资质气着了,一听说唐罗能够看见资质的陈梦庐想也没想,便打算向朝昌的武馆下手了,看样子是打算掳人了。 唐罗失笑道:“宗师误会了,在朝昌能拜入武馆的弟子,大多都是家在朝昌的本地居民,且不说这些人资质如何,只说他们心有挂碍,极情武道的概率便是极低,而且自小在朝昌这浮躁喧嚣之地长大,能有几个能静下心来的,这些弟子可不是上选。” “那,小友的意思是?” “眼下朝昌有龙州最大的牙行,街上有无数流落的稚子,将这些人收养,完成筑基后便能分辨资质高低好坏,不但长久而且没有手尾,而且这群人无牵无挂,或许更有机会极情武道。” “可是...”陈梦庐还有些顾虑:“那些伢儿稚子,大多是贫苦人家的孩子,这资质?” “宗师大可放心,资质这事儿与出生并无甚大关系,西贺大地上不知流落着多少龙凤,那些孩子只是少了点运气,若是出生世家,人族不知要多出多少尊天骄!” 虽然唐罗说的委婉,但陈梦庐怎能听不明白,到底是他短视了,一听唐罗能够看见资质,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武馆、世家掳人。 因为他总觉得,世家之所以盛产强者,是因为血脉资质更好,却从没有人想过,那些流浪街头的可怜孩子,若是放到世家中,或许也能成就不俗的武道。 四百二十九章:孽债(求点月票压压袋) 定下事宜后的陈梦庐信心更足,只是这事儿对他实在太重要,又追问道:“小友可需要陈某的助力?” “倒还真有一件需要宗师帮忙。”唐罗轻笑颔首:“适才听秀儿姐说,陈宗师御四灵压服项氏两位宗师,收回云家四件神器神威无敌,一战名动天下,伺候不知多少圣地天宗要向宗师伸出橄榄枝呢。” “橄榄枝?”陈梦庐失笑道:“道不同终难聚首,若他们知道陈某连神魂都没有,怕是也不会再起招揽之心了吧。” “宗师可别小看圣地天宗对天级血脉的热情。”唐罗笑道:“宗师若再在朝昌呆上两日,小子的身份可就无处逆藏咯。” “嗯?”陈梦庐不解道:“小友身受重伤,为何不回龙西。不如借云家密道出城,此去龙西数千里,陈某为小友护道,保管神不知鬼不觉!” “多谢宗师美意。”唐罗摇摇头道:“可朝昌还有未尽之事,岂能一走了之。” 恩情是要还的,不然就成了债,心中有债,怎能心无挂碍。 从荒原被救起的那天起,他和秀儿姐就有点纠缠不清了,如果对方冷静现实,他倒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偏偏这是个烂好人的性子,平时的冷静机敏一到关键时刻就喂了狗,留她一人在朝昌,怎么看都是要出事的节奏。 到时候他拍拍屁股一走,神功大成回来报恩,这货坟头草都三丈高了,那可就是一辈子都还不了的孽债了。 所以于情于理,眼下他都不能离开朝昌,反正他就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但对眼下的陈梦庐来说,唐罗便是直接决定了四御神界未来的存在,若是他全盛时候,自然无须担心。 可眼前之人毒煞未除,迎风就倒的弱质模样哪还有当年拳震毕方山的风采,当时壮硕如山的青年,此时看着比他还要消瘦。 这样一个人,陈梦庐哪里放心让他自己呆在朝昌这种险境,要知道项氏虽然被他肆意揉捏,只是因为天级血脉的神异。 项家那两位,是实打实的宗师修为,不掺一点儿假,若是下次再遇险,他可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及时赶到,于是沉吟半响,不知该如何回答。 唐罗一看陈梦庐的表情便知道对方在担心什么,微微调整了下靠枕的位置,轻松道:“宗师大可放心,经此一役,项氏有的要忙了。作为安氏神朝在龙州的暗子,他得跟中州的主子解释自己为何要暴露身份。” “作为朝昌的豪族,他们得想好怎么顶住朝昌其他豪商的孤立,毕竟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世家,此刻又有外洲的身份,难免会起间隙。” “最后,便是这些年来和项氏有仇怨的失败者了,原先项家势大,这群人自然不敢动弹,可眼下项氏失了四件神器,加上两位宗师与四方营的高端战力重伤,不知有多少吃了项氏大亏的凶徒要开始行动了。” “内忧外患下,项氏对朝昌的掌控,会降到最低点,只要小子不寻死一般的凑到项家脸上,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有小友这话,陈某便放心了。” 说是放心,其实哪能完全放心,只是一看当事人都这样的洒脱,所以附和罢了,陈梦庐苦笑道:“适才小友说有事想请陈某帮忙,不知是何事?” “想请宗师帮我带一封信回阿兰山将星馆。”唐罗认真道:“还请宗师走得隐秘些,务必不要被人发现。” “小友尽管放心。”陈梦庐应道:“若是陈某不想,就连宗师也难以发现陈某行迹!” “如此,便拜托宗师了!”唐罗笑着拱手道:“接下来便请宗师早回北邙安排布置,毕竟钟灵毓秀的弟子不光资质好,闹腾起来也是一流的,衣食住行全都得要宗师合计,最好还得开辟单独一处住所,可别让他们跟土人搅在一起。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可别让这些苗子被土人霍霍了。” 人是习惯和本能的动物,所谓向好,便是要抵抗自己的本能,培养一个武者形成每日刻苦修炼的习惯,怕不是得数年,可将其放到一个吃喝玩乐的安逸环境中,几天功夫他就能将数年养成的好习惯丢了。 因为懒惰和不愿吃苦,本就是人的天性,这些事情只要有个氛围,就能把人彻底带偏。 环境因素对初长成的武者尤为重要,这也是为什么世家弟子要好过善堂收养孤儿的最大原因。 毕竟善堂里每天讲完课后,监管便任由那群孩子疯野,即便是有些想要修炼的,被小玩伴一叫,也就转移了注意力。 长此以往,自然进度缓慢,习惯变差,最后成就不如世家弟子,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唐罗怕得就是这边给送去钟灵毓秀的弟子,陈梦庐那边忽略了环境与习惯的重要性,到时候可就全白给了:“这第一批孩子是最重要的,宗师得要时刻看顾,让他们养成好的修炼习惯,并从中找出表现不俗的精英重点栽培,这样第二批孩子来了之后,便能以先进带后进,最多三五年功夫,便有了培育精英的土壤,到时或可以吸收一些土人稚子,看看能不能熏陶启智,若是能够奏效,今后无忧矣!” 这么多年来,陈梦庐醉心研究四御神印,虽然天资高绝,但杂学涉猎的极少,适才根本没想到这些,如今被唐罗一番提点,犹如醍醐灌顶,思路一下子明确起来,当即兴奋道:“小友所言极是,陈某会另辟一方幻界,绝不让这群弟子和疲懒土人接触,只是这培养修炼习惯之法...说来不怕笑话,陈某自幼修行四御神印,都是孤身一人,实在没有传道受业的经验,更别说什么培养习惯了。” 毕竟对于陈梦庐这种真正极情于武道的宗师来说,觉得最快乐的事,就是研究四御灵印,只要一有空就会琢磨钻研,只是这种事自己做着容易,他人便很难达到。 生来如此的陈梦庐根本想不通,该如何将那些弟子,变成这样积极主动。 四百三十章:云泉愿景 屋里头的唐罗给幻梦宗师科普如何培养年轻人自主钻研的好习惯,外头的叔侄也没闲着。 能够取回云氏四件传承神器,本就是邀天之幸,更加令人振奋的却是因为幻梦宗师的强横,项氏的高级武者几乎人人带伤。 错过这次,想要等到项氏衰弱,不知需要多久时光,他得尽快将这个消息带回龙渊,让大公子与楼主尽快知晓才行。 只是临走前,他对这个侄女还要太多的事要嘱咐,毕竟弄丢半件传承神器,是现在云氏无法承受的损失,虽然大公子疼爱这个妹妹,但长老们却对朝昌的情报系统颇有微词,若是这件事被龙渊的族人知道,怕不得又得生出许多波折。 好在这次他会带四件传承神器回去,而秀儿要做的,便是真正能够将功补过的一步。 “看样子,陈宗师应该会将重伤的魔主带走,而带走时,他们一定会借用灵界通道,到时候你便想个办法,对魔主勾陈施展魅惑之术!” 不等秀儿开口,云泉又道:“这是你唯一将功赎罪的机会,原本血楼便对魔主勾陈有招揽之意,只是对方高傲,接连拒绝两位护法,若是你能将魔主勾陈请进血楼,这便是大功一件,到时楼中哪个敢说你的闲话!” “不行的。”秀儿姐下意识的拒绝道。 看着侄女儿不听话不配合的模样,云泉剑眉一皱,低喝道:“怎么不行,你的魅惑神瞳乃是地阶的血脉能力,若是魔主全盛时,以你的修为自然迷惑不了对方,可如今对方重伤跌落境界,正是出手的好机会!你也看到了,魔主勾陈与陈宗师私交甚笃,只要你迷住了魔主,云氏便会有一位顶级宗师助力,这事儿你必须办到!” 一看叔父决然的模样,秀儿只感到无比绝望,哀声拒绝道:“不行的,真的不行的,我已经试过了。” “你试过了?”紧皱的剑眉一挑,云泉追问道:“结果怎么样了?” “根本没有效果。”秀儿忙不迭的将受术后唐罗的反应说出后,弱弱道:“对方虽然跌落境界,但意志依旧坚如铁石,这等魅惑的灵技对他毫无作用,反倒被他看轻奚落,不如,算了吧。” 看着侄女如小鹿般怯怯的模样,云泉失笑道:“我的傻侄女儿啊,你终于办了件正事!” “什..什么?”秀儿看见想来严厉的叔父突然喜笑颜开的模样,不解问道:“什么正事?” “你年纪尚轻,也难怪不明白这其中奥妙。”云泉欣慰道:“我来问你,若是那魔主不曾中术,似他这般杀星,可会为了你招来故友掠阵。不惜性命拼死?” 一看叔父误会,秀儿连忙解释道:“叔父,您误会了,虽然外界传闻魔主勾陈凶焰滔天,可他实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虽然人刻薄些,却很是和气,毫无顶级强者的架势威风。” “愚蠢,亏我教了你这么些年,连真假都辩不得!”云泉厉声道:“魔主勾陈刚一出山,便灭教非天,仅内德圣城一役,便死了多少人;而后在北邙出现,将五衣教一座山门摧垮,又死了多少人;之后更是在龙州北境设伏,要灭杀王氏圣子,这样大的凶性,这样大的杀气,你说他和气!?” 嗤笑一声,当头棒喝:“你看到的和气,不过是因为没有利益冲突,加之他又重伤在身,须得你来照料而已!” 想要看清一个人的本质,应该是看行为还是凭感觉,从大数据的角度来说,自然是应该看行为的。 因为语言具有太多模糊性和不确定性,将话说得冠冕堂皇者,可能手段肮脏卑劣。 一些说话尖酸刻薄之人,或许有着他人难以比拟的柔弱心肠。 这也是听锣听声,听话听音的道理。 虽然同样是受得风媒系统的教育,但相比于这种冰冷的判断,秀儿还是更依赖于自己的直觉,这种判断系统,在大多数时候,是绝对致命的。 看到叔父这样生气,秀儿姐也知道自己犯了风媒低级的错误,羞愧地低头不语。 而一看侄女委屈的模样,云泉也叹了口气道:“魔主必然是中术了,不然他绝不会冒着危险前来救你,只是强者大多高傲,一心求道,即便动情也会压抑自己,装出个云淡风轻。你仔细想想,若真是毫无效果,他为何不一走了之,还要来项府外接应我俩,这就说明他心中有你,记挂着你!” 人生的事大多如此,即便是原本笃定的信息,一旦被反复曲解,也会显得疑点重重。 低着头的秀儿姐不由想到,受术后的唐罗确实和先前不同了,虽然表面看去毫无作用,可在此之前。 唐罗不知多少次提出要修书一封,仿佛一刻也不愿在朝昌多待,可受术之后,这人赶都赶不走。 非但如此,还要跟着过来接应,明明是个有洁癖的人,却非要进入恶臭熏天的排水通道。 这桩桩件件组合在一起,秀儿姐好像也无法确定,魅惑之瞳究竟是有用还是没用了。 相较于侄女儿的怀疑,云泉倒是十分笃定:“这是本族千载难逢的机会,我得立即启程回到龙渊禀告楼主与大公子,你就留在朝昌,监察项氏强者的调动,特别是四方营的强者,要格外注意!” “至于魔主么,他既已经中术,一颗心便肯定挂在你身上,你只消推拉一阵,便能将其匡在朝昌,到时或可成为我族的助力!” “幸好当时大公子没有同意你与白骨门的天骄联姻,不然何来今日之盛景,若能透过魔主勾陈,将其背后的势力联合起来,云族复辟有望矣!” 看着叔父自说自话地将事情想到这样远的地方,秀儿姐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力,凄声道:“复辟又能如何呢,徒然撩动南境战火,若再引得觊觎,难道还要拖着他们一起死么?” “住口!”那儿愿景美满,这里当头就一盆冷水浇下,云泉大怒道:“你这孽障,太让我失望了!” 四百三十一章:异变 爱好和平,繁荣通商曾经是云氏一脉的主旋律,可在经过那场惨祸之后,云氏中的鹰派彻底崛起。 他们不再兴奋和平共存的那套,功利心极重,而得益于鹰派的雷厉风行,这二十几年来,原本只剩三瓜俩枣的云氏遗族,正以极快的速度崛起,如今,族力已然接近一个中等世家。 而借助荒古血楼的力量,更是收集到了数十个宗派,包罗万象的迷传功法,外道神通。 这让鹰派的云氏子弟极为振奋,觉得终是找到一条正确的路。 可在这族里,还有不少如秀儿这样,抱着曾经信仰不放的人,这让云泉痛心疾首的同时,也怒其不争。 带着怒气的云泉直接从灵界通道离开了,不多时被幻梦空间封闭的房门打开,文质彬彬的中年书生跃步而出,看见了缩在院角的秀儿姑娘。 陈梦庐走上前去在秀儿姐身前站定,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琉璃珠递过去。 秀儿姐恭敬的接过珠子一看,发现透明的琉璃珠中坐着个灵体小人,模样与陈梦庐十分相似,疑惑不解的抬头,便听见陈梦庐解释道:“今后若是遇上什么危难,捏碎琉璃,这灵体蕴有四灵真意,足以击退一般凶境武者。” 见识过陈宗师强横的秀儿姐哪能不知道这是保命神物,心中也松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回报自己救了勾陈的别礼吧,这样也好,魔主跟着陈宗师离开了,叔父就不会肖想那么多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将琉璃珠收入袖中,秀儿姐长舒一口气,正要抬头向陈宗师道谢,对发现对方笑吟吟道:“我那故友,便拜托给姑娘了。” 这突然的展开将感谢的话卡在了喉咙,而后便是面前之人身影变得模糊,不知所踪。 “这算什么事儿!” 幽幽叹了口气,秀儿扭身走进屋里,唐罗正乖巧的倚在床上,好像正等着自己进来。 从袖中将琉璃珠掏出往床上一丢,秀儿姐气道:“你为什么不跟陈宗师走,赖在这儿干嘛,是要讹我吗!?” “???”接过琉璃珠的唐罗莫名其妙:“我干嘛要走?不是说好了你要教我当老板挣钱么,这是要反悔吗?” “是啊!反悔了,你太笨,教不会,赶紧走赶紧走!” “嘿!”将琉璃珠往床上一丢,唐罗撑着床板挺了挺身,不服气道:“我笨?文能安邦,武能定城,你说我笨?还要赶我走??我要走了,你怎么跟你叔父交代!?” “你说什么!?”突然被戳破心事的秀儿姐显得有些慌张,却还是强硬道:“赶你走就是嫌你笨,跟我叔父有什么关系。” “装什么啊!”唐罗撇撇嘴,将裹着厚厚纱布的左手举起,朝自己胸膛杵了杵道:“我诶,魔主勾陈诶,就云氏现在的情况,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攀关系,还要撵我走?我不信!就算你不懂事,你叔父还能不懂么?我就不信他临走前没有嘱咐你,说不定他还要你对我施展魅惑,以身相许什么的呢!” “呸,臭不要脸!”啐了唐罗一口的秀儿姐压住了羞意,虎着脸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不跟陈宗师走,等着被利用吗!?” “这不救命之恩还没还清么。”唐罗摆摆手,淡淡道:“再者说,你那魅惑术对我无效,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真的无效吗?”秀儿姐冷哼一声:“怕是受了术而不自知吧,不然堂堂勾陈魔主,哪会死皮赖脸的呆这儿不肯走!” “你这激将法痕迹也太重了。”唐罗不以为意,伸出被筒成柱子的左手挥了挥:“我饿了,要吃饭!” “你...哼!” 气哼哼的秀儿姐转身出屋,将门带上的同时,床上带着痞笑的唐罗却变得面无表情。 通道之战,他将修罗神心塞入虚空主胃里,这件事会给他带来多少影响,犹未可知,所以他务必尽快的测试。 因为虚空主胃与其他复胃不同,这个胃是专门用来消化食物的,也是脾土神藏万物可化的具现。 可神通亦有极限,就好像修罗神心他就消化不了,非但消化不了,神心还在虚空主胃住下了,并散出无尽煞气,填满了主胃的空间。 自那日秀儿姐离开后,唐罗便滴水未进,所以他也不知道眼下这情况究竟对他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些食物进行验证。 虽然秀儿姐哼哼唧唧的要赶唐罗走,但这也是不想他被叔父云泉利用,想到对方数日滴水未进,心一下就软了,扭头便做了顿鲜粥小菜端进屋里。 而唐罗也没有客气,本着实验的精神,呼噜呼噜就把一桌子饭菜吞入腹中,然后便进入内视,观察虚空主胃入住修罗神心之后对自身的影响。 片刻后便一脸黑线的退出内视,正对上秀儿姐担忧的双眼,只是眼神刚一对上,秀儿姐立刻变得平静,还将眼神移开,装作只是不经意对上。 要是平时唐罗怎么也得戳他两句,可刚刚看了虚空主胃变化的他,眼下哪有这个心情,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听到叹息,将目光移开的秀儿姐装作不经意的问道:“饭菜不合胃口么。” “味道不错,菜色寡淡了些。” “就为了这个叹气啊?那我再弄两个硬菜!” “不必了。”唐罗叫住了起身的秀儿姐,颓然道:“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用吃饭了。” “怎么了?” “早前不是把修罗神心塞到虚空之胃里头了么,眼下煞气充盈胃部空间,食物刚一进入便被腐蚀成酸气,吃了也白吃。” “这可怎么办?”秀儿姐不由得担心道:“若是不进食,那你的身体?” “我会尽快想办法将修罗神心取出,应该还能撑得住。”唐罗认真道:“只是眼下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我答应了陈宗师要帮他选些弟子,麻烦你去趟牙行,看看朝昌有多少稚子贩售,询询价格。” 四百三十二章:百岁宴 龙州历1786年正月廿七 截江城首座府 世家坐拥庞大资源,掌握权柄武力,为了彰显阶级不同,自有名目繁琐的礼仪,其中便有各种为了贺祝诞育的礼俗,如嫡子降生会有“三朝”、“满月”、“百日”、“周岁”。 所谓三朝,是指婴儿降生三日,接受各方贺礼庆祝,这礼俗主家并不见客,只是收礼。 满月宴是指婴儿剃胎发,同时主家宴礼宾敬谢,分内外幕。 如果说三朝与满月只是世家人情往来的礼俗,那么到了“百日”,终是回到了贺祝诞育本身。 主家会宴请亲友,祈愿孩子健康长寿,并参与对新生儿最重要的开荤礼。 民间总说,若是开荤顺利,那么孩子今后一生,吃穿不愁。 所以不管是对平民还是世家来讲,“百日”与“周岁”,都是最重要的诞育礼俗。 而对龙西唐氏一脉来说,眼下在截江城首座府举办的百岁宴,便是此时唐氏最重要的盛会。 这不光是因为这是灵火天骄的嫡长子与庶长子的百日宴,更是因为很多人都想借此机会,去到首座府上,看看能不能遇见出走多时的那位龙西天骄。 正是因为怀抱这样的愿景,小小一场百岁宴,不但有宗正唐祖与阁老唐弘涛的参与,更有数十位分宗家主到位,加上礼宾旁戚,变成了一场数百人参与的盛大宴会。 看着坐满宴厅的礼宾,后厢的妙竹吓得浑身发抖,毕竟一个婢女出身的小姑娘,寻常听到分宗家主的名讳都吓得半死,哪里经受过这等场面,虽然外头的宾客每个都笑得和气,可她就是害怕。 怀中的孩子仿佛感受到了母亲的局促,也哇哇地哭开了。 唐氏的孩子出生,大多会有宗所的奶娘从旁辅助,可今日乃是两位公子的百岁宴,两个奶娘自然无法出现,所以在后厢房等待开宴的只有唐贞妙竹与两个孩子,眼下孩子一哭,本就心烦意乱的妙竹更慌,笨手笨脚的开始逗弄孩子。 废了一番手脚将孩子哄好,妙竹额上已经挂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朝着稳稳抱着孩子的唐贞哀声道:“主母,要不一会儿您带着两个孩子出去吧,婢子就不出去了。” “不行。”唐贞看着妙竹怯懦的模样,坚决道:“今日是子麒、子麟两人的百岁宴,一个都不能少,将腰杆挺直了。” 两人怀中的,正是老唐家的两个小公子,唐贞怀中的那个叫做唐子麒,妙竹怀里的那个叫做唐子麟。 而今日的百日宴,便是为这两个新生儿举办的,说是百日,其实只有十月廿七出生的唐子麟是百日。 庶子,哪怕是庶长子,也是没有过百日的资格的,毕竟嫡庶本就不是一母所出,而百日宴上除了开荤礼外,便是认舅。 唐贞自是唐谦一脉的嫡女,只消找个杰出的本脉唐兄,便能将舅认下,可妙竹是个什么出生,即便唐星愿意为这婢子举办百日宴,他又该认谁做舅呢。 原本这事你不说我不说,也就过去了,可是在举办宴会的时候,年轻的唐贞多嘴问了句,因为她不记得唐子麟举办过什么百岁宴,在听到设宴人说庶子没有资格举办百岁宴的时候,年轻的主母怒了。 于是,这场百岁宴,便成了两位公子共同的筵席,而在开荤礼后,他们会拜族长大公子唐鹏为舅父。 “就算你心里再害怕,为了麟儿也得勇敢起来,若是你慌了不敢出去,麟儿便只能是个无依无靠的庶子,若与麒儿一同认了唐鹏做舅父,今后也算是有了靠山,你总不想自己的孩子浑浑噩噩没个出路吧!” …… 远在朝昌的唐罗自然不知道今日是自己两个侄儿的百岁宴,因为这些天为了对付那颗定居在虚空主胃的修罗神心他又伤了自己一次。 毕竟按照此时的身体素质,还想从喉管中将神心吐出,就跟自杀无异,所以只能再次给自己做个了开膛破肚的小手术,把神心取出。 好在这次不赶时间,加上有云泉留下的玉盒,所以两人顺利的将神心取出。 而秀儿姐在为唐罗缝合伤口的时候,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牙行中的见闻。 “前些年龙江接连水患,呈州、陵江一代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朝昌的人牙子便是看准了这个机会,组了捕奴队出去。” “原本以为要动强,可真等捕奴队去了才发现,只要给口粮食,难民就肯卖儿卖女。” “只要一斗米,难民就会把自家的孩子推到捕奴队怀里,签了奴契!” “男娃比女娃更值钱,因为男娃养大了可以当奴隶做工,可女娃只能卖进窑子,卖相蠢笨的,更是只能杀了吃肉。” 说到此处,秀儿姐的情绪好像有些激动,缝合伤口的针线都走歪了,疼得唐罗龇牙咧嘴:“你就非得这个时候说这个吗?” “对不起对不起。”告罪两声,秀儿姐又恢复了标准的水准,一边缝合伤口,一边问道:“这些天你让我去牙行询价,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我打算在朝昌开个善堂,专门收养流浪的孩子。”唐罗淡淡道:“但光是收养,体量还是不够,所以我打算将朝昌的牙行的孩子,全都买下来。” “你要做人口生意!?” “嘶~~~~!” 看着银针扎进肉里,唐罗倒吸着凉气解释道:“能不能把针拔了再说话!” “不能!”秀儿姐咬着牙,上前向前迫近,一手攥着银针,一手抓着唐罗衣领,不满道:“天下生意那么多,你就一定要干牙行么?” “有话好好说,不要欺负病人。”唐罗将头仰了仰,胸前的玉手纹丝不动,无奈解释道:“陈宗师要开宗立派,我答应了要每年送他一批钟灵毓秀的弟子,不干牙行,我哪里凑那么多人来?” “你说,你买孩子是为了送去给陈宗师当徒弟?”秀儿姐放开了唐罗的衣领,不满道:“有你这么不靠谱的故友么,这就是你答应钟灵毓秀的弟子?” 四百三十三章:黄鸟 废了好多口舌解释资质与出生无关,但看秀儿的表情,好像也是将信将疑。 这也十分正常,毕竟如果不是长了双能看见灵力流动的眼睛,唐罗自己也不愿意相信,原来人与人的差距,真的只有那么小。 迄今为止,他就没有在龙西见过资质超过1.4的存在,而当时四小圣王因为有血脉能力的关系,按照灵力反推资质,也只能得出个大致的区间,但也没有超过1.5的可能。 可便是这样小的先天资质差距,最后形成的战力差距,却是几十上百倍不止,这其中固然有后天环境、悟性、韧性种种的加持,但也从侧面说明了培养无敌信念是多么重要。 毕竟从小便鹤立鸡群的存在,总会拥有理所应当的超然心态,这种信念贯穿于武道生涯之中,便会开出奇迹之花。 将伤口缝合完毕,并由纱布裹起,秀儿将沾满血迹的旧衣捧起,窗外传来阵阵黄鸟鸣啼。 “春天到了。” 看着秀儿姐突然变化的脸色,唐罗瞥了眼窗外,淡淡道。 “嗯。” 整理污衣的秀儿心不在焉的答道。 “你说这黄鸟也挺有意思,本是小小的雀鸟,却生得鲜艳羽毛,林间全是觊觎的猛兽,也不好好隐藏自己,偏选在初春时大肆鸣啼,是不是找死?” 捧着污衣的秀儿姐双手忽的攥紧,勉强扯出个微笑,轻声道:“莺处处有之,立春后即鸣,麦黄椹熟时尤甚,其音圆滑,如织机声,乃应节趋时之鸟,闻啼乃吉兆。” “吉兆吗?”唐罗侧耳听了听,歪着脑袋朝秀儿笑道:“黄鸟的啼声倒满是活泼快乐,只是它们或许还不清楚,眼下虽是立春,气候却乍暖还寒,麦苗刚刚入土,桑葚也未结出果实,此时鸣啼,会不会高兴的太早?” 秀儿姐的笑容更是勉强,低声道:“黄鸟雌雄同飞,虽然弱小却互相照应,或许它们高兴,只是因为能在一起吧。”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黄鸟缔众亦不可敌鹰。”唐罗看着秀儿姐低垂的脑袋,笑着道:“眼下朝昌粮食昂贵,百姓打雀以祭五脏庙,小小黄鸟还是悄声躲着,不要啼鸣为好。” “黄鸟哪能明白这道理。”秀儿姐抬起头,笑容明媚:“家人能在一起就是开心,今天开春,我去买些好菜回来!” 言罢,秀儿抱着污衣退出房屋,而原本笑盈盈的唐罗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黄鸟啼鸣自然不算什么异处,可本来杂乱无序的鸟叫,若是变得明白清楚且有规律,其中必有问题。 起码唐罗在阿兰山中闭关三载,就没听过三段重复且完全一致的鸟叫,即便是同一批鸟,晨啼乍一听相同,可仔细分辨,也是有些许区别的。 所以,这黄鸟早不啼晚不啼,选在这个时候疯叫,一定有问题。 在龙西时经常与唐枫混在一起,两个人除了探讨信息数据整合外,便是探究些奇闻趣事,比如风媒的传讯方式便千奇百怪。 曾听唐枫说过,一些特别厉害的风媒机构,会用鸟兽啼鸣、滴水树沙之声当做联络暗号。 所以听到三段循环一致的鸟鸣后,唐罗便出言试探了秀儿姐,果不其然,对方微变的表情说明了,这忽然传进屋里的黄鸟叫声,可不仅仅是应季这么简单。 “急功近利,简直愚蠢!”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让唐罗忍不住喝骂出声,掀开被子,以脊尾做锥,一旋便移到床边,两条腿有力的踏在地上,唐罗站起身形,从箱柜中抓起一个斗笠戴上,信步走出了房间。 …… 从唐罗房间离开的秀儿姐将带血的污衣浸入水桶后便出了门。 只是她并没有按照说的那样要去菜市,反倒往屋旁的偏僻巷弄里走,七歪八拐走了许久,在一隐蔽的死胡同里停下。 深吸了一口气后,打开了灵界通道的大门,阳光洒下,照亮了原本幽暗寂静的灵界通道,也照亮了一张张脸,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透过通道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有愉悦,有尊敬,有欣慰,还有失望和怨怼。 就如同在曾经龙渊一样,还是那份熟悉,秀儿姐跃入幽暗的通道,撤去了入口的光源,朝为首几人微微颔首。 人群散开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通路,漫向不可知的幽深远方。 “大公子在前面等您。” 秀儿默然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幽深处独行。 族人越来越少,年事也越来越高,每个人的视线都追着她的身影,高高在上如同审视。 秀儿知道,这些族老早就不满他的作为,能不召回严惩,都是看在她宗家血脉的份上,又怎能要求更多呢。 低垂着头,一路走到幽暗通道的尽头,远的连族人们呼吸的声音都听不见时,秀儿看见了拐角处的静室。 一个男人正摩挲着灵界通道的灵璧,当发现她出现后,扭过头来,粲然一笑。 “小妹,你长大了!” 男子模样俊美,身材硕长,一双犹如股探班深邃的俊目,高挺的鼻梁,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幽暗的通道都跟着亮了起来。 两人都已经长大了,但眉宇间的熟悉感还是告诉秀儿,眼前这位正是那疼爱她的长兄。 云氏宗家的唯一血脉,云家大公子,云冀! “云秀拜见家主,请家主责罚。” 秀儿姐双膝扣地,两张平撑交合,扣在了地上,动情道。 “你这是干什么,虽然十年未见,但兄妹情分总不会因为时光而消磨,还不快快起来。” 云冀上前一步,将云秀扶起,揩去了她挂在脸上的泪珠,笑道:“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我知道,十年前长老让刚蜕凡的你来朝昌建立情报系统是有些为难,兄长在这给你赔不是了。” “不是的。”云秀摇摇头,泪水横在脸上:“长老们没有错,是秀儿贪图安乐,辜负了兄长的期望,还..还将仙云飍魄弄丢了,请兄长责罚。” 四百三十四章:云冀 听到云秀说弄丢了仙云飍魄,云冀揩泪的又手先是一僵,而后恢复平静继续揩泪,只是面露无奈道:“神器云氏倒还有几件,只是长老追究起来,确实不太好办,这样吧,就罚你保守这个秘密,若长老问起,你就说将仙云飍魄交还给我了!” 朝着有些发懵的妹妹眨了眨眼,云冀转身走开,指着灵璧问道:“还记得这通道吗?” “当年,我们就是从这儿离开朝昌的,叔父抱着我俩,你一直在哭,而我扒着灵璧不肯走,这儿还有当时留下的痕迹。” 云冀抚摸着墙上的痕迹,深邃的俊目仿佛洞穿时刻,回到了那个场景,幽幽道:“那时候我就发誓,不论是谁发动了这场屠杀,不论对方有多么强大,我都会用尽手段,将这笔血债讨回来!” “终有一日,我会带着族人回到朝昌,回到这座本该属于我们的城市,将云氏失去的一切,全都拿回来!” 幽暗的通道中,回荡着决绝的誓言,深入骨髓,不死不休,冰冷与肃杀扑面而来,这和先前友善的兄长,相差天地。 “吓到你了吧?”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头的云冀又变得和善起来,轻笑道:“原本我以为,想要再回到朝昌,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却没想到,出现了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秀儿,铁卦大师说得没错,你就是云氏的福星!” 或许在云冀看来,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但只有云秀知道,如今的项氏究竟有多强大,眼下项氏虽然声望跌破冰点,族力却没有什么衰减,而以云氏二十几年的积累与碰撞,无异于以卵击石! 而那种周岁宴上卦师的吉祥话,也就只有身为亲人的兄长才会记得,并在这时拿出来牵强附会。 即便心中尊敬兄长,云秀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将事情说清楚:“家主,虽然陈宗师将项氏的两位宗师重伤,但项家的武力却没有什么损耗,如今举族复辟,会不会...会不会有些操之过急了?” “你以为我是要以武力复辟?”云冀看着担忧秀儿,失笑道:“虽说鹰派的族人崇尚武力,却不是唯武独尊的莽夫,如果要走武力复辟的道路,即便夺回了失去的神器,也是万万做不到的,可是云氏要拿回朝昌的控制权,哪里需要压服项氏的武力?” “怪就怪项庵歌那人太过自信,以为假借云氏的虎皮大旗能够一直命令朝昌豪商,就连政令都是从云端议会的市政厅发出,却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有人给虎皮添了骨血精肉,点灵化神。那凶兽复活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那假虎威的扮虎人给吞了!” “兄长打算怎么做?” “云端会议中的云氏弟子虽是旁系,但终归是我云家血脉,之所以会尊项氏号令,只是因为没有反抗的力量,所以只能委曲求全,可一旦让云端议会有了不受项家限制的武力,这有名无实的空壳,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云冀笑得灿烂:“看似欣欣向荣的朝昌,骨头里已经烂了,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世家对项氏怨声载道。年前仲裁所与督天王巡联合项氏搜城,强闯内城几大豪商的族地,那些人早已将项氏恨到骨子里,只是苦于项氏占着大义之名,才打打落牙齿和血吞,而云氏出现,正是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大义,向项家报复,他们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 “而云氏重掌大权后,会借用云端议会颁布政令,将项氏手中的城防、水利、警备的权限统统收回,匀于那些有武力却被压制的豪商外族,用不了多久,云氏便会在朝昌,有权,有势!” 满心担忧的秀儿又开口道:“即便控制了云端议会又如何,还有城主云秀啊,那人虽是云家人,身体中却流着一半项家的血,她绝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计划听起来倒是很美,只是里头却有越不过去的问题,毕竟项氏可不是木头人,他们哪里会眼睁睁看着云端议会做大。 谎言被重复一万遍,也就成了真,世人皆道那云秀便是云家宗脉唯一的遗孤,云氏正统的传人。 那项府中的少奶奶,便就是云氏的大小姐,即便秀儿姐现在跳出来说自己才是,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项氏的行为,在外人看来,说破大天去也就是吃了云家的绝户,这也是为什么有些人明知道其中有古怪,还是夸项氏仁义的原因。 毕竟在他们看来,以项氏如今的实力,吃完云氏的绝户后吃干抹净抹抹嘴就行,哪还要顾及什么影响。 可偏偏项氏就是给了云家体面,不但将城主之位让给云秀,更是将所有政令通过云端议会发布。 项氏为什么在龙州声名不俗,情义无双,便是因为大多世家自己暗忖,如果他们吃绝户,可吃不了这么体面。 所以同样的情义无双,在世家和百姓口中,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景。 百姓是真以为,朝昌做主的还是云家,还是云端议会,项氏坐拥武力却没有以下克上,所以仁义无双。 世家则是在说,项家仗义,绝户吃得有水平,族力提升不说,还给了云家一个体面,面子里子都挣了,果然无双! 就是这样荒诞的共存,让项氏的仁义在龙州有口皆碑,这一次声望跌入冰点,也是因为项氏武者风骨不行,且没有保住云家的四件神器,但要凭着这点儿推翻项氏统治,或许有些不足。 更何况还有块名曰城主的大石横亘在双方中间。 而云冀对此仿佛早有打算:“既然假云秀已经变成了真云秀,那就让她一直真下去,争取不到的人,便不需要争取。云氏宗家独子尚存,哪里轮得到一介女流话事,此时不必担心,为兄心里有数!” “眼下你要做的,便是稳住魔主勾陈,使其对你倾心,若是事情发展到了最坏的那一幕,他便是扭转胜负的关键!” 四百三十五章:刺杀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魔主勾陈已经受术。 云秀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无奈的同时却又无从解释,因为他们好像已经认定了这个道理。 看出了妹妹的挣扎,云冀柔声安慰道:“此事对本族尤为重要,眼下也只得拜托给你了,有什么难处,尽管与为兄说。” 听着兄长如此为自己考虑,不善拒绝的秀儿姐心中愧疚更甚,只得按下了心中别扭,点了点头。 而云冀一看秀儿应允,当即许诺道:“引诱魔主只是权宜,等到夺回朝昌控制权,便不用以身饲魔,小妹放心!” 秀儿勉强笑了笑,朝云冀躬身一礼:“罗..勾陈此时便在屋中,秀儿借买菜做饭之名离开,如今却是该回去了。” 云秀离开后,云冀又在静室中待了许久,望着灵璧上已经被岁月侵蚀的痕迹,脸色不自觉得狰狞起来。 有时候他会羡慕云秀,因为云家遭难的时候,妹妹年纪实在太小,根本不记事,而他已经七八岁,所以那时候的情形怎么都忘不了,在往后的很多年里,他只要一闭上眼,那惨况便会在脑中重演。 “朝昌,我云冀,回来了!” 手指嵌进灵璧,云冀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一轻一重脚步声想起,正是尸和尚与骨道人从幽暗中显出了身形,正往静室处走。 两人在北邙受得伤早已恢复,又从云冀处借到两件神器,这让两人颇有种蔑视天下群雄的霸气。 毕竟神器也是要讲相性的,在项燕手中,八宝袈裟就只是八宝袈裟而已,可在固翰手中,这便是最顶尖的神器。 而鬼氤流云锁也是同样,在项乾手中,这就是件锁人定身的物什儿,可在丰幽手中,却是勾魂夺魄的神兵。 “云祖不愧是旷古烁今的阵术大师,朝昌的灵界通道真是巧夺天工的神器,难怪当年云氏能够在那样的突击下保持火种。” 每一个初见灵界通道的人,都会与丰幽一般赞不绝口,云冀早已习惯。 将脸上的狰狞收起,云冀转身朝两人微笑颔首道:“丰幽道长,固翰大师,你们终于来了!” “冀公子有请,老衲又怎能推辞。”固翰裂开大嘴,露出两排整齐白牙笑道:“只不过杀一个世家家主,冀公子却要请左右护法一同出手,会不会小题大做了?” “老道也是这个意思。”丰幽附和道:“项庵歌不过初入凶境,且忙于族务疏于武道,空有境界没有与之匹配的战力,只消能够潜入项府得以照面,此人绝无幸理。可冀公子不但同时请了老道与和尚,更是不惜外借两件神器,难道是这项府中有什么了不得的存在,不然何至于此?” 看着尸和尚与骨道人不以为然的表情,云冀知道自己若不解释清楚,两人绝不会全力以赴,只得好声劝道:“两位护法有所不知,这项氏其他人,包括燕云宗师项燕与老祖项乾,其实都不被本公子放在眼中,可唯有这个项庵歌,非同一般。” “当年若不是此人,云氏又怎会遭此横祸,而那场祸事里头,真正的赢家是谁?多了条狗的安氏?惹了一身骚的督天王巡?还是无辜背了黑锅的圣地?” “都不是,而是那时候任谁都觉得无足轻重的朝昌项氏,这个云家的亲族呵!” “而那件事后,项庵歌一跃成为项氏家主,两位护法不会以为,这只是他将自己一对双胞胎女儿,送到了安家圣子的床上那么简单吧!” 天下哪有什么巧合,即便是再盲目的世家,也不会将家主之位交到一个无能之辈手上,何况是项氏这样的大族。 即便在得到云氏底蕴之前,项家也是龙州强族,雄踞一郡之地,若非如此,云氏也不会如此倚仗,更是结为亲族。 而在这样的世家里想要上位,必须得要拿出能够服众的功绩才行,就算是家主也不例外。 可翻看项庵歌的履历,他在登上家主之位前一片空白,除了不知怎么搭上安氏神朝的关系,并将一对双胞胎女儿送去中州外,便毫无建树。 但仅凭这点儿成就便想坐上家主之位,本就是痴人说梦,只是在他的功绩里,有太多不能说,不能提的部分,项氏才会将其隐去。 那么把这些线串联在一起,便能得出结论,如果不是项庵歌在朝昌一事中占了主导地位,老祖项乾又怎么会退位让贤。 项氏一族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尊一个卖女儿的家伙为主!? 丰幽与固翰对视一眼,自是明白了云冀必杀的绝意,两人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边请冀公子安排吧。” “得两位护法相助,项庵歌必死无疑!” …… 出了灵界通道的秀儿姐直奔菜场,买了些新鲜蔬菜、鱼肉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落脚点。 可刚一进门就发现,唐罗屋子的门敞开着,床上空空如也。 “啪叽” 手中的菜篮跌在地上,秀儿姐一步跨过数丈距离,来到屋中仔细观察。 屋中没有打斗的痕迹,柜门更是被打开过,将手往杯中一探,已是冰凉。 推算了下离去的时间,秀儿姐颓坐在床上,表情十分复杂,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伤。 …… 龙州历1786年 正月廿八 夜有小雨 自荒原一战后,项氏一族的公信力跌入冰点,而最让人感到奇怪的事,项氏家主项庵歌却没有什么动作。 这位无比勤奋的家主既没有扭转舆论也没有补救信誉,对项氏的沉沦听之任之。 这与众人记忆中那位项氏家族的习惯,相去甚远。 更有甚者,有项府下人传出的消息,自荒原一战后,这位家主就开始自暴自弃,放浪形骸。 每日喝的酩酊大醉,本以为这只是发泄,可这都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朝昌豪商皆道,项庵歌也许是被陈梦庐打灭心气,才会如此。 今日也是同样,项家主又在书房中喝了个酩酊大醉,还将代表朝昌最高权力的印玺踩在脚下,好不得意。 直到风吹窗棂,两个身影在地中升起,站在了醉眼朦胧的项庵歌面前。 四百三十六章:石岗酒馆 “嗝,你们是谁?”醉眼朦胧的项家主打了个酒嗝,朝眼前数道模糊的人影呼喝道:“没有本家主的命令,是让你们进书房来的,啊!?” 酒气冲天的家主面前,是一张凌乱的方桌,项氏的奏表胡乱堆放在边缘,而居中的正案上,则是堆满了酒瓶与小菜,油腻的菜渣自筷子上落下,将一些打开奏表的油墨浸染。 从地中升起的两道黑影对望一眼,皆是皱起了眉头,他们实在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就是传说中项氏那个勤于族事的族长。 “或许是个替身,抓回去看看吧。” “也好。” 刚刚还醉眼朦胧的项庵歌听到这里,神色突然清明,受到威胁的神魂突然激昂,灵力涌动化作一头云虎,朝两人飞扑,而项庵歌自己一边往窗沿退,口中还厉喝道:“有刺客!” “修为倒是不假的。” 固翰伸手将云虎拍灭,淡淡道:“看来应该是了,喝了八瓶仙人醉,也该如此。” “项府的甲兵该是要围过来了,老道去陪他们耍耍,这项家主便交给大师了。” 消瘦黑影重新沉入地底,而固翰亦是化作黑烟,后发先至的拦在项庵歌身前,滔天魔气化作青面獠牙的巨大鬼脸,只等项庵歌自投魔口。 一看鬼王拦路项庵立刻止住身形,口中还威胁道:“吾乃项氏家主,安氏神朝册封的龙州使,你若敢动我,安家绝不会放过你的!” …… 朝昌城往北共有十五道,其中向北三条。 往陵北道一直走,便能通向城外一处石岗,朝昌人称巨石山。 盖因曾经这是做千仞大山,却因千年开采,只剩这零散石岗,并凿出一条通往龙州中部的小路。 因为道路狭窄,所以商队少有,倒是独行流浪的武者偏爱这条。 所以也有几件歇脚的肉铺酒馆,供来往之人吃喝歇脚,但走陵北道的通常是些流浪武者,所以这茶瞭肉铺的水准,自然也不高,漫说是什么美食珍馐,就连新鲜干净,都不是那么容易。 毕竟服务对象的资质摆在这儿,要是将这弄得太好,惹人觊觎不说,过路的穷鬼也买不起啊。 这便是老马的生意经,只是不知道最近走了什么运,石岗的酒馆来了批豪客,给了掌柜老马笔钱财,将酒馆包了整月。 看着这些个年纪不大出手阔绰的豪客,老马心知肚明,这或许又是哪家的公子出来玩什么微服私访,自己只管收钱就好。 于是石岗的酒馆变成一群豪客在经营,只是这服务态度嘛,倒是比老马在时还要不如。 这已经十天没有生意了,跑堂的小哥眯着眼蹲在酒馆门口,盯着来往的行人武者。 走陵北道的大多都是不惧山高险阻的强人,若是平时遇见这么嚣张的小厮,上前便会赏几个耳刮子,可这位他们可真是不敢。 这十来天,想要教训跑堂小哥的,都被他那个长得跟熊一样壮的弟弟教训了。 虽然不知道这老马把店盘给了什么人,但就这么经营下去,这酒馆肯定得玩完了。 看着整整十天门可罗雀的酒馆,同在石岗上讨生活的老板,心中忍不住这样嘀咕。 毕竟跑堂本就是招活揽客,别家跑堂恨不得嘴角咧到耳角,而这小子整天拉耸着一张脸蹲在门口,还用瘆人的小眼盯着路人看,能招来生意就怪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跑堂只有那副讨人嫌的表情时,陵北道上来了个身材消瘦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穿着一身素衣,沿着陵北道石岗走来。 年轻人一步步走得很认真,但好像腿脚不便利,下肢弯曲时有些僵硬似跛非跛,模样有些滑稽。 而就是这么一个滑稽的脖子,却让死鱼眼跑堂的眼睛“咻”得一下睁大。 然后这跑堂就连滚带爬的飞扑出去,跑到了那个微跛的年轻人跟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并手足无措地想要搭话:“大...馆...唐...” 一连换了三个称呼,却没说完一句整话,微跛的年轻人瞥了眼跑堂,淡淡道:“叫罗老板。” “是是是。”如蒙大赦的跑堂连连点头,跟个狗腿子一样谄笑着:“罗老板,罗老板,请跟小子进店,杜老板正等您呢。” 迎跛老板进了酒馆,跑堂关上了门并挂起了歇业的牌子,然后又蹲在门口,刚刚还一脸奴才相的跑堂又变得面目可憎,还朝着几个望过来的行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挑衅道:“看什么看,想挨揍么!?” 进了酒馆的,自然就是从朝昌内城跑出来的唐罗了,说实话他的腿脚还没完全好利索,可谁让那群云家余孽那么急呢。 所以没办法,他也只能先一步出来了,而将星馆的战士之所以会出现在朝昌城外,自然是因为他的召唤。 自去年四月从闭关所出走,至今已九个多月,而对于武者来说,但对一个蓬勃发展的组织来说,倒是有些时日了。 “怎么样,我不在的十月里,将星馆没出什么事吧?” 在酒馆中坐定,唐罗朝着眼前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笑问道。 “一如既往。” “石心血脉对你的影响越来越深了。” 这是夸奖,也是担忧,若非血脉能力开发程度极高,血脉能力想要影响武者性格几乎不可能,更别说是杜沙这样性格刚毅的强者了。 可反过来讲,血脉开发程度高到连杜沙这样的强者也能够影响,又怎能不让人担忧呢。 毕竟石心的特质,对于人族来说,可不都是正面的。 “喜、怒、忧、思、悲、恐、惊。”杜沙毫不回避这个问题:“这些情感随着修为精深,正在日益淡薄。” 观想法铸魂的弊病就在此处,人终归脱离不了灵力的影响,即便是杜沙这样强横的强者,在石心血脉和玄鼎观想的双重影响下,也渐渐往非人的情况上靠拢。 “对血脉和神魂的开发该停一停了,再往下,你可能会变成一尊神像。” 四百三十七章:抬棺登门 调笑了一句,唐罗正色道:“这次请杜沙先生带将星馆的小伙子们过来,一是想看看这些年将星馆的训练成果,二来也是因为要在朝昌有一番谋划。” “目标。” “朝昌牙行。” 唐罗从怀中掏出一物摆在桌上:“这是牙行的位置,十天内,我要知道,朝昌牙行背后的人,都有谁。” “只要五天。” 杜沙将桌上信件收起,朝唐罗淡淡道。 …… 龙州历1786年正月廿九 朝昌城中出了大事,出了响彻全城的警报声外,项府中又升起拿到湛蓝色的灵幕。 可能是上天也对项氏如此顺利的发展产生了嫉妒,仅是年关这一月,便落下接二连三的打击。 先是幻梦宗师于荒原以一敌二,将项氏两位宗师击成重伤,夺走四件传承神器,使项氏在朝昌威信大损。 而正月未过,更有狂徒强闯项氏宅邸,并将项氏族长项庵歌的头颅摘下,弄得内城人人自危。 闻讯的世家豪族们再也无法遵守屯兵城外的和平誓约,纷纷将族中强者召回。 损失最重的项氏,更是疯了一样全城戒严,想要找出杀害项氏族长的凶手,只见朝昌街面上奔走的都是项氏警备所的战士,天上红着眼巡夜的,更是带伤的四方营强者。 可偏偏那两个闯入项府的凶徒,就跟人间蒸发一样,老祖项乾自南海出关,重新回到项府主持大局,看见中堂那具项庵歌的无头尸体,不由得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找,就算将朝昌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凶手给找出来,吾项氏族长,怎能残身入殓!” 于是,项氏甲兵齐出,游弋在朝昌大大小小的巷弄,看到可疑的人便要上前盘问,搞得整座朝昌城风声鹤唳。 可整整数日,也没找到任何有关的情报,就在项氏武者心气将泄的时候,云端议会突然发出一纸政令。 上头对项氏族长身死的事表示了哀悼,并承诺一定会帮助项氏找到凶手,只是眼下朝昌武禁大开,希望各族能够继续遵守和平协议,将兵将遣出城外,莫要引起更大的动乱。 并贴心的替项氏寻求线索,募征强人,倒像是真正朝昌的主人一般。 可内城的豪商谁不知道,虽然朝昌的政令是云端议会在发,可真正制定政令的却是项氏。 眼下项氏为了找到杀死族长的凶手,恨不得倾族而出,哪里会自甩嘴巴,用云端议会的政令劝兵出城? 这莫名其妙的操作,一下让内城的豪商们嗅到了别样的气息。 而作为朝昌真正主宰的项氏,看到这条政令更是觉得无比荒谬。 愤怒的项乾看着政令上清晰的印玺,怒气冲天。 “项龙腾呢!” 愤怒地咆哮道:“让他将云端议会那群吃里扒外的家伙全都带过来,不,统统杀死!” 唯有鲜血能够填平项乾心中的愤怒,他只想看见云家的人头,不论是贼人的,还是内鬼的! 本以为绞杀云端议会,便如杀灭家中鸡禽一般的小事,却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伤痕累累的项龙腾。 这位项氏的警备署长浑身是伤,上品的灵甲碎成残片,跪在项乾面前禀报道:“老祖,云端议会反了!” “反了?”怒极反笑的项乾一把将项龙腾托起:“就凭那些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如何反,凭什么反!?” “老祖明鉴,这云端议会的政令一出,龙腾便带人去了云桓老儿的府上,可如今的云桓,已经不是曾经的云桓了!”项龙腾指着胸前的伤势,恨声道:“云桓府上,从族人到小厮,虽然还是原本的模样,却已经换了骨肉,统统是强横的武者,并且修为不低,特别是那云桓老儿,仅是一招便将龙腾击成重伤。” “他还让我转告老祖。”项龙腾深吸一口气,仿佛是要平稳内心情绪:“对于族长的死,云端议会很悲痛,可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项氏已经失去了朝昌的掌控力,要我移交城防、水利、市政、商会的各部全力,先将族力修养好,再为云家效力。” “为云家效力?”项乾怒极反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这才过去多少年,云家那些丧家败犬便有胆子来缕虎须,传令,让四方营集合,将十二议员的府邸,碾碎!” 憋了一肚子火的项龙腾将身上的碎甲抖开,抱拳大喝道:“领命!” 就在此时,笼罩项府的光幕突然被撕碎,一道苍老且豪爽的笑声自前院传来。 “哈哈哈哈,是谁惹得老祖如此不快,说于本议长听听!” 撕开灵阵闯入项府的正是议长云桓,身后还跟着云端议会的其他议长,还有几名武者,抬着一方制作精美的鎏金木棺。 “老匹夫竟敢登门!” 暴怒的项乾不顾伤势,如猛虎般飞扑而出,周遭天地元气狂涌,化作玄色苍鹰,灵晶做羽,苍蓝为翼,斩向来人。 面对宗师级强者含怒一击,云桓只是满面笑意,只是一道人影飞身而出,朝着两道翼斩迎去。 借着灵技的宝光,人们看得真切,飞身而出的人影是个和尚,身上穿着的,正是前些日子项氏失去的,八宝袈裟! 梵音大唱,天人宝幢相在半空撑起,将项乾的灵技碾碎,和尚浑身金光,脸上无悲无喜,俯视着项家一众,漠然挥出一拳。 天人宝幢相转守为攻,化作金光巨柱,泰山压顶,项乾大喝一声,也是一拳击出,山河龙影呼啸,与天柱在半空相交。 灵力的轰鸣震荡化作罡风飞舞,斩碎了项府的亭台楼阁,让庄严贵气的庭院犹如破败的废墟。 “这便是项家的待客之道么?” 云桓眯着眼,朝着被天人宝幢相击退一步的项乾笑问道:“听闻项家主罹难,老夫连夜差人打了一副鎏金楠木的棺材前来吊唁,老祖一见面就动手,未免有失风度吧。” “哼。”忌惮的看了眼立于虚空的和尚,项乾冷声道:“以为凭一个凶境巅峰便能逃回权柄,做得什么白日大梦!” 四百三十八章:以庶欺嫡 朝昌的上城区就那么大,项氏的寒月灵隐阵被人生生撕开,加之两道灵技的对轰,这样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同在上城区的豪商望族。 只是有些家族实力弱小,只能装作没有反应,如鸵鸟一般将头埋在沙里,静等风暴过去。 有的点兵遣将,召回族民,将族地变成了堡垒; 亦有发现城内的动静后,派遣使者前来探寻的存在。 四通钱庄的黄老板、南海山庄的孟庄主、通南码头的王埠头,三个朝昌鼎鼎大名的豪商,几乎在项乾与固翰交手的同时,便大笑着进门,稳当当的站在了议长云桓的身后。 在听到云桓的调笑后,更是扬声附和,埋怨项家不通礼数。 冷冷看着三人,待听够了闲话,项乾朝云桓嗤笑道:“老匹夫,这便是你的倚仗?项家在朝昌经营二十余年,你以为就凭着内城三位豪商支持,便能推翻,取而代之?” “取而代之?究竟是谁有不臣之心,老祖怕是搞错了吧。”四通钱庄黄老板大乐,抚掌笑道:“当年云氏遭逢大难,幸得项氏扶助,这才将零落的族人聚回朝昌,尊宗家独女云秀为城主,只因其年幼,便先组云端议会,立十二云氏议员,主导朝昌大小政事,是也不是?” 谎言说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实,云端议会本是项家给自己立得一块牌坊,现在却成了大义的枷锁。 项乾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黄老板的说法。 “这二十来年,项氏殚精竭虑辅佐云端议会,此恩云桓铭感五内,可天下无有不散之筵席,如今小姐成人,云端议会也运转得宜,亲族情分已尽,项氏也该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了。” 图穷匕见,在黄老板之后,议长云桓一番不咸不谈的发言,将众人的来意,说了个透彻。 “呵呵呵。”项乾怒极反笑:“云氏便是这样对待恩人,亲族的么?” “在商言商。”云桓轻笑道:“项氏的恩情,云桓没齿难忘,可如今的朝昌,需要更多的稳定与发展,但项家领了安氏神朝的使令,却也算不得我们龙州的人了,哪怕不舍,也只能请老祖交出朝昌各部的权利,毕竟朝昌的规矩,是千年前便定下的不是么!” “合该如此。”门客八千,交游天下的孟庄主面无表情附和道:“项氏已非朝昌世家,哪能担任朝昌要职,还请交出各部权柄,看在二十来年情义的份上,咱们好聚好散,如今的项氏,可禁不起折腾了!” 若说在场三位豪商中,真正有大能量的,便是这位孟庄主,传说他少年时游历天下,结识了不少了不得的人物,后来回到朝昌建立南海山庄,更是广结善缘,手眼通天。 其背后的能量,即便是项乾也不敢小看,而对方此时的威胁之意,在场众人又有哪个听不出来。 “好,好啊!”项乾看着门口越聚越多的人,喝问道:“云端议会,四通钱行,南海山庄,通南码头。除了这四位,还有谁觉得项氏应该让出城中权柄的?” “刘家附议。” “乌家附议。” “孔家附议。” “白家附议。” 除了最强的农老爷与刘家主默不作声,不少内城家主都扬声附议,所谓墙倒众人推,大抵说的是眼前这种情况,毕竟当时项氏联合仲裁所与督天王巡的霸道还历历在目,眼下有机会痛打落水狗,哪有推辞的道理。 更何况,驱赶项氏可是有切实的利好,朝昌虽大,可关要的权柄却尽掌握在项氏的手中,无论是商行税利还是进出关隘,项氏统统都是一把抓。 这在曾经的朝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即便是云家最强横的时候,吃相也比项氏好上太多太多了。 可这种讨厌,与其说是讨厌,不如说是羡慕,毕竟这些关要的权柄,每一个都是海量的进项,这才能支撑的起项氏供养四方营这样的庞然大物。 而这进项若是能够落到自己手上,族力何止翻番,这便是众志成城的根本原因。 面对这番群情踊跃,项乾反倒是冷静了下来,面无表情道:“见利忘义,所以,这便是你们以下犯上的理由?” “以下犯上?”王埠头撇了撇嘴,不屑道:“老祖就别死撑了,现在是云端议会的云氏主家要赶你走,谁是下谁是上,自己心里头没点分数么,干嘛弄得这样难看?以项氏的族力,即便到了中州,也是实力顶强的望族,即便是项氏去了中州难跃龙门,留下朝昌一点儿香火情,即便他日破败也算有个归处,不好么?” “谁是上,谁是下?”项乾狂笑,眼中凶光大作:“诸君如此得意,怕是忘记了,这云端议会的议长,包括这些位议员,不光是项家分宗的庶子,更是戴罪的弃子,连祠堂都入不了的东西,谈什么主家!” “要项氏离开朝昌又有何难,只要城主一句话,项氏全族迁徙绝无二话,只是如今城主未开言,云端议会的老匹夫却带着一群蠢虫上门夺权,是何道理?难道是想以庶欺嫡,以下犯上么?” “老祖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云桓冷冷道:“云秀确是宗家嫡女没错,可出嫁从夫,她虽是城主,但数年前嫁了项楼兰,便是项家的媳妇儿,再不是云家的小姐了。” “哦,是么?”项乾冷笑一声,与身边令官耳语几句,召来了披麻戴孝的项楼兰。 当着众人的面,项乾朝年轻人戏谑问道:“刚刚这些云端议会的叔伯说,因为大小姐嫁给了你,所以算不得云家人,还说要赶我们走,你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 项楼兰一听,大惊失色,扭身便朝云桓道:“云桓议长,您为何要这样害楼兰?” 不顾云桓阴沉的脸,项楼兰朝着众人扬声道:“诸位朝昌的叔伯明鉴,楼兰确实与大小姐成婚,却不是大小姐加入项家,而是楼兰入赘云氏,为云氏延续香火!” 四百三十九章:婚书 “什么!?” 惊天秘闻爆出,众人大惊失色,谁能想到,项庵歌的嫡出大公子竟会入赘云氏,这突然的峰回路转,让前庭针落可闻,云端议会一众更是黑脸一片。 “荒谬!”议员云桐在寂静中爆喝出声:“若此事为真,为何这些年朝昌从未耳闻!究竟是嫁娶还是入赘,哪能凭你空口白牙?” “请问农老爷可在!?” 仿佛早就再等云桐发问,项楼兰扬声问道。 “唉。” 一声苍老的叹息自人群中传来,人们自发分开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通道,农老爷走到庭院中间,朝众人拱了拱手。 面对农王的后人,德高望重的农老爷,众人自然礼敬,纷纷回礼。 待得礼毕,项楼兰恭声道:“当年楼兰与大小姐成婚,请农王后裔证婚,并托管婚书,不知如今婚书是否还在?” “确在。”农老爷点头答道。 听到确切的回答,项楼兰喜出望外:“还请农老爷请出婚书,以证大小姐清白!” 对这合情合理的要求,农老爷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朝管家使了个眼色,对方便在几名武者的护卫下离去,看方向正是农府。 看到此处,前庭的众家主总算是回过味来了,黄老板、孟庄主、王埠头三人脸色更是无比难看,原先他们之所以支持云端议会驱赶项氏,便是因为云端议会占了大义之名,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城主云秀,虽然众人都清楚会是阻力,可一想到对方已经嫁做人妇,这点儿忧虑自然消失不见。 可如今听到项楼兰的说法,众人却是回过味来,如果云秀真的不曾嫁给项楼兰,而是项楼兰入赘的云家。 那么众人现在做的事,就真是在联合云端议会,以下犯上,以庶欺嫡,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立身不正的帽子,怕是摘也摘不掉了。 而刚刚出声附和的众家主一看项楼兰自信满满的表情,心中也不禁打起了退堂鼓,想着要是后头项家要是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农府的管家在武者的簇拥中高举着一方上锁的锦盒跑了回来,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锦盒交到了农老爷的手中。 按特定的印法将灵锁打开,农老爷将婚书取出,朗声吟道:“立写承赘子婿红券人项楼兰,感恩云氏恩情浩荡,无以为报。今自请媒证向女家说合,甘愿入赘云府大小姐云秀为婿,以继烟祀,续以传承。自赘之后,甘更名改姓,一切听从管束,遵守家风,勤耕苦作,孝顺尊长,不得恁意乖张,偷闲懒惰,走东去西,如违管教,逐出家门,乱棒打死,不得异言,高山滚石,永不回头!龙州历1779年,仲秋(八月)廿一。” 随着农老爷的话音落下,人群中响起哗然声一片,更有不少人朝着披麻戴孝的项楼兰指指点点。 谁能想到,项家嫡出的大公子,竟然立下了这样一张姻契,听听上头的誓言,这跟典身入赘的男奴又有什么区别。 可这样一来,无疑是坐实了云家大小姐依旧是云氏身份的证言,毕竟项楼兰是入赘的云家,而不是娶了云家的大小姐。 随着婚书的出现,情况急转直下,云桓一方的步骤全被打乱,但准备那么久,筹划那么多,哪能容得轻易放弃。 无奈的云桓与几人对望一眼,眼下只能将计划提前了,因为随着婚书的出现,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掌控,往一个不可知的地方开去。 深吸一口气,云桓身前一步,沉声道:“项氏果然仁义,可这并不能改变老夫的驱逐项氏的决心。” “哦?”项乾轻轻拨开双拳紧握,低头愠怒的项楼兰,上前一步笑道:“难道议长是打算将这以庶欺嫡,以下犯上的蠢事做个通透?那老祖现在再来问问,可还有人要与这匹夫一起的么?” 与刚刚的群情踊跃不同,人群中只有三两声讪笑,就连黄老板三人,也只是沉默。 这情况云桓早就料到,自不理会,而是扬声道:“老夫今日,可不光是要项氏离开朝昌,更要让城主云秀,退位让贤!” 人群中再响起一片哗然,项乾更是被彻底激怒,灵力激荡化作漫天火云:“整个朝昌,除了秀儿还有谁有资格坐着城主之位?老匹夫,你是在找死吗?” 面对项乾的滔天威势,云桓怡然不惧,只是淡淡道:“让大小姐退位让贤,自然不是云桓对这城主之位有所觊觎,而是因为老夫找到了另一个宗家血脉,云氏的嫡系男丁,如今大公子归来,大小姐难道不该将城主之位交还出来吗?” “呵。”项乾嗤笑一声:“世人皆知,云氏宗家只走了云秀一人,如今又是哪儿冒出来一个大少爷,老匹夫,这怕不是你从哪找来的野种,想要李代桃僵吧?” “住口!”一直冷静的云桓听到项乾大放厥词,当即暴怒:“侮辱大公子,老畜生罪该万死!” 云桓连同其身后的几位议长周身灵力狂涌,同质同源的灵力形成罡气回环,威势惊天,推得众人连连后退。 眼看项府前庭又要开战,一把悠扬的男声想起,扑灭了这火药味。 “适才项家老祖说,如今朝昌只有秀儿能居这城主之位,可既然云秀居得,我云冀如何居不得?” 项府前庭地上开出光华璀璨的灵界通道,一朵祥云托着一位衣冠楚楚的公子升空,来人模样俊美,身材硕长,一双犹如古潭般深邃的双眸仿佛能够洞明世事。 从华光中跃下,男子朝众人行了一礼后,转身对项乾幽幽道:“老祖,你应该还记得冀儿吧,这么多年流落在外,冀儿可对老祖,思念得紧!” “你是云冀?”项乾眉毛一挑,仔细看了下年轻人的眉眼,点点头道:“像,确实像,与前代云家主七八分的相似。” 说完,项乾便朝云桓赞道:“得亏议长有心,能找到这样一个家伙冒充大公子,看来花了不少功夫吧。” 四百四十章:乱起 人生本是糊涂账,错的人多了,也就变成了对。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你该如何证明,你是你? 听起来很荒谬的故事,眼下便在项府的前庭上演。 除了云巅议会的议员们朝项乾破口大骂外,围观的众人多是将信将疑。 说到底,人们只想相信自己已经相信的事,并不想知道真相。 这二十年来,在项氏有心的宣导下,所有人都认为云家只有旁系弟子和宗家的大小姐幸免于难。 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头接受云家还有一位幸存的大公子,实在有些艰难了。 “找个容貌近似的便想夺权,你的赌徒习性便是到了这把年岁也改不掉!” 项乾朝着云桓与云冀冷声道:“若他真是宗家大公子,为何这二十年来都不回朝昌,偏偏选在此时?”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项氏,可这话却只能放在心中,不能宣之于口。 因为项氏在龙州各地的名声已经做成,又哪里是现在能够推翻的。 云桓一众在婚书之后,又一次陷入被动,而项乾显然没有放人一马的觉悟,接着道:“说到底,不就是你们这些分宗庶子起了不臣之心?有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些年城主感念云氏一脉零落,不分嫡庶,将朝昌大小政令交由议会过目授予重权予尔等,可换来的,却是你们日渐膨胀的野心还有不分尊卑的狂妄。” 相比于突然冒出的大公子,人们还是更愿意相信项乾的这番话,毕竟脉络清晰,有根有据。 原先站在云巅议会身后的一众世家纷纷后退,除了四通钱庄、南海山庄、通南码头的三人无法抽身,剩下的都已看不见人影。 大义重新回到项氏这一方,项乾背负双手,朝着云桓一行昂声道:“依老夫看,眼下云端议会私心过甚,已经没有资格担任如此要职,不如归隐吧!” 谁能想到,本是云端议会驱逐项氏的行动,最后竟变成了项氏要取缔云端议会。 “荒谬。”云桓冷声道:“项氏已经举族投靠安氏神朝,又有什么资格在朝昌置喙!” “按议长大人的意思,老祖既无资格对朝昌政事置喙,那么本城主呢!” 清亮高雅的女声中含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气,项氏庭院甲兵散开,走来一位英姿飒爽的巾帼,虽然穿着麻衣素孝,却似锦袍加身,华贵不可方物。 站在庭中的家主看到来人,皆是拱手行礼,轻呼城主。 …… 石岗酒馆 在酒馆中住下的唐罗,除了每日与杜沙论道外,便是等待将星馆的小伙子们发回的消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条,便是项氏家主项庵歌在府中被割了脑袋,四方营齐动搜查凶手线索,朝昌内城乱成一锅粥。 所有人都觉得朝昌要乱了,但唐罗倒是从四方营的动向中察觉到一点儿别样的气息。 “训练有素的军人,怎会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城中乱窜?” 唐罗皱着眉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上那份情报,陷入了沉思。 一直到操练星将结束的杜沙坐到了对面,才将唐罗惊醒。 将桌上情报往前一推,唐罗朝杜沙问道:“杜先生怎么看待?” “乱中有序,不似真怒。” 杜沙在看完情报后,得出了与唐罗一致的结论。 身在局外的人,总是要比他人的眼光清澈些,审视项家四方营的动向,说是慌乱,不如说是有计划的通知。 因为随着四方营的行动,内城中很多豪商世家,已经开始厉兵秣马,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这难道是要跟项氏做过一场么?唐罗十分怀疑。 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唐罗只希望云家不会莽撞的一头栽进去才好,刚想询问有关牙行的进度,方源便直愣愣的闯进酒馆,风也似的越到两人身前,将一份密简放下,低声道:“云巅议会议长云桓今早带着其余七名议员闯进项府,双方交涉一番后,眼下在内城动手了!” 听到消息的唐罗双拳紧攥,虽然他早就料想到云家会在这时谋划朝昌,却没想到对方这样急切。 本以为对方是有什么样惊人的底牌在手才会如此迫切,却没想到这就动上手了。 而一旦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就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成分,只有硬实力的比拼。 可唐罗真的很怀疑,区区二十来年时间,云家能休养生息到什么地步,可以让他们直面龙州第八豪族的项氏。 强占云氏底蕴,坐拥朝昌资源,这些年项氏的族力如三级跳一般疯长,光大宗师就有两位,就算他们此时被陈宗师击伤,战力不足全盛时七成,却也是妥妥凶境巅峰的战力,更别说他背后还有安氏神朝的支持。 这样一个世家,没有一尊王境能轻举妄动么? “与其担心,不如去看看。” 杜沙看着唐罗坐立难安的模样,提议道。 “担心?哈,我才不担心呢。” 唐罗口是心非道:“我只是害怕他们打得太激烈,到时伤到了馆里的小伙子。” “牙行在中城区。” 杜沙淡淡道:“真不去么?” “不是被石心和神魂影响,情绪都变淡了么?” 唐罗摇头叹道:“看来这种影响也不能尽信啊。” 言罢,唐罗站起身形,朝着杜沙问道:“两族大战,凶境交手,我现在身子骨弱,能护住我么?” “弥阳再现,难伤分毫。” 杜沙起身,淡淡道。 “甚好,东西带了吗?” 点点头,杜沙扭身回到屋中,再次出现的时候,身着二十八宿星袍,头戴角宿面具。 传说北极天尊勾陈座下有二十八宿,角宿为二十八星宿之首,乃斗杀之首冲,最为善战。故受召请时必会排在前列。 而这将星的出现,终是预示着,谋划多年的将星馆,要向天下宣告自己的存在了。 …… 朝昌内城、项府 兵不血刃的夺权计划,最终还是演变成了刀兵相向。 而与计划中有出入的是,那一呼百应的场景未曾出现,就连黄老板、孟庄主和王埠头三人,都有些出工不出力。 四百四十一章:战 可云冀这次带着云氏大半战力前来朝昌,便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是和谈不成,便以武力驱逐,为此他不惜向楼主借了尸骨护法,为的便是应对这最坏的情况。 毕竟荒原一战,项氏高端战力几乎人人带伤,若是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都不把握,便是愧对云氏的列祖列宗。 七名议员连同议长云桓,都是在龙渊中苦修二十余年的云家强者,此次动手,犹如猛虎出闸,势要将二十年来的屈辱尽数讨回。 其实想想就知道,似云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即便是族会这样的大日子,又哪能所有宗脉嫡系全都到齐,总会有些因公无法赶回,或是游历在外的弟子。 在云家事发之后,即便是这些流落在外的弟子,都能重建云氏,又何须项氏前来扶助。 可终归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在云氏遭此惨祸之后,便有一个个世家跳出来趁火打劫,财富在失去武力保障之后,变成了散发着醇香的花蜜,引得无数狂蜂前来掠夺。 而给予云氏致命一击的,便是项氏,这位亲族,那么多赶回朝昌的云家弟子销声匿迹,便是出自项氏老祖的手笔。 至于不遗余力的寻找云氏遗孤,或许读成不遗余力追杀云氏遗孤,显得更加易懂。 好在天下并不全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当年云氏行商天下,也是资助过一些落魄宗门势力。 在这些人的保护下,云氏总算找到了休养生息,安身立命之所。 再之后的故事,便是励精图治,等待一个机会... 而今天,便是机会! 在身着八宝袈裟的固翰一人抵住老祖项乾之后,项府的甲兵被杀得节节败退。 云端议会一行一路从前庭推到了中殿,并将城主云秀与项楼兰堵在里头。 本以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便会在项府的中殿结束,游弋在城中的四方营战士终是闻讯赶来了。 深入敌巢的云端议会被包围,项府到处都是战场,一片混乱。 灵技的轰鸣与光影下,没有人注意到,庭院后的某座假山里头,多出两个人影,正是赶到的唐罗与杜沙。 巡视战场一周,确定秀儿没有参与到这场莫名其妙的战斗中来,唐罗总算把高悬的心放下,开始以平静客观的角度,分析这场莫名其妙的遭遇战。 “等项燕过来,这场战斗就得结束了。” 看了一会儿,唐罗判断道:“眼下这些四方营的战士,因为没有强者做盾,所以被云端议会的议员一冲就散,可等到项氏强者入场,结成阵势,这云端议会的几人就不好过了。” 就如同唐罗判断的那样,当项燕带着项家的强者御空而来时,这场战斗的天平,便已彻底倾斜。 但早有准备的云冀,又怎会不把项氏的有生力量计算在内,以印法打开灵界通道,大批凶境强者自通道中飞身而出,模约有四五十之众。 “哦豁?”假山中的唐罗看着通道中显身的强者,惊讶道:“这云冀有些手段啊,二十来年功夫,竟攒捣出这么多强者,我看看啊。” “荒古血楼、白骨门、天道庵、明心教、焚岛、幽舟坞...啧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中州的异端全给云冀网罗了,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跟安氏神朝作对了啊!” 假山内唐罗兴高采烈的点评,引起了杜沙的主意:“你好像,很高兴?” “当然啊!”唐罗指了指外头乱成一团的天地,点头笑道:“云冀作为云氏宗家的大公子,他联合的人,自然是仇家的敌人没错吧,这说明对方的仇人,就是中州的神朝啊!” 眼前出现的,全都是被安氏神朝打成邪道的宗派势力,说是邪道,其实不过就是不肯归顺天庭的硬骨头罢了。 毕竟白骨门、天道庵都是上古时便存在的宗门,哪里肯给安氏当徒做小。 被打成异端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安氏要高居云端,总得降些福泽甘露。 可让他们自己拿出这些资源,自然是不可以的,那么理所当然的,便得从异端身上夺取咯,从某个角度讲,这些宗派势力倒和云氏,有着天然的联盟关系呢。 “唐氏和云氏有仇?” 唐罗一愣,扭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若非有仇,何乐之有?” 杜沙不解,云氏要和当世最强且是最霸道的圣地作对,这种行为称作找死也不为过,他实在看不出,这里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额...对啊,我为什么要高兴...” 唐罗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将杂念压下,继续看着项府中的大战。 在得到这样大一批强者的助力后,项氏的高手又一次处于劣势,特别是项燕与项乾分别被云桓和固翰拖住的情况下,整个项府的情况更是岌岌可危。 偏偏在这时,西南朱天突然响起一声嘹亮大笑。 循声望去,正是大批督天王巡的强者出现在朝昌上空,而为首者正是羽神,安元希。 而他身侧还有一道站姿拘谨谦卑的人影,正是本该死去的项氏族长,项庵歌。 “尔等这群异端,督天王巡找了你们那么久,今日终能一网打尽,好啊,好啊!” 安元希俯视着项府中脸色巨变的宗派强者们,轻轻挥手,身后督天王巡的风部强者如雨般落下。 与此同时,笼罩整个内城的灵阵升起,五彩的华幕的光照下,是一张张绝望的脸。 看到项庵歌好好地站在云端上,云冀哪能不清楚自己落入陷阱,可他是在想不通,明明都已经看见了对方的人头,怎么会有这样大的疏漏! “大公子,安元希即至,此次便断无成功的可能。” 化身议员的云泉来到云冀身边,低声道:“眼下有这些强者殿后,云氏弟子可借灵界通道离去!” “离开?” 云冀的脸色突然变得狰狞,扭身朝云泉道:“云家已经躲得够久了!眼下只有风部一支,我们占着人数优势,通知秀儿,让他将勾陈引来战场!” “此战,云氏必胜!” 四百四十二章:安氏神威 用兵八大忌中,最害莫过无阙,围师必阙,虚留生路的意思是,永远不要激起敌人鱼死网破的死志。 所以自古攻城,围三阙一,包围敌人时要虚留缺口。在这种情况下就可能使敌军指挥官在突围还是死战之间摇摆不定,同时也使得敌军将士斗志涣散,毕竟能够找到生路,谁又愿意拼死呢。 更重要的是,虚留缺口并非放任不管,而是要在敌人突围的必经之地预设埋伏,使敌人在仓促突围的过程中陷入埋伏圈中。 特别是围困坚守城堡的敌人,一旦敌人弃城而逃,便可免去攻城之苦,在野战战场上彻底消灭敌军。相比之下,与逃窜之敌作战的难度显然要比与死战之敌作战要小得多,代价也会少得多。 可项庵歌一出现就升起大阵,五彩华幕将整个内城罩住,这样一来便激起了这群强者的凶性。 王巡风部的战士突入阵中遇到了顽强的抵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被压制在下风。 安元希顿时大怒,正欲亲自出手,太乙八珍云台飘然而起,面无表情的云冀公子越过众人,直接对上了风部镇抚。 “身为人族圣贤血裔,却与邪魔外道勾结一起,丢尽云祖的脸面!” 羽神看了眼云冀足下云台,口中不咸不淡教训道:“看在云祖的份上,将这些异端的宗派所在供出,便可将功抵过,免了你的罪责。” “那可真是要感谢羽神宽厚了!” 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云冀将滂沱的灵力注入足下莲台,八道凶兽以云台灵气铸体,化作云兽占满整片天穹。 “你要与我动手?” 安元希打眼看了看雄踞朱天的云体凶兽,淡淡道:“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收起你那假仁假义,令我作呕的语气。” 云冀满脸狰狞道:“后果?云氏数千年积善,落得今日的下场,这不是全拜王巡所赐,你还与我谈后果?” “数千年积善?”安元希冷着一张脸:“云氏的积善,便是奇货可居,勾连异端?落得这个下场,又有什么可懊恼的呢,怪只怪你们太弱。” “说得好,说得真好!” 云冀癫狂大笑:“却不知现在,是谁弱!?” “笑够了么?” 安元希淡淡道:“井底之蛙不知天地浩瀚,以为真凭这些异端的支持,云氏便能卷土重来?实在天真!” 灿亮银芒透出王巡罩袍,银光勾连神纹正是不灭战体行功之兆,而与韩氏用作锻体大不相同的是,这周身银芒并未反入体内增强体魄,而是化作四面银色小盾在安元希周身盘旋环绕。 云冀一看安元希要动手,立刻操控八头云台凶兽扑了上去,可不论是灵技或是撞击,却被四面银色小盾尽数拦下,更有云虎猛扑被这银盾震得几乎散了架。 而后便是神雷齑天,罡风化岚,神炎爆裂、玄冰禁锢,一轮爆发便将八头云兽尽数抹除,震退云冀的同时,也让人看清了安元希此时的模样。 四面银色小盾环绕其身,后背的肩胛骨出生出四对元素不同的神翼,让此时的羽神看着犹如神邸。 安氏易神诀,观想八灵真意,每全一灵,便能肋生羽翼,寻常安氏凶境,大多领悟一极两极,生出四翼,而安元希之所以被称作羽神,便是因为他在灵意合一时,便感悟风雷真意,一入凶境便肋生四翼,而后十年,又悟冰火真意,再铸四翼。 每每与人对敌,神翼一振便有极真灵技轰击,威能站在二次灵力质变的顶点,且整整四道,加之玄光不灭神盾的护持,羽神安元希的实力,足以与宗师放对,就连张狂不可一世的王禅见到,都显得极为尊敬。 虽然云冀也算天才,三十来岁便破入凶境铸就太乙八珍云台,可终归是不敌羽神之威,仅一合便被破去得意神通,满脸溃败。 而一击破去八云兽的安元希就像干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朝云冀淡淡道:“兵贵精不贵多,云家就是太贪了,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捞不着,就跟你现在一样,若是将铸就八珍的力气,全都强化一头魂兽,又哪会被一瞬破去。”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 云家早已成了云冀的逆鳞,哪能受得了安元希如此轻蔑,红了眼的大公子不顾翻腾的气血,压榨丹田灵力注入云台,再次唤出云兽八珍,朝着羽神攻去。 可人生最残酷的地方就在这儿,不论你想赢的意志有多么强烈,可胜败却不随人的意志而倾移。 就好像,刚刚能够一瞬破去的八珍的安元希,面对云冀的倾力一击,同样没费什么力气。 四对神翼轻振,冰、火、风、雷八道神光呼啸而出,将八头云兽瞬间抹杀,神翼再振,安元希越过灵光轰鸣的苍穹,一手擒住了云台上的云冀,淡淡道:“我说过了,云家覆灭,只是因为太弱,就像现在一样!” 被抓着脖子提起的云冀奋力挣扎,可他的拳打脚踢全被四面银色的小盾拦下,而羽神的手臂却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还是那句话,将这群异端的藏身之处供出,看在两家先祖曾经共同驱逐妖兽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安元希淡淡道:“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机会,若是换做那一支的遇见你,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因为用力过猛而脸色涨得通红的云冀拍拍羽神的手,仿佛是要对方松开一些好让自己说话。 安元希面露微笑,将紧握的五指松开了,获得自由的云冀落在云台上,抬起头便吐出一道精纯的云剑,直刺羽神眉心而来。 “叮!” 玄光不灭的神盾与千钧一发之际拦在了安元希额头。 “我以为,你要比我想象的,更识时务些。” 银盾再次移开,露出了面无表情安元希:“看来云家的愚蠢,还真是一脉相承!” 不想再讲道理的羽神打算让云冀绝望,神翼再次振动,两道神光一瞬催至对面身前,欲斩其双臂。 四百四十三章:焦灼 先前云冀找上安元希,是以为凭着太乙八珍云台,即便不敌也能拖延一阵,等其余强者腾出手来,却没想到自己与对方同是凶境,战力差距竟然这么大,竟是如同大人打孩子一般。 那两道神光快若闪电,云冀的灵力又全都注入刚刚那道云剑,眼下灵力枯竭,自知遁逃不及,暗道一声吾命休矣,只得闭目等死,但仿佛就是不愿在安元希面前露怯,即便明知无法抵挡,他却站得笔直,不闪不避,直面神光。 这慷慨的模样,倒是让安元希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直到两具白骨插入云中,为云冀拦下了两道神光。 “万劫不化骨。”安元希看着将两道神光全数吸收的白骨骷髅,朝着飞身而起的道人轻哼道:“今日果然大吉,尸骨护法齐聚,合该是本镇抚立功!” 作为傲气无双的安氏上代行走,安元希加入王巡之后,自然不屑于同一般的圣地族子一样,从最低级的任务做起。 而是一开始便挑那些巨寇邪王,走得难度最高的路数,所以每几年功夫,便从同知干到了镇抚,只差一级便到最高的巡天氏级别。 本以为这一级会跟曾经一样顺利,可追捕尸和尚却让这位骄傲的圣子吃尽了苦头。 滑不留手的宿命通仿佛就是为了逃跑而设计的,每每形成合围之前,尸和尚便会逃之夭夭,原以为这次借用阵法定然万无一失,却不想又看见了骨道人。 虽然知道想要同时抓住两人几乎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安元希还是显得信心满满。 而丰幽刚得到神器,且又练出一具风云绘身的万劫不化骨,正愁没有过手的对象,看到安元希自然也不露怯,反而是朝着云冀道:“冀公子,地上战局混乱,还请下方督战,至于这羽神,便交给老道吧!” 骨道人说得客气委婉,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云冀哪能听不出来,刚刚感受过巨大差距的他自然从善如流,轻轻颔首后便落下云端。 “哼,自甘堕落!” 不屑的轻哼一声后,羽神安元希与骨道人丰幽战成一团。 相比于一般武者那粗浅的武道攻伐,假山里的唐罗自然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强者的交战上,比如对上燕云宗师的议长云桓,对上项家老祖的尸和尚固翰,还有居高临下的羽神安元希,虽然云冀与其交手只是鹰起鹊落的两招,却让唐罗看出了很多东西。 安氏到底是安氏,千年底蕴仅从安元希身上便能窥见一斑,首先是不灭战体。 拿到韩氏神藏的安氏不但得到了不灭战体,也得到了兵锋战法,但他们并没有草率的让族人修行,而是将两种绝顶传承融合成了一种。 便是安元希身上的玄光小盾,四面小盾与其说是小盾,不如说是神阵的具现或是肢体的延伸。 巧夺天工的设计下,让不灭战体的神盾独立于肉身存在,这样好处就是不灭战体再不用占用武者体内的灵力,在具现完小盾后,只要体内灵力一恢复。便能恢复全盛战力,或者说比全盛更强的战力。 而这样做的好处还不止如此,根据唐罗自身的经验,不灭战体最要命的就是被破功的时候,一旦功体被破,刻在经络里头的神阵就很容易受创,再想激活就得重续神阵才行,可在激烈的战斗中,哪有功夫给你重塑神阵。 所以不灭战体这种,会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越变越弱。 可安家的不灭战体,却通过融合兵锋战法完美避开了这个缺点,就算击毁了护身玄光小盾,也不会破坏安元希体内的神阵结构,只消再注入灵力具现一次,玄光小盾又能再现。 虽然抛弃了对肉身的强化,但整体的防御却没有降低,反倒是因为融合了兵锋战法而增强。 加上易神诀本身的强攻属性,难怪可以力压徐氏一头,被称作人间至强的圣地。 “真是了不起啊!” 同为武道研究者,唐罗自然明白,要融合不灭战体与兵锋战法两门这样迥异的传承功法得花多少精力功夫,只能说明安氏这一千多年丝毫没有荒废时光,并没有得到韩氏传承后便故步自封,而是不断往前开拓创新。 这样看起来的话,韩氏的复辟道路,怕是成功率不太高啊。 摩挲着下巴的唐罗望着庭中战局,陷入了沉思。 “不去帮忙么?” 杜沙突然的询问,打破了假山中的宁静。 “帮忙?为什么要帮忙?” 唐罗撇撇嘴:“这种明显上入了圈套还要死战不退的蠢货,有什么值得搭理的,我们走。” “走去哪?” “跟着他。” 唐罗指了指在骨道人与安元希动手后,悄悄退到云后的项庵歌道:“那家伙贼头贼脑的,肯定憋着什么坏,我们跟上去看看。” “那这儿?” “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不用参合了。” 就算获得督天王巡风部强者的补强,项府在强者数量上还是短了云冀带来的强者不止一筹。 加上这些凶徒发现被困阵中后,又个个起了凶性,眼下倒是项府一方处于劣势,但王巡风部的强者大多是佥事级别的存在,有着不俗的团战指挥经验,所以分化成各个小战场,才能堪堪抵住颓势,而这结果就是,偌大的项府整个成了战场。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宅府干脆被打成了废墟,这让唐罗不由的想起初到荒岭时秀儿姐的担忧。 要建立这样一座如画庄园,不知花了多少匠人的心血努力,可只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便让这可传承千年的名府倾塌大半,真是让人不禁有些唏嘘。 最后看了天上战场的情况,唐罗与杜沙就这样悄没声息的消失在假山中,追着项庵歌的方向离去。 眼下内城被法阵封住,项庵歌虽然离开了项府,却无法离开,而是一路向北,落到玄武大道的一座豪宅前。 与门官颔首示意后,便被领着直入中庭大殿,里头坐的,具是朝昌豪商,足有一十二位。 四百四十四章:主角 年前项庵歌密会内城豪商,许诺一场泼天富贵,眼下坐在殿中的,便是选择信任的投机者。 “感谢诸位能到洛府一叙。” 项庵歌先朝众人微微颔首,并向主家微笑点后后,直接进入正题:“云端议会勾结中州异端匪类发动叛乱,眼下正是诸位重整乾坤的大好机会!” “剿灭这些与异端勾连的匪寇,重建云端议会秩序,到时朝昌一应事务,不就由各位说了算么。” 朝昌乃是龙州商业巨城,龙蛇盘踞,其中有得势的,自然也有不得势的。 比如内河洛家与大临叶氏便是寻求不得扎根朝昌的门路,所以一听到项庵歌的召唤,便认真开始准备。 而很远原本处于边缘的豪商更是除了一身武力毫无建树,眼下听到项庵歌的许诺,纷纷动心,毕竟谁都知道云端议会掌握的权利有多大,这可是明面上朝昌最高的权利机构了。 只是愿景虽好,还是得有命花销,内河洛家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便是因为拳头够硬,做事够稳,虽然眼馋议员之位,却还是抱持相当克制。 “项家主说得轻巧,眼下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而是上古时便威名赫赫的魔道巨擘,还有荒古血楼这样的杀手组织。”洛家主不咸不淡道:“若是事后对方报复起来,项家坐拥两位宗师自然无惧,可我等该如何应对?” “洛家主所说,也正是叶某所担心的。”叶擎苍把玩着手中扳指,幽幽道:“光是一张议员的席位,可不够吾等冒这样大的风险啊!” 商人之间是没有什么感情的,因利而合时,殿中豪商与项庵歌比穿一条裤子的亲兄弟还亲。 如果眼下项氏牢牢占据上风,这群人二话不说便会点齐兵马包围项府,毕竟能闯下这番家业的,又哪有瞻前顾后的怕事之辈。 可偏偏眼下战局焦灼,项氏强者连同王巡风部甚至隐隐落于下风,他们手上掌握的,正是一股可以倾斜天平的力量。 眼下要谈得价格,可不是当初定下的价格了,至于这样做会不会有失脸面,都是千年的狐狸,哪里在乎这点不痛不痒的皮面。 坐地起价的嘴脸太过真实,但项庵歌早有预料,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叶兄所言极是,不知怎样的条件,才算得上是有诚意呢。” “当然是要将你项家吃干抹净啦。” 不等叶擎苍回答,从殿外走进一个头戴面具身材瘦长的男子,大马金刀的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下,手中还把玩着一个硕大的琉璃珠,朝殿内众人道:“内城被整个大阵封闭,这群匪寇无处可走只能死战,眼下凑上去便是要和对方拼命,不如谈谈价格,拖拖时间,等到对方灵力空虚再奠定乾坤,岂不美哉?” “你是何人,竟闯进洛府中庭?卫兵!卫兵呢!!?” 随着洛家主的叫喊,洛府中的卫兵甲士纷纷向中庭聚拢,正要靠近中殿,门口的几座石麒麟忽然活了过来,朝卫兵扑去,大地微颤,一座帝江巨像升起,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展翼如刃,挥舞便会击出罡岚,将卫兵统统拦住。 石兽拦在中殿之前,威势滔天,让殿中在座豪商脸色微变,其中项庵歌更是满脸阴沉,寒声道:“阁下究竟是谁,有何目的。” 把玩着琉璃珠的男子看着激动的项庵歌,轻笑安抚道:“项家主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异端匪类啊!” “装神弄鬼!” 低喝一声,暴怒的洛家主运起气禅袈裟,雄浑罡气化作赤色匹练流转身前,看着就像穿上一件赤红色的宝裟。 血色匹练撕开天地,化作一道红线直扑坐在门槛上的男子扑去。 内河洛家,本就是以锻体横练闻名,绝学气禅袈裟更是顶级的防御灵技配合洛氏传承拳术,挡者披靡。 面对洛家主凶猛一击,坐在门槛上的男子不闪不避,就连身形都不见摇晃一下,仿佛是被吓傻了。 越过长桌的洛家主杀意凌厉,欲将年轻男子的脑袋锤爆,却被一道地刺顶起,在房顶开了个大洞。 地刺崩碎,露出里头一个身着二十八宿星袍,头戴角宿面具的男子,正拦在面具男子与屋内豪商之间。 “内城大阵消失之前,不要让这群人离开此地,有问题么?” “只是这样?” “这样就够了,毕竟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啊,死了多麻烦。” 把玩琉璃珠的男子站起身,单手成印撕开灵界通道,看得项庵歌眼睛都直了:“你怎会这印法?” “你猜?” 调笑一句,年轻人跳进灵界通道后消失不见,殿中只剩下角宿渊渟岳立,对着十三位家主,气势丝毫不弱。 …… 云泉从战场离开,狂奔到内城安全屋,想要通知云秀启动计划最重要的一环。 却发现魔主勾陈早已消失不见,这让云泉有些心慌。 “人呢!?” “走了。” “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不说!” 云泉怒目圆瞪,朝着秀儿爆喝道:“你可知道王巡已经派人来了,若无魔主吸引火力,此战本族会有多大损失么。” 秀儿姐紧咬下唇,却还是倔强道:“本就是云家之事,为何要拖累他人?” “你!” 高高扬起的巴掌还是没有劈下,只是眼中满是失望,低沉咆哮道:“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将勾陈引出来,吸引王巡的注意力,此事大公子谋划再三,倾尽大半族力,即便无法重掌朝昌权柄,也要消灭项氏的有生力量,不容有失!” 言罢,云泉便翻身而出,直冲天穹朝着项府飞去,只留下满脸落寞的秀儿姐。 她能有什么办法找回勾陈,她甚至连对方去了哪儿都不知道,只是既然眼下需要一个引诱王巡的饵,那么真勾陈与假勾陈,又有什么打紧呢。 深吸一口气,秀儿姐幻化身形,骨骼慢慢拉长,变成了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子,又走入房中,穿上一件纯黑星袍,翻找出勾陈面具带上,想了想,又将盛着修罗神心的玉盒取出。 四百四十五章:试探 准备好一切的秀儿走出屋,迎面撞上一个笑吟吟的家伙,正朝着自己上下打量,口中还啧啧称奇。 “这样看,确实不像什么好人,难怪佛国说是天魔降世别人也信。” “你在这干什么!” 攥紧玉盒的秀儿心乱如麻,就连模仿声音都忘记了,这黑黑罩袍下一把柔柔弱弱的女声,听得唐罗直想笑。 “我在这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去干什么?” 唐罗上下打量着勾陈打扮的秀儿姐,调笑道:“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唱戏吗?” “让开。” “让不了。”唐罗无奈地摊摊手道:“总不能看你去死吧,就你的修为,还假扮勾陈,心这么大呢?” “不用你管!” 咬着牙抛下一句,秀儿想绕过唐罗,却又被拦住:“不要犯傻好不好,这很显然是项家的一个圈套,他们准备的可不止督天王巡风部一支,项庵歌在诈死前就联合了朝昌内城十二位豪商调兵遣将,若他们出手,项府一遭合围,云冀带来那点儿人手几条命够死?” 魔道巨擘听着唬人,其实也就单打独斗强些,真正碰上了成编制的武宗小队,一样抓瞎。 这便是为何项府中云冀一方占有人数的优势,依旧没有办法很快锁定胜局的原因,若是将这些强者全都换成修行本脉功法的,项氏早就被打得溃不成军了。 一听还有隐藏暗中的一股力量,秀儿姐当即变色:“我得立刻去通知兄长!” “通知顶个球用?”唐罗有时候是真的敬佩秀儿的脑回路,无语道:“这种由绝对实力造成的差距,是你通知了就能改变结果的吗?” “云氏完蛋了!”唐罗摊摊手,冷淡的宣判道:“轻率自负的云冀根本没有资格担任云氏的家主,相比之下我认为你更合适作为那个带领云家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 秀儿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那是我的兄长和族人啊!” “他们是给云氏带去第二次伤害的罪人。” 唐罗冷冷道:“心怀仇恨又没有足够的自制力,云氏早晚毁在这些人手上,不如借此机会让你的族人明白这点,同为宗家血裔,你有足够的资格执掌云氏!” “人脉、资源、武力,只要你点头,这些我能支持,保证你顺利坐稳云氏族长的位置,想想那些还没有来到朝昌,却眼巴巴等待的族人。你假扮勾陈,就只有死路一条,保全自己,才有机会照顾...” “够了!” 秀儿姐打断唐罗的演说,眼中尽是疏离淡漠和失望:“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我是在必死之局给你指条生路的人!” 唐罗面无表情道:“云冀这场失败,不光会拖累云氏元气大伤,更会将那些魔道巨擘全都赔在这儿,这些人哪个没有至交好友,哪个没有家人同伴,他们的第一仇人自然是督天王巡与朝昌项氏没错,可经过这件事,云家与他们的情分也就断了,若是碰上一些偏激冷厉的,说不得还要恨上你们云家。” “既是云氏请他们前来助拳,便绝不会辜负这番义气。” 秀儿冷声道:“今日要嘛战死朝昌,云家人绝不会比道友先走,俯仰无愧!” 撂下一句,秀儿再无与唐罗攀谈的念头,跃升而起便要往项府去,却被抓着脚踝扯下,摔到地上。 “你干嘛!” 秀儿愤怒地质问唐罗,却看到一张无比复杂的脸。 活得久了,也就不相信人心了,因为太多的事件表明,人心无恒常,变化之快,令人咋舌。 所以唐罗很难相信,一个如秀儿这般善良的人,是怎么在这样的世道里活下来的。 所以他要让秀儿做出选择,这不是他第一次让对方进行选择,可对方选择的结果,却总是与他判断的大相径庭。 有时候他是真的怀疑,这货脑子是不是少根筋,不然为什么总能从选项里头找到那个最不利于自己的答案。 可也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这个女人明明看见那些最好的选择,依旧不屑一顾。 当个善良的人,有这么了不起么?蠢透了! “十二豪商现在被困住了,短时间内应该没办法通知军团合围,若是我们能在他们脱困之前将笼罩内城的大阵破坏,再去通知云家众人,或许可以逃离朝昌。” 测试虽然又没往唐罗判断的方向发展,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秀儿去送死,只能干巴巴的劝道。 而刚刚还怒目圆瞪的秀儿一听这话,摘了面具咕噜一下爬起来,凑近了唐罗讨好道:“我就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那我们赶紧去吧!” 呸,明明刚刚还咬牙切齿的! 翻了个白眼,唐罗带着秀儿便往五彩华阵的灵力枢纽处狂奔。 “眼下这个大阵,是某种五灵大阵的变种,这样大的灵阵,阵杵不会低于一千五百,要将它们一一拔除肯定来不及,但因为灵力转化的关系,五种灵力都各有一个关键的枢纽节点(阵眼杵),只要将它毁了,这大阵的灵力就会相互征伐,不攻自破。” “阵眼杵在外形上就跟一般的阵杵差不多,除非是布置阵法的人,不然很难到道阵眼杵的位置,所以,祈祷吧!” 狂奔中的秀儿一愣,不明所以:“祈祷什么?” “祈祷少霖宗师能自信些,不要在阵眼杵四周布置什么机关。” “要是布置了呢?” “那就完球蛋了。”狂奔中的唐罗耸耸肩:“大宗师设计的机关,我可不敢趟。” “没事儿!”秀儿柔声安慰道:“倒是我就去吸引机关,你去摧毁阵杵。” 又来了。 再翻一个白眼,唐罗闷头狂奔,来到了第一个阵眼处。 青龙大道的广场中心,那阵眼便在水潭里头,而眼下这人声鼎沸的广场,空无一人。 “我们运气不错!” 唐罗带着秀儿来到黑漆漆的谭边,指着中心位置,扭头朝着云秀道:“用你的云手,将阵杵拔出来。” 四百四十六章:破阵 雨霖斋、少霖书院 “天地万物,自非三元所育、九炁所导,莫能生也。故三元为天地之尊,九炁为万物之根。故知三元在天地未开,三才(天、地、人)未全之前也。” “三元者,一曰混沌太元玉虚炁;二曰归墟无妄紫虚炁;三曰玄寂通冥清虚炁。” “三元既立,五行咸具,其本有三,即阴、阳、和。阴有少阴、太阴(老阴);阳有少阳、太阳(老阳),就以中和共具五行之德。” “一切万法,莫不以精炁为用,故两仪、三元、皆以精炁行乎其中。以道之精炁,布之简墨,绘物精灵,以卻邪伪。扶本真,召绘群灵,制御生死,保持劫运,安镇五方,曰之为阵!” “绘阵六文,一曰象形,日、月者也;二曰支使,方位者也;三曰形声,江河风雨者也;四曰会意,魂、灵者也;五曰专注,精、灵者也;六曰假借,令、掌者也。” 生涩难懂的大道传音,正是雨霖斋弟子的日常功课。 其实大多数时候,布道这件事是给布道者自己巩固知识用的,讲道开坛,只是泽福弟子后人,至于弟子真正能领会多少,还凭个人造化。 因为布道者不会解惑,问道者也无法提问,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中将布道的内容死命记下,等待某一天的消化顿悟。 可大多数时候,闻道记下的内容也会在某个时间忘却,即便是天赋极好用来记在纸笔上,也会因为失去闻道时那些玄妙感觉,而让文字变得艰涩难懂。 此曰心灵退转,大多武者都会经历这样可悲的过程,此非人力可抗,那一线灵光任凭你死命挽留,亦终会消散。 而布道者修为造诣与闻道者差距越大,这布道的内容也越加艰深,所以大多数时候,闻道并非对方修为越高越好,很多时候须得专业对口,才能有所斩获。 就好像雨霖斋弟子皆是灵、阵双修,虽然少霖宗师传道生涩难懂,但还勉强能够体悟。 可换做徐氏的剑修来听,那就真是一团浆糊,如听天书了。 “阵成八书,一曰天书,八会(天、地、人、金、木、水、火、土)者也;二曰神书,云雾雷霆者也;三曰地书,四御真灵之象;四曰内书,龟龙鱼鸟之灵;五曰外书,鳞甲羽毛精属;六曰...” 正在布道的陆少霖突然睁开双眼,从玄之又玄的布道法中清醒过来,朝着朝昌方向双眉微皱。 短暂的停顿后,他又回恢复继续布道的状态,直到将阵箓八书说完,才起身离去,留下一屋子奋笔疾书的弟子。 刚刚之所以停顿,便是因为他在朝昌布置的五灵大阵被破,而这个被破,倒不是被蛮力摧垮阵幕或是千八阵杵被起。 而是对方精确找到了五道阵眼杵的所在,就连自己布下数十道伪杵都没有让对方有一丝迟疑。 虽然这道大阵并不算是陆少霖的最高杰作,但能被这样轻易破去,也只能说明出手的一定是位实力相当的阵道宗师。 这让他突然来了兴趣,就连原本还要继续的布道都停了,唤来陆凉凉。 “阵眼杵中有道暗阵,将破阵的大宗师请来雨霖斋,若对方无意也不必勉强,将这座小阵交予对方即可。” 陆少霖说着将一卷轴交予陆凉凉,嘱咐道:“此人乃是难得一见的阵道大师,切记不可冒犯顶撞。” “凉凉记下了。” 恭敬接过卷轴的陆凉凉转身离开少霖书院,御空而起向朝昌而来。 …… 白虎长街 从镇远天井中取出最后一个阵眼杵的秀儿姐长舒一口气,朝身旁的人轻声询问道:“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就可以了。” “这可是少霖宗师布下的神阵啊!” “阵是死的,人是活的,少霖宗师若在,自然无法破,人都不在还有啥破不了的。” “可是...” “哪有什么可是,若还需要仪式感,我再报几个位置,你再去拔几根?” “不用了...”秀儿仰头看看光华交织更甚的大阵,感慨道:“这可是少霖宗师布下的大阵啊,竟真被你破了?” 这道大阵,是陆少霖携联手雨霖斋好些阵师一同布下的,在秀儿看来,能够以寒月灵隐大阵屏蔽灵界通道开启关闭的阵法宗师几乎是超越她的想象,这样存在所布下的大阵就被如此眼前之人轻易的破去,虽然在知道对方勾陈身份后,早就对其武道修为高山仰止,可眼前发生的时,还是让秀儿有种不真实的激动。 但唐罗显然没有感受到秀儿的澎湃,依旧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只是仰头看了看阵壁,然后不咸不淡道:“破个死阵而已,眼下拔了阵眼杵,灵力再无界束,接下来就看项家准备了多少晶石消耗了,但依我看,最多一个时辰,这阵法肯定自行崩塌了。” 听到还有一个时辰法阵才会消失,秀儿花容失色。 毕竟还是对阵道了解太少,她一直以为只要拔除五根阵眼杵这大阵就算破了,却没想到还需要这么长时间。 而唐罗一看秀儿表情,就知道她因何担心,淡淡道:“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你借通道溜入项府,通知你哥收拢武者准备撤退,只要退入灵界通道,慢慢等阵法散去也没关系。” “那你呢?” “我去洛府看看,毕竟那儿是十二豪商的首脑,我怕出什么纰漏。” 咬着下唇,秀儿柔声嘱咐道:“那...你小心些。” “安啦。”唐罗扬了扬手中的琉璃珠,平静道:“这不还有家伙什儿没用么,不用担心。” 挥挥手,唐罗直奔玄武大道而去,从他离开洛府到破了大阵,已经过去小一个时辰,虽然杜沙在拥有将星馆的支持后,得到大量资源与秘术补强战力,但他还是担心对方会淹没在人海战术里头。 毕竟十二位豪商中,那洛家主与叶家主都是棘手人物,而洛府的消息一旦传出,这些豪族准备的人马定然会入府援护,这可不是简单的一对十三,他还真是有些担心。 四百四十七章:一石当千 洛府中殿 十三位家主中除了洛家主和叶家主,人人带伤,退守在大殿一侧。 之所以不破殿而出,只因这洛府中殿的四面墙壁不知怎么变成了四面晶壁,头顶更是出现一尊巨大玄鼎,倒扣在晶壁上,无数赤晶凶兽从鼎中倒出,朝众家主扑杀而来。 而除了气禅袈裟修为精深的洛家主和灵体双修的叶家主,其余家主对这些灵技防御力极高的赤晶兽还真没什么办法。 毕竟对于这些日理万机的豪商家主来说,能够保持灵技修为已经殊为不易,哪有功夫再去磨体术。 但此时面对赤晶凶兽,这些家主总算体会到什么叫做空有境界而无战力。 玄级初级的灵技不过万余点灵伤,打在这些赤晶凶兽身上,只能崩出一个小坑,而对方的爪、咬、扑、撞,都能让这些家主尝到苦头。 至于那四面晶壁和黑光玄鼎,更是有种坚不可摧的感觉,任凭他们灵技合击,也难伤分毫。 无奈之下的豪商们只能结成阵势,一边抵挡赤晶凶兽,一边祈祷外头的武者能够早些发现中殿的情况,快些来援护,以合击破了这晶壁之墙。 硬抗晶虎一爪的洛家主反手一击禅震击在晶虎额间,将晶兽整个儿击成碎末,然后退回阵中,架住一头长角晶犀,红色的罡气狂涌,双臂青筋暴涨,抱着晶犀长角将其当做武器举起,将围攻方家主的三头晶兽扫开,又旋一周,将庞大晶犀朝另一头的晶兽掷去,救下几名险象环生的盟友。 做完这一切的洛家主气力大耗,本就是主要战力的他不仅要四处救场,还得提防那个头戴角宿面具的男子,说是一心数用都不为过,这才没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 心知这样下去要遭的洛家主主动朝叶擎苍传音道:“气力消耗近半,数十击中才能发出一记震禅,再往后拖,有死无生!” “洛家主有何主意?” 将一头晶兽关紧击碎然后飘然退开的叶擎苍同样传音询问道。 “别管他们,我们抢攻面具人,看看能不能逼他撤开禁制!” 作为场中唯一能对晶兽造成有效杀伤的两人若是同时撤离,其他豪商的压力便会陡增,说是抛弃也不为过。 叶擎苍暗忖片刻,同意道:“就按洛家主说得办,你主攻,我从旁辅助!” “好!” 血色气禅一震,将数头晶兽掀飞,洛家主越过半个晶殿距离,挥拳向角宿攻去。 而头戴面具的高大男子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来人,挥拳相迎。 “轰!” 双拳相击,狂猛的劲力爆开,洛家主竟被一击震飞。 再看面具男子,已然变成一尊浑身晶甲的巨人,青色星袍被撑裂化作布条束在肩臂,变得小巧的角宿面具扣在鼻上,显得有些滑稽,可却没有人笑得出来。 就连说要从旁辅助的叶擎苍也深深止住了去势,留守原地。 内河洛家以体修横练闻名,气禅袈裟作为一等一的防御灵技,灵力消耗也是极为惊人,这就让洛家的武者只能依靠体术进行攻击。 虽然洛家主不算是洛家的最强者,但其从下打熬出的底子并不弱,一声体术即便在凶境中也是不弱。 可对上面具男子,只是一击便被击飞,虽然有着气禅袈裟护持并未受伤,可也能看出两者间的体术差距究竟有多大。 面对这样的敌人,叶擎苍可不认为加上自己就能抹平战力。 而他们也明白了对方真没有杀意,不然就凭现在展示出的实力,若是联合赤晶凶兽一同攻击,眼下殿中除了他与洛家主,怕是早已死绝。 其实再仔细想想,这些看似凶猛的赤晶兽也好像未尽全力,若是加上什么点策略战术,这些只修灵技不修体术的家主,哪会只是险象环生这么简单。 这究竟是哪里冒出来的怪物,以前怎么听都没听过!? 翻滚数丈才站定的洛家主与叶擎苍相视一眼,皆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 其实,若他们知道,此时真正激烈的战场还在殿外,怕是更加畏惧。 在听到家主被困的消息后,最先抵达战场的便是洛家的武者,而为了拦住这些凶猛的体修,杜沙可不止放出一尊帝江巨像。 有虎首人身,四蹄如刃的强良巨像;有九首共身的九婴巨像;形似猛虎满身鳞刺,背有双翼的穷奇巨像。 还有酷似龙犀,浑身鳞甲长角冲天的裂天兕(si4)。 六尊赤晶巨像在洛府中肆虐冲杀,竟压制住十数位洛家的凶境武者,使其不得寸进。 虽说魔神巨像破坏力惊人,可毕竟身形庞大笨重,面对灵活机动且有气禅袈裟护身的洛家强者,也难以造成什么杀伤。 直到越来越多的世家高手前来援护,这形式当即转换。 能成编织的世家武者,与外头的散修是截然不同的,他们深谙战斗的精髓,看到凶威滔天的赤晶巨像便制定好了摧毁的方案。 灵力防御惊人的赤晶终有极限,面对凶境的轮番合击,六尊魔神巨像不多时便化作废渣,而后他们的目标便转向被一尊巨大玄鼎倒扣着的中殿。 可没等他们动手,玄鼎上的篆箓铭纹便动了起来,黑光如箭遮天蔽日,一尊赤晶巨人跃身而出,坠在黑光箭雨之后,朝着援护的世家强者杀来。 刚刚平静的洛府大战再起,而面对灵力几乎无效,且势大力沉还有黑光玄鼎相助的赤晶巨人,几家豪商的强者吃足了苦头。 而悄悄隐没在洛府一脚的唐罗看着神威大展的杜沙,总算是明白了对方无惧弥阳的底气由来。 “奇遇加天赋才是强者的标配啊!” 看着巨大玄鼎不断转化灵力吞吐黑光箭雨,唐罗不由得这样感慨道。 杜沙早年间一定是得到了这尊玄鼎,并发现其的不凡之处,才会毅然决然的决定以观想玄鼎铸魂。 这尊玄鼎定然是上古神物,甚至极有可能是某位妖王大圣的本命法宝,虽然转化灵力的方式粗糙,但这威力可真是非同小可,野性异常。 而杜沙以玄鼎之魂融合神器,更是完美契合威能无限,攻防一体,令人难忘! 四百四十八章:首战 可合击术之所以能够抵御强横的妖族,奠定人族制霸的时代,便是因为他让低境界的人族能够触碰到更高一级的存在。 有神器加持的赤晶巨人自然极强,但面对不断增加的对手,这威风也没持续太久。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杜沙的处境也越来越危险了。 本就是场针对家族的密谋,又哪是仅凭一人之力能够抵挡的。 内城中的每位豪商背后都有豪门望族支撑,仅是内河洛家一脉,为了此事便召来四支凶境小队,其中更有两位武宗。 叶氏作为大临商盟领袖,不光家主叶擎苍亲之,更是带了五支凶境小队过来。 另外十位内城豪商同样拿出了家底,每家至少出了一两支凶境小队。 粗粗算下,几家攒出了三十支小队,近百凶境强者,更有武宗十数人。 杜沙虽强,可面对这样大的人数差距,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两位内河洛氏的武宗做盾,赤红色的气禅袈裟护身加上强横的力量体魄让他们可以联手正面对抗赤晶巨人,就连黑光箭雨拿他俩都没办法。 而剩下的内河洛家武者也没有闲着,十四位体术大师化整为零,以气禅袈裟做盾,让其余凶境小队能够迅速集结阵型,酝酿合击不被黑光箭雨惊扰。 战斗经验丰富的凶境强者们早已看出黑光玄鼎的不凡,也不害怕伤了自家家主,第一轮便是四道合击落下将洛府中庭化作灰灰,整个内城一片地动山摇,排水系统更是崩裂大半,玄武大道上多了无数喷泉。 玄级合击,最低都能达到灵力二次质变的极限,也就是近十万点灵伤,四轮一摧,不但抹去漫天黑光,还将玄鼎打得歪斜,鼎面上的篆箓铭纹都有些灰败。 而玄鼎受创,将神魂融入神器的杜沙自然也不好过,被两位洛氏强者抓住机会连击不说,还被打得僵直生受一套合击。 华光之后,赤晶巨人身形被抹去大半,仅存的小部分也布满裂痕,重重倒在地上。 欢腾是新手才有的悸动,对于这些征战数十年的武者来说,重创敌人从来只是致命一击的前奏。 没有一丝犹豫,又是一道玄级合击轰下,直接砸在了赤晶巨人身上,蛮横的力量将残缺的巨人连同破碎的角宿面具一起,碾成灰灰。 “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灵界通道中,唐罗朝着状态不好的杜沙认真道:“以你目前的情况,这程度已是极限了,收回玄鼎准备撤。” 若不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将杜沙接入灵界通道,对方就只能以遁地术尝试减小伤害,可这种自上而下的合击穿透力惊人,即便是遁地成功也要受不轻的伤。 只能说唐罗还是小看了项庵歌的决心,或者说,为了一鼓作气将云氏碾死,项庵歌显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近百位的凶境强者,若是再添位宗师加上几个凶境巅峰,都可以去攻打某些豪门了。 竟是为了按死没落的云家就出动这样大的力量,也不知道是太恨云氏,还是太怕云氏。 “可惜了。”唐罗心中暗道:“再有半柱香这大阵就会消散,如果对方不是这样多人的话,杜沙足可以撑到大阵散去,那么云氏能全身而退,倒也算是一种胜利了,云氏终究短了点运气。” 毕竟杜沙可是第一将星,他可舍不得为了云家的愚蠢将人赔在这儿,能争取这么多时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准备撤退的唐罗显然低估了杜沙的执拗,如石头般强硬的豪侠哪有这么容易认输。 “还不能撤!” “为啥?” “大阵还未散去,撤走便是败。” 杜沙看着唐罗认真道:“角宿首战,不能败。” “这儿不兴这个。” 唐罗摆摆手,无所谓道:“三十支凶境小队,十几位武宗强者,宗师来了都够呛,能拖到现在,已经赢了!” “不。” 杜沙拒绝道:“我已经想到破敌之法!” “这还能有破敌之法?” 唐罗还想再劝,但看着杜沙心意已决的模样,只能无奈道:“好吧好吧,那再玩会儿,但先说好。这任务已经结束了,什么伤神魂、伤身体的禁术就别用了。” “好。” 杜沙笑着点点头,自打开的通道中飞跃而出,石心血脉再次爆发,被碾成碎渣的赤晶凝成无数雀鸟蝇蜂,冲向天上的凶境。 更有无数土箭石矛自大地中射出,直刺苍穹。 天上众人本以为赤晶巨人已死,被这突然袭来的蜂鸟箭矛打了个措手不及,而杜沙乘着混乱进入玄鼎中,又变身晶石巨人,朝着十几位刚得功夫喘息的家主攻去。 而晶殿内的凶兽,也突然变得无比狂暴,让众位家主觉得压力抖升,更有无数黑光神剑自穹顶落下。 除了洛家主的气禅袈裟,其余家主的护身灵技皆是被这黑光一戳就破,赤晶兽抓住机会,或是撕咬,或是缠缚,一下子将数位家主制服。 而黑光玄鼎之外,经历短暂手忙脚乱的凶境小队们也将蜂鸟矛矢毁去,打算轰开黑光玄鼎。 有了上次的教训,还特意留了一部分防备,以免对方故伎重演。 可如此万无一失的布置,却因为黑光玄鼎突然的变化而告终。 倒不是玄鼎又发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攻击,只是因为里头奔出几头晶兽,空中正是衔着家主。 这群凶境之所以聚集洛府,便是为了援护家主,此时看到哪还能忍得住,当即追了过去。 三十支小队转眼零落的七七八八,只剩洛府与叶氏两族,二十余位凶境,剩下的全都追了出去。 隐在废墟中观察战局的唐罗忍不住对黑光玄鼎竖了个大拇指,本以为必败之局,竟真被杜沙想到办法破了。 当然,这个破倒不是说杜沙便稳胜了,虽然比之刚才强了数筹,可这毕竟还有九支小队,且有攻有守,一样不好相与。 只看玄鼎中两人配合就与杜沙相持不下可见一斑,要拖过半柱香的时间,也不那样容易呢。 四百四十九章:神器再现 洛府的战况若是激烈,那么项府的战局便是惨烈。 四方营、王巡风部、云家高手、尸骨护法、中州魔道巨擘。 这些单个拿出来都是震慑一方的存在眼下战成一团,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每一位都杀红了眼。 几组强者的单独对方更是惊天动地,不禁让众人开始怀疑,究竟是内城先变成废墟,还是战局先分出胜负。 与骨道人交战的安元希余光又扫见一位王巡战士被杀死,眼角不禁抽了抽。 死的是安天然,是他们神朝的弟子,虽然出身不高,但为人勤奋,只是天资所限,近六十才入凶境,易神诀也不过一重境界。 加入王巡无非是想趁点身家,给孩子更好的资源,投入风部也只是因为自己在这,想着能被照拂一二。 可就在刚刚,这人就在自己眼前被杀死了,暴怒的安元希四翼齐动,风雷交汇佐以神炎凝成阿鼻业火,朝着安天然死去的方位照下。 两个杀死安天然的凶境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业火缠身,烧得渣都不剩。 邪火不灭,一直将大地烧出一个不见底的黑洞。 圣地研究的单人融合技,让安元希发挥出超越自身境界的一击,可强者交锋哪容得分心他顾。 骨道人瞅准一个机会便祭出鬼氤流云锁,如矛尖一般的锁链击穿了四面银色小盾,刺穿了安元希的琵琶骨。 这是开战至今,丰幽第一次对安元希造成的有效杀伤,攥着神锁的骨道人得意道:“此乃鬼氤流云锁(链),乃是冥河被毁之后一道斡旋于幽冥的氤氲,被云祖遇见收复之后融于王兽脊骨铸成,被此锁刺入体内,灵力便还会被鬼氤腐蚀,此战,是老道胜了!” “是么?” 被神器刺穿身体的安元希脸色不变,反手一把抓住神锁,朝着丰幽冷冷道:“那道长可要看仔细了,莫让这胜利一不小心便溜走。” “什么!” 感觉神锁纹丝不动的丰幽心知要坏,定睛朝远处的安元希看去,惊叫道:“仙罡炼骨,云体风身,这是!?” “为了修这神通,我甚至耽误了不灭战体的修行,今日看看,选择应不算错。” 扣着神锁的安元希正在与丰幽争夺鬼氤流云锁的控制权,而比之对方更有优势的是,他还能进行攻击。 神翼震动,风、雷、冰、火四道神光如狱,直朝骨道人斩去。 无奈的丰幽只能让万劫不化骨上前抵挡,看着神骨将对方攻击尽数承受后产生的裂痕,骨道人心如刀绞。 本以为安元希分心他顾是自己的机会,现在看来对方早就决定好引君入瓮,若是不贪心将神器用作防守,此战断无失败的道理,可就是因为小小的贪心,不但交出了主动,更让自己陷入下风,只能希望对方年纪尚青,四神翼积累不足,难以摧毁万劫不化骨,不然,可就糟了! 天上的占据僵持,地上的胜负倒是慢慢再朝云氏一方倾斜,大战场被分割成一个个小战场,当进入到小规模乃至一对一的战斗时,云氏这头高手多的优势,便慢慢显露出来了。 而能取得这样的优势,全是因为云冀的指挥有方,这些年熟读的兵书战策,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看着项家武者在自己的指挥下一个个死去,云冀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云台八珍兽肆虐在战场中,作为他的传声筒与指令官,让对战安元希碎了一地的自信,又捡了一些回来。 而看到灵界通道打开,云冀更是狂喜,只是看到只有秀儿一人出来,忍不住沉声问道:“他人呢?” 来不及解释勾陈的事,秀儿急忙劝道:“请您赶紧收拢部属,准备撤离吧!” “愚蠢!”没有见到勾陈已是不悦,又听到秀儿话,云冀当即呵斥道:“眼下形式一片大好,复辟就在今朝,说什么胡话!” “这是项庵歌的圈套。”一看兄长不听,秀儿更是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又忙上前一步:“诈死之前,项庵歌密会内城十二位豪商,现有一支强者大军蓄势待发,若是等到合围,那就晚了!” “什么!?”云冀只觉得头晕目眩,仰头看看封锁内城的大阵,身形摇晃,连退数步。 熟读兵书战策的他自然知道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刚刚还在为分割战场而得意的他,眼下心中只有绝望。 “兄长莫慌,豪商那边已被人拖住,这笼罩内城的大阵再有半刻也会崩毁!只要召回部署退入灵界通道,到时自可借助灵界通道离开。” 原本以为大势已去,却不想还有一线生机,心知今日报仇无望云冀咬着牙,借由云兽八珍通传战场,让分散各处的武者往战场退回。 可乌合之众的最大问题便在这儿,要让杀红眼的凶徒令行容易,只消给出一个目标,他们便会奋不顾死的冲杀。 但禁止便不那么轻松了,要让他们放弃眼下一片大好的战局撤退,每个都不太甘愿。 也只有云氏的弟子们一听到云冀的召唤,立刻放下心中杀意,朝项府废墟处退回。 而少了精锐的战场,也让项氏武者与王巡风部得以喘息,开始收拢阵型。 可一直关注战场的燕云宗师看到此处,当即便怒了,再顾不得藏拙,立即带上仙云飍魄,七十二条云链被神器强化,只一击便将议长云桓击飞出去。 “云家要撤了,那群混蛋的援兵怎么还没到!” 带着仙云飍魄的燕云宗师冷着脸,看都不看重伤的云桓一眼,大喝道:“重开寒月灵隐阵,云端议会的逆贼一个也不许放跑!” 议长云桓被击飞数十丈后才稳住身形,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大骇道:“仙云飍魄怎么会在你手上!?” “呵。”燕云宗师举起带着神器的右手,邪笑道:“这话应该去问你那宝贝族人儿啊,瞧,她不正在与云冀说话么?” 议长云桓扭头一看,目眦欲裂,秀儿此时站在云冀身后,离毫无防备的云家主只有半臂距离。 四百五十章:撤退 “家主小心!” 云桓不顾伤势,一指穿云如箭,并对远处爆喝示警,对于自家长老的话云冀自然不疑有他,下意识将秀儿一把扯到自己身后,而后全力张开了云流炁幕。 得益于这番下意识的举动,所以议长云桓的穿云剑指并没有伤到秀儿,而是被云流炁幕挡下。 可随之而来的七十二道玄色云链就没那么客气了,不但抽碎了云流炁幕,且去势不减朝着两兄妹刺去,势如破竹。 这下云桓哪还能不明白自己上了当,可有了神器助力的项燕战力有明显提升,特别是七十二云链融合仙云丝束后更是坚韧无比,哪怕羞愤的议长燃烧真灵,施展禁术依旧没有将云链斩断。 眼看两位云氏的宗家血脉便要命丧当场,云冀却自爆太乙八珍云台,借着自爆魂器所产生的力量退走,险之又险的避过燕云宗师的夺命云链。 一击未果,项燕暗道可惜,若是再给他一息时间倒也不是无法补救,可状若疯虎的云桓已经杀将过来,远处亦有不少云氏凶境向两人靠拢,若是他执意再攻便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收到成效的,只得收回七十二道云链,再与云桓战做一团。 自爆魂器逃过一劫的云冀身受重伤,秀儿更是干脆被炸昏过去,神魂的虚弱连带着身体的不适,让人几欲昏迷。 可云冀知道自己不能昏迷,项庵歌在战起时便不知所踪,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那些援军随时可能赶到,他得立刻召回部署,准备撤离。 但是自爆魂器后,云兽八珍全都化为灰灰,再想将情报即时通传全场已不可能。 云冀只能强大精神,朝着围聚过来的云氏凶境下令道:“你们几个赶紧去通知中州各教的道友回来!” “可是家主...” “快去!” “是,家主!” 得益于云冀的果断与强势,云氏一行终于在寒月灵隐大阵重启之前将人员聚齐。 可要撤退却不是那么容易,还得选出一支断后的小队,为众人争取时间。 那群被邀来助拳的强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把目光投向了云冀。 没有人愿意断后,面对两位宗师加上安元希这样的组合,这种断后就和找死没有什么分别。 可终归是要有人付出的,云冀真想不管不顾的召回云家嫡系,让后放任这群道友在此,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 云家已经不容于世,他们这些弱者唯有抱团才能活下去,如果他连这方阵营都背弃的话,云家便真正的自绝于天下了。 在与议长与两位血楼护法互通眼神后,云冀强忍着心痛朝众人道:“诸位道友能来助拳云某不胜感激,断后之事便交给云氏,请诸位分批进入通道,务必在寒月灵隐大阵升起前完成撤退。” 最终,断后的人选便是血楼的尸骨护法与假扮云端议员的云家嫡系。 灵界通道开始封闭,云冀看到了状若疯虎抢攻项燕的大长老云舒,舍生忘死拼杀的云泉,还有云凯长老、云松长老、云宁长老、云谡长老... 这些云氏的中流支柱,便是因为一场轻率的行动而牺牲,云冀心如刀绞。 对于乌合之众来说,再没比失败更能刺激神经的事儿了,明明全是修为高深的武者,脚步却一个比一个沉重。 每个人心中都有巨大的怨气,走在压抑的通道中,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只因身处战局中时,每个人都只能顾到自己眼前的战斗,可一旦结束复盘,每个人都会想起很多错漏的地方。 而眼睛长在自己身上,却是用来盯着别人的。 “北庭院的战区本能胜的,若是你早些用出万劫不化骨!” “这如何能怪本座?这具万劫不化骨刚刚祭练,未尽全功容易失控,且北亭有数位幽舟坞的强者,少一具不化骨又能如何?” “都是借口,不就是心疼那具不化骨,害怕损毁。若人人都似你这般藏私,也无怪会败!” “放屁,北庭战况焦灼难道是因为老子这具不化骨么,明明就是焚岛那几个混蛋不肯出手,窝囊的躲在后头只敢找一些蜕凡甲兵的麻烦,若是他们肯协力,早将北庭防线撕碎了!”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在场强者不少,可若是算算击杀,定然是焚岛一众独占鳌头,若说出工不出力,还是去问问天道庵的道长们做了些什么吧!” “嘿,杀些蜕凡甲兵也能称作功绩?若不是我天道庵拖住王巡风部和四方营的强者,就你们焚岛那小猫三两只,怕是早就被杀死了吧!” “王巡风部是我教的高手拖住的。”憋了一肚子火的明心教护法恶声道:“本意是让尔等击垮了四方营那群伤兵再来支援,可你们呢,对付一群世家伤兵都能打个有来有回,妄称宗门!” 如果胜利了,那便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你强我强神功棒,可一旦失利了,这种临时组成一起的团队便会暴露最大的弊端。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做出了足够多的努力,恨不得将功绩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而失利则是因为盟友的藏私或不作为。 这种相互指责的氛围愈演愈烈,一开始只是北庭战区,到了后头全部的战区都进入了争执。 或是因为缺少能够构筑战线的防御大师,或是缺少能够冲阵破法的体术强者,亦或是交战时配合出了问题。 灵界通道成了修罗场,每个人都在极力撇清自己的责任,唯有领头的云氏一脸哀默,即使有不服气的想要出声,也被身边人扯扯衣袖,压制了下来。 败了,就是败了,无论是情报不足还是实力不够,这场行动确实失败了,而云氏遭受的损失,是所有势力中最惨重的。 此战之后,至少得二十年才能恢复过来,而一位能对放宗师的大长老,不知得要多少年才能再次出现。 愤怒吗,自然是愤怒的,只是云家愤怒的方式却与其他人不同。 四百五十一章:阵图指路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云冀背着秀儿,耳中不断传来族人的密语,大多都是质问。 即便是退到灵界通道后,云氏这群人还是对这仓促的撤退不明所以。 “族长,为何要撤,我们已将项氏全线压制,再有半个时辰,便能奠定胜局,即便无法一举覆灭项氏,也能使其元气大伤,退出豪族序列!” “族长,大小姐虽是宗家嫡系,可毕竟只是一介女流难堪大任,前来朝昌整十载,非但没有建立起得宜的情报系统,更是让传承神器仙云飍魄落入敌手,于情于理都该严惩,以慰大长老在天之灵!” “族长...” “族长......” 这声声入耳的族语,全是族人们的愤怒与不甘,鹰派的众人早已对云家某部分不作为的族人心生不满。 而此次大败在他们看来,也是因为云秀从中作梗所致。 即便云冀解释了撤退是因为项庵歌诈死前通和内城一十二位豪商,族人们也并不买账。 云氏有一门只在家族流通的族语,艰涩难懂语调怪异,那以用文字记录,只能口口相传,是为云氏内部交流机密的标配。 仿佛是嫌传音表达的态度还不够清楚,几位族老走到云冀身侧,以族语低声道。 “战起时项庵歌便不知所踪,若是真有通和,早该大军压境,哪里还有我们撤离的时间,依我看,显然是大小姐不忍大战无休,朝昌生灵涂炭而撒的谎!” “我们都清楚,大小姐在朝昌唯一的友军便是魔主勾陈,若说有人拖住了那支大军,必然是魔主无疑,可他毕竟重伤在身,又如何能拖住这样大一支联军呢。”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通和都只是秀儿姐的一家之言,云冀能做到百分百相信自己的妹妹,而鹰派其他的族人却做不到。 在他们看来,秀儿姐至今还保留着云氏之前的坏习惯,而这些习惯对于现在的云氏来说,实在太过奢侈。 更有甚者,觉得这场失败应该算在秀儿姐的身上。 “魔主勾陈既然有如此实力,若是能早一步来到项府,有这样一尊绝世强者加入,足以奠定胜局。等到接管项府后祭开大阵,即便是百位凶境的联军也能据阵以战,又哪里需要撤离,让几位长老白白牺牲!” 失败的罪责终归是需要有人承担的,而眼下,还有比弄丢神器更合适的人选么。 如果不是云秀弄丢了仙云飍魄,受了伤的燕云宗师根本没有压制云舒大长老的能力,更别提逼得大长老燃灵炬魂。 而这一切,都是以为朝昌的主要情报负责人没有收集到这些关键的情报。 背着云秀走在灵界通道中的云冀强忍着昏厥的痛楚,耳中充斥着追讨责任的话语,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光。 同样无助,同样绝望,犹如丧家之犬般惶惶。 “我知道该怎么做。” 虚弱而冷厉的低喝逼停了族人的追责,云冀颠了颠背着的妹妹,背对众人淡淡道:“败了就是败了,丢了就是丢了,追讨责任,斤斤计较只会离心离德,云家已经经不起动荡了。” 至此无话,云冀领着众人沿着通道向南,一直走到朝昌某处出海口,某个废弃的船坞。 终于逃出生天的中州道友们不欢而散,而云家的众人却无法走得干脆,他们得确定,断后小队的下落! 派了某位族老进城打探,不多会儿便得到了准确的情报。 “断后的云家小队被项氏包围,除了尸骨护法逃出升天外,尽殁于项府,除了燃灵炬魂的云舒尸骨无存,剩下的尸首全被悬挂在城头上!” “项府大战时,玄武大道的内河洛府同样发生混乱,具体情况未知,只知道半条玄武大道化作废墟,屋企坍塌数百,据目击者称,当时黑光蔽日,看不真切究竟有多少凶境参战。” …… 石岗酒馆 唐罗带着重伤的杜沙回到了酒馆中。 就跟最初判断的那样,即便是神器在手,以一敌众还是太过勉强了。 毕竟一十二位豪商之中,最精锐的便是内河洛家与大临叶氏。 前者是龙州闻名的体修,后者是大临商盟的高层。 若非杜沙这些年得到各种秘术补强,加上黑光玄鼎本身防御力惊人,怕是早被打得支离破碎了。 但能以一己之力,直面十二豪族的联军,这等战力已不负第一将星之名,远远超出唐罗预料。 而将星馆的小伙子们看到受创的杜沙更是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一样。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中,能以一尊晶石巨像架住律长唐凌的杜沙几乎就是凶境中的至强,他们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何等强悍的对手才能将人伤成这样。 将人扶进修炼室,看着杜沙行功调息,唐罗便转身离开,刚退到门口,便听到杜沙出声询问。 “不去看看?” 相比自身伤势,杜沙竟然更在意八卦,唐罗只有无奈的摇摇头:“正要过去。” 辞别杜沙的唐罗马不停蹄的离开石岗,想要看看内城中的云家顺利撤离没有,可刚入内城还未靠近成为废墟的项氏府邸,就碰见了一个熟人。 雨霖斋的陆凉凉不知是何缘故出现在了项府,正与满面愠怒的安元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细细听完安元希与陆凉凉的话后,唐罗面色突变,悄悄退到一边便打开灵界通道,往南方狂奔! 早前破阵时他还在庆幸少霖宗师的自大,以为对方根本没有对五道阵眼杵加以防范,可现在看,他显然错了。 出于阵道实力的自信,陆少霖确实没有防范,可他却在五道阵眼杵中布下暗阵,这暗阵并非完整存在,而是每道阵杵上印着一道氤氲。 若是五道全被同一人破去,这暗阵便会如拼图一般完整,感应给某个子阵阵图。 可阵图的气息却被断绝在项府,陆凉凉自然要找人询问,可刚与安元希凑到一起,这阵图又有了感应,直指东南。 敏感的安元希第一时间召集了风部强者与项氏高手,往东南边御空而去。 四百五十二章:责任 “族长不好了!” 废弃船坞里,负责警戒的强者向云冀并急声禀报:“安元希带着王巡风部与项氏一众强者,正往船坞这儿赶!” 众人大惊,长老云哲更是直接断言道:“我们被出卖了!” “云哲长老太过武断,或许是斥候来回露了行迹,事不宜迟,我们即刻离开!” 云冀皱眉说道,灵界通道本是隐秘至极的去路,就连这废旧船坞也只是记在他心头的地标未曾与别人说起,若说唯一有可能背叛他们的便是入城探秘的斥候,可若是对方真要投靠项氏出卖云家,带回来的就不光是战场的情报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能够带到朝昌来的,全是对云氏忠心耿耿的族人,云冀哪会怀疑。 “老夫说的内鬼并非云奚。”长老云哲显然意有所指:“吾等自龙渊而来,是为复辟云氏,落得这番下场,皆是因为情报不足,准备不够,而在败退船坞之后,云家弟子尽皆在此不曾走动,可唯有一人,能有闲暇放出信号,引来安元希!” “云哲长老此言何意?”云冀冷着脸道:“秀儿身为宗家血裔断然不会做出这等事来,这般猜测休要再提,立即出发!” “出发去哪儿?” 好巧不巧,云秀便在此时醒来,听到屋外动静,立刻出来询问。 可刚一出门,便读出了场中的紧张氛围,疑惑道:“你们为什么都看着我?” “大小姐...” “没事!”云冀打断了云哲的话,朝云秀淡淡道:“安元希带着王巡战士追过来了,我们得立刻离开!” 语毕,也不等云秀回答,云袖一卷便裹着她乘风而起,往陵江方向飞驰。 云氏的族人们也一一御空跟上,而长老云哲却有意落在后卫,拉住了飞身而起的云奚。 “先别急着走。”长老云哲在云奚耳边低语:“灵界通道隐秘非常,安元希更不可能知道这隐秘的船坞,其中定有蹊跷,你去探探!” …… 朝昌以南 手持阵图的陆凉凉带着安元希与众强者飞速向东南疾驰,却突然停住。 仔细感应一阵后,陆凉凉朝安元希道:“他们向西移动了!” “能知道他们的准确位置么?” “原先应该是停在南海出海口的位置,现在...” 陆凉凉在脑海中想象着龙州南境地图,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道:“好像是要往陵江方向走?” “好!”安元希大喜:“我们直接向西南走,劫在他们前头!” 得益于陆凉凉这即时定位的系统,安元希带人往西南方向疾行,若是有人能俯瞰龙州南境,便会发现两支队伍正以惊人速度靠进。 若非云奚又一次将消息即时送到云冀手上,最多再有一刻,双方便会撞上。 可眼下虽然还未撞上,却让人感觉比撞上了还要可怖,因为按照云奚的说法,在他们离开船坞后,安元希一方也立即调转了方向,往陵江奔来! 而另一则清楚的消息是,除了安元希与项家高手外,队伍里领头的还有雨霖斋的陆凉凉。 这一发现让云氏众人悲怒交加,长老云哲更是红了眼:“当年陆涯宗师想要自立门户开宗建派,遍寻龙州无有灵脉名1山,是云祖割让雨霖山赠予陆涯,并支援不少物资,这才有了今日的雨霖斋!可如今,可如今!!” 人走茶凉,恩情能记多少代? 老话常说,一代浓,二代深,三代四代浅,五代六代薄,七代陌。 没有什么能被永远铭记的,在云家看来,陆凉凉带着安元希追逐云氏,就是一种对恩情的背叛。 谁让他姓陆,谁让他是雨霖斋本代最杰出的弟子呢。 眼下的关键是要找出,雨霖斋的暗阵究竟刻在谁的身上,可鹰派武者的弊端也正在此。 摒弃杂学专攻灵武双修的云氏弟子在战力上却有不少提升,但在其他方面便没有这么乐观了。 粗浅的阵法修行让他们根本感知不到暗阵的所在,更别提精确定位到个人了。 但找不到不代表没有办法,天路虽难走,可屏蔽暗阵感知的方法,眼下就有最简单的一种。 云氏众人落地,在云冀的带领下迅速避入灵界通道中,让赶来的安元希扑了个空,找不到人的陆凉凉也只能回去雨霖斋,向少霖宗师复命。 …… 隐入通道中的云氏众人且算是安全了,但危机并没有远去。 知道雨霖斋也在协助王巡与项氏寻找他们的下落后,云家众人的情绪一度很低落。 虽然早就知道云氏早为圣地不容,且遭受了数次背叛,但雨霖斋的倒戈还是让众人有些难受。 毕竟在传说中,斋主陆沉是一位性情刚烈,恩怨分明的强者,原以为有着早年的交情,这是一股复辟时巨大的助力,现在看来,不过自欺欺人而已。 陆凉凉为王巡领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族人低落时,族长自然不能跟着一起低落,云冀沉声开口道:“此次失败责任在我低估了项氏的武力,以为可以乘着项氏被幻梦宗师重伤的机会复辟朝昌,现在看来,得到云氏部分传承的项家已经远远走到了前面,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失败!” “云氏在废墟上重建,摒弃旧识专注武道短短二十几年已经取得如此成果,这不只说明了云氏传承的优越性,更体现了云家弟子的精神气魄,假以时日,我们定能堂堂正正的杀回朝昌,让项氏将侵吞的一切都还回来!” 在场的都是凶境强者,本身便不脆弱,只是此番大败让众人心有戚戚,而云冀恰到好处的一番鼓舞,让众人的精神再次振作。 只是在一片认同的掌声中,却有长老保持不同看法。 “族长说得不无道理,但战败之责,还需有人承担!”长老云哲适时出言道:“此番大败,非战之罪,乃是朝昌情报系统之责,无论是项庵歌诈死,还是神器仙云飍魄遗失,或是雨霖斋与项氏的勾连,在此之前皆是没有一点儿消息。” 四百五十三章:寻人 随着云哲的追责发言,众人的目光理所应当的聚在了云秀的身上,其中大部分都是失望与愤怒。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只要是涉及到世家纷争的战斗,情报都是第一要务。 而为了得到朝昌的情报,他们不惜派出了觉醒魅惑之瞳的云秀来到朝昌。 毕竟在所有人的想法中,拥有魅惑之瞳的人想要拉扯出一个情报系统,要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有专业的训练加上魅惑之瞳,十年时间足够建立出一个为人侧目的情报系统来,云家的长老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可世事若是总能按照人们预料的发展,又哪还有这许多的悲剧。 谁能想到觉醒魅惑之瞳的大小姐是这样怠惰的性子,才让这次远征,如同瞎子一般,更让大长老云舒葬身项府,死物全尸。 想到已经凶境巅峰的强者便因为这样荒诞的理由死在朝昌,云哲忍不住悲从中来,朝云秀凄声道:“大小姐,您难道不想说些什么么!?” 深吸一口气,云秀从兄长的身后走出,迎着族人的目光将头低下,跪伏下来:“此次大败,皆因情报纰漏,云秀作为朝昌的负责人,自然有无可推卸的责任,还请长老责罚!” “责罚?家主在此,老夫哪有惩罚大小姐的权利。”惨笑一声,云哲哀叹道:“若是认罚便跟换回大长老的性命,云哲恨不得死上百次,千次!” 云秀紧咬下唇,也不起身,扭头直接转向云冀拜倒,口中还是那句:“此番大败皆是因为云秀之过,请族长责罚!”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云冀,而看着族人们含怒的眼光,云冀只有无力,转头朝云哲愠怒道:“眼下找出暗阵才是要务,回到龙渊再定奖罚不迟!” “这暗阵老夫已经找到了。”云哲盯着云冀的目光毫不相让:“这暗阵便刻在大小姐身上!” “你说什么?” “自大战起时,我们便在项府斗战,唯一能被刻下暗阵的,只有中途过来的大小姐,族长一试便知!” 长老云哲铁了心要让云冀将云秀办了,为此甚至不惜搭上自己:“若是暗阵不在大小姐身上,老夫愿以死谢罪!” “云哲长老何故如此!?” “族长英明果断,是云家之福,可在对待大小姐的问题上,却优柔寡断毫无家主魄力,长此以往,只会助长龙渊中一些不正之风!族长已经看到了,依旧抱守旧制的大小姐即便神器在手,也毫无建树,这便是曾经云氏为何会被一举抹杀的根本原因,族长难道想见灭族之事重演乎?” “云哲长老,注意你的措辞!” 云冀瞪着越说越过分的云哲,厉声道:“云秀乃是宗家嫡系,岂容你言辞诋毁!” “老夫说的话的确过分,可大小姐在朝昌的所作所为,却比老夫言辞还要过分百倍,千倍!” 云哲毫不相让,朝着跪伏在地的云秀喝问道:“请问大小姐,十年光阴,你可曾有过建立情报系统的觉悟!?” “...不曾。” “那这十年光阴,手执传承神器的大小姐究竟在朝昌做了什么?” “......” 在自己看来重要的事,换做别人看来不过是玩物丧志,又如何启齿,云秀只有沉默。 “说不出来么,那让老夫来说吧。” 云哲冷声道:“大小姐在东市口建立了义气帮,收拢一群好事之徒为坊市邻里主持公道!利用仙云飍魄化身幽灵刺客,专杀项氏鱼肉乡里的霸蛮之徒。请问大小姐,您究竟是云氏的血脉,还是项氏的帮手,为何所做之事,与家主期望如此不符呢!?” “够了!” 云冀打断了云哲的指责,沉声道:“将云秀派来朝昌是我的意思,将传承神器交给她也是没有通过长老会的自作主张,若是要追责的话,那便连我这族长一同责罚吧!” “事到如今,族长还要包庇大小姐?”云哲痛心道:“这十年来,云氏弟子四散八方,从无到有重建情报网络,若是人人都与大小姐一般怠惰,那么云氏哪有今日之成果。再问族长,若是犯了这样大错的大小姐都无需受罚,又怎么对得起为构建情报网络战战兢兢,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族人!?” 今日追责,并不是云哲临时起意,在他看来,云冀拥有一切上位者的优良品行,唯有一点,便是太念旧情。 这或许是鹰派无法得以全胜的最大原因,原先云哲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毕竟鹰派欣欣向荣的发展,足够带起那些怠惰的族人。 可在经历朝昌之战后,他看到了与项氏的差距,知道若是龙渊族人继续怠惰下去,这差距只会被拉得越来越远。 所以他需要族长云冀彻底做出表态,只有重罚云秀,才能代表他真的成熟,不然他永远只是那个外表刚强,内心柔弱的孩子。 只有斩断云秀这根旧世的羁绊,才能让云氏一往无前的奔向前方! …… 在船坞扑了个空的唐罗彻底丢了云氏一行的方位,无奈的龙西天骄只能乘风而起,想要利用自己那双视力惊人的双眼看看情况。 可未曾重新激活体内神阵的他还未得到肝胆神藏的目力强化,任凭他极目远眺,也没有发现云氏的踪迹。 只得隐匿身形,坠在王巡大队后头,想着能不能通过陆凉凉的暗阵追上云家。 却发现他们绕了一圈后,一无所获的分开了。 只是看得出来,安元希很不甘心,他并未带着王巡风部离开,而是回到了朝昌项府。 依照唐罗的判断,云氏能够屏蔽暗阵感应的方法只有一个,便是借助灵界通道。 所以他在追踪王巡无果后,同样进入了灵界通道中,然后将六识感应撑到最大,并且动用了敛息术,一点一点的开始探索云家众人的下落。 终于在一处空旷之地看到了落单的秀儿姐,只是眼下的姑娘却没了往日的灵动。 抱膝蹲在空荡的通道中,无声的啜泣。 四百五十四章:放逐 这不是唐罗第一次看云秀哭泣,但同样心乱如麻,平时凌厉的唇齿到了此刻全都抓了瞎,遍翻记忆,也没学过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故作轻松地靠近,装作不经意发现:“诶?怎么只有你,云氏族人呢?” 毫无回应,只有更深的落寞让人看着揪心。 “额...” 慢慢靠近秀儿身边,在她身侧蹲下,唐罗柔声安慰道:“战争嘛,伤亡难免的。” “......” 云秀依旧没有回答,只是抱着膝盖,将脸埋得更深,就像被人遗弃的小猫。 相处小半年,唐罗从未见过云秀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轻声道:“别难过了,说出来一起想办法嘛,这样我很担心啊。” 死死压抑的呜咽声露出一丝,最终还是归于寂静,没有回应,这让唐罗更加担心。 双腿动了动,唐罗蹭得更近,近的几乎能感受到小姑娘的悲伤与绝望,还有不停颤抖的身体。 他想将无助的小可怜揽入怀中,但双手像是被冻结了,僵硬得怎么都伸不出去,能够开山断岳的双手就跟废了一样,垂在两侧,自我鼓舞了好久,也没能够将手抬起,最终只是蹲在秀儿身边,学着模样将双手横在膝上,干巴巴地安慰着,悲伤的人儿。 “这结果已经很好了,从项庵歌领着王巡风部抵达战场的速度来看,荒原战后他就开始筹备这事儿了,你们云家只是正好撞到枪口上了,非战之罪。” “而且你们云氏弃商从武的时间毕竟太短,虽然底子还行,但孕育强者是需要土壤和时间的,即便这次真让你们侥幸胜了,只要项家能将城主云秀保住,他们依旧保有大义之名,即便你们能证明云冀宗家的身份,在旁人看来也只是个摘桃子的无耻之徒,难以服众。” “况且魔道巨擘也好,尸骨护法也好,这些都是外力,他们能帮你一战定鼎,却无法帮你们巩固江山。战胜了项氏又能如何,且不说他们没有灭杀项家的能力,只说这些人身份敏感没有办法在朝昌久留,必须速度离开,就跟没来过一样。” “建制完整的项家只要退到四方营中,拒阵以守,等到两位宗师伤愈,云氏不还是只能落个败北的下场么。” “所以说策划这次行动的人不是被仇恨蒙蔽了眼,就是脑中只有肌肉的蠢货。这种有败无胜的行动除了昭告天下,让项家背后的人知道云氏还有复仇之心并生出警觉,还能有什么其他正面的作用吗?或许云冀还期望着,一些受到云祖恩惠的世家能够出来向云氏遗孤示好?” “这不是白日做梦么,即便真有念着云祖旧情的,也不会这个时候跳出来帮你们的!” “此时的云家实在太弱了,在这个时候暴露对复仇的渴望,除了一些野心勃勃之辈谁敢介入承受这份因果?” “而那些野心家联合云氏,究竟是要帮着云氏复辟还是要利用云氏复仇的执念达到自己的目的,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再这样搞下去,云家要嘛变成别人手中的工具,要嘛成为有名无实的傀儡,还谈什么复辟,不被吃干抹净都算你们祖上积德了。” 或许真的是没有什么安慰人的天分,唐罗说着说着就将话题重新偏回这次云家莫名其妙的行动上了。 作为一个世家子,他实在很难理解云氏此番的举动,或许是因为唐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发展风格将他对世家的审美给提高了,对比云家此时的作为,他真觉得云氏就算不灭在项氏手上,也早晚被龙西联盟一口吞了。 在唐罗看来,秀儿姐的悲伤是很没有意义的,因为眼下能囫囵退走,已经是云家最好的结局了。 但他根本不明百,云秀之所以伤心,根本不是因为这场胜负,而是更重要的东西。 她抬起头,迷蒙的泪眼中满是空洞虚无,抱着双膝的双手惨白,布满青筋微颤。 就这样望着空空的通道,好像失去了灵魂,看得唐罗心揪:“好了,我不说了,你别难...”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失魂落魄的呢喃,轻得让人听不真切,但唐罗却一下子明白了,为何秀儿会失魂落魄到这种程度,可他发自内心觉得荒谬。 对于世家子来说,再没比放逐更加严厉的惩罚了,在这以宗族为单位的世界中,放逐并不意味着自由,而是意味着被剥夺姓氏,被族人遗弃,可这惩罚为何要落在云秀身上? 呢喃着的云秀唤回了魂,说了两句便说不下去,冲洗伏在膝中,只是呜咽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就像是个被抛弃街边的孩子。 而听到云秀呢喃的唐罗,只觉得胸口堵着一股闷气,让他几乎快要窒息。 举着拳头狠狠给自己胸口来了一下,龙西天骄终于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这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感情让他有些害怕。 陪着云秀在通道中不知蹲了多久,直到嚎啕大哭又变成了啜泣,唐罗幽幽道:“别难过了,云家没了,这不还有我么。” 抽泣声忽顿,云秀惊惶抬起头:“你说什么?” “我说...”唐罗深吸一口气,看着云秀认真道:“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顿了顿,又惴惴不安地追问道:“怎么样?” 这可是人生第一次表白,表现的还不错吧? 还不等这边的唐罗做好心里建设,那头的拒绝便已经糊在脸上。 “不怎么样。” 泪眼朦胧的秀儿拒绝的很果断,语气如千载寒冰:“你做得已经足够多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该离开了。” 这冰冷足以将所有热情浇熄,若是头脑一热的告白,说不得便会负气而走,可刚刚花了小半天审视完自己心灵的唐罗才不会这样打退堂鼓。 “你要搞清楚,我要照顾你,不是因为同情啊!” 唐罗毫不在意秀儿的拒绝,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却又不太确定的语气道:“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四百五十五章:手尾 “怎么会这样?”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中术了?” “......”云秀只觉荒唐:“不说魅惑之瞳对你这种意志坚如铁的武者毫无作用吗?” “嗨!” 唐罗老脸一红,呐呐道:“感情这种事,谁说得准,王八拳打死老师傅,毕竟地级血脉,中术也不丢人。” 秀儿想要起身,却因重伤未愈,又悲怆嚎啕,一阵眩晕跌坐在地。 唐罗上前要扶,却被一只张开的小手拦下:“别过来!” “哦...” 唐罗顺从蹲在原地,看着艰难的云秀起身,还后撤数步,无语道:“...至于嘛。” 退到一个自以为安全的距离,云秀才歉声道:“我并不是有意要这样的,只是当时形势所逼,才不得已用了瞳术,你..你是魔主勾陈,肯定能想到办法破解的,对吧?你连少霖宗师的法阵都破了!肯定没问题的,对吧?” “那可说不好。”蹲在不远处的唐罗看着云秀如临大敌的模样撇撇嘴道:“有那么可怕么,我要是想用强,这点距离也没法保证你的安全啊!” 武道为尊的世界,一个如魔主勾陈这般强力的武者口中的喜欢,几乎就跟势在必得的占有宣言没有两样。 唐罗自然能理解云秀的害怕,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对方好像还没真的认识自己的为人。 或许是前两次逼迫对方做出选择吓到对方了,唐罗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云秀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给唐罗带去了一点伤害,讪讪放下戒备的架势,结结巴巴道:“我只是..我只是..太紧张了,毕竟..毕竟你是...” “不用解释,我都理解。” 叹了口气,唐罗幽幽道:“眼下好像确实不是谈这个的时候,还是先将其他的手尾先解决了吧。” “手尾?” “少霖宗师在阵眼杵上埋了五道氤氲,聚合成阵与阵图呼应,眼下这暗阵刻在你身上,得将其抹去。” “该怎么做?” “先脱了衣服背过身去...喂喂喂,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暗阵刻在你的后背,我得走穴度气将它化去,穿着衣服认穴倒是没问题,但导气流转的时候,不还是得把衣服撕坏么...” 所以说,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要先暴露好感表白,哪怕是普通的行功度气现在看来都有种别样的意味了。 云秀看着唐罗,咬着下唇扭捏道:“我能自己找到暗阵将其化去么?” “怕是不太行。”唐罗摊摊手道:“那绘阵的氤氲灵力来历不凡,以你的灵力强度很难绞杀,只能我来出手。” 看出云秀眉眼间的犹豫,唐罗又道:“处理了这事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这次你们云家的人虽然全都战死朝昌,但焚岛某位弟子好像被俘了,督天王巡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我们得注意下安元希的动向,别让他带人抄了焚岛老巢,到时候牵出萝卜带出泥就不好了,得早做准备。诶,不对!我差点忘了,云家都把你放逐了,你和云氏已经没有关系了,那就不着急了,那群狼心狗肺的家伙,管他们去死!” “等等。” 听到唐罗说法,云秀焦急道:“快,帮我将暗阵拔了,然后我们往内城靠。” 说着,云秀背过身子宽衣解带,露出雪白的背脊,肤如凝脂。 …… 朝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战,牵涉了近两百位凶境,数个强横的势力。 督天王巡、朝昌项氏、荒古血楼、白骨门、天道庵... 这些人不知原因的在朝昌大闹一场,不光打碎了内城两座豪府,更是让人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项府主战场上,亮眼的自然是羽神安元希与项氏两位宗师以及血楼的尸骨护法。 但眼睛亮的也已经发现,尸和尚身上的八宝袈裟以及骨道人手中的鬼氤流云锁,正是荒原一战被幻梦宗师劫走的云家四神器。 如今一转眼到了血楼的两位护法手中,让人不由得猜想幻梦宗师与荒古血楼的关系。 而另一方面洛府的二号战场,亦有一战成名的绝世强者。 头戴角宿面具的男人已一己之力扣押十二位世家主,并与三十支凶境小队放对,最终竟然还被他潇洒离去。 即便是拥有一件神器,这种实力也令人侧目,虽然心知丢丑的十二豪商都对此事闭口不谈,可一些风媒倒是煞有其事的将这位强者的事迹记录下来,向四方散布。 作为毗邻朝昌的龙西联盟自然不会有所错漏,所以盟主唐志的案头上,自然多了一份关于朝昌大战的详细情报。 而他一经翻看,便脸色大变,秘密唤来匠作司的工匠询问一番后,心中便有了分数。 “这还真是个,大惊喜啊...” …… 龙州历1786年 二月初二龙抬头 任谁都以为项家经此大战会在朝昌彻底失势,朝昌好几位内城豪族想要借着云冀身份向项氏发难。 可谁能想到这边项府的废墟都还没拾干净,几位议员的尸体还在城头挂着,这儿新的云端议会已经成立好了。 没有经历任何通气的成分,项家连同内城十二位豪商,重新选拔了治理朝昌的议员。 除了十二位豪族之长顺利上榜外,云家赘婿项楼兰也占据了议会一张坐席。 而新的云端议会在对城主云秀宣誓效忠之后,开始了内城的重建,而新的议长,便是大临叶氏的家主,叶擎苍。 这位大临商盟的成员入主云端议会的第一件事,便是谈妥了一宗大额的粮食采购,让朝昌的粮价迅速回稳,因为内城大阵而动荡的人心迅速得到安抚。 又颁发召集令,向中城下城高价招收工匠,迅速开始内城的重建工作。 同一时间,城主云秀着令项家将南营战士全数调派入城协助警备所惩治城内想要趁乱滋事的暴民,赢得大片赞誉。 在城主与云端议会的紧密配合下,朝昌以惊人速度恢复了和平,也让人看见了,项家对朝昌的掌控力。 四百五十六章:宵点密探 内城南墙近几日恶臭熏天,这其中自然有天气回暖的缘故,但更多的,却是因为墙头上横挂着的一排尸首。 这恐怕是朝昌百姓接触内城贵人最近的一次,曾经受朝昌人尊敬爱戴的云端议会成了此次朝昌大乱的罪魁祸首,本该风光入殓的上位者尸首如腊肉般悬吊在城楼上,昭示者叛乱者的下场。 食腐的海鸟在城楼上盘踞,威武的四方营甲兵驻守在城楼上下,让这本就威严的城楼显得更加阴沉肃杀。 来来往往的行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低头快步穿行,生怕头顶尸首的血肉残渣会滴在自己身上。 更有甚者,宁愿绕内城一圈走个大远路从其他出入口走,也不想在尸首底下穿行。 以往人声鼎沸的南城牌楼,也变得冷清起来,这可苦了两条街上的小商贩,收入骤减不说,还要三不五时的被四方营战士盘问,一些难以为继的小摊小贩干脆歇了业,让这城楼街的坊市更显冷清。 只不过,世上的事总有例外,年景再好的时候也有人破产,年景再差的时候也有人发财。 这泠清的牌楼坊市里,倒是有家宵点铺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兴旺的不得了。 这铺主倒是南城坊市老人了,只是前些日子听说因为腰腿的毛病不打算干了,歇了大半月,可后头不知怎么又好了,回来开铺不说,还带了个年轻的后生仔,更是煞有其事的给自家的铺头挂了块招牌名唤《罗家宵点铺》。 吃食也从最开始的素面馒头,变成了牛肉丸子,一经推出便成了坊市的热门,只要吃过没有不回头的。 而摊贩之间最是现实,一看对方卖肉丸生意好,纷纷效仿,却尽皆折戟沉沙,反衬出了罗家宵点铺的名头。 后来众人终于明白了,这丸子好,并不在肉料,而是在那个后生仔。 每天一大桶牛肉,那模样清瘦的后生仔便用一双肉掌打成肉酱,然后捏成丸子放入高汤煮开便得。 小碗卖五个银角,大碗卖九个,一天能卖出几百碗去。 有时候客人吃得急了,丸子滚落在地,竟能弹得三四尺高,后头南坊的客人但凡点肉丸,必然挑出一个测试,若是弹不起来,便会弃碗不食,加入罗家宵点铺的长队中。 罗家宵点铺的一桶牛肉,往往上午便能卖个精光,然后便能看到那后生仔拿着抹布,将整个铺头连同刀具擦得一尘不染。 明明再过两三个时辰又要开工,面容白净的后生却从未怠惰,日日如此,仅小半月便引得南市街坊交口称赞。 其中固然有对手打肉丸的垂涎,但更多的却是对后生仔的勤力赞叹。 天不亮就出摊,一直要干到后半夜,回家不到两个时辰便又出摊了,不论你任何时候道南街坊市,几乎都能看到罗家宵点铺的牌子,就连换岗的四方营战士有时候也会慕名来食。 这样高强度的出摊时间下,还能将铺子整理的这般清爽,此子绝非常人。 所有同行都认为罗家宵点铺的小哥会成为朝昌餐饮界的新贵,不少酒楼甚至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憨直的小哥总是嘿嘿一笑,一指旁边扇风纳凉的老板回道:“这要问阿叔嘞,他能做主。” 然后贪财的阿叔便会开出让人如吞苍蝇的恶心价格,气得掌柜们愤然离去。 罗家宵点铺,就是唐罗为云秀拔除暗阵后,两人想出接近南城牌楼的方法。 或许连站岗的甲士也想不到,他们经常光顾的宵点铺里,便是家族三申五令命其防备的存在。 “城防交接的规律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明天日中换防时动手,将尸首劫走,我在这儿打开灵界通道等你!” 小院里,唐罗指着南坊地图的某处,朝秀儿嘱咐道:“不用慌张,这些日子我都看清楚了,四方营的凶境只在晚上布防,白天虽然甲兵不少,但全都是修为不咋地的,只有两个蜕凡巅峰的队长,剩下的全都不够瞧。你要是出手利索点,从抢尸体到遁入通道,大概二十息就够了!” “嗯!”秀儿姐听着唐罗定制的计划,点点头表示赞同。 “还有。”想了想,唐罗又把那颗陈梦庐留下的琉璃珠掏出来递给秀儿姐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拿着这个,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便直接祭出去,然后遁走!” 将尚有余温的琉璃珠从男子手中接过,秀儿低着头,细弱蚊声道了句谢。 …… 龙州历1786年 二月初三 项楼兰接到密谍禀报,大惊失色的闯入项庵歌的房中,还未说话便被父亲呵斥。 “连规矩都不懂了吗,退出去!” 讪讪得退了出去,重新经过门官通禀,项楼兰快步走到项庵歌身边,惊慌道:“父亲,大事不好了,南城上的尸首全被劫走了!” “哦。” 处理奏报的项庵歌连头都没抬,只是应了一声,仿佛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显然大出项楼兰的预料,年轻人根本不明白为何曾让整个项家如临大敌的余孽消息,眼下父亲的关注都得不到。 “父亲,这可不是小事,云家劫走尸首,说明贼心不死,不得不防啊!” “防什么?”项庵歌放下笔,嘴角噙着一丝轻蔑:“曾经严防死守如临大敌,只因弄不清云家虚实,毕竟曾经名满天下的云氏藏有多少后手,谁都说不清,再小心也不为过。可今次你也看见了,离开朝昌的云家还有什么?” “几个半路出家的武宗,还是魔道那群乌合之众?身为人族古贤之后,却与荒古血楼搅在一起,光是督天王巡便能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还谈何威胁!” “父亲的意思是?” “云家已经彻底没落了,至于那劫走尸首的人,让龙腾带着人去查吧,坟岗荒丘,一处都不要放过。你再去趟雨霖斋,请少霖宗师来趟朝昌,修缮大阵!” “父亲还要请他?”项楼兰一提这事便有火:“花了那么多资源,那么大代价建立的大阵,却被人轻易破了去,我看这陆少霖也不过是仗着祖上蒙荫,徒有虚名!” 四百五十七章:海葬 十拿九稳的大胜只因大阵突然崩溃而蒙上阴影,根据项家阵师所说,这大阵根本不是被外力破除,而是五灵紊乱,相互征伐而彻底崩坏的,简单来说,就是大阵自己出现了问题。 这让项氏上下怨声载道,其中更有不少觉得雨霖斋就是拿了钱不办事的无耻之徒。 所以项楼兰一听项庵歌还要去找他,心中自然有气。 “人云亦云,愚蠢!” 项庵歌大骂道:“滚出去!” …… 海葬仪式,是朝昌最古老的而哀痛的仪式。 每当航行在外的商船有人员伤亡,尸体无法运回祖地安葬,便会举行的仪式。 海葬通常在日出或是日落举行,而水匪海盗的海葬仪式,通常在夜间举行。 它的仪式也十分简单,用一艘小船载尸,挂上风帆,驱使向西,任期在大海中漂流。 对于水手来说,他们将大海视作自己的母亲,而海葬这种仪式,更被视作最高荣耀。 朝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古老的海葬仪式,却没有人知道,这古老的仪式,便是从云家来的。 因为朝昌最早一匹向无尽之海挑战的勇者,便是诞生于云家,所谓通常四海,开辟商道,便是云家先祖用命完成的伟业。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云家没有祖墓的原因,所有人都以为,富可敌国的云家修建了一个秘密的陵墓,并将大量的财宝囤积其中,可事实上,云家没有陵墓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实行海葬。 而云氏的海葬方式,也不止一种,战死、老死、夭折、病毙皆有不同的海葬方式,而这批战死朝昌的云家武者,无疑是最顶尖的英灵,自然配得起最庄严的葬礼。 做得如同棺木的小船里放满了金银珠宝,琉璃白玉,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尸身口中还衔着明珠。 花圃作垫,锦袍披身,庄严肃穆地躺在棺中,被送上冥河小舟,然后推入南海,缓缓飘远。 一十九艘小舟,一十九具尸身,里头有云家的长老,有不甘的英魂,有寡不敌众的勇者,亦有云秀的亲人。 面对至今,云秀终于褪去了易容伪装,露出了本来面目,这也是唐罗第一次看到没有被云气填充的小人儿。 高挑挺拔的身材,即便被纱裙罩着也能隐约看到两条笔直雪白的长腿,鹅蛋般的小脸上落着精巧的五官,双唇丰腴明眸剪水,小巧的琼鼻微微泛红,莫名有股我见犹怜的意味。 只是悲伤的秀儿自然察觉不到唐罗的目光,悲伤的大小姐正朝着南海方向,默念讣告,暗自祈祷。 初晨的阳光洒下,其中一束正印在她的身上,让她看着犹如仙女谪尘,高洁雅致。 随着海葬仪式的完成云气在经络四处游走,秀儿又幻回了最初见面,那个天哥儿的模样。 刚刚还是小仙女,转眼就成了汉子,这莫名其妙的反差让唐罗极为不适应,请咳一声道:“其实..你本来的模样蛮好的,不如,就不要变化了吧?” 看了唐罗一眼,天哥儿用种粗狂的声音道:“非常时间,自要隐秘行事,况且,你曾经不是说喜欢与男相相处么?” “话是这么说...” 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啊,唐罗无奈地摆摆手道:“行吧行吧,该去出摊了,不然要被看出来了!” “出摊?”天哥儿不解道:“出摊不是为了拿到换防情报截回遗体,这都已经做完了,还出什么摊?” “不出摊吃啥喝啥?”唐罗无语道:“你将钱财全都装入棺材送入海里,我们现在又分文不剩了!” “啊?”天哥儿脸色一红,急忙抱歉道:“怪我,今天你就歇着,我来打肉丸。” “你行不行啊?”唐罗看了天儿一眼,傲然道:“我那手打之法,可是融合了十数套掌法研究出来的秘籍,打碎肉块却没有伤到经络这才能有这样筋道,你的掌法怕是不太行吧!?” “小瞧人,别忘了这手打牛丸的方法是谁交给你的,徒弟还能超过师父去!” 天哥儿身形又是一番变化,转眼成了个四五十岁年纪,微微驼背的汉子,声音也变得粗狂起来:“就让你看看,为师手打肉丸的绝技!” “拭目以待!” …… 南城坊市 罗家宵点铺 还未开张就已有三三两两的等待的人,他们大多是上了夜工的匠人。 毕竟半个金币一碗的牛肉汤,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消费的起的,唯有这些匠人能够面不改色。 虽然内城之战波及甚广,甚至对整个朝昌都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对于这些靠手艺吃饭的匠人来说,倒算不上是件坏事。 毕竟打坏的亭台楼阁都需要重建,而项府本身奢华异常,项氏出手又历来大方,此次重建,更是要胜以往,特意请动了欧氏大匠,一连三版图纸才算定工。 这庞大的工程让朝昌的匠人仿佛看到一座金山,每日在内城进进出出,就连卖傻力气的小工一天也能从项府赚上三两个金币,何况这些技艺在身的匠人。 换做以往花九个银角吃碗肉丸自然心痛,可眼下却丝毫没有这样感觉,只恨老板一天准备的牛肉太少,不得尽兴。 毕竟能够成为匠人的,至少都是凡境巅峰的修为,不然光是学徒那一关,便过不了。 体力活养大肚汉,莫看这只有几个人,吃空的碗能够垒起一座小塔。 只是吃着吃着,匠人们也察觉出一些东西来,这些日子每天光顾,他们对罗家宵点铺的丸子自然无比熟悉。 今天的丸子味道自然不差,可在咬合时却短了点筋道,换做平常他们肯定得拿出一个丸子试试弹性,可今天这丸子实在太鲜美,缺一个都舍不得。 等想起这个事儿时,海碗都空了,然后鬼使神差的又要了碗,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今日的牛肉丸子,比以往卖得更快,食时未到,就已卖光。 “看到了吗,不要以为肉丸筋道就可以了,这里头的学问,还多着呢!” 老板翘着二郎腿,朝着拉面的小哥得意的教训道。 四百五十八章:小工 表面上老板在对小工吹嘘自己的技术,而真正的信息,却是传音入密。 “西南方肉饼铺里,那个身材壮硕的汉子看见了吗。” 老板摇着蒲扇,在襟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以密语向唐罗传达信息道:“那人应该是个风媒密谍,只是修行还不到家,天不亮便在坊市晃悠,眼光时不时朝这儿打量,从早到晚已经换了七八家铺头用饭,眼光却从没离开过这儿,看来我们被盯上了!” 顺着秀儿的指点,唐罗不经意的扭头一看,然后面无表情转过头来,淡淡道:“或许只是想来偷师的,你太敏感了。” “是吗?”秀儿将信将疑:“偷师用得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吗,这些天想来偷师的,哪个不是点了碗丸子就开始问东问西的,这远远看着能偷着什么师?” “或许只是因为性格腼腆呢,我看不用多久他就会凑过来了,毕竟这样老盯着,谁都察觉出他的奇怪来了。” 随口敷衍着秀儿,唐罗扭过头去,正好与壮汉的眼光对上,如熊般壮硕的汉子一看唐罗冰冷的眼神,吓得脖子都缩没了,手中肉饼馅儿抖落一桌。 “额...”秀儿看着方熊畏缩的模样,对自己先前笃定的判断也不是那么有把握了:“也许你是对的,密谍要是和目标对看一眼就这样紧张,还怎么获取情报嘛,也许这真就是个来偷师的老实人。” 唐罗没吭声,继续低头鼓捣案板上的面团,将起拉成长条在案板上拍打,据说这样做能让面条变得更加筋道。 “piapia,piapiapia!” 在南街坊市晃荡的壮汉不是别人,正是将星馆的方熊,这几天他们正在奉命探查朝昌牙行的根脚。 而根脚这个事儿,其实还是比较好查的,毕竟是生意吗,其中就有钱财的来去流向。 捕奴队的武者也有清晰的脉络,毕竟能够带队的精锐,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还有牙行中的账房与掌柜,来历就更加好查了,只需要每日放工后跟着他们,看看他们将账本带到哪儿去,就能知道这牙行的后头是谁。 觉醒风灵体的方熊虽然身材魁梧,但身法却是无比轻灵,而且风灵体入意之后不会搅动元气留下痕迹,更是夜行暗探的不二神技,短短几天功夫,他就将牙行后头的豪商摸了个门清。 本来是要会酒馆报信的,但来到南街坊市以后,却怎么也走不动道了。 因为他看见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正在打肉丸,拉面! 一开始方熊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是这个拉面的年轻人就是长得和馆主极像,可刚才那一眼对视,他就已经确定了,这必是唐罗无疑。 将桌上的肉丁囫囵巴拉两下抓起放回饼里,然后一口吞下,方熊站起身形,朝着罗家宵点铺一路小跑。 “老板,你这还招工不?” 方熊涨红了脸,朝正在拉面的唐罗轻声道,那声音轻得就像是蚊子叫,与壮硕的身形极为不符。 他这样做,自然不是调戏唐罗,而是刚刚那一眼对视,除了冰冷的眼神,还有一道传音,这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应聘。 “我不是老板,你去问他。” 唐罗脸皮都没抬,淡淡回道。 方熊只好赔着笑,扭头朝扇着蒲扇,上下打量自己的中年人讨好道:“老板,您这还招工么,我很勤快,什么都能干!” 好嘛,其他人偷师都是点碗肉丸套近乎,也算有点付出,这货想要偷师,竟然想着打工,可真是个人才啊。 无语的秀儿这会是真的相信这货是来偷师的了,但她还是委婉拒绝道:“多谢兄弟抬爱,可我家小本生意,用不了这么些工人。” “啊!” 方熊的脸一下子垮了,只觉得有芒刺在背,不敢回头而是朝着老板继续恳求,只差没有泪声俱下了。 秀儿本就是个心软的性子,哪里经得住一个七尺昂扬的大汉这样哀声相求,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唐罗,希望对方出面解决下。 “早些天你不说现在生意好了铺子缺人手么,我看他就不错。” 将拉好的面卷成一束束摆放整齐,唐罗将被面粉染白的双手洗净,头也不抬淡淡道:“像是有把子力气的,调教一下能帮着打肉丸,能多挣不老少。” “这样啊...”秀儿想了想,便朝方熊道:“那平旦便来此上工吧。” “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大喜过望的方熊朝中年老板连连点头,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 夜半收铺,再过四个时辰便是平旦上工,这样周而复始便是一天。 人说平静且重复的生活会消磨人心的意志,可意义这件事本就是个人本身赋予,你生活过得有没有意义,他人又哪能真个儿分清。 或许在秀儿看来,这样平静的生活便是人生的意义吧。 回到房中的唐罗看了看自己打了半天肉丸,揉了半天面团的手,轻轻笑了笑,沉入内视中。 自去年7月受伤,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月了。 因为前些日子经脉尽断的关系,他无法完整周天运气,所以只能够依靠将星馆的灵力收入维持。 在将星馆全力的运转下,二十七颗凡级星子加上唐星手中的那颗黄级星子,共能给他带来83.4灵力的日收,每月便是2502点灵力的增加。 整整七个月时间,他终于攒够了重塑不灭战体神阵的灵力。 而此次大战,更是让他对星核的掌控更近一步,除了收放之外,经过这些天的训练,他已经能够做到将灵力束成三千丝的程度,即便是武圣山的圣武体,只怕也不过这种程度。 心中这样想着,唐罗开始重绘破碎的神阵。 双臂肺金十纹神光亮起九品功成,金生水,再绘后腰肾水十纹八品、水生木,刻中肝木腹十纹七品,木生火,上胸心火十纹六品,火生土,下腹脾土十纹功成。 上五品神阵重现,五行之力汇聚,神通虚空之胃重开,整整七月,真是,久等了! 四百五十九章:4.0 一鼓作气重塑上五品神阵的唐罗毫不停歇,将剩余的灵力全都投入道后背。 天宗、魄户、魂门、天柱、大椎、灵台、至阳! 四品不灭体功成,土生金虚空双轮重现,朝昌上空北宫空黑云这天,正是玄武虚影布雨行云。 人道是天降祥瑞,却不知天骄重塑功体。 不灭玄武体流转身内,脏腑中两昧先天之气氤氲而出,旧伤暗疾被这神力一摧,尽数散去,就连身上留下的一些暗疮疤痕也一并抹除,死皮脱落,唐罗功体如初生一般白净娇嫩。 感受着脏腑不断强健壮大,先天灵力反哺己身,唐罗总算是舒了口气。 虽然眼下又将灵力耗尽,但从凡境开始强化,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夯实基础之后,就能让功体愈发强大。 粗粗算下,同样是强化到极限的四品不灭体,从凡境开始强化到凶境巅峰和直接从凶境开始强化,最终强度至少差了两成。 对于唐罗这种修为的强者来说,有时候只要半成差距就能决定胜负,何况是这两成的增益。 再有这些天躺倒床上,他思考了很多关于自身武道的不足,与王无敌法身过手一遭让他看到了自身武道的很多不足。 或是说,凶境武者整体对于武道的认知不足,在他们还为二次质变的灵伤沾沾自喜的时候,对方随便一道法身用的都是三次质变的灵技。 这代表着对方随手一击灵伤便在十万级以上,这样程度的攻击,即便是凶境巅峰也不好承受,即便是一般武宗,也是非死即伤。 难怪武道大昌之后体修如此式微,试问体修穷其一生锻体,最终却被人一击破去,那这样的锻体还有什么意义。 而唐罗也想明白了为啥二品不灭体的韩圣会死于围攻,因为同级灵技的破坏力,早就大大超越了同级体修能达到的防御极限。 想要通过防御来取胜,或许只有对付比自己程度更低的武者才可以,还是要走以攻对攻的路子才行。 可碍于自身某些特殊的原因,在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他是没有办法跟普通修者一样尽情施展灵技的,这也意味着普通以攻对攻的路子走不通。 所以这些天唐罗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建立一套只属于他自己的以攻对攻的方式。 最后还是非天帝尊给了他灵感,虽然对方的武道造诣难与宗师相比,但作为修罗道千载难遇的奇才,修世帝的神通《覆障—大黑天》倒是给了唐罗不小的启发。 在那大黑天中,灵识涩晦神魂颓靡,覆障灵力将天地元气全都隔离化作一道真空,以神魂勾连天地元气的灵技模型难以为继,只能施展以体内灵力为基的灵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修世帝之所以被唐罗轻易斩杀,一是因为连番大战灵力枯竭,二是因为他最得意的神通大黑天对唐罗没有丝毫作用。 在唐罗的武道体系中,真正勾连天地元气的只有落御元磁珠和玄武法相,两种技法都不占很大的战力比重,更多是用来清场的。 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来自不灭战体的神通与唐罗的体术造诣。 在这灵技大行其道的时代,如唐罗这样的武道风格倒是给了很多强者一个措手不及。 而作为一个务实的武道大师,唐罗自然也不会因为不敌王无敌法身就要异想天开的解决自身问题,起码从目前来看,学会和身体缺陷相处的成本,要比逆天改命的成本低得多得多,将时间和精力投入靠谱的研究方向,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打开了虚空之胃,取出了那本许久未见的笔记,唐罗便在初晨中,伏案奋笔疾书——bianqiangjihua,4.0!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要制定一个周密的计划,最重要的便是要将其写在纸上,然后三不五时的拿出来翻阅。 这样不但可以让你明确自己的目标与志向,更能做一个辅助和引导,让你自己不要偏离。 在这最新一版的计划中,唐罗划去了3.0中很多不必要的需求,或是在他看来注定在王境要被淘汰的战斗方式。 同时加上了很多新的需求,作为一个出色的武道研究者,他知道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研究出剥离灵力的方式。 即便是无苦寂灭心经的剥离法,或是覆障—大黑天的灵力真空,其实都还是灵技范畴内的东西,或是说,这些灵技只是由特殊灵力构成的,能够隔离天地元气而已。 而这样的技法,对付二次质变的灵技模型自然绰绰有余,但对付三次质变的就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唐罗要做的,便是收集这些特种神通,试试看能不能研发一套,只属于他自己的,封灵魔域! 试想一下,在一个灵力完全封闭的空间中,武者只能依靠自己体内的灵力战斗,当灵力耗尽了就只能用体术对攻。 那拳拳到肉血肉横飞的场景,才是武者的重击浪漫,灵能炮轰,合击洗地什么的,与之相比简直弱爆了! 奋笔疾书的唐罗丝毫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敲门声响起,这才不依不舍地停下笔,将笔记本筒好,塞回虚空之胃里。 房门打开唐罗跨出们来,秀儿刚想埋怨对方起晚,抬头却是一愣,而后再仔细感受唐罗身上气息,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重塑功体又找到人生新方向的唐罗只觉得神清气爽,满脸阳光道:“赶紧赶紧,菜市要是去得晚了,好肉可都被别人挑走了!” 虽然唐罗满脸阳光,但秀儿又怎能察觉不到对方在强颜欢笑呢。 这可是号做魔主的绝顶强者啊,凶境巅峰的修为足可纵横天下,而眼下受了重伤不说,气息甚至比凡境巅峰还要虚弱。 却还要笑着应付自己,怕是对方的心都在滴血了吧。 秀儿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她以为的岁月静好,或许只是他人的煎熬吧。 “今天不出摊了,我们去浮云寺,衍善大师医道精湛,一定有办法医治你的!” “????” 一脸黑人问号的唐罗被秀儿抓着就跑,连解释都没来得及听。 四百六十章:大劫 曾经凶境巅峰的大高手被人抓着手在风中奔跑,摇曳的仿佛一株野草。 每每张开嘴想要解释,被风一灌也就成了“哇哇噢噢噢噢啊啊啊”之类语焉不详的喊声。 换做以前要上浮云山拜访那位救命恩人唐罗是没有意见的,可眼下他还有个缠人的师弟在那儿,这就让浮云寺成了朝昌禁地。 现在要过去,这是要让我死啊。 唐罗想要挣开,却瞥见云秀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随风飘飞的长发轻扬还带着股莫名好闻的香气,愣神间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这...就牵手了?” 本就幽暗寂静的灵界通道突然明亮,而光源便是身前那个拖着自己狂奔的女子,两人的手紧紧抓着,就像连接彼此的小桥,唐罗看着看着,竟生不起挣开的力道,恨不得这通道永远没有尽头。 …… 朝昌内城 项府地牢 打成废墟的项府宅院里,除了部分下水道系统保持完好外,就只剩几处地监了。 上头热火朝天的重建工作里,又有谁能听到地监中传出那绝望的哀嚎呢。 督天王巡作为圣地最为倚仗的情报组织,自然有一套针对武者的刑法,其目的便是从生理到心理彻底瓦解武者的意志。 任凭你铁打的强者,钢铸的意志,落到王巡手中,最后也只能成为一滩烂泥。 相比之下,倒是在项府战死的武者更加快意,起码那种痛苦只是一时,不会像现在这般绵绵无绝。 此时的焚烨神魂枯竭,肉身更是残败不堪,相比活着,他更想立刻死去,可王巡便是有办法将他一次次救回来,然后反复的折磨。 在暗无天日的水牢里,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折磨了三生三世,可墙上清楚的划痕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这才过去十天。 “滋~~~” 难听的划痕声响起,半昏迷状态的焚烨不自觉的开始颤抖,每当这个声音响起,便意味着新的拷问又要开始了。 穿着大红大绿,画着怪异装束的魂师带着怪笑走进牢房,朝着浑身颤抖的男子癫狂而病态的大笑道:“起来,快起来,我们又要开始游戏了,猜猜今天我准备了什么项目。嘻嘻,嘻嘻嘻!” 玩物丧志,玩人丧德。而擅长调教魂魄的魂师,十个有九个都是疯子。 “我已经招了,我已经招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这个疯子,疯子!” 焚烨红着眼抬头,朝魂师虚弱地咆哮道:“滚啊,滚开啊!” “嘻嘻嘻嘻。” 抖了抖青绿色的大裙子,魂师涂满腮红的打着白底的小脸欢快的笑着,那发自内心的喜悦里却带着说不出的扭曲和病态。 他靠近焚烨身边,将黑长的指甲贴在了他的唇便,轻轻道:“嘘~~不要喊,被别人听到可怎么办。其他武者哪个不是熬到最后一天才招,羽神给了奴一个月,这才过去十天呢,别这样扫兴。” “疯子,疯子!” 犹如回光返照,又似海鱼离水,邢架上的焚烨红着眼,摇晃着身体将魂锁震得“咔嚓咔嚓”作响:“我已经招了,焚岛就在中州沧溟山虚空界中,血楼与云家隐于阳夹山龙渊中,我都说了,你还要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 “嘻嘻嘻,奴可听不懂这个。” 解开红色的上衣,露出满身的毒疮,魂师取出一枚魂钉刺入焚烨神舍,将其神魂挤出体外:“说一个月,就得一个月,一刻不能多,一分不能少。” 舔了舔紫红色的唇瓣,魂师看着离体而出的神魂激动地浑身哆嗦,一脸迷离的低喃道:“甜美的神魂,好啊,真好。” 随着魂师呢喃,遍布其上身的毒疮突然扭动起来,化作一张张小鬼的脸仿佛要破壳而出。 “不要啊,不要过来啊!我都招了,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嘻嘻,奴才舍不得先生死呢。” …… 虽然希望这个手能一直牵下去,但眼看浮云山就近在眼前了,唐罗还是只能收起淡淡的遗憾,手臂微曲一震,从云秀手中挣脱出来,然后废了大好的口舌才让对方相信自己身体倍棒。 “那刚刚在通道里你怎么不说?” “嗨!” 唐罗面不改色解释道:“这不是现在力虚体弱,你这抓着就跑,我也挣脱不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 一听唐罗这样说,云秀心道是自己急了,没有问清楚就莽撞行动,连忙上前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自从海葬之后,云秀只要回屋便会撤下伪装,以真面目示人,只有出门才会变换模样。 可今晨来时对方太过担心,拉着就走实在心急,竟连变身都没有顾上,所以眼下还是那娇俏可人的模样。 美人这关心的眼神让唐罗十分受用,正要拍胸脯说自己没事,可脑筋一转却鬼使神差的将左手抬起,故作平静道:“其他还好,就是被拖一路,眼下左手有些疼痛,许是伤了筋骨。” “啊!对不起对不起!” 云秀一听唐罗这样说愧疚更甚,连声道歉并抓起唐罗的手便安慰道:“我懂一些医术,可以帮你看看。” 言罢,单纯的秀儿便托着唐罗小臂,打算看看对方是不是伤到了手腕,可一看到对方白嫩如新的左手,心中却有些不对。 虽然对方此时气息虚弱,但毕竟是威震天下的魔主勾陈,仅是被牵了一会儿就会伤到筋骨么? 当即回过味来的秀儿抬头一看,正对上唐罗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不禁小脸一红。 想到自己现在女儿家的装扮,在看看对方此时的模样,哪还能不知道上了当。 “哼,骗子!” 羞恼的秀儿轻哼一声,将爪子一甩扭身便走。 “诶,等等,一起走啊!” 快步追上的唐罗感慨道:“哎呀,你的医术不错啊,这一会儿我的手腕就好了!” 云秀更羞,剜了唐罗一眼,一跺脚升起一团祥云飞身而走。 “额...” 被一个人丢在原地的唐罗摸摸鼻子,一脸莫名。 四百六十一章:上议院 凶猛的魔主勾陈让秀儿避如蝎虎,而气血虚弱的伤患却将关系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虽然被一个人丢到了城外,但唐罗敏锐的感觉到,他和云秀之间,已经有了名为暧昧的元素正在发酵。 看来这些天肉丸没有白打,哼着小曲信步回城的唐罗时不时看看自己的左手,嘿嘿直笑。 当然,又不是傻小子,也不能光是笑,不思考。 作为一个出色的武道研究者,唐罗最是善于找到武道的内部规律,有道是一法通万法明,世间万物的运转规律,大体都是有迹可循的。 虽然谈恋爱的经验确实不多,但唐罗研究武道的经验很足啊,既然万事万物都有相通之处,以研究武技的态度追求女性,应该也是能够行得通的吧! “我果然是个天才!” 一边进行自我赞赏,一边不紧不慢的回城,唐罗挠着下巴开始思考该如何继续推进关系。 从目前和云秀相处的这段时间来看,一些在外人看来很是了不起的东西,根本入不了云秀的眼。 比如修为啊,家世啊这种条件,但是恰到好处的示弱却能引起对方的同情。 那这样判断的话,要想推进关系,就不能表现的太强势,以魔主勾陈那样的身份追求是肯定没戏的! “噗~” 从虚空之胃里吐出一本崭新的笔记,唐罗提笔写下一个新的题目《zhuiqixingweiguifan》。 对自己命名能力十分满意的龙西天骄人生第一次开始琢磨,该怎么赢得某位女性的好感。 世间做事的方式大抵都是相同的,简单来说便是定下方针然后开始实施。 可为什么还是有人会无法达到自己的目标呢,其中固然有幸运和不幸的因素,但更多的,则是因为没有办法履行自己的计划。 我想要修为惊人,所以每日便得抽出时间修行,完成行功周天是基本,还得要修行灵技武艺,甚至还得需要时间思考。 大多数人的梦想,仅仅只是空想,他们目标里的画面,只有功成名就的风光,或者说,他们要的只是这个风光的场面,并不想承担风光的代价。 这种恨不得以身代之却只渴望结果的殷羡,与其说是梦想,不如称作贪婪更为贴切。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即便定下了成为强者的目标,最终还是碌碌无为根本原因。 唐罗最大的优点,或许就是足够的自律,能够严格执行自己的计划。 武道的汪洋他都趟了好几个来回了,女人心还能比灵技模型更难?怎么可能! …… 罗家宵点铺多了个人熊般壮硕的帮工。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大肚汉是有修为在身的,能够屈尊降贵前来帮工,估计是打上了肉丸秘方的主意。 虽然罗家宵点铺重新开张不久,但出色的烹调还是吸引到了为数不少的死忠。 他们在结账和下单时,都会有意无意明里暗里的点拨唐罗和云秀两句,让他们注意这个帮工。 在朝昌这样的地方,如此隐晦的提醒已经包含了极大的善意,但也不知道对方是听不懂还是真糊涂。 两人非但没有升起警惕之心,甚至还让壮硕的帮工学徒打起肉丸来。 头几日肉丸失了罗家宵点的真蕴,往后几天便得了几分真传,虽然还达不到两位老板的水准,但已经比寻常店家强出数分去。 虽然多了个帮工,但洛家宵点铺的生意却没有变的更大,盖因每日打丸子的肉还是一桶,原先勤力的小伙自从有了帮工后,三不五时的往内街跑。 那儿是内城的四大天街,聚集的都是豪门显贵,更有不少灯红酒绿的场所。 本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孩子,看到这些偎红倚翠的绝色哪能受得了,但寻欢价格不菲,所以大多数人,也只能佯装经过,一天在天街走上十数个来回,看看楼上的美人儿。 在外人看来,南市儿那勤力的小伙,就是被色迷了心窍,心中暗道可惜。 又是一天,唐罗晃晃悠悠回了铺头,在老板身边坐定,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项氏连同内城十二位豪商在暖雪阁设下盛宴,规格很高,应该是要给王巡风部践行,看来那位焚岛弟子应该是受不住刑招了。” “你得赶快传讯回去,让你族人知晓这个情况,然后让焚岛一脉有机会转移。” “这人情要是运作的好,今后大有可为,或可弥补上此次朝昌大败的损失。” …… 龙州历1786年 二月初九 扶灵城、上议院 地处陵江与龙江交界处的扶灵城眼下正是龙西联盟的总部所在。 曾经不起眼的小城在龙西一众盟族迁徙后,已经成了陵江最大的城市之一。 而上议院更是扶灵城的地标建筑,每日都有无数优秀政令自这儿发出流向四面八方。 透明的赏罚制度,不分亲疏的政策,让龙西联盟中不论小家大族都干劲十足,在盟主唐志的领导下,已经是龙州西部最大势力的联盟还在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发展着。 每日都有流落的难民小族或是在其他城市混不下去的手艺人慕名来投,而早就建立一套完整收容机制的联盟对这些人更是来者不拒,并将龙西联盟仁善的名号不断往更远的地方传播。 但随着联盟体量慢慢变大,龙西联盟的利润也在慢慢饱和,新加入的盟族越来越多,可万乘宝船的名额却始终固定。 就跟所有大势力一样,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意味着艰难的抉择,或许是停止发展,或许是因为内部的资源争夺而离心离德。 眼下高速发展的龙西联盟正面临这第一个挑战,而此次上议院的突然集会,好像也是为了应对此事。 所有参会的成员都在思忖,盟主唐志这次又会拿出什么样的精巧的政策,让联盟度过这个危机。 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几位随同盟主唐志入场的议员将一副巨大的海图挂在了壁上让众人可以看清。 上头是龙西西南境一直向南海延伸的全图,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盟主唐志起身,朝众人淡淡道:“联盟下一步,便是入主朝昌。控制了朝昌,便是掌握了龙州西南全境,无尽南海!” 四百六十二章:大都督 作为中州圣地最为倚仗的情报机构,督天王巡在中州自然是横行无忌,不光上品天宗要给面子,就连总部都建在悬空城中。 传说督天府衙中存放着世间超过一万万份的真实档案,从强者名录到宗派底蕴,从风土人情到氏族信息,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王巡其下共有五部,除了本部主要负责信息传递分析外,另有四个战斗部分,分别是风部、林部、火部、山部。 四部并称四方督御,其下全是来自宗派与圣地的精英武者,经过数百年的经营发展,督天王巡已经从一个单纯的情报机构变成了集情报搜集、巡查缉捕、稳定天下局势的特殊组织。 而近百年来,督天王巡更是因为有着大都督曹瑾瑜的积极活动,变得越发强横。 再次之前只有圣地庶出与一些宗派不得势的弟子会加入督天王巡,可在大都督曹瑾瑜说服兽王曹光担任王巡客卿,并邀请了天南王氏那位没落的行走担任林部巡天使后,情况就发生变化了。 一些宗派真传以及圣地行走都慢慢开始重视起督天王巡的能量,而后雷泽神君安定荒的加入,更让督天王巡有了两位圣子级的存在。 天才的存在与人才是不同的,所谓知人善用的意思是,面对人才,你要发觉对方的长处,然后将其放到最适合他的位置,然后给予充分的信任。 而面对天才,你要做的就是缄口不言,因为你找到这样一个人,是要让他带着组织往前走,而不是教他怎么走。 这便是对待天才与人才的区别,只是大多数人自诩智慧超人,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而大都督曹瑾瑜之所以为人称道,便是因为他并没有因为安定荒与王裳两人是晚辈而去指手画脚,而是大气的将王巡林部与山部的权利一股脑的交出,任凭两人施展。 最后的事实证明,曹瑾瑜做对了,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王巡林部与山部在两位资深圣子的带领下,南征北战,并称王巡两架马车,越来越多的宗派圣地强者自发的加入王巡,追随两位圣子身边。 正因为两位圣子级人物的活跃,督天王巡也从单纯的情报机构,成了如今天下人人谈之色变的庞大势力。 而后元洲神剑徐潇的加入,更是让督天王巡的威名再次提升,如果不是除了血楼那档事,死了风部的巡天使,或许现在王巡的声势,还要比以往强上几分。 所以对督天王巡的成员来说,荒古血楼便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这些年情报机构主要的探寻方向。 可任凭督天王巡坐拥圣地资源,有着遍布天下的风媒耳目,这荒古血楼就跟消失了一样,除了活蹦乱跳的尸骨护法外,剩余的杀手一个都找不到。 但王巡密探心里清楚,荒古血楼并未消失,因为暗地里关于秘术功法与外道神通的交易,从未停止! 对一些人来说,宗派的栽培根本抵不上自我强横的欲望,偷盗宗派迷传交换神通这种事,做得没有一点儿心里压力。 暗花开得越来越高,王巡的决心也越来越大,可荒古血楼的行踪却也越发隐秘,这已经成了王巡密探的心病。 可这都快找了这么些年还是一无所获,很多王巡密探的心气都已经泄了,毕竟除了荒古血楼,天底下还有太多的事要王巡去做了。 特别是近些年,天下总有一股子按捺不住要暴动的感觉,不说富庶的天南与中洲,就连偏僻的龙洲都不太安分。 横空出世的勾陈魔主,异军突起的龙西联盟,野心勃勃的世家豪门,蠢蠢欲动的隐世宗派。 若是没有督天王巡,这个世道怕是早就乱了,不少王巡密探在处理信息时,都会下意识的这样想。 督天王巡便是这样一个了不起的机构,就像大都督曹瑾瑜说得那样。 无所不知,即无所不能! …… 悬空城、督天府衙 秘密回到中州的安元希第一时间上了巡天阁求见了大都督曹瑾瑜,在整整一个时辰的密谈之后,金色的王巡诏令向四方送出。 作为督天王巡的最高意志,金色的王巡诏令在发出后便得到了四部的迅速回应,巡察使级别以上的王巡精英第一时间放下手中事务,回到了督天府衙听诏。 山部巡天使,雷泽神君安定荒与林部巡天使王裳自然不会缺席,只是火部巡天使徐潇在那件事后,便与大都督产生了间隙。 连同火部之下一票剑修都是听调不听宣,本以为今次大都督的诏令搬出,徐潇总会给些面子,可最后到了悬空城的,只有一位镇抚,三位巡察,与其余三部人才济济的模样相去甚远。 一直到议会开始,火部区域依旧只有这小猫三两只,让人几乎觉得火部被灭了一般。 就连大都督曹瑾瑜出来看到这火部空荡荡的坐席,都忍不住失笑。 那火部镇抚只得起身朝众人连连告罪,口称“巡天使事物繁忙抽不出身,所以由他们几人代表火部参会。” 早已习惯火部桀骜的巡察、镇抚自然不会有意见,可今日还有两位大佬再次。 寻常日子的桀骜不逊都不算什么大事,可眼下是大都督的王巡诏令,却也这幅态度,就让王裳有些不喜了,旋即冷声道:“王巡四部,便只有徐潇最忙?回去告诉他,若是不愿便将巡天使卸了,别一副娇柔作态的模样,这儿不是元洲!” 王裳曾是王氏没落的天骄,是在大都督的鼓励下才重新振作,在督天王巡建立功勋之后,更是对其敬爱有加,看到徐潇如此不尊王令,自然不喜。 火部的镇抚虽是圣地出身,但不尊王令本就理亏,也不敢替徐潇回应作答,只得无声拱了拱手,脸色青红的楞在原地。 “好了好了。” 大都督适时出来解围,朝火部镇抚使了个颜色,又摆摆手让王裳少说几句后,直接切入正题:“此次召集四部,是有两件要事相商。” 四百六十三章:攻克乃还 “焚岛的山门已经确定,便在中州沧溟山地界,一处名叫虚空界的固化灵界中,宗主焚空与大长老栾烬皆是宗师修为,门下弟子八千余众,加上客卿长老,宗派供奉,外围控制的世家势力,林林总总三万余人。” “着风、林二部两位巡天使领帅攻伐,可有异议?” 大都督曹瑾瑜平静的叙话却激起议事厅千层涌浪,在座都是王巡核心战力,自然知道风部巡天使在遭受尸骨护法毒手后便一直空缺,眼下又是哪儿冒出来这另一位巡天使? 正当王裳想要询问的时候,坐在风部最前的安元希突然起身,朝着大都督拱手应诺道:“风部巡天使安元希领命,誓除焚岛逆贼,攻克乃还!” 其余各部巡察、镇抚终于恍然大悟,只是还朝英姿挺拔的羽神频频侧目。 虽然早就料到这位安家前圣子必然会在王巡有所作为,可这才短短几年功夫,便从同知一路蹿升成为风部总长。 这也让人不禁猜测安元希究竟立下了何等功勋,在场的都是能人,自然明白,仅凭拿到焚岛信息,还不足以使大都督如此兴师动众。 召集王巡四部不说,还越过知会直接将风部巡天使的职位安排给他,其中定然还有大文章。 只是眼下其他的事跟风、林两部就没有关系了,王裳在安元希应诺后,也是拱手领命道:“林部巡天使王裳领命,定将焚岛余孽连根铲除!” “好。”大都督曹瑾瑜微笑颔首道:“焚岛的势力分布与强者资料我已经让知秋整理完毕,此时便在督天鉴中,请两位前去领取,除此之外,我还请了曹兽王为两位掠阵,祝君一臂之力!” 原本凭借风、林两部的实力,加上安元希、王裳两人以及诸多巡察、镇抚的关系,倒能拉拔出一支碾压焚岛的强军出来,可即便是战胜,想要没有伤亡也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有了兽王曹光的相助,那破贼的把握便从七成上升到十成,伤亡更是会减少到最低。 看来这次攻破焚岛可不光是为了铲除余孽,更是要重镇王巡威风,为此大都督不惜动用了这样大的人情。 而这仅是召集四部的第一件事,可想而知这第二件将是怎样的惊人。 即便是骄傲如安定荒这样的强者,也不禁放缓了呼吸,静静等待大都督发言。 曹瑾瑜从不让人失望,安排了风、林两部的任务后,又朝火、山两部道:“除此之外,荒古血楼的下落也找到了。便在中州龙渊之中!” “龙渊?怎么可能!” 虽然早就料到第二个消息石破天惊,但真的听到,还是让山部巡天使有些失神:“这些年王巡密探将中州翻了个底朝天,似龙渊这样的险隘,起码探查十数次,却都没发现人迹,荒古血楼怎么会隐藏在那!?” 灯下黑这种浅显的理论督天王巡的密探又怎么会没有想过,这些年巡天府衙的同知与佥事从未放弃过中州地界的搜索,可却还是一无所获,眼下大都督却说寻找不到的荒古血楼就在中州龙渊,这不是在打他的脸么。 要知道王巡山部又称作本部,负责的正是中洲境内的情报收集和探索,这让安定荒有些难以接受。 “初闻时我也感到难以置信,后来结合云氏某部古籍,倒是寻出些脉络。” 曹瑾瑜朝安定荒解释道:“上古时云祖曾在中洲灭掉一尊妖龙,似这般龙兽都有洞府,可此战却无有收获的记载。现在想来,龙渊中应有一处非固化的小灵界,此地便是荒古血楼与云氏的栖身之所。” “原来如此。”安定荒恍然大悟,当即起身请战道:“中州本就是山部监察所在,请将剿灭血楼之事交予本部,定将血楼那群杂碎攻克,将各宗秘技神通完毕奉还!” “安天使有心了。”曹瑾瑜微笑颔首道:“只是荒古血楼在人数上虽然比不上焚岛,但在高端战力上却毫不逊色,楼主闻人元武百年前就是武道宗师,创立血楼后更是收罗各宗派的奇技绝艺,实力深不可测。尸骨护法亦是媲美宗师的战力,想要覆灭龙渊容易,但要彻底铲除血楼这颗毒瘤,仅凭山部恐怕力有未逮。” “所以此战由本都督亲自挂帅,点齐山部兵马,不日出征!” …… 龙州历1786年 二月廿八 云秀惊讶的发现,魔主勾陈的气息更加虚弱了,虽然对方一个劲的说自己完全没有问题,可她还是无法放下心来。 心中倒是有着上浮云山求助衍善大师的意思,可提了几次都被拒绝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能嘱咐唐罗要照顾好身体,对方虽然答应的轻快,但她还是不自觉的为对方安心。 因为在云秀看来,唐罗会变成今天这模样,与前几次的重伤不无关系。 荒原发现魔主勾陈时,对方全身皮肉都腐坏了,却被慈航宝光吊住一条性命,后来虽然瘫倒在床,可也日渐好转。 可在神剑斩龙之后,唐罗的病情却每况愈下,身体越发瘦弱不说,就连气息也越发低迷了。 前几日还有凡境巅峰,后来便一点点的消失,这两天更是气血虚浮的好似刚刚修炼的人。 心中满是自责的云秀知道唐罗胜负欲强,所以只将担心放在肚里,虽然面上还是寻常一般,但总是忍不住多加照顾,就连语气都更加轻柔了,至于打肉丸之类的重活更是全都交给了壮硕的帮工。 本以为将养几天或许会转好,可唐罗的气息却丝毫不见复原的迹象,越来越像个弱质书生。 云秀终于坐不住了,敲开唐罗的门,朝着一头雾水的弱智公子道:“我煲了些汤,你喝点儿呗?” “有汤?”唐罗眼睛一亮,笑着应道:“好啊好啊。” 女子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出色,用料也极为考究,等到唐罗一股脑儿将汤喝完,才有功夫称赞:“不错不错,味道极鲜!” “如果你喜欢的话。” 正在收拾汤碗的云秀头也没回,轻声道:“我天天煲给你喝啊?” 四百六十四章:能量 弱小的存在,总是能够让人卸下心中的防备,即便是凶猛如魔主一般的人物,受了伤以后也跟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卧床不起需要人照顾的岁月,两人又时不常的开始斗嘴,只是在唐罗有意的引导下,话题总是会莫名偏向奇怪的地方。 比如唐罗会在云秀煲汤的时候冷不丁的问起她以前的事,专心煲汤的姑娘总会下意识的回答,可之后便会回过味来,开始质问小伙。 “你是不是在套我话!?” “哈哈哈,增进一下相互的了解嘛!” “……” “作为交换,我也给你说说我以前的事呗!” “……” 云秀觉得很苦恼,作为一个受过训练的情报人员,被人套去情报不说,还被对方反利用了自己的专业,将别人说的一字不落的全都记住了。 不过两三天,她就知道唐罗家里有五口人,自记事起父亲便十分忙碌,每日在外奔波。所以一家人的生计全都是母亲在操持,他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在其他孩子在外游戏玩耍的时候,不但要读书认字,还得学习经史,每日药浴与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的筑基更是从未间断,即便是好不容易有些空闲,也会跟着护院一起操练阵型,仿佛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赶,一刻都不得停歇。 或许这就是那莫名熟悉感的由来吧,云秀心中不由得这样想到。 同样是没落的上古圣贤,云氏与韩氏的遭遇大抵相同,而后人的遭遇也并无二致。 就跟逃出生天的云秀与云冀从小便被逼着学习一样,唐罗经历的事情,她全都感同身受。 而不一样的是,勾陈比自己坚强的太多了,竟在完全看不到未来与前路的时候,生生闯出一条前路,成了名震天下的魔主,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意外的话,或许他真能带着韩氏重见天日也说不定。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梦幻泡影。 一样的童年境遇让云秀对唐罗多了些熟悉感,也多了几分亲近。 又是一日,喝完鸡汤并将鸡骨剔得干干净净的唐罗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朝云秀赞叹道:“在我的家乡啊,有句老话,说是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得抓住男人的胃,我觉得你现在就做不得不错,值得表扬!” 早已习惯这莫名调戏的云秀再也不会羞愤,而是翻了个白眼,抓住漏洞予以狠狠地回击:“...龙州才没有这样的老话,少骗人了!” “???”收拾碗筷的唐罗一愣,那呆傻的模样引得云秀“噗嗤”一笑。 “虽然你的口音已经和龙州西部几乎完全一样了,但里头还是有些正统官话的痕迹。一些古语古言的用法,都是正统的官话,就连中州现在说得人都极少,由此可见,韩家这些年就是隐在在龙州西境,我说得可对?” 秀了唐罗一脸的云秀得意道:“我可是云家后人,想要通商天下,没有几十州方言傍身怎么行,你休想骗我!” “额...”终于明白云秀为何如此笃定自己就是韩氏后人了,唐罗只得无奈的摇摇头,顺从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好吧,我承认刚刚的话是我瞎编的。” “哼,知道就好!” 媚眼如丝得横了唐罗一道,得意的云家大小姐捧起小碗,美美得滋起汤来。 …… 世上攻伐,情报与先手尤为重要。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兵家在看待情报这件事上,永远会跟生死扯在一起,由此可见,对于兵家来说情报便是头等大事。 而对于焚岛这样不见天日,只能龟缩于阴影中的门派来说,情报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整个沧溟山的外围,布满了焚岛控制的暗桩,不论是城邑村寨,还是乡村野店,都有焚岛的俺媒。 正是靠着这样严密的外围构建,焚岛才能隐身数百年,因为即便是上品天宗想要征伐焚岛,虚空界中的大本营也能提前得到情报,提前做出防范。 深谙此道的风、林两部自然明白,在这样的严防死守下,想要偷袭处于虚空界中的焚岛,本就是痴人说梦,但作为一方固化的小灵界,又哪用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事。 在安元希与王裳两位巡天使,以及风、林二部的镇抚动员之下,大量强者从天南与中州赶来悬空城进行集会。 宗派圣地的关系网络盘根节错,在体系中成长出来的武者,总有些志同道合的伙伴。 比如少年时的青梅竹马,或是某次任务中结识的莫逆,又或是成亲之后相互扶持的亲族。 每一个王巡战士的所代表的,便是一个由他本身向其身后势力散布出去的大网,而这张网寻常时不显神威,可一旦到了动战之时,便有了无数可能。 风部与林部不过两位巡天使,十余位镇抚加上五六十位巡察使,这样的阵容想要攻伐一个坐拥两位大宗师的宗派,能够一口应承下来,自然不是因为王巡部将人人武道通神,能够以一当十,而是因为他们身后,有着无数肯支持他们的亲族好友! 短短几天时间里,悬空城的风、林两部便迎来了大量宾客,这些都是两部邀来助拳的强者,全是圣地宗派弟子,并且是凶境以上的存在。 王巡部将自己招揽的下属、家臣自是不用多说,更有宗派的真传、圣地的天骄。 作为情报机构的战斗精英,王巡战士比拼的不光是个人修为,还有人情人脉,一些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家伙,却能请来圣地天骄助拳,引得人人殷羡敬仰。 而一些修为惊人的宗派弟子,却只能招来部署家臣,知交好友一个见不到,惹人发笑。 其中最高光的,自然是两位巡天使,王裳虽然为情所困一度落寞,但在加入王巡后率领林部南征北战,不但为王巡打下了大片基业,更是为自己趁下一份不小的势力与情义。 除了十数位武宗级的部将外,他还请到了一位宗师好友,与天南王氏本代最出色的弟子王破。 四百六十五章:碾压 刚担任风部巡天使的羽神安元希也毫不逊色,安家本就是中州圣地,处有地利。 加上安元希又是安家上代行走,被觊觎厚望的圣子级人物,谁又不愿与他结交,留下一份善缘呢。 相较于其他人求着别人助拳的窘境不同,安元希是要在海量的示好中,选取一些有资格助拳,有资格与他结成情义的存在。 于是,人们就看见了羽神的师叔与护道者两位大宗师,以及来自羽神一脉亲族,数位凶境巅峰的存在。 每一位身上的气息,都惊得众人心惊肉跳,而得知这只是安元希不想太过招摇而选出的部分后,更是引得众人殷羡。 什么叫家大业大,什么叫第一圣地,在看到安元希的助拳者后,两部部将都有了不小的了解。 这还是只是未曾建立势力,拉出的排阵仗竟比老牌巡天使王裳还要大。 等到安元希经营起来,那还得了?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这样想到。 就连受曹瑾瑜之邀前来助拳的兽王曹光看到,都忍不住朝老友调笑道:“后生可畏,一个巡天使可满足不了这样的俊才野心,你可要小心了!” “若有人能接下王巡的重担,这大都督之位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曹瑾瑜看了眼意气风发的羽神,淡淡道:“督天王巡,为天下器而非圣地器,可惜他们一直没有明白这点。” “这或许是就是为什么你的地位无人可撼动的原因吧。” 曹光叹道:“立心不正,如何督巡天下,可惜了。” 没有再与曹光叙话,曹瑾瑜显出身形,朝着风、林两部的将士肃然宣布道:“两部开拔,诸君武运昌隆!” 随着大都督的开拔指令,风、林两部光褒的校场中浮现一座巨大光阵,灵光掀开大地,升起两艘巨大的巡天舟。 两艘非天神舰载着风、林两部战士,晕开云雾万丈,朝着沧溟山压去。 而另一头,火、山两部的战士也已集结完毕,只是与风林两部的人才济济不同。 火部依旧只是那小猫三两只,不光是火部巡天使徐潇不见人影,就连那些徐氏的镇抚与巡察也统统没有踪迹。 与另一边强者林立,将前方校场站得满满当当的山部一众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受徐氏教育极深的剑者,每一个心中都有一杆秤,每个人都用自己的心去衡量善恶好坏,急公好义的剑者虽然不被其余圣地所喜,但在曹瑾瑜看来,却是成为王巡部将的不二人选, 只是不惜力排众议邀请放到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剑者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性子固然可爱,可放在王巡这样复杂的环境里,倒变成有些不知变通的固执起来。 “以为靠着心中正义与手中长剑便能还世间一片朗朗乾坤,未免也把天下看得太简单了。” 心中暗叹一声,曹瑾瑜就跟没有看到零落的火部一般,朝着山部众人淡淡宣布道:“开拔!” …… 身处沧溟山虚空界的焚岛一众怎么也没有想到,末日竟在突然间便降临了。 从天而降的如雨合击将整片沧溟山地界的生命全部抹去,那耀眼的火球在山间爆裂,强横的冲击波只一瞬就将周遭的生命抹去。 剧烈震动的大地与不断攀升的高温都在宣示着巡天神舟的威仪,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王巡办事,效率第一,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分别沧溟地界的山城小邑究竟哪些是和焚岛勾连,哪些又是无辜。 站在神舟上方的见惯生死的武者只是不断以合击洗地,只有回气的当口,一些王巡部将会跟前来助拳,脸色难看的好友解释说:“这沧溟山地界早被焚岛打造成铁桶一块,外围全都是焚岛的暗桩势力,这群暴民对焚岛唯命是从,唯有抹杀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人是最能自我和解的动物,其实谁都能听出来,若是焚岛真有这样的本领将这一方地界打造成铁通一块,他们又何必隐在虚空界中。 只是眼下这种情势,只要有个相对说得过去的理由,人就能与之和解。 无辜不无辜的,一轮合击洗地之后,连地表的痕迹都抹去了,那些消逝的生命,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所以神舟所过,赤地千里,整个沧溟山除了震荡与轰鸣,什么都没有剩下。 灵力震荡的冲击波一轮一轮的向外扩散,万仞的高山被炸成碎石滩,半固化的小灵界又能撑住多久呢。 焚岛的武者十分勇敢,可这勇敢面对王巡数以倍记的强者,也不过就是蚍蜉撼树,自取其辱。 自上而下占着绝对地利的强者们甚至免去了短兵相接的过程,就将焚岛所有外围势力抹去,只有一两个绝望的武宗强者在这密集的合击下生还,他们燃烧着神魂向巡天舟发起冲锋,可还没突到近前,便又被一轮合击碾下。 绝对强者数量形成的压制,自古便是这样令人绝望,而焚岛两位大宗师自然明白大祸临头,可固化的小灵界,优势与弊端一样明显。 封闭小灵界斩断与大千世界的连接虚空漂流的最终手段根本无法施展,而仅仅是封闭空间,在这狂猛的进攻下崩坏也只是世间问题。 与其等到那时再做困兽之斗,不如壮士断腕,尝试留下复起的火种。 只要传承不灭,焚岛的圣火终有重燃的一天。 猛烈的合击对于普通武者来说是生命禁区,但对于宗师级强者来讲也不是那样难以承受。 若是一心突围的话,足以将数百资质不俗的弟子带出去,若是能有大队凶境与巡天舟对攻的话,更能拉扯出足够的空间,留下更多的苗裔。 迅速制定完战略的焚岛开始反击,可刚刚张开灵界大门,便是更深的绝望。 一尊星光巨兽突然出现,张开大口,将界壁撕出一个大洞。 而透过星光巨兽大口,能够看见一片无垠星空,里头是无尽兽海,还有站在浮空金色罗盘上那位,满身野性的男人。 神威如狱,兽王,曹光! 四百六十六章:血楼之主 每个时代都有一个最耀眼的名字,这个名字有时甚至能够称之为时代的符号。 要成为这样的存在,强大只是最基本的要素,你必须得是做出某些惊天动地并为人津津乐道的大事,或是拥有某种鲜明的性格特质,才能够迅速被人记住。 兽王曹光,便是这样一个注定会成为时代符号的存在。 御兽宗嫡系出生,觉醒天级血脉幽冥领域,初成便可以身通幽,感应到玄寂通冥清虚炁,五十八岁将御术与血脉融合,得悟自身武道真意,于八荒山炼化六千六百头神兽血脉级荒兽,铸就万兽魂图,凶境无敌。 一百五十五岁,悟道封王,尊号:兽! 这是一尊真正的王者,即便将他放到那个人族最黑暗的时代,都能留下自己的名字,何况是武道大昌的今日。 御兽宗不惜血本的投入,使其一入王境便站在了圣王级战力的门槛上,假以时日,必然能够横压一世。 如果说御兽宗前三百年的招牌是那位喜欢蹲在山头嗑花生的老御主,那么曹光的出现,便能将御兽宗的气运,再镇五百载! 星兽嘶吼,魂兽如潮,连接虚空大口的星辰胃中,被玄寂幽冥炁炼化的魂兽呼啸而出。 如果有必要的话,曹光一人便能屠尽焚岛,可他毕竟只是来还曹瑾瑜人情的,并没有多造杀孽的打算,所以那弥漫着浓郁死气的魂兽只是驻守在星兽撕咬开来的灵界缺口,并没有进一步攻击,可这,已经吓破了焚岛众人的胆魄。 就连焚空、栾烬两位大宗师,眼中也是绝望,如果不顾一切的撕开通道遁走,两位宗师自然有办法逃离,可那样一来,焚岛也就没了。 但不走又能如何呢,面对兽王曹光,他们连动手的勇气都提不起。 沧溟山地界的震荡自然惊动了四面八方的势力,三五成群的武宗想来探个究竟,可一看到督天王巡两艘巡天舟还有正在撕咬界壁的如山星兽,当即就变了脸色。 这些年王裳与安定荒东征西讨,以致中州一些势力提起巡天舟就会色变,寻常躲都躲不及的灾星眼下到了自家门口,又有谁敢凑上去呢。 顿时熄了火的各方势力只得回到自己驻地,升起大阵,当做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闻的安静模样。 因为好奇而靠近的家伙自然可以一走了之,可胸有谋划的血楼却无法这样轻松。 为了做足这个人情,血楼出动了尸和尚固翰与骨道人丰幽两位护法,更是聚齐三十三天杀手,可眼下远远望见星兽,却也无法再将计划继续。 “幽冥无量鬼佛!”尸和尚颂念本真佛号后幽幽叹道:“焚岛完了,即便加上我们,也于事无补!”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动如雷霆。”骨道人丰幽望着已成狼藉碎虚的沧溟山点点头道:“曹大都督急需一场大胜来重新宣告督天王巡的统治力,焚岛此次断无幸理,我们走吧!” 最后望了眼啃噬界壁的如山星兽,荒古血楼的两位护法带着三十三天杀手悄然退走。 …… 拥有兽王曹光的助力,风林两部的大胜已经不言自明。 而另一艘巡天神舟也载着杀气腾腾的战士往龙渊开去,可还未靠近,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霆风暴拦住了去路。 安定荒刚要下令部将以合击撕碎眼前的风暴,却被大都督曹瑾瑜轻轻挥手拦下。 “百年未见,闻人兄便是这样迎接老朋友的么。” 站在船首的大都督朝风暴喊道,仅是一句喊话,却盖过雷霆万道,在黑色的云雾中呼啸。 雷云渐止,云开雾散,荒古血楼的主人坐在雷霆铸就的王座之上,出现在众人眼前。 “闻人兄果然突破了!” 曹瑾瑜朝着雷霆王座上的男子轻笑道:“世间又多一尊人王,可喜可贺。” 王巡山部是来讨伐血楼的,可大都督却和血楼之主相谈甚欢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这情况看得众人一头雾水,特别是安定荒,更是双眉紧皱,不知曹瑾瑜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要说王巡大都督惧怕眼前这尊新王,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王巡办过的宗派也不止一个了,曾经的幽舟坞和天道庵,哪个没有一尊王境在侧,曹瑾瑜不还是说办就办,怎么遇见血楼之主会如此不一样。 正当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雷霆王座上的男人开口了,只是一声冷哼,便将天地染成了红色。 祥云变做血海在雷霆王座下荡漾,闻人元武朝着曹瑾瑜寒声道:“百年未见,你还是一样的虚伪。收起那副假惺惺的嘴脸吧,曹瑾瑜!” “哦?”曹大都督面不改色,食指拨弄着中指的金色王戒,淡淡道:“看来闻人兄对瑾瑜误会很深啊。” “不是误会,而是看清了三界圣地的嘴脸!” 闻人元武寒声道:“我突破了,你很惊讶吧?” “闻人兄惊才绝艳,百年前便是完成灵质化肉身的大宗师,悟道突破不正是情理之中的事么,又有什么可惊讶的呢。” 曹瑾瑜笑道:“闻人兄既已封王,过往的不快也该揭过,瑾瑜代表中州曹家,正式向闻人兄发出邀请,加入御兽宗成为供奉,共襄盛举!” “共襄盛举?哈哈,哈哈哈哈哈!”如雷霆震动般的狂笑将苍穹都震得颤抖,闻人元武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江山易老,本性难移。曹瑾瑜还是那个曹瑾瑜,打得一手好算盘,佩服,佩服!” 笑声止息,天穹的血海突然翻腾,闻人元武朝着站在舰首的男人不屑道:“为曹氏驯服一位王境,还能将数十宗派的秘术神通揽入怀中,曹瑾瑜,你还是这样贪得无厌,令人作呕。” “神通秘术全是来自各个宗派的密藏,瑾瑜又怎么会侵吞,自然是分门别类,各归其主!” 曹瑾瑜对着闻人元武淡淡道:“闻人兄曾在神庭护法,自然明白对于三界圣地来说,一位王境强者固然难得,可也仅仅只是难得而已。” 四百六十七章:抉择 “正要领教曹大都督的御荒神术!” 血海涛涛,是数不尽的恩怨情仇;灵血翻涌,正是河西河东道不尽的怨念。 闻人元武战意汹涌,只因遇见了平生大敌。 自云秀消息回传龙渊其,他便知道荒古血楼难逃此劫,因为曹瑾瑜为人他实在清楚不过。 可非固化的小灵界之所以能成为圣地避难所一般的底蕴存在,便是因为即使不敌,他们还有最后一招,便是切断与大千世界的联系,进行虚空漂流。 若是没有界师、界主,此举便是将生死交给老天,因为没人知道下次定界要多久,更不知道最终灵界再次显现之所在。 可数十年的交换经营,荒古血楼已是除圣地天宗外,拥有秘术典籍最多的势力,培养一位界师自然不在话下。 只要能够拦住曹瑾瑜,便能让龙渊一众安然撤离,而他更能清楚,自己领悟的血海大道,究竟与御兽宗的至真迷传,差去多少! “尔等先去龙渊,此人交由我来处理。” “想来便来,想走边走,你当这片学海是摆设不成!” 雷霆神座上的男子冷哼一声,血海涛涛翻出滔天巨浪,朝着王巡一众盖去,巨大的巡天神舟在这血浪面前,便如直面海啸的茅屋,隔着老远都能感受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势。 只是山部众人却没有紧张,因为他们面前站着的,是督天王巡的大都督,曹瑾瑜。 “百年不见,心智却无有一点儿长进,还跟曾经一般又臭又硬。” 只见曹大都督面不改色,向着翻天血浪飞身而起,身后亮起一张山河灵图,内有戈壁大川,亦有星辰天地,只是无有生命,天地间唯有一抹暗黄,苍凉如末世悲歌。 面对闻人元武的咄咄相逼,曹瑾瑜显然没了切磋的兴致,抬手便是成名绝技大荒经。 在御兽宗还在与凶兽生灵死磕的时候,曹大都督已经另辟蹊径,在他遨游无尽虚空后登星十二,终在太阴大彻大悟,推翻曾经曾经一切武道认知。 天是空,地是空,人是空,命是空,万物终究孤寂归荒,犹如无尽虚空中飘荡的星辰。 光是空,气是空,影是空,力是空,一切影像不过自欺欺人,大空既虚,空无一物却载万物。 强横的生命都是假的,终有一日光隐炁尽,大千便会是下一个大荒。 既然如此,御者执策统领八方,御兽又怎能比得上,御荒! 所以万物归墟,终究只有物质永存,山川星辰,无尽黄沙,血海有多少,大荒便能吃多少。 大荒无尽,便是,神威无尽;万物归荒,御荒,便是真神。 沙海荒山震断血浪,贪婪的汲取血海中的能浪,毁天灭地的一击,便被这样轻易挡下。 …… 龙渊小灵界 界师急得焦头烂额,不断召集武者朝界心注入灵力,期望加快进度。 此次虚空漂流准备得实在仓促,虽然定界之物已经埋下,可界心却迟迟无法呼应。 几乎榨干了龙渊内所有武者的灵力,这界心还是死气沉沉,毫无复苏的迹象。 界师只得向云冀委婉道:“云公子,龙渊只是一方小灵界,无法承载云氏这样多的族人,若是再拖下去,王巡神舟一到,我们这儿的人全都走不了,还请您早作决断。” 正在行功运气的云冀睁开眼,里头竟是赤红的血丝,如同凶兽一般的眼神让人不敢对视。 “您可别这样看我。”界师将眼睛移开,轻声道:“事情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的。可楼主给的时间实在仓促,临时祭炼的定界之物威能有限,要想与界心产生呼应,就只能减轻灵界的负担...” “你不是界师么!”红着眼的云冀打断了界师的说法,寒声道:“花了什么多资源,为你寻了这么多密藏,这便是你想出的方式么?!” “您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界师无奈道:“可眼下,至少得有三成的人得离开,这虚空漂流才能稳定启动,若是强行开启的话,漂流中的震荡危险自不必说,震碎了定界之物,龙渊就很可能贴近一些中千世界,到了那时候我们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三成?”云冀怒极反笑:“龙渊中,有我云氏的族人与血楼的家眷,如何丢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界师顿时出声道:“龙渊中除了嫡庶的男丁血脉,剩下的老人、家臣、侍女、奴仆全都可以赶出去。” 说着,界师又放低了声音道:“若是还不够,那么将妻妾、幼女送出去也无妨,相信以督天王巡的器量,不会为难一些孤女寡母,即便真遭遇了什么不测,等到龙渊定界回头,我们也可想法营救,毕竟楼主与两位护法都还在外头云公子你说是么?” 生死存亡的关头,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选择,无非就是将所有弱的抛下,然后让强的继续往前走。 这里头没有悲悯,没有仁慈,没有谦让,更没有什么仁义,只有冰冷的算计。 界师的提议,让云冀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看来你早就计划好了。” “唉。”界师叹了口气,颓然道:“实不相瞒云公子,其实在祭练定界之物时,我就隐隐觉得龙渊里头的人数实在太多了,定界之物也许牵引不住界心,只是时间就这么多,也来不及寻找更为合适的灵物。本以为往界心中输入足够的灵力,或可让界心勉强与定界之物呼应起来,可事实证明,还是不行。” 不顾云冀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界师左右看看,又凑到近前,伏在其耳边低声道:“其实云公子,这儿还有些更好的选择,云家中不是有一派一直在与鹰派作对的势力么,眼下便到了他们践行自己信仰的时候了,他们不是一直宣称战斗不是解决事情的方法么,那么便让他们留在龙渊与即将到来的督天王巡和谈吧。” “如果能够谈成,不但能保下他们的性命,还能证明他们的理念,所谓求仁得仁,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四百六十八章:弃子价值 王巡山部的巡天神舟遮蔽住了龙渊微薄的光明,阴影笼罩下,是下人奴仆们惶恐不安的脸,还有那个强自镇定站在最前面,仪表堂堂的长老。 武器被丢在了地上,就连护山大阵也没有升起,田园派的代表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向来者表达了自己不会以武力抵抗的意志。 这识相的举动得到了正面的回报,蓄势待发的合击被收束回去,背生六翼的雷泽神君皱着眉自神舟甲板上飞跃而出,看着龙渊最深处那片坍塌的空间,心中大恨。 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曾经软弱的云氏如今竟有如此魄力,只因消息泄露便毅然决然开启虚空漂流。 确定没有危险,山部的精英自神舟中成批飞出,那站在龙崖最前的云家长老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名山部巡察使跺着脑袋踩进地里,失去了最后的体面。 成片哀嚎声中,山部的精英们虎入羊群,一边俘虏一边进行情报收集。 小半个时辰,完成第一轮拷问的山部镇抚来到雷泽神君身边,轻声禀报道:“大人,刚刚属下询问了一遍,这些人都是临时被赶出龙渊小灵界的,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家臣下人,唯一有些价值的那个老头,也只是负责些外界采买的工作,对于血楼还有没有其他据点和小灵界的去向一概不知。” 说到此处,镇抚遗憾的总结道:“这些人都是云家的弃子,价值十分有限。” 山部的目标是什么,剿灭血楼自然是其中之一,可附带的价值取向中,这些年血楼收集的秘术神通,却也尤为重要。 若能将小灵界也收入王巡囊中,那无疑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眼下只是俘虏了一些价值不大的弃子,却出动了如此大的阵仗,动用了这样多的人情。 此次行动,无疑是失败了,起码这位山部镇抚是这样认为的。 但凝视着坍塌龙渊的雷泽神君却有不同看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关键看你将他们放在什么位置。” “请神君示下。” 镇抚使神色一凛,肃声道。 “看看下面这些人,看出了什么。” 安定荒转过身,指了指如羊羔般被捆绑一起,分区跪下的云家弃子,朝镇抚使淡淡道问道。 “属下看到了麻木。” “看深点儿。” “还看到了恐惧。” “再深点儿。” “还有...怨恨?” “是啊,怨恨。” 安定荒道:“明明为了家族牺牲赴死都可以的这些下人奴仆,当发现自己真的被主家抛弃以后,还是会怨恨,而怨恨,便是力量!” “下属该怎么做?” 镇抚略带兴奋的请示道。 “他们会教你怎么做。” 雷泽神君俯视着那群跪在地上的弃子们,笑笑道:“因为世上最了解血楼和云氏的人,已经在我们面前了。” …… 对大多数人来说,意义这种东西,都是感情赋予的,而感情的建立很多时候,并不是自然的生发,而是有意的经营。 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更是同样,你不动,我不动,渴望心有灵犀一点通,那么活该等到天荒地老人家才会知晓。 缄默的爱恋酿不出爱情的甜酒,只有疏离的苦涩,最终化作遗憾的腐臭。 就跟为人处世最浅显的那个道理一样,并非有可能才去尝试,而是先尝试,你才知道有没有可能。 擅长做计划的唐罗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耐心,每日同吃同住的室友情,便在不知不觉中生发出一些旖旎。 云大小姐每日会给罗老板炖汤,所以两人每日都有一段固定的相处时光。 “话说,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什么奇怪。” “在此之前,你都没有见过我的模样,就说喜欢,这难道不奇怪么?” “...你是不是把我的喜欢看得太肤浅了。我可不是那种见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只要心下火热就随意许下诺言的毛头小子啊,我知道什么东西最重要。” 正在喝汤的云秀翻了个白眼:“花言巧语,男人觉得最重要的,不就是女人的容貌么。” “也许吧。”唐罗耸耸肩道:“但我喜欢你,肯定不是因为容貌啊!” “呵呵。”云秀不动声色的将汤碗放下,笑问道:“你是说我长得不好看?” “好看,只是跟你其他优秀特质相比,出众的容貌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隐约感受到杀气的罗老板立刻找补,一本正经地夸赞道。 “油嘴滑舌。” …… 朝昌内城,新云端议会 十二位议员齐聚一堂,神色凝重。 桌上有一封刚被拆开不久的信件,上头是龙西联盟之主向朝昌发出的申请。 说是想在陵江口岸新建一处码头,并在朝昌设立一个据点。 若是换做其他豪族世家,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朝昌里头的世家据点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龙西联盟并不是这样。 申请书上写得十分清楚,这是龙西联盟的据点,而不是西陵唐氏的据点,这也是众人最是踌躇的地方。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已经雄踞陵江两岸的龙西联盟下一步发展不是向南就是向北,那位唐志盟主更是图谋甚大,谁也搞不清楚,这所谓的据点究竟是什么图谋,自然不敢轻易应允。 可世间的规则就是如此,人家客客气气的向云端议会表示尊敬递上申请,给出的理由也很是充分,若是驳回便是在与这头盘踞陵江的猛虎交恶。 要知道朝昌通往龙州内陆的水道,八成要走龙江一道,可雄踞陵江七城的唐氏若是在两江交汇处设卡,就会让朝昌商人无比难受。 若走到那一步,明面上的损失只会更大,所以拦是肯定拦不住的,关键是要商量出一个限制和约束的办法。 朝昌进进出出的生意都已有主,议会十二张坐席也已经占满,他们可没有要分润给龙西联盟的意思。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回复龙西唐志,朝昌城欢迎所有怀揣善意的伙伴加入。” 带着墨绿扳指的新晋议长叶擎苍最终拍板,通过了龙西联盟的驻地申请。 四百六十九章:中州大事 外界的纷纷扰扰自然与此时的唐罗没有关系,虽然灵力利益强盛,但将它们全都装在星子里的唐罗,看着就像个彻彻底底的文弱书生。 而这也成了最好的伪装,让云秀放下了所有界心,以至于谈话的内容都越来越随便。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孤单的小人儿心门被撬开一道缝,她开始尝试主动去了解这个谜一样的男子了。 “你多大啊。” “唔,四十六七?” “不会是假的吧?” “记不太清了,但前前后后加起来,确实有这么大。” 云秀自然不知道唐罗说得是前后两世加一起,只以为是因为对方一直在苦修所以不知岁月,心生怜意的同时也不由得有些敬佩:“那你的资质真好啊!” “还行吧。” 唐罗先是谦虚一句,而后回问道:“怎么突然问起我的年龄来了?” “问问嘛。” 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云秀将左鬓的发束轻轻拨到而后,拿着羹匙拨弄着碗中如花般的菌菇,又问道:“出来那么久,不担心家中妻儿吗?” 唐罗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牙齿:“醉心武道,无有妻儿,所以孑然一身!” 哪怕不抬头也能感受对方炙热的目光,云秀请咳一声,强忍羞意道:“随口问问,快喝汤,别看我。” “哦~” 顺从地将目光移开,唐罗又呼噜呼噜喝起汤来,一口气连饮数碗,回过神后却发现对坐的女子正在发呆,遂将汤碗放下,柔声问道:“是想什么?” “没什么。” 回过神来的女子笑了笑,伸手比划着已经见底的汤锅道:“这些就拜托你了,我已经够了。” “这可不像你平时的饭量啊。”罗老板拿着汤匙又给云秀?了一勺,轻松道:“安心啦,我们这么早就把情报送了出去,你哥他们肯定能想到方式应对的,以云家的易容术,只要隐于人海,自己不跳出来谁能找得到,放心放心,肯定没事的。” “你说得对。” 虽然被放逐云氏,可云秀的一颗心还是挂在龙渊的族人身上,那可是云祖留给后人最后的避难所,希望可以保得家人平安吧,云氏已经再也经不起动荡了。 …… 龙州历1786年 三月三,清晨润雨 两个小人儿坐在房檐下听着哗哗雨声饮着暖汤,对于南街坊市的摊贩来说,雨天便是歇天。 而每年三四月,更是时不常有连续数天的大雨,而这也让两人有了难得的闲暇时光,终于不用赶着出摊上货,而是能够好好歇歇,听听雨声。 毕竟充实的生活也是要有些调剂的,天天拿牛肉、面团研究劲力也不是个事儿,总得让人停下脚步,与自己的内心好好独处一番。 比如眼下这喝汤听雨就很不错,只是这样美好的意境,却没有打动身边的小财迷。 捧着碗的云秀仰着小脑袋望着阴云密布的天气,愁容满面:“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 “从天象看。”唐罗老神在在道:“至少还得三五天。” “好吧。”得知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后,云秀显然又琢磨起其他事情来了:“那我乘着这两天去南营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仙云飍魄搞回来!” 大小姐的突然上进让唐罗差点没被一口汤呛死,艰难咽下后,连忙劝道:“你可安分点吧大小姐,燕云宗师加半只仙云飍魄这是什么组合你心里没数么,这本就是云祖为云家功法设计的神器,项燕拿到,绝对会废寝忘食的研究它,不用想也知道,这种事情肯定没机会的。” “说的也对,那我去内城看看,有没有中州的消息。” 说着说着,云秀幻化成一个皮肤黝黑但眼神灵动的青年,就连声音也换了一副:“你现在身子虚,不要乱跑,受了寒可就不好了,我去去就回。” “我知道了。”捧着汤碗的唐罗笑着朝云秀点点头:“早去早回啊!” 云秀开启灵界通道离开了小院,而唐罗依旧在屋檐下听雨,感受着初春寒雨洗涤万物的景象。 可一直等到深夜,那个说要去去就回的女子,却还是没有回来。 唐罗的表情,也随着越来越大的春雨,变得越来越冷。 一阵微风撕开雨幕,回旋在院角,露出如人熊般壮硕的影子。 “馆主,有大事发生了!” “讲。” “前几日督天王巡风、林两部出动巡天神舟攻破了沧溟山,历时两日两夜,以督天王巡风林两部大获全胜告终。宗主焚空战死,大长老栾烬在逃,其余长老、客卿、弟子或死或俘,焚岛一脉彻底覆灭,督天王巡风部的新巡天使安元希记了首功。从中州传回的消息看,御兽宗的曹兽王也出手了!” 听着方熊的禀报,坐在屋檐下的唐罗不由得双拳紧握,心中却也是暗暗吃惊。 督天王巡的能量,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本以为要剿灭血楼与焚岛,督天王巡怎么也得借助三界圣地的威势,可眼下仅凭他们自己,甚至连那位闻名遐迩的曹大都督都没有出手,仅凭两部之力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老牌宗门抹除,实在是有些可怕。 而唐罗也隐隐感觉到,为何云秀会迟迟不归了。 果不其然,刚说完焚岛的消息,方熊便说起另一个更加惊爆的消息。 “督天王巡大都督曹瑾瑜挂帅出征龙渊征讨血楼,重伤血楼之主闻人元武,山部巡天使,雷泽神君安定荒率部攻破龙渊小灵界,俘虏血楼余孽近万人。” “血楼不过一个破败的杀手组织,哪来的万人俘虏!?” 发现这消息漏洞百出的唐罗立即朝方熊下令道:“让风媒属去查,我要中州龙渊之战的所有消息,越详细越好。” “是,馆主!” 方熊应诺一声后,又朝唐罗道:“还有一事,便是云端议会通过了龙西联盟在朝昌修建据点与新港口的申请,正有一支船队从兰山城发向朝昌,馆主要不要前去接触下?” 四百七十章:寻人 “来得这么急?”唐罗皱着眉头,心中暗忖。 高速发展的龙西联盟将来一定会和朝昌碰上,可这个将来,并不是眼前几年或是十几年的光阴。 因为眼下对龙西联盟最重要的是,便是将本族族力恢复到唐弥两族战前的程度,还有消化和重新分配陵江水域内部的资源,加上应付四面八方源源不断赶来投奔龙西的难民,一个人掰成八个都嫌不够,为何还要分出力量前来朝昌。 依照之前族长运筹帷幄静水流深的性子,是绝不会犯如此浅显的,贪功冒进的错误的,难道是因为自己? 沉吟片刻的唐罗朝方熊道:“龙西联盟来到朝昌,短时间内所有家族的眼光都会聚焦在其身上,在据点建立完毕之前,都不算接触的好时机。通知杜先生,将星馆不必理会龙西船队,注意隐蔽,接着查朝昌牙行,等龙西据点成立,再巡机会接触,退下吧。” “尊令!” 人熊般壮硕的汉子如柳絮般飘起,消失在雨夜中,至始至终没敢怎么抬头的他自然没有看见,屋檐下的唐罗,脸色究竟有多么阴沉。 对眼下的唐罗来说,能称得上紧要的无非是两件事。 第一件是完成与陈梦庐的承诺,为其输送首批天资不凡的弟子,而从目前的进度看,将星馆的小伙子们还算得用。 毕竟这些家伙都是唐罗从赤霞山百余万难民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个个资质不凡,量身设计的武道套餐加上几年如一日的打磨锤炼,能够做到如今程度,亦在情理之中。 所以对于和陈梦庐的约定这块,唐罗从来没有担心过,只是谁能想到,十拿九稳的第二件事竟然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他真想把云冀拉到身前,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头装得是脑子还是屎,不然怎么会提前得到消息,还能把事情做得这样零落!? 花了多大的精力,他才将云秀的心房撬开一丝,眼看着两颗孤单的心就能相拥一起了,却出了这样一档事。 这下好了,前期的努力都白费了不说,最怕云秀犯傻,在这不清不楚的时阵犯错。 眼下找到人才是关键,其余的都不重要! 单手结印撕开灵界通道,唐罗一步迈入通道中。 唐罗眼中的世界,是与常人不同的,得益于那双能够看清灵力的眼睛,所以在他的世界里,除了能够看清五彩斑斓的光影,物质的形态外,还有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元气的流动,灵力的模样,无数道元气的波纹充盈在天地间,混乱又有序。 在这灵界通道中,这些波纹在界壁上来回碰撞,然后反弹回来,从一个点,坍塌到另一个点,这些波纹让你知道,天地万物,皆为元气所孕育,而生命即为元气之灵。 所以武者的行动,会改变天气元气原本运行的轨迹,那区别很浅,需要唐罗十分费力才能看清楚,那被惊扰过的元气痕迹。 沿着痕迹一直走,最后在痕迹消失的地方离开通道,唐罗来到了一处偏僻的暗巷。 元气线索到了这儿,就算是彻底断了,暴雨将天地元气搅得一团乱,根本什么痕迹都发现不了,但失去眼睛的辅助,唐罗还有逻辑推理能力可以依靠。 早晨云秀变化的那个皮肤黝黑的小伙,一定是朝昌有名的风媒,换言之,这儿附近一定有一处风媒的集会之地。 找到这个地方,然后就能询问出云秀的消息了,只是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做些准备。 除了本身的武道灵技之外,唐罗还是研究过一些江湖走跳的必备法门的,本来要是实力全盛,自然无需藏头露尾,可他现在刚刚重铸功体,还是应该小心为上。 伸手在脸上一阵揉搓,唐罗打算给自己捏个脸,当然,以他的程度自然做不到云氏那样说变就变,因为他的捏脸,说白了就是一种肌肉控制。 利用灵力控制肉身的法门,将拉伸或收缩的肌肉固定住,以达到易容的目的。 将本就高挺的鼻子向外推拉后朝下一勾,再将眼角往后一提,简单的易容术便完成了。 只是微小的改变,却将容貌整个换了,剑眉星目单眼皮的龙西天骄成了细长的丹凤眼和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鹰钩鼻,配上此时略显阴沉的表情,就如荒野中的秃鹫一般凶厉,没有人能将此人和龙西天骄联系在一起。 低头看了眼泥泞的水潭中那张截然不同的脸,唐罗对这易容效果很满意,虽然没有什么气势外露,但只要对上一眼,便能知道自己是个狠茬,以这幅凶狠的模样在风媒据点中走跳,再合适不过了。 从暗巷中闪身而出,有着鹰钩鼻的男人漫无目的的在四方交错的巷弄中闲逛。 感受着暗中若有似无的窥伺,唐罗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顺着窥伺最强烈的方向走,准没错。 《万花楼》 这酒馆便是唐罗最后找到的风媒据点,酒楼里头推杯换盏,酒客们自顾自的交谈着,仿佛谁都没有在意那个浑身湿透走进酒馆中的男子。 但六识敏锐的唐罗哪能不知道,从他进入酒馆起,就有明着暗着不下二十道窥伺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 可以想见万花楼应该是那种无有组织风媒自发抱团的据点,所以对自己这样的生面孔有些戒备。 弓着背的小二带着谄笑走上前来,恭声道:“这位爷真是不好意思,小店已经客满,这儿附近便有一座客来楼,酒香菜香,小的立刻备车马,把爷送过去。” “不用了,我不是来喝酒的。”唐罗看了眼小二,淡淡道:“我是来找人的,找一个皮肤黝黑,棕发褐瞳的风媒!” “客官真会说笑,本店打开门来做生意,来来往往都是客人,哪里认识什么棕发褐瞳风媒,客官说笑了。” “是么?” 唐罗淡淡应和着,滴着水的袖摆轻轻一震,周身六百三十九块筋肉齐动,发出犹如雷鸣的爆响。 四百七十一章:天命 透体而出的雄浑力量却没有伤到衣物,而是挤出了衣料中的雨水,四散八方。 水滴包裹着劲力,成了比箭矢还要锋锐的索命之物,搜搜的破空声让酒馆中的人们神色大变。 而最受惊吓的莫过于万花楼的小二,其余人察觉不妙还有机会遁逃,可他就在男子跟前,眼看便要被水珠洞穿身体命丧当场,小二再顾不得隐藏,胸膛如气泡一样高高鼓起,口吐风罡将面前万点水珠震碎,险之又险的避过一劫。 “客官这是什么意思?” 死里逃生的店小二再也不是那副卑微的模样,身姿挺拔,目放寒光,朝着唐罗质问道。 “什么时候,一家普通酒馆的店小二都能有蜕凡巅峰修为了?” 唐罗淡淡道:“既然是风媒据点,那就好好贩售情报,别搞排外欺生那一套,说出那风媒的下落,我转身便走。” 横行天下靠的从来都不只是道理和正义,真正的通行证唯有实力。 面对一群最高不过蜕凡巅峰的乡野风媒,即便是重伤的唐罗也没有将他们看在眼里,只想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问出云秀的下落。 唐罗自然不怕再遇到什么反抗,因为在场的都是靠情报吃饭的专业人士,而这些人最大的特点便是喜欢分析并且畏首畏尾。 刚刚震出周身雨滴却不伤衣袂的劲力手法看似轻巧,却是属于武道宗师的把戏,仅凭这个,便能吓破酒馆众人的胆。 小二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鼓不起殊死一搏的勇气,沉声道:“今早黑狐来过万花楼,例行交换了些情报后,不到中午便离开了,之后便再没回来过!” “知道他去了哪儿么?” “我不知道。”小二接着道:“没有风媒会将自己的行迹暴露给他人知晓,何况是黑狐这样优秀的风媒。” 感觉上小二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说谎,唐罗点点头,从袖袍中抓出一个钱袋,随手丢在桌上,然后转身朝酒馆里那些如木桩般站着的风媒询问道。 “有人知道更多的线索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上前,仿佛有些犹豫。 直到有着两撇八字胡的高瘦男子从阴影中走出,才打破了僵局。 “黑狐中午离开后,又去杏香庵买了好些纸人宝钱,还有不少杏花酒,应该是要进行什么祭祀,所以小的推测,黑狐可能就在朝昌某座坟岗。” 至关重要的线索终于出现,唐罗点点头,朝高瘦男子道:“钱是你的了。” 言罢,转身离开,闯入风雨,走得无比洒脱。 云秀不会在朝昌的某处坟岗的,此时的她,只会在一个地方。 就是南海边上,那个曾经海葬云家族人的地方。 确定甩开窥伺的唐罗打开灵界通道,连雨水都来不及甩脱便往南边狂奔,终是在那个熟悉的海滩上,发现了那具熟悉的身影。 夜色中的海滩风摧狼藉,雨点打在海面上发出噼啪的脆响,那个孤零零坐在海边的小人就这样傻傻的望着大海,脚边还摆着一个开封的酒坛,早被雨水灌满往外溢。 女子抱膝坐在雨中,如同一尊蜡像,任凭雨点打在身上,浸透了衣衫,动也不动。 唐罗放缓了步子,轻轻的靠近,轻声道:“外头雨大,回家吧。” “朝昌哪有我的家啊。”面无表情的云秀依旧望着大海,眼神空洞洞的,幽幽道:“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是宗家的血脉,我不会倒下的,即便龙渊小灵界没了,我也会重振云家。” 说着,云秀提起脚边的酒坛便往嘴里灌,也不知是雨水还是酒水的液体大口大口的滚进喉管,这破败的模样,看得让人心疼。 “别喝了。”唐罗一把夺过酒坛,甩出老远,俯视着有些愤怒的云秀道:“不要作践自己,更不要逼自己去走一条不情不愿意的道路!” “我有的选吗?”自嘲的一笑,水痕在云秀脸上乱爬,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若是龙渊小灵界真的覆灭,我便是宗家唯一的血脉,这是我的责任!” “云家的覆灭,是那群失败者的责任,与你有什么关系。”唐罗冷声道:“枉有圣地资质却积弱十数代,最终不可逆转的衰败下去,却要最后一代承担责任,哪有这样的道理。云家走到今天,不是你的责任,更不是你哥的责任,而是往前倒推十几代云氏先祖的责任,亡羊补牢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何必勉强自己。” “你不明白的。”云秀凄然笑道:“在我周岁宴上,父亲准备了三千六百种奇珍,摆出一副周天宝图,那么多的奇珍异宝中,我最终却选了一株曼殊沙华,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花开不见叶,叶在不见花,冥界之花曼殊沙华。”唐罗淡淡道:“传说此花只能生长在阴阳交接之处,根茎埋在幽府,花叶却开在凡尘,有人说能看到冥界之花盛开的人,便会得到无尽的爱;若是看到花叶,便会迎来黄泉之召,是死亡之花。想来云家主总不会在周岁宴上准备一株只能看见花叶的曼殊沙华吧?” “父亲准备的,自然是盛开的曼殊沙华。”云秀自嘲道:“可当我抓起那株曼陀沙华时,它的花瓣却零落凋谢了,正露出血色的花叶,鲜红欲滴!” “花语什么的,多是牵强附会做不得准数。”唐罗只觉得脑壳疼:“你不会真觉得,云家是因为你抓到那株曼殊沙华而覆灭的吧!?” “牵强附会么,我也希望是这样。”云秀惨然笑道:“后来那株枯萎露出花叶的曼陀沙华,又在我手中开花了。” “额...顷刻间生灭往复,这株曼殊沙华有些任性啊。” 不知如何评价的唐罗只能这样说,希望可以调解下气氛。 但云秀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番幽默的苦心,抹去脸上的雨水,幽幽道:“以前人们常说,命由天定,我都觉得是算命骗人的把戏,可如今我信了。曼殊沙华在我手上枯萎,便预示云家遭逢大劫;后又开花,正预示魅惑之瞳乃是复辟云家只关键,我的命数,在二十七年前,就已经被定下了。” 四百七十二章:应命 哪有人愿意屈从宿命,只是大多数时候,现实最后的显现,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云氏的突然被灭让冥界之花的预言成真,之后觉醒的魅惑之瞳,更是让云秀觉得,自己的命运在那场周岁宴就已经谱写完毕了。 可她终归不愿屈从,依靠不讲道理的瞳术玩弄他人的感情,这算什么无尽的爱,说是邪魔还差不多。 但云氏众人却不这么想,因为任谁都能看出,这魅惑之瞳隐藏的巨大潜力,哪怕不是以女身施展,有了它可以轻易建立起一股令人侧目的强大势力。 只要施术够早,即便受术者成长得极强也无法扭转心中的爱意,这样的能力,比之天级血脉又能差上多少。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云氏都因为魅惑之瞳而欣喜无比,就连那些最强硬的鹰派长老,也对云秀照顾有加。 直到他们发现,云秀根本没有开发好自身血脉的觉悟,那些盼望和期待,自然就变成了失望。 其实这种类型的血脉,又有什么好开发的呢,说到底不过是有没有做好觉悟罢了。 如果是因为自己,或许云秀永远也不会升起利用血脉的念头。 可眼下的情况,又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命是天定啊! 看着云秀一脸认命的麻木样,龙西天骄气不打一处来,愤声道:“难怪算命的走哪都吃得开,这样就算应命的话,还有什么不可以。” “窥前世,定今生,冥界之花这么能耐还能被连根拔了送到你的周岁宴上,你仔细想一想啊。” 正处在悲伤中不可自拔的云秀突然一阵晃神,竟莫名觉得唐罗的话有几分道理。 而一看有戏的龙西天骄更是趁热打铁道:“还有这个冥界之花的应劫也太玄虚了,看到冥界之叶就打开了地狱之门?怎么算地狱之门?” “人生在世,谁不经历艰难险阻,有些武者天天游走在生死的边缘,要是把遇到的危险都归成劫数头上,那他们上辈子得是种曼陀殊华的吧?” “云氏被灭是劫数,龙渊被破又是劫数,屁的劫数,就是弱,还蠢!” 想起那群得到消息还能被抓走族人的小天才唐罗就来火:“什么鹰派,我看还不如窨井盖!千年积弱以为二十几年就能追上来,自命不凡到这种程度也是罕见!” “不许你这么说,只是...只是...”云秀越听越委屈,想要为族人找补几句,却什么说辞也想不出,只能恼怒道:“你若再讲我族人的不是,我就再也不听你说话了。” 呵,纵横江湖十余年,龙西天骄还能被这种威胁吓到? 撇撇嘴,唐罗轻描淡写道:“一群蠢才,我才不想谈呢。我只是想告诉你,别一入逆境就莽撞做决定,亏你还是饱经训练的风媒,难道不觉得这次中州传出来的消息很奇怪吗?” “奇怪?” “当然奇怪。” 唐罗点点头道:“你说督天王巡这么卖力围剿荒古血楼是因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尸骨护法伏杀了原风部巡天使,按时震怒所以...” 云秀的声音越来越弱,底气也越来越不足,只能潮唐罗询问道:“你说是吧?” 若不是六识灵敏,唐罗几乎都听不见被暴雨声遮盖住的,细若蚊声的询问。 但总算是将小丫头从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拉出来了,唐罗长舒一口气,仰头看看如同漏了一般不断落水的天幕,任凭雨水在脸上胡乱的拍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你就想在这儿问么,不考虑下我现在虚弱的身体?” 灵意合一的武者在雨中怎么放肆都行,但凡境的武者只是强壮些的普通人,自然做不到寒暑不侵,生冷不忌的程度。 当然,这种说法是要排除唐罗这个凡人境就铸成四品不灭玄武体,并且不断被先天之气强化肉身的妖孽怪物,只以凡境的平均水准作数。 可云秀又不知道这点,毕竟唐罗的气息弱的就像武馆里初初筑基的学徒,加上弱质纤纤的身形,眼下被雨淋得茄湿,莫名有种让人心疼的感觉。 想着对方这点修为,却能找见自己,不知奔忙了多久。 明明自己才是更健康的那个,却又被人挂心,云秀心里更加自责,连忙打开了灵界通道,巢唐罗歉声道:“快进来,我们回去再说。” 顺着幽暗的通道往回走,云秀讨好的用热腾腾的云气将唐罗浑身吹得清清爽爽,明明是挺长一段路,却感觉没一会儿就走完了。 直到回到屋中,唐罗还没回过味儿来,背对着云秀道:“我觉得身后还没干,要不你再给我吹吹?” 在云秀无语的沉默中,唐罗不动声色地转回身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着海滩没有结束的话题。 “督天王巡可不是什么仁义之师,且不说各大圣地都有参股的复杂构成,光是想想,复仇这么低成本的事情,哪能让王巡上下结成一条心?” “死了个巡天使在外人看来,自然是督天王巡威信大跌,可在王巡内部又有多少人觉得难受呢。” “王巡这么多抚镇使,巡天却只有四位,上头的不退,下面的怎么上去?能让王巡上下结成一条心讨伐血楼和你们云家的,绝对不是什么仇恨,而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啊。” “出动三艘巡天神舟,又花了这么多人情,仅仅为了报仇你就太小瞧那位大都督了。血楼这些年收集到的各派秘术神通,还有龙渊小灵界这样的稀有资源,才是督天王巡行此雷霆手段的因由啊。” “将自己代入到那群无利不起早圣地风媒,要是你攻破了龙渊,会急哄哄昭告天下,连点儿整理战利品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吗?” “别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想想沧溟山的,你真以为,御兽宗那位曹兽王加上两艘巡天神舟和风林两部精英,消灭个只能龟缩在固化小灵界的没落宗派,需要整整两天时间吗?” 随着唐罗的解释,云秀的眼中亮起了光。 四百七十三章:路要走宽 “虽然后人不够争气,但云氏组上可是真阔过,名声、传承不谈,能在中州悄摸生息留下一方小灵界,这种手笔除了你家先祖和那些上古便有的圣地天宗了。” 唐罗耸肩摊手,这样总结道:“有这样一座避难所,加上曹大都督又被血楼之主拦住,想要被团灭总归是有些难度的吧。” “况且,血楼出那么大的事,尸骨护法却消息全无,这怎么样也有点说不过去吧。” 从中州传向四方的龙渊战报中,充斥着督天王巡已经催垮血楼的隐晦信息,但事实如何,或许只有局中之人才能清楚。 就像唐罗说得那样,仅凭一些语焉不详的情报就大乱阵脚,实在不是一个优秀的情报人员该有的姿态。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个合格的风媒吧。 只是唐罗为什么可以这样冷静呢,即便是最初见面那濒临死境的虚弱中,也能冷静的做出牺牲自己抹除所有后续线索的决定。 其实最初打动她的,或许就是这种濒死也不失冷静的姿态吧。 若非是有无比珍视的东西,又哪会置生死于度外呢。而心中有着这样大爱的人,又能坏到哪儿去。 随着相处时间越长,云秀也越来越确定自己当初质疑救下唐罗是个正确的选择。 会这样想自然是因为对方几次三番救了自己这样功利的因由,而是她发现唐罗有一颗温暖的心。 虽然对方总是将最坏的结果挂在嘴时不时想要借由现实的力量敲打自己,还总说些刻薄伤人的话,可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他总能出现进行支持。 见识过太多人情冷暖的云家大小姐自然明白,这样的温暖究竟有多么难能可贵,其实仔细看看,魔主勾陈长得,也还蛮顺眼的。 干净清秀的少年模样却有一双能够洞明世事的双眼,沧桑与稚嫩两种无比矛盾的感觉相互冲突,却成了一种独属个人的特殊气质。 这是云秀第一次以另一个角度观察魔主,并且很快获得了回应。 “看我干嘛?” 唐罗傲然道:““虽然你从小都经受专业的风媒情报训练,但毕竟没有统领团队的经验,所以少了些上位者以宏观角度看问题的能力,只管相信我的判断,八九成不会有错。” 好吧,我错了,我竟会觉得这个家伙顺眼! 内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云秀缕了缕鬓角一束长发,装作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你好像对风媒和情报挺了解的!” “那是当然啊!”觉得自己已经成功吸引住云秀注意的唐罗连忙卖弄道:“越是强大的人,越是要重视情报的重要性。若是自诩强大就不听不闻,那就只能成为一个空有力量的瞎子聋子,所以一个世家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出人头地,只要看他们的武力水准和情报建设投入就可以了。” “从这个角度看的话,你们那群鹰派的长老还是有点眼光的,让武道修为和情报系统齐头并进,以云氏独步天下的易容术,只要假以时日,足以撼动督天王巡成为天下第一的情报组织。” “若是运气再好一点儿,能出一批情报能力和武道一样突出的人才,以此为基打造一支特种风媒的话,若遇大战,只要几个这样的存在就能搅得敌方大乱。若是这样的人多些,一夜之间搞垮一座城池我都不会意外。” “虽然云家现在惨兮兮的,但已经具备了崛起的一切条件,而且就连这个惨也有待商榷,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到很多世家那里,若能有云氏今日的基础,怕是做梦都能笑醒。” 说一千道一万,只是想让小姑娘往前看,毕竟从上古时候往下走,最后将姓名淹没在滚滚红尘中的世家太多了,云氏能够走到今天本就不容易,但一直停留在辉煌的记忆里,也没有办法断路重续,人终归是要向前看的。 本以为这番话能够乘热打铁再拉升一波好感,微微扬着头等待夸奖的龙西天骄自然没有发现,歪打正着的一番话让建立好感的对象想起了什么,好不容易酿出的一点旖旎气氛消散全无,只剩下云秀姑娘突然想起救命稻草的激动。 “对,你说得太对了!”姑娘激动得一个劲朝唐罗点头,眉眼都几乎要飞舞起来了:“情报能力和武道造诣并驾齐驱,族里真有过这样的人,就是我姑姑!” 我特么的好像,引出了某种足以自爆的祸根啊! 心中万马奔腾的唐罗第一次有了要让时光倒流的冲动,明明在好好的谈情叙话,怎么特么的就往这种要命的地方展开了。 上将军唐罗决不能就此认输,轻描淡写地想将话题接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我们还是要将注意力放在中州的情报上,依我看啊...” 鲁莽就会白给,嘴欠肯定败北。 觉得自己抓住救命稻草的云大小姐哪会被三言两语劝住,还以为是唐罗不相信自己,焦急解释道:““和你说认真的,虽然在我很小的时候小姑便离开龙渊,但长老们一直盛赞她的资质,从小到大,不论是音律舞蹈还是乐器歌谱,都是过目不忘并且一学就会,后来转修武道也是进度喜人,长老们总是说,若是姑姑从小便专注武道,定是继黑商大人之后,云氏最强的武者!” 榜样的存在就是这样,或许在平时你连想都想不起来,可一旦到了最黑暗的时刻,那一个个身影全都发着光,鲜活无比。 仿佛找到了那位,就能跟在其身后,度过这无边的黑暗。 这种独属于族人之间的信任,在眼下这个风雨飘摇的日子里,汇成大江大河,让这思念决堤。 “姑姑负责的,便是龙州西部的情报网络,所以她化名云飘飘,隐身在龙西最大的城市,好像叫西陵,你知道吗?” 不知道,别问,问就不知道! 上将军唐罗陷入了绝境,憋了半天回了句:“西陵被淹了...” 四百七十四章: “我当然知道西陵城没啦。”云秀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嗔道:“可西陵世家却没有消失啊。” “说来也是个奇迹,龙江决口改道这样猝不及防的天灾下,西陵唐氏非但没有被击垮,反而逆势而起,组建龙西联盟成为西境最强的势力,极是不凡!” “是..是吗?” “所以,要掌握龙州西境情报的姑姑是绝不会放过这条大鱼的,只要去陵江七城转转,一定能发现姑姑的踪迹!” 意气风发的云大小姐做完了巡姑攻略,正要向唐罗求表扬,却发现求表扬对向的脸色着实有些难看。 可不难看吗,大小姐好像铁了心要往龙西钻,这是要亡我啊! 上将军唐罗知道光靠面上的平湖怕是拦不住云秀的去意,那么只能用点儿技术了! 短短一会儿功夫,面色就变得出奇差的上将军成功吸引了大小姐的注意。 “你怎么了,脸色好差!”云秀关切道。 “没事儿。”上将军唐罗虚弱而坚强,云淡风轻道:“许是一冷一热受了些风寒,过会儿就好了。” “都怪我。” 看着唐罗已经变得惨白的唇瓣,云秀愧疚的自责道:“明明你的身体已经这样了,我还拉着你在外头说话,真是不应该。” “不防事的,只是稍有不适。”上将军乘胜追击道:“若是能在寒雨的屋檐下喝上一碗爱心煲汤,应该能药到病除!” 本以为示敌以弱加上声东击西两招兵法齐用能够成功转移云秀的注意力,为上将军争取一些制定策略的时间,却没想到这反常的讨食却引起了云秀的注意。 哪怕是在浑身无法动弹躺在东市别院的时候,唐罗都没有向她讨食,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云秀更是发现,唐罗是个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抬头看了眼如同漏了的漆黑天幕,这三更半夜的要求,实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荒废已久的风媒嗅觉和女性第六感同时启动,让云秀忍不住的想要探寻这个要求背后更深处的东西,所以她眯眼笑道:“煲汤之前,不解释下为什么一提西陵和龙西联盟,你就紧张吗?” 裹着煲汤那温暖人心瓦罐里的,是云秀大小姐猝不及防的犀利,面对着突然的提问,毫无准备的唐罗只有沉默。 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云秀这突如其来的敏锐,直把唐罗逼进死角,看似没有回答的沉默,却是将真实的心绪完全暴露。 “轰隆隆” 滂沱的大雨中落下一道煌煌,将漆黑屋檐下照了个通透。 “不想说点什么吗。”云秀问道。 原先她只是觉得奇怪所以才会突然出言试探,却没想到真发现隐情,此时的她只想深挖,看看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的人,究竟隐瞒了什么! “我确实很紧张。” 面如平湖的上将军唐罗开口承认了云秀的猜测,并反问道:“难道你不紧张吗?” 被带了节奏的云秀毫不自知:“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陵江两岸,那可是龙西联盟的地盘啊!”唐罗面色复杂的称赞,又忧心忡忡道:“你不会以为,陵江七城是和朝昌一样的地方吧。” “在这儿,你有灵界通道庇护,笼罩朝昌全境的通道之门让你即便出了什么纰漏和错处,只要往里一躲,就能逢凶化吉。即便是宗师级的强者也奈何你不得,可陵江七城不一样。” “那儿没有帮手,没有情报,没有灵界通道,只要一个失误,就会被困死城中!” “如果我未曾重伤,陵江两岸自然不算什么龙潭虎穴,可现在...” 顿了顿,唐罗微微张开手,就像小兽向信任的人翻出了柔软的腹部,坦诚而真挚,一字一顿道:“如果你在龙西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物以稀为贵,铁汉的几许柔情,总是要比风流浪子的甜言蜜语更加珍贵,面对死亡毫无畏惧的钢铁硬汉却因为自己的安危而紧张,只能因为对方爱煞了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云秀有些不知所措,唐罗那炙热的眼神更是让人心乱如麻,哪怕扭过头去,都能感受两束火热的目光正定格自己脸颊,让这寒冷的雨夜几乎要燃烧起来了。 从未有过这样体验的大小姐哪里还能冷静思考,只得扭过身便朝厨房奔逃,只留下一句“我去煲汤。” 往着云秀如同受惊小鹿般轻快的步伐,唐罗常舒一口气,知道自己,暂时活下来了! 善于烹饪的大小姐煲的这碗汤格外磨蹭,而唐罗却恨不得云秀能在厨房里呆到早上,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应该如何将这个劫难度过去!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云飘飘的死,很可能变成分裂他和云秀关系的一把刀。 这把刀就悬在头顶,却不能远远丢开,因为终有一天唐罗需要向云秀坦诚身份。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云飘飘这档子事,就是现在袒露身份将她带回龙西又有什么打紧。 但现在却不行了,而他更不能卑鄙的将云飘飘死于唐氏之手的情报封住,因为这种不可透露的隐秘,终有一天会暴露。 而这种自诩聪明的做法,却会在暴露后变得无比愚蠢。 天下从没有什么不透风的墙,而事情败露之后,他与云秀之间将再也没有信任,而没有信任的关系,便等于失去了所有。 “真是造孽啊!” 朝漆黑的雨夜低声嘶吼,唐罗颓然坐到小椅上,一脸亡了国的表情。 —————— 南海道场 手带仙云飍魄的项燕在修炼场中不断推演着灵技与神器的组合,而随着研究的深入,他越发感觉到云祖的深不可测。 只要依靠云气生发,几乎所有种类的云技都能被仙云飍魄所增强,而除了这直观的利好外,他还能隐隐感受到,这仙云飍魄中,还藏着一些极为隐秘的信息。 这一发现更是让他放下了族中所有事务,来到南海道场,一门心思的研究神器。 四百七十五章:朝昌第一 寒冷的雨夜里,还有什么比听着雨声喝热汤更加温暖的事儿吗。 如果有的话,那便是与你同饮者,乃是有爱之人吧。 雨夜窄檐,烛台热汤,如果让唐罗从这半年里选出最美好的一天,只要将这一刻拉长至十二个时辰就可以了。 但人生哪里是什么自己就能决定的游戏。 再多翻涌不停的心绪,在久候汤成的时间里也会渐渐平息,而恢复冷静的秀儿姐除了感到一丝温暖和甜蜜外,也在考虑有没有更适合的,能够不让唐罗担心的,两全其美的方法。 “其实,当风媒找情报,并不如武者争斗那么危险。” 对坐的佳人微低着头,纤细嫩白的手指捏着汤匙,在汤碗中缓缓搅动,轻轻说道:“眼下龙西发展势头极好,光是朝昌南岸的码头,每天都有好几趟往截江城的商船。” 听到佳人话中深意的唐罗差点没被热汤呛死,艰难将汤汁咽下后,抬起头却看见云秀含着羞意的双眼。 “但是...”佳人这样说道:“你考虑的也有道理,龙西不比朝昌,我在那儿一点门路都没有,贸然过去也不是好事,所以你看这样如何。” “我可以先拜托朝昌的风媒去陵江七城寻找云飘飘的下落,等到有了准信我再动身?” 很显然,大小姐在煲汤的时候已经仔细想过这件事的操作方法了,而面对这样具有可行性的计划,唐罗也实在找不到角度去反驳,只能点头附和道:“如此也好,等到那时候我伤势应该也会比现在好上一些,我们同去!” “嗯!” 看着云秀有些小喜悦的模样,唐罗心中有些不忍,只得把头底下继续喝汤。 云飘飘之死,只有当时唐氏宗族核心的一批成员知道消息,而这些人经历唐弥之战后,如今都深处各城高位,断无泄露的可能。 而野风媒能够收录到云飘飘最后的下落,应该就是她嫁给唐氏分宗代表唐存..哦不,现在是安东城议长唐存甫了。 要探查这样人物的家眷情况,就凭朝昌的那些个野风媒,那就是肉包子打狗,去多少个,折多少个,这样一想的话,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云秀应该都不会离开朝昌,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只要能想法子让云秀忙碌起来,或许能把这个事儿抛在脑后也说不定。 “还记得和你说过要给陈宗师送些钟灵蕴秀弟子的事儿么?” “当然记得啊。” “这段日子我多多少少了解了下朝昌的牙行,却没找到什么介入的方式,你有什么办法么?” “你想怎么介入?”一谈到商贾的事儿,云秀眼睛都亮了起来,对于唐罗焦头烂额的问题,好像在她眼中,只是寻常游戏一般轻巧。 “能介入就行,我现在连门路都没摸清。”唐罗谦虚的说:“南城牙行的背后的力量盘根接错,一个行里少的三五个账房,多的十几个账房,上城区里排得上名号的家族,几乎都往牙行里掺了股,着实让我有些头疼。” 本来只想查出牙行的幕后人物,但查着查着,牵出萝卜带出泥,也让唐罗发现了朝昌这座城市的复杂之处。 合作、合作、合作。目之所及能见到的所有“大”生意,都不是一家两家的合作,而是几家,甚至十几家的合作。 或是同村合作,或是同行合作,或是跨行合作,只要有利可图,这些朝昌的世家就会迅速的勾连一起。 本以为一统牙行了不起是对付几个上城区的世家,可仅从现在得到的情报来看,想要通过什么武力手段统一朝昌牙行显然是没戏了,所以唐罗就想请教下云秀,该如何介入。 毕竟如果以客人的身份大批采购稚子幼童,那就真是再把自己当成冤大头了。 义气商行费劲全力也不过供养一个将星馆,他可不想给尽责的崔大有再添什么负担了,光是要满足那么多将星的资源需求,就已经是一笔极为恐怖的开支了。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随着这群将星实力的增强,资源的缺口还会越来越大,很可能到了后头,仅凭一个义气商行或许都供养不住。 “其实,介入朝昌牙行的方式有很多啊。”云秀歪着脑袋,表情有些不解:“你想介入哪一块?” “这还能选吗?”唐罗有些惊喜,他只是想让云秀忙碌起来而抛出的试探而已,可现在看来,却好像是找到了智者解惑一般。 “也不是都能选。” 云秀摇摇头道:“牙行本就是在项氏默许下发展起来的生意,但其中很多环节都是分润出去的,这样才有了那么多世家盘根接错的现象,可说到底,人口贩卖就是个很简单的生意。” “这几年牙行红利这么高,只是因为龙江水脉洪涝不停,难民遍地,等到过几年民生安稳了,就没有什么涨势了。” 解释了几句朝昌的牙行现状,云秀又道:“如果你想介入牙行的话,最简单的方式便是申请成为捕奴队,只要有航船以及资历证明,就能挂靠在牙行里头,这样就算是介入了吧?” “唔...听起来倒还真是个介入的办法,可我要做的事,成为捕奴队不太方便,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顿了顿,唐罗朝云秀询问道:“比如,如何在三年时间里,成为朝昌最大的牙行?” “恐怕...有些困难。” “那就是有可能咯?”唐罗眼睛一亮,追问道:“三年时间,从捕奴队到第一牙行,需要什么条件?” “名声,力量,还有足够的投入。”云秀想了想,这样说道:“从无到有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在现有的资源上进行整合,还是有办法在三年的时间里做到最大的。” “???” 云秀说得无比简单,但唐罗却听得一头雾水:“就我们现在的资源,也没有什么整合的空间吧...” “所以才要投入嘛。”云秀嗔道:“现在当然是没有资源啦,可要是能买下几个中小型的牙行然后进行合并,不就成了朝昌最大的牙行了吗?” 四百七十六章:不一样 “买牙行?”唐罗更疑惑了:“朝昌已经成了无尽南海这块儿最大的人口交易市场,这么大的红利生意,有人会卖吗?” “如果是健康的产业自然不会有人肯割让,可朝昌牙行不一样。” 说起生意,云秀就像是端坐城头的大将军,三言两语便将朝昌牙行现状剖析个透彻:“这几年人口生意能发展得这样快,全是因为天灾人祸不停。呈州洪涝,龙江改道,各地世家摩擦剧烈,所以捕奴队花不了什么成本,就能带回一大批人来。” “朝昌牙行也就是这两年才兴起,客户主要是中洲和天南的世家,而这些人口贩售过去多是成为奴工。而这些世家选择朝昌牙行的原因,一是因为手尾干净,二是因为足够便宜,这才形成了朝昌牙行独有的竞争力,短短几年时间就能做大。” “但是难民红利是会吃完的。”云秀顿了顿,认真道:“没有人是生来就愿意当奴仆的,但凡有一丝机会活下去,他们也不会卖儿卖女,甚至典身为奴。” “按照几位朝昌大豪商原本的计划,龙州天灾的人口红利,至少能持续十五到二十年,这足够他们先用低价人奴打开中州与天南的商道,并且培养出第一批优质的奴隶,可如今的情况却有些不同了。” “因为龙西联盟的抚民政策,西境所有难民都往陵江七城走,而联盟给出的宽厚条件让这些难民甘愿把那儿当成自己的家乡,光是这一块儿,就削减了六七分的人口红利。” “加上前些年受灾的呈州也慢慢恢复,可以预见的事是,捕奴队再想低成本买奴已经行不通了。” “而收奴成本上升,将会直接动摇朝昌牙行的核心竞争力,而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如今这看似无比热闹的人牙坊市,会有近半的牙行失去订单,难以为继。” “而他们无利可图的时候,就会向下剥削捕奴队,压低收奴的价格。与此同时,人口市场的热度也会下降到一个合理的范畴中,而在这过程里,将会自动淘汰一批,难以为继的牙行。其数量,大概就是这几年朝昌增长的六成规模。” “谁都不想成为这六成中的一份,但又没人愿意放弃牙行眼前的利益,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今的热闹,是最后的狂欢,牙行的寒冬就要来了。” 人口交易是无法禁绝的,但在年景好的时候,人口市场便会颓靡,而在年景差的时候,确实大行其道。 朝昌牙行的寒冬,便意味着龙州已经从大灾的后遗里走了出来,开始恢复,这无疑是件好事儿。 唐罗也算是回过了味来,咂咂嘴问道:“这样说来的话,我们只要在市场变化的时候进行介入,就能进行资源整合了?” “那样太慢了。”云秀摇摇头,小拳头轻挥,充满魄力道:“干等变数太大,不如自己创造机会!” “咋创造?” 已经听入神的唐罗这样问道,正期待云秀的下文,却发现对方突然闭口不谈了:“不带这样的,怎么话说一半还不说了呢?” “如果你做到了朝昌最大的牙行,会和现在的牙商有所不同吗?” 没有直接回答唐罗的问题,云秀反问道。 “唔...”唐罗皱着眉沉吟片刻,然后摇摇头道:“我不清楚。” 这是个无比诚实的回答,以为唐罗切入牙行,只是要为将星馆和四御灵界继续挑选人才。 而那群人奴稚子中,并非个个都是人才,而唐罗也并没有办法还他们自由,因为要测出稚子的资质,本身就要先将他们培养到筑基完毕的阶段,这本身就已是很大的一笔开销了。 而这出项,得靠牙行的进项来抹平,而牙行进项怎么来的,这还用说么。 云秀眼光一黯,虽然早就知道牙行生意都是大同小异,但她总是对眼前这个神奇的男人抱有别样的期待。 而眼下听到这个回答,与其说是难过,不如说是有些失望吧... 叹了口气正要将方法说出,却见唐罗又将头抬起,认真道:“虽然我要成为最大的牙行,但其实我也分不出什么精力来管理这生意,委托给他人的话,能够做到和别人一样,都算是祖宗保佑了。” 抬手指了指云秀道:“与其把这么高深的问题丢给我,不如我来问问你,如果你成了朝昌最大的牙行行长,能让牙行这个生意有所改变么?” “当然能。”云秀下意识的便回答道,可想到自己的身份,又是一阵黯然,退缩道:“可是我...” “哪还有什么可是啊,如果你觉得这是真有意义的事,就做做看嘛,我也想知道,如牙行这样冷酷的生意到了云家后人手中,能变得如何不一样。” —————————— 中州龙渊 因为小灵界剥离而塌缩的空间正在慢慢愈合,只是这僻静的地界确实比以往还要热闹。 督天王巡作为圣地风媒,平时三教九流解除的太多,自然面面都吃得开。 而曹大都督作为王巡的无冕之王,更是有着堪比圣地宗长的声威,由他出面向天南王氏请界师,自然得到了无比的重视。 而圣地界师的造诣,自然不是依靠奠基自学成才的野狐禅可以相提并论。 武道大昌一千年,可不是只有杀人的手段在进步啊。 “塌缩的空间大致有方圆十里,可以确定这是一座小型灵界,从禁制的手法来看,这应该是某位妖王的府邸,定于三千年前。” “崩碎禁制进入漂流前,有明显滞空痕迹,说明小灵界中人数不少,而这场虚空漂流准备很仓促,如果能知道定界灵物,或许可以追查到定界的坐标。” “我这儿发现了一块破碎的界心,应该是崩塌禁制时留下的,可以先试着重新激活,或许能和漂流虚空的小灵界产生感应。” “可惜这块太小了,若是再大一些,直接融入另一处灵界,锁定这块进入虚空漂流的小灵界将它吸引过来,也省的去找!” “” 四百七十七章:术业有专攻 全知的智者,大多都是知识积累贫瘠的时代所诞生的称号。 而随着知识的深入和细分,很难出现什么都懂的人,费劲心力研究武道者,自然也没有办法对其他项目投注多少精力。 就好像龙源中的云氏觉得自家界师种种惊为天人的玄奥手段,看在这群王家界师眼中,便显得简陋粗糙,破绽百出。 “回禀大都督,界师已经利用破碎界心与虚空灵界产生感应,只等灵界重定,便能迅速锁定位置!” “回去嘱咐王家界师,此事莫要宣扬。另外通知安神君,此事便交由本部处理,务必在定界之时,将血楼一网打尽。” 端坐督天鉴中的曹大都督朝着前来传令的山部政府传达完意志后,便重新将眼闭上,接着调息。 古往今来,能证道王境者,均是惊才绝艳的人物。 天赋只是门槛,还得百年如一日的苦修不辍,海量的资源堆积,勘破心中一个个迷障,最终才能抵达彼岸,成就人王。 在这个境界里,没有弱者,只有强者与更强者,即便是领悟了御荒神术的曹大都督,对上血楼之主也并没有外人看来得那么风光。 虽然相比于他的御荒神术,血海怒涛这样的道简直不值一提,可血海中藏着的那股愤怒,却足以将天穹掀翻,大地淹没,更是直接伤到了他的神魂。 大都督当然明白,这是闻人元武的不屈和愤恨,最终融合王境的道所产生的威能,但他却并不觉得圣地的做法有错。 如今人族大昌,这种穷兵黩武的强者越少越好,这也是为什么圣地要联合管控王境数量的原因,这样的王境实在太危险,只要有一两个便足以掀起滔天的祸事! 似闻人元武这样的凶王越少,人族才会越平稳,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 整合朝昌牙行的资源需要多少资源和武力? 虽然不是特别擅长精算,但唐罗心中也隐隐有个大概,没有百十亿加上数位武宗级强者坐镇,这个牙行怕是没那么好趟。 毕竟万事开头难,想要让牙行允许你进来分一杯羹,起码得拿出点震慑他人的实力才行。 以这样的涛涛大势压过去,别人不服也得憋着,之后再怎么操作,就看个人手段了。 只是这种外行的看法很快就得到了云秀的鄙夷:“这是做生意诶,你当是去打仗吗?” “有区别吗?”唐罗耸耸肩道:“就算现在没有,等到成为最大的牙行后,也得有这样的力量才能震慑觊觎的宵小,既然横竖都需要,为何不从一开始就给足呢?” “这样把自己放到牙行的对立面是做不成最大的生意的。”云秀伸出一根洁白修长的食指,轻晃道:“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看看,怎么把这生意做出来!” “干嘛要等我伤好?” “你伤不好,我上哪儿找武宗级的强者?” “有这样的强者就能操作了吗?要几个?” “一个就够。” “只要一个就够了?” “你不相信?” 当然不信,只是这话唐罗自然不会笨到直接说出来,毕竟在他看来,就算将资源全都准备妥当,没有个三五年怕也是搞不定的,即便说云家商道研究极深,也不能违反常理吧。 “眼下朝昌这儿就有一位绝强的武宗,有他帮忙就能开始操作了吗?” “你联系韩氏了?” “没有,这是属于我个人的势力,你就放心用。”唐罗摆摆手,眯眼笑道:“别客气,我的就是你的嘛。” —————— 龙州历1786年五月 一艘巨轮领着舰队自龙江而来,最后停靠在朝昌南岗码头。 巨大的主帆上,是浅底红字的“龙西”二字,侧面的辅帆则是“联盟”二字。 桅杆上一杆参天锦旗,上书黑底金边的一个“唐”字,向着朝南南岗众人昭显自己的来历。 虽然早就知道唐氏对朝昌虎视眈眈,但云端议会的众人总觉得,初来乍到的唐家应该会收敛一些,先在这儿混个脸熟才发作。 却没想到只是建立一处据点,便出动了这样大的阵仗,看着几乎要堵住入海口的舰队,前来迎接的几名云端议员自是有些不悦。 甲板搭岸,黑甲武士簇拥着满脸堆笑的几人下船,若是唐罗在此自然能够认出。 此次带队的建立朝昌据点的,除了武力担当唐百川外,还有前瞿塘城总教习唐耀,还有一批在唐弥之战中立下出色战功的宗学弟子。 而看到这样人员配置的议员们,也将心中那些小小的不快散去。 特别是看到那个只有三十岁上下,自称是朝昌唐氏据点总负责人的时候,议员们更是变得无比热情。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这句从来都不是漂亮话。 因为年轻人除了未来,什么都没有。 所以每个议员都以为自己读懂了那位龙西盟主所要表达的态度,而世上的事总是这样,一旦它离你比较遥远,你总会不自觉的对其轻视。 一场麻烦的会议如果安排在三个月之后,很难激起你剧烈的反应,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唐耀和那群唐氏的弟子会在朝昌成长起来。 可看看他们的年纪吧,那是二十年,还是三十年之后的事儿了? 豪族家主的修养,难道还能对一群乳臭未干的小鬼如临大敌不成。 唐耀自然能感受到议长们热情背后的轻蔑,甚至还有时不时尖刺般的试探。 而他恰到好处激烈的回应,更是让众人哈哈大笑的同时,更加放心。 将一只小羊羔放到猛虎饿狼的环伺中,真不知道那位以智谋闻名龙西的盟主,究竟是怎么想的。 简单的迎接仪式后,洛家主带着唐耀看了眼未来唐氏的据点地址——一片空旷的荒地,离着朝昌外城都有十余里路。 “这便是议长和城主对唐氏的安排?” 唐耀指着杂草丛生的荒地,朝领他前来的令官寒声问道。 “小...小的,也不清楚啊。”令官被吓得快要哭出来了,只能高举着契本道:“上头给唐氏安排的地块,就是这儿阿....” 四百七十八章:海上的规矩 唐氏是来朝昌建立家族的通商据点,可最后花了大价钱买到的土地却只能建个野村。 虽然云端议会派来的令官一再强调,南港码头未来是朝昌大力发展的方向,但此时荒草丛生连个渔村都没有的荒凉所在,实在很难让令官的话有说服力。 但唐耀还是带着唐氏的族人们留下了,并从朝昌找了匠作和工人,开始建村。 日子一天天过去,龙西联盟建立拓城据点这么大的事,就跟水滴入海一般没有激起一点儿浪花,就连对唐氏防备甚深的云端议会在看到唐耀真的老老实实开始建村时,也是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南港码头确实是发展方向不假,可要将朝昌城发展到这一步,至少还得二三十年,又有什么可急的呢。 当然唐氏也能选择不断增加投入,不断扩建南港码头最终与朝昌外城进行接壤,这就更好了,朝昌能有今日的规模,靠得就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云端议会的十二豪族,排斥的是来朝昌现有地盘争食的唐氏,但如果唐氏来朝昌,是为了将蛋糕做大,那么他们只有一万个欢迎,并希望这样的家族越多越好。 唐氏的来到没有激起一丝浪花,反倒是南海突然出现的几只海盗让朝昌的海路格局有了变化。 作为无尽男孩最大的港口,朝昌通商外洲全靠水路,可并不是每艘商船都能有凶境强者坐镇的,大多都是十几队精英蜕凡也就了不起了。 毕竟通商一次就得十数个月,即便是短途快捷的,也要小半年,将凶境这样高端武力投注到船队护卫上,实在有些划不来。 因为通商外海的船队真正的威胁,并不来自人祸,而是多变的海情与天象,若是真出现足以威胁船队的险情,一名凶境强者根本难以改变局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和没有并无差别。 而人祸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横行在无尽南海的盗匪,本就是世家支持豢养的,为的就是垄断水道。 毕竟战斗这个事儿,也是要分专业的,寻常落草为寇的水匪,也就在些小小的江河逞凶,劫些客船货舟,可到了如无尽南海这样的地方,蜕凡境界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毕竟世家船队动则十几只配合默契的精英小队,即便对上凶境的流浪武者也毫不逊色。 而一个流浪武者要能修到凶境修为,脑壳坏了才会来无尽南海当海盗,毕竟武者一旦突破凶境修为,能做的选择就太多了。 所以,明面上的无尽南海虽然匪寇肆虐,但暗地里朝昌的世家们都清楚这是怎么回事,遵循着一些规则,自然相安无事。 比如,豪族们联合船队去往呈州的时候,小族不要立马组织船队跟着想要分点汤喝,不然很容易遇见海盗。 通商亦是如此,豪族自然百无禁忌,但小族们却有一系列的忌讳,而朝昌的残忍之处就是。 没有人会去提醒你,当你发现逾越的时候,那些海盗已经来到你的面前。 赶尽杀绝当然不至于,与其说是因为挂着黑色旗帜的海盗并不残忍,不如说小世家船队“犯的错”还不足够身死族灭。 所以大多数情况下,小船队只需要交出一半(有时是七成)的物资后,便能顺利的通行。 当然你也可以尝试反抗,那个时候海盗就会挂上红色的旗帜,这代表着一旦战斗失利,他们将对船队进行毫无怜悯的掠夺,并且船队将无疑幸免的遭到屠杀。 而无尽南海上除了一些威名赫赫的海盗外,还有日夜巡弋的朝昌舰队,以朝昌口岸向南辐射确保航路。 一边支持着海盗定下南海行商的规矩,一边组织舰队确保航道的安全。 便是在这样双管齐下的手段,这二十年来朝昌的豪商越来越富,而小商人们只能捡些豪族的残羹冷炙,但总好过原地踏步。 可近两月很多牙行的船队却发现,豪族们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牙行的中小船队接二连三的碰见海盗。 这群新出现的海盗不打劫其他商船,仿佛认准了他们,只对这些捕奴船队进行勒索和攻击。 不是没想过反抗,可让人觉得荒谬的是,这支生面孔的海盗队伍,头领竟然是名武宗级的高手,而船员也是清一色的蜕凡精英,这几乎就等于是在向勒索对象表明自己的身份了。 毕竟除了朝昌那群被金钱蒙了心眼的混蛋,谁会能轻易拿出这样的武力投放海上,还能清楚准确的探清他们的航路。 当有了这样的发现后,中小牙行的捕奴船队们,自然提不起什么反抗的心思,即便怒在心头,也多是交钱了事。 极少数勇于反抗的,凭借着人多的优势自然赶跑了那位单人独舟的武宗,可船体也会经受不同程度的重创。 这些勇敢的船长回到朝昌,算算蜕凡武者受伤需要调养的药费再看看修复船体的报价单,总会暗自悔恨,因为跟他们失去的相比,还不如一开始就向那名海盗交钱来得干脆,起码这样损失更小。 因为这名武宗级海盗的出现,朝昌中小牙行的捕奴的成本大大增加,几乎很难在朝昌这样激烈的牙行里保持竞争力,而降低价格便意味着亏本,可不降低价格,这些人奴只能烂在自己手里。 虽然早就预料到,随着人口红利的削减,朝昌的豪族们会有所动作,可谁也没想到,这动作来的这样迅猛。 回过味来的几家牙行只有无奈,明白这是最上头几家在清场了,虽然此时南城牙行看似热火朝天,实则都是龙州天灾廉价的人口在撑。 且不说呈州冻土已化开始恢复生机,只说龙西唐氏为了王巡那块仁义千秋的牌坊,不惜全龙州的救助难民,就确定了牙行生意做不太长。 联合最大的坏处就是再次,一旦利益相投时,大家会迅速的聚集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侧目的势力,而一旦发生风险或是不好的预兆,一些联合者便会迅速的想要抽身而逃。 四百七十九章:资源整合 毕竟在很多世家看来,他们已经吃掉了人口红利最鲜美的一部分,已经挣得盆满钵满,剩下的这些利益已经谈不上丰厚,与其在这儿僵持,最后等到市场缩小狼狈退出,不如在这看似风光的时候找到他人接盘,还能再挣一笔。 只是这接盘的人选却是有待商榷,起码得满足几个重要的条件,第一是有钱,第二这人还不能拥有太强的势力做后盾。 有钱是因为眼下的牙行无比热闹,外人看得尽是眼热,不狠狠宰上一笔哪里能够算了。 同样,即便再蠢的人,真的接手牙行后,也会发现这生意不如看着这样美好。 以量大廉价取胜的朝昌牙行订单利润本就不算特别高,加上现在难民人数变少,海上又有“水匪”横行,若是碰上个眼光不好的豪族少主想要一展抱负,最后花大价钱买了牙行回去,最后非得记恨上卖生意给他的人不可。 所谓和气生财,与一个大势力有直接关系的人交恶,便是一种潜在的损失。 这种低级的错误,老练的商人们才不会犯。 …… 龙州历1786年 八月初一、清晨 朝昌中城区、小院里 “噗~~”唐罗将还未咽下的汤汁一口喷了出来,只因云秀说得话实在太过惊人:“你说已经买了三家小的牙行?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奇怪的。”云秀翻了个白眼,拿着布抹去了桌角溅上的汤渍,嫌弃道:“不是你说的要三年内成为朝昌最大的牙行么,还嫌太快啊。” 说完,将抹布一丢,云秀又朝唐罗道:“你慢慢喝,我今儿得去牙行看看,锅里温着三个瓦罐,记得分三顿吃,我先走了~” 言罢,云秀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家,只留下拿着汤碗,一脸不敢置信的龙西天骄。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从未质疑过云秀的经商能力,但仅是带着一个凶境武者就能在短短几个月里拿下朝昌三座牙行也是略显蹊跷。 这让唐罗产生了无比好奇,遂召来方熊,想要问问这几个月云秀带着杜沙和将星馆的小伙子们,究竟干了些什么事儿。 而说起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方熊顿时眉飞色舞的讲述起来。 “这些日子老杜带着我们当海盗,还以为会有什么恶战,谁知道朝昌的船队都是怂包,我们就一条船,卡他们十几二十艘船的舰队,他们也不反抗,就一个一个的过来交钱,那货物和金子堆得,船舱都装不下了。” “杜先生带你们当海盗?”唐罗不可思道:“这怎么可能?” “唔...杜先生说了,我们不是普通的海盗,而是正义的海盗!”方熊认真转述道:“我们只截走私人口的奴船,将船中被捕来的人放生,是积德嘞。” “行吧。”唐罗揉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道:“那碰上反抗的怎么办呢?” “那就打!馆主放心,我们就没输过,若不是老板娘嘱咐要留余地,我们肯定把他们连人带船都沉海里去。” “所以...”唐罗的太阳穴胀得更厉害了:“这些日子你们光是在当海盗?” “当然不是啊。”方熊摇摇头,又挠挠后脑勺道:“可我就知道当海盗的这部分,其余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听源哥说,老板娘这些天总是带着他变化成不同的模样出入牙行,具体干了什么就不清楚了。” “我知道了,你让方源过来一趟。” “好嘞馆主,我这就去把源哥叫来!” 方熊离去后不久,方源来到小院中,恭敬朝唐罗行礼后,开始讲述云秀在朝昌的所作所为。 看似巧妙的技法只要一层层拆解开来,也就没有什么神奇的部分了。 突然出现的精锐海盗针对牙行的行动是暗示;松散的利益联盟分崩离析是常事; 想要介入牙行生意的钱民恰逢其会的出现,利用海盗勒索来的钱财,向想要脱身的一个个合股者买下股份。 甚至不需要全部投入,只需要一部分,云秀就成了某个牙行的实际控制人。 如法炮制三五个循环,便已有三家牙行落入云秀之手,而这三家牙行都是小型牙行中,都是具有独特优势的存在。 三家牙行剩下的合伙人中,有百年历史的老船厂继承人,有中城经营风月生意的窑娘,还有荒山里头的矿主。 今日云秀过去,便是整合三家小牙行内部资源的,将这三家小牙行将优势对接合并后,便能成为一家具有独特竞争力的中型牙行。 听着方源将云秀一步步的行动说出,唐罗除了骄傲外,也有止不住的无奈。 本以为,给个牙行的目标就能消耗云秀的精力,让她忘了云飘飘的事儿,现在看来怕是要落空了。 就凭这举重若轻的手段就不难发现,对于唐罗来说错综复杂的商业局面,对于云秀来说就跟放平的筷子一样清楚明白。 想用生意来牵扯云家后裔的精力,只能说走了一步臭棋,还是得想其他办法啊。 …… 南海琉璃道 正在指导将星馆战士修炼,并为他们解惑的杜沙突然抬头,眯眼望着烈日许久后,朝将星馆的小伙子们嘱咐了句后,便飞身而起。 直入云层之后,杜沙看到了那个直面烈日的男子,西陵武堂的前首座,拳掌双绝,传说中已经半步宗师的强者,唐百川。 “杜大侠,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直面烈日背对杜沙的唐百川转过身来,淡淡问道:“唐罗在哪?” “无可奉告。” 杜沙不卑不亢的回应道:“如果前辈没有什么事的话,晚辈先走了。” “慢着。” 唐百川上下打量了杜沙一番,又道:“杜大侠不愿相告,老夫也不强求,只想请你带两句话给那个臭小子。” “前辈请说。” “他当大伯了,多了两个侄儿。大的叫唐子麒,小的叫唐子麟。” “还有。”顿了顿,唐百川又道:“族长已经知道了。” 掐头去尾,语焉不详,但杜沙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这句话:“晚辈记下了。” 四百八十章:神器奥秘(已修改,已订无需重订)(修) 南城小院里,杜沙将唐百川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进行转告。 相比于唐志知道了勾陈身份的大事,其实唐罗更加关心的是那两个侄儿,万事皆有利弊,好色的小家伙在开枝散叶这个方向上,还是很争气的。 但唐罗还是很感慨,他至今都还记得,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如小尾巴一样,留着鼻涕的小娃娃,一晃眼的功夫,这个流着鼻涕的小奶娃竟然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 这让唐罗忽然有些失神,明明昨日之事还历历在目,却不想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只是世界从不明白什么叫做等待停留,杜沙在转达完唐百川的话后,又切入另一正题:“这些日子海岛上那群截下来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拐来且父母健在的将他们送回去,那些被卖的还有父母双亡的,在朝昌寻一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指导他们修炼筑基。” 调整好心态的唐罗将早就做好的决定说出,却让杜沙有些踌躇:“其中七成都是女童,全都送去筑基?” “全都送过去。”唐罗淡淡道:“武道一途,男女不殊,给女子一个机会又有何不可呢。” …… 龙州历1786年 八月初二 南海道场、闭关静室 项氏老祖项乾与族长项庵歌坐在蒲团上,对于闭关的项燕突然将两人请来,具是有些不解。 毕竟眼下项氏事物繁重,不光要重建内城,还要整顿军容震慑八方宵小,几乎一刻都少不了他俩坐镇,若不是项燕出面,两人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朝昌,来到南海道场。 而项燕也知道项乾与项庵歌事务繁忙,并不打算拖延,而是直接切入正题。 只见他举起带着仙云飍魄的右手朝两人道:“近几月来本宗根据云氏古籍研究仙云飍魄,发现了不少奥秘,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云氏隐藏的传承!” “根据云氏古籍记载,云祖率全族弃武从商,为表觉醒焚毁了云氏无数武道典籍,可烧毁的不过是书卷竹简,真正云祖的传承,却被他藏在了云氏传承神器仙云飍魄中!” “仙云飍魄不光是云氏的神器,更是一把钥匙,只要借助这把钥匙还有云氏宗家的血脉,便能打开那处云祖道场,得到那位人族圣王的武道传承!” 王境是什么,王境是道。 星辰山河是道,鸟集鳞萃是道,金木水火是道,喜怒哀乐亦是道。 而这样的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每个人的道可以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道也可以是一样的。 能够用嘴说出来的,或是用文字记录下来的,都只是片面的道。 所以王境的传承,从来不是录入在书卷之上,而是传承自道场,传承自心灵。 但所有只差临门一脚的宗师都能断言,如果能够多多感悟其他王境的道,都会对自身的突破产生极大的益处。 而对于如今的项氏来说,在想要提升,便必须有一尊王境的强者,这才能让他们稳如泰山。 不论是前进一步去中州,或是继续留在朝昌,都能够应付自如。 项家的自大早被那位无双大宗师一战彻底打灭,而此时项燕从仙云飍魄中得到的消息,正是雪中送炭一般及时。 “太好了!”项庵歌难得喜形于色道:“大都督那儿已经将龙渊小灵界的虚空漂流路线推算完整,只等龙渊定界,便能将血楼与云家一网成擒,届时便能借用云冀的宗家血脉,打开云祖道场,岂不妙哉!” “若是这样容易,本宗也不用着急将两位请来了!”项燕将右手放下,淡淡道:“必须要完整的仙云飍魄加上云氏的宗家血脉,才能打开云祖的传承秘境,眼下只有这一支仙云飍魄,什么都做不了!” 说了半天,原来是白高兴一场,项乾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倒是项庵歌开始细细回忆起得到仙云飍魄的经过,最后也是只得遗憾道:“这仙云飍魄,是那幽灵刺客与云泉一同出现时遗失在地下通道的,那时我就奇怪,为何成双成对的仙云飍魄只剩下一支,但战况激烈,我也没有细想。现在想来,应该是云氏在逃亡这些年中遗失了吧?” 入宝山而空回,形容的大概就是几人现在的心境,勘破了仙云飍魄里头的传承,却因为神器的遗失而与云祖秘境擦身而过,又怎能不让人惋惜呢。 但项燕找两人过来,可不是要让他们失望的:“适才我已说了,发现了仙云飍魄中的不少奥秘,其中一项,便是子母巡!” 迎着项乾与项庵歌两人惊喜的眼光,项燕又将带着仙云飍魄的右手轻轻举起,闭上双眼道:“借助仙云飍魄本身的呼吸,我能感受到有另外一股同源的存在便在朝昌里头与我呼应,这位置应该是...中城区的南部!” 湛蓝色的方天无定神瞳忽得张开,项燕双眼神光大作,朝着项庵歌与项乾道:“仙云飍魄关乎云祖传承,不容有失,我们得布下万全的准备,定要将那人困死,一旦出了疏漏,让那人遁入灵界通道,仙云飍魄便会失去感应,再想找到他,就难了!” 项乾与项庵歌对视一眼,朝一脸势在必得的项燕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将寒月灵隐阵从府里移到此人活动的地点,以灵阵之威切断对方遁入灵界通道的可能,然后以绝对的力量出击合围,方可做到万无一失!” 项燕认真道:“在此之前,绝不能惊动对方,能在云氏战败后带着半件仙云飍魄留在朝昌的,必然是云家的顶尖人物,一旦被他发现端倪,再想擒他可就难如登天了!” “要想把寒月灵隐阵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到南城去,绝非一日之功,若是对方换了落脚点可就前功尽弃了。” 项庵歌对于项燕的这种大动干戈的做法抱持一定的怀疑态度:“如果对方只是一个人的话,何必这样小心翼翼,由两位亲自出手,难道还不能手到擒来么?” 四百八十一章:项燕定计 老祖项乾也对项燕的小题大做不以为然:“云家哪还有什么顶尖人物,不过是小猫三两只,何必如此谨慎?” “两位有所不知。” 早就料到两人会有如此反应的项燕苦笑着从怀中拿出几分奏报展开两人面前,指着上头的人影图道:“若非有着仙云飍魄感应,我也没有料想到此人胆子竟然会如此之大,仗着云氏的易容之术,堂而皇之的出入牙行,丝毫没有将我项氏放在眼中。” “一开始我也动了直接出手将人擒住的念头,可后来看到几个密奏之后,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族长可还记得,当时那个出现在洛府中,以一人之力便拦下联军的强者么?” “项燕宗师的意思是,那人是云家的人?” “八九不离十。”项燕点点头道:“从牙行那儿得到的情报来看,此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整合三个牙行的资源,与南海上突然出现的那个海盗强者关系很大。” “这就准了。”项庵歌点点头道:“云家最擅长的就是这种四两拨千斤的商道诡谋,如此看来这个频繁出入牙行的人定是云氏后人无疑,现在关键是要搞清楚,仙云飍魄在谁手上和他们究竟在朝昌留了多少人!” “上次在洛府,除了那位以一当千的强者外,还有一个能够随手打开灵界通道的年轻人,虽然搞不清楚此人的修为,但从那位强者对其言听计从的态势来看,此人来历极为不凡,只是不知是哪个宗派的少主了。” “惊鸿殿!” 老祖项乾突然开口道:“武阁这些日子对那位以一当千的武者做了数百宗派的功法匹配,发现那以晶体凝聚魔兽的傀儡法,像极了惊鸿殿的本脉攻伐《地煞三晶铸魂图录》中的《玄晶神兵道》分支,而那口黑光玄鼎更是来历不凡,承受十数支凶境小队轰击而不毁,至少也是神器级别的宝物,而玄鼎之形并纂刻铭纹的神器,大多都是上古传承之物,近千百年来,已经极少有这样的神器现世,由此可见,这名强者定是来自一个传承极为古老的宗派,眼下能够符合的,也只有惊鸿殿了!” “老祖的意思是,云家极有可能与惊鸿殿搅在一起了?” 项燕沉声问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毕竟面对云氏和惊鸿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前者不过是个破落世家,而后者却是从上古传承至今的顶尖宗门,并在中州都占有一席之地。 虽然两者如今地位天差地别,但往前追溯千年,那时的云祖交游天下,不知和多少宗派结下了情谊,如果说惊鸿殿的后人看在这份情谊上对云家帮手,那么项氏真是一点也不奇怪。 “老祖这样一说庵歌倒是想起来了。” 项庵歌仔细回忆了下洛府事情的经过,补充道:“那人好像在极力隐藏自己的身份,头戴面具,可能连声音都是假的,虽然能够使用云氏的灵界通道,但也许不是云氏族人。” “为什么这样说?” “说起来倒也惭愧。”项庵歌苦笑道:“当时洛府议事厅中共有一十三位豪族宗长,每一个都是凶境修为,但碰上那位以一当千的武者,除了叶家主与洛家主,其余战力确实相去甚远,莫说对抗那头戴角宿面具的强者,就连对抗其幻化出来的晶兽,都力有不逮。” “如果那面具男子是云氏族人,哪怕愿意放过其他豪族族长,也定然会取我性命,可从他一视同仁的态度中可以得出,对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甚至没把我们当成什么人物。虽然口上说着要留我们性命,可并不是因为顾及我们背后的势力,而是好像单纯的,怕麻烦?” 将心中的猜测和盘托出,在这安静的道场里,项家三位首脑几乎都勾勒出了一个鲜明的形象。 换做平时的话,有着惊鸿殿那么大一块招牌横在前面,这云家后人的小打小闹当做看不到又有什么打紧。 如今朝昌的大势握在项氏手中,日理万机的几位项家大人哪有功夫理会败犬的哀嚎。 只是眼下另一只仙云飍魄关乎王境传承,那么不论是惊鸿殿还是凌霄宗,都不能拦在项家前头。 “既然那位道子想要介入项、云两氏的恩怨,那便由得他去。”项乾淡淡道:“这些日子不是在重建内城么,借着这个由头,将靠南整片的水下通路重新布置一遍,让阵师混在匠人队伍里,将府里寒月灵隐大阵的阵枢一点点移过去,可行否?” “如此倒也隐蔽。”项庵歌点点头道:“只是关键还是在那携带仙云飍魄的人身上,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南城只是他临时落脚的地方,到时候空忙一场就不好了。” “从本宗领悟子母巡到今日,已半月有余,另一只仙云飍魄的痕迹从未离开南城范围,想来是因为找到了靠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罢。” 项燕淡淡得出结论:“依本宗设想,三五个月内,他们应该不会离开南城地界,毕竟这才刚刚拿下人牙坊市的三间铺面,哪会说走就走!” “这样看来,时间确实有些紧了。”项庵歌沉吟片刻:“我会让阵师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寒月灵隐阵移过去,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此人的情况我们便假装不知道,如此方不至于打草惊蛇。” “如此大善。”项燕点点头道:“待得大阵迁移成功,请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本宗。” “这是自然。”项庵歌点点头道:“若无其他事的话,我便先去安排了。” “族长请自便!” …… 龙州历1786年清晨 城南小院里 正在饮汤的唐罗聚精会神的听着对坐的姑娘眉飞色舞的谈起她是如何整合三座牙行的优势,并且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用她的话说,合并这三家牙行并组成新的一家,这并不是简单的合并或是聚集。 而是在无数个小牙行里,精挑细选出几个最有独特优势的进行合并。 这不是并购的技术,而是并购的,艺术! 四百八十二章:升温 “说说吧,你今天就是度世牙行的幕后老板了,有什么感想吗?” 眉飞色舞将昨日的商战如同说故事一样说完,云秀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听得呆傻的男孩子笑问道。 “感想吗?” 唐罗放下汤碗,挠了挠脸颊:“我倒没啥感想,就想问问,一个贩人的牙行,干嘛取名度世啊?” “因为奴隶也是人,这些贩来的人伢子,或是战败世家的女眷战仆,亦有活不下去的农人卖儿卖女,更有只因是女儿身便被遗弃路边的孤苦。” 云秀眯眼笑笑,弯弯的眉眼仿佛一道清丽的月光:“他们的人生已经够苦了,若是再将他们卖到苦窑或是洞井里压榨骨血,那就太悲惨了。虽然免不了为人奴为人仆的命运,但我会尽力为他们找到好人家,所以,取名叫度世牙行。” “你这哪是牙行老板,夸你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也不为过啊。” 唐罗宠溺的笑道,并将手中已经见底的汤碗往前一递:“女菩萨,快帮我盛碗汤,多些排骨。” “就你嘴贫。” 娇媚的横了唐罗一眼,接过汤碗的云秀低着头盛汤,装作不经意道:“喝了这么多天大补的汤水,怎么没见效果啊,难道我买着假货了?” “怎么能是假货呢,这汤大补啊。” 唐罗自然明白,云秀说的是他的气息,可他总不能说自己伤早就好了,之所以气息虚弱是为了博取同情吧。 只能一边笑眯眯的应答,一边前展双臂的肱二头肌比出一个健美的姿势,臭屁道:“还有,怎么会没效果,你看,我现在多健壮!” “好啦好啦,知道你健壮。” 云秀笑着将盛满骨头的汤碗递给唐罗,看着对方姿势优雅却速度极快的进食方式,也是忍不住心中微酸。 纵横天下的大高手却沦为只有体魄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却还要逗自己开心,甚至放着家族不回也要在朝昌陪着自己。 在云氏如日中天的时候,如唐罗这样诚心的人倒也不少,只是那时候的云氏很难分清楚,对方究竟是看上了云家的财势还是看上了云家的女子。 而现在的云秀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云家彻底没落,龙渊小灵界又开始虚空漂流,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可这个男人还是如曾经一般陪在自己身边。 “我喝完啦!” 将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的唐罗放下汤碗,朝云秀笑道:“今天该我洗碗了,你去忙吧,牙行刚刚合并,应该有很多事儿吧?” “倒也...不是很忙。”云秀将鬓角的发束捋到耳后,将眼睛移到院中的那颗果树上,用一种微不可查的声音低喃道:“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 云秀的声音极轻,轻得就像断断续续的呼吸,但耳朵贼尖的唐罗哪里会错过这个消息。 毕竟这话说出来,几乎就等同于说,和唐罗的室友情可以往前再走一步的意思,这和定了终生又有啥子差别! 整理碗筷的双手一僵,唐罗“咻”的一下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云秀道:“你刚说啥?” 唐罗如此大的反应自然惊了云秀一跳,巴掌大的小脸惊得羞红,却还是强自镇定道:“没说什么。” 只是这欲盖弥彰的改口,又哪里挡得住耿直的唐罗,只见龙西天骄将汤碗一放,大马金刀的坐回椅子上,嘿嘿直笑:“我都听到了,别想改口。” “什么改口。”羞急了的云秀忽的站起身来,纤腰一扭转身欲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去牙行了!” …… 人与人的感情,总有很多界限。 远近有别,亲疏有分,你认为与她的界限,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她认为的界限,这便是为什么沟通如此重要。 很多事情不去表达,没有行动,光靠感觉是很难让人笃定的。 所以珠宝总比情话有力量;陪伴远比誓言更牢靠。 在那个清晨之后,两个小人儿的感情便越来越近了,虽然唐罗是个没有太多情感经验的钢铁直男,但他也明白需要趁热打铁的道理。 而嘴上说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还有什么比身体接触更能促进两人关系的事情吗。 只不过对于怎样合理的接触,唐罗还是有些踌躇,总不能冲上去就要牵人家的手吧,这没头没脑的丢人不说,要是对方下意识的一躲,该有多尴尬啊! 思来想去,想要完成合理的身体接触,也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又是一天清晨,唐罗将汤碗放下,正色道:“咳..咳,今天牙行不忙吧?” “忙完了。”云秀愣了下,问道:“你有什么事儿要和我说么?” “是这样的。”唐罗清了清嗓子,润色道:“这不是我现在功力还没恢复么,加上身子又弱练不了什么刚猛的技法,传说云氏的柔术不是对于筋骨伤势的恢复极有好处,想着你是不是能教我点入门级的让我调养调养?” “教你?”云秀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道:“你可是魔主勾陈,武道通神,我能教你什么?” “诶,此言差矣。”唐罗义正辞严:“武道浩瀚,哪有什么通神之说,不过就是活到老,学到老。如今体修式微,大量体术传承断绝,唯有云氏一脉将柔术一路流传下来,能够得见这样的技法,才是体术修行者的幸运。” “当然。”一番话实在说的太像偷师了,所以唐罗立刻找补道:“我只是想借着柔术一些基本的技法恢复身体而已,绝对没有什么偷学秘传的意思!” “行啦。”云秀摆摆手说:“想学也没什么关系,其实圣地大开武禁的时候,先祖就已经将云门柔术的入门修炼图刊印成册四散龙州,只是对于普通人来说,修行柔术的难度太大了,所以除了云氏一脉,还真没有人愿意从零开始修行柔术的,更别提你这样的强者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唐罗喜出望外,大乐道:“那我们开始吧!” 四百八十三章:藏拙 体术修行大致分两种,一种是硬桥硬马的刚劲,一种是金蛇缠缚的柔劲。 两条路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刚柔并济的终点,但实际上从一开始这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西贺从未出现过刚劲与柔劲一样雄浑的体术修行者,即便是曾经那几位达到刚柔并济的圣者,无非也就是刚中带柔或是柔中带刚的程度。 包括唐罗也是同样,虽然他能够以灵力控制肉身,达到别的体术修行者想都不敢想的精准,却也还是以刚劲为主的体术风格。 就连领悟阴阳同根后的那一道柔劲,也是从极致的刚劲中蕴生的,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柔劲。 而之所以选择硬桥硬马的刚劲为自己的体术主修方向,一是因为柔劲的传承相较与刚劲的传承实在稀缺。 其次也是相较于刚猛无俦的劲力,柔劲在御敌时有着很大的局限。 如果说刚劲是为了进攻而存在的体术,那么柔劲就是为了防守而存在的体术。 两者没有什么高下,无非就是侧重不同,而有着不灭战体的唐罗自然不会多此一举的再去增强防御,所以自然不会主修柔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倒真是他第一次接触系统的柔劲,而负责教导他的人,就是香喷喷的大小姐。 毕竟是武技指导,特别还是体术指导,光动口怎么行,武技都是要练出来的。 为了近距离的体验云门柔术的浩瀚,唐罗更是没有将灵力沉入身体,为的就是更加直观的体验到云氏传承千年技法的浩瀚。 “云氏柔术与一般体术修行不同,重在避实就虚,借力发劲,以柔克刚。” 为了教好唐罗柔术入门,云秀特意换了一身黑色练功服,并将将一头披肩长发束在脑后,纤细苗条的身材在黑色练功服下显得极为修长干练。 摆出几个柔术的小架,云家大小姐朝着唐罗讲解道:“本族的柔术重在借力,随人则活,由己则滞。外功总诀共有九式,分别是抽身换影,乘势借力,脱化移形,引进落空,避锋藏锐,闪转走化,以斜阻正,以横破正,以巧制拙。” 说着,云秀便接着唐罗的身体,一招招的演示起来,而为了照顾到唐罗如今的修为,她特意没有用上云氏独有的云力配合,而是纯以肉身技法进行演练。 相较于刚劲的硬桥硬马,柔劲的最大特点便是关节松活,周身没处关节都像是双向甚至多向的弹簧且伸缩自如,看似松弱无力的摆动,却蕴含一股极强的韧性,看似弱不禁风的模样,却有着难以想象的耐受性。 云门柔术,果然不凡,唐罗在心中暗暗赞叹道。 “行了!” 完成云门柔术一套演练的云秀收架站定,朝着唐罗道:“这便是云门柔术的外功总诀九式,这九式灵活组合,足以衍生出无穷变化,你试着演练一番?” “好嘞!” 作为一个嗜武成狂的修行者,这种要求唐罗是从来不会拒绝的,只见他摆起了云门柔术的大架,开始练起这外功总诀的九式。 “喝啊...抽身换影!” “嘿,乘势借力!” ...脱化移形,引进落空,避锋藏锐,闪转走化。 这儿唐罗练得火热,那儿的云秀却是看得大跌眼镜,她之所以只演练一遍,便是以为如魔主勾陈这般的体术大师只要看上一遍,便能将外功总诀练个八九不离十的。 可事实却是...惨不忍睹。 除了口诀记得清清楚楚,这功架和步伐,都和原版差了不止一筹,变形的厉害。 偏偏唐罗好似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一脸认真的演练,还时不时像她抛来一个得意的目光,仿佛在说“看,我练得好吧,快夸我。” 夸个屁啊,笨死了! “别动!” 忍无可忍的云秀制止了唐罗的演练,走到他的身边,将他的左手臂压下并内旋做了个“滚桥”,又将他的右臂微抬做成“沉桥”。 纠正了手上的姿势后,她又脚碰脚的将唐罗那不丁不八的步子调整到了标准,这才道:“这才是以斜阻正的架子。” “还有,抽身换影的步伐须得蹑罡履斗,每一步都要踏在星位上,不论你第一步是在哪,这第二步不论天回地转都要履在星位上。” 说着,她又抓起唐罗的右臂,一边掰着唐罗的手指,一边解释道:“运步时,须得做到手如雁般飘然悠扬,但掌要刚直腕部保持灵活;臂如鹰,四展六收,蓄势待发;身如虎,头于身先,身于步先;体如云,体态要像白云那般轻盈飘逸。” 只能说唐罗的年轻脸蛋实在太具有欺骗性,云秀在抓着他的手臂讲解这些要点的时候,浑然未觉有什么不对,直到一股脑儿将要点全部点齐,才看见唐罗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已经近在眼前。 云秀这才发现,为了纠正他的姿势,两人此时站得极近,她更是抓着唐罗的右臂,显得尤为亲昵。 一股热气爬上脸颊,云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正要将唐罗的手丢下脱身,却被反手一把抓住腕子,用的正是云门柔术外公技法中擒腕的技法。 看到这个云秀哪还能晓不得自己上了眼前小贼的恶当,羞愤交加的抬起头要叱责几句,却对上一双深情而明亮的眼睛。 唐罗温柔的抓着云秀的腕子,抬起扬了扬,柔声问道:“是这样吗,云教官?” 仲秋之月,天气已经转凉,但云秀却没由来的感觉燥热,被抓着的手腕就好像浸在火中,一股热流自右腕传遍全身,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而抓着云秀手腕的唐罗看着眼前佳人这娇羞的模样,腹中亦是升起一团烈火,闪转走化的身法一进一挺,两人紧紧贴在一起,俯身欲吻,却见浩然云气爆发,将那得寸进尺的登徒子炸飞出去,嵌在院墙。 反应过来的云秀立刻上前将人从墙中扶出:“你没事吧。“ 被云气轰飞的唐罗身体倒是无碍,只是一脸亡了国的失落表情,看得人心疼。 四百八十四章:一辈子 云秀强忍羞意探出云手,抓着唐罗四肢将人从墙皮里扣了出来,上下打量。 如今唐罗虚弱的气息,正面承受相当于黄级灵技的云气爆发,让人哪能放心的下。 “看你以后还敢如此轻浮...” 羞红的小脸低颔,口中娇柔的训斥着,可双眼却不敢对看,只是用手把住了唐罗的脉门。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脉象虽然平稳,只是比以往跳动的快些,云秀以为是被云气震荡了气血,正要询问哪里不舒服,抬头却对上一双炙热的眼。 有了经验的云秀想要将手撤回,却又被一把抓住。 “干..干嘛?” 明明是眼下修为更高,实力更强的那个,但被抓着手腕的云秀只觉得浑身无力,一股滚烫的热流自手腕游遍全身,让她呼吸粗重,只得朝着唐罗低声哀求道:“你放开...” “不放。”唐罗忿忿道:“打都打了,不得让我把事做完啊!” 说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凑了上去,一下吻在了云秀的侧脸。 “轰~” 就像是贴在了一块暖玉上,嫩滑又清香的味道让唐罗只觉身处云端之上,飘然欲仙。 这一刻的时间好像停滞,紧接着唐罗便快乐的天旋地转。 不是感觉意义上的天旋地转,是物理意义上的,天旋地转。 带着傻笑的男子又一次被云气轰上了天,而他非但没有意识到危险,反而闭着眼伸着手,满脸陶醉。 “pia叽!” 翻腾数丈后摔在地上的唐罗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没有立刻睁眼起身,而是将双手枕在自己脑后,过了好一阵才砸吧着嘴把眼睁开。 至于被奇袭的苦主,将人打上天后就红着脸跑出去了,哪里还敢留在院中。 但唐罗相信,对方总会回来的嘛,毕竟这儿是他们的家,况且。 第二次爆发的云气,要比第一次的,更轻。 哦厚厚厚。 …… 世上最美妙的爱情,大概就是我喜欢你的同时,你也恰好喜欢我。 自那次半推半就的亲吻后,唐罗与云秀的关系便往前迈进了一大步。 虽然两个人都一本正经的没有提那天早上的事,可后来的日子里每当眼神再次对上,都会有一丝旖旎,而每到这时大小姐的眼神都会娇羞的别开。 而除了早晨喝汤的相处外,唐罗更是会在每天云秀回来后,邀她去屋顶看星星,并跟她讲述自己和自己家乡的故事。 这个家乡,当然不是西陵,而是更遥远的地方,那个只存在于记忆中的,水蓝色星球。 只是很显然,云秀并没有意识到这地方的玄奇,只是以为这是韩氏用来避难的一方中千世界,而因为种种原因,这方世界回不去了。 为此唐罗也没有多做辩解,只是牵着云秀的小手躺在屋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一直到云秀该去修炼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将手放开。 “你该去修炼了。” “可...日出会很美。” “明天的一样很美,我会和你一直看下去。” “哼。”琼鼻轻皱,云秀慵懒地起身,伸展着双臂扬起无限美好,扭身朝着唐罗问道:“知道娶云家小姐的规矩么?” “等你行功结束告诉我。” 唐罗笑笑,扶着云秀在房顶上站起:“日子还长,可以慢慢说。” …… 次日清晨 “知道云家的女子和别家的女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特别聪明漂亮?” “贫嘴。”云秀轻啐一声,正色道:“云家的女子,不做男人的附庸。” “???”唐罗抓了抓下巴,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道:“所以是要入赘?” “当然不是。”云秀横了唐罗一眼,解释道:“云家女子,不与她人共侍一夫。” 一听这话,唐罗大喜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定终身吗?” “才没有。”云秀脸一红:“我只是提醒你,云家的姑娘不好娶!” 唐罗将汤碗一放,上身做得笔直,伸手请道:“大小姐只管划下道来,皱一皱眉头我都不算好汉。” “话可别说得太满,这些条件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横了唐罗一眼,云秀娇声道。 “哦?实不相瞒,我这人就喜欢挑战,要是没点难度我都觉得缺点啥,除了不与她人共侍一夫外,还有啥路数?” “那你可得听好了。”云秀正色道:“嫁娶不冠夫姓,可能接受?” “没问题。”唐罗淡定得很:“还有其他的么?” “答应得这么快,一看就没仔细想过,不说了。” “答应得干脆还成罪过了?”唐罗觉得很冤枉:“其实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冠不冠夫姓不重要,能不能纳小不重要,就算是你不想生孩子我都觉得不重要。” 云秀一愣,在这七出大行于世的西贺,这样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遂好奇道:“这些都不重要,那什么是重要的?” “我爱你,你爱我,最重要。” 唐罗直视云秀的双眼,认真道:“除爱之外,都是小事。” “可是,爱是最不牢靠的啦。” 云秀望着唐罗的眼睛,以同样认真的态度回应道:“像你这样的人,有太多的责任和羁绊会分薄你的精力。我当然相信你爱我,可你能爱我多久呢?一年三年还是五年十年,当有一天爱没有了,怎么办?” 沉吟片刻,唐罗答道:“如果你不相信我能爱你一辈子,那么我就一天一天的爱你;一月一月的爱你;一年一年的爱你;到我们闭上眼的那天,刚好就是一辈子。” “花言巧语。” …… 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这是属于浪漫渣男的爱情信条,却并不属于务实的龙西天骄。 当云秀直视他的双眼,问他能够爱多久的时候,他是真的犹豫了。 因为这种事情,他自己也说不好,就跟无数站在爱情面前的普通人一样无助和茫然,想到未来漫长的人生,谁能给自己下个定论。 四百八十五章:风雨欲来 世间从没有什么永恒不变的事物,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本身。 爱情亦是同样,每一段爱情的开始都是勇敢和甜蜜的,两个人抛开一切的束缚,只遵循内心情感的指引,觉得真爱最终可以战胜一切。 可如果世事的发展真如信念一般平铺直叙的话,天下又哪来那么多家长里短的龌龊,痴男怨女的哀歌。 还不就是因为人心变得太快了么。 我说我爱你的时候,自然是发自内心的爱你,可我说不爱的时候,就能决绝的扭身离去。 你能说这是被骗了么,只能说这是改变了。 从爱到不爱需要多久? 也许只需要一个瞬间,就好像刚刚唐罗在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爱上云秀的。 是地下通道里那撩动心弦的女声;还是寒冬天中推着轮椅,告诉自己走错门的温暖笑容。 亦或是那个在荒岭中搭出小屋,并将它布置成温馨小家的时候。 唐罗无法确定决定性的瞬间,但他明白一点,就是他越来越喜欢云秀了,比制霸天下还要喜欢。 作为一个追求大自在的武者,唐罗一直以为自己并不会被家庭羁绊住,就跟他曾经和徐老赢戏谑的说。 绝色美人什么的,只要实力足够抢来就行;至于房中术更是无有所谓的东西,因为他可以让她们上来自己动。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唐罗对待女人的态度,不是因为他大男子主义成癌,而是武道世界的女人,早已习惯成为男人的附庸。 莫说是有什么独立的灵魂,能有独立的人格都是极少见的,这让唐罗一度觉得,这些女人就跟娃娃没有两样,而强者又能对娃娃产生多少尊重,哪怕这个娃娃足够漂亮? 但遇见云秀之后,很多事情都改变了,最大的改变是,他在与云秀一起之后,很少再以自己作为出发点思考未来。 而是以两人作为一个出发点向前,哪怕两人还未正式在一起,唐罗却已经把云秀写进了以后的人生里。 他已经看够了现实击败爱情的悲剧,也厌烦了什么爱情事业无法兼得的借口。 为何总有人喜欢在悲剧发生之后来追悔自己错过了最美好的东西,然后奢求时光能够重来倒流,让他回去弥补曾经的遗憾。 却没有人愿意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尽最大的努力试着将其做到做好? 一次人生过不好的人,就算时光倒流十遍,他同样也过不好。 因为人生永远会有遗憾,将你把精力倾注在事业的时候,你将错过不少值得的人,而同样的道理,将你把精力倾注在家庭的时候,可能又会忽略了自身的前途。 而有没有能够完美解决这个矛盾问题的办法呢,其实是有的,那就是在没有成立家庭之前,夯下一个足够坚实的事业基础。 让这基础未来不光可以承载你一个人,更能承载整个家庭,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什么事业和家庭的两难选择,游刃有余。 从三岁起,至今二十一岁,整整一十八年的苦修不辍,让唐罗已经拥有了足够坚实的武道基础,从某种角度上来讲,除了王境传承,其余对他的武者道路仅做参考都极为有限。 因为借助星子的极限修行速度,他已经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道路,而这条孤独的路上,只有他自己摸索而已。 相较于其他武者的相互交流与武学印证,对他来说或许独自思考的收获会来得更大。 若不是有婚约那档事,可能他现在都还在阿兰山上闭关,直至凶境极限才会出来寻觅机缘。 可世上又哪有一成不变的计划呢,唐罗逃婚出来了,并且数次险死还生,最终遇见了云秀,这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 而他要做的,便是别把这个缘分给,搞砸了! …… 龙州历1786年九月初 朝昌城的重建工作如火如荼,不光是内城几十座宅邸的重建,云端议会更是着令匠人们把整个中城区的水路重新布置一遍。 一时间,朝昌的匠人身价暴涨,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工,就连一些忙完秋收的农人都找了匠人拜师,想要学点手艺。 这就是商业城市的通病,人心浮躁,看到别人得了好处便想模仿跟风,恨不得一蹴而就。 可这样的做事方法,大多时候也就是为他人打打下手帮工,哪能独当一面。 只是身在事中的人们只看到现在随意一个工匠都能日入不菲,自然忽略了这做事最浅显的道理。 就好像南街坊市的伙计们不少都辞了工去给匠人们帮工,就连一些生意惨淡的老板也将铺子关张,前去给别人打下手。 而这样做的结果,便是让南街坊市的铺头更加集中,一些依旧坚守在本工上的摊主们赚得盆满钵满,就连一些原本生意一般的,因为多了大量将人与力工,同样富得嘴角冒油。 在这样喧嚣闹腾的环境下,又有谁能注意到,那些匠人中间,混着一些阵师呢。 他们将阵杵装在木制的工具箱中,钻入下水道里,与匠人们一同整改水道,只有在落单之后,才将阵杵取出,并按着阵图严格布置,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回归匠人队伍。 别说外头的人,就连一同做工的学徒都没有发现匠人队伍里混入了这样的存在。 就是在这样隐秘的行动中,原本布设在项府地底的寒月灵隐大阵,便被一点一点的移向城南。 “还要多久才能将大阵整个移到南城?” 项家族长项庵歌对着前来报备的阵师询问道。 “回禀族长,按照目前的程度,要将大阵整个移到南城,怕是要在来年开春了。” 阵师惶恐的答道。 “还要这么久?” 项庵歌皱眉问道:“有没有办法在年内将大阵转移过去?” “回禀族长,眼下进度已经是府上阵师全力以赴的结果,这地下水道本就错综复杂,虽是固化的小灵界,灵力规则却是有所不同,来年开春能够功成,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四百八十六章:见证 龙州历1786年 八月初八、唐罗诞辰 兰山城的首座府里,唐森一家齐聚一堂。 除了唐森、徐姝惠与已经张开了的大小姐唐暖暖外。 剩下就是唐星带着夫人唐贞还有两个即将要满周岁的宝贝。 一家人坐在那个熟悉的宴厅中,却空了一张座椅,一副碗筷。 还有女主人徐姝惠眉宇间的哀愁,人总说,父母对儿女路般长,儿女对父母筷般长。 如果知道自己心血来潮的一纸婚约,会让宝贝的大儿子离家出走,她说什么也不会如此去做。 “别等了,开饭吧。” 首座大人抱着夫人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安慰道:“罗儿志在千里,重要出去闯荡的,难不成将他永远绑在身边吗?” “是啊母亲大人。”唐星适时开口道:“龙西不过龙州一隅,哪里够大哥施展拳脚,前些日子不是得到消息,说他在北邙凌霄宗的演武大会上,一拳便败了凌霄宗行走么。虽然这段时间没了音讯,但大哥的性子母亲也知道,嗜武成狂,说不定又窝在那座山里闭关了,实在不必担心。” “哼,二哥就帮着那个混球说话吧!” 已经十三岁的唐暖暖正值青春朝气的年纪,很早就离开家的她如今反倒是对徐氏的感情比较深,受到徐氏剑修的影响,让小姑娘恩怨分明,嫉恶如仇。 在她看来,连句口信也不留便出走他方,图惹母亲伤心流泪的大哥唐罗就是个不孝子,大混球,语气上自然没有什么尊敬可言:“亏母亲还天天盼着他回来,甚至连着两年为他准备生辰,可他呢,别说回来了,连句口信都不传回来!这样的兄长,我可不认!” “暖暖!”徐姝惠扭过头,看着自家的小女儿,轻叱道:“兄长便是兄长,血浓于水,哪有认不认的,以后这话不许再说了!” “母亲你还向着他。” 唐暖暖一听徐姝惠还帮着唐罗说话,气得小脸涨得通红,站起身形大声道:“世上只有不是的儿女,哪有不是的爹娘。若是我能遇见他,定要刺他两剑,让他知道母亲这两年过得有多辛苦!” 少女怒声叱骂惊醒了两个本已睡着的宝宝,唐子麒与唐子麟感受到空气中的愤怒,害怕得嗷嗷大哭起来。 而看着晚宴因为女儿的不平变成这样,徐姝惠叹了口气,将站得笔挺的女儿揽进怀里,柔声安慰道:“知道暖暖心疼娘亲,其实娘亲对待你们三兄妹都是一样的。罗儿走了娘会担心,星儿走了娘也会担心,暖暖不见了娘更会急得发狂。” “不要因为娘亲的悲伤而迁怒你的兄长,他没有做错,你二哥说得对,或许你大哥只喜欢武道吧。” “娘亲。” 小姑娘扑在母亲怀里,流着眼泪瓮声瓮气道:“暖暖不怪大哥了,那娘亲不要再想他,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傻孩子。” 徐姝惠摸摸女儿的头,将下颚轻轻贴在她的头上道:“他是我们的亲人啊,谁都可以忘记他,我们一定得记得。” …… 南港码头,属于唐氏的据点正在一点一点建立起来。 而明面上作为主要负责人的唐耀,却是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本来他将朝昌拓城作为自己人生规划中的重要一程,因为在他看来,龙西联盟下一步,一定是挺进朝昌,绝无其他发展方向。 这是属于宗学第一的笃定,也是对龙州大势的分析,因为只有朝昌,能够满足龙西联盟日渐膨胀的胃口,并且夯实未来唐氏起跳的基础。 所以在武堂出现拓城任务的时候,唐耀毅然决然放弃了瞿塘城总教习的职务,带着曾经宗学的班底来到朝昌。 正在他想大展拳脚的时候,却被族长唐志告之,他们这次前往朝昌,是去配合唐部长工作的,将星馆的成员已经先一步过去了。 将星馆?唐部长? 哪怕是龙西联盟发展到今时今日的规模,能够被族长如此重视的部长,也只有那一个。 而这个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唐耀的阴影。 但凡有人提起南岭之战的功勋,总会将他和那人的名字放在一起。 他已经受够了什么双子星或是文武双子的称谓,可正当他如愿的时候,却发现这个愿望并不是以他预想中的模样达成的。 此时的唐氏自然不会再有人把什么双子星挂在嘴边,因为只要提到唐氏的年轻人,所有人都只能想起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 战平天南小圣王的万族第一神子,一拳击败凌霄宗行走的,那个如魔王一般的年轻人。 传说总有夸大的成分,比如说书人最喜欢的就是将一个武者形容成三丈的巨汉,眼睛瞪得像铜铃,双手轻轻摆动就像是天柱倾塌,用力一蹋便能震碎山河。 这些夸张的修辞方法,一旦遇见了真正能够匹配上的武者后,会形成怎样的效应唐耀不知道。 但他清楚的是,自武圣山一行之后,见过唐罗真容的路人,永远忘不了那个仅用一条臂膀,就将战车车窗堵上的猛汉。 在武道一途上,唐耀觉得自己是没有机会与唐罗争锋了,所以他将更多的经历投入到势力的投建中。 可谁能想到,即便是带着班底接下了拓城任务,却还是没有办法绕开唐罗这个名字。 而他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来,唐罗终究需要什么样的配合,或者说,为什么消息已经传出去那么久了,那家伙为什么还不来据点一趟? 要知道在这儿等着他的,可不光只有他们这群小辈,更有前首座唐百川,以及唐氏的数位顶级武宗啊! …… 中州悬空城 督天鉴 穿着红衣绿裙,画着白底腮红的魂师带着诡异的笑容敲开了曹大都督道场的门。 “嘻嘻嘻,那群王家界师已将漂流虚空的归时和定界之处推算完毕,请大都督过目。” 接过魂师递上的密简,曹瑾瑜看着看着却皱起了眉头:“既然算定了归时与定界所在,为何不去着手布置?” “嘻嘻,奴家也问了那几位界师大人。” 魂师捂嘴轻笑答道:“界师大人说,虽然推算出龙渊归界之时,可要锁住这方小灵界,还得满足几个条件才行。” “什么条件?” “寻到龙渊定界灵物或是得到一块完整的龙渊破界石,若是无有这条件,即便提前得知了龙渊归处,也没办法阻止它进行第二次虚空漂流。” 魂师这话说了就跟没说一样,龙渊定界灵物本就是界师隐秘,虽然王家界师境界高出龙渊中那位不知多少,但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也无法推算出定界灵物的所在,总不能以归界之处为中心,进行方圆万里地毯式的搜索吧。 而一块完整的破界石更是痴人说梦,就现在得知的消息来看,这方龙渊小灵界应该是上古时云祖为云氏留下的后手,而破界石更是只有云氏的宗家血脉能够开启,这样的人物,根本不会滞留外头,早就随着云氏众人一起退回龙渊。 界师提出的两个要求,即便以督天王巡的能力,也无法满足。 换一种说法就是,王巡这次行动最大的奖励,可能会溜走。 这一发现让曹瑾瑜有些不喜,王巡这次行动,动用了不少人情,精锐几乎全出,目的便是一举挽回这些年来督天王巡下滑的声势。 而除了名声之外,实际上的好处则是对王巡更加重要,一方隐秘的小灵界,几乎媲美上品天宗的秘术典藏。 这都是督天王巡未来想要独立必须具备的基础,曹大都督又怎会甘心它们从眼前溜走。 至于界师那种企图一劳永逸的研究者思维,更是不止一晒。 “既然知道了定界之处与归期所在,又何须这些麻烦的条件。” 曹大都督将密简重新交回魂师手上,淡淡道:“将此事交予风部与林部,元希与王裳知道该怎么做。” “奴家省得了。”双手接过密简的魂师将其郑重的放进怀里后,又仰起头来道:“大都督,那群收入地监的龙渊弃子,经过这几月的工作,已有了不小的收获,其中一些人已经恨上了云家,您看接下来如何处置?” “还不够。”曹瑾瑜看了魂师一眼,语气清冷得如同深谷幽潭:“要让他们在地狱中哀嚎,让他们感受痛苦、不甘、绝望的无尽沉沦,要时刻提醒他们,是谁让他们落到这地狱之中的。” “让他们扭曲,让他们暴虐,让他们憎恨,让他们成为地狱中的恶鬼。然后,把活下来的重新放到人间!” “嘻嘻,嘻嘻嘻嘻嘻!” 魂师满脸陶醉:“奴家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见,当恶鬼重新回到人间的时候,会如何撕咬他们曾经的主人了。” …… 日子过得快与慢,重点在于跟谁过。 城南小院原本只是临时准备的落脚点,却因为两个有爱的小人,越来越像家了。 每日出外奔忙的女主人,还有身娇体弱的男主人,两个人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让这个家变得更好。 虽然到目前位置,两人都还默契的保持了室友的纯洁关系,但唐罗总是自信满满的认为,他们只是差一个特别的时间,特别的气氛,就能完成情侣之间花前月下的成就。 只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快,几个月前发布的消息终于有回信了,而这也让云秀想起了遗忘多时的榜样。 “我有姑姑的消息了!” 仰望着漫天星辰,躺在房顶的云秀幽幽道。 “哦?朝昌的风媒还真是能干啊!” 唐罗不动声色的夸奖了一句。 “你知道吗,姑姑竟然嫁人了。” “这很奇怪吗,男欢女爱乃是天地伦常...” “这不一样。”云秀说道:“她是嫁给别人作妾!云家的女子,绝不会嫁给他人作妾的,何况像姑姑这样骄傲的人。她一定是有着很重要的情报需要收集,才会委身于人!” “这么说来,她就是带有目的接近别人咯?” 唐罗清了清嗓子,打算在死亡的边缘进行一波试探:“万一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被发现。” 云秀横了唐罗一眼,娇声道:“云家易容术天下第一,加上姑姑的敛息天赋极高,能将气息收拢的极好,便是宗师当面也无法窥破她的修为,哪里会暴露。而且即便暴露了,姑姑本身修为也是极强,云氏的身法和柔术并重,就算是凶境中的绝顶强者也留不下她!” “额,这不是假设万一么。”唐罗弱弱道:“你想啊,朝夕相对,再强的敛息术也有走神的时候,一旦暴露,身陷囹圄也不奇怪吧。” “你也对云氏的传承太没信心了吧!” 云秀白了唐罗一眼:“虽然跟中州韩氏的传承无法相提并论,但云家好歹也是上古圣贤之后,一般世家哪能比得上。况且楼里的人已经打听清楚了,姑姑嫁的人是唐氏的高层,分宗的三位代表之一,虽然位高权重,但此人只有蜕凡巅峰的修为,你认为这样一个人有机会窥破姑姑的伪装吗?” “哈..哈哈哈,是我多虑了...” 虽然心中叫苦不迭,但面上唐罗还是装作豪迈的笑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贸然去瞿塘城寻找的话,或许会让姑姑暴露也说不定,这样看的话,还是让风媒去那儿留下家族的暗号为好。” 云秀沉思一会儿,这样说道:“只要姑姑看到了暗号,一定会来联系我的,到时候我就将中州之事转告给她,让她来拿主意。” 说着,就像是将一身的重担全部卸下,云秀的语气一下子轻柔起来,脸色也微微泛红,朝着唐罗道:“然后...然后...姑姑还可以为我们,做个见证...” 漫天星光洒在屋顶,将大小姐的脸庞照得如明月般皎洁,只是今天的唐罗,却不敢直视那双深情的眼睛。 若是当时知道特么的有今天这么一出,唐罗说什么也要冲出去想办法把云飘飘的性命保下来。 但世间哪有后悔药卖呢,心中有愧的龙西天骄听着云秀的为两人将来的打算,也只有苦笑点头。 四百八十七章:拥戴 龙州历1786年十一月 朝昌,初雪 海滨的城市一旦落雪,便像是漏了天,止也止不住。 仅是短短一夜,便将整个朝昌给盖成了白色,骤降的温度让街上的行人少了三成。 若非为了讨生计,没有人会在这种天气出来街上,人们更愿意窝在暖和的屋子里,烫上一壶老酒,聚上几碟小菜,慰劳自己一年的辛苦。 拼尽全力的生活,用尽全力的享受,这或许是刻在朝昌人骨子里的情调。 因为身处这方富庶又动荡的城市,哪怕是不学无术的升斗小民也见识过不少的大起大落。 有些人会迷失在这无常的起落中,而有些人则是会领悟到生活的可贵。 度世牙行的生意已经走上正轨,三家小型的牙行磨合的不错,低廉的船体维修价格,稳定的收货渠道以及不俗的自我消化能力,让牙行迅速站稳脚跟。 而刚刚站稳的云秀立刻开始了第二步计划,他将度世牙行因为自身优势的利好分润了出去,向大量中小型牙行抛出了橄榄枝。 仅是短短几个月,便与十数家牙行形成联盟关系,并且牢牢掌握了主动,看得唐罗瞠目结舌。 “这些人为什么要跟我们合作?” “他们为什么不跟我们合作?” 云秀翻了个白眼,解释道:“眼下小牙行单独出海便要面临海盗剥削,大牙行巴不得小牙行全都饿死,全都当做看不见,小牙行只有结成联盟才能保障自己安全,我这儿有老字号的造船厂可以为联盟成员降低成本,又有稳定的销路渠道,还有不俗的武力保障,他们干嘛不和我结盟?”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但现在情况已经有变化了吧?” 唐罗担忧道:“不说别的,朝昌传承超过百年的船坞,没有五十也有三十。至于稳定的人奴销路,朝昌靠贩售奴隶起家的奴隶主也不在少数,你那些优势随着联盟的膨胀,很快就不是优势了,因为这些你能做到的事,其他人也能做到啊!” 相比于唐罗对于前途的担忧,云秀倒显得很轻松,只见她耸耸肩道:“那就做点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呗。” “比如?” “比如公正。” 云秀摊摊手道:“能在朝昌牙行中讨食的全是人精,对付这些人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要是耍心机玩手段,他们有的是招数应对,但你要是不偏不倚,公正对待所有盟友,自然能将这个位置坐稳。” “仅是这样?” “当然不止这样啦。” 云秀笑道:“如果只有公正,是无法吸引那么多小牙行自发聚拢在我们身边的,还得有做生意的方法。” “什么方法?” “既然是联盟合作,便意味着他们需要走我们的渠道,而这就牵涉到金钱交易和分成比例了。” 将汤碗盛满排骨放到唐罗面前,云秀笑着道:“方法说也简单,比如一个小牙行要借用我们的销售渠道,抽水拿两成合理,两成半也行,这种时候,我们就只抽一成半。” “一成半?” 唐罗恍然大悟,将汤碗端起感慨道:“难怪这些牙行如此拥戴你...” “他们不是拥戴我。” 云秀笑眯眯的坐下道:“他们拥戴的是联盟秩序以及利益分润的方式,所以并不需要多余的武力补充,这些围绕在我们身边的盟友,已经是度世牙行最好的保护者了。” “眼下这个生意已经进入了良性的循环,不论是船坞体量,渠道体量还是武力规模,只要保持内部的公正就能一直增长下去,在龙州的人口红利衰退之前,联盟就能发展到与大型牙行抗衡的地步,到了那个时候,面对整体人口红利的衰减,致力于大宗人口低价交易的大型牙行再想回过头来和我们争抢龙州的市场份额,那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厉害啊...” 唐罗赞叹道:“这便是云家做生意的方式吗。” “没什么厉害的。” 云秀只是清淡的笑笑,在唐罗对面坐下:“只是世上的聪明人多了,出现个忠厚的蠢人,自然弥足珍贵。” “大智若愚,王道也。人人锱铢必较,碰上一个行事公正又肯让利三分的,哪能不让人感动,起了追随的心思。” “好啦好啦,别夸啦,再夸汤都要凉了。” 眼睛眯成两道下弯的月牙,云秀指着汤煲笑道。 在这初雪的清晨,两个小人儿将温暖的煲汤下肚,坐在屋檐下看着雪花飘落院中。 “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们再练下擒拿吧,外功九式我都已经练完啦~” 话说得倒是一本正经,但经过几次的教导,她哪还搞不清楚这人的打算,轻啐一声道:“自己练去,才不上当。” “看你这话说的。” 唐罗轻轻扽了扽云秀的衣袖,笑着请求道:“练擒拿不得有个对手啊,我现在气虚体弱,万一碰上什么事儿,有几招步伐加擒拿傍身,也不会拖了你后腿不是。” “那...那...那说好了,就练擒拿,你可不能毛手毛脚的。” 敌不过唐罗的哀求,云秀只得红着脸应道。 “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唐罗正色道:“只是毕竟初学擒拿,要是动作有什么不规范的地方,还请云教官多担待!” 就知道会是这样。 轻轻翻了个白眼,云秀飘然跃出,如一朵白莲立于雪中,雪花片片飘落。 女子展出柔术起式,朝檐下的弱质公子发出邀请。 看着雪中亭亭而立的美...武者,唐罗战意澎湃,一脚踏在廊台飞身而出,如猛虎般朝雪中人扑去。 既是练习擒拿,便是要做贴身短打,面对来势汹汹的唐罗,云秀便施展出柔术擒拿技法中的玉女穿梭。 如虹影般切入唐罗身侧,四臂相接,以柔劲架开双臂之后,云秀矮身传入唐罗左侧,右手一扬将其左臂挑开,身子柔软如同一条白蛇,左步套住唐罗右脚,蓄劲于右肩,轰然撞向唐罗胸窝。 知道唐罗皮糙肉厚,所以云秀并未留手,肩部寸进爆发,以为能将唐罗击飞,却不想对方根本纹丝不动。 四百八十八章:逞能 用足下生根,筋肉如铁来形容唐罗此时的状态再好不过,云秀的玉女穿梭早就在唐罗预料之中,而他之所以将计就计,便是因为想出了破解之法。 其实擒拿技法,也还是脱不开武者体魄的范畴,云秀施展的玉女穿梭精妙非常,无奈力量稍逊三分。 先前四臂架接只是虚招,就连缠缚都是退让,为的就是云秀蓄力于肩,寸进爆发。 眼下生生架住云秀的右肩寸进,就让对方的金蛇缠足毫无作用,而对方只有一足立定,加上气力用老,唐罗直接将其扑倒。 雪花飞扬,唐罗压着云秀四肢,伏在其耳边得意道:“云教官,我这活学活用,还算不错吧?” “快放开我。” 明明先前已经说好了不要毛手毛脚的,眼下却又被压在了地上。 云秀一张脸羞得通红,娇声道。 “额,躺都躺下了,不如练下解锁?” 好不容易扑倒了香喷喷的大小姐,唐罗哪里舍得放开,遂得寸进尺的发言道。 然后便是云气爆发,弱质公子打着旋儿飞到几丈高空,最后狠狠摔在了雪地上,溅起雪花漫天。 一个咕噜爬起来,唐罗朝着已在不远处站定的云秀忿忿道:“不带这样的,说好练擒拿呢?咋还用上灵技了。” “呸,登徒子!” 云秀脸上红云未退,只是啐了唐罗一口道:“若再这般,就不练了!” “额,好嘛好嘛。”唐罗无奈的耸耸肩道:“但你也用点心嘛,虽然只是练习,可动作实在太明显了,一看就知道你要用玉女穿梭,带点杀气和决心嘛!” 占了便宜还卖乖,云秀大怒,眉毛一挑,咬着牙道:“再来!” 要杀意是吧,要决心是吧,动作明显是吧,打死你! 写作擒拿练习,读作单方面暴揍,接下来的唐罗,完美的体验到了,真刀真枪对抗的快乐。 “呀,说好是擒拿,你用灵技糊我脸,破相怎么办!?” “蜕凡武者可不会傻乎乎的等你扑上来,这是提醒你,不要小看别人昂!” “好,我就喜欢逼真的练习。” 又练习了一会儿... “过分了啊,都锁住了你用灵技脱逃?” “这都是正常的技术,你得学会面对不一样的严峻事态,再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云秀的武道造诣确实和唐罗差距过大,哪怕是初学乍练的擒拿短打,也将小姑娘打得没有一点儿脾气。 所以,这场练习又产生了变化... “我说...能不能靠点谱,这飞起来是几个意思?” “御空秘术都是不少蜕凡的必学秘术,我只是要提醒你,即便你学了擒拿,也并不意味着能创造贴身短打的机会!” 踩在云朵上的云秀朝着院中的唐罗高傲道:“现在的我面对你,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你输了!” “是吗,我看未必。” 唐罗笑眯眯的从地上抓了一把雪花,揉成一个雪团,在手上颠了颠,朝着天上的人喊话道:“你可要站稳了喔。” “哼,揉个雪团吓唬谁!” “咻~” 破空声尖啸,一团白白的雪球裹着数种劲力,转瞬来到云秀身前。 慌乱的云秀祭出云手抵挡,却不想被这雪团中裹复的劲力震散,好在云手崩裂的同时也崩开了雪团,不然这一颗雪球打在身上,跟灵技轰击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要杀人吗! 愤怒的云秀正要低头质问,却看见唐罗脚边已经对放了尖尖一垒的雪球。 “咻咻~” “咻咻咻~” “咻咻咻咻~” 银弹如雨,洞穿天穹,云秀从来没想过,小小的雪团竟能拥有如此可怖的威力,精妙非常的劲力裹缚着雪球,让这每一颗银色的小球都有不输于普通黄级灵技的破坏力。 而天上的云秀则成了最明显的靶子,她不但要防御射向自己周身的雪球,更要防御射向脚下祥云的雪球。 虽然能够同时操控数十云手,却还是有些手忙脚乱,因为这些雪球实在太快太猛,而且好似无穷无尽! 云手不停崩碎和新生,在这极限的锻炼中云秀也突破了自身的极限,云手重生的速度越来越快,控制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只是身处雪球轰炸中心的云秀并无法诀,她只想快点,再快点,将所有的雪球挡下。 终于,这绵绵无尽的雪球攻势终于放缓,可还不等云大小姐舒口气,背后的汗毛却是全部立起。 “抓到你了。” 唐罗不知何时跃到她的身后,一脚踏碎了祥云,双臂一缠就将云秀锁住,处于回气空档的云秀根本无法挣脱,只能不甘的受制,从空中落下。 被锁着双臂的云秀正脸朝下,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想着即将发生的剧烈碰撞,忍不住将双眼闭上。 刚把眼睛闭上,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睁开眼,却是锁着自己的唐罗在半空中一个大回旋将自己抛到天上,然后笑眯眯的张开双臂,背部着地,扬起雪花漫天。 “你没事吧。” 安然落地的云秀将摔在院中的唐罗扶起,关切问道。 刚刚两人可是从数十丈的高空跌落,这样的高度下,即便是蜕凡巅峰也会忍不住一阵气血翻腾,而唐罗此时的气息弱得还不如一个凡境,自然会引人担心。 毕竟高深的劲力是一回事,身体的强度又是另一回事了。 果然,被搀扶起来的唐罗脸色煞白,一身的重量几乎都倚在云秀身上:“你没事就好,我就是有点,脱力了。” “让你逞能!” 扶着唐罗往屋里走,云秀心疼的叱责道:“刚好点儿就要用劲用力,现在身体又伤了吧。” 说着,云秀又揉了揉唐罗的后背,柔声问道:“这儿疼吗?这块有没有拉伤?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有很多地方都伤到了。” “哎呦,你这么一说我也感受到了,整个后背生疼。” 脸色惨白的唐罗适时的惨胜叫到,整个身子几乎完全倚在云秀的臂弯里,仰着头问道:“我该怎么办啊?” “没事的。” 云秀低头柔声安慰道:“一会儿我用雪给你背上冷敷一阵,几天就好了。” 四百八十九章:意外 这儿的唐罗云秀浓情蜜意,却不知异军突起的南城牙行已让不少人翻了天去。 在朝昌这样的城市,暴富这样的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 所谓财帛动人心,一家只要发迹,便会有无数双通红的眼睛窥伺。 度世牙行这个在唐罗云秀看来刚刚起步的生意,放在别人眼中已经是一块巨大而鲜美的蛋糕。 而其中最懊悔的,当属那些将牙行股份卖出的股东们了。 当时自诩的稳妥行事现在看来就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敞亮的生意人只能说自己没有眼光,没有赶上好趟,但有些不够敞亮的,便在设计着该如何将卖出的股份给赎回来。 随着十二豪商入主云端议会,朝昌一家独大的格局终是有所改变。 那些进驻云端议会的豪族之长可不是云家旁系那样的傀儡,自上位以来不断有新的政策出台。 这些人收集了项氏族裔大量不作为的证据,并开始了一场朝昌内部的权利大洗牌。 数轮交锋置换之后,项家为了继续保持主导的地位,无奈让出了部分警备、监管、市场的权利份额。 在族长的授命下,项龙腾只能无奈的交出警备队长的权利,赋闲在家。 而女人的心思最是敏感,曾经自家夫君是守备总长时,所有南城的生意在开启之前都会前来府上赠股。 可如今自家夫君一卸任,那些曾经巴结的小人就统统变了脸色,以往上杆子要来送份子,如今自己只是想将卖出去的份子赎回来,却被拒了两次,这让刘夫人委屈坏了。 “官人,你可要为奴家做主啊!” 打扮美艳的夫人揪着一块方帕,哭哭啼啼的朝自家夫君道。 “有事说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本就心里不痛快的项龙腾看着夫人这般模样更是来火,语气生硬道。 “呜呜..还.还不是那南城的罗肉官儿欺人太甚。” 刘夫人哭得更是伤心:“前些日子重建府邸,钱财有些吃紧,奴家便将大川牙行的股份质于罗肉官儿,本想着等缓过这阵再将份子赎回,可那罗肉官儿翻脸不认人,奴家派了春娇去说了两次,都被赶了出来,这厮根本就是没有把官人放在眼里,欺负奴家,呜呜呜呜。” 世上道理,不过嘴皮翻覆,明明是见利起心,可刘夫人却演得煞有其事。 项龙腾看着自家夫人伤心欲绝的模样,却面无表情寒声道:“真以为某家不晓事乎?” 说话间,一把抓住女人梨花带雨的小脸,扯至面前:“不过几成牙行干股,却编写谎话前来哄骗,贱婢该杀!” “官人饶命啊。” 自嫁入项府以来,刘氏何曾见过项龙腾这般愤怒,自知谎话已被识破,当即哀声求饶:“妾身也是鬼迷了心窍,但绝非有意哄骗官人。” “自官人卸了守备总长之责,那些朝昌的势力子纷纷转头,照例的份子钱已经三个月没有送来了,妾身也只是想多为官人挣些进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哼。”松开如钢爪般的五指,一把撕开女人纱裙按在桌上。 一番云雨之后,从烂泥般瘫软的女子身上爬起,项龙腾整整冠领,坐下将已经变凉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次便先饶了你。” “多谢官人宽宏大量。” 强忍着下身胀痛的刘氏从桌上撑起身子,并将衣物拾起遮住身上重要部分,转身朝项龙腾期盼道:“那这牙行...” “妇人之见。”项龙腾皱眉道:“牙行生意本就没几年红火,人家卖股份都来不及,你却上赶着要赎回来,这是哪门子道理?” “官人明鉴。” 从桌上翻下的刘氏跪在项龙腾身前,解释道:“奴家不甘心,这卖出去的份子才过去几月,便成了朝昌响当当的牙号,每日数万金的进项,奴家不甘心。” “这倒是句真话。”项龙腾点了点头,将女子一把扶起揽在怀里,淡淡问道:“是哪家牙号?” …… 龙州历1786年 腊月初一 身体羸弱的唐公子如往常一般呆在家中休养,而能干的云大小姐则是化身男子前去牙行操持外事。 按照以往的经验,女主人会在上午便把牙行所有事情处理好,然后去各个风媒聚集点收集些情报,最终回到家里。 或是与他分享些每日的趣事,或是两人就重要的情报发表些各自的看法,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就这样平静的生活如果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世事流转,终归不能依照每个人的意志行事。 所谓意外,往往都是在最稳妥的一环发生的,就好像唐罗设想过比如云秀身份暴露,又或者小院被围,甚至被项家宗师堵在门口这样危难的情况。 为此,他不惜招来了将星馆的战士,就是为了应付这可能出现的意外。 在牙行里,云秀有杜沙护卫,在家里,有他坐镇,这怎么看都是万无一失的情况。 可偏偏就是这么缜密的布置,还是出现了莫名其妙的意外,而谁能想到,对方竟然直接越过了云秀,直接找上了自己? 当南城小院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唐罗心中杀意已然沸腾。 但来者可感受不到唐罗的内心戏,那个将门一脚踹开的武者正谄媚的朝一位浓妆艳抹的贵妇人进行解说。 “夫人,这就是那罗肉官儿的宅邸了。” 贵妇人拿着帕巾捂着口鼻,仿佛这院中有什么难闻的味道,瓮声瓮气道:“侯三儿,官人让你做事,不去牙行来这儿作甚?” 被称作侯三的便是踹门的武者,他是这条街上的巡役,三十几岁的年纪不到蜕凡巅峰的修为,尖嘴猴腮的模样像老鼠多过像人,在探清罗肉官儿的底细后,项龙腾便将这事儿交给了这位旧部,而侯三的行事手段,就跟他的相貌一样下作。 虽然下作,却无比有效:“夫人有所不知,这罗肉官儿自幼在朝昌长大,贩卖肉丸为生,哪来的什么乡下亲戚,如今发达了却不娶妻,你再看这小子,眉清目秀又弱质芊芊的,却成日呆在家里,夫人还看不出什么么?” 四百九十章:巧取豪夺 听到侯三这样说,刘夫人忍不住多朝唐罗打量了几眼,看着唇红齿白面色青秀的年轻人,忍不住掩嘴轻笑:“想不到这肉官儿五大三粗的,却还是个雅人呢。” “嘿,夫人目光如炬。”侯三搓了搓细长的胡子,得意道:“这罗肉官儿可是爱煞了这个小子,度世牙行的份子里,七成写得都是这人的名字。我们只要压着这小子去市政厅,将几张转股的契子签了,夫人可就是创世牙行的最大股东了!” 虽然心中喜不自胜,但刘氏还是扭捏的做作道:“这...这如何使得。” “有何使不得的。”侯三谄声道:“龙爷都已经打点好了,夫人真是好福气哟。” 两人的谈话毫不避讳院中的唐罗,仿佛眼前只是任凭屠宰的羊羔。 因为除了侯三外,项龙腾还给刘氏配了三支黑甲武士小队,九人具是几近蜕凡巅峰的精锐,为首那人更是灵意合一的武者。 有这样的武力站在身后,侯三和刘氏自然自信,又哪会将弱质纤纤的白面小生放在眼里。 所以,自己是被当成了某种男宠禁脔了吗? 站起身形,唐罗面无表情的走到院中,朝着得意的侯三与刘氏道:“两位擅闯私人宅邸还如此嚣张跋扈,朝昌如今这般没有规矩了么?” “规矩?”侯三扭过身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朝着迎面走来的唐罗嗤笑道:“老子就是这条街的规矩!自己滚过来,别劳烦亲卫军的大爷们动手,到时你这细皮嫩肉的,可经受不住!” “龙州朝昌是自由公正的商业之城,这名声整整流传了一千余年,但从项家上位开始,这朝昌的名声就臭了,你们可真不错。” 唐罗面无惧色的走到小院正中,朝着几步之遥的几人寒声道:“知道什么叫做恶心么,你们现在的行为,就让我感到恶心!” 虽然判断了唐罗是罗肉官儿的男宠,但看他此时的神态气魄,真的很难将他和以色娱人的男宠联系一起。 刘氏甚至怀疑是进错了们,将疑惑的目光转向侯三。 而侯三也有片刻的愣神,朝着唐罗反问道:“这儿是罗肉官儿家吗?你是罗唐吗?” “这是...怎么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唐罗吸引的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响在门口。 被称作罗肉官儿的男人从牙行回来了,看着院中紧张对峙的场景,朝刘氏询问道:“不知老儿哪儿做的不对,竟让夫人带着亲卫军登门拜访?” 本想抓了罗肉官儿的男宠了事儿,却不想遇见了正主,自觉有些丢丑的刘氏莫不作答。 反倒是侯三将半悬的一颗心放回了肚里,朝着罗肉官儿寒声道:“还敢问犯了什么事儿?刘夫人状告你巧取豪夺,骗了她的牙行股份,如今城南司已经受理了诉状,侯爷今日便是来压你归案的!” 没有理会侯三的厉声威胁,归家的肉官儿朝着刘氏道:“夫人,四月前您将高鲨牙行三成股份作价七十万金出手,契证具在,何来拐骗不说。如今四月过去,你想用原价赎回高鲨牙行的股份,可如今高鲨牙行已经没了,老儿上哪儿把份子卖换给您?” “高鲨牙行没了,不是还有度世牙行么?” 衣着光鲜的刘氏终于开口:“七十万金买回三成股份,难道不是合情合理的么!” “你这样的人才,还做什么生意啊,带着身后几个黑甲兵去劫道不是更快么?” 在一旁听不过的唐罗终于发作了:“长得也算标志,怎么做出来的事儿这么没皮没脸呢,赶紧滚蛋!” 被一个男宠指名道姓的辱骂,这是刘氏从未受过的侮辱,她浑身颤抖,指着唐罗厉声道:“掌嘴!掌嘴!!把他的嘴给我撕烂!!” “慢着!” 站在门口的罗肉官儿大喝一声道:“不要动手,我跟你们去城南司,不要为难他!” “晚了!”刘氏厉声道:“这小子竟敢辱骂本夫人,本夫人要将他的舌头拔出来,然后将他浸到下水中溺死!” “夫人若是这样做的话,那么老儿便将牙行股份全都散给合伙人!” 罗肉官儿瞪着刘氏,寸步不让道:“老儿可以保证,这股份到了他们手里,夫人一个字儿都拿不到!” 人是追求平衡的生物,在项府里,刘氏被项龙腾肆意玩弄,毫无尊严。 所以到了外头,她便会对尊荣渴望之际,受不得一点委屈侮辱,玻璃心放大道极致。 莫说是被人当面侮辱,即便是捕风捉影的闲话,都要想法报复回去。 可终归是为了求财,她在项府中能有今日的地位,不光是因为她的身段姿容,更多是因为她能给家中揽钱。 此次恳求夫君,便是为了将度世牙行的股份夺回,若是真的激起罗肉官儿的恨意,要拼个鱼死网破,那么对她来说绝不会是件好事。 但要她就此放过罗唐,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只看她上下不停起伏的胸膛,便知道刘氏现在究竟有多么生气。 还是侯三看出了她的纠结,在其身后悄悄传音道:“夫人只管答应他,等您将他带去了南城司,小人便回来一趟,将他的舌头割下来,给夫人送去!” “好,好!”刘氏怨毒的看了唐罗一眼,朝着罗肉官儿寒声道:“今日就给肉官儿你一个面子,我们走,去南城司过堂!” “多谢夫人大人大量,老儿与侄儿嘱咐几句便随您过堂。”云秀化身的罗肉官儿朝夫人微微行礼,便朝院中满脸愤色的唐罗走去。 “直接动手,把他们全部弄死,然后离开这儿如何?” 唐罗用眼神朝化身老倌儿的云秀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却被拒绝了。 “做生意的事儿,干嘛要打打杀杀的,无非是让些干股出去罢了,你在家中等我,去去就回。” 云秀朝着唐罗低声道:“你不是要借用牙行完成与陈宗师的承诺嘛,如今都已走上正轨了,可别因为一时意气功亏一篑啊。” 四百九十一章:治愈 云秀跟着刘氏走了,院中只剩下脸黑的如同锅底的年轻公子。 往前倒一千年,龙州朝昌应该是最重视契约精神的城市,而这并非是因为朝昌人的道德水平高尚,而是当时朝昌的规则,是由强大的云氏制定的。 云氏遵循契约精神,所以连带的整个朝昌服从这个规则,可现在,规则的制定者已经产生变化了。 根据那位燕云宗师以及项氏族长的表现来看,让唐罗很难相信,项氏会如云氏这般厚道啊。 “请杜先生跟上去,保证老板娘的安全。过堂的所有变化,及时回来禀报。” “把那巡役处理了,就按刘夫人说得。” 黑着脸的唐罗在院中自言自语,院外某株梅树被清风掠过,吊着黑甲武士的队伍,又有身着斗篷的大汉,将巡役托至无人的角落。 雪花纷飞,飘落院中,龙西天骄立于院中,仿佛一尊雕塑,等着云秀过堂的消息回传。 “回禀馆主,老板娘被带到了南城司过堂,市政厅拿出的那份契书却是写着质押股份而非售卖,眼下局势很不利,是否需要动手抢人?” 契约是神圣的,因为笔锋落于纸上就无法改动,但保管契约的人却并非神圣,刘氏竟然敢拉云秀过堂就肯定是有准备,这样的操作几乎是在意料之中的。 可是这种简单的事既然唐罗能想到,云秀没道理想不到,只是搞不清楚究竟她是对朝昌的公证系统有盲目的信任还是有什么后手准备了。 只是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远远没有到动手的时候,所以唐罗面无表情,朝着方源下令道:“让将星们做好准备,再探。” 果不其然,第二则便是峰回路转的消息。 “老板娘在制定契约时,还秘密拓印了一份留在南城商会,如今两方对市政厅的契约有所争执,所以请了南城会首过堂,要求查看拓印的契约。刘氏显然没意识到老板娘还留了这一手,当场就慌了,看来这场过堂应该能很快结束。” 就跟云秀承诺的那样,去去就回,在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她便从城南司回到了家中。 “我回来啦,咦,你的脸怎么这么黑?” 就跟没事人一样,云秀轻巧的走到唐罗面前,还伸手抚了抚他紧皱的双眉。 “既然都有决定性的证据了,干嘛还要委屈自己,对那刁妇让步?” 云秀一听就知道,唐罗是对自己最终还是妥协和解将杜氏商行半成干股卖了刘氏而生气,遂出言安慰道:“生意嘛,以和为贵,今天驳了刘夫人的面子,明天不知会有多少狗屁倒灶的事情出来。不如让些干股出去,只是些许钱财,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有些人天生就是渣滓,你退一寸,她便进一寸,永远不会满足,更不懂收敛。。” 唐罗寒声道:“所以你的退让毫无意义,只会养大他们的胃口。” “可强硬的对抗,只会让结果更糟不是么。” 云秀在唐罗面前坐下,紧抿着嘴唇,勉强笑了笑道:“能够修改市政厅的契约,光凭刘氏还没有这份能量,只有前朝昌守备总长项龙腾发话才有可能做到。其实我难过的并不是让出的半成干股,而是悲伤朝昌一千年的契约精神,这才二十几年就已千疮百孔,就连前守备总长都可以改动封存的契证,那这契约还有什么公平可言。” 说到此处,云秀心中的委屈终于决堤,泪水瞬间爬满了脸颊,在这冬雪飘飞的傍晚,还未落下便已凝成一道白痕。 但悲伤随着泪水的流出同时消散,不等唐罗伸手,云秀就自己将画作白痕的泪线拭去,还笑着道:“不说这个了,你还没吃饭吧,为了庆祝今日过堂得胜,请你吃顿大餐怎么样!” “这可是真正的大餐,财神楼在玄武大道开了个分店,听说掌厨的大师傅尤其擅长富贵鸭,这可是连安氏神庭都被列为贡品的名菜!” 对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又不得报的女子来说,及时行乐或许只是在悲伤里硬要去找些快乐罢了。 就好像最贴近生活本质的美食,还有将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活的极致。 唐罗自然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他知道,对此时的云秀来讲,再没什么比食物更好的治愈了。 所以他闭上了嘴,紧紧牵着云秀的手,两人走出了小院,在雪地里留下两排好长好长的脚印。 …… 财神楼的富贵鸭确实不错,但真正让唐罗开怀的却不是食物本身,而是对食之人。 挥退了小厮之后,云秀终于可以恢复本来面貌与唐罗一起大快朵颐。 武者的食量本就惊人,何况是唐罗这样拥有虚空之胃的存在,八热八冷十六只富贵鸭后,龙西天骄优雅的擦了擦嘴,表示今天就到这儿了。 但云秀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因为契约被改的事让她太过伤心还是过堂用了太多惊人,她今日的食量甚至要比唐罗还要夸张,空盘子几乎要将小小的人给埋起来了。 而唐罗则是单手撑着下巴,满脸宠溺的看着如仓鼠般不停进食的云秀。 炙热的目光终于引起了目标的注意,云秀小脸一红,进食速度骤然放缓,将口中的食物吞咽后,羞道:“看我干嘛,你不吃了吗?” “你这么可爱,想送你一件礼物。” “啊?” 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出的云秀连忙擦干净小手小嘴,乖巧的期盼道:“是什么呀?” 唐罗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形,将雅间的窗户一把推开,财神楼坐落于玄武大道正中偏西,窗户一开,正是俯瞰朝昌东南内城。 迎着北风与飘雪,唐罗看了眼华灯闪烁如同白昼的繁华内城,转手朝着云秀淡淡道:“将朝昌送给你,如何!?” 虽是询问,但语气却已无比笃定,只是预料中女子喜极而泣的场景并未发生。 云秀眼光只亮了一瞬,便又黯淡下去,过了好一阵,才又抬起头朝着唐罗道:“将窗子关上吧,有些冷。” 四百九十二章:礼物 “风都挡着,怎么会冷。” 唐罗背对着窗口,朝云秀轻笑道:“还有,我不是在说笑,只是觉得这座城在你手上,它才配叫朝昌。” 云秀抿嘴不语,只是站起身形挥出两道云手,一左一右将打开的外窗向内关上。 同样关上的,还有刚刚生发心底的希望与喜悦。 她走上前,扑进了唐罗怀中,环抱腰部将头枕在男人的左心房,低喃道:“不要犯险,更不要给我希望,如今拥有的,已经足够了。” 云氏失败,摧垮的不只是鹰派的骄傲,还有大小姐的信心,面对如日中天的项氏联盟,曾经奋不顾身的黄鸟已经很难再提起鸣啼的勇气。 环抱着怀中女子,感受着那份惶恐与颤栗,唐罗柔声道:“还不够,你值得更好的,朝昌也值得更好的。” “朝昌会更好的。”云秀闭着眼,只是将头在唐罗的怀里埋得更深:“一定会的。” “你不想听听我的计划吗?”唐罗抱紧怀中的小人,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用哄孩子一般的声音劝道:“听听嘛,我可不会像你哥一样蛮干,成功率应该很高喔!” “为什么要做到这样?”云秀仰着头,泪眼朦胧的问道。 “记得以前看过某本杂书里有说,曾经来朝昌云氏求亲的俊杰络绎不绝,为了打动云家小姐的芳心,所以俊杰们穷尽族力,搜刮认为最珍贵的宝物作为聘礼,企图打动云氏的小姐。” 唐罗笑着道:“虽然现在情况有了一点点变化,但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我现在可是要将云氏的宗家大小姐娶回家,准备的聘礼总不能寒碜吧,所以我想来想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这座朝昌城了。” “你被骗了。”靠在唐罗怀里的云秀皱了皱娇俏的琼鼻,俏皮道:“娶云家的姑娘才不用什么聘礼呢,那些拿着珍宝前来买媳妇的,没一个能娶到云家小姐的。” 说着,云秀将环保唐罗腰部的左手松开,轻轻的放在男人坚实的心房上,仰着头道:“娶老婆是要用心,不是用钱财;女子嫁的是人,又不是什么宝贝。” “尽信书不如无书,古人诚不欺我!”唐罗感叹一句,又对头问道:“可那书上说的煞有其事,说云家女子嫌贫爱富,很多因为不满丈夫家业便和离的,这种不是假话吧?” “哼,写这书的真是个贼子。” 云秀气道:“你要追溯那些和离的家史便能知道,里头不知有多少是云家小姐同丈夫一起白手起家的,只是男人啊,富贵之后便不同以往了,眼界高了,宽了,自然也就看不上糟糠之妻了,毕竟这外头的花花世界,哪个男人不喜欢呢。” 说到此处,云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松开了环抱的双手,抬头生气道:“你也是这样的吧!” “不是不是,我这人心比较窄,能放下的人不多,一个差不多就塞满了。” 唐罗一看云秀想要挣脱,哪还能忍,当即收紧双臂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你还是听听我的计划呗,风险低,收益高,保证比你哥那个计划更有可操作性!” 挣不脱又拧不过的云大小姐仰着头,举着亮闪闪的眸子望着唐罗道:“我听着,可要是有危险的话,你就别做了!” “绝对没有危险,稳得很!”唐罗咧嘴笑道:“你看,如今这云端议会入驻了十二豪族,名义上是在和项氏进行联盟,可如今他们做的事你也看见了,都是在抢夺项氏原本在朝昌的权利。” “短短几个月,项氏与十二豪族的蜜月期便已经过了,你觉得下一步那十二豪族会做些什么?” 被唐罗这样提醒,云秀突然灵光一闪,却又立马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自我否定道:“不会吧...就算他们真的这样做了,项氏也肯定不会任凭摆布,放弃朝昌的。” “这是当然的。”唐罗笑道:“项家不会放弃朝昌,但你仔细想想,他们在大义上唯一与朝昌的纽带是什么呢?” “你是说,项楼兰和云秀?” “没错!”唐罗点点头道:“项楼兰和城主云秀的婚姻,是项氏唯一能够留在朝昌的纽带,或者说,眼下项氏对抗十二豪族最有利的武器,便是那个傀儡城主。” “你想做什么?” “我在想,如果项楼兰被休了,傀儡城主又向十二豪族倾斜,项氏还能有什么理由,留在朝昌?” “...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怎么样,听着是不是很有可行性?” “你知道那傀儡城主是谁么?” “是谁?” “她是项楼兰的,亲妹妹!” 云秀一字一顿道。 “那又怎么样?” 唐罗耸耸肩,满不在乎道:“她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找到机会,同时接触到项楼兰和城主云秀。”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确啊。”唐罗笑容奸诈的如同一只狐狸:“用真云秀,取代假云秀,然后利用十二豪族将项氏,赶出朝昌!” “这...”第一次听得计划全貌的云秀小嘴微张,惊讶得不能自己:“可能么?” “怎么不可能。” 唐罗认真道:“找一个机会刺杀项楼兰与假云秀,如果能够得手你就能够顺利替代她,再让风媒向十二豪族的族长释放善意,那些都是人精,只要一点提示,他们就会明白该怎么做!” “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将计划说了一半的唐罗看着云秀震惊的小脸,又解释道:“你来扮演假云秀,我来扮演重伤的项楼兰...” “不行。” 唐罗的话没说完,就被云秀打断道:“这样太危险了,你重伤未愈,若是出了什么危险,断无幸理,还是我自己去吧。” “小瞧人了不是!” 唐罗摆摆手道:“这计划要实施哪有这么快,我们得先摸清项楼兰和云秀的活动范围还有生理特征才行,且得一阵儿功夫呢,那时候我伤势应该能够恢复不少,没有问题的!” 四百九十三章:各自筹划 无论在哪方天地,弱者抱团都是对抗强者的唯一路径,所以度世牙行的罗肉官儿被拘押过堂,牵动的不光是一两家牙行的心。 最终正义的弱者能够对抗强权获得胜利,无疑是最好的结果,只是有人欢喜便有人愁。 或许在有些人看来,占尽优势的弱者能够再退一步,已经将对强者的尊敬体现到了极致。 可贪婪的心永远不懂什么叫做满足,刘氏并不觉得篡改契约有什么不妥,倒是认为最后带着拓印来到南城司的会首故意要刁难自己。 受了委屈的女人哭哭啼啼跑项府将事情与夫君一说,项龙腾便捏碎了桌上的茶盏,阴沉着脸色,惊声道:“这不可能!我已打过招呼,柳会首怎么会带着契约拓印来到堂上与你对质?” “呜呜呜。”女子抽泣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那柳老头,若不是他带着拓印来到堂上,今儿的事儿都已经妥帖了!” 相较于女子将目光投在那点蝇头小利上,项龙腾却是有着不同的见解。 如今朝昌的商会依旧是由项氏把持着,一十五条道上的会首,全是项氏指派下去的亲信,虽然他卸任了守备总长一职,但毕竟还是项氏核心嫡系,过堂之前他已和各大会首打过招呼,没有理由会被反水。 除非这些人已经起了二心,准备倒向云端议会了,可将度世牙行这场小打小闹作为向那头示好的门砖,不嫌太过鲁莽么! 南城会首的反戈一击让项龙腾把事情想得极为复杂,偏偏女人还在身边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 轻轻扬起的手掌正要挥下,门童来到正厅面外高唱道:“南城柳会首求见,此时便在偏厅等候,请问老爷是否要将其请进来。” “滚出去。” …… 南海道场 匆忙来到燕云宗师闭关所在的项庵歌将来意一说,项燕便大发雷霆道: “项龙腾在搞什么鬼,赋闲在家不好好闭关修炼,怎么会去招惹上度世牙行!” “为保隐秘,事前并未与龙腾通气,那刘氏又是个不知轻重的,为了些干股月利便哭闹哀求,龙腾不晓其中利害,这才有南城司过堂一事。” 项庵歌唯有苦笑,先与项燕解释下事情的经过,然后才道:“好在现在已经补救回来,想来应该不至于打草惊蛇,不过这只是判断,还得要宗师利用神器进行感应一番,才好印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也不知是在骂项龙腾,还是骂刘氏,项燕盘膝而坐,将神识沉入手中神器,随着庞大的灵力注入,一些玄妙的感应也生发于魂魄。 细细感应一阵后,项燕站起身形,朝项庵歌道:“多亏你补救及时,不然依照龙腾那做尽做绝的性子,绝对会把人惊走。” “这就好,这就好!” “灵阵还要多久才能布置好?” 突然出现的意外让项燕有些急切,朝项庵歌追问道:“此事一出,对方心中必生警兆,若是在拖延下去,恐生变化!” “这些日子,我已调出族中所有的精锐阵师,日夜赶工至今,不过完成了十之七八,至少还得两三个月,才能把阵法完全布置好!” “还要两三个月?”项燕皱着眉道:“陆少霖当初从无到有布阵都只用了月余,如今只是移阵却要耗费半年功夫,都过去这么久了,不过一阵法,子良还未吃透么?” “少霖宗师毕竟是雨霖斋的顶级阵道宗师,子良虽然悟性不错,但也只是初入凶境的修为,能够有把握将阵法转移他处,已经极为了得了。” 项燕急,项庵歌何尝不急,只是有些事情急也没用,项氏毕竟只是世家,而且还是刚刚崛起的世家,除了武力上还过得去之外,在其余底蕴的部分就显得不那么合格了。 特别是阵术一道,本就是极吃资源与天赋的修行,虽然隔三差五会请雨霖斋的阵师来族中授业,可毕竟时日太短,能够称得上精锐的阵师实在太少。 而移动寒月灵隐大阵这样隐秘的事情,项庵歌又不敢假借他人之手,只能仰赖族中阵师,这速度慢了些,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 南城小院 吃饱喝足的两人踏着风雪回家后,便取出了朝昌的地图,在油灯下修缮计划。 “除了内城区项府四周这一片,其他地方都能利用灵界通道穿行,可问题是,自从那场项府之战后,城主云秀便对外抱恙,说是受了惊害了病,而项楼兰也是再未出现人前。” “如今项氏新府拔地而起,重建后的内府不知道是何种样的布置,若想探秘极其危险,或许只有等两人主动现身了。” 虽然没有利用魅惑之瞳拉拔起一个情报机构,但作为专业的情报人员,云秀倒也没有偷懒,对于朝昌各个区块了若指掌,特别是上城区的势力分布以及项氏的人员安插,都是极为了解。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她明白,唐罗计划的风险之处,指着项府所在,云秀朝唐罗认真道:“自从荒原一战后,项氏便将力量收拢,不但将几位凶境巅峰从南海道场请了出来,更是修了座乾坤楼,作为他们闭关的道场。眼下项府的实力,甚至要比那次大战时更强,加上寒月灵隐大阵,一旦被困,便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没你想得那么吓人。”唐罗笑着点点那座特别标注的乾坤楼道:“你也说了,那些凶境巅峰都是在闭关,闭关这种事,我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只要战斗的响动不波及到闭关的所在,这些人就跟没在一样。” “另外。”唐罗又指了指项府的区域,轻松道:“我们的目标是项楼兰和假云秀,说实在的,要刺杀这两个人,如果情报准确的话,不会闹出什么太大的动静的,虽然项氏确实有钱,但他们也不可能日夜开着寒月灵隐大阵吧,所以只是要刺探情报的话,这阵法有跟没有都是一样的。” 四百九十四章:探路 云秀无语道:“你这也...太乐观了吧。” “不是乐观。”唐罗摆摆手,轻松道:“只是基于事实的合理推断。越是这种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内部的漏洞便是越多。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现在项府里头不但有顶尖高手,还有顶级大阵,谁来都讨不了好。所以连带的,每个人都会觉得非常安全,而这种安全感,就是疏忽大意的开始。” “我觉得今晚就可以去探探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种寒冬大雪的夜里,那些守卫或许不会站岗巡逻,而是躲在屋里烤火。” “说得有道理!”云秀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你留在家里,我去探探!” “诶,不对,不对!”唐罗不满意道:“咋还单独行动,我们不是拍档吗?” “拍档是拍档,可你现在太弱了。”云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就你现在的修为,连轻身提气都做不到,屏气敛息更是不能长久,若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行吧,那你自己去,主要是探下项府的新地形,不要走太深昂。” “知道啦,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情报人员,对我有点儿信心好吗!” “好的,早去早回!” 朝唐罗微笑颔首后,云秀便径直打开了灵界通道,一跃而入。 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让云秀一个人去更是想都别想。 但唐罗并不打算从灵界通道去尾行云秀,毕竟这种近探的方式,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随手从架上抽出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唐罗迈出大门,迎着风雪御虚而起。 直至升到云层之上,唐罗才向内城移动,不多时便来到了内城的上空。 重铸不灭战体之后,上五品神纹针对肉身的强化从未间断,虽然没有锻体丹的能量补充,但两昧先天之气本就是强化肉身最好的养料。 中腹十纹肝胆神藏虽未开启,但强化视力后的唐罗可是要比曾经在北山通天台充当瞭望塔时看得还要远。 换言之,只要拨开云层,他能站在万丈高空之上,俯瞰整个项府甚至整座内城,而这样的距离下,未曾修行瞳术的武者,根本连他的影子也看不见。 来到内城上空的唐罗激活了不灭战体,银光大作的神纹唤醒了北方玄武真意,雪云凝聚的法相浩浩渺渺,氤氤氲氲,将障目的乌云全都撩开。 唐罗便踏在玄武的龟背上,俯瞰着地上的洛府,等了好一阵,终于发现项府偏远一角那个悄悄探出头来的小人。 就跟他判断的一样,在这大雪封天的寒夜里,守卫们连例行公事的巡逻都做不到,更别说发现什么踏雪无痕的隐秘了。 云幕绘身的云秀便施施然的跟在那支巡逻守卫身后,便将项府前院整个儿给逛了一遍。 可要进入中庭时,却遇见了第一个困难,不知道这项府究竟是谁设计的,竟将灵兽园建在了前院中庭的每一处。 相较于人的惰怠,灵兽的感知却极为敏锐,偏偏项府御兽使经验还极为老道,不将灵兽喂饱。 在这寒冬的夜里,饥饿的灵兽甚至要比寻常更加敏锐,只要察觉到一丝陌生的气息,便会厉声咆哮。 想要穿过前庭不难,难的是如何躲过中庭那许多灵兽的目光,理智告诉云秀,贸然步入中庭被发现的几率极高。 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了,怀着这样的想法,云秀在一座假山后再次打开了灵界通道,悄没声息的离开了。 而天上的唐罗看到云秀离开,也没有继续流连,御虚而返,赶在云秀回家之前,重新回到了小院,乖巧的坐在屋里,一副等了好久的模样。 “我回来了!” 直接开在院中雪地上的灵界通道里蹦出一个顶着满头白雪的女子,在看见屋里唐罗乖巧的坐姿时,云秀一边掸着肩上的雪,一边奇怪道:“你竟然乖乖呆在家里没有跟来?” “听人劝吃饱饭!”唐罗显得极为乖巧:“像这种简单的探查任务,哪里能难倒云大小姐,我在家里等着就行了。” “哈哈,说得好!”被夸奖的云秀显得极为开心,将门一关便坐到唐罗对面,提起笔便将整个项府前庭的布置画下。 说是前庭,其实占地却要比一般六进宅院还大,仿佛就是为了迷惑外人,这前院的布局设计的错综复杂,廊寰水榭,厢厦陈横,便是住在里头的人也难以记得全貌。 而云秀只是跟巡逻队走了一遍,便将这前院绘刻的八九不离十,也是让唐罗有些感叹:“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把这么复杂的院落布局记下,了不起!” “现在知道我厉害了吧。” 云秀得意一笑后,又指了指项府的中庭道:“虽然今天把前庭的布局都摸透了,但往后就有些难办了。” “怎么了?” “项氏学聪明了,或许是早就预料到府中守卫会偷懒,所以他们将整个中庭设计成灵兽园,里头全是项府豢养的灵兽,只要一感受到陌生的气息,便会暴露。” 云秀指着空白一片的项府中庭推断道:“我觉得项楼兰与假云秀或许住在中庭!” “为什么不是后院呢?” 唐罗指了指那座乾坤楼道:“若是要保证万无一失的话,直接把两人安排在乾坤楼不是更好么?”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以为的,但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如果项楼兰和假云秀住在乾坤楼的话,那些御兽使干嘛要对灵兽这样苛刻,这种保持饥饿的状态,几乎就是灵兽备战的状态。所以这中庭里头一定有很重要的人,需要它们拼命护卫,不容疏漏!” “你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 唐罗用手在地图上点了好一阵,附和道:“就算将他们安排在乾坤楼,可闭关状态下的强者感知也并没有多灵敏,反而是那些饥饿状态的灵兽,一旦发现异常就会咆哮嘶吼,那声响足以惊动乾坤楼中的强者,而后庭离中庭不过百余丈的直线距离,对于强者来说,转瞬即至,加上前庭护卫,足以形成合围!” 四百九十五章:牵一发 “这样看来,项府确实不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唐罗沉声道:“惊动灵兽,大阵会瞬间启动,加上项氏高手的前后的夹击,除非是顶级宗师,不然绝无幸理,看来这设计庭院的人心思很缜密啊。” “那现在怎么办?” “总会有机会的。” 唐罗的食指点在中庭,语气坚定:“假云秀可是朝昌的女城主,总不能永远躲在项府里头不出来,只要她敢从寒月灵隐大阵的保护圈中出来,就有机会一锤定音!” “不是要替代她吗?” “山人自有妙计!” 唐罗显得胸有成竹:“只要一个能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保证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成为云秀,只是在此之前,我们得让城主大人主动现身!” “等着看吧,项庵歌为了一鼓作气将云家按死,不惜联合十二豪族,如今这些人把持云端议会,可不会让一个傀儡城主高悬其上。特别是这叶擎苍,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叶氏本就是大临商盟中举足轻重的存在,他来朝昌,可不是只为混个议长当当,背后不知有多少大临的世家正在等待介入朝昌的时机。” …… 数九寒冬最是熬人,一些在朝昌挣得盆满钵满的匠人自是不愁过冬,可好些被项云之战波及的产业便没有这么走运了。 所以今天的冬天,要比往年更寒,而最寒冷的,莫过于项氏族长项庵歌的心了。 曾经倚仗的,成了如今索命的;从来提防的,变成温暖纯良的,这该是如何一种讽刺。 那些曾与他共同面对赤晶巨兽的老伙计们,如今有了权力便倒戈相向,觊觎着项氏的利益不算,甚至打着振兴朝昌的名号,堂而皇之的开始排挤项氏。 这才短短九个月,云端议会便收集了大量的证据,将所谓“玩忽职守”和“贪墨渎职”的项氏族人给清洗了大批。 本以为项氏的退让能够让他们收敛,但当云端议会将手伸向商业税收这块的时候,项庵歌终于明白,这些人是真正要命的存在。 反倒是曾经日防夜防的唐氏一支,老老实实的呆在划给的荒地上做基建,为朝昌的经济发展贡献了不少钱财。 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项庵歌只能奋力周旋,争取在损失最小的前提下,将此事给平息下来! 感受到家主的心绪低沉,项府前院的谋事房里,各大产业的管事具是低头专注手中的工作,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自己的响动引来心情暗晦的家主注意,但人世间事情就是如此,你越害怕什么,越会出现什么。 本以为这寒冬腊月的夜里是难得平静的时光,却因为风媒的急信而变得焦躁起来。 “云端议会要查南城坊市的税金,出动了十几个账房将南城商会二十几年前的账本都翻出来了,如今查出一个好大的窟窿,他们以贪墨罪将柳会首拘了起来,拉到南城司收监,说要明日一早堂审!” 所谓贪墨,本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在朝昌这样的地方,但凡身居要职者,有一个算一个,哪还没点儿灰色收入的。 而柳卿宗作为南城会首,哪里需要动税金这些动不得的钱,那所谓的窟窿,不过就是项氏这些年从南城商会抽走的钱财么。 云端议会以这个由头朝柳会首开刀,若是不能将人保下来,日后哪有人还愿意为项家卖命! 听到消息的项庵歌立刻起身,朝风媒问道:“为何现在才有消息,警备所的人呢?” “回禀族长,这次云端议会并未动用警备司的人手,从控制柳会首一家到将人拘押,全是叶氏武者动的手,而警备所的人察觉不对劲想要上去查看,也被洛家的武者拦在外头!” “叶擎苍!洛铮!!” 项庵歌心中恨极,朝下首处的谋臣道:“传一道城主手令给云端议会,就说审判南城会首之事非同小可,须得放到城主府进行。立刻让项龙腾带人去把柳会首带出来!” “是!” 谁也没想到,年关将至的朝昌还能出现那么大的新闻。 南城回收柳卿宗贪墨税金百亿的消息不到一晚上就传遍南城,愤怒南城商户们纷纷上街,便看到了南城司前头,项龙腾带着的黑甲武士与叶、洛两家的武者正在对持。 而双方对持的长街,更是已经成了废墟残桓,看来双方已经有过数次激烈的交火,均是拿对方没有办法,这才僵持这儿。 “仅凭一纸手令就想把贪墨百亿的罪人带走,项兄未免也太异想天开了些吧。” 洛玄望着脸色黑如锅底的项龙腾,丝毫不给面子:“哦,差点忘了,项兄也是因为吃了三千份的空饷才被革去警备总长一职。莫不是英雄惜英雄,这才伪造的城主手令带着私兵前来劫人吧?” “洛玄,你找死!” 勃然大怒的项龙腾又带着黑甲武士与他们战在一起,只是在叶、洛两家的配合之下,也只能又一次无功而返,项龙腾本人对上洛玄、叶末两人,更是受了不轻的伤。 “回去告诉项庵歌。”叶末将长刀缓缓收入鞘中,朝捂着伤口的项龙腾沉声道:“云端议会便是为了维护朝昌的公正而设立的,别想再用曾经那一套蒙混过关,便是搜魂毁魄,我们也会从柳卿宗的口中将百亿税金的去向查到,项氏若是想要帮忙,那么我们欢迎,但要想用轻飘飘一张纸就把人给劫走,还要问过叶某手中的刀!” “好,好!” 项龙腾眼中含怒,沉声道:“那就,都别活了!” …… 南城小院 “哦豁!” 扒着墙头瞭望半天的唐罗翻身而下,朝着云秀道:“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项龙腾和叶、洛两家的武者在南城司那里打起来了,都快要把南城司的府衙给拆了!” 唐罗笑着道:“这种情况下,项氏肯定不能出面,云端议会抓着柳卿宗的把柄也不会善罢甘休,唯一能够出面调停的,也只有那城主云秀了。” 四百九十六章:动全身 “那我们怎么做?” “叶、洛两家既然敢借柳卿宗这题发挥,必然有自己的目的,眼下只是个开场。” “南城商会的税金去向自然是掉到了项家的腰包,柳卿宗还没这么大的胆子贪墨这样的数目,这样看来的话,项氏是一定会保下柳卿宗的,项龙腾的表现就是一个信号,而他的出现,只是代表项氏第一级的反应,如果他不能把柳卿宗安全带回来的,那么就会有第二级,第三级的反应。” “但是在城内,不管是哪家都会保持相当的克制,所以这场风波终归会回到谈判桌上进行。” 唐罗想了半天,遂向云秀发问道:“如果你是云端议会,最终会把谈判的场地放在哪里?” “云巅楼台!” 云秀灵光一闪,笃定道:“他们一定会将谈判的地点定在云巅楼!” 顺着云秀的手指,唐罗看到了地图上坐落于市政厅边上的独特建筑。 只是他实在看不出这里有什么奇异之处,变向云秀发问道:“为何会是这儿?” “云巅楼台是云端议会的总部,如今因为柳卿宗的纰漏,十二豪商这头占尽优势,他们一定会将主场定在自己的地盘,而云巅楼的顶层,便是能够尽显云端议会威仪的地方!” 云秀显得很是笃定,指着东城市政厅旁边的那座建筑道。 “好,相信你的判断!” 唐罗认真道:“那我们就先去那儿!” “现在?” “作为一名武者,熟悉决战的场地,可是要比天时更加重要。” “行,那我们现在过去!” 撕开灵界通道,两个人隐入地下,朝着中城区东部进发,而远在南海道场的燕云宗师,却惊怒得睁开了双眼! 自那次拒人过堂的意外后,项燕每日都会花更多的时间用来感应另一只仙云飍魄的存在,为的就是确保那人不会突然消失在自己的感知内。 这些天来,仙云飍魄倒是好好的呆在南城区域内,鲜有移动的迹象,可就在刚刚,仙云飍魄的气息,不见了! …… 项龙腾带着私兵与叶、洛两家的武者大大出手,而在这位前警备总长动了真怒之后,云端议会终于知道,这三千警备的空饷资源,究竟是被吃到哪儿去了。 八百黑甲武士具是蜕凡中的精锐,近两成的灵意合一强者,令行禁止的战斗素养,直接给叶、洛两家的武者打懵了。 毕竟除了叶末与洛玄外,场中绝大多数都还是蜕凡级别的武者,而黑甲武士对上那些世家的毛头小子,具有碾压般的优势。 不论是战斗意识还是集火意识,都领先不止一个世代,仅一轮推进,便将叶、洛两家的武者打散,只剩下两个光杆司令。 可即便是凶境武者,对上不间歇的蜕凡合击,一样是讨不了好,若是没有项龙腾策应,两人倒可选择突阵,但眼下还有个讨厌的项龙腾,一旦突阵便意味着将后背露给同级的对手,没有人会在战斗中犯下这种愚蠢的错误。 眼看着拦截就要被黑甲武士冲破,洛玄与叶末只能呼叫增援,随着大量凶境援兵的加入,终是将八百黑甲制服。 可随之引发的,便是项氏的第二级反应,项氏的几位统领领着府卫军直接加入战局,将胜负的天平一下子倾斜过去。 本是小小的冲突,如今已经毁了南城司前两条长街,而这战局还在随着不断加入的武者也愈演愈烈。 而来自上层的动荡,则是要比任何来自外界的威胁都要可怕,因为那会引起城中一系列连锁的反应。 乘着所有人都被项氏与叶、洛两家对上的当口,朝昌中下城区的亡命之徒仿佛迎来了末日的狂欢。 不论是穷困潦倒的流浪武者,还是醉意上头的市井无赖,都像是获得了什么百无禁忌的信号,那些富庶的商户与幸有结余的人家,都成了他们攻击的对象。 整个朝昌,突然乱了,而处在争斗中的战士眼光是无法看到全局的情况的,或许他们自己也没想到,双方这一战,会让朝昌起了这样大的波澜。 而真正关注到时局动荡的云端议会倒是有了克制的意思,毕竟叶擎苍要的是完整富庶的朝昌,而不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城。 “派几只武宗小队将南城司两拨人给隔开,让警备所的战士全体出动,不要盯着南城的踪迹,走遍大街小巷,将那些纵火掳掠的家伙统统办了,告诉他们,不需要上报,更不用留手,将这些蛀虫就地格杀!” 叶擎苍毕竟曾是大临商盟的主事人之一,自然明白这种人心动荡的坏处,所以打算下令补救。 但令还未出云巅楼,便被洛铮拦了回来,内河洛氏的家主用一种无比凝重的语气,朝着叶擎苍道:“眼下先别管这些宵小了,你知道吗,项氏南方营战将齐动,由从南海道场出关的燕云宗师亲自率领,正向南城杀去!” “你是说?”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洛铮冷声道:“坐以待毙可不是项家的风格,项庵歌可是连云氏都敢算计的狂徒,你说如今四方营齐聚南城,是为了平稳朝昌局势,还是为了拔除我们这些眼中钉,肉中刺?” 在朝昌肆虐的,不过是些凡境的蝼蚁,但凡要有蜕凡境界,都不至于混到寒冬腊月露宿街头的程度,对付这些人哪里需要动用四方营的精锐,守备军的力量绰绰有余了。 那么项燕的突然出现就很让人玩味了,或许不想洛铮说的卸磨杀驴那么严重,但燕云宗师出手,在南城与项龙腾焦灼的两家强者决计讨不了好。 毕竟得到神器仙云飍魄的项燕如今已是朝昌公认的第一强者,百八云链再被神器强化之后加上方天无定神瞳,谁也不想轻易撞上。 更何况还有项府新建的乾坤楼,据说不少南海闭关的项家凶境巅峰如今也都是没有声响,不得不防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论项燕的目标是不是我们,还是先将各族强者召到云巅楼来,以策万全!” 四百九十七章:调停 同一时间,项府前院 挤满谋臣的议事殿中,一项项精准的指令向朝昌各个区域发出,在对待整个朝昌的问题上,项庵歌的看法是与叶擎苍完全一致的。 可世上哪有尽如人愿的发展,十二豪族的强者纷纷往东城靠拢,让项庵歌一时摸不清楚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南营精锐突然入城的消息,更是让这位项氏族长有些措手不及。 “是谁擅自调动的南营?” 本就乱成一锅粥的朝昌并不会因为南营精锐的出现有所收敛,那些放肆的暴徒只会将这当成清缴的信号,手段只会越发没有顾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项庵歌都有理由生气。 “是本宗!” 燕云宗师径直的闯入议事殿,急切的神情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因为某些原因生生抑制住了,只是化作一句:“族长请来偏厅一叙。” 项庵歌当然明白,项燕如此急切的出现,定然是有要事,可眼下的朝昌亦有紧要的急事。 数九寒冬天里的大火,若是不及时扑灭,最后便会成为波及全城的惨祸,所以即便知道项燕着急,身为项氏族长还是先将灭火的指令下达,并将南营精锐交由一群谋臣手中,让他们进行镇压指挥,然后才转身进入了偏殿中。 “可是神器出了什么意外?” “半个时辰前,神器便失了感应,所以本宗带着南营精锐,赶往南城!” 先是将意外简单的进行交代后,项燕又不满地质问道:“这城里是怎么了,为何乱象频出,你这族长是怎么当得?” “叶擎苍借南城会首之事发难,如今龙腾带着黑甲武士正与叶末、洛玄在南城司外对持,情况还在掌控之中,至于下城区大片的混乱,是因为一些城中宵小借着机会在城中肆虐,我已下令让族中谋臣规划镇压,他们蹦跶不了多久。” 先将城中发生的事情做了个简单的总结,项庵歌转念又道:“只是我现在在想,这事儿未免也发生的太巧了,那头叶擎苍借南城商会税金之事发难,这里神器便没了踪迹...” “族长的意思,两者或许有所关联?” “信息太少,还不好说。” 项庵歌苦笑答道:“或许只是因为龙腾和叶末、洛玄动手了,所以对方觉得南城恐怕要乱而避避风头也有可能,只是眼下最重要的却不是那神器的去向,而是另外一件事。” “还有什么比得到完整的仙云飍魄更加重要?” “宗师有所不知,就在南营将士入城之前,云端议会的议员们带着家眷躲入云巅楼,大批凶境强者在东城聚集,一着不慎,便是牵动全城的剧烈火并!” 其实到了这步项庵歌也看出来了,云端议会之所以会这样大的反应,就是因为项氏南营的精锐突然动作,才会让对方迅速收紧部署在朝昌各方的武力,以云巅楼为本营,将东城当做了阵地。 只是这情况又无法埋怨项燕,毕竟对方也是心焦神器下落,并无针对云端议会的心思,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经过族长的解释,项燕也意识到了自己轻率行动所带来的巨大影响,难得虚心的朝项庵歌问道:“那如今该怎么办?” “我已让各个谋臣领走南营兵符,等到叶擎苍那儿看到我们将南营精锐分散到各个混乱街区平乱,就能消弭这件事的影响,然后慢慢找机会谈。” 项庵歌一边说着,一边朝项燕道:“眼下还请宗师放下对神器的执念,走趟南城调停龙腾与叶、洛两家的争斗,并将柳卿宗带回来!” “那叶末与洛玄?” 刚刚犯了错的项燕着急想要补救错处,便朝项庵歌问道:“需不需要...?” “不用。” 项庵歌摆摆手道:“要止息纷争让这事回到谈判桌上,必须得控制仇恨的蔓延,那些府将私兵不过是些许钱财的小事,要是杀了宗家嫡系,便是在心中刻了道痕,再想谈判难度就不一样了,眼下只要能抢回柳卿宗便能重新掌握主动,不需要节外生枝了。” “如此,便依族长说得办。” 燕云宗师点点头,当即施展玄云灵遁,化作云渺往南城司掠去。 夺回柳卿宗只是第一步,接下来项庵歌便要准备的如何与叶擎苍一众进行谈判。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切实发现了,这十二豪商乃是真正的恶狼,更让人齿冷的是,这群因为项家的支持才进入云端议会的议员里头,没有一人向着项氏。 也不知道叶擎苍许了什么好处,这些贯通南北的豪商全都倒向叶氏,这才让项家如此被动。 还是得有几个向自己的人在议会中呐,项庵歌思来想去,将几个人的名字写在纸上,又用笔划去。 涂涂改改,反复斟酌,最终只是留下几个人的名字。 …… 借用灵界通道来到云巅楼的唐罗与云秀有些发懵。 刚刚来的时候,这座楼台九成的厢房都空着,可就在短短半个时辰里,不知从哪儿聚拢过来大批的女眷,好几次将他们的行迹都撞破了。 好在这来自十二豪商的家眷,大多都不认识对方,加上云秀和唐罗年轻又轻,容姿又俏,虽被撞破但他人只以为是别家豪商的眷属,告了个罪也就离开了。 在和一个大腹便便的管事进行登记后,云秀正式以乔三的名字,得到了一间五楼偏厢,堂而皇之的住下了。 “乔三是谁?要是追查起来,不会暴露吗?” “哎呀,放心啦。”云秀一脸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摆摆手道:“乔三是乔老爷庶出的孩子,从小便是放养在朝昌,那人前些日子突发奇想要出海捕奴,自己租了条小船,跟着咱家的船队出去了,不会暴露的!” “所以,你刚刚变化的就是乔三吗?” “没错。”云秀打了个响指,得意道:“眼下云巅楼挤满了人,想要无声无息混在里头怕是没戏了,但现在我们不但有地方住,还有东西吃,随意走动也没有人会起疑,不是很好嘛!” 四百九十八章:阻止 “好是蛮好的...”唐罗点点头,看了眼这五楼偏厢的布局,耸耸肩道:“只是你就不能变化个稍微得势的公子么,我们两个人就分了这一间房...会不会太寒碜了啊。” “有的住就不错了。”云秀道:“还挑三拣四的,云端议会如今借柳卿宗朝项氏发难,却引来燕云宗师的剧烈反应,眼下云巅楼可是云端议会一方核心的核心,能混间房你还不知足?” “知足,当然知足。”唐罗笑嘻嘻的往床上一躺,朝云秀勾勾手指道:“乔兄,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歇息吧,为兄有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呸!” 云秀看着唐罗一脸轻浮的模样,红着脸啐声道:“你自己休息吧,我还得出去打探消息!” 害羞的姑娘前脚刚走,唐罗便从床上起来,表情也变得十分郑重。 不得势的庶出得到的厢房坐南向北,这种“败北”的格局也只有“乔三”这样不成器的弟子能够消受,但此时却成了最好的瞭望台。 云巅楼本就是东城最高的建筑,即便是五楼的偏厢,打开窗户也有种会当凌绝顶的寂寞感。 加上唐罗远超常人的目力,他甚至能看清楚数十里外南城的战场,作为要夺取朝昌的另一股势力。 他当然希望项氏和云端议会能够打打出手,因为只有这样,双方的力量才能得到削弱,而乱起来的朝昌才有更多可以浑水摸鱼的机会。 但他也清楚,这期望的局面或许永远不会发生,毕竟项家和云端议会的首脑都是有理智的人。 双方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凭一场城南司的小打小闹就想引发一场动荡全城的大战,还是差些火候。 况且,朝昌哪有这么好乱,或许项氏和云端议会都觉得自己足够强大了,但通过上次夜行那次俯瞰全城的经历,让唐罗明白,朝昌这潭水深得很。 云氏执掌朝昌一千年,将其打造成龙州第一商业海港,不管是后来汇集到朝昌的势力,还是原先便在朝昌成长起来的势力,都有不俗的实力。 当然,这不俗的评价,是针对世家这个群体,而非宗派圣地的体量,以世家来说,能有不断代的三五位凶境,便算是极为健康了,控制一座小城完全不在话下。 只是小城出产的资源,不足以供养这样的世家,所以他们才需要扩大疆土,或者整体迁移,谋求更大的发展。 而朝昌便是这样一方,囤积了无数世家的奇妙之城,原本唐罗以为,西陵这样的城市已经算是大城中的异类了,可俯瞰朝昌后才晓得,这个地方才叫做真正的藏龙卧虎。 夜间是武者修炼的最佳时间,一些格外勤奋的武者甚至会将行功周天当做调息休眠的方式,而在唐罗的眼中,根据强者本身修为的不同,灵力的吞吐状态也是极为不一样的。 如凡境的武者,吐纳行功,灵力只能影响周身丈余的灵力共鸣;而蜕凡境的武者,影响便达到数丈,特别是灵意合一的武者,如果行功运气时还一心二用进行功法的推演和观想,那么吐纳的灵气甚至能够形成各种模糊的形态。 而到了凶境就更加惊人了,因为铸就神魂之后的吐纳,让凶境武者行功时影响的范围可以达到十数丈,一些特别的灵气种类在吐纳精炼时,甚至能形成一股直冲云霄的莫名灵柱。 某些凶境巅峰的强者,吐纳起来甚至能在一定区域内形成天地的共鸣或是暗晦灵力的气息,就好像项府中那座乾坤楼里,唐罗就可以笃定,至少有两位凶境巅峰的高手正在进行灵质化肉身的修行。 好在图谋朝昌并不是绝对实力的抗争,他们还有不少可以借助的力量。 瞭望着南城战场的唐罗巴不得项龙腾和叶末、洛玄他们把狗脑子都打出来,却惊讶的发现一道玄云灵遁自项府升起,直朝南城战场掠去,不消说也知道,这定是项庵歌请出调停战局的绝顶强者,只是不清楚是项乾还是项燕了。 但不管是谁,毕竟宗师的修为,只要一到场,便足以扭转战局,而一旦战局被宗师调停了,云秀会不会出面就不好说了。 这样看的话,要是让宗师赶到战场,他的计划可不是要流产么!? 朝南城极速掠去的项燕突然感觉一道凛冽的杀气锁住自己,心中一惊。 灵遁状态下,御空近乎瞬移,而能在这样快速的状态下锁定自己的,唯有同境界的强者。 即便不是宗师,也是最顶级的凶境巅峰,而看着雄浑的杀意,便知道来人一定是冲自己而来! 项燕当即退出灵遁状态,百八玄色云链一瞬间便锁住了天空。 能锁住天穹,却拦不住破空而来的大道雷音禅杖,融合数道劲力的禅杖嗡嗡作响,散溢出的梵音禅震将十数条云锁崩碎后,才飞旋着退回去,落在一个身形壮如巨人,脸色却清秀无比的年轻男子手上。 “大道雷音禅杖,你是龙西天骄,唐罗!?” 项燕阴沉着脸,朝来人沉声发问道。 抖了抖手中的大道雷音禅杖,唐罗轻笑道:“燕云宗师好眼力。” “天骄手持兵刃杀气腾腾,不知是什么意思?” 若是换个其他人,项燕当然不会多做理睬,可偏偏来人是龙西天骄,王氏圣子敕封的万族第一神子,这就让他不得不重视了。 他可不相信唐罗是恰逢其会出现此地,凑巧与自己打个招呼来的,顺着刚刚杀意出现的方向望去,此时唐罗的身后,正是东城那座直刺天穹的云巅楼。 “没什么。” 重达数千斤的大道雷音禅杖就像空心木棍一般轻巧,唐罗抓着尾部将其扛在肩头,歪着脑袋邪笑道:“只是见猎心喜,想与燕云宗师切磋一场。” “若是天骄有兴趣,改日本宗可来南海道场一战。” 项燕并不想与唐罗多做纠缠,婉拒道:“今日本宗有要事,还请天骄行个方便。” 四百九十九章:切磋 数九寒冬的正午,艳阳高照却无有一丝暖意。 就在这朝昌内城边缘,南北交接之处的云空中,燕云宗师给足了唐罗面子。 这客气不只是因为万族第一神子的名气与实力,更多的是对其身后龙西联盟的忌惮。 眼下云端议会借柳卿宗之事朝项氏发难,若是再招惹龙西唐氏,本就手忙脚乱的情况便会更加难过。 所以即便心中厌烦,项燕还是好声好气的应对,若是唐罗能被劝走,那么说明项氏和唐氏还有缓和的余地,也算是个好消息。 但唐罗既然出面了,哪会这样轻易的离开,不过要是能多拖延片刻,他倒也并不着急动手。 自二月初耗尽灵力重塑功体以来,如今已是腊月的最后一天,十一个月的时间,星辰阁二十七颗凡级星子全力运转,加上唐罗本身的苦修不辍,为其积攒了31291.2的灵力。 这也是他敢现身阻拦的最大底气,但能不能打得过,心里还真是没底。 虽然项燕只是世家出身的宗师,能够拿得出手的绝学也不过百八玄云神链和方天无定神瞳两门,但毕竟灵力雄浑,加上完全灵质化的功体,即便比之曾经接触过的骆清池、胜尊了因差上一些,也不会相差阶级程度的战力。 而他重塑功体之后,被两昧之气从凡人境开始强化的肉身比之曾经自然高出不少,但这种体魄上的提升面对宗师级别的强者有多少效果暂时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如果能靠聊天把人稳住,那不动手也是极好的。 扛着大道雷音禅杖的唐罗眉毛一挑:“宗师行色匆匆是要去哪儿啊?” 顾左右而言他,分明是在拖延,项燕语气陡然变冷:“天骄不愿让路?” 九十六条本已平静的玄色云链再次扬起,项燕的右手亮起耀眼的白光,周身空间的灵力仿佛受到什么指令,禁锢在唐罗周身。 “吽” 禅杖轻振梵音大作,锁在杖首处的金环对撞,荡出禅宗六字真言之一。 所谓大道雷音,便是佛吟,这“吽”响震碎空间的禁锢,杖首翻转,直指项燕。 心知唐罗来者不善的燕云宗师并不废话,以仙云飍魄强化玄色云链,如万卷丝绦遮天蔽日,朝着唐罗卷去。 湛蓝色的方天无定神瞳宝光流转,一股湮灭万物的神光正在酝酿。 面对燕云宗师的悍然出手,唐罗并不慌张,单手抓着重量惊人的地级神兵便是一通乱舞。 催、弹、冲、崩、挫、横、靠、撞、劈褂! 完全由灵力掌控的身体就像是某种精密的仪器,特定肌群的循环发劲,让禅杖每一次挥舞都能辟出一道带有雄浑刚劲的大道雷音。 罡岚一般的雷音斩月如秋日狂风,一息便有数十百斩。 “轰轰轰轰轰。” “当当当当当。” 被神器强化过的玄色云链与雷音罡岚不断碰撞,那轰鸣震得天穹摇晃,日月无光。 崩碎的罡岚化作罡风,斩碎了漫天流云,澄清无穷苍空。 起初客气,不过是对龙西联盟的敬畏,而如今一交手,却让项燕感叹盛名之下无虚士,经过仙云飍魄强化过后的玄蓅云链的坚韧程度已经接近低阶的宝器。 即便是那假扮云桓的凶境巅峰强者,也是败亡在此等绝技之下,用这样的绝技对付一个后起之秀,即便是项燕这样看重胜负的武者,也是经过好一番心理斗争的。 本来只是想着控制唐罗,所以收了几分气力,却没想到反被对方雷音罡岚乱舞给压制了回来,而更让项燕惊异的,则是云链上传回的反震之力。 玄蓅云链虽然坚韧,力量却不及禅杖挥劈出的罡岚,所以云链每抽碎一道雷音罡岚,自身也会不受控制得远远弹开。 等到恢复控制的时候,唐罗又以挥出不知多少道雷音罡岚出来了。 若不是项燕淬炼出白八条云链,而大道雷音禅杖只有一柄的话,燕云宗师甚至觉得自己会被对方压制。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难道对方都不会累的吗? 究竟得是何等恐怖的体魄,才能持续不断的给如此密集的雷音罡岚添加劲力,还做到无一疏漏? 就算是上古那些最顶级的体修,也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就算技巧无双,肌群终归是要疲惫的,因为劲力本就是肉身储存的能量。 可眼前之人,却是将这武道常识生生打破,以一曲雷音罡岚乱舞,重新定义了顶级武宗的程度。 但仅是这个程度便想鏖战武宗,未免太过狂妄! 百八云链久攻不下,项燕自要另寻他法,化作一片灵云,拖着百八触手,围着挥舞禅杖的巨人猛攻。 方位与节奏的突然变化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唐罗立即落入下风,而急速盘旋的灵云中,两道湛蓝色的华光却越来越盛,就像是苍空中的一对宝珠,在苍穹划出一道整圆。 疲于应付云链的唐罗自然没有办法腾出手来限制项燕的移动,自然也没法打断方天无定神瞳的蓄力。 流转三千之后,那湛蓝宝光已如皓月一般明亮,百八云链一束,神瞳轰然爆发,灌向唐罗后背。 早就等着这记神通的唐罗面露喜色,一直闲着的左手向后扬起,黑白两色的先天阴阳大磨盘化作灰色的旋涡,将那道方天无定神光囫囵吞进。 只怪阴阳碾这神通实在罕见,关于它的种种威能世间记录更是极少,本是想一锤定音的项燕却是做了番无用功。 燕云宗师当机切断了方天无定宝光的输出,但那头的唐罗早已攒够了能量。 阴阳碾收摄了宝光后,唐罗又调用体内海量先天之气灌注其中,方天无定神光吸收了金土两昧先天之气,威能更上层楼,而后龙西天骄举起神碾,对着漫天云链吐出了经过强化的神光。 方天无定神光本就对灵力形态具有极强的杀伤,用来破技一流,即便是经过神器强化的玄色云链,碰上这湛蓝色的神光也只有湮灭一途。 随着一阵耀眼的蓝光之后,百八玄色云链被统统湮灭,唐罗收回阴阳碾,武了个杖花,朝着不远处的项燕杀将过去。 五百章:可用 对于武者来说,战斗中的意外,再寻常不过了。 若不是着急突破唐罗,项燕也不会动用方天无定神瞳,毕竟光是百八云链便让唐罗疲于奔命,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可正是因为想要更快的结束战斗,反而被唐罗利用阴阳碾的特性,破去了这漫天的云链。 不但让项燕损失了大量灵力,也让这场战斗生出了些许波澜,但面对杀气腾腾冲过来的唐罗,项燕并不紧张。 虽然被破去了百八云链,但燕云宗师并不认为自己会败,甚至连一点紧张的表情都看不见。 以柔克刚的云门柔术,本就是为了对付那些无法力敌的巨兽而设计出的体术技巧,可真当人族赶走了妖兽之后,云家人却发现。 面对那些刚猛无俦的体术宗师,云门柔术更是有着几乎天然的克性。 天回地转履六甲,蹑罡履斗齐九灵。 燕云宗师清扬手臂,如雁落般悠扬,足如白鹤,就在禅杖当头劈下的瞬间,足下星位转动,仿佛是被那股雄浑的劲力给吹到了一旁,如瞬移般出现在了唐罗的右侧。 而刚刚还体如白云,形若流雾的项燕随着步伐的转换,像是散尽了柔意,此时如同绷紧的钢条,臂如鹰扬,掌似天击。 印在了唐罗的胸口,三种柔劲混合着安静轰然爆发,将龙西天骄,一下子崩飞出去。 一击得手的项燕并不满足,步法再变,脚踏开阳武曲,瑶光破军两个星位,脱化移形,后发先至的来到唐罗下首处,带着仙云飍魄的右手探出,云束化作锐意寒芒,直刺背心! 刚不可久,这便是云祖曾给天下体修的批语,每一击都浩浩荡荡,刚猛无俦,若是一击不中被人反制,便是取死之道。 这便是普通刚劲宗师,对上云氏体修的下场,而浸淫云家体术二十余年的项燕,当然更有资格代表云家体术如今的巅峰! 寒芒点点,眼看五指便要刺入唐罗背心,却见刚猛无俦的龙西天骄一个缩身,蹬踏虚空天玑、玉衡两位,一式避锋藏锐使来,后背变前身。 右拳如满月长弓,眉目寒星如电,丝毫不顾直刺心房的云爪,眼中只有项燕的胸膛。 不闪、不退、不避,以拳对爪,以伤换伤,勇悍如斯。 赤手空拳的不退,带着神器的项燕更没有退的理由,噙着不屑冷笑的燕云宗师右臂如铁,左身却如灵晶一般透明。 体修之所以没落,便是因为在灵质化肉身之后,宗师再没有肉身要害只说,捣毁了心脏,便用灵力再塑一个,浇灭了脏腑,只消修养数月便能康复。 只要神魂不灭,真灵不息,重塑肉身对于宗师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凶境强者虽然凝聚了神魂,但终究还是肉体凡胎。 “今天,就给年轻的天骄上一课。” 带着不屑笑意的项燕正要以云爪捣碎唐罗胸膛,就发现眼前天骄突然张开了嘴,心生警兆的燕云宗师连忙化爪为掌,拦在了唐罗的嘴前。 金土先天神剑的轰然爆发,斩在了仙云飍魄之上让唐罗大感可惜,好在除了先天神剑外,他还有这一拳! “轰!” 闷在项燕灵质化肉身上的,正是汇聚阴阳同根之力的右拳,衍生出柔劲的拳锋早已超脱体术宗师的标准。 灵质化的半身如受到重击的镜面一般布满裂痕,随着劲力的爆发,燕云宗师成了一颗流星,贯穿大地,震塌了一片街区。 极远处的云巅楼台上,瞭望南部的叶氏风媒如同见了鬼一样,就连瞳术的神光都忽明忽暗。 “啪啪啪!” 作为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叶清狠狠甩了自己几个耳光,仿佛是要确定自己确实醒着,而非某种荒诞的梦境。 身边的伙伴听到声响扭过头来,看着叶清脸上鲜红的掌印,调笑道:“怎么,是昨天没有休息好么,今天要靠耳光唤醒自己?” 没有理会身边的同事,叶清又朝南边狠狠盯了几眼,疯也似的跑下了楼台,找到了正在主持大局的叶擎苍。 “你是说,唐罗出现在了朝昌,在城南上空突然现身拦下了燕云宗师,两人交手甚至还占了上风?” 虽然是自家培养出来的风媒,但叶擎苍还是有些震惊,只能把玩着手中扳指,想要平复心情,冷静头脑。 世上无足轻重的小人太多,不论他们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天下大势。 但也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重塑规则的,不论他们在哪出现,都意味着一场惊人的风暴。 眼下那位万族第一神子出现在朝昌并且拦住了项燕,叶擎苍当然不会把这当成是心血来潮。 看来最初的猜测是正确的,正在南岗搞基建的唐耀不过是唐氏推出来的一个幌子,朝昌真正的主事人,乃是这位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 而他突然出现并且找上了项燕,便是意味着他对朝昌项氏的,不满! 此时云巅楼中,有好些不同的声音,很多盟友觉得,不该这样早就和项氏交恶,毕竟朝昌只是他们拓城的所在,他们并不想放弃原有的基础,将家族整个儿搬到朝昌来。 这种鼠目寸光之辈,叶擎苍是不屑拉拢解释的,只是随着项氏的动作,被迫集中在云巅楼上的家眷们倒是有了不少怨气。 这些怨气如今还能控制,但随着挤压的时间变长,终有一天将会爆发出来,而到了那时候,十二豪商的联盟就会分崩离析。 而失去团结的云端议会,只会被项氏吃干抹净,仅凭几族的联合,根本撼动不了在朝昌经营数十年,盘根节错的项氏。 他们迫切的需要新鲜的力量,新鲜的血液,用以制衡项氏的高手,现在看来,这位年轻的龙西天骄,倒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年轻意味着经验不足,勇猛的另一面,便是鲁莽。 “带着我的信件去南岗唐氏驻地,另外传我命令,派两支武宗小队前去策应龙西天骄。” 叶擎苍将信件放到叶清手上,意味深长的嘱咐道:“别让燕云宗师,伤到了云端议会最重要的客人。” 五百零一章:怕不怕 被阴阳同根劲力正面击中胸膛,即便是以横练闻名的洛家武宗正面经受也逃不过功体崩溃的下场,可宗师之所以被称作宗师,便是因为灵质化肉身绝对强悍的生命力。 崩裂的功体正被精纯的本源灵力修复,眼中蓝光大盛的燕云宗师面无表情的从地底跃升而起,右手的仙云飍魄幻化成五色云鞭,低垂在其身侧。 “哦豁,这个宗师看起来生气了...” 唐罗显得有些无奈,除开星灭的归墟之力还有融汇所有能量的血河神剑外,刚刚那阴阳同根的一拳基本就是他这个阶段攻击力的顶峰,在绝对的破坏力上这拳甚至要比两昧先天之气还要强上三分。 但就是正面经受这绝强一击的项燕也只是受了点轻伤,这意味着他想要战胜对方,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到底还是差了太多灵力,想用三万来点灵力对抗将近二十万灵力的大宗师,再天资纵横也做不到啊。 就像曾经在武圣山擂台前评价项楼兰和步麟那样,他可以借用玄妙的神通秘术短暂的压制项燕,但只要有一次失误,不论是被方天无定神瞳击中,或是被神鞭抽打,都会让他失去大部分战力,最要命的是对方精擅云门柔术,在体术造诣上极为不弱,打是打不赢了,看看怎么跑吧。 看着神魂不断澎湃,气势越来越强的项燕,唐罗不动声色的往南边看了一眼,心中发急。 他之所以出现,就是想让云端议会的人迅速奠定南城司外的胜局,再不济也将柳卿宗给抢回云巅楼嘛。 可也不知道是叶、洛两家的武者不齐心还是配合有问题,明明人数上,高手上都占着优,却硬是没有奠定什么绝对性的优势。 反倒被项龙腾带着自己的黑甲武士左突右冲,一次次将阵型冲散。 这违背常理的一幕让唐罗有些挠头,反正他是没觉得项龙腾带着的黑甲武士有多精锐,能够以下克上还能这般势如破竹? 倒是因为不断冲阵的缘故,项龙腾在阵型中的方位渐渐有些脱离项氏一伙儿的方阵。 这让唐罗隐隐有些明了,却又不敢那么笃定。 眼下他还是得处理好这个手持长鞭,杀气腾腾的燕云宗师才行。 两人又一次战成一团,而此次唐罗却不幸落入下风,如金蛇缠缚的长鞭对刚猛无俦的禅杖有极大的克制效果,极长的鞭体和精妙的鞭法让项燕在攻击的同时还能兼顾防御,加上仙云飍魄所化的神鞭犹如活物,不但能够自己寻找唐罗的弱点,还能一分为五,或攻或守,或点或缠,娇如游龙一般强韧刚猛,又如云卷云舒一般变化万端,飘忽不定。 唐罗只能且战且退,主要目的便是不能被神鞭缠上,不然就是一连串的致死打击。 而久攻不下的项燕越发心焦,好几次想以方天无定神瞳辅击,都生生压制住了冲动。 这变换莫测又无比沉稳的战斗风格让唐罗越来越被动,直到感觉身后有六道不弱的气息迅速靠近,项燕才露出一个破产,唐罗忙以先天神剑抢攻,才拉开了距离。 扭头一看,却是六名修为不俗的武宗自云巅楼台跃出,极速靠近,最多再有数十息便能抵达战场。 项燕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两支极速靠近的武宗小队才分心他顾,让唐罗从玩蛇狂舞的鞭影里脱身而出。 “这便是龙西联盟的选择么?” 手持神鞭的项燕朝唐罗冷冷问道:“天骄就不怕自己成了他人手中的刀,断折之后便被弃如敝履?” “刀剑这种东西,锻造出来就是为了砍人,会折就是不够硬,断刀残剑,被抛弃又有什么可惜。” 唐罗舞了个杖花,又将大道雷音禅杖扛在肩上,朝着项燕大大咧咧道。 “天骄以为多了六个帮手,就能战胜本宗了么?” 湛蓝色的神瞳中流转着危险的光芒,项燕朝唐罗冷声问道。 “胜你何须假借他人之手。”唐罗歪着脑袋,不屑道:“今日切磋就此作罢,来日再找宗师一战。” 正愁没有机会脱身,云端议会便派了帮手来,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龙西天骄轻佻的态度激怒了项燕,暴怒的宗师语气森然道:“想拦便拦,想走便走,天骄把本宗当成陪练玩耍的伙伴了?” “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唐罗耸耸肩,禅杖的佛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宗师要是不同意的话,唐某再陪宗师耍一会儿?” “呵!”项燕寒声道:“来日方长,等本宗腾出来,定去龙西好好拜会!” “所以...这是在威胁我吗?” 唐罗皱着眉,仿佛很是疑惑:“你们是不是看我年纪轻,所以总觉得,只要恐吓两句,我就怕了?” “那天骄怕了没有?” “有什么好怕的。” 唐罗看着项燕,撇撇嘴嘲讽道:“项家如今自顾不暇,还在这威胁我,你是不是宗师当太久脑子坏了,觉得全世界都得顺着你。” 说话间,几名来自叶氏的武宗破开云层迅速接近,感受身后不足十里的破空声,唐罗再没有和项燕叙话的心情,以抽身换影的身法直接消失,只将一道轻快的洪钟传音留在原处。 “有功夫四处威胁,还是先想想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吧。哦,对了,刚刚南城司那儿飞起一颗人头,看模样好像是你们项家的武宗,恭喜恭喜,开门见红!” 看着唐罗施展云家独门步法的项燕先是一惊,又被传音内容一吓,赶忙激活方天无定神瞳的最大功率,朝南方瞭望。 景物在湛蓝色的神光下迅速放大,让燕云宗师破开几十里的目障,看清了南城司前头的战况。 项龙腾带着八百黑甲武士深陷重围,叶末与洛玄两人夹击,气禅袈裟封天阵阻断了玄机玉挪移的光芒,随着三元神刀阿鼻斩,那高高飞起的人头,不正是死不瞑目的项龙腾么,燕云宗师睚眦欲裂,伸手前探,却只能空落落的垂下。。 两支来自云巅楼的武宗抵达两人的战场,看到浑身透着低压死气的燕云宗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五百零二章:微妙 项龙腾死了,或许最开始,叶末与洛玄并没有想过要将这位项氏倚重的新生代武宗给杀死,但随着战况的愈发激烈,又有谁还能想起最初的理性和克制呢。 放肆暴虐的结果,必然是血与恨的哀歌,高高飞起的人头,让云端议会一方气势如虹,而失去了尖刀阵营的项氏一方人数本就不占优势,此刻更是落于大大的下风。 但没有人敢退,因为能够参与到这场战斗中的,都是项龙腾的亲近族人,看着往日的知交好友死在自己面前,血气方刚的武者自然会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随着高高飞起的人头重新落地,南城司前混战一片的武者再不懂什么叫做束缚,特别是一些凶境级别的武者,完全放开了心中的暴虐。 让这方战场成了真正的修罗场,带着无边恨意的哀兵想要一鼓作气为兄弟报仇,但在这样高水平的教技中,憎恨这股力量带来的增幅,实在极为有限。 在交出三块玄机玉后,叶、洛两家的武者将这疯狗一般的攻势给扛了下来,而后开始了一场屠杀。 气力耗尽又状若疯虎的武者,无疑是最好的肉靶,成片成片的族人倒下,终于让指挥者恢复了理智,可亡羊补牢并没有办法挽回已经失去的损失。 占据上风的武者不懂得什么叫怜悯,因为在战况焦灼的时候,他们也失去了伙伴和兄弟! 但作为指挥者的叶末和洛玄却已收束好自己的部下,他们对望一眼,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 洛玄拾起了项龙腾的人头,叶末入地监将柳卿宗扶出,大胜的云端议会要开始撤退了。 叶、洛联盟的武者们欢呼着,雀跃着,犹如一群得胜归来的将军,向东城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去。 在这群年轻人看来,他们是为了匡扶朝昌的秩序,他们是正义的一方,最后获得了这场胜利,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么。 简单的认知,依旧会带来力量,或许只有叶末和洛玄知道,哪有什么正义必胜岁月静好,他们能在这大胜,定然是在其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为他们扛下了重担。 就比如接替龙西天骄对上燕云宗师的六位武宗,还有那惨烈的天穹战场。 而这些都与唐罗无关,在确定南城司战场云端议会一方得到决定性的击杀后,唐罗便隐入灵界通道,飞快的往云巅楼赶。 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一步,云秀已经先一步回到了房中,正焦急的踱步。 看到唐罗回来,先是将门户掩上,才焦急的低压声音道:“你上哪儿去了,担心死我了。” 有人关心还真是温暖呀,唐罗眉毛一挑,忍不住心中激动,拍了拍胸膛炫耀道:“为了让计划能够顺利进行,我主动承担了最具风险的任务。正因为我的英勇表现,南城司云端议会一方才能取得决定性的战果,此时他们正将柳卿宗带回来,这场谈判势在必行!” “哇,我家小弟好厉害啊!” 虽然云秀一个字都不信,但还是满脸激赏的赞叹道。 毕竟此时的唐罗虚弱的就像一个从未修炼的弱质女流,这最艰巨的任务,实在很没有说服力。 “咳...”自知被人小瞧了,也不多做辩解,唐罗清了清嗓子朝云秀问道:“你出去这一会儿,打探到什么情报了吗?” “嗯!”云秀正色起来:“我得到几个重要的消息,第一个是龙西天骄唐罗突然现身朝昌,并在南北城交界处与项燕大战一场,这让云端议会士气如虹,叶擎苍更是向南岗唐氏驻地发去请帖,请唐氏驻地的主事人来云巅楼共商大事。” “第二个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战,云端议会内部产生了分歧。” “分歧?”唐罗眉毛一扬:“严重吗?” “你知道乔氏商行吗?”云秀朝唐罗道:“就是那个布走西南,盐通九州的乔氏商行!” “听过。” “乔家主历来主张以和为贵,互利互惠,最不喜欢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此次,云端议会借柳卿宗突然向项氏发难,本就是叶、洛两家的谋划,这让乔家主尤为不喜,认为这样的举动会破坏朝昌的业态平衡,在早先的议会上,他和叶家主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大敌当前还要内讧,这名满龙州的大商人看着好像也不太行啊...” 唐罗挠挠头,觉得乔老爷这番操作,颇有种精锐二五仔的既视感,让人有些难以理解啊。 云秀并没有在唐罗的评价上多做纠缠,而是说了最后一件事:“最后一件,便是南城司的胜负已分,前朝昌总警备长项龙腾授首,其麾下八百黑甲武士伏诛,这可能会导致项氏的剧烈反应!” “能有多剧烈?”唐罗眉毛一挑,不置可否:“项家看着也不像以情义立事的家族啊,他们还能为了项龙腾一人向云端议会开战?” “项家当然不会,但老祖项乾不好说。”云秀显得有些纠结:“这项龙腾是项乾的玄孙,自小便深得项乾宠爱,项龙腾的名字都是他取得,意在让其带领项氏龙腾九霄!” “额,所以你的意思是,项乾会因为项龙腾的死,想云端议会发难?” “不错。”云秀点点头道:“别看现在东城聚集了超过两百位凶境,可在顶尖的战力上,却无法与项氏抗衡。加上这些人各为其主,很难一条心,若是受到外界压力太强,都不用击垮,他们自己就先散了,要想逼得项氏进行谈判,恐怕还有好几道坎要过呢。” “安心啦。”唐罗摆摆手道:“叶擎苍与洛铮都不是蠢人,他们既然敢借柳卿宗发难,定然是有所倚仗的,而听你刚刚说的,这十二豪族的联盟,肯定不是他们的底牌。” “为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嘛,如果豪商联盟是叶擎苍最大的底牌,他怎么会联合洛氏,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朝项氏发难。”唐罗耸耸肩道:“看来这位叶家主胃口不小啊,觉得朝昌这块肥肉,十二家分有些太多了。” 五百零三章:谈判 击溃两支武宗小队,对于项燕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而真正艰难的,是如何向对他寄予厚望的项庵歌交代。 项龙腾死了,神器下落不知所踪,甚至连那位龙西天骄都跑出来和自己作对。 这有如十面埋伏的时局让项燕隐隐觉得毛骨悚然,但历经两场大战的他并无暇他顾,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将自己的战力恢复巅峰状态。 越是艰难的时局下,越是需要顶级武力的护持,他作为项氏最重要的武力倚仗,不容有失。 带着洛玉轩的人头回到项府,燕云宗师在入定前,最后一次利用仙云飍魄感知了另一只手套的方位,连调息都顾不得,再次找到了项庵歌。 “仙云飍魄的位置出现了,就在云巅楼中!” 同样被这消息惊了一跳的项庵歌召回了前往谈和的使者,又朝风媒嘱咐道:“将西营虎符与龙腾战死的消息,通知项广!” …… 龙州1786年 腊月的最后一天 时局的变化有时要比天象的变化更快,项府的项乾还未有什么动作,西营营正项广便已提着数千精锐杀将过来。 得到情报的云端议会连忙组织人手,在西南方设下拦截,由十二位凶境强者率领的三百余只蜕凡小队,与项氏西营发生一场激烈的火并。 在丢下百余条尸体和大量伤员后,双方退出化作废墟的城区,开始简单的修整,因为看项广的态度,这位初劲丧子之痛的将军,并不打算善罢甘休。 而随着大量伤员的回归,一股哀愁的氛围缠绕在云端议会这方的头顶,药品的短缺,后备力量的不足,在几位族长心里头敲起了退堂鼓。 “再打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乔全义找到叶擎苍,将眼下并不乐观的情况向这位强硬的议长汇报:“项氏四方营,眼下只有西营动作,便已逼得我方节节败退。所有胜利都是虚假的,我们击退西营数次,明日他们便会以更强势的状态回归,而我们一旦被击退,就只能生生用性命填,云巅楼里,已经有多少人披麻戴孝,你还要一意孤行下去吗?” “些许溃败只是暂时的!” 叶擎苍丝毫不为所动:“项家不敢与我们撕破皮面,项广的动作只代表其个人喜恶,并不代表项氏。若是我们此时退却,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到了那时,又该如何对死去的英杰交代!” “如今已经无法交代了!” 乔全义冷着脸道:“乔家来朝昌是做生意的,不是来寻仇和拼命的!” “所以,乔兄是要脱离云端议会?” 感受到乔全义语气中的决绝,叶擎苍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不是脱离。” 乔全义淡淡道:“只是以大局为重,做出对朝昌更好的决定!” “什么是大局?” 叶擎苍嗤笑道:“看来项家已经找乔兄开过价了?但请乔兄理智些,今次我们借柳卿宗发难,项庵歌的许诺不过是为了分化联盟的权宜,等到事后,乔兄如何担保项庵歌不会秋后算账?” “在叶议长眼中,自然是利益更加重要,可在乔某眼中,族人的性命更重要。” 乔全义面不改色,并不否认项庵歌已经找过他的事实,并朝叶擎苍淡淡道:“只要停火将柳卿宗交给项广,并由云端议会认责,项家便会停止包围东城,解除朝昌戒严!” “项庵歌要的,仅仅只是这些?” 叶擎苍望着乔全义,轻笑道:“难道其中没有,将叶、洛两氏驱逐的条款吗?” “你...” 桥家主脸色大变,不敢置信的望着叶擎苍。 “原来全德全义的乔兄也会隐瞒如此重要的信息啊...” 把玩着扳指的叶擎苍叹了口气,淡淡道:“看在曾经同盟的情谊上,三日之内,将乔家亲眷从云巅楼带走。” …… 云巅楼五层偏厢 “...你的意思是,乔家主和叶擎苍谈崩了,所以乔家会举族从东城撤离?” 唐罗一脸莫名其妙:“那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忘了吗?” 云秀捂着脸,难过道:“我是以乔三的名字登记,才得来这间偏厢的,如今乔氏要撤离,这意味着我们无法继续呆在云巅楼了。” “额...我想起来了!” 唐罗骤然惊觉,反问道:“那怎么办?” 他们在云巅楼可是有大事要办的,如果跟着乔家一起撤了,这不白给了吗! “唔,走是不能走的。” 云秀将行动的基调先定下:“我先找机会把你送到灵界通道里避避风头,剩下的事我们回头再商量!” “额,你要干嘛去?” “龙西唐氏的一支队伍今日抵挡云巅楼,唐耀与唐百川代表唐氏来和叶擎苍会面,我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探听一些情报。” “嚯!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带我一起吗?” “太危险了。” 云秀想了想,朝唐罗柔声嘱咐道:“你先去灵界通道里等我。” “行叭~” 唐罗一副特别好商量的模样道:“那你自己小心点,早点回来哟!” …… 云巅楼台 高达百丈的观星楼台是朝昌最高的建筑,传说这是云祖为了夜观星象而建立的神台。 只是随着时光演变,这楼台如今已成了接待重要宾客的场地。 曾经在朝昌遇冷的唐氏,如今就被云端议会当做最重要的宾客,在此设宴欢迎。 唐耀依然记得眼前这些人当初眼光深处的轻蔑,而今日易地而处,却只有深入骨髓的巴结和讨好。 他们当然得要摆出这幅模样,毕竟西南的境界线上,正压着西营的精锐,虎视眈眈望着云巅楼中。 只要被他们突入近前,只要一轮合击,便能将云端议会和这座具有千年历史的云巅楼给化作灰灰。 他们迫切需要一支精锐的力量对他们进行补强,而纵贯如今的朝昌,哪还有比龙西联盟更强的势力。 但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唐氏受了多少委屈,如今便要讨回多少利息。 被不断敬酒讨好的唐耀来者不拒,可就是不做任何表态,这让豪商联盟心中发急。 五百零四章:魄力 至于随行而来的前首座唐百川,更是只管喝酒吃菜,连头也不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连歌舞都返场数轮,众人真正想谈的事,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明明都已经做好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准备,唐耀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这让云巅楼台上的大佬们,憋得无比难受。 眼看再喝下去都要把唐耀灌醉了,有几位大佬终于忍耐不住,透露了自己的意图。 “借兵?” 红着脸的唐耀醉眼朦胧,朝着几人痴痴笑道:“要借多少?” “借一支精锐,能够清空东三道即可!” 看着满脸醉意的唐耀,胡家墨行的胡九江不动声色道。 眼下西营项广逼至近前不过是明枪,项氏真正厉害的却是另外封住十五条要道的其余三营。 项氏一边封了云端议会的粮道,一边聚重兵压迫近前,让十二豪商进不得,退不得。 虽然叶擎苍数次提议合兵一处,击垮项氏正面的西营,但都没有获得足够的支持。 毕竟这种大决战是要死人的啊,能够僵持,又有谁愿意去拼死呢。 商人在这种势均力敌的决议中,总是显得不够果决,便是因为要计算的得失实在太多。 但要是以众敌寡,倚强凌弱,对手便能得知,什么叫做残忍。 “清空东三道?” 醉醺醺的唐耀站起身形,到提着酒触走到云巅楼台的边缘,左右张望了一阵,最终选定了一个方向,用手指了指,回头扬声问道:“胡老板说的,可是自东城开出去的这三条要道啊?” “没错!” 胡九江喜上眉梢,连忙迎上前去,虽然在夜色中看不清远处模样,但也依样画葫芦的指着东边道:“清空这三条要道,对唐会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若是功成,胡某欠会首一个大人请,日后有什么差遣,胡某绝无二话!” “大人情?” 唐耀惊喜的回头,将额头整个贴在胡九江的脑门上,酒气直朝对方的脸上喷:“河清胡墨的友谊,对唐某来说...真是...一个子儿都不值呢!” 本就强忍着不适的胡九江面色铁青,再看唐耀双眼,哪有一丝醉意! 将酒触随手抛在地上,唐耀打着酒嗝走到云巅楼台的最前,一把挥开叶擎苍桌上的菜碟,直接坐在上头,直视着叶大议长的双眼:“叶家主想要借兵,便得拿出些许诚意来,什么人情、友谊之类的屁话,休要再提了。” 低头看了眼一片狼藉的桌台,和上头肆意张狂的唐耀,叶擎苍笑了笑,轻旋手中扳指:“看来唐会首很自信,觉得云端议会非你不可?” “嗝~~”唐耀打了个酒嗝,朝着叶擎苍摆摆手道:“哪有什么非你不可,叶家主深谋远虑,即便没有唐氏相助,自然也有办法清空东三道的项家精锐不是。” “那叶某便想不通了,既然知道不是非你不可,唐会首行事为何这番张狂?” “因为唐某突然觉得,作为南城商会的主人和云端议会的议员之一,唐某应该要显得膨胀一些,太过谨小慎微,别人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 “哦!?”叶擎苍将翠绿的扳指握在手中,朝唐耀淡淡道:“唐会首好大的胃口,要议员的席位不够,还要整个南城的商会?” “要?”唐耀眉毛一挑,伸出一根手指在叶擎苍面前轻轻摆动道:“叶家主误会了,这是项家主许诺给唐氏的,这次唐某来云巅楼台,只是想问问,叶家主能给唐氏多少?” 高处不胜寒,在这近可触及天穹的楼台之上,刚刚还宾主尽欢的场面骤然变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前头的唐耀身上,仿佛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龙西天骄刚和燕云宗师打了一场,项氏不恨唐氏入骨都算大度,居然能够许诺这样大的利益出去,这小子是不是在诈我们。 商道诡谲,每个家主心里都不由得这样去想,而只有叶擎苍清楚,唐耀眼中的自信,做不得假。 “所以,唐氏要与项氏联合,对付云端议会?” “嗨,哪有这么着急,这不得等叶议长先开条件么!” 唐耀伸手抓起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咀嚼着:“要是条件合适,和项家联合这事儿,就不作数了。” “要是条件,不合适呢?” 叶擎苍面无表情。 “唔...”唐耀抓了抓脸,疑惑道:“叶家主不会如此不智吧?” “不许唐氏重利,便是不智么?” 叶擎苍笑笑:“唐会首真以为,此事非你不可?” “所以说,你们这些商人呐,做做生意还行,打斗拼杀什么的,魄力真是差太多了!” 唐耀无比遗憾的站起身来,扭头朝唐百川道:“百川大人,看来叶议长还是认为,等那群大临过来的强者更划算,怕是谈不拢了。” 叶擎苍无比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的最大倚仗便被人一口道破。 而乘着唐耀错愕的当口,唐耀已经退到唐百川身旁,负手而立,无比乖巧的模样。 “唐会首,这是,什么意思?” 叶擎苍面色铁青,隐隐觉得事情脱离了自己掌控,却不知道究竟错在哪里。 回答叶擎苍的,并不是张狂肆意的唐耀,而是擦完嘴站起身形的唐百川,。 见这位唐氏的绝顶高手周身亮起玄机玉的光华,然后将这注满灵力的宝玉交到了唐耀手上,并在玄月下幻出一面金掌,炸开了金光万丈。 几乎同一时间,云巅楼台的十一位家主便感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庞大能量正在极近处酝酿,这座屹立千年的楼宇因为这狂暴的灵力而剧烈摇晃,借着便是风媒绝望的哀鸣:“敌袭,敌袭!” 倚着围廊的胡九江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在云巅楼台的四方,出现了四支合盖须弥的金掌,目标正是脚下这座楼台。 金色的巨掌摧枯拉朽的震碎云巅楼的墙体,冲击波轰塌了承重的梁墙,从中段崩塌的云巅楼上,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哀嚎。 本营的武宗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玄级顶级的合击便已催至身前,而遇袭的第一刻,他们想得并不是还击,而是要在混乱中,将族人家眷救出! 五百零五章:专业 世上的事哪有什么绝对,你在谋划的同时,他人也在谋划,而历史就是这些谋划付诸行动力后,碰撞出来的最终结果。 车轮滚滚向前,人杰们不甘落后,如果今日唐氏只是派遣一个庸才来到朝昌,或许他真会安静等待唐部长的出现。 可唐耀不是庸才,所以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在这样复杂的时局中,找到自己的价值。 云端议会和项氏的交恶,对他来说是一个最好介入朝昌时局的机会。 只是就连许下重诺的项庵歌也没想到,唐氏的出手会这般...狠辣决绝。 “让项广带人压上去,着令东三道的几位营正包抄合围,配合唐氏十二位武宗,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云端议会一众叛逆!” 有序的命令自项氏的府邸分派向各个战部,只是燕云宗师的脸上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 “豪商联盟不过狼狈豺犬,龙西唐氏却是真正猛虎,为拒豺狼与虎谋皮,族长何以教我?” “宗师已与龙西天骄一场切磋,以为如何?” “十年内,他奈何不得本宗!” “龙西联盟如今雄踞龙江,又如何?” “大势涛涛,无可阻挡。” “既然龙西唐氏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止,又何必逆势而行。” 项庵歌望着东边极远处那消失的琼楼,幽幽道。 “只怕龙西一发不可收拾,成为第二个云端议会。” “坚固的联盟,从来都是从内部自行瓦解。” 项庵歌将桌上一张涂改数次的纸张捏起,递到项燕手中问道:“宗师以为,这上头的名单人选如何?” “萧正?唐耀?” 项燕将名单放下,不解道:“族长这是要做什么?” “宗师觉得这两人当不起云端议会的议员?” “萧正乃是龙州近十年最出色的大商人,加之其父乃是盗火宗师,担任议员倒也勉强可行,可是这唐耀?” 项燕踌躇半响,还是将心底最深处的担忧说出:“族长以为,他能和那位龙西天骄分庭抗衡?” “他可以的。”项庵歌笑着点头道:“叶擎苍何等英雄,只因小觑此子,便失了千年琼楼,宗师可得注意,如果说唐罗是虎,此子便是斑斓毒蛇,稍有不慎,便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 云端议会的溃败,来得实在太快,快到唐罗都没有意识过来,云秀便已满脸溃败的躲进灵界通道里,将云巅楼台的情况说出。 “今早来到云巅楼的唐氏队伍里,那十二名护卫全都是武宗级别的强者,骤然发难云巅楼的大阵都未启动,便被摧垮。” “...云巅楼台上,唐百川将唐耀送走后,便开始攻击剩下的十一位豪商,此人修为高绝,除了洛家主与叶家主堪堪能够抵挡,其余的族长只要一照面便会被打出玄机玉或是受伤,看目前的情况,叶家主与洛家主也支撑不了多久。” 虽然早就对自家武者的强悍有一定的认识,但豪商联盟便被这样打成了筛子还是让唐罗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豪商联盟的武宗强者呢?就这样眼睁睁看着?” “云巅楼里聚集的全是豪商联盟的女眷亲属,武宗们救人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组织反击,零星几个找到唐氏武宗的,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打伤,连玄机玉都用不出。” 云秀想起躲入通道时的一幕,至今还在后怕:“龙西唐氏武宗真的太懂得战斗了,不论是个人实力还是配合技巧,就连是家族的绝学,都像是单纯为了杀戮而设计的。摘天手主守,极芒指进攻,在一个区域内,只要某位凶境强者稍露破绽,就会被一轮集火带走,在我下来之前,云端议会一方已经死伤了十数位凶境级别的强者了,现在谁都不敢露头。” 当然擅长战斗了,唐罗不用看都知道,这出现在云巅楼里的武宗,全都是唐氏的随船武宗。 这些屠城拔寨如吃饭喝水一般的强者,最擅长的便是这种攻坚战和小规模团战。 真正血与火淬炼出来的狠人,别看只有十二位武宗,要是云端议会这些家伙一批一批上,去多少都不够他们消化的。 “行了,另想它法吧,云端议会完了。” 唐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在这谋划半天,家主这儿早已找好了出路。 其实他也能理解,毕竟在唐氏看来,跟谁合作都是合作,重点是在利益。 如果云端议会给的更多,那么今夜就是个宾主尽欢的酒局,但如果谈崩了,眼下这场景也就不稀奇了。 看来唐耀过来前就已经想好了两套方案,还真是特么的,缜密啊! 唐罗这儿恨得牙痒痒,云秀那里却已打起了了退堂鼓,她摇了摇唐罗的衣袖道:“要不...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不要在谋划朝昌了...”云秀摇晃着唐罗的衣袖,柔声道:“项氏本就如日中天,如今得龙西联盟助力更是如虎添翼,仅是唐氏一支就有如此战力,不想你再犯险,我们离开朝昌好不好。” “你在担心什么?”唐罗握住云秀显得有些冰凉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轻声道:“担心因为唐氏的介入,朝昌的事儿会变得更复杂,我会无法完成承诺吗?” “不是。”云秀眯着眼,冰凉的手指捏起唐罗的脸肉,娇声道:“我是怕你为了完成承诺,而忽视了最重要的东西!” “小瞧人!”唐罗被捏着脸,却依旧显得极为强硬:“你别看唐氏这些武宗现在这么凶,我现在要是出去,他们肯定吓得不敢动手,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云秀放开手指,并揉了揉唐罗的脸,如哄孩子般娇声道:“我家小弟最厉害了!” “呵呵..”唐罗脸抽了抽,牵过云秀的小手道,扭头安慰道:“不用担心,唐氏介入朝昌是件好事,我们的计划依旧可以照常进行。” “可现在云端议会都没了,就算我假扮成云秀,又有什么意义呢。”云秀有些不解。 五百零六章:沟通 最初唐罗的想法是,利用云秀的易容术神不知鬼不觉的李代桃僵,把假云秀刺杀后利用真云秀替代,然后借由云端议会和城主联合,把项氏从朝昌赶出去。 然后再借用唐氏的力量,对云秀进行支持,让她可以和云端议会分庭抗衡,逐步收回朝昌的权利。 但世间唯一恒常的事,便是无常,唐罗并不责怪唐耀的擅作主张,因为在他看来,这或许是他能看到为自己和家族争取到最大利益。 可在某种真实层面上,因为他的出现,让唐罗布置了半天的计划,彻底流产。 而之所以会产生这样大的冲突,便是因为唐罗与家族的沟通不足。 唐耀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事,他也不知道唐耀在做什么事。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两个都是闲不住的人。 所以为了今后不再出现这么愚蠢的冲突,唐罗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和唐耀进行一场的沟通。 只是没想到,这场本该迅速完成的沟通,一拖就拖到了正月的末尾。 …… 龙州1787年正月廿八 云端议会的动荡终于收尾,在付出了大量的赔偿后,豪商们赎回了自家的亲眷与俘虏,然后退出了朝昌的势力争夺。 一场洗牌的结束,意味着一些旧势力的离开,和一些新势力的出现。 而最令人瞩目的,恐怕要数在云巅楼一战中大放异彩的龙西唐氏了。 虽然早就听说过唐氏凶猛,但真正近距离看到,还是让人有些胆寒。 而指挥这支绝对精锐的唐耀,也成了举足轻重的人物,而这样的人物,便意味着极度的忙碌。 项氏遵循了先前的诺言,将南城商会这一块大蛋糕分给了唐耀,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柳卿宗更是把对方当成了活命的菩萨。 在受到上级的命令后,自然将南城商会整个儿都交给了唐氏,所以现在的唐耀,不光是朝昌最年轻的议员,还是南城商会的会首。 无数的风光赞誉加身,是朝昌真正的风云人物,也因为这样大的功勋,他从配合唐罗工作的据点总管,变成了朝昌拓城任务的真正负责人。 就在一切都往唐耀最期盼的地方发展时,唐连面色怪异的抓着一封信件找到他。 “会首,这是将星馆方源送来的信,说是给你的。” 唐耀打开信件仔细看完后,将其放在了桌上,沉声问道:“他人现在在哪?” “还在偏殿中等会首您的恢复。” “回复他,就按信上的时间见面。” …… 正月廿九 南岗荒山的巅顶,云霞缭绕的午后,唐耀终于见到了唐罗。 两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但着实称不上有什么交情,就跟所有小故事里的情况那样。 修炼场排名倒数第一和第二的,通常都是臭味相投的好友,但排名第一和第二的存在,往往都是竞争对手。 而只要是对手,不论竞争关系多么健康,都很难变成至交好友了。 “罗部长,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唐耀率先打招呼,在他看来,作为阶段性胜利者理应展现风度,毕竟都是同个家族,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字,体面还是要有的。 “我一点儿也不好。” 但唐罗的觉悟就不如唐耀这么高了:“会首雷厉风行将云端议会推平,真是给了我一个好大的惊喜啊!” “哦?” 唐耀眉毛一挑:“看来罗部长也对云端议会有所谋划?”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 真是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唐罗只能无奈的摆摆手道:“这次来找会首,是想询问下,拿到议员身份和南城商会的资源后,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回答罗部长的问题之前,唐耀心中也有些许疑惑,也想请罗部长解答。” 唐耀并没有直接回答唐罗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不知道罗部长在朝昌滞留许久,意欲何为?” “唔...”唐罗奇怪的看了唐耀一样,疑惑道:“你不知道?” “最初接到的命令,是由我来朝昌配合罗部长的行动,而现在,我已是拓城任务的总负责人,却还是对罗部长的行动一无所知。” 作为拓城朝昌的总负责人,却还是对麾下各部的行动一知半解,这让难免让唐耀有些心结:“所以,还请罗部长告之,将星馆滞留朝昌,究竟是要做些什么,看看是否能够相互配合。” “留在朝昌干嘛,当然是为了谋城啊。相信会首也不会只因为得到了南城商会就满足了吧。” 既然唐耀不知道勾陈的真实身份,那么唐罗自然不会愚蠢的开口暴露,而是将话题轻描淡写的带过:“所以这次来找会首,也是为了提前沟通下,免得再出现计划冲突,徒耗精力。” “罗部长打算怎么做,我这边可以全力配合!” “倒是也不难,会首能不能帮个忙,把云秀和项楼兰引出来?” 唐罗语气平静,但唐耀分明嗅到了里头的血腥意味,惊道:“罗部长要做什么?” “唔...杀意有这么明显吗?” 这还不明显吗? 唐耀唯有报以苦笑:“还请罗部长三思,项家坐拥两位宗师强者,还和督天王巡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贸然交恶,殊为不智!” 抓抓连,唐罗正要对唐耀解释下自己的计划,却心生警兆,扭头望去,朝昌升起一道寒月灵隐大阵,将半座南城整个儿罩住。 “糟糕!” 唐罗心中焦急,也没跟唐耀打声招呼,便单手结印撕开了灵界通道,飞也似的往内城靠拢! …… 突然升起的大阵,弄得南城百姓人心惶惶,而在度世牙行公干的云秀还未感受到危险的逼近,倒是方熊先一步出现在内堂中,朝着杜沙耳语几句。 有如石佛一般的武者睁开双眼,直接来到云秀身边,将其抓起便走。 “杜先生,怎么了?” “南城升起一道大阵,应该是冲着你来的。” 走出牙行门口的云秀仰头一看,正是本该在项府的寒月灵隐大阵,而街上具是慌乱奔逃的百姓。 而在道路的尽头,几位项氏武宗领着一队精锐,正往度世牙行走来。 五百零七章:攻敌必救 “一会儿动起手来,别离开太远” 杜沙轻声轻声嘱咐一句后,便带着云秀,迎着那支精锐的东营战士走去。 带队的,正是东营营正项庄,天生神力,具有万夫不当之勇,少年时便是樊城项氏有名天骄,十四岁破蜕凡境。 觉醒地级六品巽风血脉,三十五岁成就凶境强者,五十岁树立武道真意后,非宗师难敌。 时年八十三岁的他,是真正的凶境巅峰强者,执掌四方营东营,乃是项氏最为倚仗的强者之一。 高手大抵都是有些感应的,看到项庄的第一眼,杜沙便知这是平生劲敌,连忙唤醒黑光玄鼎,玄鼎吞吐氤氲黑气,化作玄光罡罩,护住云秀周身,让外人看不清里头的情况。 而做完防护的杜沙独自迎上了一众东营精锐,大战一触即发。 “惊鸿殿也算是名门正派,为何要助纣为虐,行这鬼祟之事。” 项庄负手而立在杜沙身前站定:“将这勾结血楼的贼人交出,先生可自行离去,何必趟这浑水。”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杜沙如石像般冷峻的面孔毫无表情,就像从未将项庄等人放在眼里。 “如此,便让项某领教下,惊鸿殿的,不世绝学。” 仿佛早就确定会动手,对于杜沙的回应项庄没有一点儿意外,袖中飞出一柄阿含刺心锥,明明是刻满佛门的堂皇法器,却莫名有种肃杀狠厉。 杜沙虽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法宝,但也隐隐有所感觉,若是想要幻化石心晶兽出来抵挡,只会被此人一锥一个,绝无幸理。 这是有备而来,恐怕要遭! …… 花了整整半年时间,本以为荒废的设计突然迎来转机,在云巅楼坍塌之后,另一只仙云飍魄竟然回到了南城小院。 这让燕云宗师喜出望外,项庵歌更是无比重视,东营项庄并非截杀的精锐,真正的重头戏,却在南城的小院,燕云宗师亲临。 但此举注定是无用功,另一只仙云飍魄此时已在南岗的荒岭上,发现自己扑了个空的项燕将意识沉入神器,却发现那只本该在南城小院的仙云飍魄,竟然出现在朝昌的最中央! 战斗有时候就跟治病一样,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那是庸医的做法。 真正的医者,明白切中要害,才能药到病除的道理。 真正要解南城之围,扑到寒月灵隐大阵里头是不信的,因为里头都是战士,全都是磨刀霍霍等待作战的强者。 如果自己今天有个二十万灵力,那没说的,肯定进去把能看见的项家武者都揍一顿,可偏偏眼下只有不到四万点灵力,这就意味着,得要智取,不能硬刚。 也不知道是为了彰显自信还是方便信息传递,项氏将族长与一种谋事,安排在了项府前庭的区域中心。 外围是日夜不断的武士巡逻,里头还有数名武宗的日夜拱卫,这样的防护力量,大约能拦下世间九成九的刺杀。 但万事万物都有例外,就好像项氏从来没有预设过,会有一个能够突然出现在项府最中心的刺客,因为谋事房的阵法,是长年累月开着的,为的就是将这种意外降到最小。 当唐罗悄悄出现在项府前庭的最中心,并以星核收束好所有的灵力气息之后,他甚至能清晰的听到谋事房中项庵歌中气十足的命令。 那数十种不同的呼吸声,在唐罗脑中勾勒出一张测试房里的站位分布图。 在测试房四角中,各坐着一名凶境之上的强者,他们凝神屏息,将神魂的感知张到最大,前庭范围内,任何灵力的波动,都瞒不过这四位强者的感知。 他还能听到,在测试房中堂,还有位依靠墙柱躲在阴影中的强者,呼吸中蕴含风雷巨力,吐纳间似有雷霆在胸膛轰鸣。 这样的防守应该算是天衣无缝了吧,项庵歌一定是这样想的,本身就是凶境的他并不需要这样程度的护卫。 而有了这样的护卫,怕是连宗师也难伤了吧,项乾和项燕一定是这样告诉他的,所以项庵歌无比自信,哪怕没有了寒月灵隐大阵的拱卫,还是稳如泰山的坐镇策房。 “那么,就给年轻的家主上一课吧,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虚空双轮狂舞,九百九十九颗虚空之胃缩胀,海量的庚金,艮土先天之气被阴阳碾收摄,气息全部收敛的唐罗,就像石块草木,而他的双眼仿佛可以透视厚墙,正对项庵歌的地方。 作为项氏的族长,即便在如此繁忙的工作中,依旧时刻注意自己的仪态,如青松一般挺拔的上身,给人一种坚毅不屈的感觉。 每当谋士们办公累了,只要抬起头来看看那个书写不停的挺拔身影,就会显得格外安心。 所谓定海神针,大概就是说族长这样的人吧。 但凡看过项庵歌十数日不眠不休处理事务的族人,大多都会心生这样的感慨。 就好像眼下的朝昌,东城一片狼藉,继续有人主持重建工作,安置流民,与心生不满的世家沟通; 那些在暴乱中受到伤害的百姓,需要得到妥善的安抚,削平戾气。 而短短一年中发生数次混乱的朝昌失去了公信力,很多世家都有了离开的征兆,毕竟当初他们选定朝昌,便是因为这儿乃是龙州最和平的城市,哪怕不需要多少武装力量,也能获取大量商业利益的黄金之城。 如果让这些离开,便是朝昌的最大损失,所以项家也要负责派人前去游说,帮助他们重建信心,还有那些早就对朝昌虎视眈眈的世家,项家也得展示肌肉,将他们拒之门外。 这样复杂的情况,这样繁重的工作,只有真正管理过一城的谋士才会了解,什么叫欲带皇冠,必承其重。 统领一城并没有表面上这般风光,因为重担全都压在了族长项庵歌一人的肩上。 而项家的谋士有理由相信,朝昌可以没有太阳,却不能没有项氏族长,项庵歌大人! 五百零八:魔主凶威 得到两昧先天之力滋养的血河神剑如横亘苍穹的魔光,抹杀了一切照亮的事物。 比如那座奇巧的假山,两面厚厚的壁墙,还有那颗骄傲的头颅。 等到四方武宗反应过来,那位跟太阳一样重要的项庵歌,已经被斩下了头颅,重重倒在书案上。 透过血河神剑洞穿的壁墙,他们看到一张血淋淋的鬼脸,还有半张魔主勾陈的面具,张扬鼓起的星袍御虚而起,让几位谋士房的武宗目眦欲裂。 项庵歌死了,但唐罗的行动还没有结束,若是不大闹一场,他又怎么将城南的项家武者给引回来呢! “别追了。” 独属于勾陈的沙哑嗓音桀桀笑道:“项庵歌死了,你们这些护卫难辞其咎,我要是你们,便立刻收拾细软跑路,而不是上来送死。” 这番话并没有动摇几名凶境的坚持,他们目带凶光,势要将唐罗斩杀于此。 然而呼啸而至的元磁风暴却让他们明白,唐罗和他们的差距,究竟有多大,让杜沙带来的这套新的落御元磁珠对付一个失去阵法守护的项府,那真的跟玩儿一般轻松。 几道元磁风暴击散了几名凶境武者的站位,凶悍的魔主勾陈一拳一个,将他们的功体崩碎,就连残躯也在雷霆中化作灰灰。 乾坤楼里的闭关强者终于感受到了外界的异样,刚一出现便遭到元磁雷柱的轰击,灰头土脸。 只是凶境巅峰的强者罡气坚韧如灵甲,虽然狼狈却未失方寸,而他们也已发现,这元磁雷柱虽然凶猛,却不是为了击杀,而是为了阻敌。 定睛望去,真正被轰雷洗地的,正是项府中庭,灵兽在雷齑下哀嚎死去,元磁风暴如狱,全面覆盖中庭的所有建筑。 “唔,看来云秀的判断正是对的,项楼兰和城主云秀就是住在项府中庭,不然这些御兽使根本不会玩命拱卫这幢高楼!” 往南边瞭望一眼,唐罗操控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又降下一轮十二道元磁雷暴,将御兽使费劲撑起的罡罩轰得击碎。 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直突顶楼,因为他已经看见了,打算乔庄改面,准备逃之夭夭的项楼兰和云秀。 项府的大御兽使曹淳看着如魔神一般降临的唐罗,咬着牙赢了上去。 “吾乃中州御兽宗荒神山弟子曹淳,还请勾陈先生给曹家几分薄面!” 回答曹淳的,是带着龙吟虎啸之声的重拳,还有功体崩碎,分筋错骨的爆鸣声。 七窍流血的曹淳在昏迷之前,隐隐看见那勾陈魔主只剩白骨的半张脸,还有那嘎嘎的怪笑。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曹淳还是读懂了那份嘲弄。 随便蹦出来个人,扯杆曹氏大旗就能唬住老子,那练武这件事,还有他妈的什么意义! 曹淳重伤昏死过去,高楼上再无魔主一合之敌,唐罗如入无人之境,来到了已经乔装打扮好的云秀身前。 娇俏可人的丫鬟拦在惊慌失措的小姐身前,朝着唐罗娇声道:“何方歹人,看到朝昌城主还不速速下跪!” 没有理会小姑娘倾情的演绎,唐罗直接探手去抓,知道自己暴露的丫鬟脸色巨变,袖袍一甩便是好几枚龙魂玉。 爆裂的魂玉里头镌刻着防御阵法,那罡罩也只是阻了唐罗一阻便被摧垮,伪装成丫鬟的小姐脸色一变,右手一抓一甩,将惶恐无比的假小姐死了个精光,抛向唐罗。 若是一般男子,看到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赤身裸体的飞来,多少也会被阻上一阻,但唐罗却是毫无表情,随手一挥就像拍苍蝇一样把人拍到墙上,生死不知。 然后一个闪身欺至云秀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脖颈,轻轻用力便让女子昏了过去。 随手将人抓在手中,魔主勾陈又直奔项楼兰去,要说这小子还真是现实的可怕。 最初见到的时候还和云秀一起,而自己用元磁风暴破了御兽使的罡罩后,他便果断与云秀各奔东西,眼下都已跑出楼去,正好迎上了前来接应的项氏强者。 看着外头一水的99999,唐罗颠了颠手中昏迷不醒的云秀,飞身而出。 “老夫项南。” 须发皆白的老者有着与慈祥面貌极为不符的雄壮身材,神骏的目光扫过勾陈手中的云秀,老者寒声道:“勾陈先生杀我项氏家主,还想劫走朝昌城主,未免太不把项氏放在眼里了吧!” “桀桀桀。” 沙哑的嗓音满是嘲弄,唐罗看着几名目光含怒却又隐忍不发的项氏强者道:“项氏家主比之王禅何如?本座既然敢动手便没有在怕,收起那些布阵的小手段!” 说着,又是数道元磁风暴落下,正中偷摸走位的几名阵师,将人电得须发直立,生死不知。 “动手,把秀儿抢回来!” 知道难以善了的项南也不再多言,双袖一抖,撒出火云如雨,火云被天地灵气一摧,迎风而长化作十倍百倍大小,拦住了数道元磁风暴。 而另外几名项氏强者,亦是有着自成一派的武道风格,或是云链鬼索,或是云兽化形,刚一动手就让唐罗四面楚歌,遁逃无处,比之一般武宗强悍不知多少。 到底是已经在灵质化肉身的绝顶强者,特别是为首老者项南,更是只差躯干就能问鼎宗师的存在。 这样的对手单挑还好说,一次性对上三个,手中还提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那可真是有些麻烦了。 但既然选择来到项府大闹一场,这些麻烦都是被他考虑在内的,没有一点儿犹豫,唐罗抓着女城主的后腰,便冲向一头有着利齿的云蛟。 要嘛你就要死云秀,我们放开手脚打一场,要么就赶紧滚开! 将手中质子为盾,这是项南未曾预见到的阴招,而今天他们已经失去了家主,再不能失去这朝昌的名义上的统治者。 云蛟一扭,荡开了利齿,却被随之而来的血煞惊神指洞穿了核心,破开前路的勾陈魔主并不着急撤退,而是故技重施,又将手中质子作为盾牌,冲向另一头云兽。 五百零九章:无尽虚空 风无相,云无常,本是以韧性见长的云兽在勾陈眼中如同纸糊的一样,血煞惊神指每每都能命中核心,而举着稚子为盾左突右撞的魔主又让几人投鼠忌器,三名凶境巅峰的存在出手,竟拿之不下,反倒被他破去了云兽大阵。 “这样下去不行,得有人将人抢出来,两位压阵,老夫去会会这魔主勾陈!” 项南一看久攻不下,就动了短兵相接的心思,三人中以他体术修为最高,自然当仁不让。 “魔主凶猛,多加小心。” 两人皆是以灵技见长,如今魔主擒着云秀,打得缩手缩脚,能有人站出来,自然再好不过。 项家三人交流皆是用的传音入密,只是瞒不过六识绝顶敏锐的勾陈魔主。 假装不知,左支右绌一阵后,骤然引下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神珠,神雷如狱,破开了项南的火云大阵,借着神雷之威,勾陈带着女城主自洞穿的火云中窜出。 “糟糕,魔主要逃!” 项南一看神雷降世,第一时间便想清楚了魔主的用意,忙以罡气绘身,硬扛着神雷跟了上去,死死咬住。 感觉身后凛凛风声,唐罗扭头一看,正是如箭一般极速逼近的项南,袖袍一甩,六颗落御元磁珠化作蓝箭。 “叮叮叮叮叮叮。”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面对六颗索命神珠,项南面不改色,只是双手化作流影,似有千手千击,只一瞬便将蕴含三重劲力的元磁神珠击飞,身形非但未见受阻,更是借着神珠劲力,又快上三分。 如果说唐罗的体术境界是阴阳同根,刚中生柔的话,那么项南的水珠便是天生神力,柔中带刚。 若非赶时间,倒真是一个切磋体术的好对手,只是对眼下的唐罗来说,重要的是将项府大乱的消息散播出去,还有就是... 扭头望了一眼寒月灵隐大阵,透过湛蓝色的光幕,唐罗依稀可以看到里头灵力流动的韵律,代表赤霞功与黑光玄鼎的痕迹还未散去,这意味他还有些时间。 感受着越逼越近的项南,唐罗面无表情,只是抓着云秀直上天穹,不一会儿便破开第一重天幕。 而后是第三重,第五重,每突破一层天幕,罡风与灵力的流动都会更加狂暴,而到了第九重,却又变成归墟死寂的寒意。 因为九重天外,便是无尽虚空,灵力涩晦难明,寒冷异常,功体轻如棉絮难以自制,是唯有宗师强者才能涉足的领域。 这是唐罗第一次踏足虚空,项南也是同样,但看着对方手中几乎窒息过去的云秀,刚想说些什么,却呀呀开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别费劲了,这儿说不了话。” 唐罗将手中女子往虚空中一丢,以灵力碰撞出的沙哑声音道:“寻常人暴露在虚空中,十息便会失去意识,而蜕凡境武者好些,大概能够撑百十息。” 扭头看了眼在漂浮在虚空中,依旧昏迷却痛苦皱眉的云秀,勾陈淡淡道:“以她的身体素质,大概能活两百息,便会彻底失去意识。” 伸出两根手指,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在周身缓缓盘旋,魔主勾陈朝着面色铁青的项南道:“两百息,项南先生打算如何战胜本座?” 虽然是第一次在无尽虚空战斗,但唐罗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心安,虽然他的眼睛能够看见,这看似虚空的黑暗中,藏着无数蕴含灵力能量的粒子光束,甚至于每片区域都有不同的温度规则,能量密度。 但双臂十纹开启的肺部虚空双轮神藏,让他能够如常的行动在虚空中,毫无挂碍,在这里他甚至觉得要比身处地上还要自在。 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双肺的虚空双轮疯转,自他的口鼻将海量能量粒子与暗晦的物质吸入,在肺中一搅便成了特殊的能量,这能量不但让他保持了更高的细胞活性,随着这股能量不断充盈体内,更是让他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反观项南,初入无尽虚空的巅峰强者还未适应宇宙的规则,正在奋力的对抗。 虽然如他这般强悍的武者早就从外息转内息灵力循环,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假象而已。 在西贺大陆上,灵力流转不息,强者虽然不再用口鼻呼吸,但他们的周身毛孔还是在和天地进行灵力交换。 所谓天人合一境界,便是与天地元气融为一体的吐纳,到了极处,便是完满的灵质化肉身。 但项南的境界此时还不足够,所以骤然身处虚空中,身体难免不适应。 而让唐罗觉得有趣的是,对方的功体正在被虚空中的粒子能量侵蚀,短时间自然无事,但长时间将功体暴露在虚空中,也会积压成疾。 难怪古籍上千叮咛万嘱咐,在未证道宗师之前,决不可涉足无尽虚空,原来是这样啊。 能够修行到凶境巅峰的存在,至少都是浸淫武道苦修不缀七八十载的大师,唐罗懂得道理,他们自然不会不明白。 虽然无法适应无尽虚空的环境,但项南并没有打退堂鼓,而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一鼓作气战胜唐罗。 在这无法借助天地元气的虚空战场,一股雄浑的力量自项南丹田升起,充盈在其功体之中,项南的双臂,双足还有下半身的驱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精粹透明。 这正是肉身高度灵质化的表现,在强悍的能量震荡中,项南摆脱了虚空法则的束缚,朝着唐罗斩出了第一击。 没有了天地元气的阻碍,这一道玄月斩击迅若流萤,几乎在挥出的同时,便来到了唐罗的面前,这速度将他惊了一跳,还未来得及防御,便被斩在胸膛。 感受胸前的澎湃灵力,再看看虚空物质对其避之不及的态度,唐罗知道要是不将他身形稳住,这一记玄月斩大概能把他斩出百十里去。 身形飞推的当口,连忙唤来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撑在后背,双拳一合,强悍的劲力砸碎了胸前灵斩,眉头却是紧皱。 五百一十章:主场 在这虚空中,灵技的威能大大增强,不光是速度上,还有威力,甚至锁灵形态的损耗上,都大大降低。 反观自身的劲力体术,在这虚空战场里却被削弱三成不止,这让唐罗心中隐隐有了些计较。 这边唐罗在做研究,那里的项南看到自己一记灵斩便将唐罗斩飞,自是喜不胜收,极速往云秀身旁靠近,想将她先送下去。 毕竟这无尽虚空他实在不熟悉,只是呆了一阵,就觉得功体正在变弱,哪哪儿都在变扭,只想迅速回到熟悉的大地上或者天空上。 而好不容易将人拖入虚空战场的唐罗才不会让他得逞,三十六颗元磁神珠微微用力,魔主勾陈便像黑夜中的枭鸟一般,朝项南极速靠近,速度竟比那道灵斩还要快上三分。 经过吐纳收摄到虚空双轮中的能量包裹着唐罗的全身,不但让他的功体更加坚韧,更是让他更能适应虚空中的环境,那些物质仿佛都成了唐罗的助力。 项南显然也没想到唐罗的速度有这样快,神魂示警下扭过头来,人已出现在身后不足三尺之处,拳如满月长弓,杀气腾腾。 浸淫数十年的体术反应早已刻入骨髓,灵臂化雾便是一式以横破正的格挡,却没想到灵质化的双臂在这虚空中速度竟然变得极快,失控之下竟然错过了那正巧的格挡,被唐罗一拳击在侧肘。 而后就是一股雄浑劲力透体而入,将他击飞出去。 到底是凶境巅峰的大高手,被击飞后毫不慌乱,以云体风身化用劲力,本以为要消化这般雄浑的力道须得好久,却发现虚空的规则下,劲力引导变得十分容易。 只见其身形一扭,回环办圈便扭身而会,张扬的袖袍里,是红云朵朵。 相比在项府中见过的火云大阵,这次项南发出的火云却没有那种熊熊燃烧的霸道,红光在云朵里忽明忽暗,就像是煤炭一般。 卖相上虽然差了些许,但隔了老远唐罗便能感受到那极致的高温,他可不想用肉身尝试这些火云的强度。 不等项南出手,便是祭出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神珠,三粒成品,三品连珠成组。 虽然在虚空战场中,元磁神珠无法牵引出雷霆之力,但在这灰暗的虚空里,满是亲近元磁之力的暗晦物质,能量粒子。 被这九粒一组的元磁神珠搅动,便疯狂的依附上来,那暗晦的物质能量聚合一起,变成凶猛火炮,迎上了火云朵朵。 元磁能量炮与纯粹的灵力能量碰撞,产生了项南从未见过的剧烈爆照。 虽然没有声音,但他清楚这爆破的中心威力有多么惊人,而他更加担心,云秀会死在这爆炸的余波中。 “你还有时间关心别人?” 勾陈沙哑的声音突然响在项南身后,虽然不知道失去元磁神珠的魔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自己身后,但项南如芒刺在背的灵犀感触不会错。 灵质化的肉身在这紧急的时刻显得极为敏锐,脚心灵力喷射,便推着项南用一种难以想象的极速,离开了原地,而他的双手,还不忘挥出两道灵斩,用来阻拦唐罗。 成功拉开距离的项南还想追击,突然脸色大变! “有时候真羡慕你们这些强者,灵技甩起来跟玩儿一样。” 左右开弓击碎灵斩后的唐罗望着极速拉开距离的项南,戏谑道:“这可是无尽虚空,唯有丹田蕴藏的灵力能够依赖,无处补充。让本座算算先生已经花了多少灵力了,这凶猛的灵斩先生已经用了三道了,绝学火云用了十数朵,先生现在还剩下多少灵力,三成还是两成?” 项南很想出言反击,但他知道自己开口也发不出声音,但是刚刚情急下的闪避,却是给了他新的思路。 将灵力作为推动的力量,可以让自己获得从未想过的极速! 本以为在这无有天地元气的虚空中会失去遁空能力,却不想还有这一发现。 不打算再与唐罗纠缠,项南双足喷出精纯灵力,化作一道闪电,朝云秀靠近。 项南觉得自己足够快了,但唐罗比他更快,在虚空待得越久,虚空双轮供给身体的虚空能量就越多,唐罗就越发强大。 这能量包裹着唐罗,让他可以徜徉在虚空中,追上自以为迅捷的项南,实在不算一件难事。 魔主要开始狩猎了,而猎物,便是只剩两成灵力的,凶境巅峰! 两昧先天之气所化成的长杆撬动磨盘,先天两仪大磨盘缓缓转动,极速靠近项南的唐罗深深吸气,海量的暗物质被虚空双轮收摄,转化成另一种能量,被阴阳碾吸入。 在项南抓住云秀,以为自己功成的同时,无声靠近的唐罗,吐出了这道蕴含虚空能量的神剑! 暗晦的光芒由下至上,在项南的身上留下一道纯黑的细线,抓着云秀的强者一愣,低头看看自己,然后分成了两半。 那半身的切口上,暗物质正在疯狂吞噬自其丹田中四溢的能量,与此同时,另一股蕴含毁灭的力量正在项南神舍中酝酿。 身死魂未灭,这是凶境巅峰强者想要引爆神魂的决绝,那跃然而出的凶魂,充盈着要与唐罗同归于尽的杀意。 然后,一头撞进了,阴阳碾里。 黑白的轮盘轻轻扭动,凶境巅峰强者的神魂不甘的咆哮,只落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看着劈成两半的尸身在虚空中漂浮,唐罗伸手抓过云秀,扭头看了眼崩碎的三十六颗元磁珠,朝着西贺落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作为一个武道研究者,唐罗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很清楚的定位。 如果这一战在地上进行,怕是他手段尽出底牌用尽,才能堪堪战胜项南,至于说斩杀机会嘛,不足三成。 但他既然敢决绝的跟上来,这就没办法了。 在无尽虚空里,就算是宗师级强者,他也有信心一战,至于宗师级以下的嘛,单打独斗的话,来多少都是送菜。 捏着女人后颈的唐罗感受了下俘虏的身体活性,觉得如果顺利的话,这招引蛇出洞,大概还能再用,两次? 五百一十一章:入阵 被虚空能量强化的唐罗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破入九重天,重新归融天地的第一秒,就发现环绕己身的能量与天地元气产生了冲突。 那些原本散乱无章的罡风仿佛找到了什么痛恨的目标,如雨般朝己身斩来,本以为可以将这能量当做强化状态带入西贺的愿景当场落空。 虚空双轮不情不愿的翻转,唐罗将收摄的虚空能量以呵气成箭吐出,黑紫色的能量光速在海量天气元气的围攻下,被瓦解消融。 切,还以为又走上人生巅峰了呢。 发现虚空能量不容于灵力世界的唐罗撇撇嘴,紧了紧女人颈后的右手,将快要苏醒意识的俘虏再捏昏一次。 少了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对于魔主勾陈的战力影响是极大的,可这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上古元磁一派的锻造术水准有限,落御元磁珠最高只能承受二次质变灵力的攻击,一旦超过这个量级,就会被彻底崩坏。 而少了落御元磁珠的勾陈,实力大概要下降三成左右,在凶境最高水准级别的战斗力,这样的削弱几乎是致命的。 “就该准备个十套八套的放在虚空之胃里,话说就我现在的控制力,应该能操纵更多的落御元磁珠了吧,得找个机会试试新的极限在哪里。” 将新的小目标录入心中后,唐罗收敛气息,往南城寒月灵隐大阵处疾行,眼下手头有了这么重要的一条人质,他相信项家的高手,应该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 寒月灵隐大阵里头 项庄遇到了大麻烦,或是说,他遇着了一个好对手。 虽然对于惊鸿殿这样的上古宗门如何重视都不为过,但他还是对于杜沙的修为很是钦佩。 哪怕手持阿含刺心锥这样的法器,还是不能占尽上分。 明明不论修为还是法宝,他都压了对方一头,可就是不能对其造成决定性的伤害,其之韧性,乃项庄平生仅见。 又是一轮灵技输出无功而返后,这位成名数十年的强者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怕是很难拿下杜沙了,遂沉声下令道:“合击准备。” 单打独斗固然浪漫,但这种浪漫是建立在更多选择的前提下才有的宽容,既然知道自己拿不下,项庄当然不会强求。 随着滂沱的灵力在方阵里头酝酿,项庄的攻势越发凌厉,但杜沙却丝毫不见慌乱,只见大地一阵晃颤,泥底中跃出一尊庞然大物,头身一体,形似巨鲲,翻腾半空,遮天盖日,那阴影让长街漆黑如夜。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样的心境其实与修为高低无关,起码项氏这群精锐武者看到这犹如末日般的场景,九成都无法保持心态平和,继续完成合击。 唯有项庄带来的几名武宗倒是非同一般,三人合力催生出云流白虎,神威凛凛的西方神兽面对石尊大鲲毫不畏惧,云体中奎、娄、胃、昂、毕、觜(zi)、参七星光芒涌动,白虎咆哮,七彩光柱带着莫名神威,轰然将遮天石鲲崩碎。 三位武宗合力施展的白虎咆哮,威能已经超越二次质变灵力的极限,那石鲲虽然大小惊人,但毕竟只是石铸无灵,又哪能抵挡。 只是没想到崩碎的石块在天穹化作石笋尖锥,如雨般落向重新集结的项氏方阵。 这些自高空落下的石笋威能惊人,入地尺许,即便项庄带来的都是蜕凡武者中的精锐,也要花上一阵手脚,无法等闲视之。 只是蜕凡好阻,凶境难缠,更别提是武宗级别的人物了,对付项庄一个,杜沙都大感吃力,何况是又加入战阵三位武宗,以一敌四。 在三位生力军的策应下,杜沙数息便被阿含刺心锥钉入功体数次,晶石战甲大片龟裂。 就在此时,寒月灵隐阵一阵动摇,让项庄心惊异常。 这大阵乃是项氏花了大代价请少霖宗师布下的护族大战,为的就是让项氏在最危急的情况下拒阵以守,要动摇这样的大阵,至少需要数道灵伤超过三次质变的攻击,而要完全破除,除非是百支凶境小队日夜无休的轰击,才有可能。 这阵法突然的摇晃,让项庄以为外头的世界变了天,心中关切,手中自然弱了三分,让杜沙瞅准一个机会,裹着黑烟突围出去,三名武宗紧随其后。 逃得了一时,但又能逃多久,项庄眉头紧锁,心中暗道:“倒要好好问下子良,这大阵外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事分轻重缓急,对于一个已经受伤逃窜的穷寇,项庄并不着急擒拿,而是转身朝一名伍长道:“带本座去阵眼杵。” 大阵为什么会摇晃,自然是因为魔主勾陈正在破阵啦。 如果要用蛮力硬轰,这阵法确实就跟项庄说的那样,至少得需三四次连环不停的定点轰击,怕是才能撕出一个小口。 但要是能看见灵力流动的薄弱处,以点破面,撕开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口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在唐罗第一次见到这寒月灵隐大阵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这大阵之所以强横,是因为暗合太阴之道。 此处的太阴,指的是月亮,太阴主天地潮汐,凭得就是清虚守御。 这寒月灵隐大阵也是同样,以阵法接引太阴之力,并以湛蓝华幕勾留这些力量不返,这借用星辰力量的手段无比高妙,便是三分力道的阵法,也能使出七八分的威能。 拥有一双能看见灵力的眼睛,让唐罗没有一点儿阻碍的找到了大阵的最薄弱处,等到阵壁灵力最晦暗的时候,血煞惊神一指点出,便溶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大洞。 数息之后,灵汐回溯,又将这洞口弥合,并未引起太大的动静。 那项庄感受的震动,是因为突入阵法中心的勾陈,顺着灵力的痕迹找到了一处阵眼,先杀死一批为阵法提供基础能量的阵师又将阵眼捣毁,才让大阵剧烈的晃荡。 而顺着灵力的痕迹,唐罗又带着俘虏,捣毁了第二处埋在地底的阵眼,笼罩南城的大阵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 五百一十二章:会和 刚到了阵眼所在,大阵又是一阵摇晃,项庄仰头看间,湛蓝色的光幕已经淡了五六分不止,已经能够隐隐看见天边黑云。 着急的营正立马闪身进入熏臭的地底,强忍的不适朝里头一个浑身都是馊气,一看就像在地底呆了数十年的白面书生发问道: “子良,可是有人攻阵,为何华幕变得稀薄异常?” 被称作子良的白面书生真是项氏宗家最倚仗的阵师项子良,被族长项庵歌委派全权负责转移寒月灵隐大阵之事的天才阵师。 对于寒月灵隐大阵的变化,自然瞒不过此时寒月灵隐大阵的实际掌控者。 只见白面书生扭头正对项庄,呐呐半响才开口轻声道:“刚才有人撕开一道口子闯入阵中,然后两个阵地被破...”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派人通知本座?” 仿佛是对白面书生的性子不满,项庄拧着眉道:“此人现在何处?” “...刚刚毁了南柳街的阵眼,应..应该是向这儿来了。” 说到此处,项子良突然有些慌乱,伸手就要去拔那代表阵眼的主阵杵,却被项庄拦住。 “你要作甚?” “我..我要把阵杵移走。” 阵术界有句话,只有阵师坐镇的大阵才是活阵,意思是一个能够完全掌控阵法的阵师,能够灵活变动阵眼真心的位置,让人捉摸不透,难以破阵。 项子良作为一个阵法师,感受有人突入破阵,第一个想法当然是转移阵眼杵的位置,当然,也得转移自己的位置。 “真正蠢材。” 项庄扶额,低声喝骂道:“有本座在此护阵,那宵小若是胆敢出现,定叫他有来无回,如今阵幕本就虚弱,你再妄动阵眼杵,伤害了阵体,岂不是坏了宗师大师!” 这场行动,发起人自然是族长项庵歌,但最高总理却是燕云宗师,甚至于东营的精锐,都是那位燕云宗师指定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目标为何,但他们也能从项燕的神色中,察觉到这次行动的重要性。 所以但凡任何对这次行动有影响的动作,都是项庄极力规避的意外,哪敢让项子良妄动阵眼杵。 看着自家长辈信誓旦旦的模样,项子良只能按捺心中的不安,嘴唇好几次颤动,却又紧紧闭上。 他很想告诉项庄,此时阵法已成,就算抽走阵眼杵,在其余阵杵的能量消耗前,阵法并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他很想告诉项庄,那个人既然能够破开大阵闯入,要嘛就是阵道修为通天,要么便是自身战力惊人,而不管哪一种,都能说明对方绝非善茬,所以还是该让燕云宗师来处理才更显妥当,他护持自己逃离才是上策。 他更想告诉项庄,虽然他是自己长辈,但也不该在阵眼处教训一位阵师,这让他,很受伤... 明明心里有千言万语,但内向木讷的项子良只是抿抿嘴唇坐到了一旁,静静等待那个蛮横将两个阵地破坏的敌人到来。 唐罗来得很快,毕竟子阵被破,阵法的能量便会指向核心之处,那顺着灵力的流动,他自然就找打了阵眼杵的所在。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里头不光有臭烘烘的阵师,还有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强者。 同样是站在漆黑的下水道里,唐罗却能看见对方毛孔中有无数气流呼出将臭气排开,那些自毛孔吞吐而出的灵气不光有后天精炼的痕迹,更有先天气氲的生发,应该是某种神通或是血脉? 加上几乎凶境巅峰的修为,看来这又是一根难啃的骨头,唐罗抓着云秀收敛着气息,小心的退出了地下通道。 毕竟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他可没有时间和这种级别的强者耗,眼下还是先找到云秀,确定她的安全吧。 从通道出来的唐罗马不停蹄顺着黑光玄鼎独有的痕迹追上了杜沙,顺便也看到了三名围攻自家第一将星的武宗。 要说武道这个事情,还真是有趣,同样是凶境的修为,战力却相差天地。 三个配合默契的武宗虽然拿杜沙一身晶甲毫无办法,但也凭借精妙的配合,让杜沙难建寸功。 要知道,杜沙可是天赋高绝的武者,加上石心血脉与功法完美契合,加入将星馆后又得了数种相性极佳的秘术,加上妖器黑光玄鼎,一身战力几乎站在凶境巅峰,项家三名武者这样都能周旋,看来真是不可小觑呢。 对待这种了不起的对手,唐罗自然要拿出最好的状态,他将俘虏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将一身气息收敛极致,借着鳞次栉比的楼房和阴影,缓缓向战场靠近。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便来到了四人的战场,早已压缩到极限的血河神剑,朝着其中一名对着杜沙猛攻的项氏武宗后背灌去。 身经百战的武宗强者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危险想要躲避,杜沙却转守为攻,不顾另外两名武宗的夹击,悍然祭出布满裂痕的黑光玄鼎。 吞噬万物的黑光照向那名武宗,撕碎了对方所有的罡气防御,让血河神剑无有一丝阻碍的,自后背灌入整体。 带有强烈酸味的血雾翻腾冲天,伴随着“咔嚓咔嚓”的晶体破碎声。 为了辅助血河神剑,杜沙硬抗两记武宗绝学,早已残破不堪的晶甲终是爆碎,但一击得手的两名项家武宗却没有继续抢攻。 虽然同伴离开,但深谙争斗之道的他们明白,杜沙来了强援,他们却被偷袭斩杀一人,战力的平衡已经打破,为今之计只有撤离。 当机立断的果决终于有点豪族武宗的模样,唐罗在心中暗暗好评的同时,却毫不担心。 晶甲爆碎是晶甲爆碎,杜沙本尊受到的影响极为有限,了不得就是灵气消耗一些,而看黑光玄鼎的状态,虽然法相受了重创,但功能性还未丧失。 这样看的话,杜沙至少还保留了六七成的战力,用来对付一名武宗,绰绰有余。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拦下并杀死另外一个,几乎没有一点儿犹豫,唐罗便御空追上了离杜沙更远的一位项家武宗,悍然出手。 五百一十三章:暴露 血河神剑不能连续使用,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又毁在了虚空,明明是正面交手十余个回合便能手刃的对手,却带着唐罗溜了好久。 若不是害怕暴露身份,他真想唤出玄武法相拦在前头,只要阻上一阻便能将对方狗头锤爆。 但考虑到更高层面的影响,还是只得悻悻地作罢,看着那名滑不溜手的武宗遁走。 回到杜沙身边,发现这头儿的情况也跟自己差不多,面对一心要走的武宗,如果没有什么很强的限制手段,估计都是很难留下人来。 唐罗总算感受到大战时父亲唐森的憋屈了,明明看着都是几拳就能锤散架的弱鸡,偏偏无有办法接近,确实比较气人啊。 善于反省与总结的唐罗一边生气,一边和杜沙解释道:“还是贪心了,应该盯准一个攻击的,或许还有机会再杀一个。” 杜沙只是点点头,然后挥手散去了黑雾,露出里头安然无恙的云大小姐。 唐罗一溜烟跑了个没影,回来的时候手上提溜着人质,被血河神剑化去的血肉也在先天之气的滋养下重新生出。 就像跟个没事人一样,讨好得举着昏迷不醒的人质向云秀邀功道:“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云秀并没有将目光投注在唐罗手中的俘虏上,再被黑烟困住的时候,她心中最害怕的事情,并不是身份暴露,更不是要面对死亡,而是担心,无法再见到勾陈最后一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心里已经有了这样重要的位置,能够再次见到他,正好。 隐瞒伤势恢复情况这种小事,和再相逢比起来,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这人质是现在我们最重要的筹码,你先带着,我们得赶快找个地方修整一下,然后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 机智的唐罗并不打算含情脉脉的对视太久,而是将手中昏迷不醒的人质一把塞到云秀手中,然后瞅准一个没有人气的小屋,便将几人领了过去。 连番大战,唐罗本身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伤势,只是需要集中精力将体内沾染的血煞气息拔除。 反倒是杜沙这边,不管是灵力还是体魄,都受了不小的伤,特别是黑光玄鼎的表面,竟然布满了龟裂的痕迹,这一看就是遭受某种法宝针对了,急需修补。 但事急从权,几人此时还困在阵中,无法做到妥善的调整,只能给予杜沙恢复灵力的时间。 三十六个周天吐纳完毕,等到杜沙的灵力恢复的七七八八,唐罗将将自己的突围计划说出:“眼下最重要的,是从这个阵法里头出头,阵枢我已经找到了,但有一名凶境巅峰的强者护阵,看灵力特点,应该是东营的营正项庄。” “适才与他交过手,此人战力很强,极难对付。” “这还不算最难办的,这大阵里头,还有一位宗师的气息,想来应该是项燕亲自出手了,只是我好奇的是,我们是如何暴露。” 唐罗眉头紧锁:“要转移寒月灵隐这样的大阵,少说也得三五月的功夫,对方却能精准定位南城,定是有了笃定的把握,我有点不太明白,难道项氏的风媒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 “不可能。”云秀摇摇头道:“一定不是行迹上泄露的,我们的身份和宅院的来历都是真实可靠的,对方一定不是用风媒的手段找到我们的。” 这边的云秀刚把话说完,唐罗便感受到一股无比惊人的能量在小院上空汇聚,然后下意识得闪身来到云秀身边,将其搂在怀中护在身下。 杜沙对灵力的敏感不如唐罗,但也从唐罗的表现中感觉到了情况的危机,连忙祭出黑光玄鼎倒扣在三人头顶。 白虎咆哮,七道金白华光如催魂夺魄天罚,将小院周遭的一切离解湮灭。 西方白虎本就是四御中杀法最重的凶灵,更有主宰万物的霸道,以白虎法相如灵的合击,在区域内的威能还要胜过如来三分。 而本就布满龟裂痕迹的黑光玄鼎正面硬刚这样强横的合击,只是一瞬便发出了咔嚓咔嚓的龟裂声响。 但黑光玄鼎毕竟是上古大妖的法器,虽然炼制粗糙,但器胚坚韧异常,那些龟裂的玄纹表皮,只是后来裱上去的华衣,此时在白虎猛击下,露出了玄鼎阵容,一方天地铸就,古朴非常的鼎状器皿。 在玄纹尽数崩碎后,黑光玄鼎反倒显得更加坚韧了,只不过这并非是件好事。 玄鼎上的铭纹乃是控制法阵,如今被崩碎,少了法阵的控制,玄鼎和神魂相融便会如黑洞般吸收杜沙的灵力用以抗击外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将杜沙吸成人干。 而玄鼎外头,释放合击的正是曾在下水道见过的那名凶境巅峰,还有前不久逃离的两名武宗,更要命的是,最让唐罗忌惮的燕云宗师,赫然站在天上! 透过玄鼎赤晶内壁,唐罗看着把玩仙云飍魄信心满满的项燕,突然有些明白了这隐秘的小屋为何会暴露。 同时他也感受道了,项燕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的决然。 这样看的话,这片区域,还真是最后的战场了呢! 深吸一口气,唐罗朝云秀低声道:“眼下场面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外头的阵势你也已经看到了,眼下我们唯一的生路,就在你手上了!” “我?”云秀先是一惊,然后紧咬下唇:“该怎么做?” “你和城主换套外衣,等下我吸引他们注意之后,你就悄悄离开。阵枢处就在吴东街的下水道里,那儿现在只有几名阵师,只要将阵眼杵拔了然后倒插进阵枢便能关了阵法,只要阵法撤除,我就能用灵界通道带老杜离开!” 这是唐罗眼下能想到唯一脱身的办法了,唯一的问题是,他们能不能撑到,云秀将寒月灵隐大阵关闭的那个时候。 “我明白了。” 云秀并未矫情,而是很利索的和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俘虏换了外衣,退到了一边。 五百一十四章:意外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 越是狂暴的力量,持续力量便越是短暂,黑光玄鼎生受白虎咆哮的一击后。 早已按捺不住的魔主勾陈朝着天边四人悍然出手了,血煞惊神十指连弹。 专破各种灵力的血煞神光在三名武宗强者回气的当口出现,但三人脸上却看不到一点儿紧张的表情。 毕竟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位燕云宗师呢。 百八玄蓅云流结成一面大盾,拦下了魔主勾陈的含恨一击。 经过仙云飍魄强化的云链就是这样霸道,即便是专破灵体的血煞,也难以侵蚀,而一想到可以完整神器,并得到云祖传承,项燕心中更是有种莫名的悸动。 作为项氏的顶级宗师,现在的他被尊为朝昌第一高手,可他不会忘记,曾经被那个名叫陈梦庐的男人压着打的屈辱。 荒原一站,陈梦庐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压得朝昌项氏抬不起头来,而更让人绝望的是,哪怕战后经过数百次的复盘推演,他也找不到一丝反败为胜的可能。 那种无有极限的强大几乎让人窒息,同为宗师级强者,却让项燕连获胜的可能性都没有办法想象出来,这种差距,是他不愿意承认的。 宗师级别里头,怎么会有这样一头怪物? 这是项燕每次在推演复盘之后,都会发出的感叹。 但他知道,他的武道真路,已经走到尽头了。 这句话并不是说他已将自己这条武者道路上的研究做尽,而是在境界上,他只能维持现状了。 灵力模型当然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但他的掌控力,已经走到了极限。 这就意味着,即便他再有什么提高,也不是脱胎换骨的提高,而是精益求精的进步。 曾经他武道世界的最高峰便是老祖项乾,可真等他越过去以后却发现,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通过古籍,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别说与已经神话的云祖相较,就算是和那位传说中的黑商相比,他都大有不如。 但怎么会这样呢,同样是宗师级强者,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差距呢。 有着偏执胜负欲的项燕想不通这个问题,他明明已经将自身武道做到最好了,为什么还是比不上别人呢? 所以他需要得到云祖的传承,他想要看看,那些在武道历史中,留下自己名字的惊才绝艳之辈,他们在宗师之境,是如何思考的。 他们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对胜负充满了渴望,能够为了胜利,付出自己的一切! 所以,云祖传承对他很重要,要比项庵歌,项乾想象的,还要重要。 而现在,云祖传承就在他的眼前,这怎能让他不兴奋。 散去百八云链结成的大盾,项燕俯视着头戴勾陈面具一身星袍的魔主,淡淡道:“命里有时终须有,魔主去而复返,本宗不胜感激。为表谢意,一会儿本宗会给先生,留具全尸!” “桀桀桀。” 发出几声沙哑的怪笑,魔主勾陈御空而起,一直升到与项燕平行的位置,直视那双湛蓝色的瞳仁,不屑道:“王弗灵都不行,被同境打得满地求饶的废物,能行?” 在敌对状态下,你要做的就是用一切能够伤害到对方的行为来建立自己的优势。 如果炫耀能够让对手生气,你就该炫耀;如果贬低能让对手生气,你就该贬低。 对于一个胜负欲极强的宗师来讲,再没什么比当面提起那件丢丑的事更加糟心的了。 所以燕云宗师眼中蓝光大盛,寒声道:“希望勾陈先生的手上功夫,能和嘴上功夫一样硬。” 言罢,便是一道方天无定神瞳的宝光爆射而出,或许是没想过燕云宗师会率先出手,或许是还未从刚刚合击的震撼中清醒回来。 两道方天无定神瞳毫无阻碍的正中魔主胸膛,轻易撕毁了魔主坚韧的功体,并将其击飞出去。 而在地上的杜沙显然也没想到唐罗会在一开战就遭受重创,情急之下,石心血脉全力运转。 大地突然扭曲成一道晶色旋涡,如瀑的晶蝠冲天而起,想要阻截项庄三人。 但燕云宗师的百八玄色云链突然乱舞,形成了一片禁区,将所有飞扑上来的晶蝠统统抽碎。 “小庄你们去将魔主击杀,这儿交给本宗。” 受了方天无定神瞳的一击,魔主勾陈在项燕眼中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让项庄去处理也就绰绰有余。 反倒是这个杜沙引起了他的注意,身负惊鸿殿的绝学,还有一件来历莫名的神器。 这样的人要说没有什么图谋,他是不会相信的,只是项氏并不畏惧。 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意思是,他们在朝昌的行动,是受到最上层的人物保护的。 这种保护在世家争斗中作用不大,因为上头并不回花力气扶持一个废物,但是更高层面的任务要降维打击的话。 上层的保护就显得至关重要了,虽然惊鸿殿是中州古老的宗派,但他们身后的人,可不会畏惧这样的名头啊! …… 借着魔主勾陈的十道血煞惊神指力,云秀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溜出了战场。 但想要靠近吴东街,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如今南城所有的世家百姓都被集中在了南广场上,东营的将士带着世家的府卫私兵,正在满城的巡逻。 其中布防最重的地方,便是围绕在南广场的几条主道上,而吴东街,便是其中一条。 要在这样重重包围的情况下钻入下水道谈何容易,好在云秀熟知朝昌整个给排水系统的设计图。 发现吴东街走不通的云秀马上转移东柳街,想通过另一条下水道通往吴东街的阵枢处。 这条隐秘的水道倒是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让云秀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唐罗所指的阵枢处。 可意外发生了,在项庄被燕云宗师叫走之后,项子良没有一丝犹豫,拔了阵眼杵便转移了阵枢的位置,眼下不知所踪。 扑了个空的云秀心中越加着急,仔细盘查了一下痕迹后,在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中选定一个位置,追了过去。 五百一十五章:勇者 如果顺利的话,云秀应该可以在半柱香的时间里,靠近阵枢位置,并将几个弱鸡阵师放翻,然后将寒月灵隐大阵关闭。 可顺利这种事,从来都是别人的,劳资这儿就全是意外,意外,全是意外!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罗的担心与不安越来越重,出手也越来越凶猛,却还是无法从项庄三人的合围中脱身。 这混蛋的手上功夫,未免也有些太硬了吧... 天生神力,云体风身,云氏的锻体秘术与项庄的血脉完美契合,这让项庄在为证宗师之前,便有了一些灵化肉身的特性。 形如流云,身若柔雾,筋膜骨血却如坚钢,这种外柔内刚的体魄,不仅可以化解直接的灵技伤害,对于体术劲力的耐性更是高得可怕。 项庄作为主攻正面对抗勾陈丝毫不弱,两人你来我往,拳锋对撞技法相接,都会激荡惊人的罡风爆震。 就像两头人形荒兽的搏命厮杀,那种劲力的强度与密集程度,不似人类。 明明是三人围攻,却让另外两名武宗插不进手,只能从旁以灵技辅助攻击。 但这种一瞬数十次交手加上身法转换的短兵相接中,即便是以神魂锁定的灵技也不太好命中,如果施展一些范围较大的灵技,又容易将队友一同覆盖了。 所以虽然是三人围攻,但唐罗真正的对手,却只有眼前项庄一人。 只是久攻不下,还是让人有些憋气,自从领悟了灵能功体之后,这是他正儿八经碰到一个能在体术上与他一争长短的人。 光以体术修为来讲,项庄的实力甚至要在项南之上,是个真正的劲敌。 如果对方的力量再能大上个三五分的话,或许自己还得落在下风,但就眼下焦灼的战况看,也不是百十个回合能够分出胜负的。 这让唐罗心中越发焦急,手上功夫也随着心境的变化,变得有些仓皇凌乱。 虽然攻势还是一如既往的凶猛,但项庄却能敏锐的感觉到对方急了,而这,便意味着胜利的天平,已向己方倾斜。 如他俩这种等级的体术交锋,比拼的已经不光是技法与劲力的高低,还有耐力,意志,甚至是心境。 唐罗的心乱了,手法上便会多出很多破绽,而这便是项庄等待许久的战机! 架住一记龙吟虎啸撕裂长空的重拳后,项庄双臂化作云链将唐罗右臂锁住,按捺许久的阿含刺心锥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出,直刺魔主左心房。 这是两人交锋一来,贴的最近的一次,近的项庄能看到魔主勾陈张开的喉头,有一抹暗晦的蓝光。 福灵心至或是武者灵犀,觉得此战十拿九稳的项庄突然一阵心悸,身前八万九千六百孔穴先天巽风狂涌,让他如瞬移般从原地消失,不知所踪。 而就在项庄消失的同时,深蓝色的方天无定神剑自魔主勾陈口中喷出,神剑在天穹划过一道弧线,斩开了项承的护身罡气,将武宗引以为傲的功体斩成两节。 杀死一名武宗的神剑宝光去势不减,但项林看见老友惨状,哪还能不晓得闪避,神剑宝光快,武宗的精血秘遁更快。 唐罗这记蓄谋已久的方天无定神剑,最终只杀死了武宗项承,斩下了项林一条小腿。 而他的主要目标项庄,却毫发无伤,这样的结果,让唐罗有些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低头看了眼没入胸膛的金锥,唐罗身形一阵摇晃,虽然在关键时刻转移了心脏的位置,但这金锥阴损异常,含有大量先天巽风之气。 换做一般武宗,若是被阿含刺心锥击中,再被巽风之气一灌,即便不落个爆体而亡,也会失去所有意识。 但好在唐罗体内有阴阳碾这般神物,还有两昧先天之气护持心脉,这才没有被这刺心锥绞死。 想要将左心房的金锥扯出,可刚搭上手,却让唐罗发出一声闷哼。 “别费力气了。” 重新现身的项庄机敏的与唐罗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背负双手如同已经胜利一般宣告道:“阿含刺心锥入体后,一千八十极乐锥骨便会自由生长,若想倒拔便要扯出整个左心房,若是不去触碰,那些椎骨便会在气血的滋养下越长越长。” 说到此处,项庄得意的上下打量唐罗一番,满含笑意的问道:“不知勾陈先生是想要哪种死法呢?” 深吸一口气,唐罗抬头看着得意的项庄,又低头看看已经张开血刺的金锥,嘲弄的笑了笑。 项庄觉得,魔主勾陈是要求饶了,正要出言讥讽,却看见对方的左胸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溃烂,直刺心房的金色伞锥也微微坍塌下来,仿佛魔主坚实的胸膛变成了一堆烂肉。 从青黑的胸膛将被血煞腐蚀的阿含刺心锥轻轻拔出,魔主勾陈张开五指,任凭那损毁的法器从半空中跌落,平静如水的双眼中,是对项庄的无声嘲弄。 “就凭一柄小锥也想要本座的性命?” 虽然勾陈什么都没说,但项庄确实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这明确的意思,这让骄傲的东营营正怒不可遏。 “好!好!!魔主不愧是魔主,只是本座倒想看看,自毁心脉的体修,还能有几分战力!” 受了方天无定神光轰击的魔主腹部本就有两个大洞,现在心口又是青黑溃烂一片,虽然身形挺得笔直,但任谁都能看出英雄末路的意思。 本想稳妥行事的项庄被对方的眼神一激,自然再不迟疑,打算一鼓作气将魔主斩杀。 这可是连王无敌都没有拿下的狠人,想起天南王氏开出的暗花报酬,项庄颇有种天下英雄谁敌手的豪气风发。 两人又一次战在一起,而这次的交手情况,却与刚刚势均力敌的情况大相径庭。 以修罗神心精纯血煞腐蚀了阿含刺心锥的同时,唐罗的心脉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这种程度的创伤对于灵化肉身之前的武者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能够保持清醒都是难事了,何况还要进行激烈的对抗。 五百一十六章:捡命 左支右绌,仅是一息便被项庄击中十余次,劲力透体而入,勾陈的伤势便更重一分。 而项庄的出手,则是变得更加的果决与自信,他知道,他将是这场战斗的胜利者。 虽然付出了一柄地级法器与一名本脉武宗的代价,但如果能将魔主活捉或是击杀,那么这点儿代价真的不算大。 且不说王弗灵和督天王巡许下的暗花,光是魔主勾陈本身就有很多值得挖掘的东西。 比如魔主勾陈的传承来自何处,他究竟为何能够以身容纳血煞而不被侵蚀,那引动九天雷霆,伐道千里的秘诀又是什么。 这本身就是个了不得的宝库,而这宝库很快,便会成为项氏的基石,这让项庄怎能不兴奋。 又是一掌印在魔主勾陈的胸膛上,让身着星袍的高瘦男子如同流星般摔在一片废墟之中。 骄傲的项庄缓缓落地,看着挣扎想要爬起的魔主,一脚塌下。 “咔嚓!” 早已布满裂痕的脊柱大龙被彻底催断,项庄抓着魔主勾陈的头颅,将其从地上抓起。 “想不到,纵横天下的勾陈魔主竟然会栽在我的手里。” 带着莫名的兴奋与骄傲,项庄彻底放下了心中戒备,得意道。 脊柱大龙是功体的中枢,断了大龙,便是切断了武者和丹田灵力的联系,而要用神魂控制丹田,那速度太慢动静太大,项庄有一百种手段制止。 所以眼下这如同烂泥一样的魔主勾陈,是彻底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 “本座倒要看看,名满天下的魔主勾陈,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占尽优势的胜利者总是想要先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抓着魔主头颅的项庄右手轻轻一抖,便将魔主脸上的勾陈面具揭开,露出了里头一张清秀又坚毅的脸。 虽然心中设想过无数魔主勾陈的模样,但这样年轻的一副,是项庄没有想到的。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如同烂泥的魔主,竟然在笑! 那笑容,就像老猎手等待了一生,终于看到大货入坑的骄傲。 项庄心头发毛,体内巽风之气鼓动,打算故技重施离开原位,可巽风之气剧烈的喷出,却只是掀起了唐罗额前的短发。 灵力短缺,让唐罗很多绝技都无法施展,其中便有星璇,要想吸附住项庄这样的强者,须得对方靠近自己半臂距离,还得有一个愣神的功夫。 所以唐罗要赌,赌项庄会对魔主的身份产生好奇,赌项庄会觉得活着的魔主要比死了的更有价值。 他赌对了,项庄在占尽优势的时候,终于还是想要将利益最大化,而忽略了那可能出现的风险。 “那一脚,该踩头的。” 唐罗的白牙里还带着血丝,断了脊柱大龙的魔主如同厉鬼,朝项庄咧嘴笑道。 蕴藏着海量自身精血与神心血煞的血河神剑自唐罗口中喷出,将得意的项庄头颅斩下。 而不肯甘心的凶境巅峰虽然身死,但凶魂却自神舍飞出,想要和唐罗同归于尽。 然后,自然是没有然后了。 与无头尸体一同倒在地上的唐罗长长舒了口气,以星核灵束结网将崩裂的脊椎大龙随意扎在一起,再用两昧先天之气浇灌三分铸劳,挣扎得站起身形。 在受伤之前,要修复脊柱大龙崩碎这样的伤势,少说得用两昧先天之气调理一天,可现在只需要简单的几步,就能让自己能够站起,这种进步是惊人的。 只是虽然能够站起,但千疮百孔的脊柱大龙还是个样子货,别说再来场激烈的体术争锋了,就连弯腰扭动都吃力。 起码还得让先天之气滋养个把时辰,才有机会让自己恢复三四成战力。 所以,现在只能祈祷那个没了小腿的武宗遁术惊人,能够多给自己一点儿调息的时间吧。 艰难弯腰从地底拾起勾陈面具的唐罗刚把面具重新带到脸上,就感到一股由远及近的灵力波动,抬其头,不正是那名断了腿的项家武宗么。 比吃了苍蝇还要难受,唐罗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透顶,不投胎枪兵都对不起这身幸运E。 前求万请,对方回来的时间还是这样恰巧,连给他敛息躲避的空档都没有。 眼下体术因为脊柱大龙的问题大失水准,修罗神心这些日子积累的血煞也被压榨一空。 先天之气倒是还有不少,但绝大部分都用来辅助灵力维持脊柱不塌和压制胸膛伤势了,要是抽调的话,都不用对方动手,自己就先肉身崩溃了。 好嘛,除了自爆神魂同归于尽,就一点儿余地都没有了咯? 仔细审视了一下自身的情况,唐罗最终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但相比于任人宰割,也算是不错了。 以这种身体和灵力状况,斩杀两位凶境巅峰,就算是顶级圣子,怕也不过这样的战力水准吧? 死之前给自己做了个公允客观的战力评价,唐罗扬起头缓缓升空,打算最后发光发热一波。 却发现断腿的武宗往这儿看了一眼后,如丧考妣得又一次施展精血遁术,跑了个没影。 甚至以唐罗的目力,还能看见那名断腿武宗眼中的惶恐,还有煞白的脸色。 ??? 望着一息便消失天边的云影,唐罗莫名觉得的有些开心。 毕竟,能活着谁都不愿意死啊,对方跑得这么急,应该是家里有急事吧。 扭头看了眼后头地上,属于东营营正项庄的无头尸体,唐罗抓了抓只剩白骨的下巴,对自己的判断很是满意。 龙州历1787年正月廿九,我,唐罗,捡回一条命。 …… 练武这件事,越往后头走,越会觉得差距大。 举个简单的例子,把时间倒推,世家武者与圣地武者差距最小的阶段是凡人境。 即便是此时名满天下的圣子,倒推到凡人境的程度,也比世家武者强不了多少。 就好像最顶级的学神和普通学生,退到小学一二年级,也会有很多考成平手的荣耀时刻。 武道也是同理,越到后头,这差距就越大,所谓强弱就是这样现实又残酷的事。 五百一十七章:荒唐 只有真正走到自身天赋极限的人,才会明白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鸿沟或许能被弥补,可遗憾的是,走到那一步的人再没改正的时间。 所以总能看到“过来人”苦口婆心的劝着年轻人要珍惜时光,要成为“过来人”不曾成为的那种人。 可这样的劝说,大多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年轻人不曾体会过难以寸进的无力,也没有经历过痛彻心扉的懊悔。 亦或是劝说者本身的成就,又太过软弱无力,所以觉大多数的劝说,最后只剩无奈的叹息。 年迈者最羡慕不过的,就是年轻人的时间与可能,而羡慕到了深处,或许就扭曲成了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项燕已经看不得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了,那些一眼看去,就能超越自己的武者。 无论是何种面貌,都看着令人生厌。 陈梦庐、段龙城、安元希、王禅、唐罗甚至是项庄,这些已经崭露头角的家伙,每个都让项燕无比憎厌。 而今天,还要加上眼前这人的名字,明明修为不高,明明灵力枯竭,却如同一块顽石般横在身前,令人生厌。 身披晶甲的杜沙面对燕云宗师,只有招架之力,无有还手之功,那层层叠叠披在身上的赤晶灵甲只消碰上玄蓅云链便会被抽爆。 可不论项燕的攻势如何狂猛,剥落的晶甲内却总能生出另一件新的晶甲,百八云链造成的伤害好似无用,这让燕云宗师很是愤怒。 一双方天无定神瞳蓝光大作,凝成一道湛蓝色的神光,被云链束缚住的晶甲人捅了对穿。 坚逾灵甲的赤晶瞬间崩碎,露出了里头那个被洞穿肩膀的男人,项燕的眼中满是兴奋,还有什么比将一个绝世武者扼杀在摇篮中更快活的事么? 百八云链收紧,崩碎了龟裂的赤晶铠甲,紧接着便是要将里头的武者绞死,却难以再进半步。 一尊玄纹完整的黑色魂鼎出现,正笼罩在赤晶人的体表,随着玄鼎的不断变大,原本束缚在此人周身的百八云链也被缓缓撑开。 作为武道宗师,项燕当然知道这是杜沙的神魂伟力,可他不能理解的是,不过是个观想出来的死物,怎会如此坚韧。 任凭他如何用力,被神器加强过的百八玄蓅云链还是被不断撑开,这让燕云宗师脸上羞燥异常。 他觉的自己被这混蛋摆了一道,如果在此之前对方祭出神魂玄鼎,方天无定神瞳能够轻易将这神魂击溃,可对方再次之前只是以赤晶抵御百八云链,为的就是引出自己神瞳一击,这混蛋就如此自信,觉得自己的方天无定神瞳取不了他的性命? 收回强化云链的仙云飍魄,项燕右手按出三道法诀,神器手套迎风便涨,化作一个布袋,朝着不断变大的玄鼎当头罩下。 不断扩张的神魂命器霎时便被神器罩住,再难变化,而百八云链却再次发力,将杜沙的神魂玄鼎给压制下来。 终究是短了修为缺了实力,何况为了抵御白虎咆哮,杜沙从开战时便是只有三成灵力的状态。 本就不敌再加上灵力匮乏,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杜沙本来还有一招自爆神魂命器,眼下被纤云飍魄封印,也是施展不出来了。 心知手段用尽的杜沙还是那副无悲无喜的表情,只是眼光深处却有着对生的眷恋。 那是对夫人柳婵的爱,还有某种没有看到杜子腾独当一面的遗憾。 但武者的归宿,不就是这样嘛,古往今来的勇者,又有几人可以善终,死于宗师之手,或也足够荣耀了。 “看来你已知今日必死无疑了。” 项燕冷哼一声:“要怪就怪你不识时务,与奸人为伍,浪费了这一身武学!” 百八云链再次收紧,没了晶甲、魂器护持的功体,被玄色的云链嵌入肉中,隐隐能够听到骨肉的哀鸣。 死去吧,在本宗面前痛苦不堪的死去吧。 项燕眼中流露着某种兴奋,那是想要看到杜沙痛苦表情的期盼。 可即便被云链缠身,杜沙的表情一如开始般平静,无悲无喜,无怒无憎。 技不如人,何怨之有;慷慨赴死,豪杰一生。 这面目,要比其他人的,还要可憎! 项燕大怒,云链再次收紧,却察觉某道气息,正在飞速靠近。 扭头望去,正是随项庄前去斩杀魔主勾陈的两名武宗之一,项林。 而本该十拿九稳的斩杀,此刻看起来却像是出了某种意外,归来的项林断了一条小腿,脸色煞白,眼中还有种说不出的恐惧,这让项燕无法理解。 “魔主怎么了!小庄呢?” 项燕对于项庄的感情是极为复杂的,但眼下并不是纵容心中妒忌的好时候,何况项庄能够统领东营,自然有其绝对过人之处。 对付一个奄奄一息的魔主,他很难假设这位出色的项氏武者会失手。 但项林接下来的话,却将项燕所有的自我鼓励统统击碎。 “营正不敌魔主,已被斩杀,勾陈朝这边来啦!” 荒唐... 项燕那双湛蓝色的瞳仁里,满是不敢置信的光。 项庄怎么会败?他,怎么能败!? 原来宗师级强者也是会失神的,杜沙虽然心知必死,却没有放弃生的希望自暴自弃。 冷静如铁石的杜沙捕捉到了燕云宗师瞬间的失神,祭出黑光玄鼎,砸断了身上的云链,又以本命玄鼎唤回了被神器布袋封印住的神魂,而后整个人跳入鼎中,极速下坠。 突然被挣断的云链让项燕回过了神,那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让燕云宗师状若疯虎。 百八云链反束己身,项燕化作一道利芒追向玄鼎,而鼎中的杜沙面不改色,抓着两边立耳,一下子翻转鼎身,将鼎口对着来势汹汹的宗师。 黑光如瀑,那百万道黑箭犹如吞噬万物的黑洞,虽然极怒,但面对此等攻势,项燕哪会硬抗,一个闪身避开后,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玄鼎中的男子与他拉开了距离。 五百一十八章:危局 地底通道中 手持阵眼杵的白面书生项子良面带不忍的望着气喘吁吁的女子,轻声道:“姑..姑娘别费劲了,这阵眼杵里头,蕴含整座大阵最核心的能量,而我作为阵师,自是能够调动这其中的力量,你是不可能打赢我的。” 起码蜕凡境,是绝对没有机会打赢我的,来多少都不行。 项子良心中暗暗说了这样一句,然后看看身边昏迷不醒的几位阵师,朝着眼前不断用云手攻击光幕的女子,叹了口气。 适才他带着人转移阵枢,一个女子追了上来,三两下就把另外几名手无缚鸡之力的阵师给击倒了。 但自己和他们不一样,手持阵杵的项子良伸手一指,一道蓝色的光幕自指间射出,起初只有手掌大,离体三尺后,便长成一道覆盖整个通道大小的光壁,碾碎数十云手后狠狠的引在女子身上,将其再一次击飞出去。 光壁力量耗尽,女子重重砸在岩壁上滑落,看得人心里难过。 “唉...姑娘何必如此。” 项子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低声道:“我知道,你就是那个幽灵刺客,族长将法阵转移南城,就是为了抓捕你的,你..你还是投降了吧。” “降?” 虚弱又倔强的声音在幽暗的空间里想起,女子再一次挣扎着站起来,低着头浑身都在发抖:“我只是想回到朝昌好好生活,我有什么罪,为何要降?” “...” 项子良低着头,将阵眼杵从右手换到左手,并用浸满汗珠的手抓了抓裤管,呐呐道:“我不知道,但世间委屈的人,又何止你一个。” “其实我很同情你。”项子良抬起头,幽幽道:“我在风媒属看过你的档案,虽然你顶着朝昌最高的悬赏,但你从未做过什么恶事,你杀的所有人,都是死有余辜之辈。虽然他们姓项,但我觉得,他们该死。” 或许是没想到项子良会这么说,云秀有些发愣,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跟阵法一样,所有人都清楚,阵法节点越多威力就越大,可一味追求威力不断增加节点,最终的结果就是让阵法瘫痪。” 突然将话题转到阵法,项子良就像换了个人,变得无比自信:“这跟治理城邦是同样的道理,这些人就是阵法节点中无效的环节,这些人的存在会让阵法变得堵塞臃肿,最后陷入某种闭塞而让阵法整个儿瘫痪,所以我认为,将你和那些破坏朝昌秩序的罪徒挂上同等的悬赏,是很愚蠢的。” “我很欣赏你!” 项子良突然站定,朝云秀认真道:“你跟前些日子大闹朝昌的云家人不一样,你是真正为了让朝昌向好的人。” “呼~~” 深吸一口气,云秀抬头望着项子良道:“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项子良朝着云秀道:“你走吧,我会跟其他人说,你逃走了。” “多谢你的好意。” 云秀又一次朝项子良冲杀过来:“可我有不能放弃的理由!” “砰!” 光壁再现,而这一次却没有渐变过程,让云秀以为只要够快就能抓到空隙的设计,落了空。 强如大鹏宗师,都被困死在陆少霖的阵法中,何况只是一个蜕凡境界的云秀。 项子良实在不希望亲手杀死一个自己欣赏的人,所以再次开口劝道:“不要再试了,你的同伴绝对没有可能从宗师和营正手中生离的,但你还有机会!” “对不起...” 幽暗的通道里,突然响起女子虚弱又自责的声音。 项子良还以为自己说服了对方,柔声安慰道:“没事儿的,这并不可耻,你与他们本就不一样,走吧,赶紧离开这儿。” 女子抬起头,眼中仿佛有光,直勾勾的盯着项子良,幽幽道:“你真是个好人。” “...” “如果项氏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或许今日的情况就会大不相同了。” “...” “我能看出来,你是个非常厉害的阵师,能不能帮帮我,把阵法关了?” “...” 手持阵眼杵的项子良望着云秀的眼睛,只觉得心神荡漾,但贸然关闭阵法的话,会引来族长责罚的吧? 心里这样想着,手上却丝毫不见停顿,项子良将阵杵钉进某个虚空节点,大阵的光幕突然一阵颤抖,然后崩碎了。 做完这一切的项子良长舒一口气,扭身望着云秀,嘴巴动了动,最终只有一句:“你快走吧。” “我现在不能走。”云秀摇摇头,无有任何防备的走到项子良跟前,轻声道:“我现在走了,项庵歌不会放过你的,我只有打昏你,然后把阵眼杵抢走,才能让你避免罪责。” “你不用这样...”项子良低着头:“我说过,我欣赏你,我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 “你是个好人...” 云秀手刀一斩,看着面带笑意的项子良昏死过去,歉声道:“...对不起。” 寒月灵隐大阵破了,对于地上两人来说却并非一件好事。 刚找到杜沙,想要用灵界通道将人带走的唐罗还未结成手印,便被一发白虎咆哮的余波殃及。 数十栋房屋化作废墟,冲击波将他和杜沙掀飞出去,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呵,这下可真是要了命了!” 被杜沙搀扶着艰难站起的唐罗眯着眼看着天上的阵势,一颗心不断下沉。 燕云宗师项燕,项家老祖项乾,那两名曾在乾坤楼前见过的凶境巅峰。 三支全是由武宗结成的小队,远处还有整齐的行军踏步声,这特么的是被合围了啊。 看着被捏在手中蓄势待发的两道合击,唐罗撇撇嘴,用肘怼了怼杜沙问道:“那人质呢?” “在这儿。” 杜沙将昏迷不醒的女子从鼎里拖出来,交给唐罗。 “嘛,能不能活,就看这人质能给我们拖多久了。” 唐罗抓着人质的后颈,朝着天上两位宗师扬声道:“项家老祖,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交易?” 项乾强忍心中怒意,朝着废墟中两人恨声道:“将城主交出来,老祖可以留你二人全尸!” 五百一十九章:白虎七宿 很多利益纠缠是可以谈的,比如抢了个矿山,夺了个店铺,但有些仇恨是无法抑制的。 就好像出关的老祖听到有人当着全城的面闯入族地,自家的族长被斩了头颅,追出去的巅峰强者凶多吉少。 如果魔主勾陈完好无损,或许项乾还会忌惮一二,进行商议,但此时的勾陈、角宿,连合击的余波都无法抵挡,已是强弩之末。 面对这样的对手,项乾哪里肯商谈,只想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今日项氏失去的已经很多了,再少个名义上的城主,又有什么打紧呢,就当魔主闯入的时候,将城主一并杀了。 冷峻的目光,代表着老祖项乾冷厉的决断,而这决绝,让勾陈、角宿陷入死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种感觉倒是好久未曾有过了。 唐罗将质子放回杜沙的鼎中,暗暗传音道:“谈看来是没法谈了,一会儿我会施展绝杀清场,你趁机跑吧。” 走到这步,唯一能称得上绝杀的,大概就是星灭后的归墟之力了,只是这次施展之后,怕是没有上次那么好运,能被人救下了。 心中做好决意的唐罗正要往神魂中灌注灵力,场间异变陡生,西方颢天出现一股极强的气息,直向南城而来! 扭头望去,是七名身着星袍,头戴星宿面具的强者破空而来,那张狂的模样,不可一世的态度,倒是与魔主勾陈,有七八分的相似。 项氏众人大惊失色面面相觑,领教过勾陈与角宿能为的武者,看到这种头戴面具,身着星袍的家伙,就心里发毛。 目光不断流转于噙着笑意的魔主半脸,仿佛想要看清他的虚实。 也难怪项氏惊讶,就连石像一般无悲无喜的杜沙扭头看到来人阵仗,也不禁暗暗心惊,看唐罗的眼神怪怪的,仿佛在埋怨他未曾透露这后手。 可特么的哪有这后手? 唐罗唯一的后手,就是开战前激活的血玉,用以呼唤血楼的强援,可如此仓促的召唤,尸骨护法就算有通透彻底的本领,也无法赶赴战场。 若非如此,他也不用想着幻灭神魂,为杜沙争取空间遁走了不是。 莫名得到强援的唐罗虽然不明白这西方出现的七位强者是敌是友,但他也不会傻到这个时候说出并不相识这样愚蠢的话,只能假装高深的噙着笑意,脸都快要笑僵了... 七道气息由远及近,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战场,于魔主上空站定,与项氏众人对峙。 勾陈者,下领白虎,禀西方之金,为刚猛之神。性好杀,司兵戈、争斗、杀伐、病死,得奇门无忌。 白虎者,御西北幽天、西方颢天、西南朱天,领七宿圣兽: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 自西方颢天来到战场的七人,为首者是身披星袍,头戴奎宿木狼面具的强者,从气息上感知,此人灵意雄浑,煞气迫人,体魄雄壮如山,仅是立于虚空中,便有种岳峙渊渟,不动如山的巍峨。 项乾与项燕对视一眼,皆是能够感觉此人实力坚强,即便是宗师之尊,也难言稳胜。 而其身后六人,个个不弱,两名宗师放眼望去,都是最顶级的凶境战力,远远超越一般武宗强者。 这七人的出现,一下子将场上的强弱调换,项家老祖面色阴沉,胸中一团烈火都要爆开了。 仿佛是看出项家老祖的不虞,头戴奎宿面具的强者嗤笑一声,低头道:“御主自去,此处交由吾等即可。” 奎宿的声音听着便像经过一系列的伪装,掺杂了很多灵力的混响,但是这贸然的开口,却是让唐罗看出些端倪。 这天上六人的体魄,全都不是本来的模样,而是激活不灭战体后的状态,再看看那做功与自己这身一模一样的星袍,唐罗哪还能不晓得这七人的来历,遂点点头,扭身便走。 看着魔主目中无人的模样,老祖项乾波澜大怒:“想来就来,想走便走,将朝昌当成什么地方了!” 言语激烈下,是酝酿许久的白虎咆哮崩出,可合击还未出手,便被两道突然出现的金煞神光打断。 头戴奎宿面具的强者将食指收回,朝着项氏众人淡淡道:“项家的对手是本座,可别搞错了对象!” “狂妄!” 一时不察让敌人逞凶,燕云宗师暴怒非常,如云似电般闪现至头戴奎宿的男子面前,一拳击出。 奎宿曲臂上扬以右肘回击,罡岚震爆,两名凶境巅顶强者的猛击荡出飓风八千,扬起万丈尘烟。 这里奎宿与项燕短兵相接,头戴娄宿面具的强者也找到了自己的对手——项氏老祖,项乾。 这刚从乾坤楼闭关出来的老祖起初并没有把对手放在对等的位置上,连翻抢攻,压得对方左支右绌。 直到被对方的金煞神剑斩中右臂,灵质化功体沾染上庚金煞气,才对眼前的敌手重视起来。 对方体魄惊人,灵技体术都不弱,但跟这道金煞神剑比起来,这些都不值一提。 眼前这人,是真有杀死宗师能力的强者,只要露出一个破绽,就有可能被对方所乘。 被神剑一斩的项乾攻势骤缓,变得畏首畏尾,竟被对方压制了。 乾坤楼中另外两名巅峰凶境,也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有拳掌如神,灵力雄浑的胃宿面具强者,还有灵技精妙,且威能异常惊人的昴宿面具强者。 项氏一方四个顶级战力,全都被拖住,而看起来,一时三刻也不像是能脱身而出的模样。 但朝昌终归是项氏主场,除了为首四名顶级强者,项家还有整整十名武宗在场上呢! 三打一还能打不过? 真打不过... 短兵相接之后,项家武宗们绝望的发现了这个试试。 若论灵力修为,对方也并没有领先己方多少,但其他方面,真是强得太多了。 比体魄,这三人比项氏武宗,起码强了三五倍去,气血鼎盛,如烘炉大日! 五百二十章:逃出生天 比灵力精纯,更是强出不知多少级别,那具有混合伤害的灵力,对上缥缈虚浮的云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还有装备,在宽松的星袍下,对方还穿着一套模样不算出众,但坚韧程度超出想象的灵甲。 想比如现今的龙魂甲,这种灵甲的灵技抗性简直可怕,还有凶猛的法器,也不知道对方是何等的财大气粗。 竟是人手一柄堪称神器的凶兵,自家的灵甲就像纸糊的一样,磕着就伤,碰着就碎。 同样玄级的灵技,没了灵甲的项氏武宗只能尽量规避伤害或是用护身功法硬抗,灵力消耗极大。 而对方面对项氏武宗的灵技,以神兵斩灭灵形后,那灵技崩碎的余波甚至可以用体魄与灵甲硬抗。 这他妈的还怎么打?就算一般宗派,也没有那么奢侈的吧,竟将一个凶境强者,武装到这种程度? 三人撵着十人跑,头戴面具的三人甚至有闲暇给项家四名顶级强者添添乱,反观自己这方,战前便施展了两次血遁的项林刚交手没一会儿便被逼入绝境,在队友的策应下险之又险的交了玄机玉,脱离了战场。 随着战局的延后,玄机玉的光芒不断在项氏的阵营中亮起,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十人就只剩六个了。 三打一的时候都打不过,二打一就更不是对手了,可好在头戴星宿面具的强者也是人,也是需要调息回气的。 这才让项氏几名武宗有了喘息之机,但看情形,也撑不了多久,毕竟头戴面具的强者回气速度快得惊人,一看就是修行过某种顶级的回气法,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 而一旦项氏武宗被清扫,就会对战局产生致命的威胁,因为项家四名顶级强者都被拖住了。 一旦这三人再加入到战局里补强,就会对项家四名强者产生极大的威胁。 这种事谁都看得见,可谁都没办法阻止,因为项家四人脱不开奎宿四人的纠缠,剩下的项家武宗,也打不过毕宿三人。 就在项氏一筹莫展的时候,援军终于到了,那些往南城合围的精锐统领,全都是凶境的武者。 虽然单独一个对战局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但胜在数量多啊,只是七八个凶境加入到战局里,情况就整个都不一样了。 有了一群不弱的助手,项家的武宗总算挽回了颓势,本以为这可以吹响反攻的号角,谁知道这群头戴面具的强者,却不打算玩下去了。 又不是来分生死的,本就是为了援救魔主勾陈,现在人都救出来了,谁愿意在这继续和项家的强者干耗。 而像这样的武者想走,项氏有办法拦截嘛,或许是有的,比如再将寒月灵隐大阵升起来,或是项家两位宗师追上去。 你问两名凶境巅峰为什么不追? 受了伤还追,寻思吗? 拉开距离的奎宿打算撤退了,但燕云宗师却好像不打算放过他们。 如果说刚刚这场大战中,项氏一方占优的场面,应该就只剩项燕了,毕竟半件神器在手的宗师,加上奎宿又没有什么特别针对灵质化肉身的手段,燕云宗师显然不打算就此罢手。 但有时候,是战是和,并不只由一人决定。 即便强者能在自己的领域内建立优势,终归还是要向大势屈从。 回头看了眼人人带伤的场面,项燕也只能咬咬牙,将继续追击的决定,吞回肚子里。 只是难以抑制的屈辱感,还是让他忍不住朝老祖项乾传音道:“魔主杀了小庄,难道就这样算了!?” “家主死了。”项乾朝着项燕冷声道,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阿南也死了,魔主的援兵你也看见了,你觉得,我们还要搭上多少族人的性命,才能算是有所交代?” 如果奎宿七人没来,项乾绝对不会放过魔主勾陈与角宿,可世间没有如果。 “可是!”项燕这口气还是咽不下:“我们就任凭他们离开朝昌?” “他们不会走的。”项乾冷冷道:“勾陈把城主带走了,必然有所图谋。” 说完这个,项乾又暗暗传音道:“何况你还有半只仙云飍魄,对方又能跑到哪儿去,先回族地修整吧。” 看着几乎人人带伤和已成废墟的半座南城,项乾叹道:“如今的项氏,已经不能再有动荡了。” …… 从南城战场带着人质走出没多远,勾陈便撕开地下通道将杜沙和人质带了进去。 刚进入通道,两人便瘫坐在地,依靠在晶壁上大口的喘息。 此战真是太累心了,积累的伤痛骤然爆发,让唐罗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浑身的筋肉更是撕裂一般痛疼。 方天无定神通、血煞侵蚀、合击余波、还有刚柔并济的体术,即便是他这样强横的功体,也是存在承受极限的,能够撑到现在,都已经算是奇迹了。 想比如唐罗的伤势,杜沙只是脱力而已,灵力几近枯竭,就连神魂都萎靡不振,想来应该是玄鼎遭受合击的时候受了重创。 这种状态下对战一个宗师,几乎全凭意志力在抗,居然能撑到自己出现,也真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依靠在壁上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毕竟压榨完身体的潜力后,发呆就成了世间最美好的活动。 在这样的氛围中,如果能有点食物,让两人可以机械的塞入口中咀嚼,那就再美妙不过了。 唐罗抿了抿嘴唇,刚想说点儿啥,就发现玄鼎里的人质醒了。 两人看着女子翻身出鼎,然后探出两支云手,压着他俩的脖颈推到晶壁上。 “想不到吧,我醒了!” 面容姣好的女子咬牙切齿朝着两个被云手定在晶壁上的男人得意道,宛如鹬蚌相争之后,最后出现的渔翁。 被按在晶壁两端的唐罗低头看了眼掐着自己脖颈的云手,朝另一面晶壁的杜沙炸了眨眼。 “我很累了,不想动,要不你去?” “我没有灵力了。” “人是从鼎里跑出来的!” “好吧。” 杜沙无奈的点点头,脚尖一挑,厚重的玄鼎翻飞出去,将一脸得意的云秀城主,倒扣里头。 五百二十一章:终见大川 即便是气虚体弱的成人,也不会被三五岁的稚童降服,就是这样简单的道理,却偏偏有人不明白。 武道虽然大昌了一千年,但很多人对境界的体会反而更浅了。 在一些不善战斗的人眼中,凶境只是境界罢了,对于这个级别的强者的威胁,并不甚了。 被倒扣鼎中的女城主又失去了意识,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鼎砸的。 云手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化作云烟散,两个瘫在晶壁上的人修整半响,艰难得起身。 将养过来的杜沙终于将思维转向了最终战场的悬疑上:“那白虎七宿?” “我不清楚。”唐罗耸耸肩道:“你知道的,我们连青龙七宿都没凑齐。” 所谓二十八宿,便是天上的二十八片星域,古贤曾把这二十八片星域汇成星图,并划作九野。 九野者,即中央钧天; 东方苍天;东北变天; 北方玄天;西北幽天; 西方颢(hao4)天;西南朱天; 南方炎天;东南阳天。 而统御九野的星辰,乃是东方青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 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 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mao3)、毕、觜(zi)、参。 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zhen3)。 作为一个对未来有着严谨规划的男人,唐罗从建立将星馆开始,便逐步设计好了自己未来势力的框架,并一步步将其付诸实际。 按照他的设计,未来能够担任星宿战将的人,必然是将星馆中培养出来,并且对其忠心的佼佼者。 毕竟杜沙这样得天独厚的武者实在太过稀有,唐罗可不觉得自己能碰上二十八个。 而他这双只能看见资质级别却看不清血脉的眼睛,也没有办法让他建立起超越徐圣七十二天王的自信。 所以二十八宿星将,便是唐罗给自己势力所定的目标。 如果有二十八个如同杜沙这般战力的强者,加上王境的魔主,这样的实力,应能在西贺占据一席之地。 计划订好了,借着便是执行,杜沙成为青龙七宿的第一,并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有准备。 只是没想到来朝昌一趟,却突然多出了白虎七宿,也难怪杜沙会觉得疑惑。 “这白虎七宿,每个都是了不得的强者,且肉身强横,武道风格狠厉,之前从未见过。” 杜沙眉头紧锁,仔细回忆着自己记忆中的高手信息,却无一能与适才见过的七人匹配,遂朝唐罗问道:“是敌是友?” “就目前来看,应该是友吧。” 唐罗只能这样判断,虽然白虎七宿的武道风格前所未见,但借助一双能窥见灵力流动的眼睛,还是让唐罗发现了他们的武道根脚。 体魄强横是因为不灭战体,武道风格陌生而狠厉,是因为他们用的,大多都是好些功法融合之后的灵技。 而且这些功法,大多都有着上古流派的痕迹,那个时代的功法特点就是灵力模型粗糙,但特性极端,所以狠厉非常,威力巨大。 这种技法对经络的负担极重,所以上古时候的武者,鲜有命长的。 一是因为那时候与妖族战斗太过频繁,二也是因为灵技本身特性。 后来人族大昌,徐圣刻天书于天南丰碑解析灵力,这才让人族开始明白,灵力的特性不是越凶猛越好,灵技也不该追求极限的破坏力,凡事都要恰到好处。 所以现今的武道秘典,皆是设计精巧的杰作,灵力模型比之上古时候复杂数倍乃至十数倍。 这样一来对武者的灵力操控性要求变高,对经络的负荷也小,同时也保证了灵技的威能。 而白虎七宿的武道风格,却是有着明显的割裂感,那灵技的内核还是上古的,却以现今的手法将好几种不同流派的技法柔和一起。 就以唐罗目前已知的情报来看,西贺只有一个势力会有这样矛盾的风格。 “麻烦老杜你跑趟唐氏驻地,请百川大人去趟荒原一叙。” “你的意思是?” “其他不清楚,但这奎宿木狼,应该是百川大人无疑了。” 唐罗说得有些心虚,虽然杜沙早就将百川大人的话回转给他,他也听出了言语里的会面之意,但却还是因为一些事情一拖再拖,眼下出了纰漏又是百川大人带人前来补救。 眼下这个时间点见面,可谓很是尴尬,但也是到了必须要见面的时刻了。 他得让家族知道他在朝昌干什么,而这些事情,光合唐耀沟通是不够的,因为很显然,唐百川知道的和唐耀知道的,并不一样。 这也是族长一直以来的风格了,每个人都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不知道全局究竟的模样。 就好像唐耀是来拓城的,他就只专注于拓城,在他眼里的唐百川就是族长派来辅助他的绝对武力。 而今日白虎七宿出现,却让唐罗明白,百川大人除了辅助唐耀拓城外,应该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自己。 …… 再眷恋秋风的落叶也有回归大地的那天,逃家的天骄终要直面自己的责任。 人和人是不同的,倒不是说高低贵贱之分,而是责任轻重不同。 有些人身来便是要承担责任的,因为他们具备了承担责任的能力。 今天要是个庶子跑了,宗所最多确认这家伙是否活着,而龙西的天骄跑了,却是整个家族高层都要重视的大事。 普通的族子能够拥有自由和自我,因为他无足轻重,享受家族的荣耀即可。 而唐罗却不能这样,哪怕他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可还是有无数更加期盼的目光,希望他能更进一步。 “自在这种事,不论位卑者亦或是位高者,都没有那么容易达到啊。” 幽幽叹息,唐罗转身朝来人躬身一礼道:“见过百川大人,多谢百川大人援手。” “无论想做什么,家族都是你最坚实的支持者。” 唐百川伸手虚托,言辞满满回护,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这是族长让老夫转告给你的。” 五百二十二章:聪明人和天才 看来百川大人还是对自己的不告而别有些气愤,也难怪会表现的这般矛盾了。 毕竟在这位前首座眼中,再没什么比家族更重要,而逃家这种行为,显然不能让集体意识至强的长辈满意。 自知理亏的唐罗难得没有顶嘴,而是乖巧的回复道:“多谢族长关爱,劳烦百川大人了。” 看到唐罗乖巧的模样,唐百川的气也是消了大半,但看着幽暗的灵界通道,还是心中别扭:“既然猜出了我们的身份,为何不来驻地,还放不下与唐耀的恩怨?” “哪有什么恩怨。”唐罗摆手道:“只是项氏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好像能够探知我的方位,在没有解决这件事前,我都不能离开灵界通道。” “那这通道中安全么?” 虽然不满意自家天骄自我的性子,但事关全族的大事,唐百川还是显得极为关切。 “应该没有问题,朝昌的灵界通道是上古的最高杰作,本身就是为了让朝昌百姓避难,躲避妖王捕杀而设计出来了,足以屏蔽所有感知系统。” 对灵界通道的性能,唐罗还是极为放心的。 “如此便好。” 既然唐罗能够如此笃定,唐百川自然不会怀疑,而是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进行转达:“关于你与玄月剑尊嫡女联姻的婚书,族里已经退回徐氏,但被赢城剑主拒了。” “拒了?” 这消息显然出乎唐罗意料之外:“...什么意思?” “退婚的书信从赢城寄了回来,上头有赢城剑主的亲笔回执。” 想起退回的婚书上那个毫无诚意的“等”字。 唐百川的脸色便极为难看,明明是女方逃婚,却不许男方退婚,这样的行为,无异于羞辱。 “额...” 唐罗瞬间觉得有些脑壳疼,谁能想到,这莫名其妙的婚书竟然还没处理完。 光是玄月剑尊便让人有些头疼了,这会儿又出来一位剑主。 传说徐氏的剑主,不都是一心只有剑道的超绝人物么,怎么还关心起自己的婚事来了? “这还真是有些奇怪。” 唐罗斟酌着语句,判断道:“以我和徐老赢的接触来看,元洲徐氏的剑修还算磊落光明,应该不会强嫁强娶。但对于赢城这位剑主,我们还是知之甚少,不如修书一封给赢城问问情况?” 不要将人间想象的太美好,也不要太过黑暗,但碰见的事情多了,让人总是忍不住先做最坏的打算。 就好像婚书被拒,族人第一个反应,便是羞辱,强嫁这种最具冲突的反应。 但唐罗好歹是徐氏已经认下的外戚,铭牌入了天凤剑圣一脉祖祠的人,如果对方真是怀抱这样的目的,难道天凤剑圣一脉没有反应嘛。 就唐罗了解到的信息来看,徐氏这群宁折不弯的剑者,可不会因为你是剑主,就不敢说话闹事。 从这个角度分析,或许赢城剑主的拒绝别有深意也说不定。 “此事宗所已经在办了,相信不日就有回复。但你要做好准备,或许会有最差的情况,可能要委屈你了。” “唔,我知道了。” 唐罗点点头,表面风轻云淡,但心里头究竟怎么想,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或许在唐百川他们看来,就算剑主强行要让这场婚约进行下去,也只是件带点委屈的小事。 但对于唐罗来说,这就让人很不舒服了,眼下他只能祈祷,那个逃婚的小姑娘计划周密些,能力超群些,最好能拖个三年五年,能够为最差的情况争取些时间。 当然,唐罗还是希望这最差的结果不要出现,因为眼下已经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发愁了。 说完退婚被拒的事,唐百川又提起了另一件事:“龙西联盟下一步要入主朝昌了。” “???”唐罗不甚了了道:“唐耀不是已经在做了么?” “唐氏据点是家族设计和龙西的谋划是不同的。” 唐百川将两件事分开,并朝唐罗嘱咐道:“族长的意思是,让你作为龙西联盟的先锋,想出让龙西联盟入主朝昌的办法?” “嗯!!?” 唐罗有些发懵,好半晌才反应回来,严词拒绝道:“百川大人,这个事儿不太对吧,我不擅长这种的啊。这么重要的事儿,难道不该族长自己来办吗?” “族长有另外更重要的事要办。” 唐百川用一种莫名骄傲又无奈的眼神看了唐罗一眼,解释道:“邪王宫这些日子联合了很多世家向龙西发难,并收买了联盟内几个联盟成员,企图自成一派分裂联盟,族长这段时日主要是在忙着处理这些事,他的意思是,朝昌拓城这块儿,就交给你了!” “不太好吧...”唐罗全身都在拒绝:“眼下内忧外患,还是应该将全部精力放在一处才行,特别是面对邪王宫这样的宗派,怎样认真都不为过,百川大人还是带着精锐回龙西吧。” “不用。”唐百川摆摆手道:“些许跳梁小丑,族长应付的来,你还是想想如何为龙西联盟打开朝昌通路吧。” “......” 在所有拒绝都被堵死之后,唐罗认命了:“那百川大人,族长有没有给什么锦囊或是方法?打开通路这种事,终归要有个方向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唐百川摸着下巴,回忆着临行前与唐志的对话。 “族长,这么大的事就交给他,能行吗?” “百川大人不放心?” “武道方面自然放心,可权谋设计这块儿...” “聪明人与天才是不同的。” 处理着大量文件,并不停下达命令的唐志头也没抬,淡淡道:“将一个艰难的任务找出实现的办法,这是聪明人。而将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完成,是天才。百川大人不想看看,我们家的天骄,究竟是个天才,还是个聪明人么?” 想着唐志的话,唐百川朝着唐罗认真的复述道:“族长说了,你是个天才,所以别问,只管将这个不可能的任务,完成就是了!” “......”唐罗真的很难相信,这么有水平的话是族长口中说出来的,但看着唐百川一脸认真的模样,知道这个任务,应该是无法推脱了。 五百二十三章:项兰 唐百川这样重要的人物,实则无法离开驻地太久,所以将该商议的两件事嘱咐完后,唐罗便利用灵界通道将其送回了南岗驻地。 送走百川大人后,唐罗沿着通道回荒原,却在某条分叉路上拐走,最终来到一处形似蜂巢般,布满坑洞的区域。 这儿原本是云祖准备给避难者暂歇的地方,此时成了唐罗与云秀的小窝,并摆放着朴素却精致的用具。 只是在这幽暗无光的环境中,只能以火晶照明,让人看不清这些手工制品的精巧。 “我回来啦。” 唐罗仰头朝着洞穴里不断进行布置的女人轻喊道,语气中充满了欢快。 其实相比于南城小院那样的大院子,他更喜欢眼前这个小洞穴。 这种无门无户,无遮无闭只有两个人的感觉特别美好,特别是躺在比邻的洞穴里,近的都能听见邻居的呼吸,这让唐罗很是心安。 若不是幽暗的环境看着实在不健康,而且灵界通道里灵力又稀薄大大增加了修炼的成本,他真想一直呆在这里头不出去。 云秀扭头看着飞身而上满脸讨好的唐罗,脸色俏红。 明明是比邻而居的两个洞穴,今晨起来时却发现自己不知怎么跑到了对方那儿。 她当然不会认为这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魔主用了阴损什么技巧。 但女人呐,一旦付出了感情,包容与底线都会落入深渊,即便是这种在以前看来无法忍受的卑劣,也能为其找到圆满的借口。 只是经历清晨的尴尬,还是让人有些羞燥就是了,这种时候搭话,多羞人啊,于是云秀扭过头去不理。 唐罗则是毫无尴尬的感觉,在他看来只是提前行驶权力而已,有什么关系嘛。 跟个没事人一样,凑到云秀的门口,倚在壁上涛涛说起自己的打算,并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在没有解决我身体里神符和仙云飍魄的问题前,我怕是不能在外面露头了,你真的要跟我住在灵界通道里吗?” “为什么你会觉得项氏是利用仙云飍魄找到你的呢?” 既然是谈正事,云秀也压下了羞意,认真问道。 “你想啊。”唐罗将自己的推理过程说出:“项氏迁动大阵,并且锁定南城,一定是有绝对的把握能够知道我们的方位,你也说了他们用的不是风媒的手段,那就只有别的方法了。” “还记得那时候寒月灵隐大阵封锁南城,拦截你们的只有项庄与东营精锐吗?其实那时候项燕就已经在大阵里头了,只是他要寻找更重要的东西所以去了别的地方,没有与你们照面。” “可后来我与你回合之后,明明收敛气息躲避好了,却被一下找到。” “如果定位在你身上,项燕就不会扑空,既然不在你身上,那么肯定就在我身上。” “而结合项燕身上唯一能够与我产生联系的工具,就是仙云飍魄了。” 说着说着,唐罗拉起星袍,露出雕刻一般腹肌摸了摸,还朝云秀邪魅一笑。 云秀不动声色地探手将其衣服盖下,将话题重新偏移回正题:“那有办法处理那道神符么?” “办法肯定是有的。”唐罗数种绝顶神通在侧,不论是牺牲一个虚空之胃,还是用先天阴阳大磨盘碾碎,甚至跃入虚空以虚空能量剿灭,都是可行的办法,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毕竟神符离体便是死物,即便是王弗灵化身施展的神技,也断然没有难倒唐罗这样强度武者的道理。 “那就好。” 云秀放心的点点头,又拾起一些食物与清水。 “又去给女城主送吃的啊。” 唐罗无语嘴:“其实蜕凡武者,两三天一顿问题也不大...” “又不缺这点儿食物。” 云秀笑眯眯道:“况且你不是说这是你最重要的资产嘛,要是饿坏了怎么办。” “她算什么重要资产。” 唐罗撇撇嘴,朝云秀深情道:“你才是我最重要的资产!” “呸!” 轻啐一声,云秀轻嚷着要唐罗让路,然后带着清水食物逃也似的走到收监女城主的地方。 那是一方设计在灵界通道里的阵法,是云祖用来收押奸人的所在。 被抓来的女城主就关在这儿,从昨日到现在,她已尝试了数十种方式越狱,除了将自己搞得灰头土脸外,毫无成果。 听见幽暗通道中脚步声想起,女城主果断坐到阴影处,快速梳理了一番仪容,摆出生人勿进的表情。 其实透过壁阵,云秀能够清楚看到里头灰头土脸的女子,自然也能看到女子努力的尝试,但她没有任何表示。 只是将束缚阵法开出一角,并将清水和食物放下,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 自昨天收押以来,这个女子已经两次给自己送饭了,每次都是放下水、粮便走。 做着仆役的事,却掌握着封禁的阵法,这应该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女城主心中想着,并朝送水的女人喊道。 “有什么事么?” 云秀扭过头,柔声问道。 “你可知道我是谁?” 一墙之隔的监禁室中,女城主朝着外头送餐的女仆英气勃勃的叱问道。 云秀一愣,旋即露出莫名的笑意,反问道:“你是谁?” “我乃云氏宗家独女,朝昌城主云秀,你们将我掳劫至此,考虑过后果么!?” 女城主起身,朝着送餐的女子厉声喝问,颐指气使的乖戾模样仿佛端坐云巅的天女,倒真是有几分刁蛮公主的意味。 只是这样的做派,却惹得云秀发笑:“项兰,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维持这个谎言,我真替你感到悲哀。” 监禁室里头的女城主脸色突然煞白,跳脚而起,朝着外头的女子厉喝道:“你是谁,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 扭过身子,云秀背对着女城主,淡淡道:“重要的是,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监禁室中的女子颓然坐倒,看着送餐的女子远去,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凄苦。 她是项兰,项庵歌的幼女,本该是被捧在掌上的明珠,但世间有关他的记录,只有一条早夭的记载。 五百二十四章:乱世出英雄 项氏族长的幼女早夭,东营却找到了云氏宗家的幼女。 自那日起,项兰便已云秀的身份,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她会欣然接受云秀的身份,并将这个傀儡城主的角色给扮演好。 可项氏要的是个听话的城主,而不是一个心怀二意的爆弹,所以项兰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她的身世,以及她的使命。 聪明的她是个顶级的扮演者,即便在六七岁的年纪,也没有人怀疑她云氏天女的身份,而将一个身份用了二十年,即便是假的,也成了真的。 她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人称呼项兰两个字了,或许这个世间,早已没有人,记得项兰了吧。 跌坐在监禁室中的女城主缩在角落的阴影中,盯着大碗清水上莹莹幽光,久久失神。 …… 龙州历1787年 二月十五 接连动荡的朝昌,让百姓纷纷往城外迁移,一些原本无人问津的荒原村庄,倒是迎来了一波新成员的加入。 只是再富庶的地方也有穷人,而穷人很难大方的起来。 因为物资的贫乏,所以村庄并不喜欢难民,甚至很憎恶这些人。 所谓饱暖思**,饥寒起盗心。 一无所有在朝昌生活不下去的难民,也是想要活着的,而在饥饿交加的难民眼中,道德和存活比起来,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对于朝昌城外的村庄来说,接纳三五个落魄的亲戚或许不算什么难事,但要是被难民涌入,要比受了蝗灾还苦。 鸡鸣狗盗之事层出不穷,所以面对这些难民,除非是在村里有亲眷负责赡养,否则一律不给放行。 面对这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朝昌城外的村民会选出乡勇,举着铁叉木棍日夜换班巡夜,只要看到了难民,便会乱棍打走,甚至杀死。 这种情况下,女子的遭遇要比男子更艰险,对于村中一些说不上媳妇的癞子、闲汉来讲,这个时候无疑就是春天。 他们会游弋在朝昌城外,看到落单的女子便会上前争抢,连哄带骗的掳回村里,在满足己身兽欲后,这些女子很难有个好下场。 便是在这样民怨四起的时候,却有则笑道消息悄悄的传遍了朝昌全境。 “南岗唐氏驻地,接收朝昌全境难民,只要愿意成为唐氏领民,便能得到房产田地,一季口粮!” 这则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流传出来的,没多会儿功夫就传遍了朝昌,难民们蜂拥南岗,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房产倒是有,但得自己造,慵懒的书记官只是在造册后给你划分一块地,告诉你休要越线,然后就走了。 田地也有,不过是归属唐氏的,对方提供农具、种子,生产的粮食五成都要上缴府库。 至于一季口粮,也不是白拿的,而是放弃自由民身份,加入南岗户籍后,才会进行分配。 这条件和传说的消息相差甚远,但难民们还是蜂拥而至,并且成批成批的留下。 负责传播消息的唐连看着欣然接受苛刻条件并且入驻南岗的难民们,直以为唐耀施了什么蛊惑的秘术。 “我们当然可以完成所有基建工作后再收拢更多的难民,但那样招进来的,不过是群懒汉而已。” 站在南岗议政厅最高层的唐耀指着下头蚂蚁一般来回不停劳作的难民:“唐氏虽然富裕,但也没有富裕到养活懒汉的地步,所以,即便是接收难民,也是要进行筛选的。” “老大的意思是,设下这些条件,是为了筛选出优秀的难民?” “不错。”唐耀点点头,看着已经截然不同的南岗江山:“组织好那些已经盖好自己房子,并且做好开垦春灌的难民集中起来,然后告诉他们,三个月内,他们只要能够带着难民回来,每成一户可以减免一成佃租,五月中,我需要南岗的户籍册上超越十万户,能办好么?” “没问题的老大,放心交给我吧!” …… 朝昌内城,项氏族地 项庵歌的灵堂便设在项氏前庭。 项楼兰披麻戴孝,已在灵堂里跪了三天,对每一位前来见礼的叔伯亲戚叩礼答谢。 曾有人说过,父母是阻挡女子与真实世界的那堵墙,那时候,项楼兰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道理,而在听到父亲项庵歌被魔主勾陈偷袭杀死之后,他却突然领悟了这句话的意思。 父母健在的时候,子女其实活在一个被妆点过的世界里,这个世界里美好的多,艰难的少,就算放弃,失败,也没有什么后果。 这里岁月静好,这里烟火缭绕,而这一切随着父母的离去,都会改变。 失去父亲庇护的项楼兰终于看清了真实的世界。 那些人前人后的尊敬并非因为他的惊才绝艳。 兄弟姊妹的恭谦也并不是风度翩翩。 笑容背后藏着的或许是轻蔑,悲伤里有也有止不住的喜悦。 那些曾被项庵歌压制的牛鬼蛇神们,一瞬间都围在了老祖项乾的身边,追忆着创业未半便撒手人寰的伟大族长。 这些人真的悲痛吗,为何在灵堂里见不到一滴泪水,反而能够听到发自内心的轻笑呢。 哪怕是早已习惯族人口蜜腹剑的项楼兰,都有些暗自作呕。 利益大了,人心就会散,这是父亲重复多次的叮咛,现在看来,真有道理。 这些围在老祖身边的亲眷,眼睛盯着的,不过是族长的座次,却根本不明白,决定项氏族长之位的,究竟是谁,也还真是有些可笑。 “父亲,您且安息,儿子定会为你报仇,手刃魔主勾陈!” 披麻戴孝的项楼兰续着火盆中的冥钱,心中暗暗赌咒发誓道:“不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必会让那混蛋,不得好死!” …… 幽暗宁静的洞穴里 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盘膝坐在监禁室外,朝着里头咬牙切齿的项兰问道:“想活,还是想死?”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项家两位宗师也不会放过你的,如果你聪明的话...” “你爹已经被我杀了,如果你醒的够早,已经明白,燕云宗师拦不住本座。” 五百二十五章:贪生怕死 世上最荒诞的仇恨,莫过于有人当着你面,说杀了你爹,并问你想活还是想死。 项兰觉得自己应该愤怒,该大声地痛斥,但用尽全力,发出的声音只有模糊呜咽。 毕竟站在面前的,是佛国都忌惮的魔主勾陈啊。 那冰冷冷的面具上,除了刻有勾陈帝星外,还有双毫无感情波动的银眸中决绝的杀意。 呜咽声听不清楚,却并不妨碍唐罗的判断:“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你是想死?” “呜!!!” 恐惧到了极致,身体中就会凭空涌现出一股力量,它让项兰摇着头不断的后退,直至将后背整个贴合在墙壁上。 “呵...原来是想活啊。” 唐罗摸着下巴,改变了自己先前的判断:“很明智,这样可以省下本座很多力气。” 项兰知道自己的表现很丢人,但她明白自己活下来了。 刚刚她在勾陈眼中读到的,是真正的杀意,但凡她有任何表示,对方都会毫不留情的痛下杀手。 如果不是直面生死,这位自小养尊处优,名义上处于朝昌最高点的贵人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这样怕死。 直到此时看见勾陈表态,身体里那股莫名爆发的力量才散去,没了支撑的项兰瘫坐下来。 虽然是个蜕凡境界的武者,可生死前的表现却还不如某些个普通女子。 面具后头的唐罗撇撇嘴,有些遗憾的起身,转身离开,不无可惜的沙哑声音在幽暗的监禁室中响起。 “明日本座再来,到时讨论下你该如何活命的问题。” 不得不说,女人的第六感还是有些准的,唐罗来时确实动了点杀心,不然也不会堂皇正大的在项兰面前说自己杀了项庵歌。 原本他要捉拿项兰,是想利用云秀假扮对方混入项府与云端议会里应外合将项氏驱逐。 但眼下云端议会被唐氏一锅端了,项兰的价值大大降低,加上他又接了家族给出的任务,今后很可能就要以唐罗身份行动。 而在改变身份之前,他还得找机会跟云秀坦诚自己身份,还得解决云飘飘的手尾,还得想办法让龙西联盟光明正大的入主朝昌。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大量的武道功课要做,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不比和项兰干耗重要。 想着反正和项家也没啥和解的可能,不如干脆弄死拉倒,这就是唐罗来探监时的想法,但项兰贪生怕死的态度,却让唐罗临时改变了主意。 一个贪生怕死的傀儡,还是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的,坚固的堡垒还是从内部击破最容易。 项兰的身份,始终是朝昌最大的杀器,光是项氏二十年来为其在朝昌养望所付出的,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生在这乱世,民智未开,世人蒙昧,自然需要有个人来点明前路。 服从是种习惯,时至今日的朝昌,依旧有着云氏的烙印。 对绝大部分朝昌的领民与自由民来说,现管虽是项氏,但效忠的对象,依旧是这位云氏天女。 所谓民心可用,说得就是这种状态,只是再好的名义,没有武力的框架也不足以成事。 云秀与项氏是统治朝昌的一个整体,城主云秀代表着名义,项氏代表着武力。 而现在,这统治朝昌的大义成了阶下囚,又贪生怕死不明白自己的重要性,倒是有了不小的可操作性。 …… 中州、悬空城 哀嚎百日的暗牢,终是酿造出毁灭的恨意。 那些无意间听到的,偶尔看见的,替主人传递的,全部被督天王巡整理成册,变成了斩向云氏的利刃。 有人供出了龙渊的粮米来自中州某位云氏亲族,药草的供应是岷城的富商。 云氏的暗线遍布西贺三座大洲,设置的暗网有着千奇百怪的名字。 负责荒古血楼情报的云氏拥有的信息,多得出乎意料。 榨干数万人骨血后整理出的情报,堆满了一座大殿,而这些看似零碎的信息,都有独特的价值。 除了情报,督天王巡还找到了可以毁灭云氏的人。 某个不起眼的侍女,就在不堪折辱后,给出了无比重要的信息。 “大小姐并没有回到龙渊,而是留在了朝昌。” 情同姐妹的主仆之恩终是没有敌过王巡的手段,婢女为了活下去,不惜将主人卖个一干二净:“她在离开前给了婢子一个联络的方式,方便婢子能在朝昌找到她!” 在魂师确定了婢子所言非虚后,这则消息便交到了王巡最高统领,曹大都督的手中。 想要激发破界石的威能,便得需要云氏宗家的血脉,而已知云氏宗家的血脉,只有云冀和云秀两条。 按常理算,这两人应该都随着龙渊进行虚空漂流了,却没想到,竟还有一条血脉流落在外,不曾回归。 这让曹大都督喜出望外,召来了界师盘问能否利用宗家血脉,对龙渊进行设计。 在获得肯定的答复后,找到云家大小姐,就成了督天王巡眼下最重要的事。 因为找到云秀,即代表一座已被炼化并无比坚固的小灵界,海量的秘术典藏,还有云族的累世财富。 “派人将这婢女带到朝昌,让项氏配合,把云氏那位天女,带到悬空城来。” …… 龙州历1787年 三月初一 用内忧外患形容此时的项氏再贴切不过了,坐镇项府的项乾怎么也没有想到,项庵歌一死,连锁反应竟会这样巨大。 内里刘、农两大豪族对项氏不满,外头大临商盟纠结一直大军,正朝这边以每日数百里的速度推进。 就连一些周边的匪寇,也乘机出来劫掠朝昌的商队。 去年冬日的动荡还未过去,新的挑战又摆在项氏面前,云端议会崩盘,朝昌的名士百姓在呼吁城主出来主持大局。 项氏一边对外宣称云秀重病,一边积极应对游说各方势力重新支持项氏。 但连番的动荡已让项氏失去了朝昌的信任,就连一些亲善项氏的,都在这时候躲得远远的。 “犹记得十二豪商下场,项氏如此狠厉,还是去找南岗唐氏相商政要吧。” 五百二十六章:交换 看着送出请帖被人退回,项乾在谋事房里大发雷霆:“饭桶,全是饭桶!一点小事儿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 宗师的气魄震慑八荒,不过蜕凡修为的谋士们哪能承受的住,叫苦不迭。 但项氏被孤立已成事实,即便老祖项乾发再大的脾气也没有用。 如今的云巅议会失去了公信力,整个朝昌一盘散沙,世家各自为战,就连商盟的气氛也变得很紧张。 自年关过去,原本满满当当的港口,如今成了空港,只有几艘零落的商船,萧条非常。 商人们宁愿停泊在别城小港,也不愿停驻南海大港,毕竟战乱不停的城市,从来都不是做生意的好地方。 倒是有些舔血的世家向着朝昌靠拢,想要趁乱撕些肉吃,却被四方营死死挡在城外,毕竟将朝昌当成禁脔的项氏可不允许这群豺狗进入。 在这种错综复杂的环境下,一艘来自中州的商船在南海码头靠岸,王巡的使者带着那位婢女来到项氏族地,连同王巡的命令,交给了当家做主的老祖项乾。 但项乾脸上却没什么接受的意思:“此时朝昌内忧外患,项氏已经分不出精力捉拿那位了。” 使者怎么也没想到项乾会退缩得这样快,但身负王命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而是委婉提醒道:“此事乃是大都督亲自颁布的命令,宗师这般直接的拒绝,某家回去不好交代啊。” “使者有所不知,云氏天女与魔主勾陈形影不离关系甚密,朝昌四野烽烟四起,项氏实在抽不出人手对付。” 在这种关键问题上,项乾可不会含糊,要是接受了大都督的命令,缉拿云氏天女的责任便到了项氏的身上。 云氏天女没什么了不起的,关键是他身边的那个人。 魔主勾陈已经足够恐怖了,谁能想到他身边还带着八个同样不凡的高手。 这样的战力集团,几乎超越了世家所能处理的极限,即便坐拥两位宗师人物,要和这样的敌手对上,都有些吃紧。 深仇大恨确实是深仇大恨,但项氏现在也分不出力量,去报仇雪恨了,这任务自然也接不了。 “魔主勾陈!?” 王巡使者心中一惊,朝着项乾问道:“可是灭了非天教的魔主勾陈?” “正是此獠。”项乾点点头道:“除他之外,还有八位身着星袍,头戴星宿面具的强者,具是凶境巅峰的战力,非同小可!” “如此重要的情报,宗师怎不早些通传王巡!?魔主现在何处?” “南城战后,去向不知。” 强忍着心中不快,项乾生硬答道。 “......” 如果不是项乾乃是宗师之尊,王巡使者几乎都要破口大骂了,在督天王巡的情报优先级中,魔主勾陈是仅次于最高任务的目标,而且事关天南王氏圣地的暗花,连同那位纵横无敌圣王的友谊,却因为附庸部族的自大愚蠢,险些失之交臂,怎能不让使者又气又恼。 “某家得立即将这个消息传回悬空城回禀大都督!” 王巡使者将婢女往项乾身边一推,认真道:“还请项氏一定加派人手,找出魔主踪迹!” …… 灵界通道 眼下唐罗最重要的工作,除了想出项兰的用途外,便是要将王弗灵留在他体内的灵服彻底化去。 先天阴阳碾不愧是最顶级的神通,在黑白的旋涡下,即便是接引紫薇帝星的神符也并未撑得太久,被磨成了最本源的能量。 毁灭神符后的唐罗又拾起身边的仙云飍魄,打算在归还给云秀之前,好好研究下这云祖的贴身兵器,顺便印证下自己的猜想。 再将神识沉入仙云飍魄后,唐罗只觉得被一阵浩渺的烟云包裹,只是其中朦朦胧胧的,似有一座仙山隐藏着。 而想要拨开云雾,仅凭此时的神识强度显然达不到,保守估计,至少得要完整灵质化蜕变后的神智,才有可能拨开这如钢铁一般的云雾,看见那座仙山。 脱开浩渺烟云的范围,唐罗继续体悟着神器的本源,寻找神器的真灵,终是在手套的掌心处,找到了仙云飍魄的器灵。 “果然如此...” 将意识退出神器的唐罗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并将自己在仙云飍魄里发现的东西,分享给云秀。 听到仙云飍魄中藏着半座仙山,云秀也显得很吃惊。 “那座仙山应该是云祖留在神器中的传承,只是不知道是灵界的地图,还是武道的典籍了。但要打开这密藏,须得集齐一双仙云飍魄还得有宗师级的神识力量,或者是天赋超人的神识强度。” “你的神识不行吗?” “嗨...我的神识强度虽然比一般凶境强些,但也没有达到拨开云雾的程度。就我所知道的功法里,恐怕只有徐氏的通冥剑体修成的通幽意,才能让非宗师级的凶境拨开那些云雾,看清里头的传承了。话说...” 顿了顿,唐罗不解道:“仙云飍魄是你云氏传承神器,难道之前就没有人发现里头有异吗?” 云秀苦笑一声:“若非遭逢大难,仙云飍魄怕是依旧在云氏族长手中代代流传,远远达不到望见仙山的要求。” 虽然早就习惯了云氏的不争气,但一千多年都没出现一个能够打开仙云飍魄奥秘的族长,还是让唐罗忍不住有些挠头。 或许那位纵横天下的云祖自己也想不到,自家后人竟会如此不争气吧,要是他泉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懊恼自己将门槛设得太高。 若是设成凶境巅峰或是武宗级别,或许仙山奥妙早就被人打开了,这样云氏也有机会走上另一条路也说不定。 但世上哪有什么如果,还是珍惜眼前人吧。 “呐,戴好!” 唐罗抓过云秀的左手,将仙云飍魄仔仔细细得戴上,认真道:“项燕是宗师境界,一定发现了仙云飍魄里头的仙山,南城布阵,为的就是得到另一半的仙云飍魄,开启云祖的传承。” “现在既然我们知道了这个事情,就不能让他如愿,所以我想,让项氏用仙云飍魄来换回他们的城主,你看怎么样?” 五百二十七章:憋屈 南海道场 一座由钢铁铸就的四方擂台正中摆放着金丝锦绣的蒲团,蒲团上燕云宗师盘膝而坐,面色平静地将神识从仙云飍魄中抽离。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失败了,自南城决战之后,只要稍有闲暇他就会利用仙云飍魄探查魔主勾陈的下落,但每一次都是渺无音讯。 “还是没有找到魔主的下落吗?” 昏暗擂台的边角上,不知何时来到的项乾幽幽问道。 “老祖不在项府坐镇统揽大局,怎么跑到南海来了。” 对于莫名出现的自家长辈,燕云宗师并不感冒,他还是对南城之战项乾那个停战的命令耿耿于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武道争锋并不是做生意,项氏确实被魔主找准了空子,失去了很多。 但魔主自己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那白虎七宿修为虽然不俗,但也只是仗着装备齐全,才杀得自家武宗措手不及。 可要将这场大战持续下去,最终胜利的一定会是项氏,因为在这他们有源源不绝的补充,而魔主一方满打满算只有十人。 在项燕眼中,付出些许代价,斩杀魔主获得天南王氏的暗花并得到王无敌的关照。 除了这些,项氏还能拿到另一只仙云飍魄,开启云祖宝库。 只要低调发展二三十年,不管今天失去多少,到时都能连本带利的赢回来。 说到底,还是入主朝昌之后,项氏的野心便弱了,觉得只要守住朝昌的基业就够了,再无开疆拓土的决心。 项燕心里别扭,项乾自然明白,但各人各有立场,他并不打算妥协,只是想求同存异:“我们都小看了魔主,王巡的使者来到朝昌,一听到魔主勾陈的消息,就连能够找到云家余孽的婢女都顾不得了。” “云氏已被吃干抹净,剩下小猫三两只能翻出什么风浪。” 项燕毫不奇怪,满不在乎道:“反倒是魔主勾陈的身上,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真正让佛国感兴趣的,并不是魔主勾陈,而是它背后的那些东西,但这与我族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那时决定要休战,此时便不该因为王巡使者几句话而改变态度,老祖以为然否?” 被项燕一句杠得如鲠在喉,老祖项乾用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却也只能无奈道:“如今朝昌内忧外患,项氏不能在自绝后路了,要以大局为重,休要着眼一时长短。” “庵歌刚死,情况便已这般危急,除了长房一脉,其余诸脉难道全是饭桶吗?” 项燕恼怒道。 “南境诸郡早就对朝昌虎视眈眈,大临商盟叶擎苍生离南境后怀恨在心,派出侍者勾连各郡郡主,又从大临纠结一支大军,正朝这边碾来。” 项乾叹了口气,将眼下项氏的情况和盘托出:“连番动荡让朝昌内部民怨四起,可现今云端议会被灭,小兰又被魔主掳走,以川元刘氏,沐台沐家,堰苍农氏的三大豪族代表都从不同程度上对项氏近期的作为有所不满,而柳卿宗的事儿,又让几大商盟的主事自危,以为项家失了势,转投别派了。” 士气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真实存在并且主宰着胜败。 在项家两位宗师看来,此番与魔主勾陈教技,项氏只能算是小败,毕竟真正的损失只有族长项庵歌还有两民凶境巅峰的强者。 这样的损失虽然让人肉痛,但也并不伤筋动骨。 可在外人看来,项氏却是一败涂地了,很多原本只敢缩着脑袋的跳梁小丑全都跳了出来,想要踩着项氏上位。 “那就杀!” 项燕眯着眼,方天无定神瞳透着名为凶狠的光:“攘外必先安内,让四方营进城,肃清朝昌,将所有上蹿下跳的,统统杀死!” 武者施政的方法,就跟战斗一样干净利索,在项燕看来,这事再好处理不过了,他真不知道项乾为什么要纠结。 苦笑一声,项乾并不打算延展关于施政的话题,而是将话题重新勾回魔主身上:“虑胜先虑败,叶擎苍这次有备而来,我们得先想好后路,而能驯服大临商盟的势力,着实不多...” “所以,我族便必须得由王巡驱策了?” “这也是一时权宜,能让王巡强者主攻,加上宗师辅助,或许能报那一箭之仇。” 聊了半天,项乾这句终于说到了项燕心坎里,作为南城之战里头,唯一一个在单放环节占据优势的人,项燕一直觉得,如果当时项乾不要放弃,他将奎宿击退后,便能驰援别路。 魔主的增员毕竟跋涉而来,无有后备,只要打飞一个,就会产生连锁反应,一败涂地。 可因为项氏别部的战斗意志低下,他甚至没来及将奎宿击败,这场战斗就结束了,项燕当然有怨。 若是能够换一批队友,我早把魔主勾陈一伙儿拿下了! 回到南海道场的项燕不止一次这么想过,而眼下这证明自己的机会竟真在眼前了。 虽然心中有喜,但项燕还是不动声色问道:“王巡来了哪位强者?” “大都督对魔主勾陈极为重视,在收到消息后,就派了林部前来增员,为首者正是林部巡天使,还有一众王巡精锐。” “哦?来得是王裳!?”项燕眉毛一挑,有些意动。 所谓王巡精锐,便是由圣地族子组成的战团,这些人从小便受到西贺最高层级的武道训练,战力比之寻常世家,高出不知道多少。 特别是与雷泽神君并称王巡两架马车的王裳,更是被尊为超越宗师战力的强者。 其子王破更是本代王氏圣子的有力争夺者,若不是王禅实在太过惊艳,或许王裳一脉能够做到一门两行走。 能与这样的武者并肩作战,乃是很多武者毕生的夙愿,项燕虽是宗师,却也想看看,王家圣子成长起来之后,该是何等的惊艳。 “既然大都督有这样的态度,帮忙也不是不可以。” 项燕终于松口:“自南城之战后,仙云飍魄再也无有感应,意味着魔主并未离开朝昌,而是躲在灵界通道里!” 五百二十八章:禁制 “看来这魔主图谋甚大。” 听到项燕说法的项乾点点头,魔主未走这点,倒与谋士们的判断相符,毕竟对方掳走了城主,总是有所图谋的。 但人没离开朝昌,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捉到对方:“南城一战,魔主勾陈连斩阿南、小庄,受了严重的伤势,若是他一味躲在通道中将养,该如何事好?” “他能在通道中藏多久?” 项燕显得很有把握:“如他这般的体术强者,将养时每日所需的能量几乎媲美荒兽,灵界通道能有多少粮食储备,将探子全都派到粮行米铺,看到进行大宗交易的生面孔便捕了,不小几日,勾陈自会露面!” …… 项氏的设计,唐罗全然不知,他正带着媳妇在财神楼吃饭。 神符的问题解决了,仙云飍魄的隐患又被发现,他倒要看看,项氏还有什么别的机会发现自己。 阿姆阿姆~ 财神楼的鸭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肥美,那鲜美的汁水在口腔中爆裂,淋漓尽致的美味足以让人感动得流下泪来。 虽然吃土也能填饱,但精致的龙西天骄还是偏爱这种做工考究的美食,毕竟再没什么,比吃饭更加贴近生活本身的运动了。 “呐,都给你吃,可不许剩下昂。” 云秀笑眯眯的将剩下的半只鸭子推到唐罗面前,柔声道。 “这不太附和你的胃口啊,鸭子不和你胃口?” “就是吃饱了。” “你是在为接下来的交易担心?” “嗯...”云秀将耳边的鬓发拨到后头,柔声道:“从昨日起我便隐隐有种不安,觉得这场交易可能会出事,或许假城主在项氏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云祖传承对比傀儡城主,云秀对于这场交易很不放心,她害怕对方会设计唐罗。 “安心啦。” 一句话的功夫,盘中的便只剩个鸭架,唐罗优雅地擦着嘴道:“傀儡城主确实不算什么很重要的人物,但眼下朝昌情况特殊,如果项氏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说实话我倒很想他们做出些蠢事,这样对我们更加有利。” “可是,会不会有危险?” 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她从未惧怕过危险,可与唐罗一起后,她倒三不五时的开始担忧了。 “唔,你放心,我会让项燕一个人来交易。” 唐罗朝着云秀这样安慰道:“我现在伤势已经痊愈,加上有灵界通道,肯定没有问题的。” 这安慰并未驱散云秀心中那股莫名担忧,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能嘱咐唐罗要多加小心。 “安啦~” 唐罗摆摆手,无比自信道:“虽然我这实力放在整个西贺前百都进不去,但要是比侦察、窥破埋伏设计的能力,能赢我的恐怕屈指可数。” “所以,魔主大人是说自己的眼力见是西贺前几名的好咯?” “那当然,眼力见不好,能喜欢你吗!” “呸,油嘴滑舌。” …… 项府门庭 两尊石虎从石墩上跃下,撞翻了守卫便往府里闯。 在惊动了半个前庭后,两尊石虎被炸碎在荷花池旁,侍卫统领检视石虎残骸时,发现了一张卷轴。 拾起后不敢有丝毫轻慢,交到了谋事房中。 “三月十七正午,荒原西北茅屋,城主云秀置换仙云飍魄,勾陈恭迎燕云宗师大架。” 看着言简意赅的卷轴,项乾高悬的心终于放下,这些日子王巡对他催促不断,而他正愁没有办法给巡天舟上的那位交代,这魔主出现得,太是时候了。 “将这卷轴送到落樱岛王裳先生那里。” 将卷轴重新合上,项乾把卷轴递给身边那位风媒,刚将指令下达,就看到谋事房首席项宠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挣扎许久,还是无法放任,项宠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风媒,朝项乾道:“还请老祖三思,此时并不适宜将魔主消息交给王裳。” “嗯?”项乾不敢相信竟然有人公然违抗自己的命令,冷声问道:“何意?” “眼下想要平息朝昌民怨,须得请城主出来主持大局,朝昌安定,外敌自然无机可乘,只得退去。” 项宠点出了云秀的重要性:“若是将卷轴交给王裳,王巡可不会管城主死活,定然布下天罗地网抓捕魔主,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朝昌危矣!” “你是在教我怎么做事么?” “项宠不敢!” “区区一个女子,竟能影响朝昌全局?你未免将她看得太高,把家族看得太低了!” 项乾冷冷道:“看在你一心为公的份上,此次便算了,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呵斥项宠一顿后,项乾转头朝风媒道:“立刻将卷轴送往落樱岛,不可耽误!” …… 三月十七清晨 幽暗的监禁室散去了禁制 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将项兰提溜了出来。 “马上就要回归项府了,有什么话想说么?” “你这个恶魔!” 项兰红着眼,恶狠狠的盯着唐罗,披头散发如同一个疯子:“堂堂魔主,用这种手段欺负一个弱女子,不觉得羞耻吗?” “只要听话,这颗种子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唐罗语气平静,丝毫不受影响:“这可是包含本座所有体术感悟的灵种,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它种到你的身体里,是天大的福缘。” “福缘?” 项兰只要想起那只在眼前炸成血雾的羊羔,便会背脊发寒。 她怕死,更怕死得如此凄惨,自从被种下灵种,她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 只要一闭眼,全都是自己被炸成漫天血雾的画面,旋即惊醒。 她很难想象,这种随时会要了自己命的东西,对方怎能恬不知耻的冠以福缘的名义。 懒得与项兰解释,唐罗抓着她的后颈一捏,便将人掐晕过去,朝拐角处担忧的云秀比了放心的眼神,唐罗只身一人带着项兰去赴约了。 …… 荒原西北 能够望见茅屋的荒丘上,一副阴阳阵图徐徐流转,将王裳一行人的气息全然隐藏。 茅屋之前,手戴仙云飍魄的项燕,静静等待魔主勾陈入瓮。 五百二十九章:天罗地网 修行者,便是一群不断发现真实的人。 上古时人们认为,天有日月是为划分阴阳。 于是认定天倾西北,故水潦尘埃归焉;地不满东南,故日月星辰移焉; 可后来大修行者发现,日月星辰斗转自由规律,互不干涉。 强如昊日也并能独霸苍空,只是曜日灼天,盖住了无数星辰华光。 所以掩盖星辰之力最好的手段,绝非寻觅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而是万里无云的白日。 正午时分,便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时间,煌煌大日高悬正中,谁又能发现隐蔽其中的星辰光芒呢。 天南王氏近百年最伟大的杰作,便是造二十八正曜天星送入九重苍空接引周天星辰之力,借由二十八颗正曜天星结成的周天星斗大阵,王氏弟子能在特定的时间接引星辰之力以达到杀敌、防护、挪移、修炼的种种神效。 根据星辰感悟的不同,王家弟子们对于周天星斗大阵的运用也不尽相同,这遍布九野苍穹的二十八颗造星,受到主星影响,也在不断变换位置。 对于一些只能感应到几颗造星的王氏弟子来说,他们能运用周天星辰大阵的时间和位置十分有限。 但对于一些能够感应大量造星的王氏弟子来说,周天星斗大阵所能衍生出来的威能,便极为可怖了。 曾经的天南圣子王裳,便是极为擅长运用周天星斗大阵的存在。 紫微、天机、武曲、七杀、破军、贪狼、巨门、天相、天梁... 随着一颗颗造星进入命位,王裳接引的星斗之力越来越多,周天星斗大阵也越来越强,林部精锐感受着男人身上澎湃的伟力,眼中露出些许狂热的崇敬。 魔主勾陈算得了什么? 在督天王巡的林部精锐看来,此人唯一能够拿出手的战绩,不过是逼退胜尊了因,至于袭杀强弩之末的王禅圣子,只是此人趁其不备的一场偷袭,做不得数。 这次刚接到消息便驾着巡天舟赶来朝昌,便是为了将这狂徒缉拿归案,让天下知道,督天王巡还是那个督天王巡。 至于打不赢或是失手这种事,林部的精英们从未想过,因为带领他们的,是王裳啊! 身着一件玄色纹龙长衫,腰间缠着条龙筋缎带,乌黑茂密的长发散落脑后,刀刻斧削般的侧脸微微扬起,带些慵懒意味的双眼直面骄阳,那满是阳刚的气息配合其高大结实的身形,令人过目难忘。 王巡之殇、没落圣子、林部至强...王裳有很多名号,代表着他生命很多不同的阶段。 但一路走到今天,已经很少有人再提王裳的过往,因为这位没落的圣子,已经用无比光辉的战绩,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单人破阵,斩敌酋败宗师,一人当千。 这样的事情在王巡崛起的岁月里,便是王裳的日常,而近些年来,随着林部精锐的增加,他已经很少亲自出手了。 这次主动领命来到朝昌,也是因为魔主构成很乃是王家必须要拿下的贼寇。 两年前若非王弗灵及时赶到,天南王氏便要失去自家圣子,沦为西贺圣地的笑柄。 而逃得一命的魔主勾陈,更是在天南王氏脸上加抽的一记耳光。 如果有机会的话,每个王氏弟子,都会赌上性命将魔主缉拿,王裳自然也不例外。 布置好周天星斗大阵的王裳从观星的状态中退出,审视着自己的杰作,心中豪情万丈。 只要魔主敢来荒原,定叫他,有来无回! …… 自己定下的交易,唐罗当然没有爽约的道理,只是从荒原东南借灵界通道现身往西北茅屋靠近的时候,却远远的停下了脚步。 “看来,本座还是高估了项氏的聪明程度,和你在他们心中的重要性啊。” 抓着项兰后颈的唐罗将人随手丢在地上,便冷声道:“别装了,十息前你就该醒了。” 摔在地上的项兰睁开眼,一声不吭的站起来,低头不语。 只是颤抖的身体,还是昭示着女子心中的恐惧。 虽然她不明白为何隔着老远的距离,魔主便说这些意兴阑珊的话,但她知道,眼下的情况对他很不利。 她现在唯一可以活命的资本,就是因为项氏的看重,如果没了这份看重,自己的下场简直不敢想象。 “说了只让项燕一个人来交易,却是毫无诚意布了个天罗地网。” 面具后头的唐罗撇着嘴观望着被星辰之力包裹的荒原西北茅庐,觉得自己一腔设计都喂了狗。 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让项兰相信被种下了灵种,受人所制,方便下一步的操作。 本以为就算项氏鲁莽,起码也会先完成交易,评定朝昌局势后再进行伏杀,但眼下的情况,很明显是项氏有了别的打算。 而且还有天南王氏的协助,虽然那雄浑的星辰之力借着太阳的光芒隐于天地元气之中极是隐秘,但唐罗清楚,自己只要一脚踏入那片区域,这些星辰之力便会化作神柱将自己囚禁。 吃过一次大亏的唐罗对这种超越凶境武者的手段,可谓是记忆犹新。 看来这场交易是无法进行了,唐罗心中暗道一声,便要伸手捏昏项兰,却不想抓了个空。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只要你别杀我。” 又一次瘫软在地的项兰泪声俱下,梨花带雨的小脸我见犹怜,呜咽着朝唐罗祈求道。 看来这位好像误会了什么,唐罗失笑,收回探空的右手,故作冷淡道:“连半件神器都舍不得,足见你在项氏的地位,留你何用?” 再没什么比事实更伤人的了,项兰气息一窒,修长的十指却因用力过猛嵌入地下,胸中被一股滔天恨意充满,几乎要爆出来了。 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为了家族,她哪里会顶着云秀的名义成为傀儡,任凭摆布驱策。 任谁都能看出她在朝昌的重要性,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豪族、宗门对她示好,可为了家族,她都拒绝了,但这忠诚换来的是什么!? 五百三十章:星阵边缘 不过是半件神器而已,还是从幽灵刺客身上缴获来的半件神器,自己竟连这点价值都没有吗。 指甲潜入掌心的肉里,低头紧咬下唇的项兰开始怀疑,她实在很难相信,家族会这样对待自己。 “不可能的。” 项兰语气先是惶惶,然后强自变得笃定:“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是朝昌的城主,我为家族立下很多功劳,老祖一定不会放弃我的!” “所以,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还有用,我还有价值,让我去见老祖,我一定可以为您换回半件神器的。” “求求你...” 看着不断否定现实的项兰,魔主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是么,你认为你对项氏的价值,超越了半件神器?” “是的。” 从小在项氏成长的项兰明白,一个人真正失去价值的时候,就是自我否定的时候,所以即便她在项氏眼中真的一文不值,她也必须要装得价值连城,不然就无法活命! 所以这一次的语气,项兰出奇的自信,自信得,有些可怜。 “那本座便让你看看,你真实的价值吧。” 没有出手弄昏对方,只是抓起项兰的臂膀,飞速朝西北茅庐靠近,极速低空飞行掠起无数尘埃,让这进行的动静变得极大。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项燕和荒丘上的林部众人也发现了这位张扬的客人。 “全军准备,待魔主进入星阵范围便主动出击。对方手中有个蜕凡人质,动手时注意,不要误伤到了。” 王裳望着越来越近的烟尘,朝着身后的林部众人淡淡道。 林部的精锐大声应是,只是语气中却不乏轻蔑,毕竟魔主的表现,也太让人失望了些。 虽然明白有心算无心就是巨大优势,但看着对方连隐藏都不隐藏,就这样大喇喇的冲过来,实在有失高手的水准。 击败这样得意忘形的狂徒,自然也不算什么荣耀,这让渴望与魔主单独交手的王破隐隐有些失望。 视线集中在飓风掠起的尘烟上,魔主离埋伏圈越来越近,近得已经能够看清那张缩如翼的宽大星袍,还有那张刻有勾陈帝星,麒麟图腾的面具。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勾陈会一头撞进周天星斗大阵然后束手就擒的时候,那张扬仿佛不可一世的冲击姿态却戛然而止。 魔主勾陈抓着脸色煞白的女子,停在了阵法之外,朝着里头“桀桀”冷笑。 这突然的停止让林部众人很是难受,明明再进几步就能受伏,偏偏停在了这样一个尴尬的位置,要是能上前几步就好了。 仿佛听到了林部精锐心中的声音,项燕朝着魔主勾陈扬声道:“本宗如约而至,先生却迟到了,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 说着,项燕将手中的仙云飍魄摘下,随手丢到眼前的地上,张开手,摆了个毫无威胁的姿势,朝着唐罗道:“本宗就在这儿,请魔主能够遵守约定,用仙云飍魄换取云秀城主平安,咱们一手交货,一手交人,想必以勾陈先生的实力,应该不会拒绝吧?” 项燕一番话说得极是陈恳,好像这是一场光明正大的交易,而这也让项兰感动的泪流满面,心中觉得刚刚只是魔主想要离间自己与家族的毒计。 “若是燕云宗师按照约定一人前来,本座当然不会拒绝,可项氏的做派,实在令人有些失望啊。” “勾陈先生在说什么,项某听不明白。” 项燕背负双手,摆出问心无愧的高傲表情,正气凛然道:“这荒原茅庐中,自然只有本宗一人,若是勾陈先生不信,大可查看一番,若是觉得危险,本宗可以退出十里之外,待先生查个清楚,再进行交易不迟。” 受到自家的宗师感染,项兰心中凭空生出勇气,转头朝着唐罗讥讽道:“想不到堂堂魔主,只能欺负如妾身这般的弱女子,这场交易是你提出的,如今项燕宗师如约而至,难道你想反悔么?” 没有理会项兰的讥讽,因为唐罗知道,这货根本看不见荒丘上头站着的那群人,别说她了,其实自己也看不见。 但凭空出现的那一长串数字总不会骗人,星辰之力的中枢也做不得假,这说明荒丘上肯定布满了埋伏。 想来这应该是王家的手笔,只是不知道赶来朝昌的,究竟是哪位强者了。 带着无比的好奇心,血煞惊神指划破长空,赤色的指剑划开了阴阳阵图,露出了里头的林部精锐。 “桀桀桀桀。” 魔主勾陈沙哑的嗓音中带着无尽的嘲讽,朝着冷下脸来的项燕道:“这便是燕云宗师的如约而至?真是让本宗大开眼界。” 朝项燕说完,唐罗又俯视眼前面如死灰的项兰,轻讽道:“如今你知道,自己在项氏心中的地位了吧。” 谁都没有想到,由王氏阴阳阵图刻绘的隐匿神阵竟会被魔主一眼窥破,这荒谬的一幕让林部的精英们目瞪口呆,就连王裳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怎么可能...” 一名王氏弟子不敢置信的低喃道:“隔着这么远,阴阳阵图的隐匿就连宗师都窥不破,魔主是怎么做到的?” 或许是太过震惊,竟将心中的疑惑都低喃出声,这让王裳的脸面有些挂不住。 出声圣地的林部经营自然是看不起朝昌项氏这种世家豪族的,但毕竟有着王巡眷属的一层关系,所以他们总要给几分面子。 在定计之前,王裳再三向担忧的项乾保证,周天星斗大阵是最顶级的困敌法阵,阴阳隐匿阵图更是宗师都窥不破的王氏绝学,只要魔主踏入星阵范围,低能将其生擒活捉。 可眼下魔主勾陈的表现,就像一记记耳光抽在他的脸上,就连项燕投射过来的眼神,都让王裳觉得浑身很不自在。 “你不是说,此计万无一失吗,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项燕未发一言,但眼神中传递的信息却是无比清晰,这种无声的质问,要比破口大骂更让人难以忍受。 五百三十一章:离间 “准备动手。” 王裳不动声色的传音,林部精锐跃跃欲试,周天星斗之力在场中慢慢流转,从困敌转换成灵力加持,同宗同源的力量借由周天星斗大阵注入王氏弟子体内,让这些武者可以调用的灵力瞬间攀升至凶境巅峰的程度。 拥有这样的灵力储备,各式各样的单人融合技在众人体内沸腾,只是借着阴阳隐匿阵图的遮掩,却连一丝气息都未曾散溢。 就连宗师项燕也只当王裳一种被魔主手段惊骇的哑口无言,不疑有他。 朝荒丘看了一眼,魔主抓着失魂落魄的项兰便是飞退,快得惊人。 燕云宗师一看情况不对,连忙抓起仙云飍魄追上,反倒将荒丘林部一众落下。 又一次料敌机先,又一次被打断布置,林部众人捏着灵技却失了目标。 但两次试探失败,王裳也并非一无所获,他从魔主的两次行动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一些信息中没有记录,却又真实存在的特质。 “勾陈对灵力的感知十分敏锐,难以偷袭。散去灵技,准备协助项燕宗师追击围剿。” 迅速调整战略,王裳化作流光追去,速度竟比施展灵遁的燕云宗师还要快上三分。 猩风烈烈,抓着项兰遁走的魔主速度并不算快,毕竟带着一个累赘,没一会儿便被燕云宗师碾上。 数道在周身灵技爆发,虽是阻敌,却也远超蜕凡所能承受的极限,看来燕云宗师根本没将傀儡城主放在眼里,这让唐罗想用人质做盾的招数无法施展。 挥拳震飞一道玄蓅云锁,反肘隔开爆裂的灵技,沙哑的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嘲讽:“从项燕的灵技来看,你的性命确实不值一文。” 自认对家族鞠躬尽瘁的项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遭受家族宗师的灵技轰击,足以抹杀己身的力量,近得能让她感受到。 每次灵波震荡,她的身体都会随之颤抖,表情虽然越来越麻木,但心中的恨意却越来越深。 人什么时候最坚强,当然是一无所有的时候,因为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了,便会压榨出己身最后的力量。 项兰知道自己就像行驶在两艘巨轮中间的小舟,都不用碰撞,只消海轮翻起一个浪花,就能将自己打翻。 而唯一活命的机会,便是让其中一艘巨轮,接纳自己。 项兰扭过头,看着面无表情不断轰击两人的燕云宗师,惨然一笑。 眼下的她,还有别的选择么? 鼓足勇气,强忍着灵波震荡的恐惧,女人朝着不断抵御灵技的魔主哀求道:“求您保我性命!” “项家都放弃了,你还有什么价值。” 魔主勾陈冷漠的回应,任由灵技的余波冲击在女子的后背,淡淡道:“不如让你死了,还能放开手脚。” “不!” 项兰的求生欲无比旺盛:“不要杀我,我知道项氏一个大秘密!” “哦?有点儿意思,什么秘密。” “保下我,我便告诉您,不然就让这个秘密和我一道灭了吧!” 向死而生,女子态度格外坚决,让人不由的猜想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秘密。 扭头看了眼后方越来越近的星辰光影,唐罗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再拖就麻烦了,遂淡淡传音道:“一会儿本座会撕开灵界通道的小口,回头迎战项燕,你往里钻,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了!” “行!” 毕竟是蜕凡的武者,在这种生死时刻,项兰还是拿出了些武者的果决,毫无扭捏。 说干就干,极速飞遁的唐罗突然回身,将项兰往下一掷,女子如流星般往大地撞去,而本尊则迎上灵遁中的宗师。 看到魔主终于将人质丢开,项燕终是长舒一口气,将百八云链分作两组,一组化作横江云网拦在魔主身前,一组朝下飞探,想要抓住坠落的项兰。 其实从追击开始,项燕便是为了救下魔主手中的人质,毕竟他也了解,此时的朝昌是多么需要一个招牌来稳定局势。 只是他做得要比一般人聪明,知道若是暴露这个意图,只会让勾陈更加肆无忌惮,索性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因为他能笃定,魔主肯定知道项兰的价值,即便没有完成交易,他也不会放弃项兰。 果不其然,他赌对了,哪怕面对密集的灵技轰炸,魔主还是选择保住项兰,却在一次次拦截灵技中,被拖延了速度。 眼下只等王裳迫近,两人一同攻击,定能让魔主手尾不能相顾,那时候再要救出项兰,便十分容易了。 燕云宗师的设计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他高估了项兰的心理承受能力,被勾陈几句撩拨加上项燕数轮灵技的爆轰,项兰早就对家族恨之入骨。 而恨意涌上心头的女人,看待问题的方式将会特别极端,就好像这些追下的云链在项兰看来,就是索命的灵技,而非什么救赎。 所以项兰当然不会停下,而是将灵气注入脚心涌泉穴喷出增速,想要逃离云链捕捉。 但速度还是不够,最多两息她便会被云链捆住,透过横江云锁的唐罗瞬间便判断出项兰的结局,这可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东西。 虚空之胃轻轻挤压修罗神心,污秽血气被先天之气包裹着送入右臂经络,血煞惊神五指连弹,如丝线般割开了五十四道下行的云锁。 看着项兰如流星般坠地,项燕目眦欲裂,眼看女城主便要化作一滩肉泥,地上却突然开了道小口,将下坠的人儿吞下。 随着项兰精准的落入通道,小口随之闭合,让人看不清女子的生死,而唐罗自己,却被横江云锁给捆成了粽子。 看着已成阶下之囚的魔主,项燕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若是城主遭遇不测,本宗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你这云锁,比之胜尊千丝吉祥结与罗华宝盖,可差得...太远了!” 灵力控身,六百三十九块肌体劲力爆发,三重阴阳同根刚中生柔的劲力,将五十四道被纤云飍魄增强过的玄蓅云链,生生震断! 五百三十二章:好奇 绝技被破让项燕有些失神,虽然从未低估魔主肉身,但这种光凭劲力便震碎灵技的蛮横,还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就连反应也生生慢了一拍。 好在王裳已经赶到,立即补位,一张阴阳阵图当头照下,轰隆雷声闷唱胸膛,一道紫霄神雷自口中喷出。 到底是王氏顶级凶境,一出手便是两道绝顶迷传,不论是阵图还是神雷,都是超越了十万点灵伤达到三次灵力质变的绝学。 若是落御元磁珠在手或是可以施展唐罗的手段,他倒有好几种手段可以同时拦住两道绝技,但眼下他是魔主勾陈,选择便有些狭窄了。 神魂外放,黑球神魂自魔主身后浮现,如黑日升空硬是顶住下落的阴阳阵图。 阵图好顶但神雷难抗,这种紫气浩然的神雷最是克制污秽,若是以血河神剑御敌,只能被爆成筛子。 看来这位王裳圣子做了不少功课啊,唐罗心中暗叹一声,背过身去,任凭这道紫霄神雷轰击在背。 “噼啪啪!” 轰雷爆响,紫霄神雷自后背灌入魔主体内,接下来就是雷霆游走全身,焚化六腑脏器,毁灭经络神舍。 “难道魔主勾陈只有这般的水准么?” 虽然战前做了不少准备,但这般轻易的取胜,还是让王裳有些失望。 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话,那他是怎么从王弗灵那样的强者手下逃出生天的? 望着被紫霄神雷击中,星袍化作灰灰,后背融出一个大洞的魔主,王裳感到有些疑惑。 但这疑惑很快就变成了震惊,因为他发现紫霄神雷虽然给魔主造成了恐怖的外伤,却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反倒是魔主勾陈的神魂轻旋,将阴阳阵图给生生拧碎,爆碎的冲击波化作无数罡风利刃,斩向八方。 “这样才有点儿意思。” 背负双手的王裳毫不在意漫天堪比黄级灵技的余波,只是饶有兴致地望着魔主勾陈:“你体内应有某种了不得的神通可以化去外力。不然以你的境界,根本无法消化紫霄神雷。还有那道黑球神魂,坚韧异常,并带有独特性质,以前从未见过,倒是有趣。” 王裳表现的老神在在,可这并非为了打压魔主气势,而是源于无敌信念的见猎心喜,仿佛胜券在握的老猎手,逗弄落入陷阱的猎物。 相比这位林部巡天使的轻松,唐罗的心情倒是有些沉重了。 虽然早就知道西贺藏龙卧虎,圣地更是强者如云,但眼前这个家伙不论从那个角度来看,强得都有些犯规了。 果然,比当代圣子更可怕的,便是那些已经成长起来的圣子,就比如眼前这个叫王裳的家伙。 这人给唐罗的压力,要比项燕还大,毕竟燕云宗师只有方天无定神瞳需要忌惮,而王裳的底牌,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望着呈掎角之势封住自己前后去路的两人,唐罗迅速得出不能力敌的结论,打算遁走,而他逃跑的路线,便是九重天外。 没有和王裳搭话,魔主勾陈乘风而起,直冲天际,在与项南一战后,唐罗已经知道最适合自己的战场在哪里了。 少了项兰这个累赘,唐罗终于发挥出了自己最高的速度,却还是比不过项燕与王裳,哪怕占着先发优势,在三重天时便被追上。 又是一张阴阳阵图劈头盖下,下头是方天无定神瞳的蓝光和另一道蓄势待发的紫霄神雷。 对这番境遇早有预料的唐罗并不慌乱,而是将神魂外放足下,双膝委屈如同踏在坚实的大地上,短暂的蓄力后,浑身被紫霄神雷包裹的魔主,如同利箭般穿破阴阳阵图。 而下首处的方天无定神光与紫霄神雷也轰然爆发,正中魔主魂体,让坚韧无比的黑球神魂,受到了重创。 通常情况下,神魂受创便意味着武者受创,这会大大削弱武者的战力,所以在王裳和项燕看来,勾陈利用神魂抵挡两人灵技的决策,实在算不上高明。 也就是黑球神魂坚韧,换做普通强者的神魂,被两道这等强度的灵技攻击,怕是要当场魂飞魄散。 黑球神魂能够撑住不灭,已经算是世所罕见了,但也仅仅就是这样而已。 望着湛蓝色的方天无定神光与紫色的雷霆撕开黑球神魂的外壳,王裳与项燕皆是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 只是这微笑还没维持一刹,就变成了惊愕,然后恐惧,然后飞退遁逃。 天地有灵,真灵生炁,所谓修行者便是开发和运用灵气的人,但也并非所有灵气都是能被修行者化用的。 比如天地间就有很多凶煞阴狠的炁,或是与人体冲突,或是会伤到经络,所以需要很苛刻的条件,才能御使一小部分,被人当做杀招。 就好像四方玄霆、天罡地煞、毒蛊玄冥等等。 这些灵气虽然凶恶,但也还在可御使的范围内,可有几种灵力,却是碰都不能去碰的。 比如天地三元——混沌太元玉虚炁、归墟无妄紫虚炁、玄寂通冥清虚炁。 这种包含天地本源的灵炁,乃是只有王境强者才能触碰的领域,并且要万分小心。 但破开黑球神魂的项燕和王裳却发现,里头竟露出些许归墟之力。 虽然这归墟之力只是归墟无妄紫虚炁散溢之后的某种分支具现,与其本源相差不知凡几,但毕竟脱胎自三元之气,对于武者来说,是比凶煞还要歹毒的存在。 即便是宗师的灵质化肉身若是挨上,也免不了崩溃的下场,所以面对重伤神魂洒下的归墟之力,两人自然要躲。 可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避过归墟之力,两人对望一眼,对魔主的神魂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作为武者,对于灵技的探究是永恒的,引发他们好奇的并不是凶境的魔主如何御使归墟之力。 而是那能够包裹归墟之力的神魂,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传说中,只有星辰陨灭坍塌的时候,才会形成归墟无妄紫虚炁。 难不成这魔主的神魂竟是颗星辰不成?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黑漆漆的星辰啊!? 五百三十三章:转战 燕云宗师,王巡之殇两人皆是西贺的绝顶强者,可即便站在他们的位置上,眼前的一切也太过骇人。 等到他们避过归墟之力回过头来,上空只剩被洞穿的阴阳阵图崩碎层云,勾陈已经没入云中。 有过经验的项燕连忙提醒王裳道:“勾陈来历不明手段莫测,本族曾有半步宗师的凶境巅峰强者被其引入虚空斩杀,为防不测,还是得在九重天内将战斗解决才好!” ‘项燕宗师竟会担心虚空战?’ 王裳看了项燕一眼,默不作声地沿着勾陈的轨迹追了出去,心中对世家的宗师,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同是凶境,宗师的地位却如此不同,其最关键的一点便是完全灵质化的功体,能够完成这一步的武者,可不仅仅是更加耐打这么简单而已。 举个简单的例子,灵力本身是有属性的,即便是同系别的灵力,也会有各种不同的表现。 根据徐圣《灵力解析》的说法,这是因为在灵力最本源的层面的活跃程度和构成不同。 越是活跃的灵力,越是难以被驯服,但威力也会越大。 灵质化肉身之后仅是抗揍一些吗?这是对宗师之境最浅薄的理解。 当武者能够灵质化肉身之后,他就能够驯服更加狂暴的灵力,同样是宗师强者。 好比两人专修水行功法的宗师对战,一个用的是精粹过寒冰灵气,另一个用的是精粹过的玄冰冥气,哪怕同样拥有灵质化的肉身,后者也能压着前者打。 就是最根本层面的强大,也是为何同是凶境,宗师级武者会被单独划分出来的原因。 这种程度的武者,应该去追求更契合本源并且更加高级的灵力,并准确往更高层次迈进。 但很显然,世家出生的武者,并没有这份悟性,就好像眼前这位燕云宗师,对于强大的理解,还停留在秘法和神通的层面上,着实令人有些失望。 人生在世,有很多时候你会因为一句话获得友谊,也可能因为一句话失去友谊。 在此之前王裳或许有与项燕建立一些私交的念头,但在对方这句开口之后,这位王氏的圣子就彻底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虽然项燕的修为实力很高,但眼界太低,这样的人注定成就有限,毫无封王可能,宗师便是极限了。 三人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飞出九重天外来到虚空,同时也看到了先一步抵达,却老神在在等着他们的魔主勾陈。 “如勾陈先生这般的强者,也只有无尽虚空才配做墓,有万点星辰陪伴,倒也不算孤单。” 王裳于虚空中站定,仿佛根本不受虚空规则影响,甚至突破了语言的界限淡淡道。 到底是家学渊源的王氏圣子,即便是身处虚空也不改其的骄傲,看着包裹对方身体那薄膜一般的星辰之力,唐罗对天南王氏的武道,还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 本以为改道虚空战场是对自己更加有利的行为,却没想到天南王氏的周天星斗大阵竟然在虚空中也能调用,而且少了天地灵气的介入后,变得更加狂暴。 看起来,好像自己又低估圣地的手段了... 望着左手日冕右手月轮,生生捏出一张阵图的王裳,唐罗心道要遭。 少了天地灵气设阻,星芒光柱的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几乎在阵图出现的同时,光柱便已轰在唐罗身上。 即便虚空双轮已经吸收转化了不少虚空力量形成体表的防护,面对这神光唐罗也升不起什么信心,所以他连忙转移了心脏的位置,心中已经做好了被神光洞穿胸膛的准备。 却没想到,这来势汹汹的星芒神光却并没有破开虚空双轮凝成的护罩,只是将唐罗推出老远。 这让王裳的脸色有点难看,狮子搏兔亦尽全力,面对曾在王弗灵手中逃生的魔主,他可没有一点儿藏私的意思。 刚刚那凝聚日月星辰之力的光柱,便是眼下他能施展的最强攻击手段之一。 可就是被他寄予厚望的星芒神柱竟然只是将勾陈击飞?? 怎么可能!? 即便魔主有什么秘法能够化用外力的神通,但在神光临体的一瞬,功体应该便会全面崩碎才对, 毕竟根据刚刚交手情况的情况,魔主勾陈虽然体魄强横,但也没有达到以肉身抵御紫霄神雷的程度。 更别说这威能超过紫霄神雷数倍的日月星芒神柱了! “难道对方身上的星袍是件虚空法器?” 这超出常识认知的一幕,让王裳只能将怀疑的目光投向魔主勾陈所穿的那件星袍上。 王裳面色不虞的暗忖,项燕确实被日月星芒神柱的力量惊了一跳,作为宗师级别的强者,他对灵力的敏感程度还是很高的。 自然明白刚刚那一击中蕴含的力量要远超他的方天无定神瞳,加上那神鬼莫测的速度,即便有完全灵质化肉身的自己,遭受也会重伤,但那魔主怎么感觉毫无反应的模样? “仅是这样就要将本宗送葬虚空,或许有些不够看吧。” 低头看了眼毫发无伤的星袍,唐罗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王圣子也感受下本座为你准备的大礼!” 将收摄的紫霄神雷注入装有修罗神心的虚空胃中,被神霆一激的修罗神心就像老鼠见了猫,将最精纯的血煞喷出御敌。 无根的紫霄神雷自然不是修罗神心的对手,仅一瞬便被湮灭,而度过危险的修罗神心再想收回血煞,已经晚了。 这血煞已经化作最精纯的血河神剑,斩向王裳,少了天地元气的阻力,血河神剑快得惊人,哪怕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也如同瞬移一般来到了王裳的身前。 而面对索命的血河神剑,王裳自是闪躲不及,千钧一发之际,只得唤出本命式神。 只见一头鸟兽蛇尾,皮红壳黑的旋龟灵体自王裳心口跃出,正是挡在斩来的血河身前之前。 拥有神兽玄武血脉的旋龟灵体本就以防御惊人著称,可面对极致精纯的血河神剑,依旧是瞬间化作灰灰。 五百三十四章:同归于尽 可有了式神一阻,也给了王裳闪避的空间,星移斗转,借着手中日冕月轮之力,他平移数丈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血河神剑。 “可惜。” 看着血河神剑被王裳避过,唐罗心中暗道一声可惜,却也毫无办法。 天安王氏的阴阳术里头,御兽使魂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一关,如王裳这般身份的族子,王氏至少给其准备了十数头神兽血脉的式神。 别看旋龟刚出现就被血河神剑斩了,这只是因为血煞对灵体具有极强克制的缘故,若是放在西贺。 想要斩杀这头旋龟,必须得是玄级顶级的合击数轮,才有可能。 “罢了罢了!” 望了眼悲痛莫名的王裳和终于适应了虚空规则准备上前的项燕,唐罗无奈的摇了摇头,打算撤退。 但战斗这种事,从来都不以某一方的意志而产生变化,适应了虚空规则的项燕突然发现了新的天地。 完全灵质化的肉身在虚空中几乎感受不到元气的束缚与阻力,这意味着项燕能够轻易突破曾经的遁速极限,达到曾经不敢想象的速度。 而这样的速度,将会给他带来极致的力量,弥补云门柔术的唯一短板! “咚咚咚咚咚咚!” 仅是一刹,远处的项燕便已来到唐罗面前,并给了一套覆盖周身大穴的连击。 项燕的速度,此时甚至超过了唐罗的极限反应,如一道不停穿梭的闪电,每一击都让勾陈在虚空中翻腾。 毫无抵挡的办法,唐罗能够做到的,仅仅是格挡项燕即将临身的攻击,但面对快若闪电的变招,格挡就成了慢上一拍的搞笑。 完全适应虚空规则的项燕变得极为可怕,灵质化的肉身成了他最有利的武器,唐罗这才体会到,宗师的恐怖。 而更糟糕的是,痛失本命式神的王巡之殇也追过来了。 “必须得想个办法限制项燕的速度!” 处于绝对下风的唐罗又挨了十数次连击后,默默想道。 作为一名穿越者,唐罗在进行武道研究的时候,特别喜欢脑洞大开的设计种种情境,而眼下这种,便是他曾经设计过的一类。 若是有一天,碰上个在速度上完全碾压自己的存在,该要如何应对。 正是为了破解绝对的速度等于无敌的理论,神魂绝技——星旋诞生了! 眼下,就是他为自己立功的时候,一直被动挨打,若不是因为虚空双轮化用了大量虚空能量,他都要被项燕打死了。 憋着一肚子气的唐罗咬着牙,将神魂投射虚空,操控其疯狂地旋转了起来。 这是唐罗第一次在虚空中施展星旋,他也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异变。 或许是因为黑球神魂被王裳、项燕破了魂体,在旋转的过程中,神魂裂口竟向内塌缩,产生了极为可怖的引力。 这让项燕看到唐罗放出神魂就像逃离,可还不等他拉开距离,竟被这引力生生往回拉,任凭他如何挣扎,那股吸力却越来越大,使其大骇。 反倒是原本想要靠近的王裳察觉不妙,机敏的拉开了距离,想要看看勾陈又一次外放神魂,究竟想要干什么。 想干什么? 我想死! 如果说一开始是唐罗控制神魂旋转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彻底失去对神魂的控制了。 从神魂裂口塌缩开始,这星旋的速度和吸力,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被无数虚空能量填充的神魂,现在成了个某种极为危险的存在,贸然停下来的结果就是,那些被吸入神魂的虚空能量失去控制,然后...轰! “所以说,任何武道实验都得循序渐进,不能想一出是一处...” 望着塌缩成一个黑色旋涡,带动着海量虚空物质能量飞速旋转的黑球神魂,唐罗只觉得眼前一黑,前途无量。 如果知道虚空中施展星璇会变成这样,他还不如抱头任由项燕狂殴呢,起码对方的拳脚根本破不开他充盈着虚空之力的功体。 加上虚空双轮不断吸收虚空能量增强肉身,只要熬过一段时间,总能想办法逃离的。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唐罗瞪着不断被扯进黑色旋涡中的项燕,只觉得无尽憋屈。 他这刚找到媳妇儿,就出了这么挡的事,若是放到以前,拖着宗师同归于尽倒也不算什么丢丑的事,可现在的他只觉得血亏。 “得想个办法把星旋停下来,我不能死在这儿,我得回去!” 想着秀儿,唐罗求生意志无比强烈,大脑高速运转,想要想出停下星旋的办法,但看着已经吸收了不知道多少虚空能量的黑色漩涡,他只觉得一阵眩晕。 “勾陈先生,若是再让这股能量肆虐下去,本宗自然无法生离,而先生又能好到哪去,不过些许仇怨,真要拼个同归于尽么!?” 被你逼成这样,还有脸跟我讲道理!? 冷笑一声,唐罗扭头看了眼正调用全身灵力抵御黑色漩涡引力的项燕,不屑道:“眼下这情况,本座已经没有办法停下神魂了,今日能与宗师共葬无尽虚空,往后有星辰做伴倒也不寂寞!” 口上虽然说要同归于尽,但唐罗已经悄悄在神魂所化的黑色旋涡的尾部开了个小口,不断将吸收进来的虚空能量排出。 只要将旋涡蕴含的力量卸掉一半,他就有把握停住星旋收回神魂,剩下的就看虚空双轮化用能量凝于体表的护罩够不够坚固了! 艰难抵抗星旋引力的项燕自然没有办法感知到唐罗的布置,他只能感觉到漩涡的引力越来越强,而且蕴含的能量越来越大 大得让他有些胆战心惊,作为刚刚打开另一扇武道大门的宗师,项燕才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唐罗同归于尽呢。 “本宗知道先生有怨!” 项燕扭头看看极远处的王裳,低声道:“但此次行动,都是王裳一手策划的,才会走到这步田地!” “本宗知道,勾陈先生想要用项兰交换仙云飍魄,是想要得到云祖的传承,若是我愿意将这只仙云飍魄交出,不知能不能打消先生同归于尽的念头?” 五百三十五章:求活 兵临城下的议和,只有最笨的将军才会接受。 自认为已经找出星旋解决办法的唐罗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刻动摇,对于燕云宗师的提议充耳不闻。 而看着魔主勾陈的态度,项燕心中不禁呜呼。 “吾命休矣...” 为了抵抗黑色旋涡的引力,项燕的灵力消耗甚巨,最多再有十数息,便会彻底耗尽,卷入那幽冥当中。 眼下已经完全没有机会翻盘,那漩涡里蕴含的灵力已经超出了宗师所能承受的极限,即便他现在以方天无定神瞳攻击魔主,也不过是提前引爆这股能量,终是一个同归于尽的下场。 “朝闻道,夕死可矣,胡言!” 刚刚打开宗师境界的新天地,就要与魔主同归于尽,项燕心里可没有什么死得其所的满足感,而是可惜自己刚刚看见一条天路,却被阻断难行的怨叹。 “本宗绝不能死在这儿,哪怕拼着宗师修为不要,也得离开!” 协商不成,项燕只得发狠,将功体内剩下的灵力统统注入神舍,这是想以自爆神魂的冲击力,抵消黑色旋涡的引力。 充盈着精纯灵力的神魂法相显出真形,穷途末路的宗师却发现转机。 那旋涡蛮横的引力,竟然变弱数分,项燕觉得自己孤注一掷,甚至可以飞跃出去,扭头再看,魔主勾陈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黑色旋涡。 项燕心中恍然,这是魔主找到了控制黑色旋涡的方法,这样说来,他刚刚就在诈自己!? 方天无定神瞳里闪着莫名危险的光,被摆了一道的燕云宗师打算狠狠报复魔主,而在此之前,脱出引力圈束缚才是首要。 凝神静气的项燕并没有打算惊动魔主,而是想要一鼓作气脱身,然后再以方天无定神光偷袭,让其自食恶果。 可还不等燕云宗师将想法付诸实际,意外再一次发生了。 远远观望着黑色漩涡的王裳并没有干等,而是画下一张容纳十二正曜的新图,接引包含太阴、太阳、贪狼、破军、七杀等凶星在内的星辰威力。 那十二正曜的力量在星图的牵引下聚成一团如同烈日般的耀眼光团,瞬间吸引了勾陈与项燕的注意。 “王圣子且住,容项某先脱身!” 项燕想朝王裳叫喊,但刚学会怎么拟声的他根本无法将声音传得那么远,而且他也知道,即便王裳听到了,也不会停手的。 因为对这位王氏圣子来说,杀死魔主勾陈为王家挣回颜面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追捕过程中死了位世家宗师,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感受到身后那团突然聚集起的能量,唐罗更是有种见了鬼的感觉,虽然一再拔高对圣地的看法,但王裳借助星图聚集的这团能量,还是太过夸张了。 这力量若是按照灵伤换算的话,杀伤力在三十万以上,这可要比王弗灵施展的星神柱还要夸张。 再加上虚空对星辰之力毫无约束的态度,唐罗觉得要完蛋了... 凝聚十二正曜星神伟力的王裳毫不做足,待得阵图蓄力达到极限,便朝着极远处的黑色旋涡,绽放了光华。 “永别了,勾陈魔主!” 心中淡淡讣告,王裳将阵图中的伟力尽数倾泻,那无视空间与时间的炽烈极光如同神柱,抹杀虚空中的一切。 唐罗和项燕都以为自己要死了,可那道融合十二正曜力量的星神柱却在要抹去两人时被扭曲,然后拐了个弯,投入黑色的旋涡中。 “活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黑色漩涡为什么可以将这样恐怖的力量引走,但项燕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振作灵力,想要脱离束缚,可刚要动作,身形便不由得一阵摇晃。 原本已经弱了数分的引力突然变强,而且,越来越强! 将惊骇的目光投向魔主,却发现对方眼里尽是凝重,再看吸收了庞大星辰之力的旋涡,塌缩的中心已经亮起灿芒,可不知是不是错觉,项燕感觉这个旋涡,正在,摇晃? 这不稳定的模样,不正是崩碎爆裂前的征兆吗? 项燕心知不能犹豫,立刻将灵力注入神魂,想要逃离。 却听见魔主沙哑又冰冷的声音:“破坏引力圈的同时,星图之力便会停止扭曲,那力量足以抹杀这儿的一切!” “撑不到星辰之力耗尽了!”项燕看了黑色漩涡一眼,沉声道:“黑色漩涡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星辰之力,而王裳那头借助阵图之力接引星光,力量几乎无穷无尽。横竖都是死,为何不搏一搏!” 或许本宗的灵遁能够找到星神柱回归扭曲的空档,逃出生天也说不定。 刚刚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项燕对于自己在虚空中的速度,很是自信。 “宗师自爆神魂的同时,本座会放弃对旋涡的控制,虚空能量与星辰能量产生的大爆炸,你能比它更快么。” 即便是唐罗的控制力,要想维持这样一团能量体的稳定,也是有些紧张,能够维持这种不稳定,都是尽了全力了。 而只要他一放开束缚,那两股漩涡中水火不相容的力量便会产生大爆炸,而在这股力量的下,宗师不宗师的,却别实在不大,反正都是形神俱灭。 “勾陈先生是在威胁本宗?” “只是在客观的与宗师讨论眼前的情况。” 唐罗淡淡道:“宗师如果想死,自爆神魂或是等待观望都是不错的选择,若是想活,这儿倒有一个值得尝试的方法!” “什么办法?” “请宗师将仙云飍魄交给我。” 项燕一愣,心中有些犹豫,毕竟仙云飍魄事关云祖传承甚至云氏的宝藏,只是眼下危机关头,必须得做出取舍。 作为宗师级的武者,该有的魄力他绝不会少,摘下手套握在手中,却没有松手。 倒不是舍不得,只是眼下黑色漩涡引力惊人,他根本无法动弹,根本不知该怎么将手套交给勾陈。 而魔主一看项燕如此配合,轻轻颔首,伸手一招便将手套勾来,正正好好待在手上:“现在来说说那个值得尝试的办法!” 五百三十六章:兵不厌诈 合着刚刚讨要仙云飍魄根本就和这个办法没什么关系咯!? 项燕觉得自己又被魔主摆了一道,恨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道:死人是不用贪图神器的,既然勾陈用计要走仙云飍魄,就说明生还机会很大,之后再想办法抢回来就好! “星辰为阳之力,虚空能量为阴,贸然将两者力量投入一个封闭的容器中,最终的结果便是爆破。” “但阴阳本是同根,只要找到能够调剂阴阳的“和”,便能让旋涡重新构建稳定。” “而这“和”,便是来自西贺的本源灵力,换言之,便是武者体内的本源灵气!” 主要是宗师你体内的灵力。 将最重要的信息吞入腹中,唐罗朝着项燕解释这个计划的实施方案:“一会儿宗师将所有本源灵力投入旋涡后,星辰之力与虚空能量得到中和,便能让旋涡恢复稳定,而在融合灵力的过程中,引力将会消失一刹,想来已经足够宗师逃出生天了吧。” “仅是本宗一个人的灵力,能够中和这样庞大的能量场吗?” “当然不够。” 唐罗面不改色:“你我全力以赴,方有可能竟功,开始吧!” 没有给项燕更多的思考时间,唐罗直接引动星核旋转,沸腾了体内的灵力,而感受到魔主勾陈灵力波动的项燕,也是不疑有他,开始抽调体内的本源灵力,注入黑色漩涡。 作为武道宗师,虚空一游的收获,让其看到了更加广阔的天地,不光是灵质化肉身在虚空中的表现。 还有魔主勾陈在面对一个几近奔溃的黑光旋涡时所表现出的那种从容,还有解决问题的精巧。 阴阳同根,寻找冲突的调剂之“和”,这寥寥几句的演绎却是又为项燕推开了一扇新的武道之门。 若是能越过此劫,武道定然能再进一步,不! 是再进数步,这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正是巨大进步的前兆。 即便是消化了云祖传承,也无法做到更好。 因为得来的传承,永远不如自己顿悟的厚重,牢靠! 在得到西贺武者的本源灵力灌注后,黑色漩涡果然恢复了稳定不再摇晃,而勾陈说得引力消失的一霎,也果不其然的来到。 项燕面露喜色,化作流光疾遁,却撞上七彩云网。 操控黑色旋涡的魔主,手中神器隐隐发光,色彩同样。 “勾陈!!!!!!” 项燕哪还不明白自己中计,但被仙云飍魄一阻,引力再次恢复。 灵力枯竭的燕云宗师再也无法抵御强劲的引力,被卷入黑色漩涡的中心,连神魂都没有逃出。 于此同时,十二星神珠的光芒也已散去,王裳以为这次魔主勾陈应该死透,却没想到对方却好好的活着,而燕云宗师却不知所踪。 魔主勾陈的手段,多得有些吓人了,面对十二星神柱凝结的极光,他根本想不出魔主生还的理由。 而这最强一击无果,也基本意味着,在这虚空之中他再也无有奈何对方的手段。 这让王裳心中忌惮更重了几分,更是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无伤承受一记十二星神柱,这让魔主的气势无限拔高,特别是其背负双手的站姿,还有身后不停流转的黑色漩涡,更是给其带去几分别样的威势。 哪怕隔着老远的距离,王裳也能感受到那黑色漩涡中蕴含的巨大能量,甚至隐隐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仔细感受一下,这位天南圣子终于明白了魔主勾陈的依仗所在,淡笑道:“看来勾陈先生不惜重伤也要改换战场的倚仗,便是这神魂特性了,内蕴归墟之力,又能化作虚空漩涡吞噬一切,还真是立于不败之地呢。” “王巡之殇也不错,假以时日,或许能够媲美王无敌的法身。” 唐罗回应一句,却将王裳噎得半死,失去笑容的王巡之殇冷声道:“那勾陈先生可得注意了,莫测的威名,从来是建立在莫测的手段之上的。如今先生暴露的越来越多,这莫测之数,也将越来越少。” “一招鲜,吃遍天。” 背负双手的勾陈满不在意道:“知道和能赢,其中差距不以里记,王圣子应该明白。” “呵。” 深深看了眼稳定转动的虚空风暴,自知已无机会的王巡之殇终于走了。 而唐罗也是舒了一口气,两次接引星辰之力发动攻击,王裳并未消耗太多自身的灵力。 但曾经没落过一次的天南圣子,到底少了几分锐意,行事更加稳妥,这才离去。 若是换做年轻气盛的圣子,肯定得将灵力耗光才肯罢休。 选择不同,只因为经历不同,唐罗此时就很感激王裳的稳妥。 就刚刚那种十二星神柱,只要再来一下,就又会打破星旋内部的平衡,对方能够离去,正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缓慢星旋的转速,不停将力量倒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唐罗终是将星旋停住,重新将黑球神魂纳入神舍。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仙云飍魄,又扭头望了望燕云宗师被吞噬的地方,唐罗觉得自己,厉害死了! …… 无尽北海 伏幽岛 这座鲜有人知的北海小岛成了荒古血楼的临时驻地。 三十三天的杀手,收拢归来的旧部,尸骨护法与受伤的血楼之主闻人元武,都在这座隐秘的小岛上休养生息,低调蛰伏。 本以为血楼再次出现,是龙渊回归之后,但血玉的突然亮起,却打乱了原有的节奏。 能够持有血玉者,都是血楼重要的盟友,而血玉亮起,便意味着对方在向血楼求救,即便是如今血楼落难的情况下,也不能置之不理。 留守岛上的尸和尚固翰连忙召来几位天级杀手召开会议,并向阵师询问道:“亮起的是哪块血玉?” “回禀护法。”阵师恭敬答道:“亮起的是第九枚血玉,持有者是魔主勾陈,方位在龙州朝昌!” 是夜,一艘暗木幽舟自扶幽港驶离,里头是尸和尚固翰与荒古血楼的数位天级杀手。 五百三十七章:金风玉露(节日快乐~~) “猜猜我带回来什么?” 幽暗的灵界通道里,摘下面具的唐罗有些臭屁地昂着头,将右手藏在身后,向云秀炫耀道。 女人没有好奇男人的收获,只是有些后怕的将其抱住,把头埋在男人宽广的胸膛。 反手抱住云秀,感受逐渐平复的颤栗,唐罗轻拍着云秀后背安慰道:“这不是回来了嘛,那些臭鱼烂虾哪里是我的对手。” 云秀仰起头,看着唐罗轻描淡写的模样,想要挤出一个认同的微笑,却发现自己并做不到。 荒原鹰起鹊落的交手并没有瞒过朝昌风媒敏锐的触角,督天王巡林部精锐的出现,意味着勾陈的行踪已经暴露。 王巡之殇与燕云宗师的夹击,更是让魔主勾陈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有风媒信誓旦旦地称自己亲眼看到,王巡之殇以紫霄神雷洞穿了魔主后背,魔主还手不能只是遁逃,今日便是除魔之日。 喝彩声中,只有一人心神巨震,她真怕对方一语成谶。 她已经感受过太多失去,所以看见爱人归来,才会如此悸动,但确认了安全还不够。 “转过去,让我看看后背。” “诶!?一回来就脱衣服,不太好吧。” 唐罗突然变得极为正经,请咳一声道:“姑娘请自重,我这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啰嗦。” 红着脸的云秀轻啐一声,将唐罗的星袍一把撕开,露出了如金刚打造般棱角分明的上身,还有那遍布全身的紫色树状雕文。 得是多么强横的雷击,才会留下这样夸张的雷电烙印啊,当时一定很疼吧... 云秀颤抖地轻触,眼中充盈着泪水,她突然不敢转到唐罗后背,害怕看见那个被紫霄神雷击中的部位。 “额...” 随着星袍的脱落,唐罗刚刚的吹嘘也不攻自破,但他也不能看着爱人啜泣呀。 轻轻拭去云秀眼中的泪水,龙西天骄故作轻松道:“其实就疼一下,之后便没什么感觉了。” 云秀将唐罗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闭上眼任凭眼光中的泪水滑落,再次睁开时已经鼓起了勇气,绕到了男人的后背。 宽阔的背脊上,是初生的新肉,还有一轮紫色日轮大环,爬满全身的雷电烙印,正是从这日轮周边散去的。 哪怕没有见过当时的场景,云秀也能想想,当时紫霄神雷定是一下子就融化了男人的后背,才会留下这般可怖的痕迹。 死死捂着嘴,任凭眼泪无声的滑落,云秀不敢想象当时的唐罗究竟受到了怎样严重的创伤,只差一点儿,或许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战斗嘛..都是这样的。” 唐罗抓抓头,知道后背的伤势肯定把云秀吓住了,旋即转过身,将后怕的女人搂紧。 其实王裳的紫霄神雷可不止表面看着的创伤,在雷齑入体时,他至少蒸发了三成精血,有过片刻的失聪。 至少被破坏了六千万条孙络,使其肉身的控制都无法达到圆满。 好在虚空双轮和阴阳碾足够给力,将七成的紫霄神雷给拦了下来,不然他可能真的见不到云秀了,想想确实有些后怕。 “我们离开朝昌吧,我不当城主了,好吗。” 怀中的女子平复心情后,抬起头的第一句话,就让唐罗笑了:“那先前付出的,不都白费了吗?” “方向错误,停止就是前进。” 做好决定的云秀显得很果决,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自私下去了,若是继续拖着魔主勾陈在朝昌,总有一天他会遇到避不过去的危险的。 “拿回朝昌怎么能是错误的方向呢,这里是云氏的故乡,你也说了,你最爱朝昌,不惜离开安全的中州小灵界也要住在这儿,你都忘了?” “我没忘。”云秀摇摇头:“但拿回朝昌是云家后人的事,不该让你拼命,王巡已经发现了你的踪迹,再留在朝昌,你会有危险的!” “你是觉得我继续留在朝昌会有危险,才想要决定放弃?” “是的。” 云秀望着唐罗的眼睛,认真道:“我们离开这儿吧,天下那么大,去一个王巡找不到的地方。” “虽然我是很想和你归隐田园,过点儿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但是眼下这个时间节点,好像不太适合。” 唐罗笑嘻嘻的答道:“逃避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王巡对血楼的秘籍虎视眈眈,他是不会放过龙渊小灵界的,可你觉得以我们目前的力量,能和王巡掰掰手腕吗?” “那留在朝昌就可以了吗?” 云秀看唐罗不愿意放弃,急道:“继续留在这儿,只会引发更严重的冲突,王巡和项氏不会罢手的!” “我们也不会。” 唐罗轻笑道:“虽然我很喜欢商人和气生财的理念,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退让就能解决问题的,唯有向死而生!” “所以,你也觉得云祖弃武从商的理念是错的吗?” 云秀泪眼朦胧地问道。 “我认为云祖指出商业才能救世的道理,是绝对正确的,但也许,只是后人在理解和解读上,出现了一点儿问题吧。” 唐罗一看云秀可怜兮兮瘪着小嘴的模样,柔声解释道:“武道这个事儿,其实不光是天赋和意愿的问题,更多的,是资源的分配。” “世家占据了一个区域内更多的资源,所以他能给族人提供更多的修炼机会,更多的修炼机会,意味着诞生更多的武者,当武者数量越来越多的时候,强者诞生的几率就会更高,阶级自然也就更加稳固。” “可是资源这个东西,终归会有尽数的,你看,就连曾经号称荒原的龙州,如今也有了亿万生民,这样发展下去,都不用什么外敌入侵,武者为了争夺资源,都会打个你死我活。” “但你也知道,世界的自我修复力可比不过武者的破坏力,那么到了这个时候,怕是真得会出现人间惨剧了。” “所以,调配资源是无比重要的一环,而负责调配资源,并且确保资源足以永续的,自然只有商人,而且,得是没有私心的商人。” “云祖想要云氏弃武从商,或许就是预见到了驱逐妖兽后,人族将会面临的问题,但遗憾的是,云氏还没撑到那个时候,就先被人族搞了。” “或许在那些身处最高位的圣地看来,资源枯竭什么的都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毕竟几大圣地垄断了几乎八成的顶层资源,供养的不过是直系族人,哪里会觉得资源短缺。” “上行下效,强大的宗门占据仙山灵秀,福地洞天。强大的世家依水建城,垄断矿脉、田地。” “强者越强,弱者越弱,这世道越变越怀,不是没有道理的。” “扯远了,扯远了。重新回到云祖的问题上来。” “弃武从商,是因为看明白了武者最本质的需求,看清楚了西贺人族的终点道路,所以云祖希望自己的后人先人一步,毕竟上古云氏的强横,全都是建立在云祖个人身上,他也是怕自己圣陨后云氏遭遇一些难捱的挑战吧。” “毕竟上古圣人脾气都爆,谁还没几个仇人,云氏弃武从商了,起码不会有什么遗祸。” “而稳定的下来的人族社会,商道一定会崭露头角并且最后站在中高层,或许云祖是这样看待问题的也说不定。” “是吗?为什么感觉你比我这个云氏弟子还了解云祖?” 云秀有些奇怪,想要问个究竟。 “嗨,也没啥,就是爱看杂书,里头有些云祖的生平事迹,结合最终的这个决策,加上一些轶事做点儿合理的推断呗。” 主要还是四御灵界中那些雷祖后人的藏书,让唐罗了解了很多上古时候的秘闻,知道那时候的强者,可没什么武道体系,全凭天赋在撑。 能够成圣做祖的,那都是天赋可怕到极点的人杰,很多圣者的成就即便放到今天,也没什么复制的可能。 若是没有足够杰出的后人,也难怪云祖会认怂,并且焚毁所有武道典籍,退居二线了。 “可是就算没有力量,财富也会同样引得人觊觎,云家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 说道这儿云秀又有些悲伤了:“没了保护自己的武道,又累积了令人侧目的财富,其实到了后来,族人已经觉得自己的财富多得过分了,所以散财八方,得施恩处便施恩,可财富资源却还是逐年递增......” “额,或许云祖也没想到,自家后人虽然在武道上不咋行,商道上的天赋却那么惊人吧。” 唐罗耸耸肩,表示很无奈:“但云氏的意外,并不代表云祖理念的失败,我倒是觉得,人族社会只要存在,商道便大有可为,云祖的判断并未出错。” “谢谢你!” 就连自家长辈都否认的道路,却在唐罗这得到如此正面的评价,这让云秀心中极为感动。 同时,她也瞥见了唐罗手上的仙云飍魄,骤然一惊:“这......” “啊,差点忘记这事儿了。” 唐罗伸出手在云秀的面前晃了晃,得意道:“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怎么可能。”云秀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欣喜,语无伦次道:“这手套不是在燕云宗师手上吗,难道?不可能的,王裳和项燕联手,你能回来都是侥幸,怎么可能...” “有啥不可能的。” 唐罗将手套摘下,十分臭屁地往呆呆的云秀怀里一送,傲然道:“什么王巡之殇,燕云宗师,在你男人这儿不堪一击,王裳落荒而逃,项燕神形俱灭,项氏如今只剩个半只脚踏在棺材里的项乾,有何惧哉!?” “......” 哪怕心中对唐罗的实力有再高的认可,云秀都很难将他与项燕相提并论。 毕竟燕云宗师的强横,已经在无数战斗中得到印证,你可以质疑他的人品,却不能否认他的实力。 可眼下却听到,这个路梦魇般缠绕云氏的恶魔,死在了无尽虚空。 恍惚间,云秀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而朦胧中的唐罗,身影是那么高大,就连身上的雷电烙印,都有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对男人来讲,再没比爱人崇拜的眼神更强的信号了,唐罗一把抱起处于冷声状态的云秀,啪啪啪地跑回洞里。 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 “项乾老祖灵褪!” “燕云宗师身陨虚空!” “东营被大临商盟联军攻破,代营正项崇不敌斩神刀叶陌遁逃,东营全面失守!” 世上有太多意外来得猝不及防,项乾想过魔主勾陈可能突围,却从未预设过项燕会遭遇不测。 戴着仙云飍魄的项燕是站在顶点的强者,那千万中的一,项氏的骄傲,可如今... 项乾仿佛一下苍老了百岁,原本鹤发童颜有如仙人的宗师突然暮气沉沉,浑身散发着颓然与枯朽。 族长项庵歌被杀,城主云秀被掳,承接家族武道未来的项南、项庄接连身死,现在就连项氏的擎天巨柱都.... 恍惚间,项乾仿佛看到了如日中天的项氏在烈火中化作灰烬,族人们四处奔逃,哀嚎求救,但身为宗师的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不该是项家的未来,也不能是项家的未来。 想要项氏灭族,那就都别活了! …… 灵界通道 被甩下通道的项兰正处在巨大的恐惧中,不停的快速移动位置。 奉献了所有的家族将她当成弃子,为了活命她有诓骗了魔主勾陈。 如果勾陈活了,她讨不了好;如果勾陈死了,她就得困死在通道。 她想活,所以她要找到出口,但她没想过,这通道竟然如此光褒无边,幽暗深邃仿佛没有尽头。 在七弯八拐之后,她终于失去了所有方向,跌坐在地上。 “哎呀,糟糕了!” 不停相逢的金风唐罗从石床上弹起,终于想起了自己遗忘的事情,朝着云秀尴尬道:“那个项兰,看见过吗?” “她?”云秀有些奇怪:“她不是被你带去交易,没被项氏救走吗?” “额...”唐罗觉得自己有些太不谨慎了,懊恼道:“我将她丢入灵界通道后就没管,现在她不知道在哪晃悠呢。” “那还不赶紧去找。” 说着,云秀就想要起身,却又被拉回床上。 “急啥~” 唐罗大咧咧:“蜕凡武者,三五天不管也不打紧,让她在通道里多晃会儿,关了那么就,就当是放风了。” 五百三十八章:大乱 如果室友允许的话,唐罗是真的能做出将项兰晾个几天这种事的,可惜室友不允许。 所以魔主勾陈穿戴整齐离开了屋子,急哄哄地往丢下女城主的方向奔去。 本以为这位会识相地留在原地,但真当唐罗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早已无了踪迹,而根据留下的灵痕判断,项兰几乎一刻都没有停留。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唐罗摸着下巴,循着灵力的痕迹,最终在另外一条盘根节错的拐道里看到了坚持移动的女城主。 “本座以为你应该足够聪明,知道眼下谁才是你的依靠,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并不够聪明。” 沙哑中带着些许讥讽的嗓音响在通道里,惊得项兰跌坐地上,朝着声音传来的幽暗通道,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我..我只是...” “所以,那项氏的秘密,不存在对么。” 走到狼狈的女城主面前蹲下,罩袍的阴影让原本就幽暗的地下通道没有一丝亮光,被黑暗笼罩的项兰觉得这股压力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她无法想象,被家族抛弃后的自己,会被魔主怎样对待。 绝望中,项兰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无意间撞破的一场谈话,那是父亲项庵歌与老祖项乾为项氏准备的最后手段。 原本这种事关家族延续的机密,是说什么也不能泄露的,但被燕云宗师弃如敝履的项兰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勾陈大人等等,那秘密是真实存在的。老祖曾询问父亲,说若有一天云氏杀回朝昌,而项氏无力抵挡,那么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保证绝大部分族人撤退时阻拦云氏。” 咽了口唾沫,项兰仰头看了勾陈那不知喜悲的眼,颤声道:“父亲说,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项氏有能力在撤退的时候让整座朝昌陷入混乱,足以拖延云氏追击的脚步...” 虽然没对这位傀儡城主抱有什么太大的期待,但项庵歌能让朝昌城陷入混乱的方式还是让唐罗有了些许期待,可问题是,项兰怎么不往下说了。 “下面呢,怎么不说了?” “...没..没了。” 项兰被吓得浑身激灵,却还是如实相告道:“我..我就知道这么多。” “呵...” 真不该对着傀儡有什么更大的期待,嘴角抽了抽,魔主勾陈将惊恐的女城主捏昏,然后抓着脖颈,拖回了监禁室里。 …… 暗木幽舟停靠在了南海之滨的浅滩 尸和尚带着血楼数位天级刺客悄悄入了风雨飘摇的朝昌城,征兵的告示贴满全城,但响应者却寥寥无几。 经过几次反复,项氏在朝昌的声誉已然变得极差,不论是朝昌本地的氏族或是外来拓城的豪商,都已经没有再与项家合作的意向。 反正大临商盟的联军把话说得很清楚,这次他们联袂而来,并非为了占领朝昌,而是为云巅楼死去的战士与亲眷,向朝昌项氏讨一个公道并将这领着神朝令牌的家族驱逐出境。 这个声明让南岗唐氏的处境变得很是微妙,因为整个朝昌都知道,真正击溃云巅楼的主力,是龙西唐氏的武宗们。 项氏四营合围看似凶猛,其实也只是打扫战场收收尾而已,十二豪商的家眷亲族大部分都是死在云巅楼坍塌,和武宗合击的余波里头。 而叶氏如今只诛首恶不究帮凶的说法,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有人说这是因为云巅楼一晤,十二豪商惊惧龙西联盟的战力,连报复的心思都提不起,所以只针对朝昌。 也有人说,这只是大临商盟的权宜之计,是要分化项氏与唐氏的联合,毕竟要同时对上两家,即便是大临商盟也遭不住。 可等大临商盟将项氏赶走之后,一定会向唐氏宣战,无非是先后顺序罢了。 更有人讲,大临商盟的说明,只是为了稳住朝昌本地氏族的情绪,毕竟大临商盟想要入主朝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时若不是云端议会针对项氏,那场波及整个东城的大战也不会打响。 所以这支打着复仇和驱逐旗号的联军,其实目标就是朝昌,想要取而代之。 各种说法甚嚣尘上,很多世家觉得这是自己崛起的机会,也有人觉得这是动乱的伊始。 但局势没有明朗之前,大部分的世家都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处于朝昌最底层的平民,则是成为最无辜的受害者。 因为这场持续许久的混乱,让大量失去生存的活计成了流民,在这片没有田地的收成的城市里,失去工作的他们日夜流窜于街头巷尾,成了朝昌混乱的另一条引线。 混乱,杀戮,往往只是隔着一条街,便能看见秩序与混乱的区别,氏族武者们冷眼看着走投无路的平民自相残杀,对于所有敢踏入自家领地的乱民举起屠刀。 而对前路感到迷茫又无助的百姓,只能选择放弃自由民的身份加入氏族,或是承受这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混乱。 不少人意志崩溃,选择加入暴民一伙儿;也有百姓抱团成群,互相扶持期待云开见月;还有不少朝昌的名士依旧在呼唤城主云秀的现身,希望这位云氏天女能够出来主持大局,拨乱反正。 在这样的时局下,谁还能注意到混入朝昌的血楼杀手呢,在这充满尸体与怨憎死气的城市里,固翰的能力被增幅得极强。 根据情报,他带着数位天级杀手闯入一家无有背景的中城区武馆,将师父弟子统统杀死后,仅用了半天功夫炼出了数百具堪比蜕凡巅峰战力的炼尸。 将这几百具六品白僵排列整齐码在演武堂里,尸和尚固翰朝着几名天级杀手下令道:“去收集武者的尸体过来,级别越高越好。记住,尽量保持尸体的完整性,还有,小心别被林部的那群人发现了!” 朝昌的野生风媒不少,所以固翰进城不久就得到了王裳与项燕联手攻击魔主,却被反杀一人的信息。 这让固翰无比振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荒古血楼和魔主勾陈是天然的盟友,毕竟相较于圣地与王巡,他们实在太过弱小。 五百三十九章:求佛 龙渊被破,各洲布下的暗线被王巡连连拔除,眼下荒古血楼迫切的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来巩固己方的信心。 如果能够在朝昌杀死王巡之殇,或是将林部那些精锐击垮,或许能让那骄傲无比的督天王巡明白轻视血楼的代价。 而在血玉再次亮起之前,他需要在朝昌好好积蓄力量,再没比充满恐惧与怨憎的城市,更加适合炼尸的地方了。 …… 朝昌的混乱,自然没有逃过王巡之殇的眼睛。 只是见惯生死的王裳却对底层百姓的遭遇实在提不起兴趣:“城中秩序自有世家把控,我们该做的就是找到魔主勾陈,并且将他杀死!” “可是...” 走在山道上的王破扭头望着烽烟四起的朝昌,有些踌躇道:“如今朝昌内忧外患,暴民遍地,若是我们不出手,之后会有更大的冲突,更大的伤亡,这难道不和王巡监察天下,稳定时局的职能背道而驰么?” “有大乱,亦有小乱。” 王裳看着刚加入王巡,还怀有满腔热情的次子淡淡道:“朝昌之乱,只是小乱。民虽乱,但氏族未乱,这样的暴乱能持续多久,范围又能波及多广?眼下惨烈,不过是项氏与大临商盟的战局未定,双方都腾不出手来处理,等到战场决出胜者,他们便会重新建立秩序,到时只需要一小支武者,便能将这暴乱镇压,何须我们出手。” “反观魔主勾陈,你应该看过元祖留下的信息,知道魔主勾陈在被周天星斗大阵送走之前,神魂已经寂灭,灵力更是枯竭,功体更被归墟之力侵蚀,濒临崩溃边缘,这样的伤势,换做任何一名凶境武者,都是必死无疑。” “可如今才一年半的时间,对方非但痊愈了伤势,就连战力都恢复了巅峰!” 体修生命力强大也是有限度的,神魂寂灭这种程度的重伤,已经不是生命力强弱的范畴,而是统一的魂魄再次被打散或消灭,还能剩下多少的问题。 人之所以能够言行动作,全都是魂魄支使的,若是魂魄少了,人就傻了。 比如有的人,天生三魂七魄去了一昧,那么不是身体迟钝,便是呆傻莫名,稀里糊涂,练武读书都不能成事。 若是去了两三昧,那么不但会呆呆傻傻,更是会气虚体弱,被游邪所乘。 武者之所以需要铸魂,便是让三魂七魄得到统一,这样就不会被一些歹毒的灵技抽走魂魄,更能照见本真。 所以,功体上的伤势恢复并不算什么,但是寂灭的神魂重现,却让王裳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次带着王破上山,便是想要向真正的得道者询问,看看禅宗最有悟性的弟子,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我们到了。” 没有御空而行,而是一步一阶走到浮云寺的门口,大门适时地打开,一位五官俊美如天人,皮肤晶莹剔透似琉璃的和尚正站在门中迎接两人。 “小僧衍善,见过王裳居士、王破居士。” “衍善大师的神通造诣果然不凡,不但能够准确预知我俩到来,更是能知晓我们的身份,禅宗悟性最高,名副其实。” 王裳笑笑,双掌合十做了个揖:“如此,王某便对此行的结果,更加期待了!” “两位居士来得不巧,小僧正要下山办事,无法解答王裳居士的问题。” 模样俊美的和尚好像有急事,并不打算给王巡之殇面子,甚至不想请两人进寺里坐坐,这让王破觉得有些难忍,皱眉微怒道:“还有什么事比配合王巡更重要?我们可是为了你们佛国奔忙,别不识好歹!” “破儿不得无礼!” 王裳给王破使了个眼色,转身又对衍善道:“不知大师下山要办什么事?” “下山救人。” “原来如此。大师慈悲为怀,确实令人敬佩,不知大师此去山下须得多久?” “暴乱平息之时,便是小僧归寺之日。” “这...” 王裳有些傻眼,本以为衍善是去山下行医,却没想到对方是去平乱,而朝昌的动乱,根源却是项氏将力量全都抽调前线,而百姓没了工作又没了监管,这种暴乱是根本无法平息的。 这样说的话,他们岂不是要等到朝昌之战尘埃落地? 这怎么行。 虽然被父亲制止一次,但王破还是没有忍住,这回是彻底怒了:“你是在耍我们?” “小僧失陪,两位居士自便。” “大师且慢。” 王裳叫住正要施展神足通离开的衍善,和气道:“朝昌如今混乱不堪,仅凭大师一个人的力量怕是无法拨乱反正,正好伽蓝村中有我林部精锐,我可派遣他们同去朝昌,平息暴乱,大师以为如何。” “多谢王裳居士援手。” 衍善笑着向王巡之殇做了个揖,然后便施展神足通消失在了原地,让王裳脸上的微笑,顿时有些僵硬。 本来他要派出林部精锐镇压叛乱,是为了制止衍善将精力花在这没有意义的地方,但这和尚显然误会了王裳的意思。 颇有种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感觉,让人不上不下。 但王破倒是觉得,这和尚就是在戏耍他们:“父亲,这臭和尚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好像是在躲避我们的询问!” “休要胡言。”王裳摇摇头道:“这位佛子与你曾经见过的主持、禅师不一样,能够信手丢下菩提萨埵果位的天才,会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么。” “但他现在走了我们怎么办?”王破疑惑道:“我们上山不是为了让和尚施展漏尽通,帮我们预知魔主下次出现的方位时间,然后提前布置么,现在他走了,我们难道就在这山上等?” “不。”王裳指了指山脚下:“召集林部全员,在最短的时间里镇压朝昌暴乱。” 等到朝昌大乱平息,我看你再拿什么借口拒绝我,衍善佛子。 心中暗暗一声,王裳望着远处烽烟四起的朝昌城,背负着手指捻搓不停,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五百四十章:平乱之法 和尚下山,王师出巡,可朝昌的动乱却并没有见好。 盖因朝昌的自由民与龙州别处不同,他方的自由民,大多都是农民,自家有田有地,再不济也当个佃户。 作乱的原因无非是豪绅迫得紧,或是碰上个大灾年颗粒无收,极少也有看不见未来的青年疯魔,但大多老实巴交。 可朝昌这儿的自由民可不一样,他们没有田产,没有置业,一旦失去了工作,便失去了一切。 更可气的是朝昌的耕田全是属于氏族的私产,他们就连想盗些食物来吃都做不到,而抢粮行、粮仓,更是痴人说梦。 他们没有力量独自求活,又不甘心饿死,善良守序者或许会选择放弃自由,但某些闲汉青壮,却在一些流浪武者的攒捣下选择铤而走险。 弱肉强食,本就是动物的根性,在这混乱的时局下,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林部的精锐一开始觉得,这就是某些活不下去的百姓被饥饿冲昏了头脑,但当他们镇压几支乱民之后,却发现事情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父亲,朝昌暴乱有点儿不太对劲。” 王破将部将们汇总的信息交到了王裳手中:“这些暴民的行为,并非是混乱暴虐的,而是有人从中引导并组织的,您看这儿。” 将一份口供从文件中抽出,王破接着道:“有个名叫光耀会的组织正在暗中活动,他们打着推翻暴虐世家,分发土地的旗号将心中有怨的百姓聚集起来,并提拔有武道基础的游民成为头目统领,短短半个月,便已经拥有超过十万人加入。除此之外,还有车夫、水手、牙婆、牙郎、脚夫这些三教九流之辈,也在拉帮结派,这才是这场暴乱的真正源头。” 王裳只是扫了这些信息一眼,便朝王破问道:“你想怎么做。” “惩一恶而众恶惧!”王破心中早有腹案,掷地有声:“王帆已经找到光耀会的根脚,组织精锐,以雷霆手段铲灭所有干部,并将这些人的下场昭告全城。其他行帮看到光耀会的下场,自然会收敛,而没了这些人从中组织提供武装,那些少了主心骨的暴民不用镇压,自己就会散了!” “直入要害,不错。” “那孩儿去了!” “慢着。” 王裳阻止了王破的行动,淡淡道:“不错,但还不够。眼下须得在最短的时间里镇压暴乱,你的方式还不够快。” “没了光耀会,还会有光明会、光亮会,因混乱而生出的野心,绝不会因为恐惧而收手。刀不砍在自己脖子上,他们是不知道疼的。” “那父亲的意思是?” 王破有些不解。 “先找到光耀会的首脑和那些行帮的领袖,让他们听话。再让王帆带人,去找出几个粮产丰富的世家,让他们开仓放粮。” “朝昌暴乱的根源,是因为这些人看不见前路,有愤亦有惧,世家只要少许退让,光耀会便能将民众安抚下来,因为对他们来说,看见粮食,便已经是胜利了。明白了吗?” 姜还是老的辣,王破连连点头,兴奋道:“我明白了!” 合纵连横,本就是王家的拿手好戏,解决朝昌的问题,在王裳眼里从不是什么难事,而他之所以提不起兴致,是因为心里清楚。 这样的暴乱就跟秋天的落叶一样,不论你扫得(镇压)如何勤快,一觉睡醒又堆满院子,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除非将树木连根拔起,而这件事,谁都做不到。 所以这扫叶之事,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不是为了让衍善尽快回浮云寺,王裳才不会去做这无用功呢。 …… 东市口巷弄 项氏已将院中所有的物件搬空,不论是云秀房里的物件,药房里头的药草,还是唐罗曾经住过的杂件,皆是空无一物,就连苞米杆子都没有留下一株。 空空荡荡的院子加上被推倒的院墙,在这混乱时局下连乞丐都不愿意住。 谁也不想睡着睡着就被人一刀捅死,这四面漏风的院落,从安全的角度来说,比桥洞还不如。 “项氏除了留下两个探子,啥都没给我们留下。” 唐罗将两个昏迷的风媒丢在墙边,走到站在空荡荡的小院中发呆的女子身旁,轻声道:“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另造一座新的,按比例还原你看怎么样?” “不用了。” 云秀摇摇头:“眼下最重要的,是平息朝昌的动乱,让百姓能够安稳下来。” 看着女子眼中挥之不去的忧愁,唐罗柔声道:“不用担心,老杜已经找了光耀会的首脑谈心,小伙子们也去各个行帮游说,这些想趁着朝昌混乱大显身手的野心家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用不了几天朝昌动乱就会平息了。” “但愿如此。”云秀点点头,又朝唐罗问道:“那项兰你打算怎么处置?” “这人可是件大杀器。” 唐罗笑眯眯的:“只是眼下还不到她出场的时候,等她将那套说辞全都背下,就到表演的时候了。” 想起唐罗写得那张“泪声俱下”的演讲稿,云秀都觉是在为难项兰。 因为这不光是要她背叛自己的母族,更是要将其打入万劫不复,千夫所指的境地。 云秀实在想不通,唐罗是给项兰下了什么迷药,竟让她如此憎恨项氏。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甚至比她这个正牌的云家大小姐,更恨项家。 …… 伽蓝村 “什么?” 王裳眉头轻皱:“你是说在我们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收编了光耀会和行帮?” “没错。” 王破也觉得不可思议:“而且看情形,对方的目的好像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稳定百姓情绪,重建朝昌下城区的秩序。” “查到对方是什么人了么?” “还在查。” “衍善现在何处?” “他到了朝昌后便四处救治因为暴乱而受伤的百姓,现在已在下城区东部。” “密切关注他的情况,一有异动立刻通知我。” 五百四十一章:佛陀 衍善下山救人,朝昌城中大唱梵音,所有听到诵经的暴民,都会放下武器,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沐浴在慈航普度的神光中伤势尽复。 即便是一些心怀不轨的凶境强者,在听到经文后,也会戾气全消,杀意全无,眼睁睁地看着和尚离去。 就这样一边诵经一边走,衍善身后跟着越来越多虔诚的信众,他们追寻着慈航普度的光芒,亦步亦趋地跟在和尚身后。 这神圣的一幕,让世家的武者心里头发毛,也让别有用心的人畏如蝎虎。 更有一些世家弟子在听到衍善施展的神迹后,恨不得以身代之,所以也加入了追随的队列,看看能不能领悟传说中的无上神咒——无苦寂灭心经。 作为佛国的大神咒、大明咒、无上咒、无等等咒,无苦寂灭心经根据修持者本身的资质慧根,会显现种种不同的神异。 不论是在战斗方面或是其他,都无可挑剔,除了晦涩难懂,修行艰难外,几乎找不到缺点。 但作为千百年来禅宗悟性最高的弟子,无苦寂灭心经在衍善看来,还远远达不到得证佛陀果位的标准。 莫说佛陀果位,他甚至怀疑,这所谓的菩提萨埵观想,都是虚妄的假象。 在通读佛国八万四千卷经藏后,衍善绝望的发现,佛国根本没有成佛的路。 或是说,眼下所有的路,都是错的。 当衍善的脑海中第一次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他觉得是自己入魔了,可经过反复的思索和印证,他发现佛国现有的经藏理论,最高只能得证罗汉果位,所有号称能够它觉的顶级心经,都只是自欺自人的把戏而已。 就好像眼下他在诵经,而暴民纷纷丢下武器,看起来就像受到了佛法的感召一般,但其实,只是因为这些人的意志力无法通过神咒的判定,而被梵音洗脑了而已。 这算什么它觉,这算什么普渡? 这只是用另一种方式,以力压人而已! 为什么佛国历史上,会有那么多顶级佛子发疯入魔,最终在蜕凡境老死,连菩萨果位都弃如敝履。 就是因为和衍善一样,发现了佛国的问题。 禅修三种果位,罗汉、菩萨、佛陀。 罗汉果位很明白,说的是自觉圆满。 但什么叫自觉圆满,却没有人能够完美的解释。 密宗和显宗的说法不同,南派和北派的看法也不一致,就连无相禅寺内部,都有好几种判定的标准。 若是参考佛国八万四千卷经藏,更是有很多不同的说法。 如果采纳所有,兼容并蓄,那么自觉圆满,起码得做到杀贼、无生、应供等特性。 所谓杀贼,是六根清净,是身如琉璃,是心如明镜,断却三千烦恼。 所谓无生,是见神不坏,是跳脱轮回,是了脱生死,是无尽涅槃。 而应供,更是天人合一,受诸天敬奉,灵力永不绝断。 仅是自觉圆满的三点,便是佛国最强大的佛主也未曾达到,换一种说法,就是眼下的禅宗修法,就连罗汉果位也修不圆满。 很多人觉得,如衍善这样的禅修天才,是因为心高气傲,所以放弃菩提萨埵果位,非要证个佛陀出来。 但只有这些禅宗天才自己心里清楚,即便他们观想出了菩提萨埵金身,也不过是空有菩萨外表,无有菩萨实质的虚妄表象罢了。 而这样的观想,是无法通过自己的佛心的,所以摆在这些天才眼前只有两条路! 要嘛,斩灭自己的佛心,推翻佛国的正法,就修这菩提萨埵假身! 要嘛,就坚持自己的佛心,寻到真正法,得证菩提。 当然,修行永远都有退路,这些禅修的不世天才也可以如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沙里。 反正修不成菩萨果位也不是他们的错,就当个罗汉不也蛮好吗? 起码佛国经藏里头,将怎么修成阿罗汉的事项都说得很清楚了,无懈可击,也没什么可以质疑的。 就像佛国中,那十八席永驻阿罗汉,不就是选择退路的顶级禅修天才吗。 他们半卧在莲台上,似笑非笑,稀里糊涂的活着,不也蛮好的。 何苦要,为难自己呢。 衍善停止吟诵心经,朝着身后聚集的长龙淡淡道:“全都回去吧。” 受到无苦寂灭心经影响的百姓在叩拜后纷纷离去,而衍善则是施展神足通,朝着中城区走去。 不知为何,中城区南部的上空聚集着大量怨憎死气,还有数量庞大的生魂凶魄,若是两者纠缠一起,将会形成瘟疫,或是催生凶鬼尸煞。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不管,超度亡魂,本就是禅宗弟子的责任。 怨憎死气的最中心,是座名为《天元》的武馆,哪怕隔着门墙,衍善也能闻到里头的尸煞之气。 看来,这死气凶魂并非巧合,而是有人在里头炼尸! 推门而入,一股尸臭扑鼻而来,本该是摆放木人石锁的校场上,尸体成堆,蝇虫腐蛆盘桓不去。 看穿着打扮,这些尸体身前应该都是武者,筋骨强健气血旺盛,所以即便死后也能余怨不消,死不瞑目! 衍善双手合十,慈航宝光化作般若宝轮升起,想要普渡校场死气,却听到演武厅内传出豪爽男声。 “佛子且住,若是将尸气度化,老衲这炼尸之法可就功亏一篑了!” 武馆大门忽然闭上,演武厅中走出一个皮肤青黑的光头大汉,脖上悬着由一百零八颗椎骨穿成的挂珠。 看到来人,衍善双手合十行礼道:“见过固翰大师!” 虽在见礼,但慈航普度神光未熄,般若宝轮校场中流转三遍,森森死气澄澈一空,就连好些死不瞑目的尸体,都合上了眼。 炼尸最重死气,被般若宝轮超度三轮,堆叠在校场中的尸体便等于是废了。 固翰有些肉痛的看了眼尸堆,朝衍善淡淡回礼道:“初初见面,师父便毁了老衲这么些材料,是何道理?” “劝大师回头是岸,佛魔双修之道,难以他觉,亦无法征得佛陀果位。” 五百四十二章:魔道 魔皮佛骨的固翰心志如铁,换做哪怕王境强者说这尸禅双修的法门无法证道,他都只会不屑地笑笑,然后自行我道。 可衍善淡淡一句,却让固翰脸色青黑,因为他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 天才的世界只有天才能够理解,前途光明的禅宗佛子为何转修魔道叛逃出宗,无非就是与衍善发现了一样的问题。 只是固翰的想法更加激进,觉得是因为愿力这种属性太过单一排他,仅凭这一种力量的积累,无法完整质变的突破,唯有找到其他力量进行融合,方可寻到前路。 为了找到能与禅宗愿力佛光融合的灵力,固翰阅遍了宗派的典籍赫然发现。 能与愿力佛光融合的竟然是尸煞死气,但修行尸煞死气者,无一不是真正的邪门歪道,这让他有些犹豫。 所以玩弄炼尸,颠倒人伦的修者,为天下人不喜,因为死者为大的思想,是一切礼法的根源,如果连逝者都不尊重,礼教也就成了一句空话。即便是强悍如天南王氏,在炼尸时都得慎之又慎,生怕引来非议。 毕竟对抗妖族时炼尸还有个人族大义压着,如今人族制霸武道大昌,再炼尸便只是为了满足强横自身的欲望,所以如今王氏的阴阳师,绝大部分都是御使鬼物的,即便是祭练尸煞,也得是十恶不赦之徒或是做得极为隐秘。 圣地都是如此,何况其他势力,所以固翰发现的这条路,并非坦途。 为此,他在佛前坐了整整三年,那一千余个日夜,都在思考同个问题。 究竟是要屈服于世人的眼光,还是要为禅修找到一条真正的出路。 结果不言而喻,世上少了位密宗的尊者,多了位魔佛双修的顶级刺客。 外死内生,魔皮佛骨,固翰所观想出的墨莲罗汉,乃是威能超越禅宗菩提萨埵金身的神魂。 这让固翰一直认为,自己选择的道路,是无比正确的。 只等他找到灵质化肉身的法门,然后叩开王境的大门,他就是禅修大道的拯救者! 而现在眼前之人竟说,他的方法是错的,这让固翰如何能忍。 青黑色的死气涌出身体,化作一张鬼脸图腾遮住校场上空的天,阴影中的固翰犹如深渊中的恶鬼,朝着皮肤晶莹剔透如琉璃,俊朗如天神一般的衍善咆哮道:“一派胡言,尸煞死气乃是唯一增强愿力的法门,禅宗无法突破罗汉果位,便是因为愿力修持有极限,而有了死气增持融合,便能突破原有的桎梏,直证涅槃!” “这条路行不通!” 在讨论禅宗前路的问题上,衍善没有一点儿情面可讲,直接当面戳破固翰的美梦。 “可我已经做到了!” 被否定的固翰显得很激动:“魔佛同修而观想出的墨莲罗汉,是胜过禅宗菩提萨埵金身的神魂观想,难道还不能说明这条道路的正确吗!?” 衍善没有说话,也没有被凶境巅峰滔天的灵压气势震慑,只是淡淡地望着固翰,眼中有惋惜,亦有同情。 这眼神让尸和尚几欲癫狂,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他将自己的神魂投射在了场中! “看看吧!” 张开双臂的固翰癫狂大叫:“墨莲罗汉,难道不比佛国那些菩提萨埵金身更加贴近菩萨果位吗!” 滔天死气凝成一朵墨莲,莲生三十六瓣,瓣瓣漆黑,那流转不停的死气里,隐隐能够看到无数张脸。 贪、嗔、痴、慢、疑、邪见。 凡人为六毒所苦,执念越深怨气越重,为了凝聚这三十六瓣墨莲,固翰走遍西贺,寻找应怨之人三十有六。 这三十六人无一不是六毒极致,有坐拥万倾良田却不知足,就连双亲口粮都要克扣的重贪;有沉迷画作,不惜卖儿卖女典妻为妓也要购买假画的痴儿。 佛国的极乐有多美,莲瓣的形成便有多苦,最终这三十六瓣墨莲能化用世间万方怨毒之气。 而端坐墨莲之上的,却是一尊金光闪闪的罗汉,容貌与固翰九分相似,法眼微敛,俯视苍生,说不尽的慈祥庄重。 这是最顶级的禅宗弟子才能观想出的佛象,这说明固翰这座罗汉,确实有位列十八永驻阿罗汉的资格。 这也是他觉得自己这条路走对了的最大底气。 而衍善只是抬头看了墨莲罗汉一眼,淡淡道:“这不是菩萨,更不是佛陀,只是一尊杀性极重,踏着众生悲苦的鬼罗汉罢了。” “鬼罗汉!?” 听到评价的固翰大怒:“敢问衍善大师,整个佛国,可有任何一尊罗汉,愿力精纯过老衲这尊?” “恶鬼混入僧宝,穿着袈裟,持用禅法却曲解经典教义,破坏三皈戒律,修为越精深,危害便也越大。” 衍善看着面貌慈祥的罗汉,叹息道:“佛陀无常心,以众生心为心;魔亦无常心,同以众生心为心。可世人蒙昧,总以为那些森严戒律是束缚,顺应欲望的行动才是本真,心魔本就因贪欲而起。固翰大师,你入魔了!” “入魔!??” 固翰觉得十分荒诞,嗤笑道:“和尚将体内丹田气海拆分,汇愿力于体内骨骼,这二百零六块骨头受精纯愿力浸染百年,根根化作佛骨,堪比舍利,万邪不侵,老衲如何能够入魔!?” “佛骨诸邪不侵,魔性却生发于心。” 衍善摇摇头,向着固翰遥遥举起手指道:“佛骨只会麻痹大师的本心,杀欲越来越重却还以为这是自性使然,若还不醒悟,就只有弃佛从魔了!” “不可能!我...” 固翰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却如卡壳般说不出一句话,衍善正对心房的食指仿佛枪尖,把他心底最隐晦的秘密戳破。 尸和尚并非从一开始就嗜杀的,起码在初修尸煞死气功法的时候,他还能以精纯佛法斧正自己的杀意。 可随着资源的争夺与破了杀戒之后,他便越来越不将人命当回事了,起初他以为,这是自性使然,而眼下被衍善说破,他却惊然醒悟,自己很有可能,是堕入魔道了。 但他怎么可能承认,一旦接受了衍善的说法,便意味着否认魔佛修成的可能性,那么他放弃禅宗证道的意义,不就被彻底推翻了吗!? 五百四十三章:墨莲怒 看着固翰纠结的模样,衍善并没有继续言语相逼,因为同是禅修,他对观想铸魂法十分明了。 观想铸魂法乍一看与拟灵法相似,都是用己身三魂六魄凝聚出一个不是人族本体的神魂出来。 但两者本质上却天差地别,拟灵法是实物,拟的是眼睛能看得见,双手能摸着的物件。 不论星辰大海,或是真龙麒麟,都是切实存在的。 这种拟灵或者是以身魂入意,将自己代入星辰大海这等风景死物;或是慑服融合兽魂,以身魂拟兽魂并加以强化,由此得名拟灵。 而观想法与拟灵法最大的不同是,观想法是让神魂,成为一个事实不存在,但你又笃信的形象。 比如没人见过夜叉修罗,这只是你梦中的倒影,儿提时的传说,但你只要笃信,便能真真的观想出一道修罗战魂出来。 信念越是坚定强大,这观想出的神魂越是凝实,甚至还能出现种种神异。 反之,若是对自己笃信的产生怀疑,那么道心便生裂痕,观想出的神魂便会崩溃或是衰弱。 如衍空与唐罗一场佛辩,表面上看去你来我往,实则已被伤到根基。 但骄傲的佛子自然不会承认这点,但随着心中的疑惑越来越盛,会让他的菩提萨埵金身变得虚弱。 但某些拥有绝对笃信禅心的苦行僧,金身凝实程度堪比神器,即便是中了超越可承受范围的攻击崩碎,也能迅速的重新观想。 佛国将这种神魂重铸叫做涅槃,佛国东天佛主的真凤菩提萨埵金身能够一念涅槃,便是将观想法的特点发挥到极致的体现。 尸和尚固翰是佛魔双修观想的出的鬼罗汉,但因为笃信前路的缘故所以金身凝实无比,才能将如此凶煞的墨莲压在身下。 若是衍善此刻戳破固翰的佛心,那么墨莲之上的佛容罗汉便会当场崩碎,三十六瓣墨莲中的死气将会趁虚而入,将魔佛双行的神魂,彻底浸染成凶煞魔物。 倒不是害怕对方堕入魔道后的威胁,而是叹惋于顶尖密宗灵童走了错路,知道固翰修魔因由的衍善,自然不忍心。 “佛魔双修,并非没有大能尝试过,而是全都失败了。” 衍善将无相禅寺最隐秘的一些传闻向固翰公开:“白骨菩萨、幽冥和尚、血焰禅师、邪骨罗睺。这些人都是魔禅双修的不世奇才,可惜的是,任凭如何惊才绝艳,最终也止步凶境巅峰,难有寸进。而无相禅寺中有记录的魔佛双修并达到宗师境界的,唯有一人,便是上代五百金身罗汉龙头,无相首席。” 凶威赫赫的魔道巨擘乃是魔佛共修的同道已让固翰无法消化,而之后无相罗汉的消息,更是惊爆了固翰的眼珠。 五百年来的最强金身阿罗汉,竟也是自己的同道么,既然这条路能够通向宗师,便意味着能证道王境,又怎么能说是错的呢!? 怎么不说话了? 固翰不死心地追问道:“无相大师是怎样灵质化肉身的?” “无相大师是先证得宗师,后来发现一道与愿力契合的幽冥死气,以无上佛法炼化后,以佛心佛性御魔,终成金身罗汉首席。” 衍善回答了固翰的问题,毫不做作。 “既然无相做到了,和尚为什么不行!?” 固翰不服气道,若论禅修资质,他从未服过任何人,即便是四方佛主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先生百年而已,他人能做到的事,他自然能够做到! “无天佛主曾言,若非炼化这道幽冥死气,以无相大师愿力之精纯,灵褪至少晚上五十年,如果无相大师能多五十年寿数,至少有八成能得证王境,登临彼岸!” 衍善淡淡道:“禅心坚定,佛性够强,融合幽冥死气确实能够大大增强战力,可同时容纳生之愿力与死之煞气,会给功体带来极大负担,大大提前灵褪寂灭的时限,缩短寿限,这便是魔佛同修的最大弊端。” “修行,从来都是与寂灭的赛跑,为的是跳出寂灭轮回,而非追求技战的强大。” “固翰大师,你着相了!” “......” 沉默,死死的沉默,尸和尚固翰双拳紧握,三十六瓣墨莲上的鬼脸变得极其凶恶,就连罗汉慈悲的佛容也变得凝重。 天地元气感受到墨莲罗汉的愤怒,沸腾起来,仿佛要将这片空间震碎,那蜂拥而至的死气凝成阴云,压在罗汉头顶。 百岁出头的固翰觉得自己正值壮年,佛魔双修的强横力量,更是让他有种蔑视佛国众禅修的傲然。 莫说是同等境界,就算是佛国尊者级别的强者,能说稳胜他的也寥寥无几。 所以固翰一度觉得,自己是真的找到了禅宗的前路,等他得证彼岸,便会大开山门,将这佛魔同修的正法传承下去。 到了那时,他才算是真正的功德圆满。 可是衍善这番话,却将他心中所有的愿景打破。 缩短寿限,再没比这更致命的说法了,作为堪比武道宗师的强者,固翰自然清楚,很多武者之所以能够登临彼岸,并不是因为天赋高绝,或是战力惊天。 只是因为他们灵褪期来得足够晚,或是一生经历的伤痛极少,功体保养得很好,所以灵质化肉身的过程顺利,同时寿命又足够长而已。 对于一般凶境来说,二百来岁的灵褪期实属正常,但有些倒霉的,或许是因为伤势,或许是因为功法,一百来岁便来了灵褪,而有些武者,灵褪三百岁才来。 这生生多出的一百年,可不光光是时间,更是巅峰的延续,让你能够参悟更高的境界。 而衍善却说,融合生死之力,会大大缩短武者的寿数,提前灵褪。 无相罗汉宗师之尊,融合幽冥死气都提前了五十年,而他魔气沾染已深,该要提前多少年? 他...还剩多少年? 正处巅峰的固翰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年纪,便考虑到灵褪的问题,但随着衍善的一番话,即便他不愿意想,也不得不想了。 墨莲上的罗汉闭上了眼,仿佛是不想看见固翰的纠结,墨莲花瓣上的鬼脸倒是闹腾的厉害,仿佛是在向宿主低语: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杀了这和尚,杀了这和尚!” 五百四十四章:渡 魔气汹涌,杀意纵横,墨色的莲座里吐出三十六枚漆黑莲子,化做三十六张布满愤恨憎怨的人脸,那低语萦绕在固翰耳边,让尸和尚青黑的脸色不停变换,皮肉抖动,说不出的狰狞。 净若琉璃的衍善佛子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望着固翰。 作为俱舍密宗最有天赋的灵童,固翰的叛逃伤了不知多少尊者的心,但与其余寻路的佛子一样,俱舍密宗并未发出追杀的命令,只是对外宣称智翰灵童病逝早夭。 能引密宗动容的绝世天才,又怎会被魔意所乘呢,衍善对固翰很有信心。 随着魔气与杀意的澎湃,笼罩武馆的阴云越来越厚,很多朝昌的世家,也发现了天元武馆的异变。 其中便有离得极近的南城商会,新任会首唐耀听到风媒奏报,沉吟半响下令道:“派人盯紧天元武馆,一旦异变扩散至南城坊市范围,立刻通知我!” “尊会首令!” 如今朝昌乱局,家家只管门前雪,谁会去管他人动静。 所以世家发出的命令,大多与南城商会类似,多是监察与勘探,鲜有人前来问询。 毕竟这笼罩天元武馆上空的魔气一看就不好惹,本来负责城中秩序的项氏如今自顾不暇,在这时局下,谁又会趟这浑水呢。 倒是在下城区东市口的唐罗隐隐感觉到了天南有股强横的灵意,频频向远处眺望。 “怎么了?” 云秀顺着唐罗的目光投向南边远空一无所获,扭头问道:“那儿出什么事了吗?” “那边出现一股很强的魔气,或许是我的盟友到了。” 想起自己并未和云秀说过这事,便借着解释道:“就是荒古血楼的杀手,从气息判断,来得应该是尸和尚。” “那过去吧,这儿不用你了。” 云秀点点头,随口答道。 想着已将项氏的风媒都打昏,加上眼下混乱的时局项家也组织不出什么特别针对的手段,唐罗觉得留云秀一人在这主持大局问题应该不大,但还啰嗦的嘱咐道:“那我过去了,你自己在这要小心,发现不对就躲进灵界通道里。别为了东市口的百姓把自己搭进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你赶紧去吧。” …… 天元武馆 黑云压顶,校场已经没有一丝光明,固翰双瞳漆黑,没有眼白,更没有瞳仁就像两颗墨球嵌在眼眶。 这是禅心动摇即将入魔的征兆,此时的尸和尚意识已经沉入识海,显现地具是少年时禅修的画面。 “师父,俱舍密宗的本经能修成佛陀吗?” “你为什么想要修成佛陀?” “因为修成佛陀有极乐。” “那你修不成佛陀。” “为什么?” “因为你想要的是极乐,而非佛陀。” “那我不要极乐了!” “那你也修不成佛陀。”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佛陀自在极乐。” “师父,你骗人!” 小智翰涨红了脸:“想要极乐修不成佛陀,不想要极乐也修不成佛陀,那这佛陀不就是虚妄的吗?” “佛就在这里。” 俱舍尊者指着自己的心口,这样说道:“当你明白色无常、受无常、想无常、行无常、识无常的时候,你就有了一颗无我心,诸邪不侵。” “有了无常心我就能成佛了吗?” 小智翰目光炯炯。 尊者笑哈哈的摸着小和尚的光头道:“那时候,你就能修阿罗汉道了!” “才阿罗汉,不要不要!” 小智翰将尊者的大手从脑袋上拨开,忿声道:“我要成佛!” 成...佛... 人总是以为自己在成长,觉得在时光的浸染下,自己已经脱胎换骨。 但埋藏心底最深的执念,却是小时种下的,毫无进步。 在这漆黑一片的世界里,没有一点儿光明,固翰低头想看看自己的双手,却什么也没看清。 自诩密宗的不世天才,十岁年纪便已将色法、心法、心所法、不相应法、无为法总计五位七十五法倒背如流。 却没有化去心中成佛的执念,反而越发顽固,直至发现魔佛同修之道铤而走险,如今成就血楼尸和尚的威名。 成佛?哈... 固翰自嘲地一笑,无边的黑暗早将偏执而自负的密宗灵童吞噬,他早已和佛陀背道而驰,既然如此的话,那便让这纵横的魔意吞噬我吧。 眼前一片漆黑的尸和尚放开了心灵,任凭墨莲的死气在里头穿梭,谁让他的世界早已没有光明了。 魔气大盛而禅心衰败,灿亮佛容的阿罗汉金身瞬间布满裂痕,三十六张死气鬼脸大喜过望,聚在金身四周大口啃食。 那咔哧咔哧作响的,不光是金身被魔齿嚼碎,还有禅心自性的崩裂,而固翰却毫不在意。 堕入无边黑暗,再也没有爬起来气力,就好像拥抱梦境,用不出一丝力气。 固翰不想再挣扎了,他闭上了眼,任凭黑暗将他吞噬。 可这紧闭的眼帘内出现了一缕光,一缕微弱的佛光。 真佛没有放弃我吗? 他修行尸煞魔功,别人就传他杀人无算;他假装狠厉,世间便谣传他狠厉毒辣;他故作淡漠,便是无情无义; 可当他被生死两种力量折磨得痛苦万分,不由得呻吟时,别人又以为他在无病呻吟。 这魔道的世界便是这样冰冷残酷,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可当这束佛光照进黑暗时,他终于感到了久违的温暖。 顿时固翰泪流满面,本以为自己会甘心沉沦,可在看到佛光时,他才恍悟,自己从未放弃。 他是智翰,俱舍密宗百年来最出色的灵童,而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二百零六块佛骨金光大作,被三十六张鬼脸啃食面目全非的阿罗汉拈花轻笑,金身缺口中亮起万丈佛光,凶悍的死气魔容仿佛触到真火,只得缩成一团,避回墨莲中。 万丈佛光闪耀,阿罗汉金身涅槃,佛容大悦,其背更是出现一轮金焰圆光。 冲天而起的明焰澄清天元武馆上空阴云,落下的焰花不灼生物,只是将校场内的尸身全都燃尽成灰。 五百四十五章:大灾寓言 固翰再次睁开眼,里头已经看不见一丝黑雾,只有金光灿灿。 通身二百零六块佛骨透亮,禅心澄澈环有金焰不灭,就连尸煞淬炼的玄黑僵皮,也隐隐透着一股死向生还的橙光,莫名多了几分生气。 阿罗汉金身经此涅槃,除了慈恩佛容外,更生眉间焰纹白毫相,头光十丈。 “多谢衍善大师,若非慈航普度一缕,老衲恐永堕魔道,不得超生了。” 睁眼的固翰双手合十,朝衍善行满身大礼,恭敬道。 在固翰堕身魔道时,衍善低吟无苦寂灭本经亮起长光一丈相。 所以尸和尚在无边黑暗中看见的,便是衍善浑身亮起的身光,当时不觉,但如今澄澈禅心,自然是将前尘往事想了个明白通透。 “大师言重了。那缕佛光不过唤起真性,若非大师心有明镜台,每日勤拂拭,即便千缕万缕,又能唤醒谁来。” 衍善淡淡道:“终归是大师的缘法,小僧不过是恰逢其会。” 佛国秘传博大精深,其中便有三十二宝相,传说中如果有人能够具全三十二相者,便是人天中尊,众圣之王。 但关于如何才能修成三十二相,不同禅宗流派也有不同的说法。 如俱舍密宗,在本经中有著录三十二宝相乃是佛陀之相,所以修行者想要得到,必须修行决定无杂、谛观微密、常修无间、不颠倒等四种正业才能得感三十二相。 按人话来说,就是光有神通修行还不够,还得有匹配的佛理、禅心,才能完成三十二相的修行。 但南派禅宗的说法是,三十二宝相乃是由福缘所累积而成,所以佛陀每修一百福,庄严一相。 但如果是菩萨或是罗汉想要修行,得要经过一百大劫,即“百福庄严”,才能成就相好。 而在佛国领袖无相禅寺的经典中,则是告诫弟子不必过分追求三十二宝相。 因为相较于禅宗最上的五眼六神通来说,三十二宝相的威能有所不如,但修行难度一点儿不低。 如果太过执迷庄严宝相,耗费大量光阴,最终只会落了下乘。 毕竟万物皆空,即便是三十二宝相,终归也只是空相而已。 只要坚持诸佛净界,精进不懈,广修善法,终能达成三十二相,又何必强求。 就像固翰生出的眉间白毫相,在三十二宝相中位列第二,仅次于顶上肉髻相。 便是修成菩提萨埵金身的禅师想要修行,都得耗费大力周章,且效果还达不到固翰这眉间白毫金焰头光的效果。 这白毫金焰,可不光是为了好看而已,更是能够焚灭一切阴秽,这里指的阴秽,并不是死气,而是毒煞之流。 死在生之内,不在生之背。 世间愚者总以为生和死是相对的相性,却不知道若无死,生而无义的道理。 白毫金焰并不伤人,却能为所有焚过的事物添加生气,更能解决固翰眼前最重要的问题,灵质化肉身。 通身佛骨的尸和尚其实早就完成了内腑骨骼灵化的进程,反倒是被寻常秀新城最容易做到的皮肉给困住了脚步。 现在有了白毫金焰,证道宗师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才会对衍善这般感激。 虽然对方并不居功,但这份重情固翰还是记下了,只是他明白禅修的性子,只是将这情义记在心里。 “衍善大师此次前来,应是为了天元武馆上空的尸气吧?” “正是,如今朝昌人心惶惶,乱局四起,这般浓厚的尸气稍有不慎,便会形成波及全境的瘟疫,届时会有成百上千万平民因为尸毒丧生,小僧既然看见了,便不能坐视不理。” 衍善虽然境界不高,但宿命通修为却是常人难及,看到南城上空尸气毒云的第一眼便看到了一场祸及全程的瘟疫。 这也是他会放下平乱大事,来到此处的原因,便是为了要将这瘟疫灭杀在根源里。 “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听了衍善的话,固翰轻轻皱眉,阿罗汉金身扭身一掌,撕开了试炼场的墙皮,露出了里头排列成器的煞气炼尸,解释道:“老衲虽然生在血楼,但也没有忘了宗门教导,更不会做出荼毒一方的恶业。” “以老衲今时今日的能为,若是真为炼尸而屠戮,早就成了为祸一方的魔头,又哪能维持禅心纯粹。” “天元炼尸完全是恰逢其会,如今朝昌乱民四起,横尸遍地,若是任由尸体暴露城中,待得死气催发或许真如大师所说形成瘟疫,可老衲着人将这尸体全都收集过来,将所有尸气抽出炼尸,也不仅是为了强壮己身。” “炼尸之道虽然阴诡,但并非没有可取之处,在这混乱之地若有几百具炼尸吸收死气,瘟疫便难以形成,又怎会变成波及朝昌全境的大祸呢?” 尸和尚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衍善几乎就要被说服了,可是宿命通的画面又是这样真实。 所以未来那场波及全境的瘟疫便有了几种可能,一种是瘟疫的源头并非这里,而是来自别处。 二种是固翰会因为一件事而改变主意,将炼尸体内聚拢的毒煞死气全都放了出去。 自古以来,修成宿命通的禅宗大能多是不得好死,便是因为不论他们走到哪儿,都能看见这如同天灾般的大祸。 不管便是违背禅心,可管了又不知从何管起,就好像固翰此时说的掷地有声,他心通能够清楚判断此人说得全是真话。 可宿命通的预示清楚分明,他该坚持神通的判断么? 信人,还是信神通? 这不是衍善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决定了,而他的做法,从未改变! “小僧想请大师帮忙。” 衍善双手合十,朝固翰躬身一礼:“宿命通预示了一场将会波及朝昌全境的瘟疫,小僧想请大师与馆外强者查一查,这瘟疫的源头在哪!” 天元武馆发生异变,固翰带来的三十三天杀手便已回到了这里,只是他们都识相的没有进来。 因为他们有信心,不管里头的是谁,都不会是尸和尚的对手,他们只需要守在外面拦截就好。 五百四十六章:人心向背 只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后头尸和尚朝衍善道谢已经让外墙这些个天级杀手很是吃惊了。 现在和尚竟然要他们去找什么瘟疫的源头?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荒古血楼是群什么人啊! 代号为“残阳”的天级杀手实在忍不了了,翻身坐到天元武馆的墙头,朝着下方校场的衍善讥讽道:“小和尚,你可知道血楼的杀手是什么人,寻找瘟疫源头拯救全城?你见过杀手当英雄的吗?” 墙外忍不住的嗤笑,都是觉得残阳说得有趣,但衍善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只是转过身,微微把头扬起,看着残阳的眼睛认真道:“无家可归的伤心人,杀手身份并不是你的全部。” 墙外几位天级杀手听到衍善的话,抱腹狂笑不止,里头那和尚竟说冷血是残阳是个无家可归的伤心人? 他一定会被残阳用短剑钉在墙上,然后流尽血液死去。 带着幸灾乐祸的邪笑,几名天级杀手御虚而起,在院墙上露出了头,想看小和尚的惨状。 却没想到,那容貌俊俏如天人,肌肤如琉璃一般剔透的小和尚并未受伤,反倒是被“讥讽”成无家可归伤心人的残阳,脸上青红变换,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被人戳穿了心事。 “胡言乱语!” 残阳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朝着小和尚冷冷道:“别以为学了点他心通就能随意说话,若非看在老大面上,此时你已经死了!” “奴家可不许你伤了这个亲亲小宝贝儿。” 半倚在墙边罗裳半透名为“毒妇”的杀手听到残阳的话,朝衍善抛了个媚眼:“这般俊俏的后生儿,妾身还是第一次见,你若敢伤他,奴家便要你七窍溃烂而死。” “哼!”残阳冷哼一声,双手环抱于胸将头扭开,似是不想跟女人计较,又像是忌惮诅咒成真。 “嘻嘻,小和尚真好看!” 风骚妇人目光便未从衍善身上移开过,看着看着更是泛起几分红霞,娇声道:“心口突然有些痛,小师傅能帮奴家揉揉么。” “你这骚货胆子可真大。” 东面墙上,代号“魔瞳”的杀手看着女人居然勾引衍善,嗤笑道:“无相禅寺五百年来最出色的弟子,慧根资质更甚衍空三分的灵童,这样的人物你都敢碰?信不信都等不到那四位佛主、八部护法天神出手,光是五百金身罗汉就能将你挫骨扬灰,连楼主都保不下你?” 听到衍善来头的毒妇脸上春情一敛,但要滴出水来的双眼却还是不肯从衍善身上移开,嘴硬道:“和尚也能还俗,只要真心相爱,没有什么是不能克服的。若是小师傅愿意成全,奴家..奴家便是做鬼也甘愿!” “嘁,这婊子没救了!” 有着十字瞳纹的男子朝固翰道:“老大,不如把这婊子先关起来,要是他坏了衍善小和尚的修行,无相禅寺那些老和尚可不会放过咱们。” “行了!” 固翰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扶额道:“你们几个都已经听到了吧,一场波及全城的瘟疫将会爆发。朝昌乃是冀公子的故乡母族,更是今后战略部署的要地,若是让这场瘟疫爆发,冀公子便无家可归了,所以我们要找到瘟疫的源头,明白了吗!?” 随着提高音量的令喝,墙上的几名天级杀手都是一个激灵,知道这是护法铁了心要帮着小和尚了,虽然天级杀手来去自由,但他们与固翰那么多年的交情,欠下的可不只是一两条命,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会有什么别扭,纷纷应是。 看着这群桀骜不驯天级杀手的顺从模样,固翰欣慰的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脸色一变,望向东边。 不知何时,一位身着星袍,头戴勾陈面具的男子便大喇喇的站在那里,众人却一点儿也没察觉。 要遭! 尸和尚固翰朝衍善低声传音道:“大师请先到老衲身后,来者是魔主勾陈,恐会对你不利。” 在外人看来,魔主勾陈与圣地是没由来的不对付,出山之战便是毁了非天教,伤了胜尊了因,断了佛国一条朝圣之路。 若是发现眼前之人是无相禅寺的衍善佛子,定会悍然出手,血河神剑威势滔天,固翰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完美拦下,所以自然是要劝说衍善躲在自己身后的。 但衍善显然没有这份自觉,他望着天上那个身着星袍头戴面具的男子,没有丝毫紧张,反而饶有兴致的发问道:“原来居士就是大名鼎鼎的勾陈吗?” “啊。”唐罗飘身而下,拱了拱手道:“些许薄名,都是江湖同道抬爱,做不得数。” “小僧代毗摩质多原上的百姓感谢勾陈先生。” 衍善笑笑,跪伏在地,向唐罗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事出突然,身边的固翰竟都阻拦不及。 “大师这是干什么?” 衍善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而且唐罗相信,自己这身装扮根本瞒不过对方的眼睛,既然知道自己身份,还要埋汰自己,这是几个意思。 “小僧只是高兴。” 从地上站起,却还是纤尘不染的衍善绽然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两排牙齿:“庆幸终于有人行了禅宗正道,解救毗摩质多原上的百姓,先生虽不修禅,但行事却有古贤之风,贴合禅意。” 为什么高兴,自然是高兴自己没有救错人,毁灭非天教在很多人看来应该是抽了禅宗耳光的行为。 但仔细看看就能发现,即便是最愤怒的密宗,派出的金刚大法师也不过因为要为胜尊了因出气。 佛国可有任何一派说要重建非天教,或是要为非天教复仇的意思么。 人心向背,自古如此,当初因为这条朝圣之路可以拔除弟子心中魔念,佛国才捏着鼻子忍下非天一族的行事作风。 但魔主勾陈捣毁非天,便是打破了这两难的选择,很多高僧大德在听闻非天被灭的消息后,都是感念魔主行事的,衍善便是其中之一。 五百四十七章:毒修凶猛 “不过是恰逢其会又力所能及罢了。” 勾陈摆摆手道:“这次来找大师本是有要事相商,但就眼下的情况来看,或是得等找出瘟疫源头之后了。” “多谢勾陈先生体谅。” 衍善微笑颔首,低念“功德无量”。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一看唐罗如此和气的固翰大喜过望,朝着墙上的几名杀手道:“这瘟疫毒瘴之学,其实和尚并不甚了,还是让小玲说说,该从哪儿着手查探吧!” 被称作小玲的,便是那面露春情罗裳半透的熟妇,只见她捂着小嘴轻笑两声后,款款说道:“这瘟疫毒瘴,多是生发于死地乱区,比如大临商盟与项家东营的战场,下城区几个还在暴乱的城区。这些地方战斗激烈,又无人清理战场,加上初春万物生发,一旦尸变就会形成尸气障雾。” “这些障雾一旦与蛇虫鼠蚁的疠疾相合,便会成为一种剧毒,可以被蝇虫、食物,甚至通过呼吸相互传染。” “但是...” 解释完瘟疫形成的熟妇痴痴望着场中衍善,迟疑道:“想要引发一场波及全城的瘟疫,以朝昌目前的条件,是远远达不到的。” “一是动乱刚起,即便街头横尸也都是新尸,难成顽固尸煞雾障;” “二是气候,若是恶月中或许会有疠疾,可初春寒气能抑制瘟疫扩散,最多形成疫气(流感);” “三是朝昌多世家豪商,囤积了大量的灵药宝草,即便真的出现瘟疫苗头,在扩散之初便会设法镇压,哪能使其波及全城?” 虽然很想赞同容貌俊美如天人的和尚,但以专业用毒人士角度来看,就朝昌目前的条件,是很难形成什么波及全境的瘟疫的,因为朝昌实在太大了。 若是把瘟疫比做墨水,将受疫者看做清水,那么一瓶墨汁能将一缸水染得青黑,可要是将容器换做一方水塘,墨汁的数量或许得要数缸。 瘟疫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说毒性不说计量的,都是在耍流氓。 能将全村毒杀的疫气投放到朝昌这样的城市中,波及至甚不过几个街区,然后就会被世家发现镇压,如何能够波及朝昌全境嘛... 几位天级杀手听完毒妇的分析,都将目光投向固翰,而尸和尚也是有些踌躇,又将目光转向衍善,毕竟毒妇已经是万中无一的用毒高手了,连她都这么判断的话,倒是比衍善轻飘飘一句将有大祸更有说服力。 众人目光集中过来,可这要衍善如何解释,宿命通本就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应,通常能够照见的画面,都是未来会出现的结果,但这未来也并非不可改变的。 或许瘟疫的源头便是校场,本来是因为固翰入魔所以不折手断,但遇见了自己后就切断了这条因果线呢。 拥有神通的衍善并不笃信神通,听到毒妇说法,也已经开始怀疑会不会这个未来已经被改变了。 但一旁的唐罗却不这么认为! 并不是衍善和尚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所以无脑站边摇旗呐喊,而是他突然想起了项兰说过的项家后手,顺着毒妇的说法福灵心至,脱口而出道:“也就是说,这场瘟疫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突然出现的沙哑嗓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魔主直视毒妇问道:“如果让你现在准备一场瘟疫,能做到什么程度?” “开..开什么玩笑。” 勾陈的直视给了毒妇莫大的压力,她下意识地寻找固翰的位置,看到尸护法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后,才稳住了心神。 却还是不敢看魔主冰冷的双眸,而是低着头道:“用毒其实跟灵技是一样的,只不过借助的媒介不同。要准备一场覆盖如朝昌全境这样大面积的瘟疫,即便是王境级别的用毒高手也不能说来就来。” 用毒也是要讲基本法的,所以毒妇的说法唐罗毫不意外,但还是追问道:“那么在有提前准备的情况下,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让我想想。” 事关毒术的专业,毒妇收起了脸上轻浮的笑,黛眉紧皱陷入深深的思考。 良久之后抬起头来说道:“要想覆盖朝昌这样大的范围,须得准备数种疫法结合。事先得准备五十万人份的毒草磨成细粉,然后分成数十份,并在每个城区准备一个特制的熔炉中闷烧,如果能够做到同时开火,那么便可同时感受数十个城区的百姓,但这只是佯攻。” “真正的杀手是鼠疫与犬疫,如果能事先饲养十万万只毒鼠和数千万只毒犬,配合毒雾一起放出,那么便能形成一场波及全城的大乱。” 看着几名杀手同僚在听到毒鼠和毒犬的不屑模样,毒妇红着脸高声道:“你们可别小看这些毒鼠和毒犬,或许对你们来说这些东西不止一晒,但是它们却能将一个城市瞬间覆灭!鼠疫针对动物蝇虫,只要蝇虫叮咬它一口,再去叮人和动物,那么这些被叮咬的动物就全都会感染上鼠疫。” “感染上鼠疫的人只要与他人接触,便会迅速传染,只要一两个时辰,便能让人寒战发热,头疼抽搐,鼻窍出血而死!” “而且也别以为只要杀了毒鼠便好,死掉的毒鼠还会发出疫气,可以通过气息传播,若是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三五天的功夫就能置人于死地,成为另一个疫气原体。” “而且像毒鼠这样的生物,能够钻入常人无法进入的缝隙墙洞,水井地渠。传说朝昌地下有条遍通全城的给排水系统,如果这些毒鼠进入了地底,只消半日功夫,便能染污水源。” “人是不可以不喝水的,如此一来,只要十天,朝昌便会成为一座...” 毒妇脸上带着某种兴奋的潮红,朝着众人一字一顿道:“只有瘟疫和尸体的,死城!” “荒谬。” 随着毒妇的讲述,残阳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直立起来了:“区区鼠患,哪有这般吓人,若真有这般凶狠,毒修早就制霸天下了。你说的也就是寻常百姓,武者哪有这般脆弱,莫说是凶境强者,便是灵意合一修为的,也不会被你这疫气击倒。” 五百四十八章:万毒天风 “呵。” 毒妇丝毫没有想争辩的意思,娇声道:“这瘟疫对凶境强者自然是没什么影响的,初期时候,蜕凡武者也不过虚弱罢了,但朝昌还是会成为一座死城。” “朝昌全境的动物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带着疫气死去,就连猛兽也不例外,或许只有灵兽与荒兽能够逃离。” “这儿所有的水源都会被污染,即便是煮沸都带有强烈的酸气。” “到了那时候,这儿便会成为一座只有尸体、瘟疫和毒虫的世界,哪个武者会愿意继续住在这里?” 武者也是要吃饭的,功体越是强大的武者,对于营养的要求越高,如果朝昌所有动物都死了,所有灵兽与荒兽都逃了,那么没了食物来源的武者,自然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害怕毒气而继续住在这里。 毁灭对于武者来说实在太简单了,只是像毒修这样惨烈的,还是少数。 其余武者了不得摧城碎地,留下一片残骸废墟,可毒修却能让一座完好无损的大城变做死城。 如果真如毒妇说的这样操作,迁徙离开或许成了世家唯一的出路了。 所以哪怕女子如今笑得甜美,但见惯生死的天级杀手们却还是笑不出来。 罗裳半透的女人看着众人恐惧敬畏的目光,荡笑几声道:“呵呵呵,但你们也别害怕,这不是应勾陈先生的要求在假设么。其实哪里能做到哟。光是豢养十万万只毒鼠,每日须得消耗的毒草与粮食便得是个天文数字,最终的结果却只能得到一座死城,才不会有人这样傻呢。” “我觉得不大对。” 魔主沉思半响,终于再次开口道:“不是这个方法不好,而是对于强者的阻拦有限,还会惹得天怒人怨。毕竟朝昌是龙州的明珠,不知多少强大的势力在这儿设立据点通商,而所有势力的底层全都是蜕凡境以下的武者,就连很多女眷族裔也是,如果真这样搞的话,日后将会寸步难行!” 嗯... 众人点头,纷纷觉得魔主说得有理,但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太对味。 “勾陈先生好像知道些什么,所以若有所指?” “只是一个还未被证实的猜测。” 唐罗淡淡道:“依诸君看来,大临联军与项氏的胜负如何?” “失了运筹帷幄的族长,又折损数员大将,若是项家老祖身体安康,或许可以力挽狂澜。但传闻其已灵褪,恐怕项氏在高端战力上,难以匹敌大临商盟的联军了。” 作为杀手组织,荒古血楼对情报还是很重视的,得益于朝昌的野风媒组织遍地,所以在入城之后,固翰便已将时局摸个清楚,自然能够做出清晰的判断。 但势力与势力间的争斗,其实并不是什么阴谋诡计的较量,而是硬实力的碰撞。 这些信息他们能分辨,场中之人只会看得更加清楚,按照一般商人的性格,此时项家应该主动止战,保留有生力量。 哪怕大临商盟提出的条件有些过分,但手持神朝令牌的项家还是有退路的,起码对方看在圣地的面上不会赶尽杀绝。 所以固翰不理解,这项氏的激烈抵抗,究竟因为什么。 “项家在拖延时间。” 魔主淡淡道:“如今时局混乱,所有风媒都失了敏锐,世家均把眼光投向前方战场,但那儿的奋力抵抗,根本不代表项氏要死守朝昌的信念。” “何出此言?” “如今朝昌大乱,商人躲避还来不及,南海口岸却停了不少新的商船,护法不觉得奇怪么?” 唐罗一直觉得,自己以后恐怕会成为某种全图探查者之类的存在,他在飞过来的路上,远远地便瞟到原本稀稀拉拉的港口,如今突然多了不少大船,而看那些大船的吃水深度,全都是空船,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先生的意思是,项家要跑?” 固翰皱着眉道:“可他们怎么跑?难道将四方营的战士全都丢下?那样损失只会更大吧!” “这点就要问小玲小姐了。” 魔主又一次向毒妇询问道:“不知道有没有那种,专门针对武者的毒雾,也不需要致死,只要能够阻拦对方,争取些时间便可。” “这...” 毒妇踌躇一会儿,不确定道:“有自然是有的,但要炼制针对武者的毒气,可是要比制造瘟疫困难百倍!” …… 项氏府邸 乾坤楼 短短几日便已老态龙钟的项乾坐在高台,朝着下首处一个满脸毒疮的驼子道:“准备的如何了?” “回禀老祖,已经准备妥当。” 满脸毒疮的驼子嘿嘿笑道:“小人已将二十年来从朝昌金汁里收集的秽气聚集在荒原战场下方,只等老祖一声令下,这万毒天风便会引爆!” “威能如何?” “爆发时超过玄级顶级合击,且波及范围更大更广。” 驼子眼里满是疯狂:“只要被万毒天风炸伤,蜕凡境的武者必死无疑,凶境初期的也会元气大伤,到时只要我军提前躲避,等到万毒天风过去,就能将大临联军施加给本族的,全数奉还!” “好。” 项乾欣慰地点头道:“若真能成事,也不枉家族这么多年对你的培养!” “承蒙族长和老祖信赖!” 驼子感念项庵歌恩情,不禁悲声道:“只恨勾陈老贼销声匿迹,若是他敢出现战场,定要让万毒天风将其毒杀,以报血仇!” “日后会有机会的。” 项乾淡淡道:“魔主勾陈与那云家贱婢搅在一起,定是图谋我族在朝昌打下的基业,等到去了中州,只要将这情况往密宗一报,自然会有金刚大法师前来捉拿,无须我等操心。” “可恨不能亲手诛杀此僚!” 驼子恶声道:“居然还想图谋朝昌,简直白日做梦!” “行了。” 项乾无力地摆摆手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先将族人转移,李家的船都入港了么?” “回禀老祖。” 一直俯首站在一旁的谋士上前一步道:“李氏的大船已在今早入港,共有三层楼船十六艘,每艘除去船员六百八十人外,还能载人三千余名,总计可载五万人。” 五百四十九章:猛料 “只有五万人?” 病虎威犹在,此时的项乾已经处于人生中最后的时刻。 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样的美句并不适用于这位老人。 此时的他活像头穷途末路的恶兽,一丁点儿的刺激都会激起他的杀意与愤怒。 被这威势笼罩的谋士双腿颤抖,如溺水般扯着嗓子道:“除了李家外,属下还着人征用了几家闲置的商船,肯定能将七万族人全都安排上!” 脸上已爬满黑斑的项乾收敛了气势,低垂的白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让族人迅速上船,准备离开。” “是,老祖。” 得到命令的谋士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乾坤楼,满脸毒疮的驼子看着对方卑微的模样,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咳咳咳咳。” “老祖怎么了。” “咳..无事。” 项乾虚弱的摆摆手,制止了要上前查看自己的驼子。 所谓灵褪,便是武者寿数走到终点的预兆。 也被称作天人五衰,即灵力之衰、内法之衰、灵骨之衰、元神之衰、最终寿命之衰。 若是颐养得当,无有暗伤,宗师即便到了灵褪期也有十几二十年的寿数,但项乾的年纪已经太大了。 将近四百岁才来灵褪,即便是放在宗师之境中,也是喜衰。 可项乾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如日中天的项氏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接连遭受打击。 项庵歌、项南、项庄的接连离去,加上项燕的身陨,给了这个老人致命一击。 早些年他总在等待灵褪,觉得可以知天乐命,但他现在只想再有一点儿时间,哪怕一年,甚至只有几个月就好。 只要能护持着族人抵达中州,他便死而无憾了。 “让瀛岛各部准备,清空水道,保证商船可以顺利出行,此事乃重中之重,不容差池。让鹰扬亲自动手,无需再与南海众寇纠缠下去了!” …… 天元武馆的校场中 魔道杀手们正在推演瘟疫出现的可能性,但他们的行踪却被督天王巡的林部精锐给发现了。 这群借助式神尾随着衍善的天南王氏弟子,在发现天元武馆里头的阵容时,便已激动的血脉贲张了。 浓郁的魔气成了式神阴鬼最好的掩体,就连最敏锐的唐罗都没发现几缕隐没在魔气中的阴魂,遑论他人。 虽然没有办法听到天元武馆的谈话,但这些林部精锐已经脑补了一出几十万字的大戏。 无相禅寺资质悟性最高的衍善与血楼和魔主勾结,只等时机成熟便要制定天地间的游戏规则,重写圣地秩序。 殊不见就连荒古血楼尸护法这样的人物,也只能负手而立站在一边,对谈者只有衍善与勾陈么。 觉得自己发现天大秘密的林部精锐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中州悬空城,将这消息说给曹大都督听。 但他们知道,眼下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去和浮云山下伽蓝村的王裳禀报,由这位巡天使来决定这则消息的去留。 毕竟事关无相禅寺的佛子,即便是他们这样的王氏弟子,也没有足够的肩膀承担这可能的后果。 阴魂随着魔气一道淡去,在伽蓝村中的林部巡天使听到了这不可思议的消息,并失手捏碎了茶盏。 “衍善与尸和尚还有魔主在天元武馆的校场密谋?” “没错!” 王前满脸兴奋道:“假借镇抚之名下山的和尚一开始倒也老老实实的利用无苦寂灭心经压制百姓的杀意,但走到中城区的时候,却把身后跟着的人全都驱散,然后推门进了一座名叫天元的武馆。” “武馆里头先是只有尸和尚固翰,衍善应该是把无相禅寺的秘传传授给尸和尚了,短短一刻钟的功夫,对方的墨莲鬼罗汉神魂便脱胎换骨,不但眉间白毫相更生金焰头光一丈。” “指点完固翰修为后,魔主勾陈就出现了,他与衍善也是旧识,衍善不但对他微笑,更是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尊敬异常!” “老大,这些事情都是我的式神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那群无相禅寺的和尚平日里眼高于顶,一副不屑我们王巡的模样,此时得到这样的猛料,看他们还有什么理由牛气!” “行了。”王裳摆摆手,制止了王前越来越偏题的描述,淡淡问道:“你是说,魔主勾陈身体丝毫无恙?” “没错。”王前笃定道:“在式神眼中,魔主勾陈血气如龙,身若大日熔炉,阳气之盛乃平生仅见,如阴魂猛鬼之类的秽物,连近身都做不到,这样的人,实在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模样!”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听完王前的描述,王裳淡淡道。 屏退了往前,王裳这才转身朝王破问道:“你觉得,刚刚王前说得事有多少可信?” “王前乃是我们王氏的族人,虽是庶出但对家族忠心不二,况且这么大的事儿,他应该不会瞎说吧!” 王破当时就一起听着往前的禀报,觉得对方实在没理由在这个事情上撒谎:“我觉得该有九成可信。” “九成?” 王裳摇摇头,心中对王破的识人用人很是担忧,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王前对家族是忠心耿耿,但他想要出头了。” “这不好吗?”王破不解道:“想要出头难道不是上进么?” “太想出头,便会用力过猛,就容易有冤假错案。” 王裳淡淡道:“事关无相禅寺的佛子,一不小心便是动荡西贺的大事,可王前在谈论此事的时候,只有兴奋和激动,这样的人给出的情报,是很危险的。” “危险?” “衍善是无相禅寺本代最有可能顿悟佛陀的弟子,魔主勾陈更是刚一出山便搅动西贺风云的枭雄,你知道这两个人若是碰到一起,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么?” 王裳凝重道:“而且经过这两次试探,我越来越怀疑,魔主勾陈觉醒了不死血脉!” “不死血脉!?” 王破一惊:“这不是传说中比天级血脉还稀少的地级血脉么,魔主勾陈,怎么可能?” 五百五十章:如约而至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王裳道:“我其实早就开始怀疑了,这魔主的生命力也强得有些过分了,你可知道佛国为什么会放任非天教肆虐毗摩质多原,甚至封其为护法神国。就是因为无法慑服和供养那颗天地生养的血煞神心。” “这种剧毒,就连王境强者也要忌惮三分,就连血楼之主闻人元武,这个以血海证道的男人,都没有去打那颗魔心的主意,但勾陈竟把它吞入腹中。就算是宗师级强者,这番作为也该死了十次八次了。” “然后是寂灭神魂,爆发归墟之力。莫说是什么体修,便是临洮巨人的石心内腑也无法承受归墟之力的冲刷,况且元祖亲眼看见勾陈肉身崩溃,这样的伤势,绝无幸理,但对分硬是生生的活过来了。” “还有日前那一战。” “明明是凶境巅峰的战力,却莽撞异常,从交手开始到最后,从未见其使用什么防御性灵技,全凭功体硬抗,施展的都是伤人又伤己的灵技。” “就连紫霄神雷都用后背硬抗,换做其他任何武者,这样乱来早该死了,但魔主勾陈非但活得好好的,每次出现却都跟从未受过伤那样!” “相比于王前对天元武馆中局势的判断,我更相信阴魂的感知,经历过这么多濒死重伤,即便是体修武宗的生命力也早该耗尽,但魔主依旧气血如龙。排除所有不可能,唯一剩下的那个结果就是,地级一品,不死血脉!” 说到最后,王裳叹道:“勾陈魔主加上尸和尚固翰还有血楼那些天级杀手,以我们目前的人手想要剿灭他们,实在有些太难了!” “那我们就放任这些人在眼皮底下乱窜吗?” 刚出山的王破还是少年意气,虽然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但专心致志习武的他还是如稚子少年一般赤诚。 加入王巡也是为了和更多的强者交手,看看能不能在生死的大战中磨砺自身的武道,寻求更高的突破。 虽然知道很难杀死魔主勾陈了,但交手的勇气,王破还是有的。 “别急。” 王裳淡淡道:“大都督以前说过,天下没什么常胜无敌,那些无法找到办法针对的强者,无非就是因为信息不够。既然我们知道了魔主的底牌,那么这个人也就不再可怕了。” 不死血脉确实难缠,但说破大天去这也就是条地级血脉,即便是拥有天级血脉的强者都有办法杀死,何况这只是这条守强攻弱的东西。 已经误会了魔主底牌的王裳带着王破,叩开了雨霖斋的门,求见陆少霖宗师。 …… 龙州历1787年 四月初五 项氏东营不敌大临商盟联军败退,以杀神刀叶陌、开天剑乔玄为首的联军还来不及庆贺,联军驻地便涌出一柱万毒天风。 黑色的疫气伴着剧烈的恶臭冲天而起,破土而出的瞬间便产生了剧烈的爆炸,超越玄级灵技的轰鸣来得突然,使大临商盟的联军高手在顷刻间死伤过半,凶境以下的更是无一幸免。 青黑色的毒气化作一盏蘑菇型的毒云久久不散,等到幸存者突出。 等待他们的是头戴特殊材质面罩的项氏强者应声杀出,一些机敏的联盟武者知道大势已去立刻启动玄机玉逃离,但更多的武者却没有避过项氏的屠刀,目之所及,战场外尽是联盟武者的尸体。 头戴面罩的项氏武者借助项庵歌的后手奇谋,反败为胜不说,还将大临商盟的联军彻底团灭。 照理说获得这样的大胜,项氏应该继续留在朝昌巩固自己的权利才对,但获胜的项氏却没有丝毫停留,直接退走。 朝昌的世家看着项氏的异常举动,也没有什么挽留的意思,因为对要久居于此的他们来说,先要控制毒气不往城中扩散才是要事。 武者们怀抱着对项氏的无尽怨念走上城墙,在药师们的指挥下以掌风和烈火抵挡着毒气,最大力度的消弭毒气带来的影响。 但随着城中不断有人中毒死去,朝昌的世家才惊然察觉,原来真正要命的并不是毒云疫气,而是来自地下的水源。 难怪项氏一刻也不停留,说走就走! 世家们在发现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后,恨得牙痒却也毫无办法。 朝昌之所以能成为一座千万人级的大城,凭得就是一套非同一般的给排水系统。 这套利用半座固化小灵界设计的系统,不但能够消化人畜的粪便,还能化用海水为淡水供给百姓生活。 可万毒天风的设计原理,便是重新设计利用本该化散的金汁的系统,变成一个蓄势待发的毒气弹。 爆发的同时,也会将这系统同时炸毁,那爆破所产生的毒气没了限制,自然渗入了给排水系统。 就这样,一场波及全城的瘟疫爆发了,且速度快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项氏够狠。” 并排站在城头上的固翰朝唐罗道:“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杀光大临商盟的联军不算,还将朝昌搞成这样一个烂摊子,自己却拍拍屁股走了。” “看来毒妇的怨言要成真了” “上城区已经有数十家药铺关张,根据一些医师的说法,这场瘟疫已经无法控制,为今之计只有逃离朝昌。” “呵,本座毫不意外。” 唐罗俯瞰着朝昌内城,淡淡道,虽然朝昌世家在发现毒气扩散的第一刻就做出反应,但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瘟疫是爆发在水源上,而现在最要命的是,世家们根本不知道该从何净化水源,遍布全城的地底通道,水脉游走其中。 曾经对这套固化小灵界的系统有多赞叹,现在就有多头疼,没有人能保证净化水源,而随着大批人畜的中毒,这场瘟疫才刚刚露出冰山一角。 他了解世家,他更明白那群发现瘟疫无法制止的世家,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眯着眼往南方看,海港的码头又一次热闹了起来,大批大批的物资从豪华的上城区搬运至港口,看来第一批要撤离的世家,出现了。 五百五十一章:剧变 “爷爷,我们现在就走么?” 站在农家商船甲板上的小公子看着大批物资被宗族武士如鱼贯般运上货船,朝着身旁的农老爷踌躇道。 精神矍铄的老者握在船杆上的手上有无数青筋暴起,放弃朝昌的基业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决策。 但老者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力排众议,所以即便家中还有一些乐观而天真的声音,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可孙儿的质疑,却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让早已将绷至极限的神经断裂。 “你待如何?” 充满改变世界勇气的年轻人并没有意识到祖父语气的变化,而是充满信心道:“农家乃是龙州豪族,如今朝昌混乱一片,瘟疫肆虐,正该是我族出来振臂一呼,带领无数世家百姓走出困境的大好时机!” “是么?” 农老爷扭身望着疼爱的小孙儿,淡淡问道:“你认为朝昌这场瘟疫,是我族的机会?” “正是!” 年轻人昂着头,如星辰般闪亮的眸子里尽是对未来的憧憬:“此时那些朝昌世家此时如无头苍蝇一般慌乱,自然想不到解决事情的方法。瘟疫源头,乃是给排水系统的问题,但世上多得是不靠给排水系统供水的城市,只要将朝昌分割成一个个小的城区,然后将区域水井净化,保障水源清澈。之后再从外城调派医者前来镇压瘟疫,双管齐下,瘟疫自绝!” “说得好。” 农老爷激赏一句后,朝着面露喜色的年轻人说道:“予你家族武士三百,三月时间,只要能护持朝昌内城一道大街,你便是农家下任族子的候选。” 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年轻人脸色一变,这番话的本意是想让祖父知道他与族中那些骄奢淫逸的米虫不同,指点江山的激昂文字也大多是郁郁不得志的谋士们私下酒会里的发言总结。 但这些听来就能让人激动的做法究竟能有多少可行性,别说是他,就连提出解法的谋士心里也没底。 就凭这个要去解朝昌之危,不就跟以卵击石,肉包掷狗一般嘛。 即便后头有下任族子候选这样一张大饼,他也鼓不起放手一搏的勇气啊。 “祖父...” 可心意已决的农老爷没有给年轻人任何辩解的时间,只朝身后一位赤发大汉道:“点齐三百武士,送小公子下船。” “好的老爷!” 赤发大汉咧嘴笑道,伸出如铁打钢铸的右臂,将失魂落魄的小公子如鸡仔一样提起,拖去了后舱。 “老爷...景宪也是一腔少年意气,您这是何苦啊。” 农夫人看着被拖走的小孙儿,心疼的要命,看着左右无人,便朝农老爷抱怨道。 “农家不需要只会高谈阔论的米虫。” 如剑白眉竖起,农老爷朝夫人怨道:“都是你平日太过宠溺,所以朝昌农氏尽出些酒囊饭袋的草包,不知世事艰难,每日与些门客饮酒作乐便自诩经天纬地之才,若再不磨砺,回到堰苍只会沦为笑柄!” “可是景宪自幼跟在我俩身边,从未独当一面,眼下这瘟疫又来得如此凶猛,他一个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妾身该怎么活哟!” 被农老爷一喝,加上孙儿的离去,让农夫人不住啜泣。 “严父慈母多败儿!” 看得心烦,农老爷恶声道:“有刘洪看顾,你还怕他死了不成。” “扬帆,转舵,开船!” 四月初五,上城区朱雀大街三十余家农氏店铺关张,农府人去楼空,人们这才发现堰苍农氏已经搬走了物资全员撤离朝昌。 愤怒的民众觉得自己遭到了背叛,农家小公子农景宪与三百族兵被愤怒的百姓团团围住。 混乱中无人能听清小公子的喊话,百姓只是重复叫喊着:“为何不带我们一起走!” “农家为何不带我们一起走!” 随着堰苍农氏的离开,川元刘氏的商队也开出了东城,肃然的军阵是钢刀铁甲的闪光,将所有想要攀附上去的难民全都拦开。 一些机敏的百姓知道这或许是个机会,便跟着商队后头逃难,刘氏也不驱赶。 随着龙州两大豪族的离开,朝昌的一众世家仿佛收到了某种信号,几乎在一夜之间,大街小巷的粥棚、药庐、甚至连巡逻的武士都不见了。 绝望中的病人只能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然后不知在何时倒下,咳嗽着窒息,或是脏腑溃烂而死。 从被瘟疫染污到死去,留给百姓活命的时间只有三天,甚至更短。 给排水系统已经被彻底弃用,水井和瞿塘成了朝昌最重要的物资,在这瘟疫肆虐的城市,没有人再顾及名望和底线,世家们将所有的洁净水源全部占据,对所有敢上前争抢的百姓,返以钢刀枪箭。 活自己还是活百姓,朝昌剩下的洁净水源根本无法供给全城,在这场瘟疫中,世家也不能算是强者。 但越是黑暗的时代,人们便越是渴望光明,在这人人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是有人愿意站出来,想要重建秩序,帮助更多的人。 比如下城区东市口突然出现一位医术高超的天女,短短几天便活人无数。 有浮云寺上下山的一位俊俏如天人,浑身如琉璃般透明的和尚,所过之处,灾疫自灭。 有五百模样恐怖的炼尸走街串巷,看见病患便上前撕咬,但咬过之后疫病便自然痊愈,只留一些外伤。 还有飞沙观的道人、毒手林的医者、御兽宗的药师还有世家里的门客。 这些微光绽放在朝昌的黑夜里,让受疫的患者不至于绝望,但这些微光加在一起,也难以抗衡几何增长的患者数量,看着日渐增加的患者还有快速见底的药品,。 “药草还有三天就会告罄,商队一个也联系不上。” 云秀双眼通红,朝唐罗道:“外面还有成千上万的患者,该怎么办才好!?” “该想的办法都想遍了,你知道终归要面对现实的。” 唐罗不忍看见女人哭泣,却还是实话说道:“疫病的关键是水源,但朝昌人口太多,净水太少...” 五百五十二章:困阵 “眼下到了你该决定的时候了。” 唐罗抓着云秀的肩膀,认真道:“我们只有建立一个隔离区,将还未染病的百姓集中起来,然后选拔武者设立区域关卡,控制交通,隔离瘟疫进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救人。” “能救多少?” “八万...或者十万。” “朝昌有一千万人!” “我们本就没办法救下所有的人。” 唐罗无奈道:“人手不足,药品短缺,眼下东市口的情况已经算是下城区中最好的了!但你也看到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进入这片区域,会将大量的疫气带入,若是再次引起感染,那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真的只能这样吗,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懂医术,应该比我更清楚若是其他片区的患者游荡到这儿会有怎样的后果。这场瘟疫本就不是凭几个人能够挽回的,除非能够说服世家开放洁净水源收纳未收疫气感染的民众,或许能够救下更多的人,但不论怎么样,我们都得先将东市口这些已经救治好的灾民安排明白。” 唐罗拿出地图,指着原东市档口的一大片区域道:“尸和尚已经让血楼的几位将这片区全部清空,只要守住几口弄口,这片区域便能成为很好的隔离区,选拔几个医者与武者设卡口检疫,我们就能腾出手来去“说服”世家,你看怎么样?” “好,就这样办,我去和外头的人说!” 面对这样一场波及朝昌全境的瘟疫,想要保全所有人本就是个笑话,唯有尽最大的努力救人,方能无愧于心。 说来倒也可笑,眼下瘟疫肆虐,在朝昌赚得盆满钵满的世家们都拍拍屁股走了,留在城里救人的就这么小猫三两只。 其中主力还是王巡认为的魔道领袖,荒古血楼的尸护法,真的是有些讽刺。 但眼下一心扑在救治瘟疫难民上头的唐罗和固翰都没有意识到,一场针对他俩的伏击,正在无声无息的酝酿。 就在东市口的隔离区刚刚建立完备,唐罗找到固翰商量如何“说服”世家的时候,地上升起冰棱镜面,天上盖下寒雨点点,将两人困在了阵中。 过了半响,布阵者终于出现,是志得意满的王裳,还有陆少霖以及另外两位雨霖斋宗师。 “由三位雨霖斋宗师联手,借助周天星斗天光落阵,这样的设计,可是连大鹏宗师都没有的待遇。” 王裳笑盈盈地朝着阵中被困的两人道:“勾陈,任凭不死血脉如何珍稀,此刻被困在冰霖大阵中,你又能翻出什么风浪呢。” 作为雨霖斋的招牌阵法,经过几十代惊才绝艳的武者改良,已经变得极为可怖,而由陆少霖三人施展开来,更是犹如羚羊挂角不露痕迹,即便是对灵力无比敏感的唐罗,反应过来的时候也被困在了阵中。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毫无还手之力,能够看清灵力流动的他自然有办法破阵而出,但面对三名宗师环伺加上一旁林部精锐的虎视眈眈,唐罗知道即便破阵而出,也很难逃出生天。 毕竟陆少霖与他身后的两位宗师可不是项家宗师之流,即便是拉到虚空战场,或许也只是一场单方面的暴打。 照理说眼下这命悬一线的情况下,唐罗应该十分紧张,但他此时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甚至还笑着鼓起了掌:“好,真好!这些天本座中在想,雨霖斋的人都到哪儿去了,面对一场波及朝昌全境的瘟疫,自诩龙州正道的宗师们怎么一个个都当起了缩头乌龟,原来本座的重要性,胜过朝昌千万黎民,好,真好!” 雨霖大阵的冰棱一阵摇晃,陆少霖三人面面相觑,将目光投向了王裳。 在来之前,他们确实知道朝昌爆发了瘟疫,但对这场瘟疫的认知却没有具体的概念,但刚刚一路过来,发现犹如人间惨剧般的街景,原本富庶洁净的朝昌变得恶臭熏天,他们也很是疑惑,心中积压了无数个疑问想要找王裳问个明白。 但王裳又能如何解释呢,林部精锐确实上报了朝昌的瘟疫,但对他来说,铲灭拥有不死血脉的魔主才是第一要务。 至于朝昌的瘟疫,无非是晚两天镇压而已,有他和雨霖斋的宗师在此,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呢:“少霖宗师勿中勾陈诡计,他只是在拖延时间,我等迅速诛杀此獠,再寻镇压瘟疫之法!” 王裳低声劝道,但这低声叙话被唐罗听了个真切。 “你能寻着个蛋!” 被困阵中的勾陈朝着王裳不屑道:“瘟疫的源头在哪?灾民的情况如何?人数多少?朝昌还剩多少药草?哪些药草能够镇压这场瘟疫?可有镇压瘟疫的办法?来,说给本座听听,自诩正道匡扶正义的王裳天使!?” “这些事情在诛杀你后用不了一天本使便能了解。” 王裳背负双手,强自镇定道:“休要在耽误时间了,今日便是你的忌日!” “是么?” 唐罗淡淡道:“本座觉得今日不是,固翰大师觉得呢?” “勾陈先生,言之有理!” 固翰轻笑,青黑色的脸上竟有几分出尘的意味,墨莲鬼罗汉自眉间跃出,转瞬暴涨十丈,眉间白毫吐出金焰,将困住两人的冰棱焚化。 唐罗瞅准时机,血煞惊神指数指点出,正中大阵各个灵力节点,将困住步九的雨霖大阵生生破去。 破阵并非是两人实力高超,而是在听到勾陈的连声质问后,三位雨霖斋宗师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从阵上移开,才让钻了空子。 脱阵而出的两人并没有逃窜,而是御虚而起,升至与众人平行的位置。 王裳心里很清楚,他的决策有些不占理,但他更能让唐罗逃出生天,遂出言道:“少霖宗师,魔主勾陈乃是天南王氏与佛国密宗指名的要犯,而且此人天赋异禀,觉醒不死血脉,若是放任不管,他日必将成为西贺的灾祸,比之朝昌瘟疫荼毒更甚。看在亿万生民的份上,今日断不能放此獠生离此处啊!” 五百五十三章:理直气壮 “好个冠冕堂皇的说法,好一个匡扶正道的督天王巡。” 无尽沙哑的嗓音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除了王裳依旧充耳不闻外,其余林部精锐脸色都有几分难看,王破更是低垂着头不敢抬起。 唐罗轻震抖落星袍上的冰屑,朝着王裳淡淡道:“不过千万贱民,又哪能比得上本座的暗花。以巧言美语反复许诺奉承,只为达到一时目的。至于朝昌是否变成一座死城,百姓会死多少,与天南王氏又有什么影响呢。” “巧舌如簧。” 王裳怒目转身,冷然道:“似你这般凶残之人,也配谈仁义?” “赈灾除疫的主力不配谈仁义,难道你这明知瘟疫肆虐却毫无作为的巡天使就能谈了?” 唐罗嗤笑道:“本座倒是知道王家御鬼,想不到这人心也跟厉鬼无甚区别,倒也真是相得益彰了。” “够了!” 一直旁听的陆少霖终于憋不住,朝着勾陈问道:“勾陈先生与王氏的恩怨,雨霖斋不想过问。眼下朝昌瘟疫肆虐,生灵涂炭若是两位能够暂时放下成见相助,本宗感激不尽!” 王裳大惊失色,朝着陆少霖不敢置信道:“少霖宗师,此人乃是...” “巡天使不必多言。” 扬起的手掌止住了王裳将要说的话,陆少霖心中已有决意:“这一路过来朝昌的惨状您也看到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朝昌的瘟疫镇压,其余诸事都要让步。” “还请少霖宗师三思,若是今日放任魔主离去,他日西贺惨祸只会比瘟疫烈甚。” 王裳尝试最后的说服:“眼下只有勾陈与固翰两人,实在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是么。” 陆少霖摇摇头,扭身拨开了西北幽天的一片浮云,露出了里头七位身着星袍,头戴白虎七宿面具,如幽灵般的强者:“巡天使现在还以为,能够一举镇压魔主勾陈与血楼护法么?” 妙至毫巅的敛息术让七人无声无息的靠近战场,如果不是陆少霖灵力感知敏锐无比,或许也无法发现那躲在云雾里头的七人。 如果只是魔主一人,这个面子就算卖给王裳也不打紧,但多了这白虎七宿,很多事情就不是原先的模样了。 “还是那句话。” 陆少霖环视一周,朝着跃跃欲试的两方人马警告道:“眼下朝昌经不起动荡,希望两位能够克制自己,不要让陆某难做!” 听到这番敲打警告,林部众人面有怒色,握紧手中灵兵,只待王裳下令。 他们都是天南王氏的族子,加入王巡后更是纵横中州,曾几何时受过这种冷落。 陆少霖不帮忙也就算了,竟还公然包庇魔主,这让王巡众人觉得尊严受到了挑衅。 特别是刚刚入世的王破更是昂着脖子,眼中冒火。 但王裳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对上魔主勾陈加上尸和尚固翰,还有西北幽天那群不知深浅的白虎七宿,他与王破或许自保无虞,但林部这群精锐可能会损失惨重。 陆少霖那番话看似是在敲打王巡,其实是在警告魔主一方,眼下朝昌不宜动武。 若是此时下令出击,便是彻底驳了雨霖斋的面子,再无缓和的余地。 毕竟雨霖斋与一般宗派不同,这群可是连武圣山的面子都不给的家伙,连步九都是说扣就扣,督天王巡在他们眼里,又能有多大的分量呢。 “看在少霖宗师的面上,我们走!” 王裳撂下一句,便想带着林部众人离开,却被魔主勾陈叫住:“且慢!” 林部一众愤然回头,王裳更是冷声道:“这是看到援兵来了,不甘心收手,想与林部碰一碰?” “你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么?” 唐罗觉得分外无语:“这场瘟疫波及朝昌全境,如今大概有两成百姓感染,这么多无辜病患在这,巡天使不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么?比如利用督天王巡的权威,让城内占据洁净水源的世家开放一点儿领土,起码收拢些没有感染的百姓什么的?” “王巡做事,用不着你这邪魔外道指手画脚!” 王裳心底烦躁,冷哼一声便带着林部精锐离开了。 而留在原地的陆少霖也没有耽搁的意思,在听到唐罗的建议后立即朝身侧那两名宗师道:“莫离、皇甫,你俩立刻回趟斋里,带凶境修为以上的药师前来朝昌赈灾。另外让凉凉带着师兄弟,找到占据朝昌水源的世家,按照勾陈先生的说法,让他们开放一片区域,收纳没有感染的百姓。” 两位宗师听到陆少霖的嘱咐后化作灵光遁走,这也让唐罗看出了宗派里头的宗师和世家宗师的不同。 就像曾经见过的太阳精一样,这些大势力培养出来的宗师,都有一手令人惊艳的灵光遁术,这分光掠影的技法是不知道经过多少代宗师的雕琢最后现出的成品。 在微末处就能看到超越世家不知多少代的厚重,这种积累是很难因为一个惊才绝艳者而超越的。 毕竟你要比拼的是整个历史的底蕴,也难怪宗派、圣地的高手诞生的这样频繁。 “少霖宗师先别急着走。” 感慨中的唐罗叫住了要离去的陆少霖,他自然能看出这位雨霖斋的门面宗师是要去灾情最严重的地方,但他觉得好钢得要用在刀刃上:“这场瘟疫的源头,是万毒天风爆破后炸毁了给排水的净化循环系统,毒气没了束缚,自然进入了地下水道,供给到每家每户。如果不能修复这个净化系统,那么水源短缺的情况是没有办法挽回的。” “普通人不喝水只能活三到五天,即便知道了水中有毒,但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也只能去喝污水,所以根除瘟疫,还是得先将净化循环的法阵修复。但我着人翻遍了项氏的府库,也没有找到给排水系统的设计图纸,都说雨霖斋的阵师学究天人,能不能请您下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办法找到那个阵法,然后将其修复?” 五百五十四章:宝相罗汉 提归提,问归问,但唐罗并没有对陆少霖报多大的希望。 因为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毕竟这套给排水系统,是云祖利用半座固化的小灵界设计的,其中一些手段都是王境才能施展的手段。 提给陆少霖,也只是希望通过这位少霖宗师的面子,可以请出雨霖斋的底蕴,或许只有王境出手,才能扶大厦之将倾。 但没想到的是,听完勾陈的说法,陆少霖眼光大亮,喜不自胜:“这么说来,只要修复了进化系统,便能根除瘟疫?” “唔...” 不明白陆少霖喜从何来的唐罗还是耐着性子答到:“是断了最大的传播源头,但朝昌感染的人数与日俱增,传染方式也在不断增加,所以如何拯救受疫的病患才是之后的关键。” “如此,本宗知晓了!” 陆少霖朝勾陈解释道:“当时为了请动本宗布置大阵,项氏不惜将给排水系统的设计图纸当做报酬。经过两年参悟,本宗对这朝昌的给排水系统已经了如指掌,最多两天,便能将这净化系统修复!” “如此便拜托少霖宗师了。” 勾陈认真点头道:“这两日我会与固翰大师一起,着人在下城区构建隔离区,尽量控制疫病的蔓延。” 陆少霖点点头,又多看了勾陈与固翰两眼,才带着某种莫名不解的神情,化作灵光遁走。 本以为死定的了固翰看着勾陈三言两语便逼退了王裳,说服了陆少霖,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他们便这样走了?” “不然呢?”唐罗淡淡道:“世上不光有像安氏这样只想这如何巩固自己权力的王八蛋,也会有些有良心有但当的宗派存在。相比于捧圣地臭脚,自然是拯救世界来得更重要。” “那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固翰向唐罗问道:“王裳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以督天王巡的情报传递速度,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将这消息传回悬空城,再留在朝昌,恐怕会有问题!” “你说得有道理。” 唐罗踌躇道:“但眼下我们要是撤走,下城区的平民恐怕就没了主心骨了,再留两天吧!等吧隔离区建起,并将事情交代清楚,我们便离开朝昌。” “唔...” 尸和尚固翰修有漏尽通,对危险预测最是敏锐,可这次与以往不同,身在一片混沌天机中,即便是神通也不敏感了。 所以他也不知道再留两日是正确还是错误的决定,挣扎半响,还是遵从本心道:“那便再留两日!” 如今下城区百姓的瘟疫控制,主要依靠固翰的五百炼尸与衍善的慈航宝光,这两人是主力中的主力,走了任何一个,都会让下城区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瞬间崩盘。 觉醒眉间白毫相的尸和尚如今禅心澄澈,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躲避责任。 反正就两日,应该没有什么打紧的,固翰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一边与唐罗沟通了隔离区的划分方式,然后分头行动。 …… 朝昌瘟疫为什么可怕 因为在寻常百姓眼中,传染这个事真是很难理解,至于隔离在他们看来更是莫大的羞辱。 受了疫的人因为虚弱会变得格外敏感和暴躁,而他们最先伤到的,便是身边的人。 一家五口,一旦有任何一人受疫,这五人就全部成了病患。 而大人能撑三五天的疫气,孩子往往一两天就痛得起不来身了。 所以在下城区的各个隔离区,到处都能看到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孩子的男人女人。 他们跪在隔离带前,祈求里头的医者能够救救他们的孩子,可大多数时候,得到的回应只有冷漠的拒绝。 因为药草短缺,因为中毒已深,有限的资源自然要拿来救治活人。 比如一些刚感染疾病的青壮,一些有武道底子的武者,在这场天灾中,老人与孩子,自然成了弱势群体中的最底层。 看看街道上佝偻的尸体吧,不是上了年纪就是童男童女,以往热闹的街头现在只有哀鸣。 而在这无边的黑暗中,还有一颗名为慈航普度的太阳,不吝自己的光明,想要将所有人都救下。 但这终归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啊,衍善已经忘了这是自己第几次灵力枯竭了。 每当他坐下调息然后再次站起的时候,围着他的人便会又多不少,他已经看不到人潮的尽头,但他能看到这群人眼中的渴望。 他们想活,只是想活。 那群卑微匍匐在身前的百姓,咏赞的不是佛法,而是活人的光明。 善恶在这求生本能面前,都显得有些微不足道起来。 衍善终于明白了,为何佛国八万经卷,只求渡己不求渡人。 顿悟的佛子衍善,决议在今日证道阿罗汉。 “太阳光照三千,终有寂灭一天。” 俊美如天人的和尚笑得灿烂:“原来渡己,便是渡人!” 第一步莲生三千,第二步梵音大唱,灵力难以为继的衍善欣然接受了阿罗汉果位。 只见一尊身色金黄的宝相罗汉自衍善心口跃出,转瞬化作十丈大佛,端坐云台,洒下无边慈航普度宝光,斩灭百姓身上病灶。 看见这尊宝相罗汉现世,正在南城除疫的固翰流泪满面。 正在与白虎七宿碰头的唐罗也看到了那尊坐在云头的罗汉,不由得眉头紧皱。 “好一尊宝相罗汉,眉间白毫睫如牛王,目色绀青,上身端直如狮,身色金黄更有光明万丈,虽是阿罗汉果位,怕是连十方菩提萨埵金身都比不上吧!” 头戴奎宿面具的唐百川望着云端罗汉金身,不由得赞叹道。 “可惜了...” 唐罗叹息一句,又扭过头来朝众人询问道:“不知南岗族地的情况怎么样,可有受到瘟疫影响?” “放心吧。” 唐百川朝唐罗传音道:“唐耀还是很能干的,瘟疫爆发第一时间便截住了数条活水源头,眼下外城便以南岗拥有的净水最多!” “倒是你,族长说了,勾陈的身份暂时不能再用了,今天你便同我们离开朝昌。” 五百五十五章:愈演愈烈 “这么急?” 唐罗有些为难:“我在朝昌还有好多事儿没处理干净呢。” 光杆司令当然能说走就走,可他现在拖家带口,若是没有这场瘟疫,带走云秀自然十成把握,可在这个关键的当口,想要说服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出了唐罗脸上的犹豫,唐百川又传音道:“别忘了天南王氏的周天星斗大阵,王裳可不比其他圣子,借助他人的力量完成自己的目标对王氏那群弟子来说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王裳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因为对他来说龙州的瘟疫无关痛痒,抓到魔主才是第一要务。 这不但能让他在督天王巡中大出风头,更能在天南王氏内部博得重彩,所以不用想也知道,离开的王裳并不会想着帮助朝昌百姓,而是进行下一个设计。 “可我现在实在走不开...” 唐罗皱眉道:“如果只是要转移督天王巡注意力的话,只要魔主与你们一道走了就行了吧。” “什么意思?” “找个高瘦替身,谁能分辨真假。” 唐罗还是找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至于我自己,以真身在朝昌行动即可,反正外界风媒都知道我在朝昌不是么。” “就这么办。” 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问题,唐百川当即拍板道:“准备一下就动身吧。” …… 南城 负责情报收集的残阳在看到勾陈与白虎七宿消失后,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正在赈灾的固翰,怒不可遏:“老大,那勾陈框我们留在朝昌,自己却跟着白虎七宿跑了,我们也撤吧!?” “勾陈先生离开了...” 固翰愣了愣道:“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呢!” 看着自己老大被对方唬的一愣一愣,残阳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本就是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无胆鼠辈。约好两天以后再撤,这才半天不到就跑了,要是王裳一众去而复返,我们就成了给他殿后的炮灰,这人好毒的心计!” 虽然觉得残阳说得过分,但魔主的不告而别还是让固翰有些别扭,沉着脸问道:“他们往哪儿走了?” “向外海去了,遁速极快!” “这样么...” 固翰皱着眉头,掏出那块联系勾陈的血玉,闭目感知一阵后睁开眼,又朝残阳道:“我知道了,你去联系毒妇、魔瞳明日入夜便离开朝昌。” “老大!” “行了,别说了,去办吧!” 尸和尚将血玉重新放回怀中,神色平静道。 …… 伽蓝村 气冲冲回到驻地的林部一行正七嘴八舌的向王裳进言。 作为天南王氏的弟子,又是督天王巡的战士,这群走到哪儿都昂首挺胸的高手平生第一次遇见如此憋屈的事。 但了解陆沉孤高、护短脾性的他们自然不会对陆少霖有什么意见,只是将愤怒转嫁到了魔主勾陈以及白虎七宿的身上。 “天使,向悬空城求援吧,只要山部或是风部肯支援,我们就能将魔主一众给办了!” “是啊圣子,若是不想分润功劳,那么我们可以向家族求援,借助周天星斗大阵,用不了两日援军必至,到时候管他什么陆少霖,我们自己就能把魔主一众给摁死!” “没错!这龙州到底是蛮荒之地,就连宗派都不懂礼数,他们以为王巡如此殚精竭虑是为了自己么,若是让这拥有不死血脉的魔主成长起来,最后西贺必有滔天大祸,这陆少霖目光短浅,不足与谋!” 王裳静静听着众人进言,直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后,才淡淡道:“今日退却,并非因为怕了魔主勾陈与那白虎七宿,而是给雨霖斋面子,换个战场。” “圣子所言极是!” 那名叫王前的巡察使上前一步,朝众人道:“魔主勾陈与白虎七宿已经偷偷离开朝昌往外海走,我的式神正跟着他们身后,如果能找到他们的根脚,才是真正的胜利!” “你做得很好!” 王裳赞许连连。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谁能想到毫无战斗能力的阴魂式神在监察上竟有如此神效,王前的实力在林部连前十都排不上,但凭着诡秘的式神,却成了王裳的心腹,这荣宠让林部其他巡察使都有些嫉妒。 在听到勾陈一行已经离开朝昌后,早就想要与强者交手的王破连忙道:“那父亲,我们是要乘巡天神舟追过去么?” “不用!” 王裳摆摆手道:“我们就留在朝昌做我们该做的事,切莫打草惊蛇。” 嗯!? 众人听出了王裳话中别样的意思,而王破更是直接问道:“父亲的意思是,朝昌还留有勾陈的眼线?” “荒古血楼的尸护法还未离开,灵界通道里藏着多少后手谁也不知道,白虎七宿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 王裳轻撵手指,朝林部众人下令道:“去向朝昌各族借兵,我要知道还留在顶尖高手,此时都在何处!” …… 东市口隔离区 原本的东市档口此时已经成了下城区最大的隔离区,云秀已经数个日夜没有合过眼了,不光要医治病患,还有组织人员管理难民,寻找食物、水源,安排后勤。 这样繁重的事务足以将某些自诩精明的谋士压垮,但云秀硬是将整个隔离区打理的井井有条,声望无两。 这其中自然不光是她的勤奋善良,魅惑之瞳的作用也是无可取代的。 毕竟你要同大字不识的百姓解释隔离、防疫、焚毁感染者尸体的原因实在太过困难,但有了魅惑之瞳的辅助,只需要告诉他们怎么做就可以了。 只需要轻微的魅惑术,孤高的武者便会戎边警戒一丝不苟;医师们如同打了鸡血,片刻不停;患者听话乖巧,青壮老实守分。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人看云秀的眼神充满了狂热,就像是某种邪教组织。 但全赖魅惑之瞳的效果,让东市口隔离区即使在食物短缺、药草殆尽的情况下,也没有动乱起来。 这井然有序的情况,让雨霖斋的老医师啧啧称奇:“女娃娃了不得,这般手段老夫见也没见过哩。赶紧带人去中城区取药吧。” 五百五十六章:长恨人心不如水 占据龙州南境仙山的雨霖斋,灵药宝草自然是不会短缺的,而陆少霖既然说要镇压瘟疫,那么雨霖斋的药房自然不会卡着这位主脉宗师。 短短半天时间,莫离宗师便带着十数位凶境修为的医师来到了朝昌,随行的还有荒兽百匹,镇疫药草数百箱,几十万株。 本以为这样的手笔一出,瘟疫定会被除去,可真当这群老医师走入城中,才知道瘟疫已经严重到什么地步了。 那些上城区的氏族还好,除了家中仆役大多都有武道底子,加上自家备有药草,即便不对症,但吊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可世家从来只占一座城市的少数,即便是朝昌这样发达的城市,数量也未超过两成,何况在瘟疫之初,还走了大批豪族富商。 剩下的世家大概只占了朝昌总人口的一成左右,可就是这一成人口,占据了城中几乎九成的洁净水源。 这才是瘟疫会变得如此严重的最大症结,但你能说他们做得不对么。 在这近乎天灾的瘟疫下,所有人都是弱者,这条清楚的食物链中,洁净水源自然是最强者才能享用的物资。 世家与世家或许还有情面可讲,但百姓与世家,除了哀求之外,别无他法。 但世家会在这时展现仁爱么,说实话很难,因为没有人知道这场瘟疫要持续多久,所以世家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发散自己的善心,可他们也明白一毛不拔的坏处。 所以每日都会拿出十几二十桶水来接济百姓,但这些水只要一出现,就会被众人争抢,往往撒出去的要比咽进肚里的还多。 其中还有不少染了兵的青壮,一番争抢下来,又会感染几十个病患。 一来二去,如今的朝昌几乎人人带病,几十万株药草不过是杯水车薪! 皇甫宗师带着陆凉凉走在中城区,越走心越凉,遍地都是尸体,青绿色的疫气混在风中,东飘西荡,这样一来还哪有赈灾的可能。 “得将尸体集中起来焚烧,不然尸气将会加深疫气,感染者将更难痊愈!” 对医术少有涉猎的陆凉凉虽然治病不行,但眼力还是有的,看到街上情况,连忙向皇甫宗师进言道。 但老者只是摇了摇头:“难!百姓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凡有一丝力气,他们便要将亲人入土为安。看着一路,除非全家死绝,不然尸体都有搬动过的痕迹!” 这便是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因为无知的附加损失,往往要比瘟疫的直接伤害更严重。 此时雨霖斋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场危局,如果不是朝昌还有几丝光明,恐怕百姓都已经死绝了吧! “不管怎么样,先将药草分发下去,能救一些是一些。” 皇甫朝着陆凉凉嘱咐道:“你带着师兄弟去各个净水据点,让世家开辟出隔离区,收拢病患,告诉他们药草由本宗提供,让他们放开手脚救治百姓!” “好的皇甫宗师!” 陆凉凉点点头,御空而起,朝着朝昌内城落去。 “雨霖斋不限量提供赈灾药草,让世家放手施为救治百姓。” 这则消息在很短的时间内传遍朝昌上城区,世家们在陆凉凉的通知下,纷纷开始接纳百姓,并在清点好人数后,向陆凉凉报出自己所需要的药草。 本以为在世家的帮助下,赈灾进度会大大加快,但很快陆凉凉就发现了,灾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还有增加。 “这是怎么回事!?” 愤怒的陆凉凉向上城区的世家质问,得到了如下的回应。 “陆天骄,我们可是按照您的吩咐救治了百姓,可人总是要吃饭、喝水的,眼下朝昌犹如一座死城,世家也没有余粮啊!” “说谎!”陆凉凉暴怒:“你们这些世家哪个没有粮仓数座,足以支撑十数万人半年之用,怎会无粮!?” “陆天骄,话可不能这么说。世家多是武者,这粮食是我族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救命粮,合着百姓的命是命,我们这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混账,简直混账!” 陆凉凉的脸涨得通红:“只是让你们分润些活命的粮食、水源给百姓,再有一天给排水的净化系统就能修复,你们连这一天都不肯?” “这只是陆天骄一家之言。除非真的看到水管里涌出净水,不然谁都不会愿意将粮食和活水让出的。”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众世家代表也不再计较什么体面,直接道:“看在陆斋主的面上,我们已经救治百姓一轮了,至于之后的事,自然与我们无关,希望陆天骄不要逼迫过甚,伤了情面!” “好,好!” 陆凉凉怒极反笑:“从今日起,朝昌世家不要想再拿到一株药草!” 商谈不欢而散,怒不可遏的陆凉凉提剑斩碎了一座高楼,但这对朝昌的瘟疫,还是没有丝毫补益。 朝昌世家的自私与贪婪,让他看见人性最阴暗的那面。 没了秩序的约束,人人都在放任侥幸的恶意,不惮将人心演绎成黑色。 年轻的天骄终于明白,原来有些事,真不是你武功强,修为高就能做到的。 瘟疫第五天,病患大批大批地死去。 中城区堆放着大量的药草,但因为医师数量的缘故,让这些药草的效果,并没有众人想象中那样大。 陆凉凉不敢往下城区走,因为他不敢面对那满地的横尸,肆虐的瘟疫,如果上城区与中城区都是这般模样,他根本无法想象外头是怎样的修罗场。 这些年轻的宗派弟子曾经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出山,就能带领朝昌世家镇压瘟疫,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即覆。 但只有真正面对这场瘟疫他们才知道,原来真正难以治愈的,是人心的毒。 颓然坐在荒兽背上的陆凉凉自怨自艾之际,遇见了一群从下城区风尘仆仆赶来的人,为首者是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看着堆叠如山的药草激动的握拳轻挥! “太好了,朝昌有救了!” 五百五十七章:天降罡岚 看着激动不已的女子,让陆凉凉氐惆的心情略有好转,起码在雨霖斋的努力下,还有不少朝昌的百姓能够活下来不是么。 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对来到中城的几人询问道:“你们应该是受了景仲医师的指引来到中城的吧。” “没错。”云秀点点头道:“景仲先生说中城有雨霖斋为难民准备的药草,请问公子,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陆凉凉指了指身后的几件库房,还有守在各个进出口上的巨大荒兽道:“对症的药草早已送到朝昌,让你们的同伴来这儿取用即可。” “太好了!” 云秀大喜过望,身后几人也止不住地发出欢呼声:“公子,我们在下城区建立了好些个隔离区防疫,只是药草短缺,可否请你帮个忙,载些药草去到下城区?” “哦?” 本以为只是零落几个难民,想不到却是难民领袖,陆凉凉正色道:“需要多少药草?” “东市口挤挤还能收十五万,北门那儿能有八万,如果把坊市和鼓楼的隔离区都建立起来话话,大概需要三十万左右的药草!” 经过简单的计算,云秀给出了确切的数字,这里头并不包括已经被隔离治愈的百姓,只是依旧被挡在隔离区外的病患。 这是几处水源能够容纳数量的极限,也是她能力的极限,朝昌实在太大了,即便借助魅惑之瞳辅助管理,她也无法分身万千,看顾到每一处的人。拼尽全力,也只能将眼前的患者安置稳妥。 几个数字报的着急,是想要争分夺秒和瘟疫赛跑,但在陆凉凉心里,这就是骗药的心虚。 被朝昌世家摆了一道的余怒涌上天灵,陆凉凉眼神变得狠厉。 就凭眼前这个不过灵意合一的女人,几个蜕凡初期的武者,就想骗自己三十万的药草,正当雨霖斋没有杀人的刀么!? “你们是否觉得,本公子涉世未深,所以软弱可欺,谁都可以来咬一口!?” 怒极反笑的陆凉凉语气森然:“说谎也不事先排演下,我看你们是想找死!” 拨开自发拦在身前的几名武者,云秀上前一步,皱眉道:“公子若是信不过我们,可以亲自押解药草到下城区看看,若是有半句虚言,再拔刀相向不迟,这般做派,未免失了雨霖斋的气度。”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陆凉凉忿声道:“都说最毒妇人心,今日本公子总算见识了!这些可都是雨霖斋用来活命救人的药草,连这些物资都想贪,等会儿我就刨开你的心,看看它是不是黑的!” 这已经是瘟疫肆虐的第五天了,根据宗门里医师算法,斋里知道消息太晚,朝昌下城区百姓死伤至少七成。 越是人口密集处,死得人越多,如东市口这样本身就人口密度极高的地方,成为修罗鬼蜮毫不意外。 所以在云秀报出三十万的数字时,陆凉凉就下意识的判定,对方是个骗子。 丹田灵力沸腾,凶境气魄大作,面对这些敢打赈灾药草主意的骗子,陆凉凉不想再说多余的废话。 带来的几名武者已经被这凶境的气魄压倒在地无法动弹,而云秀自己也是有些绝望,天知道为什么谈得好好的,眼前这位公子就突然变了脸色,还一副要将它们就地正法的模样。 不甘坐以待毙的云秀击出云手反抗,耳中便响起罡岚破空之声,院落前后的荒兽如临大敌地仰头咆哮,陆凉凉也变了脸色。 没有丝毫犹豫,陆凉凉双手挥舞残影连连,抛出数道灵符结成阵法遮在头顶,堪堪抵住那道从天而降的雷音罡岚。 “你说你这人是不是没脑子,要真是骗子,骗个八百一千株的也就罢了。开口就是三十万,哪怕赌一赌呢,要是赢了可活三十万条性命呢。” 挥出罡岚的魁梧巨人重新将大道雷音禅杖扛在肩上,大喇喇的落到中城区的地上,朝着面色阴沉的陆凉凉调笑道。 “上城区那些占据水源的世家加在一起,不过救了五十万人,这女人开口就要三十万!” 撕开头顶的灵阵,陆凉凉朝着落在地上的魁梧男子不屑道:“南岗唐氏才收拢了多少难民,你以为这女人的话能信!?” “咚~” 将大道雷音禅杖插在地上,唐罗笑眯眯地转过头,朝着云秀眨了眨眼道:“我认为可以!这姑娘长得就是一副宅心仁厚的仙女模样,活人性命什么的,应该不会有假。” “至于世家收拢难民这种事,你看个热闹就好。” 使完眼色扭过头来的唐罗接着道:“其实救人能有多难呢,朝昌世家若真是有心,这场瘟疫,又能死几个人呢。其实你看看内城几个据点就知道,世家连厨子仆役都不曾死去。救不了难民,无非就是因为世家只能看见自己,处处算计,毫厘必较,挑挑拣拣的救法能活人才是怪事呢。” “这话可不像是个世家公子应该说的。” 陆凉凉哼声道:“照你的说法,只要有心,这无净水无药草又无实力的女人倒是能比世家救活更多的人咯?” “嘛,我这一路从荒原过来,倒是看到几个规模不小的隔离区,如果都是她建立的话,倒是比朝昌现在留着的世家加在一起,救活的百姓还要多一点呢。” 唐罗伸出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一个略宽的范围戏谑道:“但难民的情况好像不是太好,要是陆公子再耽搁会儿,应该可以将那些难民熬死。” 人是有分量的,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说,效果也是大不相同。 刚刚还将云秀几人当成骗子的陆凉凉在听到唐罗的话后,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改变:“几位,适才多有得罪了!我这就着人带药草支援!” “知错能改,倒是比什么圣子之流更具君子之风嘛。” 不咸不淡的夸了陆凉凉一句,又想起什么的唐罗不禁好奇道:“话说现在朝昌缺水的厉害,你雨霖斋不是最擅长水行功法么,怎么不弄个法阵天降甘霖?” 五百五十八章:天骄借水 “疫气升空,天上全是毒云,此时若是布雨,降得可不是什么甘霖,而是毒药!” 陆凉凉不屑道:“唐公子能想到的事,本宗哪能想不到,相比于驱散毒云然后布雨所需要的功夫,自然是从源头改变更加轻便。少霖宗师已经重新开始布置给排水的净化系统了,不用两天朝昌就能重有净水!” “依我看,好些人可能撑不到两天以后。” 唐罗耸耸肩道:“不过问题不大,陆公子先去帮忙分发药草,水源的问题我来搞定!” “你?”陆凉凉皱眉道:“你有什么办法?” “嗨!” 将地里的大道雷音禅杖拔出往肩上一抗,唐罗笑眯眯道:“找世家据点去借点儿水么!” “...你觉得,他们会借给你?” 随手转了转肩上的禅杖,佛铃发出生生脆响,唐罗笑得更加灿烂:“凭良心讲道理,只是些马上就要不值钱的谁而已,这点儿薄面应该还是有的吧。” “呵。” 陆凉凉不想在与天真的唐罗说话,就凭他的接触来看,这些留在朝昌的世家,有一个算一个,无一良善之辈,他可不觉得龙西天骄的金字招牌,能在朝昌通行。 这场对话云秀从头看到尾,但她的脑袋至今都还是发懵的,因为唐罗使来的眼色,还有那张不会忘却的脸,都让她心头升起无数个疑问。 但眼下怎么也不是解答疑惑的好时机,所以她只能尽量装作平静,但心头翻涌的波澜,或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如果勾陈就是唐罗的话,那么武道世界,可能要翻了天了! …… 扛着禅杖离开的唐罗心里也是有几分无奈啊,其实早就该将自己的身份向云秀坦白的。 但因为云飘飘这档子事拦着,所以一拖再拖,这才变成这样尴尬的局面。 就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云氏的仇人已经可以确定根本不是徐氏,要么是督天王巡,要么是中州安氏。 但不管是哪个,都是眼下唐氏无法匹敌的存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传奇终将老去,总有人正年轻。 一百年后的西贺,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突然变得意气风发的唐罗挥舞禅杖,“敲”开了某个朝昌世家的警备线。 在被罡岚劈断的残桓里露出魁梧如山的上身,朝着里头七歪八倒的宗族武士道:“借水,让你们管事的出来!” “大道雷音禅杖!?” 被罡岚劈倒在地的守备队长捂着胸口艰难站起,不敢置信道:“你是龙西天骄唐罗!” “认识啊,那就好办了!” 唐罗将禅杖一抗,提腿轻登将院墙踩塌,在漫天烟尘中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到众人身前道:“朝昌全境缺水,借口水喝,喝完就走!” 本来以为龙西天骄是来抢水的,都已经做好鱼死网破准备的守备队长听完这番话,唯有苦笑。 喝口水而已,干嘛要以罡岚斩碎院墙,一副强盗入境的模样,好好说不行吗! 心中有气的武者憋得不行,反倒是一旁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长舒一口气,连忙上前讨好道:“早就听闻龙西天骄的大名了,请自便,请自便!” “读过书的到底不一样,很上道嘛!” 唐罗笑眯眯地朝中年人赞许地点点头后,将大道雷音禅杖往井边一插,大马金刀的走到井口处半蹲。 能让两个成年人并排下落的井口被唐罗遮得严严实实,从背后望去就像是个壮汉抱着个小桶。 来到井边的唐罗毫不客气,吐出黑水玄蛇虚影,张开虚空之胃,倒运先天气箭神通,只见井中喷出一道水柱,打转旋儿流入唐罗口中。 “咕咚咕咚咕咚...” 一开始众人并未在意,毕竟唐罗如此雄壮威武的体魄,饮水量大些也在情理之中,可看着看着就坐不住了。 从井口喷出的水柱都已经可以装满一间澡堂了,但龙西天骄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那么多水灌进去,就连小腹都不曾隆起。 说是借口水喝,可这口也未免太大了吧!? 那个出声说让唐罗随便喝的中年人早已吓呆,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若是此时收回,显然就是在打自己的脸。 朝守备队长递了一个休要轻举妄动的眼色,中年人低着头,心中不住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不就一口水井么,族里还有好几座,不妨事,不妨事的。” 天知道过了多久,井边的壮汉终于站起,轻轻抹了抹嘴,就连饱嗝都不打一个,扭身将禅杖一提,便朝众人告辞道:“这水不错,很是甘甜,我很满意,各位再见!” 扛着禅杖的唐罗离开小院,陪着笑脸的中年人连滚带爬的跑到井边,低头一看,捂着心口发出惨叫。 原本丰沛的净水被龙西天骄喝了“一口”以后,已然见底,作为此处净水的负责人,他该怎么跟家族交代哟! “这天杀的唐罗,怎么就找到咱家了!” 瘫坐在井边的中年人此刻并不知道,如他这般遭遇的可怜世家,并不止一处。 这一天,龙西天骄叩开了三十多世家的院门,经过激烈的讲道理后,喝光了三十多处水井。 也让全朝昌的世家得到了一个信息,龙西天骄唐罗不光是觉醒了阴阳碾神通,身负金土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更是拥有传说神藏虚空之胃的男人。 面对这种终将崛起并且无可阻挡的妖孽,哪怕心里恨极了,但朝昌的世家面上也依旧是笑盈盈的。 这就是商人的本质啊,少了口水井与交恶未来龙州巨擘相比,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陆凉凉吃亏,主要还是因为太斯文了,对于这些世家,其实不用给什么好脸。 总要有人当这个恶人的,又从一口水井边站起的唐罗摇摇头,扭头朝倒了满地的世家武者道:“你看,借口水都小气巴巴的,还要动刀动枪,现在还挨顿揍,多不划算?” “行了,别挣扎了,说是借,两天以后,我再来一趟,肯定把水还上,走了~” 或许是人人喊打的魔主当久了,以本尊行动的唐罗觉得自己的身份,真是非常带劲啊! 五百五十九章:心照 从上城区最后一个世家后院走出来已是半夜,扛着禅杖的壮硕男子漫无目的走在寂静的长街,百无聊赖地打量着横尸满地的青龙尾街。 晃荡十数道街区,终于停下脚步,转身走向某间关张的店铺,推开帖了封条的铺门,夜里的房间只有一点点月光,但在唐罗反手将店门关上时,也彻底泯灭了。 唐罗将怀中血玉取出,准确丢到桌上,绯红色的亮光照出了阴影中的几个轮廓,正是荒古血楼的尸护法固翰与几名天级杀手。 “又见面了,唐天骄。” “这可不是我喜欢的约会地点。” “今夜和尚就要撤离朝昌了。” “情理之中,这两天林部正在朝昌到处借兵,早些离去也好。” “在走之前,和尚还有件事想向天骄请教。” “有些事情心照便可,何必问得那么明白,和尚只需知道本公子是友非敌即可。” “倒也不错,那请唐天骄将血玉收好,有缘再见。” “大师用血玉请我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 “有些事情不需要问得那么清楚,心照便可,这不是天骄说得么。” “行吧。” 唐罗耸耸肩,用两指将血玉衔起,掐灭了红光:“来日有缘再会。” 黑暗再次笼罩这片空间,窗棂掀起数声,房中只剩下唐罗,摇摇头准备离去。 本来还打算利用血楼将项兰放出,但对方着急要走,自然得另寻他法,只是心中有些奇怪,对方如此着急约自己来此,却是连一点儿要求也不提,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 或许对方本来是以为联系的勾陈,但看着是自己来了,所以很多事情无法开口,毕竟关系还没到么。 只能这样自洽逻辑的唐罗走出了门口,还没来得及去拔插在地上的大道雷音禅杖,脸色便是一边,低声啐道:“心照个屁,要我殿后也吱个声啊,和尚果然没几个好人!” 数息后,四面八方便传来撕裂长空的轻啸,数十名凶境强者将唐罗团团围住,周天星斗洒下,月光中走出林部一众,为首者正是巡天使王裳! “大道雷音禅杖。” 王裳先是看到唐罗肩上的武器,然后才将目光移到他的脸上皱眉问道:“唐天骄因何在此,血楼一众呢?” “全走了。”唐罗耸肩淡淡道:“就刚刚。” 林部众人脸色当场就是一变,捏动法诀就想去追,却被王裳挥手拦下。 这位林部巡天饶有兴致地望着神色坦然的唐罗,开口道:“世人皆在猜测,若有一天龙西天骄的武道难有寸进后,他究竟会选在哪家精修。原先本使以为天骄会选元洲徐氏,现在看来,本使恐怕猜错了。” 伴着王裳的话,林部众人脸色又是一变,然后如临大敌地将唐罗团团围住。 “请天骄随我们走一趟伽蓝村吧,说说是从何时起与荒古血楼有染,又是偷学了哪些宗派的神通秘术。” 王裳背负双手,低头望着唐罗玩味道:“说清楚讲明白了,天骄方可离去;若说不清楚讲不明白,恐怕天骄还得随本使去趟中州悬空城呢。” “看来督天王巡和一般强盗组织也没什么区别嘛。” 扛着禅杖的唐罗浑然不惧,依旧是笑盈盈地模样:“只是初初见面,便迫不及待的扣下勾结血楼的大帽子,你们究竟是想查案呢,还是借机将崛起的世家天骄抹杀啊?” “血楼固翰与天骄再次见面是事实,督天王巡承担监察天下重责,自然要搞清楚荒古血楼为何要与天骄见面,又怎是心怀恶意呢。” 王裳也是笑盈盈的模样,但眼神里头却有数分凶狠、阴毒,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打了什么样的主意。 “说事儿当然可以,但我觉得得有几个见证,不然入了伽蓝村,还不是王天使说什么便是什么么。” “少说废话。” 王破皱眉道:“督天王巡乃是由数个圣地合力创办的情报组织,三权分立相互监管制衡,你觉得我们会特意针对你搞些什么黑幕不成么?” “要是询问的是你,我倒不太担心,可你身边这位,好像不安什么好心呢。” 唐罗笑着将手上的大道雷音禅杖重新插回地上,笑道:“不然就在这儿问吧,你问我答,说个清楚明白也好。” “问就...” “你将督天王巡当成什么野鸡组织了,王凌、王剀,带人将其拿下,压回伽蓝村!” 王裳直接出声打断了王破的话,朝林部精锐下令道。 而听到命令的林部精锐,也是纷纷抽出灵兵,呼和着朝昌世家一同朝着地上的壮汉杀将过去。 但那群应邀前来的朝昌强者却没有真的出手,而是面面相觑的站在原地。 因为他们也从王裳的话语中听出了恶意,若是与林部一同围攻唐罗,岂不是背离世家独立的宗旨。 他们只是来帮忙的,可没有去给圣地当狗的意思,所以在听到王裳命令后反倒拉开了距离。 所以真正进攻的,只有那群林部精锐的王氏弟子,而他们进攻的手段,也出奇地具有天南王氏的风范。 借助周天星斗阵法的辉光,无数妖邪鬼物自天上落下,挥舞翅膀利爪,咆哮着向唐罗杀去。 那阴森的鬼气只是一瞬间便让场中温度大降,就连檐边的瓦上也结起了寒霜。 量变是会引起质变的,这最低都是精怪级别的鬼物如雨般落下几乎无穷无尽,用不了多久就能耗干唐罗的灵力,之后被缉拿。 朝昌的世家强者想了想,均是扭过头去,不忍看见这惨相,却正好望见了几名王家弟子如见了鬼般的表情。 天上鬼物凶猛,雷音罡岚更强,单手持杖的唐罗朝天乱舞,挥出千百道加持佛音的罡岚,将鬼物斩尽。 这些鬼物,看似无穷无尽,却也都是王家弟子一只一只收服过来的,如今被毫无意义的杀灭,让这群本就是庶出的弟子大感肉痛,一时间竟慌了神。 “王凌小心!” 在一旁观战并未参与到围攻中的王破突然朝某个失神的弟子大喝示警。 五百六十章:冲突 名叫王凌的男人是王巡的先锋,每到战时都会操使大量的鬼物先攻,是个以阴阳术见长的修行者。 自加入王巡以后,得到海量资源的王凌觉得自己的实力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他迫切需要一场证明自己的大战。 还有什么比捉拿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更能证明自己修为的方法呢,所以这场战斗,他自然不会退步,反而想要博得重彩,祭出了最强的鬼物充当先锋。 但在三重阴阳同根劲力并加持梵音的罡岚面前,他的鬼物也与其他人的没什么不同。 这让王凌无比失神:“差距怎么可能这么大?” 他想不明白,他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地甚至忘了自己上一次睡眠是什么时候,可精心饲养的鬼物在面对唐罗时,竟连靠近都做不到,凭什么?这是凭什么!? 不甘心的王凌暴怒了,灵力与神魂一同沸腾,急速汇成的阵图里是他向天赋异禀者的反击。 而后,他便听到了王破大喝的示警。 小心? 他该小心什么? 王凌不解地扭过头去,底下的唐罗正在拼命抵挡鬼物,这难道不是释放阵图的最好时机么。 很显然,这并不是。 不知何时绕到身后的玄蛇虚影以毒牙洞穿了毫无防备的林部先锋胸膛,也点爆了压缩着凶境强者全身灵力的阴阳阵图。 “轰!” 达到玄级巅峰杀伤的阵图爆裂在半空,打得王巡一众措手不及,就连传送鬼物的法阵都被打断。 而这便是唐罗的战机,能够绞杀无穷鬼物的雷音罡岚要是斩向手忙脚乱的阴阳师会怎么样。 那一道道索命的金黄色月牙,是龙西天骄向天南王氏发出的问卷,而作答者或许只能用血来填满。 若是没有他人看顾的话,王裳与王破同时出手,两张交叠一起的阴阳阵图浮现半空,将将架住了金色罡岚乱舞,也将唐罗的好奇全都打散。 而老练的王裳更是在布阵的同时蕴出一道紫霄神雷,正落向唐罗天灵,避无可避! 可唐罗需要避么,左手抬起张开先天阴阳大磨盘,黑白两色的旋涡将凶猛的神雷吞了个干净。 迎雷御空,越过阵图,唐罗将大道雷音禅杖向王破掷出,如轰雷般撕碎音障的宝兵将年轻人的部署全都打乱。 已经意识到唐罗要做什么的王裳脸色大变,接引太阴落下星神柱想要阻上一阻,却还是慢了一步。 唐罗爆喝着扭动左手阴阳神碾,将王裳的紫霄神雷甩出,极致凶猛的雷芒如剑,划过林部精锐腰部,将他们一份为二。 就晚了千分之一刹,星神柱落下震断雷芒,而唐罗也收回了阴阳碾,面带笑意望着面目阴沉的王裳。 被大道雷音禅杖震飞数里的王破总算消化了力道赶回战场,却发现林部精锐已然全灭,不由悲愤大喝道:“贼子!竟敢杀我王氏弟子!” “好霸道的天南王氏,你要杀人,老子还该把脖颈伸出来才行?” 唐罗松了松筋骨轻啐道:“杀人者人恒杀之,唐某的命就在这里,有能耐就来取!” “这便是唐家对待王巡的态度么?” 王裳目光阴冷,望着唐罗寒声道。 “督天王巡就是个情报组织,你越界了!” 唐罗淡淡道:“还有,别动不动就用家族威胁,这里是龙州朝昌,不是中州悬空城。” 内城上空传出的剧烈动静早已引得各方势力瞩目,雨霖斋的莫离宗师最早感到了战场,看到地上被神雷斩断的几句碎尸,还有如斗鸡般对峙的唐罗、王裳,皱着眉问道:“谁能告诉老夫,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王天使着部署围攻小子不敌,死了满地。” 唐罗朝着莫离宗师戏谑道:“此时愤愤不平,应该是想亲自动手了!” “何用家父出手!” 不能接受父亲被如此调笑,王破大怒道:“你我单挑,生死不论,可敢应战!?” “够了!” 莫离宗师皱眉道:“朝昌眼下瘟疫肆虐,几位都是具有大神通的修行者,不想着如何救治苦难百姓,却在此地大打出手,是何道理!?” 说着,莫离又朝王裳道:“少霖宗师说过,镇压瘟疫之前,不许王巡在与本地势力产生冲突,王天使这般做法,可是让老夫有些寒心呐!” “唐罗与荒古血楼勾连,很可能是偷学了宗派的神通,这么重要的事,雨霖斋难道想包庇不成!?” 王破看着莫离宗师偏帮,愤然质疑道。 看了眼怒不可遏的王破,莫离摇摇头道:“唐罗公子乃是两昧先天之气的道体,又是拥有阴阳碾、虚空胃两大天赐神通的奇才,这样的人物若是想参修神通秘术,哪个世家圣地会拒绝。况且他还是徐氏亲族,元洲典藏虽然比不过中州神朝,但论丰富也是西贺三甲之列,王天使以此为由,不觉得可笑么?” 围观的西贺强者也是连连点头,真是因为发现了这点,所以适才他们才不愿同那群王氏弟子一道出手。 但这看下来,好在他们刚刚没有同林部精锐一道,不然眼下死伤的,可不止地上这些。 王破突然觉得这些人都好些愚蠢,气得发抖:“富人家便不会出贼偷,贫家里就出不了君子吗?唐罗确实得天独厚,但他和血楼接触却也是事实,王巡想要找他问话,难道还错了吗?” “唐某早说了,问话可以,但王天使想做的,恐怕不仅仅是问话吧。” 唐罗双手抱胸,朝着默然不语的王裳轻轻扬了扬下巴道:“说说吧王天使,为何我俩只是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有如此恶意?” 众人的目光又集中在王裳脸上,这位曾经的王氏圣子面无表情望着唐罗,淡淡道:“唐天骄可否宽衣?” 这莫名的要求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只有唐罗心中咯噔一声。 紫霄神雷自后背罐体而入,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雷痕,对方此时要自己宽衣,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身份? 五百六十一章:硬气的莫离 唐罗心中慌乱,应对却是没停,脸上摆出震怒,右臂弦满拳出如龙,大威天龙虚影裹着无尽愤怒的咆哮,直冲天穹。 面对体术宗师的全力一击王裳不敢怠慢,引落一道星神柱来震碎拳锋,洒下漫天星光碎雨,点亮夜空。 青衫白发的雨霖斋宗师长眉一挑,觉得如今的年轻人火气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将老前辈放在眼里的意思。 愠怒中立起两道湛蓝色华幕将唐罗与王裳同时罩住,寒声道:“朝昌武禁,两位若是想要动手,往南去到外海打生打死因为无妨。但在朝昌境内若是再动手,便休怪老夫言之不预了!” 代表雨霖斋做出最后的警告,莫离将两道幽冥水阵撤去,然后扭头朝王裳道:“唐罗乃是徐氏亲族,你曾是王氏圣子,该知道徐、王两氏素来交好,哪怕看在天凤剑圣的面上,王天使也不该咄咄逼人,出言相辱。” “老宗师未免偏帮得太厉害了,父亲只是让他宽衣,还没等说清缘由唐罗便悍然动手,这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王破听着莫离的调停,不满道。 “你们两父子是把老子当成青楼妓子了么,让你娘在大庭广众下宽衣可好!?” 唐罗横眉冷对,直戳王破,辱及生母的王家道子眼睛当场就红了,神魂汹涌,灵力沸腾,将莫离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当场便要祭出阴阳阵图与星神柱诛杀唐罗。 但阴阳阵图还未出手便被寒气冻结,就连太阴星降下的神光都被一面冰镜弹开,幽冥大阵再现,直接将动手的王破禁锢起来。 仅是一瞬,天南道子便被拿下,除了自爆神魂再无反手之力,青衫白发的老宗师一出手,便将场中所有人都震慑住。 就连王裳都忍不住侧目,扪心自问就连他这样了解王破武道的,都没有把握瞬间将其制服,这其中固然有突然出手的优势,但也说明了莫离宗师高绝的实力。 而能看到灵力流动的唐罗自然感受更深些,也能明白刚刚的一幕还不是这位老宗师的极限,这感觉很像面对那位密宗胜尊的时候。 同样是能够瞬间施展数种秘术强攻,极难对付,看来这莫离宗师,战力很不一般啊。 “老夫说过,朝昌武禁,但王公子好像未将这番话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便请王巡众人离开朝昌吧。” 困住王破的莫离直视王裳,冷冷地发下最后通牒,表示刚刚的话并没有开玩笑:“王天使,请吧!” 在中州闯下赫赫威名横行无忌的王裳终是碰壁,在丢下一地尸体后,竟然还被别人下了逐客令。 这种体验让王裳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初入王巡的时候,这让他有些怀念。 “莫离宗师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么?” 王裳嘴角轻扬,带着三分邪笑,明明是白如珠玉的牙床,却让人闻到血腥的味道:“驱逐王巡离境,雨霖斋可能承受这后果么?” “这儿是龙洲,不是中洲。” 不知经历多少风雨的莫离自然不会被几句威胁吓住:“督天王巡这些年来所行之事,已是大有逾越了。” “呵,人总是渴望自由的,却不明白只有管束内的自由才是真的自由。” 王裳笑笑:“如武圣山这般关上门来自行我道的治法,只会滋生目空一切的狂妄之辈。” “是目空一切还是逼人太甚,人心自有公断。” 莫离不咸不淡的答道:“天南王氏还是先管好自家之事再理其他吧。” “老家伙欺人太甚!” 被空在幽冥阵法中无法动弹的王破怒声道:“十年之后,你我一战,今日所受,定当加倍奉还!还有唐罗,你辱我生母,他日定要割下你的舌头,雨霖斋,徐氏都护你不住!”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王家道子觉得自己会败,主要还是吃了没有准备的亏,他还有很多手段没施展,很多底牌没用,只是被莫离抢到先手才会受制于人。 若是拉开架势放对,他不认为自己会败,今日他们父子在朝昌受到的屈辱,他的怒只有天骄的骨和宗师的血能抚平! “不如现在自爆神魂吧,看看能不能炸死我?” 唐罗朝着被困阵中还口出狂言的王破戏谑道:“总是来日方长以后以后的,哪有这么多以后?” 幽冥阵中的王破眼睛又红了,老宗师莫离扭过头来微怒道:“唐天骄请慎言,不然休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没有激得王破自爆的唐罗略有遗憾的撇撇嘴闭口不言,那头的王裳倒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看了眼莫离,又看了眼地上的唐罗,朝着幸存的几名林部精英淡淡道:“带上同袍遗体,我们走!” 莫离放开禁止放王破自由,但红了眼的王氏道子刚出来就想找唐罗厮杀,却被几名王氏弟子抱住。 横行中洲无往不利的督天王巡终是在雨霖斋身上吃了瘪,就跟斋主陆沉一样,雨霖斋上下刚得厉害,武圣山的面子不给,天南王氏与中州王巡的也是同样。 荒原上的巡天神舟升起,王裳带着战损严重的林部离开了朝昌,向外海去了。 舟上,依旧愤愤不平的王破不甘道:“父亲,我们就这样走了?” “你待如何?” “我们死了这么多兄弟,难道就这么算了?” “王氏弟子的血,永远不会白流。” 王裳淡淡道:“但何时出手能让敌人最痛,便是门重要的学问了。” “父亲的意思是?” “龙西联盟不过乌合之众,略施小计便能将其分崩离析。但雨霖斋的态度却让为父明白,为何大都督这些年要大力发展王巡自身的实力。” 站在巡天舟甲板上的王裳俯瞰龙州南境,感叹道:“各行其道的自由,又难能比得上合力一处的统筹,等着吧,雨霖斋蹦跶不了多久。” “王巡要东征了?” 听出了王裳口中的波澜壮阔,王破兴奋问道。 “不是征服,而是重建秩序,让世家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什么叫做敬畏,什么叫礼数!” 五百六十二章:疫后 龙州历1787年四月 朝昌那场波及全境的瘟疫,在一群有识之士与雨霖斋提供的海量物资下终于得到了镇压。 恢复平静的朝昌并没有多少欣喜,只有无数的眼泪,那城外的坟地早已没有立碑的土地,尸体只能堆放在街头,整个城市散发恶臭。 若是不处理,第二场瘟疫眼看便又会出现,雨霖斋几位宗师召集了朝昌的有识之士共商对策,除了中上城区的世家外,在这场瘟疫中功勋卓著的医师僧侣亦在邀请之列,其中下城区的天女和圣佛,更是被雨霖斋奉为上宾。 “这次请诸位来,就是想商议这朝昌街头尸体的问题,本宗的意义是,按区域划分由专人负责,在特定区域挖凿大墓。不安不论男女、贵贱和长幼统一掩埋,诸位意下如何?” 主持大会的是雨霖斋的陆少霖,看似商量实则已将方式都寻好,这样的情况下众人还哪敢有什么意见,纷纷拍手叫好。 并承诺少霖宗师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会议气氛无比祥和,朝昌世家众志成城,表示今后以雨霖斋马首是瞻。 “诸位不要误会,这次瘟疫事发突然,朝昌世家又群龙无首,雨霖斋乃是南境宗门,平日受朝昌惠及不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但雨霖斋毕竟是出世宗派,待此间事了便不会再过问朝昌之事,所以马首是瞻之说休要再提。” 陆少霖难能不知道眼前这些人话中的深意,立刻将雨霖斋的立场说得清清楚楚,让众世家高悬半空的心终于放下。 这些世家为什么会继续留在朝昌,不就是为了混乱后重建的好处的,每一次天灾都是洗牌,其中自然有从高处落下的,但也不乏有从低处跃起的。 就好像瘟疫之前,这群议事厅中的世家不过二流,但此时却成了朝昌栋梁,这其中有多少妙处,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在陆少霖表明态度后,议事厅的气氛又变了,桌上好些世家主以传音你来我往暗通款曲,坐在下首处的唐罗听着众人你来我往的许诺,只有不屑地笑笑。 与唐罗同样步氏的还有衍善,被请到厅中议事并邀上座的和尚以前哪里经历过这个,本以为是商量如何清理尸体还朝昌清明的,可在陆少霖发言后,却只有世家间的暗通款曲,明明危机都还没解决,却已经开始利益分配了。 场中已经没几个人还在关心瘟疫问题了,全都在思考朝昌重建秩序后,自己应该站在什么位置,统治那片区域。 族地在中城区的刘氏指着内城区的中心道:“白虎大街与朱雀大街相连,中心广场这片尸体最多,我族便负责这片吧!” “青龙坊市这头儿连接着内城东门与青龙大街,正好在我族地附近,这块儿便由我族清理吧。” 天知道住在中城区东部的世家怎么就和青龙坊市挨得近了,达成默契的世家们竟然开始跑马圈地了。 而桌上这张雨霖斋所画的地图,就是他们势力划分的依据,唐罗搞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能将灾区划分图转变成势力划分图阅读的,但这些凑在桌上出声你争我抢的世家,真是让人看着恶心。 所有人都在争抢靠海的内城区域,或是一些有价值的地区,那些真正受灾最严重,横尸遍地的下城区和中城区,却无人问津。 这样的区域划分,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让唐罗觉得可笑的是,就他坐在这儿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不知多少句传音递过来了,内容大多都是想与唐氏结盟,要什么条件尽管提之类的语句。 “所以说,世家这种,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唐罗的低喃自语在这场议会中显得极为突兀,世家们很想装作没听到,但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沉默,那些世家主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议事厅的目光都集中在唐罗脸上,里头有尴尬的愤怒,有为难的赞许,还有很多好奇。 “看着我干嘛,你们继续谈呗,继续挑肥拣瘦,都往城中基建最好的区域选,因为那儿“尸体最多”!” 唐罗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随便扒拉着桌上的地图道:“不用担心,下城区不管也没事,反正等尸变了,蛇鼠虫蝇感染了毒疫,鼠疫什么的很快又会出现,到时候朝昌变成死城,这儿的一切都是你们的,急什么!” 脸上挂不住的世家主强硬道:“唐天骄为何冷嘲热讽,我等只是先将中心区域划分,自然不会落下其他地区,做事总得有个先后吧!” 懒得理会世家的找补,唐罗扭头朝陆少霖道:“少霖宗师,这统一掩埋尸首的法子或许有些不妥。” “哦?唐天骄有何高见。” “掩埋尸体或许能够阻隔疫气在城中流通,可这并非根除疫气之法,这些掩埋土里的尸体将会成为蛇虫鼠蚁的食物,而这些毒气一旦经过毒虫身体转化,后果不堪设想。” 与毒妇沟通过的唐罗知道,培养毒虫说白了就是用毒肉,而还有什么比瘟疫病患尸体更好的材料呢,如果放任这万人坑的做法,只会为将来的朝昌埋下巨大隐患。 眼见终于有个人出来和自己谈瘟疫有关的事,陆少霖显得很是欣慰:“那唐天骄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掩埋就不必了,统统焚烧吧。” 唐罗耸肩淡淡道:“不论男女、贵贱和长幼,也不论是病患的尸体,还是其他,只要是朝昌找到的尸首,统统焚化,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杜绝瘟疫复起,毒源再生!” 话音刚落,议事厅中便响起了众人激烈的反对声。 “杀父仇人不过挫骨扬灰,唐天骄此举不是陷朝昌众世家于不义么!” “不论男女贵贱一并焚化死无全尸,日后亲族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这就是你想出的好法子?!” “人死如灯灭,他们虽然受疫而死,却也有入土为安的权利,即便是上古时的妖兽以人族为食都会留下尸骨,唐天骄却要将这尸首焚化成灰,如何忍心?” 五百六十三章:比瘟疫还凶猛的 除了几位面露怯色的老医师还有衍善、云秀外,议事厅中众人皆是群情踊跃,对唐罗口诛笔伐。 世家联袂一起自然是想要孤立唐氏,并在此时表达自己的站边态度。 而另外那些仁人义士之所以附议,不过因为无知罢了。 细菌再生传播以及掩埋尸体无法祛毒的常识,在这些认为入土便算了断身前事的人眼里,是不折不扣的邪道。 在他们看来,如今朝昌最大的劫难刚过,正是该要收拾心情,向逝去者告慰的时候。 但唐罗的提议,却等于将他们的念想都断了,怎能不怒。 其实这话本不该他来说,虽然他在龙西声明极隆,但在朝昌人的眼里,也就是位武道天才罢了,且没有听闻其在医术上有什么建树,如果提出来的建议符合他们的认知也就罢了,一旦冲突,就会变成眼下的局面。 但其他人又怎么说的,这种事不论谁提都是有背人心的,所以几个老医师即便心里清楚,但也不敢开口。 谁都不想去承担这份骂名,但看着唐罗这样站出来顶缸,却也是面上有愧,心中不忍,想试着插句嘴,却发现根本找不到空隙。 这群被瘟疫折磨的仁人义士与世家都将矛头吨准了唐罗,似要用口水把他淹死。 一般人要是面对这种情况,怕是瞬间就被怒火冲昏头脑了,但唐罗是何等样人,见过平静大海的男人,怎会惊惧汹涌的小溪。 这些人的口诛笔伐和前世喷子比起来,弱爆了。况且只比嗓门大,他还没有输过! “都给老子闭嘴!” 声若洪钟异能爆发,将议事厅四面的窗棂一下震碎,犹如荒古巨钟般的音浪直往众人耳里灌,那群刚刚还口诛笔伐唐罗的世家与义士此时抱着脑袋缩在椅子里,耳中嗡嗡作响,一些修为不高的甚至不自觉的张开嘴淌出口水狼狈异常。 唐罗对再次恢复安静的议事厅很满意,等为首世家几人恢复意识,才淡淡道:“万毒天风污染水源造成的毒疫让朝昌死了两百多万人,你们以为这很可怕么?” “不,你们错了,若是让埋在地下的尸体被蛇虫鼠蚁啃食,并且被其消化了这种毒素,明日的鼠疫便会让朝昌成为一座死城,死得人要比这次翻上倍数不止!” 几位世家主面面相觑,他们不理解唐罗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些。 如果是要解释的话,在场好些人都没有恢复意识,等会儿再开口不是更好么? “你们以为我是在向你们解释为何这样提议?又错了。” “我是要告诉你们,其实还有比瘟疫和鼠疫更可怕的事物...” “那就是我啊!” 唐罗站起身形,双手张开撑在桌面上身微倾,如黑幕升起般洒下大片阴影将几名面无血色世家主的脸给蒙住。 “天灾算得上什么,你们都是积累百年的世家,即便再凶猛的瘟疫,也不过换个地方居住罢了,可你们怎么敢惹我呢,嗯!?” “我是圣地元洲徐氏的亲族,冠绝一世的天骄武者,连天南王裳都耐我不何,我要是诚心针对,你们家族能抗多久?” “三年?或是五年?这么着急想败光祖上蒙荫么。” “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商人世家,偏做金翅大鹏的美梦,瘟疫都没根除就开始拉山头,却连山峰多高都没看清!” “农氏、刘氏为什么离开?你们以为猛虎归山,野猪入林是给绵羊腾地方?” “羊群再大,不过是几顿饱餐,你们,能听明白吗?” 几位世家主设想过很多唐罗的表态,但从未预设过这一种,这人怎么敢在雨霖斋的宗师面前放出这样凶厉的狠话。 他们将头转向陆少霖,想要寻求一些庇护,哪怕只是让唐罗收敛一些也好。 可他们看到的,只是好像没注意场中发生什么的陆少霖正在和一位雨霖斋的老医师低语商议。 很显然,这位说过不会过问朝昌政事的宗师此时为任何世家站边,或许在他看来,谁来治理朝昌都是一样的,只要南境不要烽烟四起便好。 刚刚还在为雨霖斋不管俗世而喝彩的苦水,此刻只有艰难咽下。 绝望的世家主又扭过头去向圣佛求助,想着这位无相禅寺的顶级佛子能为了百姓连成佛都不去,那么此时看到他们被唐罗威逼,一定会出言阻止的吧,一定会的吧! 满怀希望的视线,最终只看到旁若无人闭目颂经的漂亮和尚,什么上善若水,我呸!! 只能回首再次面对双手匍再桌上那个有如雄狮的年轻男子,原来武道修为足够高的话,光是气魄也能吓得人肝胆俱裂呢。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摇头苦笑,本以为是乘风而起的大势,却在还未扬起之时便被人杀灭了锐气。 这联盟还怎么合得下去,谁想面对一名必将崛起的无敌强者啊?眼前这人虽生于世家,却是他们只在画本传说中才能观瞻的人物,而传说发出的警告,又有谁敢于付之一笑。 罢了罢了,心中些许寂寥,脸上几分尬笑,议事厅中其余人的听力,也已恢复。 刚刚还龙盘虎踞撑在桌上的唐罗此时已经笑眯眯坐下,场中气氛却又了变化。 众人看看面色尴尬的领头人,又看看从容惬意的龙西天骄,顿时不明白耳鸣之前的口诛笔伐还应不应该继续了。 而已与老医师完成沟通的陆少霖适时开口,为这尴尬的议事画上了句号。 “唐天骄魄力惊人,果决勇敢,焚化尸体根除毒疫的建议更是直中要害,那么便由唐氏领头,希望诸位能够通力配合,在最短的时间内,根除瘟疫,还朝昌一个朗朗乾坤。” 有陆少霖的背书,即便众人心不甘情不愿也只有遵命,但唐罗却隐隐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啊。 明明是自己补缺了方案,而且还点出掩埋尸体会引发第二次瘟疫,这陆少霖不说帮着承担点骂名,还一副全是自己主意的总结是几个意思。 看来还是刚刚口嗨太过,对方虽然是出世圣地不问俗事,却也不喜欢这样嚣张跋扈的宣言呢。 “嘛,起码最后结果是好的。” 五百六十四章:勇猛果决 不问世事的雨霖斋将收尾的工作交给唐氏后便离开了,而朝昌也进入了正式重建的时刻。 说是重建,其实这场瘟疫真正影响地貌的部分并不多,只有项氏与大临商盟联军战场那一片。 其余部分基建基本保持完整,换一种说法就是,原本低价高绝的朝昌,在离开大批世家和经历可四分之一人口灭绝的瘟疫后,土地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原本拥挤的街道此时稀稀拉拉,依旧处于瘟疫恐惧中的民众即便知道瘟疫已经过去,他们还是害怕,宁愿躲在拥挤狭窄的隔离区中,这儿虽然拥挤,但好歹安全不是。 这样保守的认知让重新造册的书记官大为头疼,每次分发住房都要说服好久。 毕竟在这些朝昌人看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分发的房屋里一定有什么残余毒气。 人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殊不知大多时候,统治者的政令只是为了均衡而已,获益的当然是人数更大的部分,或是更有力量和存在感的部分。 既然他们不敢住,那么南岗唐氏便不客气的将居民成批地迁入城中,并统一分发了住房。 这也预示着唐氏的拓城任务,真正达到了目的,只是眼下的朝昌,和原先预想中的,相差实在太远。 什么是城市的财富,如果是一座偏远山城,那么肥沃的田地和茂密的森林便是最大的财富。 若是临江小城,码头渡船,往来商贾,还有几样特产便算是最大的财富。 而像稍大型的城邦,只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才能算作财富,比如矿脉、草原、海口。 但像朝昌这样的千万人级的城市,已经不是什么优势能够堆出来的了,这儿最大的财富,是人! 或者说,是人才。 千万人堆积在同座城市中,能够衍生很多新的需求,诞生新的职业,构建新的社群,开发各个行业不同的层次与深度。 这些延展出去的行业便是新鲜,便是匠心,便是你所能想到所有的美好与精华。 这便是朝昌真正的财富,在云家海纳百川的包容下,将各洲府的人才汇集一起,变成了这座龙州明珠。 可在瘟疫之后,这颗明珠黯淡了,那群朝昌的顶尖世家带走的人不多,却全都是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 留在朝昌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还在瘟疫中死了四分之一。 在这传授技艺多靠师父带徒弟,不留经卷且保留三分的时代下,朝昌各个行业的水平一下倒退了几十年。 某些自称木匠的人,却连稍微复杂些的榫卯都打不出来,这特么哪是木匠,全是些木工! 还有市政厅的管理者,几乎全都被项氏带走,让原本令传全城不过一刻的市政大厅彻底成了废物摆设。 派人坐进去倒是像模像样,除了不会干活和使用工具外,毫无违和感。 但这都是该唐耀头疼的事,与唐罗何干,他现在就想找媳妇儿亲亲抱抱。 可在议事厅结束后,云秀却好像有意躲着自己,即便被叫住,也是怯生生站得老远。 一副初次见面,男女授受不亲的模样。 这是啥,提起裤子就望却,渣女始乱终弃吗! 愤怒的天骄想找云秀要个说法,但看对方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只得恨恨地作罢。 心道反正都在朝昌,总能找到机会见面,等除疫工作彻底完成再说。 这样自己还能有点时间想想,该怎么将云飘飘已死之事润色一二。 毕竟媳妇儿心中的榜样连报仇都能找错人,这风媒特么当得也太瞎了! …… 龙州历1787年 四月廿九 在铁面无情公子罗的带领下,朝昌的尸体九成九都被焚烧成灰,其中固然有哭天抢地,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的家眷想要护住尸体。 唐罗的做法异常简单粗暴,直接一脚活人踹下火坑,然后等他连滚带爬的跳出来,再以先天之气将其治愈。 几次之后,在无人敢行阻拦焚尸之事,一些魔怔的家属开始偷偷摸摸藏尸。 然后不到两三天的功夫,就又患上了毒疫,被发现后隔离起来。 但对待这种人,唐罗并不给予主动的救治,只等他们求上医师才把要求说出。 “将藏尸地点说出,焚后可得医治。” “我...要是不说呢。” “烧你的也一样!” 陆少霖说唐罗魄力惊人,果决勇猛,起码在除疫这个问题上,他的眼光很准。 拥有一颗大心脏的唐罗既然接下了除疫的责任,便没有想过随随便便应付,他将那些医师想做但不敢做的事统统做了。 在议事厅中被警告过的几个世家配合也配合的极好,倒不是他们想要巴结唐罗,而是忘记恐惧的他们又在这场除疫行动中看到了针对唐罗的机会。 如今朝昌名声最臭的,恐怕就是这位龙西天骄了,那些失去亲人的灾民对他恨得入骨,背后说了不知道多少难听的话。 民心可用啊! 发现这一点的几个世家非但没有对唐罗除疫的命令打一丝折扣,在执行力度上甚至还要超过三分。 这让除疫进程大大加快的同时,也让龙西天骄的名声在朝昌彻底毁了。 市政厅的临时地监中,关押的全是聚众集会诅咒扎唐罗小人的百姓,正等着唐罗发落。 “扎小人都能被你知道,撒了多少风媒出去啊。” 看到收押着罪名的唐罗啼笑皆非,摇摇头朝唐耀问道。 “何用多少风媒,外头全是咒你的人,这些个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随口解释一句,唐耀又问道:“我只是不明白,你这样做,百姓是不念好的。何苦?” “这样做是为了除疫,不是为了念好。” 唐罗淡淡答道:“将抓来的这些人放了吧,我把他们亲人尸体都烧了,还不许人家骂几句了?” “只怕这些怨恨最后会变成伤人的刀!” “唔,我觉得你对我有些误解啊。” 唐耀一愣,不明所以:“什么误解?” “老子武道通神,给他们刀都奈何不得,还怕他们变成刀?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赶紧把人放了,顺便贴个告示出去,解释下我气血如龙,扎小人之类的咒术毫无作用,要是想报复的话另寻他法吧!” 五百六十五章:姐妹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朝昌百姓被放了出来,还获得了新的工作,就是将告示贴满全城。 经历过数次政权更迭,统治者转换的朝昌人觉得,或许这次的家伙与以往不太一样。 换做以往项氏当权,光是非议一条罪名就足以致死,更别提还有诅咒的情节了。 除了不近人情并且有点残暴外,这位龙西天骄在气度上倒是超过他人不少。 因为这则告示的出现,朝昌人的心态莫名其妙的开始转变了,就连背后的非议都变少了。 唐耀看着眼前这幕不敢置信,找到唐罗询问:“你放走百姓和张贴告示是为了挽回朝昌的民心?” “什么?” 莫名其妙的说法让唐罗摸不着头脑。 “朝昌百姓看到你的告示后,改变了态度,原本万众一心的诅咒愤怒,现在倒有些收敛,甚至有人夸你器量宽宏。” “哦。” “你是怎么做到的?” “当个别人不可奈何的恶人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 “世人愚昧,相较于有瑕疵的好人,更喜欢做善事的恶人。” 唐罗淡淡道:“你以为他们夸我是因为真心赞许?不,只是因为他们畏惧我却又奈何不得,所以只能想尽办法接受我,一分好他们也得夸大到百分。若是今日换做一个苦口婆心的好人当政,只是抓过这群刁民便算罪大恶极了,只是放走哪里会有什么器量宽宏的说法。” 听完唐罗的话,唐耀面色复杂,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个族弟。 虽然身材魁梧不似凡人,但那张略显稚气的脸上还是能够透露出年岁不大的痕迹。 从小修行武道的天才,究竟是从哪学的透读人心,难道世上真有生而知之? 摇摇头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脑后,唐耀将此行最重要的事情说出:“刘、常两家这些日子又在暗中活动了,已经有不少朝昌本地氏族与其进行暗中磋商,虽然不知道密探内容,但事情发生在我们入城之后,其心昭然若揭,你觉得该怎么办?” “这事儿你问我?” 唐罗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你才是受领了朝昌拓城任务的人好嘛,族长给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除疫的工作也近尾声了。剩下的事按照规矩,不是应该由你全权负责才对吗?” 逻辑是这个逻辑,但事实情况却与理论出入极大,其他琐碎小事还好,如果这样大事唐耀在决定前不与唐罗进行沟通,就向外人散发一些不友好的信号,比如族内竞争,兄弟阋墙之类的消息更会满天飞。 所以哪怕不喜欢唐罗,唐耀还是会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除了给外人展现出两人亲密无间的意思外,也有以示尊重的意思。 眼下听到唐罗这样说,欣慰当然是有,但也莫名有些被看轻的意思,这话说得好像是他拿不了主意,来求教唐罗似得。 “眼下是夏种的关键时刻,恢复民生才是主要关键,我的意思是安抚为主,释放善意,毕竟朝昌仅凭一族是玩不转的,所以我打算召集一场大型议会,将方案开诚布公的说出来,并将部分利益分配出去。” “你这不都有主意了,还来问我干吗?” “...想问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你不是宗学政经满分,杂、术、农、冶均有涉猎的天才会首吗,按你觉得正确的来呗,我一个外行添什么乱。” “...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其实你不用三天两头往我这跑,太耽误时间了。虽然我们不太熟,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唐氏。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大家,虽然在做法上我们可能不太一样,但也不会有什么冲突内耗的。所以不用担心我受了冷落就给你使绊子,专心种田行了。” 三天两头跑来找自己,却都是有了很完善的主意,这说明对方就是来照顾自己感受的。 可这种形式上的东西,唐罗并不看重,反而觉得繁琐,他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存在感,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分给琐事。 毕竟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除了要在武道的海洋中求索外,还得和云秀过些幸福的生活,哪有多余的分润。 看着唐罗一脸坦然又简单的模样,唐耀苦笑「倒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复杂了」。 …… 下城区东部 一号隔离区(原东市档口) 朝昌天女的床上躺着一个收小的女娃,盖着被子却缩成一团。 失去意识的口中还呜咽惨叫着,仿佛正经历着无法想象的痛苦,若是常人做着这样的噩梦,肯定翻来覆去难免。 但小姑娘却像行尸走肉一般,只是身体抽搐,那缩成一团的睡姿,却从未改变。 守在床边的云秀想伸手摸摸酥云的脸,却还是收回了手。 但这气流的游动一下子惊醒了睡梦中的婢女,可她没有睁眼,待到四周安静能够确定自己安全后,才缓缓地把眼睁开。 映入眼帘的正是自家小姐的脸,小姑娘“哇”得一声哭出来,扑到女人怀里。 “没事,没事了。哭出来。” 抱着瘦骨嶙峋的丫头,云秀婢子微酸,轻轻拍打着怀中婢女的后背:“你已经熬过来,只要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保证。” 挤在小姐怀里的婢女哭得更加大声,柔声安慰她的小姐自然没能看见,埋在怀中那张小脸的扭曲,还有眼中的怨毒。 酥云醒了,朝昌天女的身边多了条小尾巴,天女告诉隔离区的百姓她叫酥云,是她的妹妹,大家叫她小小姐。 两人形影不离,就连晚上睡觉都在一起,每每有人看见两人,都能发现云秀眼中的怜意。 是啊,要是自家有这么可爱的妹妹染上瘟疫险些死去,自己也会如此怜惜吧。 众人仿佛能够理解云秀对酥云的怜爱,但又觉得有些莫名的不舍,因为自从酥云来了之后,天女仿佛生了去意。 她一一找到隔离区管理者,将事情安排妥当,并说明自己将要离开。 五百六十六章:分手 隔离区中所有管理者都舍不得,但也明白没有挽留的可能。 更明白天女不将这个事态开诚布公,便是害怕引起隔离区的骚乱。 毕竟在魅惑之瞳的影响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天女情根深种,却深埋心底。 这些人因为天女一句话可以不吃饭不喝水,若是知道天女要走的消息,只会生出追随的念头。 但天女终究是要离开的,她本就是下凡来拯救他们的,事情了解可不是得走么。 只是在走之前,她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需要处理。 “龙西那位天骄又来求见天女了” 这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张拜帖了,一开始字迹工整,语句优雅的拜帖,到了后头全都变成。 “见不见?” “见下嘛!” “聊聊呗。” “今天不见我就生气了!” “今天还不见?我真生气了!” “很愤怒,出来吵架,东市口大榕树下,不见不散!” 每天一张的手写拜帖,内容只有云秀能看见,但整个下城区东部的灾民都知道,龙西那位天骄,应该是看上这位来历不明却又善良美丽的天女了。 好在对方发乎情止乎礼,每日只送拜帖,被拒了也没什么表示,只是第二天再发一张,颇有君子风度。 这也让下城区的百姓不住地猜测,究竟要到多少张拜帖的时候,云秀才会接受。 本以为至少得凑满一百张的时候,却没想到这才第二十张,天女就接受了,并请龙西天骄来东市律所相见。 唐罗大喜过望,兴冲冲的跑到东城区律所,正想向媳妇儿表达下自己深刻的思念之情,却看到厅中还坐着一个生脸丫头,生生将情话咽回了肚子。 “咳..” 清整衣冠,唐罗朝云秀拱手行李道:“见过云姑娘。” “唐天骄请坐,酥云,去后厨问问准备的茶水好了没。” 云秀就像第一次见到唐罗那样,清冷的模样仿佛两人从未见过,朝着身旁的丫头淡淡道。 女娃子乖巧地应了声,又切切地看了眼唐罗,转身往后厅走去。 一看只剩下云秀和自己,唐罗顿时无比激动,眉飞色舞地跃起便朝云秀扑去。 本以为可以抱抱心上的人儿,却不想扑了个空, “几个意思啊!” 唐罗扭过头,望着云秀清冷的脸委屈道:“都这么多天了,你都不想我嘛...” “请唐天骄自重。” 如不沾烟火的仙女,云秀白裙飘飘欲仙,冷声道:“说话时请不要动手动脚的。” “是我啊喂!” 唐罗更加委屈了,指指自己的脸道:“我啊,虽然身材有些变化,脸你该总记得吧!” 为了改变身体特征,所以在化身勾陈时唐罗一直维持缩骨状态,显得身材很消瘦,但面具揭下后他的脸还是这张脸,云秀没理由认不出啊,可此时的疏离是怎么回事。 爆!炸!委!屈! 这张脸怎么会忘呢,但云秀又怎么会去承认呢,还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淡淡道:“这次请唐天骄过来,便是要说清楚,以后不要再发拜帖了。” “......” 沉默半晌,唐罗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伤感道:“别这样,有什么问题好好聊嘛。干嘛说这种伤人的话,隐瞒身份是我不好,可你知道的,这不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儿。关乎整个族群的安危,我不得不慎重,但我这不是来坦白了吗,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在一起了,难道不好吗?” “还能在一起吗?”云秀笑着问道:“就算唐天骄不把督天王巡放在眼里,可我姑姑的事呢?” “这就是我要来和你解释的事儿啊。” 千防万防,终于还是来了,其实从勾陈变成唐罗,最要命的便是这个环节。 还是勾陈的时候还能圆谎说是畏惧盗火宗师,怕遭遇危险才阻拦云秀去龙西,但眼下变成唐罗,这个说辞就尴尬了。 要么就是在云飘飘这件事上唐罗所有隐瞒,要么就是他其实根本没有接纳云秀的意思。 但天知道唐罗当时只是完全不知道开如何开口,这才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现在这苦果,也只能自己咽下。 “当时唐氏和弥氏正在大战,云飘飘假借婚事带着一群特种风媒到了我族本营,甚至还将徐氏当成了云家的仇人,你说这种情况下,哪还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就是各展能为的拼杀。” 唐罗索性将事情整个说开了:“杀人者人恒杀之,战争里哪有什么对错。你不能因为这个事儿否定我们的关系吧?” “姑姑既然死在你唐氏手上,我又怎么可能和你在一起!” “讲不讲道理啊,你姑姑要来杀人,唐氏只是反击,况且这种恩怨干嘛延续到我们头上?” “不必再说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无瓜葛!” “不接受!” 唐罗拍案而起,怒声道:“别太过分我给你讲,忍耐是有限度的昂!” 看着被拍成粉末的桌案,又看看怒气冲冲的唐罗,云秀小嘴一瘪,委屈道:“你又凶我!” “并没有,我只是在大声讲道理!” “你刚还拍桌子,是不是还想一掌打死我?你来啊,打死我吧!” “呀!这哪跟哪啊,你这突然要跟我分道扬镳,还不许我情急失手,讲点儿道理好嘛!” “没有道理可以讲...” 正当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酥云捧着茶盏回来了,将剩下的话全都堵住。 厅中只有一张碎成渣渣的低案,还有气得“呼哧呼哧”大口呼吸的龙西天骄。 看来刚刚的谈话应该很不愉快,酥云不敢上前,只敢用眼神征询自家小姐。 “将茶盏放下!” 云秀朝酥云说了句,又扭过头朝气呼呼的唐罗道:“请唐天骄慢慢品茶,小女子还有很多事物要处理,便失陪了!” 也不等唐罗恢复,云秀便哒哒地走了出去,只有小侍女怯生生地将茶水端到面前,但看看碎成渣滓的低案,不知该将茶水往哪放,记得都快哭出来了。 “行了,放到一边吧。” 唐罗指了指旁边另一张低案,朝酥云没好气道。 五百六十七章:别离 以唐罗的器量,即便心中有怒也不会去为难一个小丫头,所以随口支使一句便打算离开律所改日再战。 只是当他看到转过身去的酥云时,却发现了某些异状。 这个只是完成筑基锻体的小丫头,后背竟有道极为晦涩的灵力气息,若不是背朝自己,就连他都险些错漏了。 本就是面生丫头,还带着莫名晦涩的异种灵力,这让唐罗一下子起了疑心。 乘着酥云将茶盏放到桌上的瞬间,装作不经意问道:“你是哪个势力派来朝昌的?” 跪坐在地上摆放茶具的酥云浑身一僵,然后扭过头,楚楚可怜的模样惹人心疼:“公..公子您在说什么啊?” “我在...” “小云,还不赶紧出来!” 门口云秀的呼和打断了唐罗的闻讯,听到小姐召唤的丫鬟转身迅速将茶具拜访好后,还不忘朝唐罗行个礼,然后踏着小碎步哒哒跑到女主人身边。 “我们走。” 至始至终,云秀也没有看唐罗一眼,只是带着酥云离开了。 而唐罗看着走远的两主仆,眉头却不不自觉的皱起,这个叫酥云的小丫头,出现的时机太奇怪了,而云秀的态度更奇怪。 虽然自家媳妇儿是个大善人,但因为云氏后裔的身份,她从来不敢跟其他人产生过深的情感。 哪怕在运作度世牙行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要弄个丫鬟伺候,可现在这个女娃是怎么回事? 从律所离开的唐罗直接找到了一名隔离处的管理者,询问起云秀身边突然出现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虽然云秀对唐罗不假颜色,但龙西天骄的恶名在这个时间段可谓是响彻朝昌全境。 传说就连母亲吓唬孩子,都是再不听话,唐罗就把你抓去烧死之类的东西。 这样一个传说中的妖怪站在面前,旁人哪里还敢说谎,当即便把酥云的来历露了个底掉。 “您说小小姐啊,唉,说来她也是个苦命人啊。” “巡逻队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中了毒疫神志不清被一群暴民给...” “后来巡逻队就把她救了回来,天女在医治的时候认出了她,说是失散的妹妹。” “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小小姐和天女的眉眼哪有相似之处,这说法也只是为了关照这个可怜的丫头。” “所以我们都叫她小小姐,毕竟我们都是大老粗,有她服侍天女,也能让天女轻松些不是。” 这个中年男子提起云秀就一副自家女儿般的宠爱,但听了半天却没给唐罗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 比如这个姑娘姓甚名谁,是从哪里来的,是怎么来的。 从云秀和她的亲近程度来看,两人定是旧识,可云秀到朝昌之后便已云老大的身份活动,这旧识究竟是云老大的旧识,还是云秀的旧识。 如果是云老大的旧识还好,但要是云秀的旧识,事情可就麻烦了。 毕竟朝昌之前,云秀在中州龙渊受训,关系圈仅止于云家势力,而如今龙渊被破漂流虚空,王巡又自称捉到俘虏上万,这其中就不由得让人觉得有些异常危险的信息在里头了。 但看云秀对酥云亲近的态度,想来应该是云老大身份的旧识吧,或许是某个兄弟的子嗣或是妹妹之类的? 到底自家媳妇也是个正经受过训练的风媒,总不能在朝昌看到一个龙渊旧识就什么都不想了吧。 应该不会的...吧? 心里这样想着,唐罗打算离开下城区,改日再战,却被叫住。 “天骄请等等...” 看到唐罗转身欲走,中年男人突然开口挽留。 “什么事?” “您..您是喜欢天女啊。” “是啊,有什么问题么?” 唐罗眉头紧皱,难道这货是个脑残爸爸粉,想要警告自己吗? “不不不,没有问题,只是想祝您早日抱得美人归。” “嘿,上道!” 伸手拍了拍中年人的肩膀,唐罗美滋滋的转身离开,觉得自己祝福加身,明日就能与云秀重修旧好。 另一头,被云秀牵着走的酥云怯生生地向小姐询问。 “小姐,这位龙西天骄会成为姑爷么?” “不会的。” 云秀连犹豫都没有,直接道:“他只是看上了云家天女的身份,想要让唐氏名正言顺地入主朝昌而已,这样心怀不轨的人,又怎么能当我的夫君呢。” “哦...好吧。”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呼道:“呀,小姐的身份暴露了?” “是啊。” 云秀点点头,然后摸着酥云的小脑袋道:“所以我们得尽快离开这儿,不然等唐氏腾出手来,可就危险了。” 侍女被吓得小脸煞白,一把抱住云秀的手臂,仿佛四周都是唐氏的眼线,那种怯懦又害怕的模样,看得人心疼。 “别担心,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轻轻拍着小侍女的后背,云秀柔声安慰,只是眼中的不舍与复杂,又有谁能看到。 她是云氏宗家嫡女,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牺牲家人换得苟全,从来不是他们的做派。 …… 龙州历1787年 五月初一,清晨小雨 唐罗提着食盒来到了下城区的隔离所。 世上没有什么恩怨是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无法解决,就是美食数量不够! 自家媳妇儿为了这群难民,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作为夫君亲**问送饭,多么和谐的画面啊,想来应该不会被直接拒绝吧。 毕竟老话说得好,烈女怕缠夫,况且两个有爱的人什么误会说不开呢。 一天说不开,那就说三天,三天说不开,那就说十天,终归会有说开的时候。 就算被拒绝也没啥,时间终归会战胜一些,要有长线作战的心理准备。 毕竟他们可是私定终生的室友,哪能因为些许误会和不愉快就分手。 最坏的结果不就是换个身份再追一次么,就当是角色扮演重新攻略了,听起来也不赖嘛。 巨大的食盒被唐罗用两指手指捻着,几乎达到二层楼高的魁梧身材走到哪儿都被人不住侧目,照理说自己这样黑夜都遮不住的伟岸身材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注意,起码得有个人来回报下云秀的行踪吧,可人都到哪儿去了? 五百六十八章:去处 晃荡半天没找到云秀的唐罗随手抓过一个看着就像干部的家伙,随口问道:“天女在哪?” “天..天骄。” 被忽然抓住的年轻人吓了一跳,扭头结结巴巴道:“没..没看见。” “将都看不见,你这兵咋当的,去吧去吧。” 放开小干部,唐罗又抓来另一个看着像个头目的家伙询问云秀踪迹。 得到的回答也同样是不知所踪,要不是看在对方一脸老实巴交不像说谎的模样,唐罗真想一个爆栗叩下去。 既然文明的方式找不到,那就别怪我用技术了! 将食屉换手,张开蒲扇般的右掌立在嘴边,声若洪钟悍然发动,声音霎时传遍整个一号隔离区。 “有谁知道天女的行踪吗?” “谁知道天女的行踪吗?” “知道天女的行踪吗?” “天女的行踪吗?” “...行踪吗?” 奔放直接的寻人方法很快获得了回馈,而结果却是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 看着聚集到自己面前的几位隔离区管理者,唐罗的脸色阴沉得厉害:“你们是说,从昨晚便没有再看见她的踪迹,而且她早有去意?” “是啊天骄...” 还是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中年人开口,毕竟唐罗的气势太过可怖,场中其他人都被吓得不敢说话。 而他这个具有灵意合一修为的人,自然成了唯一的发言者:“天女本就不是朝昌人,她来朝昌就是为了帮助我们的,眼下情况都在变好,她自然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啦。” 简直是一派胡言,朝昌就是属于她的地方。 你们这些蠢货哪里知道云秀爱这座城爱得有多惨,哪怕项氏如日中天的时候她都不愿离开,现在形势大好,她怎么会走! 烦躁的唐罗直接打断了中年人无用的叙述,追问道:“她有说过要去哪里吗?” “天女当然是要回天上啦!” 看着中年人一脸认真的回答,唐罗只有苦笑。 “就算是天上,总得有个地址吧,水路还是陆路?哪怕是天路呢?总该有路吧,再不济也得有方向吧!东?南?西?北?” “这....天女没说。” “那她有说过什么关于去处的话么,哪怕只是什么描述?” 众人面面相觑,也是一副毫无头绪的模样。 「真是一群,猪队友!」 唐罗捂住心口,无力道:“那么再退一步讲,她是啥时候跟你们交接工作的?” “啊,这个知道,这个知道!” 中年人大喜过望,庆幸着总算能答上一个,连忙回道:“就在小小姐苏醒后不久,天女就开始跟我们交接工作了!” “干!我就知道这个婢女有问题!” 大意了,大意了,当时发现那道暗晦的灵气,就该将这个婢女扣下,而不是考虑影响从旁取证的。 听到这儿,唐罗终于将线索串联起来,心中大恨的同时也明白了云秀态度为何突然大变,硬要断绝与他的关系,还要离开朝昌的因由。 她就是不想牵连自己所以打算独自引开王巡视线。 「这女人怎么总干傻事,你以为的好,就是真的好吗,商量下会死吗,会死吗!!!」 唐罗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推演起酥云的来历了。 从这些日子各地风媒的简报看,王巡已将血楼的暗桩拔除了七七八八,很多隐晦的暗线都被找出来轻蔑。 如果从这个角度看的话,那么这个丫头应该就是督天王巡派来的,如果事情是这样的话,那么云秀会将王巡的注意力转向哪边呢? 身边带着个雷达定位,你转向哪边也躲不开啊,靠! …… 没有惊动任何人,云秀带着酥云悄悄离开了朝昌。 主仆俩躲入一艘运粮的商船后,便驶入了无尽海。 窝在潮湿的空仓角落,酥云整个人窝在云秀怀里,如受惊的小兔般浑身发抖。 “小姐..我们要去哪儿啊。” “去中州。” 云秀抱着酥云,轻轻捋着小姑娘的长发,柔声道。 听到中州二字,酥云身体便起了反应,那一闪而逝的僵直旁人自然无法感觉的到,又哪里能瞒过抱着她的云秀。 “小...小姐,去中...中州干嘛的,我们就呆在朝昌不好吗?” 酥云显得很激动,扬起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我们就呆在朝昌,好不好。” “不行啊,小云。” 云秀轻轻拭去丫鬟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我也有必须要做的事呢。” “好的小姐,小云永远跟着小姐。” 小丫头糯糯地说了声,然后又挤入云秀怀中,只是那双眼,却好似没有灵魂般空洞。 “唉...” 云秀幽幽叹了口气,轻拍怀中小人后背,轻声道:“小云,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难,接下来的所有,我会与你一起面对,别怕...” 原本已经恢复平静的酥云又激动了起来,却不是因为什么感动,而是愤怒。 这个女人知道什么,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一起面对,可她见过炼狱的模样吗!? 什么都不知道,却能许下承诺。 这些生来高贵的家伙,只会说些无法做到的漂亮话收买人心! 就是这些话骗取百姓效忠,但他们曾几何时真的在意过? 她的父亲是龙渊仆役,她的母亲是龙渊侍女,从她出生起,便是侍奉小姐的丫鬟。 数代尽忠,只是为了寻求庇护而已,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要求,他们也做不到。 大难当头,作为主家非但不曾为忠仆寻谋出路,甚至还将他们遗弃在了荒丘,任凭王巡处置。 这数代的忠心变成了荒唐的笑话,他们错了,原来上位者都是没有心的。 所以,他们也将心肝挖出,大口大口的吞下,这才能从地狱归来! 是要一起面对吗,亲爱的小姐,希望你也能看看,那绚烂的,炼狱之火呢! 酥云的脸上满是扭曲的兴奋还有深刻的怨毒,环抱着云秀后腰的食指也忍不住嵌入肉里。 而云秀就跟没有感觉一般,不顾后背的刺痛,怜惜地抱着酥云。 幽暗潮湿的船舱中,小姐怀抱着丫头,用自己的体温为其驱散寒意。 但毒蛇本就是冷血动物,当它觉得温暖的时候,或许便是攻击的前奏。 五百六十九章:撞破 这艘中州宁乡李氏的商船最终在宁乡港靠岸,以云秀的修为,自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酥云带下船。 情同姐妹的主仆进了宁乡城,寻了间酒楼住下,毕竟酥云修为很低还是大病初愈,这十余日的行船颠簸吃不好睡不好,小姑娘病恹恹的模样着实惹人心疼。 这种情况下,云秀当然不会支使酥云办事,而是打算自己将陆路所需的备齐,小丫鬟自然不肯让小姐却被强硬的按在床上。 “听话,小云,在房中好好休息,车马干粮我去置办。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你现在这样病恹恹的,我可不放心带你一同上路。乖,把眼睛闭上,睡一觉我就回来了。” 佯装发怒的几句后,云秀离开房中,而本已听话闭眼的侍女又将双眼睁开,满是嘲弄。 “我的大小姐,您还是这般假仁假义,但小云已经不是曾经的小云了!” 本该是满身疲惫的小丫头坐起身来,只是披了件单薄的外衣,便迎着月光推开窗户,翻身从客栈的二楼出去。 娇小的身材在瓦片屋檐间跳动,在矮方暗巷中穿梭,不多时便来到了宁乡城外的一处密林中。 恶月之中,瘟疫横行蛇虫频出,特别是五毒从属的毒害更是遍及西贺大地,进入密林的酥云没一会儿便着到一条体型巨大的红头蜈蚣。 被按着的大虫奋力挣扎,两根黑色长钳般的口器不停张合,若是离得近还能听到斯斯的声音,也不知是百足在地上摩擦还是蜈蚣的叫声。 似这般可怖的大虫,寻常人看见都会害怕,但酥云仿佛毫不畏惧,甚至用小嘴咬着袖口露出雪白的膀子,然后将内腕送到红头蜈蚣的口器上。 慌乱的大虫狠狠一口咬下,锋锐的口器轻易撕破娇嫩的姬复,潺潺鲜血流出,将整条大虫浸透。 农人都知道,如蜈蚣这种毒虫最喜在子夜出来咬人,不少毒性甚至超过毒蛇,在睡梦中被咬到的人通常会错过最佳治疗的时间,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已是浑身梆硬,面色铁青。 这也是蜈蚣为何会被列入五毒的缘由,如酥云手中这条大虫,毒性虽然不烈,但口器中亦有些许毒素,常人若被咬到怕是当场要哀嚎出声。 可酥云却是毫无知觉一般,面无表情的将手腕送到毒虫的口器上,直到鲜血淋透才将大虫丢出。 被血淋透又重获自由的蜈蚣一下子便钻入地洞里,而酥云只是面无表情的吮了吮伤口,眼中满是怨毒。 「炼狱中的那些刑拘,我已受了个遍,不是说要和我一起面对么,那么也该轮到你了,大小姐!」 止完血的酥云迅速往客栈跑,打算赶在云秀回来前躺回客栈的床上,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但当她顺着来路迅速回到客栈房间,从出门的窗口翻回想要躺回床上时,却发现屋中有了别的痕迹。 床头多了一件自己尺码新衣,还有堆在桌上的几包干粮。 酥云能确定这两样东西在她出门前不在屋里,所以,是云秀回来过了!? 站在床边觉得目的暴露的小丫鬟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上。 她只能希望云秀能够谨慎胆小些,不要想着报复,迅速逃离宁乡。 毕竟世人最恨背叛,虽然是云家先对他们不起,但这种事被撞破,还是让酥云有些心虚。 最重要的是,她不是云秀的对手,若是对方诚心要报复的话,那么她将会死得很难看。 「我可是从炼狱中好不容易爬回来的,绝不能这样轻易的死去!」 「大都督让我办得事情我已经办完了,要是云秀再跑了可不关我事,我得赶紧离开!」 心中恐惧万分的酥云转身就想逃离客栈,身后却传来如丧钟般的开门声,让她浑身僵硬,如坠冰窟! “小云,快坐下,我给你做了一桌好吃的。” 好吃的?怕是剧毒吧! 酥云绝望地闭上了眼,然后认命般的转身。 既然云秀已经发现了自己的目的,那么再逃也没什么意义,毕竟对方可是宗家嫡女,灵意合一的顶尖武者,杀死自己这样的婢子,就跟碾死蚂蚁一样轻易。 眼下就看她能不能多拖延一会儿,等到督天王巡的高手过来吧... 或是试试看跪下来祈求原谅? 不,别傻了,不可能的。 哪怕是再假仁假义的上位者,也不会放过背叛自己的家仆,这种过错... 心中如天人交战般激烈的酥云浑身颤抖着坐下,低着头不敢看云秀的眼睛,生怕将云秀激怒,然后被一掌轰杀。 反倒是云秀看酥云畏惧的模样,噗嗤地笑出声来:“不要害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来,快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可不是故意提早回来抓你破绽的。只是刚刚下楼询问小二宁乡在哪置办物资的时候,对方一听我要准备物资,便大包大揽地应承了,横竖都是些跑腿的工作,我看他人生得忠厚,价格开得也公道,便也不多计较。本来是要回房的,但想着你在休息,所以上街去给你买了套新衣,喏,就挂在床头,你看看喜欢么。” 言语里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甚至有种早已洞明一切的豁达意味,低着头的酥云双拳紧握,脸涨得通红,愤然抬头。 “你早就知道我是有目的接近你了!?” 再也没有小姐,再也没有敬称,有的只是恶意被暴露后的歇斯底里! 她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她该是云家的噩梦,她要将那群假仁假义的上位者投入炼狱熔炉,感受那些痛苦。 面对这样的自己,即便云秀不恐惧,难道连愤怒都没有吗。 难道她不明白自己刚刚是出去做什么的嘛!? 就像初见酥云时,那样,云秀怜爱疼惜的表情从未变过,她端起一个汤碗盛满,然后放到酥云身前。 叹了口气道:“其实不必那么心急的,我这次来中州就是要去悬空城,只是我们俩十多年没见面了,想与你最后走上一段。” 五百七十章:家风(修) “你要去悬空城?” 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可笑的笑话,酥云笑得浑身发抖,笑得泪流满面。 “你可知道悬空城是什么样的地方!?那里是真正的炼狱,只有痛苦、哀嚎,那些刑具甚至能让灵魂扭曲,你说你要去悬空城?别开玩笑了!” “原来你是从这样可怕的地方回来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是在同情我吗?”酥云更加暴躁:“不需要,我不要什么同情,我要让你们云家遭受同样的惩罚,我要看着你们在地狱熔炉里煎熬翻腾,这才是我回到人间的目的!” “无辜被抛弃,又受了那么多委屈,我能感觉道你的愤怒。” “感觉?不,你什么都感觉不到!你知道被烙铁印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么,你知道皮肉熟透翻卷是什么滋味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歇斯底里的咆哮中,酥云一把撕开了自己的衣衫,露出了上身洁白的肌肤:“我的每一寸皮肉,不知被毁灭了多少遍又重塑。每当重塑的时候,那麻痒的感觉让我恨不得将皮给撕了,可我被绑着四肢,无法动弹,只能任凭那种麻痒持续十多天,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了结自己的生命吗!?” “灌铅、锯割、烹煮、剥皮、人彘,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受过多少刑法,更不知道那个地狱里究竟有多少以折磨人为乐的恶魔。他们要的根本不是顺从,他们只是以折磨我们为乐,多少人都是熬不过去,选择自行了断,可在悬空城的地监里,就连求死都是奢望!” “不论多重的伤,他们都有办法把你救回来,然后加倍的折磨。有人熬不住疯了,有人被榨干了价值后杀死,但更多的还在刑法的地狱中轮回!” “我是从炼狱中爬回人间的恶鬼,我要将云氏拆得支离破碎,我要让你们这些天生高贵的人也看看,炼狱的模样!” 说到最后,赤裸上身的酥云怒目圆瞪,眼中怒意似要将天穹掀翻。 而面对这番咄咄逼人,云秀只是听着,没有一句插嘴,只是在酥云结束后,歉声道:“你有权利怨恨,更有权利这么做。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却没想到会这样煎熬,对不起,我应该早些出现的。” “......” 酥云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女人,她已经将所有的愤怒和怨毒发泄出来,即便被一掌打死也无怨,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她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后,对方还能如此看着自己。 那个眼神...是怜惜吗? “说了那么多,一定累了吧,赶紧吃饭吧。” 云秀站起身,轻柔地将酥云扯开的外衣合上,柔声道:“本来想完成小时候带你游历中州的承诺,现在看来怕是完不成了。所以在我入悬空城之前,陪我吃顿饭好吗,小云。” 一通发泄后的酥云重新坐下,看着这个即将要进入炼狱,却毫不畏惧的女人,愤怒的同时又有不解。 她刚刚说了那么多,就是想在这个女人脸上看到别的情绪,可除了怜惜和歉意,毫无其他。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不愤怒,为什么不恐惧,我背叛了你,背叛了云家,你难道不恨我吗!?” 酥云盯着眼前还在冒着热情的汤碗,木然道。 “这件事,兄长做错了。” 云秀看着酥云的眼睛,认真道:“龙渊里哪有什么下人,全是云氏的族人,亲人。如果事不可为真要有人牺牲的话,那么宗家应在旁系之前,旁系应在分家之前,一如先祖教诲。虽然现在说这些有些晚,但我既然知道你们还活着,便会想办法补救。” “你要做什么?” “我的小云儿虽然从炼狱里爬出来了,可还有很多族人没那么幸运,所以我要去把他们换出来!” “你自身都难保,王巡怎么会答应你的请求!” “总有办法的。”云秀笑眯眯的:“这是你最喜欢的莲藕排骨,快喝吧,再不喝要凉了!” 对于云秀的话,酥云一个字都不想相信,可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流下。 云家都是一群假仁假义之徒,你不能哭,不能哭! 狠狠抓了把小腹,止住眼泪的酥云将碗端起,轻轻吹开油花尝了一口,又有不争气的眼泪流下。 可恶! …… 唐罗要找媳妇儿,可他连头绪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守株待兔! 排除所有不危险的,选中最不可能,最危险的那个,然后静静等待。 御风而行一日万里,唐罗循着地图来到中州悬空城所标识的地界,然后寻了座山头落下。 没有错,办法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云家易容天下无双,除了他自己,其他风媒便是当着面也认不出乔庄改面的云秀。 所以要利用风媒系统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换一种思路啊。 如果酥云真是督天王巡派来的,那么悬空城一定会有异动的,自己只要在悬空城外守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在王巡高手将云秀带入城前把人劫了,这不就好了吗。 而且后路他也想好了,等劫了云秀就往元洲跑,王巡还敢追到元洲去不成。 很多事情是只能暗地里操作,却不能拿到台面上来的,就好像追杀云氏宗家嫡女这件事,王巡能做,却不能宣之于口。 毕竟云祖也是上古人族圣贤,旁人或许记不得这些老黄历,但徐氏一定能够记得。 先贤情分加上自己的关系,庇护这样的小要求总能达到的吧。 也不用太久,十年左右就好,等他妈的自己神功大成了,不把曹瑾瑜的脑壳拧下来,这个唐字就倒过来写。 “欺负一门孤儿寡女还没完了,干!” 守在不知名大山巅顶的唐罗遥望着那块悬浮云上的大陆,恨声道。 …… 悬空城中 蛊师看着瓮中有所异动的毒蛊,连忙来到曹瑾瑜的修炼室求见。 “大都督,好消息啊,我们放出去的恶鬼有了回信了!” “如此,便就让元希走一趟,将人带回来吧。” 五百七十一章:牺牲 武道大昌一千年,已经没有人记得曾经黑暗时期的苦难。 唯有圣地世家还有留存一切真实的记录,其中有一段安元希每每读到,都会激动的浑身发紧。 那是龙州妖圣因为武圣的刺杀而暴怒,掀起兽潮怒涛要灭尽人族的天灾。 弱小的人族无力抵抗,是上古人族圣贤站了出来,以人族巅顶战力结成战线阻拦兽潮,为弱小者撤出龙州争取时间,最终才保留下人族的火种。 那时人族式微,即便是武道至圣对上妖王也力有不逮,但这些人族最强大的人物却无一退让,参与圣战的十余名人族至圣,百多位宗师,还有数不清的凶境天骄,最终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三成。 在那场辉煌的龙州阻击战中,安家亦有一位圣者与数位宗师出战,而这个决定自然引起族人的反对。 因为中州还未平顶,却要将最顶尖的战力投付龙州,万一遭遇不测,对家族便是致命的打击。 但这理智的说辞并未劝服他们,张开璀璨如虹的神翼,安氏先贤连头也不回。 “若是遭逢不测,安氏后人当谨记,若战事再起,当冲锋在前,死战不退!” 这有力的回击,便是那个黑暗年代的一缕光明,让人族知道,原来我们并非生来卑贱,原来妖圣也会受伤,也会流血,也会畏惧! 龙州阻击战是人族压服妖族的开端,也是人妖大规模战争的第一次胜利,人族圣贤的不灭战魂吓得群妖退散,圣王胆寒,真正打出了人族的威风,让放言要灭族人族的妖圣尝到了苦果。 便是有这样先贤洒下的辉光,所以今日的尊荣都是理所应当。 但并非每一位圣贤的后人,都能铭记先祖的荣光和不易。 就好像龙州那位的后人,早已不配与其他圣地同列,甚至连提起都是一种羞辱。 安元希以为这只是一场押解和逮捕,但在看到不卑不亢的云秀时,却显得有些意外。 他曾在朝昌见过云冀,以为云家遗孤全是歇斯底里的疯子,但这位好像有点不一样。 “好好好。” 蛊师贪婪地上下打量云秀,喜笑颜开道:“办得漂亮,能抓到宗家大小姐,大都督一定重重有赏。” 从见到蛊师其,酥云便浑身止不住地颤抖,那种从灵魂里透出的恐惧,让云秀有些愤怒。 “是么?” 云秀牵着小侍女的手,直视蛊师的双眼,寒声道:“那么就要你的命吧。” 蛊师一愣,想要说话,却觉得云秀眼中似有旋涡,更深处仿佛有什么极为熟悉的东西,正当他费力想要探清的时候,却被边上人重重击飞。 摔跌在地的蛊师直起身,转身便想怒斥,但看到优雅收手而立的安元希,还是强忍怒火道:“巡天使何故对我出手!?” 安元希并没有理会蛊师,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云秀:“刚刚那是什么,一眼万年还是血脉神通,以灵意合一的修为竟能影响凶境武者,有点儿意思。” 倒在地上的蛊师这才知道自己险些中了幻术,后背一凉,望向云秀的眼神无比怨毒。 “可惜...” 心中暗道一声,云秀转头面对安元希,行了个古礼道:“见过上代神朝行走。” 会首一礼,安元希笑道:“相比于云冀,倒是你这女娃更有礼数。” “巡天使跟她废什么话,还请赶紧出手,将她带回城中,以防有变。” 刚刚险些中术的蛊师不敢抬头,只是向安元希焦急进言,却被对方一个冷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动作,呐呐地住嘴。 “世妹还不曾回答,刚刚那瞳术究竟为何物呢?” “只是血脉能力罢了。” 云秀指了指自己朝安元希道:“督天王巡要的是我,现在我已经出现了,把龙渊抓来的无辜者全都放了吧。” “看来世妹还不了解眼下的情况。还是以为仅凭一条地级血脉,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背负双手,安元希轻笑道:“世妹可向本使施展瞳术,看看能不能如对他那般奏效。” “对世兄有没有效果小妹不知道,但它对小妹本身一定有效。” 这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安元希忍不住眉头轻皱:“什么意思?” “曹大都督要的可不光是云家的倾国财富,还有典藏与小灵界,但魅惑之瞳是某种玄奥的血脉,不光能让他人中术,也能让自己,世兄能明白吗?” “花非花,雾非雾,地级二品,魅惑之瞳?” 安元希皱眉,本以为只是一个手到擒来的小任务,但在得知云秀身具魅惑之瞳后,便生出些许波澜。 但一旁的蛊师显然还不明白现在的状况,悄悄地向安元希传音问道:“巡天使,大都督要的只是云秀的血脉用来打开龙渊之门,如果活人带不回去的话,心脉之血也是同样...” “愚蠢。”安元希厌恶地瞥了眼自作聪明的蛊师,寒声道:“大都督要的是云秀,如果带回去的不是呢?” “不是云秀?”蛊师更迷糊了,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挑女子疑惑道:“不应该啊,她就是云秀,这还能有假吗!” “她现在是云秀。但若我们用强,她就不是云秀了。” “什么意思?” “你是谁?” “我是蛊师!” “你什么时候相信自己是蛊师的?” “为什么要相信,我就是蛊师啊...” “因为你记得自己出生在御兽宗分支,记得从小在蛊宗的修行,记得所有成长的痕迹,记得所有接触过的人,因为这些过去的记忆,所以你说,你是蛊师!但这些记忆要是没了,或是改成其他,你还能是说自己是蛊师么?” “巡天使你在说什么,小的不明白...” “这是能够改变自己身份的血脉能力,至于其他的,你不需要明白。” 随口向蛊师解释完魅惑之瞳的神异之处,安元希惋惜道:“可惜了这条二品血脉,若你是男儿身的话...” “没什么可惜的。” 云秀淡淡道:“做个交易吧,用云秀换龙渊俘虏,如何?” 五百七十二章:对不起的人 曹瑾瑜要的是什么,除了云家的累世倾国财富外,自然不会放过典藏与小灵界。 因为任何势力的发展,都离开不钱财,而要超脱,则必须要有超脱的本钱。 什么是势力超脱的本钱,比如纵横无敌的强者,比如铜墙铁壁的族地,比如绝境之时的退路。 常胜无敌只是一代的荣光,之后的胜败全赖气运的好坏,就连安氏神朝、天安王氏、元洲徐家这些圣地都不敢保证,自己每代都有绝世强者,遑论其他出世宗派了。 所以小灵界便是退路,便是万一之后,还剩下的那个一。 但闲置的小灵界早就被瓜分一空,固化的小灵界又实在算不上什么保险的后手。 所以龙渊这样灵活流动的小灵界,才会尤为可贵。 王巡得有自己的小灵界,所以曹瑾瑜对龙渊,势在必得。 而这,也是云秀觉得自己能够与悬空城谈判的资本。 安元希突然有些欣赏眼前的女子,这操作如果放在男人手上,只能说是优秀,还谈不上惊艳,但由一个女人说出,却别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这在神朝中也是少见。 只是,可惜了,督天王巡从不将主动权让给他人。 “世妹好风采,但却不合王巡规矩,不如换一换交易的内容吧。请世妹自己来悬空城,一日不来,便杀龙渊一人。两日不来,便杀龙渊两人。” 安元希语带调笑,朝着一旁的蛊师轻声道:“蛊师,现在地监里头,还剩多少龙渊俘虏啊?” “回禀巡天使,模约还有两千来人。” “人数还不少嘛,那便一日杀十人吧!” 安元希轻描淡写便将屠戮人数增加十倍,并朝满面怒容的云秀淡淡道:“二十天,世妹若是无法到达悬空城的话,那么龙渊的俘虏可就要死绝了。世妹可要赶快了。” 也不等云秀回答,便朝一旁的蛊师淡淡道:“走。” 风雷之翼振起,安元希直冲天际,蛊师不想放弃,但对刚刚险些中术的经历心有余悸,眼下安元希一走,若是自己再中术可没有人搭救,便也不再勉强,而是御虚而起追着雷痕回返。 …… 人生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你设计了一个看起来很靠谱的计划,然后严格遵照着计划再走,但意外总是不期而遇。 云秀知道自己过早暴露了目的,以致让安元希发现了自己的弱点,甚至还被对方读出了心思。 其实从她发现酥云起,就已经做出了决定,要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龙渊的众生。 血脉的神异之处,让她即便落入敌手也不会泄露有关云氏的信息,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 既能弥补云氏对这些人的亏钱,又能救出悬空城的亲族,可最终安元希却没有按照自己的想法回应啊。 云秀很悲伤,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修正这个计划,面对督天王巡和曹瑾瑜,她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渺小的就连绞尽脑汁的设计,都会变成悲剧... “你可真是太伟大了,我是不是该在家里给你竖块碑啊!” 悲愤失神中,有个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阴影将烈日遮蔽,云秀茫然的抬头,是那张熟悉的脸,满是心疼和愤怒。 “你怎么来了。” “不忙说这个,我先办件小事儿。” 唐罗哼了一声,便要抬手将一旁抖个不停的酥云单掌劈死,却被云秀敏锐的发现,一把将小侍女扯到身后。 “...你是不是昏头了,她可是出卖你位置的人!” 手刀僵在半空,唐罗没好气道。 “她们只是为了活命,有错吗?” 云秀分毫不让:“世代为云家尽忠,却换来一个被抛弃的结果,若你是被丢弃在龙渊之外的无辜,你会对云家感恩戴德吗?” “我当然能够明白他们的心情,但并不意味着我能原谅。” 唐罗面不改色:“他人爱憎与我无关,但她的出现让你身处险境,光这一条,就该死!” “我的事与你无关!” 云秀强忍心中悸动,决绝道:“我已和你说得分明,从此一刀两断。” “那这封信呢!” 唐罗冷着脸将灵界通道小窝里的信取出,还有那双仙云飍魄:“你觉得,一件神器和王境传承就能弥补我失去爱人的损失吗,狗屁!” 将信和手套一起甩在云秀怀里,唐罗寒声道:“你这个决定对得起所有人,就是没能对得起我!他们重要,我就不重要了?这么大的事,哪怕商量下呢,自己打定主意要牺牲,却连招呼都没有打,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这样就很好!” 咬着下唇的云秀别过脸去,强撑道:“你是龙西天骄,背后是整个唐氏,你不能与云氏余辜有染,这对你不好,对你家族更不好!” 唐罗气道:“你觉得好就真的好了?你这么喜欢替别人想,怎么不替我想想?” “我已经,无法可想了!” 云秀终于绷不出哭出声来:“我不想牵连任何人,但还是不断有人因为我而死,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如果有一天你因为我...” “没有那一天,我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唐罗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子,心疼道:“记不记得曾经约定过,要在一起一辈子,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呢。” 泪流满面的云秀不敢直视唐罗的目光,心虚却强硬道:“况且你这么熟练,怕不是早和别人约定过了!” “明明是你在毁约,怎还倒打一耙。” “云家不是最重视契约精神吗,到你这儿怎么不一样了!” “口说无凭,我又没有和你立下婚书字据,这种随口来的誓言,做不得数的!” 渣女! 唐罗气得牙痒痒,却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强硬道:“反正我不许你去悬空城送死!”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呀!你就为了一群背叛者就要和我分手,有没有搞错啊!” “他们不是背叛者,是我的亲人!” 听到亲人两字,一直发抖个不停的酥云终于回过神来,轻轻扯了扯云秀的衣角。 五百七十三章:炼狱游戏 回过头,看见轻轻扯着自己衣角的丫头在笑,却笑得泪流满面:“小姐,你和姑爷走吧,走得远远的,去一个督天王巡都找不到你们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小云,你在说什么啊。” “我不恨小姐了,真的。” 酥云牵着云秀的衣角,眼泪越流越多:“让姑爷把小云打死吧。” “小云别怕,我一定会护着你的,绝不会让他伤害你。” “不,小姐,不是的。” 酥云噗嗤一笑,然后将脸上的泪痕拭去:“最初在龙渊的地监中,共有三十来人,里头有小云的阿爸阿姆,有三房的管家,有后厨的大叔大娘,还有林园里的杂役,全都是在龙渊熟识的人。。” “第一天的时候,王巡的狱卒说,因为刑具有限,所以让我们自己选一人出去受刑,阿爸为了保护小云和母亲,便出去受刑了,回来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到了第二天,狱卒又来提人,这次他要三个,小云以为那些认识的长辈会和父亲一样站出来,但他们没有,他们将奄奄一息的阿爸连同憔悴的阿姆一起推了出去。” “刑讯的牢房是并排一起但又分开的,小云只能听到父亲母亲的惨叫,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第三天,狱卒来提人,这次要五个,管家和青壮又把我们推出去了,我跪着求他,说阿爸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要是再受刑的话恐怕会死的。但管事说,总有人要牺牲的,阿爸已经受了两次刑了,即便留在地监里也是熬不过去的,所以不如再去一次,就当是为云氏尽忠了。” “管事还保证说,如果母亲和我能熬过第二次的话,下次便换人去受刑,然后就把我们推出去了。” “阿爸没有熬过这次,死了,阿姆和小云回到地监时已经失去意识了,等睁开眼的时候,狱卒又来了。” “还是阿姆和我,可是阿姆已经熬不住了,所以我求他们,能不能就让我去,别让阿姆去,但没有人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小云和阿姆已经受了两次了,为什么他们不能去受一次,明明他们身体更加强壮,但为什么是我们?” “狱卒告诉小云,这就是人性,弱肉强食,但他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我能熬过这次刑罚,他就同意让小云指派下一次受刑的人选!” “小云熬过去了,但是阿姆没有。” “所以我要让管家尝尝刑罚的滋味...但他活着回来了,他和其他几人,知道了是小云指派他们受刑,所以要,杀死我。” “哈哈哈哈,很可笑吧,阿爸阿姆死了,小云也受了三次刑,他们只受了一次,却想要杀死我。” “原来在地监里,根本没有什么保护和公平,小云明白了,所以在被杀死前,大声的呼唤狱卒说要招认。” “我活下来了,靠出卖小姐的情报,还有阿爸阿姆曾经说的一些话,活下来了。” “或许是情报价值太大,所以狱卒说可以满足我两个小要求,只有一个,我要他们死!” “但狱卒说,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他带着我观看了管家几人受刑的过程...” “阿爸死了,阿姆死了,管家也死了,那个地监只剩下小云一个人了。” “所以,再也没有选择了,我一直受刑。” “原来这个地监里,注定谁也逃不了,而活着原来比死去更加痛苦。” “蛊师常在用刑的时候说,要怪就怪将我们放弃的云氏,哪怕当时将我们杀了,都好过留给王巡。” “他说得很对,所以我开始憎恨,憎恨云家,憎恨大少爷,憎恨小姐。” “憎恨的力量,让刑具都变得不那么难忍了,只要想到能够让少爷小姐经历同样的炼狱,就连身体上的疼痛都会减轻几分。” “这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力量,也是我还活着的唯一目的。” “但我发现我错了,我其实并不恨小姐,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太害怕那些用刑的狱卒了,我太害怕蛊师了,比死还要害怕。” “只要闭上眼,那些受刑的画面就会在眼前反复,身体也会灼热起来。” “我真的,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 酥云跪倒在地,向云秀祈求道:“求求你了小姐,让姑爷把我杀了吧。” “别这样,小云你快起来。” 同样听得泪流满面的云秀将小丫头扶起道:“你是熬过那么多苦难才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怎么能轻易的放弃自己的生命。” “穿过炼狱的人,业火将永伴其身。蛊师在我身上下了咒,只要他心念咒文,便会有万蛊噬心的痛苦。” 擦干眼泪的酥云笑道:“但小云不敢恨他,小云太害怕了,所以小云只敢恨小姐,因为小云知道,即便小云再如何过分,只要说一说那段过去,装作可怜娇弱,小姐便不会再计较,因为小姐实在太善良了。” “就像地监里的阿爸和阿姆那样,别人说什么都信,即便第二次受刑,第三次受刑,他们也强忍着痛苦,没有暴露任何信息,但小云做不到啊。” “其实小云生来就是个很坏心的人,小时候就经常偷小姐的头簪戴,或许蛊师早就看出小云是这样的人吧,所以他们知道,哪怕不用什么重刑,小云也是会招供的。” “其实,小姐认识的小云,早就死了,在她祈求狱卒惩罚管家不惜用身体交换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所以,小云真的不想再这样活下去了,求求你,让小云去找阿爸和阿姆吧,求求你了。” 求活是人的本能,但求死,却是人留给自己的最后尊严。 就好像老迈的骄傲剑客,当他发现自己握剑的手回颤抖时,便会祭出此生最郑重的一张战帖,只求能死在剑道对决中。 亦有重伤难遇的武者,发现自己逐渐丧失了身体的控制,就连排泄都无法左右时,决定震断心脉死去,留下最后的尊严和体面。 五百七十四章:弱者的反击 酥云的求死在云秀的意料之外,她怎么也没想到口口声声要找她报仇的侍女,在见过蛊师和安元希后竟会连生的希望都放弃。 “你不是说要找我报仇吗,眼看就要达成目标了,怎么能在这个时刻放弃呢。” 云秀泪流满面的鼓励道。 “小姐,求你了,让他们解脱吧。” 酥云同样泪流满面:“现在还留在王巡地监中的,早已不能称之为人了。肉身千疮百孔,灵魂支离破碎,如果能有选择的话,他们早就想结束自己的性命了。如果安圣子能遵循承诺,见不到小姐就将他们杀死的话,那不是在惩罚,是在做善事啊!” 荒谬绝伦,杀戮的威胁竟成了慈善的行动,这让云秀不知该如何接话。 看着主仆两人悲怆地对视,一旁的唐罗撇撇嘴再次出声。 其实他对龙渊仆从的遭遇,并没有多大的感同身受,因为在他看来,这不就是一群连反抗精神都没有的弱者么。 这些弱者固然值得同情,但未必没有可恨之处,就好像酥云说得那样,这段时间在地监中的丑恶,决不可能仅仅只是她们一个牢房。 酥云固然是接触云秀的善良之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放下了仇恨,但他可不敢保证这样的奇景能够屡次重演。 或许就像酥云说得,让这群已经支离破碎的灵魂解脱,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人终归要在某个时刻面对自己,那群在悬空城中拥抱无尽丑恶的幸存者,当他们真的完成自以为的目标后,该如何去拥抱那个已经恶臭不堪的自己? 悔恨之所以苦涩,便是因为过去之事再不可重来,无论你有多么不想承认当时自己的行为,那都已经发生了。 但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改过的机会,如酥云这般的,已经比绝大多数,都要幸运了。 “我认为她说得对。” 唐罗幽幽开口:“你不曾经过炼狱,所以不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或许相比重见天日,解脱才是他们更好的归宿。” 云秀转身怒目而视,但唐罗却并不打算重新组织语言,而是坚持道:“在这件事上,当然是她更有发言权。我固然能够理解你想要拯救他们的心情,但也得尊重他们真正的需要吧。就好像我喜欢吃梨,你不能硬塞我苹果并且硬要我接受这个营养跟好的说辞,对么?” “呵..”酥云捂嘴笑笑:“看来姑爷真是个很幽默的人呢,小姐,你真有福气。” “行了,我来帮你解脱。” “多谢姑爷。” “慢着,不要啊!” 张开双臂的酥云被一记正中眉心的弹指空劲震成了血雾,灵火自虚空中点起将血气蒸腾化作红烟袅袅蒸腾。 云秀伸出的手并无法阻止唐罗,最终拦住的只有指间流走的红烟。 “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最后一句话的时间都不肯留给我!?” “因为我了解你,知道你想用魅惑之瞳让酥云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被说破的云秀气得浑身发抖:“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要阻止我?” “因为人的生命力,是有极限的。” “你在说什么?” “你是医者,应该明白的。不论再奇妙的治疗手段,无非就是压榨生命力自愈和引动灵气治愈,这个小丫头的生命力,早就被榨干了,刚刚她放下仇恨,心中那股劲泄了之后,便灵褪了。” 唐罗解释道:“以她初初筑基的武道底子,将会在很短的时间体验五衰,那些曾经受刑的暗疾也会迅猛的爆发出来,折磨得她生不如死,你觉得用魅惑之瞳洗净记忆的手法很高妙,我倒觉得未必。几日后当她被无数病痛折磨,白发苍苍的时候,你该如何向失去记忆的她解释这是为何?” “......” 云秀颓然蹲倒,仰头望着已经飞到不知哪儿去的红烟,泪流满面。 “小云是个很好的孩子,小时候她哪怕再喜欢我的发簪,也只是戴戴就放回原处。” “酥伯人很好,他知道小云爱漂亮,所以就会做些竹桃的簪子给小云。” “他们都是好人,他们只想平静的活下去,他们有什么错,为什么王巡要这样对他们?” 看着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云秀,唐罗轻轻走了上去,然后坐在她的身边,将女人的肩膀掰了回来,认真道:“。善良者想要不被人看轻,不被人欺辱,必须有更加高明的手段,更加强悍的实力,而这条路,从来都是鲜有人走的路。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是吗,但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保住。” “因为大多数时候,成败与努力无关,阶段性的拼尽全力,并不能改变绝对实力的差距。” 唐罗柔声道:“但人生很长,只要信念不灭便终究能够冲破迷障,强如龙州妖王都被云祖带队掀翻了,督天王巡算个什么?” 听到唐罗提起云氏先祖的辉煌,云秀的心底只有苦涩:“可那是云祖,我.....” “在我看来,你具备成为强者的一切品质,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不够相信自己。” 唐罗认真道:“其实,我知道你在畏惧什么,你觉得即便你拼了命的修行,最终也不会是督天王巡这个庞然大物的对手,可是我想告诉你,能否复仇的关键,从来不在修为的强弱,而是决心和想象力!” “复仇?决心?” 云秀苦笑:“我真的能帮死去的人讨回公道么?” “无辜的血不能白流,就是作恶的成本太低,督天王巡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唐罗寒声道:“不让他们看到弱者的愤怒,还真以为这个天下没有能治他们的人了!” “你要做什么?” “我要让他们知道,所有在悬空城死去的冤魂,都在等待一个,报复王巡的机会。在此之前,怨憎永远不会消弭!”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以后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要记得和我商量,别一个人就跑出来了!” 唐罗没好气道:“还有,别动不动就提分手,像我们这样经历生死劫难的室友,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五百七十五章:想象力 悬空城 曾是妖圣大鹏的巢穴,中州圣战后妖圣被逐,圣巢数千里成为毒滩丘沼,唯有荒山几座,了无人眼。 之后曹瑾瑜接手王巡,入毒滩寻见残缺圣巢,以御荒神术点化旧巢,毒滩中升起的巨大浮陆,让中州所有人看到了曹大都督的手段,曾有安氏圣王言明,圣境之下,曹瑾瑜当为第一。 此后督天王巡名声大振,更是请动天南洲一位王者的施展阴阳神术加固残缺旧巢。 耗费海量资源,动用数万工匠,耗时整十五年,曹瑾瑜打造出了中州奇观,悬空城。 虽然在规模上比不上安家诸圣取天外半星铸就的神朝,却也是西贺难得的奇观。 每年的十一二月,毒滩瘴气最弱的时候,都能看到中州武者不远万里来到这圣战旧址,为的就是看一眼这中州奇观。 在世人眼中,这是武者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巅峰,也是武道的无限可能。 或许你并不知道安氏神朝天尊的名讳,但你一定知道督天王巡的大都督是谁。 因为这座悬空城,曹瑾瑜的名字便会被人永远记住,即便一千年后,这三字也会与悬空城并列一起,载入人族的史册中,供后人瞻仰。 对于像曹瑾瑜这样阶位的人来说,再没什么追求比流芳百世更有分量的了。 换一种说法是,对于这位王巡大都督来讲,悬空城便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这不光是他封王后的道场,更是他名耀千古的依凭。 如果要让一个人痛彻心扉,便是要将他珍视的东西撕碎,云秀失去了父母宗族,那么曹瑾瑜没了悬空城,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听完唐罗的目标,云秀只觉得在听天书,不敢置信:“那可是悬空城。督天王巡的根基,曹瑾瑜的道场,风林火山四部的营地。光是常驻的凶境强者便不会低于百名,全是圣地出身的强者。还有曹瑾瑜的本命王兽,统御着大量禽鸟巡回,想要攻克悬空城,可是要比攻陷一座三品宗门还要困难。” “哎呀,别激动别激动。” 唐罗拍拍云秀的后背,安抚着她躁动的情绪,柔声解释道:“谁说要攻陷悬空城了,我像是这么没有理智的人嘛。” “那你要做什么?” “毁灭从来都比建造容易,特别是悬空城这样的奇观,曹瑾瑜为了张显武力,将这座城升至抬眼便能望见的苍空,要是它坠落了,相信这位大都督的脸色一定特别精彩!” “......” 完全跟不上唐罗节奏的云秀只能傻傻的看着意气风发的大个子,仰头问道:“你有办法让悬空城坠落?” “唔...暂时还没,只是观察了几天悬空城的阵法流动脑中有了这样一个念头并发现了可行性,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补充。” 唐罗特别光棍的耸耸肩道:“就像刚刚说的,报仇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决心和想象力嘛。谁能想到被王巡部将撵得走投无路的小虫会偷家呢。即便是那位号称算无遗策的大都督,也是想不到这一点的,所以我们站在督天王巡思维的盲点上谋划,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你总是这么乐观。” “当然,被动挨揍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该换我们出动出击了!” 唐罗昂着头,朝着悬空城的方向一挥手道:“是该让那个混球知道,把一个老实人逼到走投无路会有怎样的后果了!” 被乐观天骄带动起情绪的云秀重重点头道:“你说得对,那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眼下最重要的!” 唐罗转过身,朝着云秀一脸正色道:“当然是亲亲抱抱啦,这些天都吓死我了!” “呀...别过来,唔...讨厌!” …… 龙州历1787年 六月初一 恶月过后的头一天,贪狼破军入主星位。 忌嫁娶、建房、砌灶、搬家。 宜入殓,迁坟。 从见到云秀那日算起,这已经是第十二天了。 安元希一言既出,自然不会有丝毫折扣,地监中的龙渊俘虏,已被处死780人。 但散出的斥候风媒,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有关云秀的踪迹。 坐不住的蛊师终于暗暗的引动酥云体内的毒咒,想要再次定位,却发现祭出的咒文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心知要坏的他连忙去风部找到安元希:“巡天使不好了,我们着了那小妮子的道啦!” “什么?” 虽然对蛊师的冒失很不满意,但对方的情报却让这位安家圣子十分介意。 “小的在酥云体内下的毒咒消失了,如今已经无法寻到踪迹。小的虽然武道修为不行,但一身毒术具是传承自蛊宗,这蛊毒除非是大宗师出手,不然绝无可能被解,除非...” “除非什么?” 吞吞吐吐的说法让安元希很不满意,皱眉催促。 “除非云秀将酥云挫骨扬灰,精血付之一炬,不然但凡有毒虫啃噬了酥云血肉,小的都有办法再次定位!” 蛊师感叹道:“看来这位云家大小姐真是不可小觑呢,那番仁义的做派只是为了麻痹圣子您,我俩一走她便将酥云杀死逃之夭夭,再想找到,恐怕很难了!” 负责刑讯的蛊师自认阅人无数,可就连他都被云秀的表现骗了,那位看似仁义无双的云家大小姐竟有如此深沉的心计,实在超出预料。 自觉被摆了一道的安元希不由得双拳紧握,心中怒意沸腾。 原来那日的表现,都是为了蒙蔽他么,这位云家的世妹,还真是不可小觑呢! “诶,巡天使您去哪?” 去哪?还能去哪,自然是去见大都督。 对方连酥云都杀了,哪还会再来悬空城,这便意味着他的任务失败了。 这对初上任的巡天使来说,是对威信巨大的打击。 但自己做出的决定,不论什么后果都该自己承担,这点儿但当,安元希自然不会没有。 “世妹,下次见面,不知道你又会以何种身份表演!?” 走向大都督曹瑾瑜的道场中,想起那里遇见种种,让安元希的心湖泛起一些涟漪,起初他只以为云秀只是中人之姿,只是因为对方身为女子所以多看几眼。 五百七十六章:后辈与前辈 但经过蛊师现在一说,却让这位安氏圣子觉得,自己倒是小瞧了这位云家的世妹。 若是男人觉醒这魅惑之瞳,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但生在一个女人身上,还是个拥有如此心计的女人,这就非同小可了。 未来西贺必定有这女人一席之地,而他们,终有再相见的那日。 这程败了,下程讨回,有来有往不正是人生有趣的地方么。 悬空城的中心便是督天鉴,也是曹瑾瑜的道场,只身前来的安元希却碰到了一位本不该在悬空城见到的人。 火部巡天使,元洲神剑徐潇。 人如其名,名中带个潇字的剑者有着一般武者没有的文气。 整理得一丝不乱的墨色长发齐整束在冠中,澄澈的双眼里头似有神光耀眼,腰间的蛟纹缎带别着两柄长剑,单只右手随意搭在剑首的灵玉上,翩翩风度使人心折。 作为元洲徐氏几代之前的行走,羽神安元希初露锋芒的时候对方已经是成名已久的高手。 虽然安氏与徐氏关系不如王氏与徐氏那般亲近,但出于上古时传承下来的情谊,也算是累世之交。 所以安元希在见到徐潇时,行了一个古礼道:“元希见过徐潇前辈。” “羽神客气了。” 徐潇将搭载剑首的右手放下,同样朝安元希颔首回礼。 安元希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照面,毕竟之前无有私交,加上徐潇如今与王巡关系尴尬,他作为曹瑾瑜特招提拔的风部巡天,自然不能与之更多亲近。 所以在行完礼数后便打算错身离开,却没想到一向高傲的徐潇却主动出声叫住了他:“羽神请慢行,徐某有一事想向羽神请教。” “一年半前朝昌项庵歌来到悬空城求援,是羽神率领风部精锐前去镇乱,不知那次除了血楼的尸骨护法外,可曾出现了其他人?” 驻足停步,安元希拧身问道:“前辈口中的其他人指的是?” “朝昌云氏的后人!” “回前辈的话,未曾见过。” “这样么。” “前辈还有其他事么?” “没有了。” “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错身而过,安元希面不改色,径直离去。 而徐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又踱步,只是原本松垮搭在剑玉上的右手,此时已经搭在了剑柄上。 …… 找到媳妇儿并重修旧好的唐罗并没有着急将人带回朝昌。 一是他还没有将悬空城的底部法阵观察明白,二来也是因为云秀距离突破凶境也不远了。 血脉增幅本就是加速修行的最优法门,即便是最下品的血脉,如果武者苦修不辍的话,也能在四十岁之前突破凶境。 而如云秀这般的地级二品血脉,对修炼的增幅速度就更可观了,况且如今的云秀,已经三十出头了。 虽然外表看上去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年轻姑娘,但确实已经是个修行了二十几年的老武者了。 距离凶境,也只差2000多点的灵力总量,如果按照自己修行的话,大概三年左右便能打成,但唐罗觉得这个时间可以缩短到一年。 经历这么多,他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慢慢向云秀袒露那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真实世界了! “其实,我并不是什么绝世天才,只是运气好,得了件特别的宝物而已!” 唐罗一边和云秀解释,一边掏出一颗刚刚幻化出的蜕凡星子。 云秀看看唐罗,又看看他手上那颗纹理异常玄奥的珠子,显得很不能理解:“你是说,你是因为它才变成绝世天才的?” “可以这么说吧!” 唐罗点点头,并将手中的星子塞到云秀手里道:“用法也很简单,你照常行功周天,并将吐纳吸收的天地灵气注入其中,然后就能感受到这个宝贝的神奇了!” “是吗...” 云秀看看手中的星子,觉得那每一道纹理都好似蕴含着宇宙至理,只是盯着看便让魅惑神瞳都酸涩起来。 如果世上真有能够加速他人修行的宝贝,或许就应该是长成这样的吧。 可惜... “这是你的福缘,我不能要。” 星子被抛回到了唐罗手上,还有云秀毫无眷恋的轻巧。 “嗨呀,拿着嘛,以我现在的修为,它已经没有效果了,放着也是浪费啊。” 唐罗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又将星子塞回到了云秀手中道:“况且,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秘密的人噢,按照江湖规矩,不是得分润你一些好处当做是封口费吗?只希望日后你还能对我这个假天骄保持尊重!” 被逗笑的云秀接过星子,轻咳一声正色道:“那就看在江湖规矩的份上接受了吧,但也不能白要你的,便用仙云飍魄质押吧,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跑了!” “好呀好呀!” 用一颗蜕凡级星子换件传承神器,傻子才不换呢。 将带着云秀体温的仙云飍魄揣进怀里捂住,唐罗美滋滋道:“这样算不算交换定情信物了,你看该做的都做了,不如我们就在这儿拜天地吧!” “呸,不说筵席宾客,双方亲长,连对红烛都没有,谁要在这和你拜天地!” 没想到唐罗这样不正经,红着脸的云秀轻啐道。 挠挠头,看看这尽是些毒滩荒丘的四周,唐罗只得承认刚刚聊发的少年狂有点儿太过奔放:“唔...倒真是简陋了些,那拜天地这事儿就押后再议吧。” 翻了个美美的白眼,云秀又朝唐罗问道:“不回朝昌却将我带到这儿来,你不会真想带我混入悬空城中吧。” “哪能啊!” 唐罗解释道:“在行动之前,总得先了解下目标的情况嘛,这些天因为担心你,我都没有仔仔细细观察记录过悬空城的法阵,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你了,可不得好好看看嘛。” “那我是?” “如今中州那么危险,遍地都是督天王巡的密探,哪能放心你独自回去,当然是跟我一起比较安全啊!” 唐罗理直气壮道:“再说了,不是前些天才说好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好室友永远不分开吗,你又想毁约!?” 五百七十七章:幽冥无量鬼佛 人终归是要离开原生家庭的,即便是氏族也是同样,但离开并非为了脱离,而是组建自己的家庭后回归,这便是家族壮大最原始,也是最牢靠的法子。 对于现在的唐罗来说,与云秀在一起,便是家,人生苦短,他可不想将所有美好都留到以后。 所以从现在起他们就该在一起,形影不离,当然,这其中固然也有唐罗不懂得如何生活,如果在悬空城下独居,很容易将自己活成一个山洞野人的为难。 毕竟已经是个有媳妇儿的人了,哪还能活得像以前那么糙。 就南岭荒丘那从零开始的居家生活都能过得有声有色,这可是富饶的中州诶。 虽然四处都是毒滩沼泽,但以云秀的能力,应该是可以将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吧? 留下云秀,才不是因为什么不放心一个人回航,而是生活能力为零的他迫切的需要照顾呀。 将云秀带到悬空城东三十里外荒山上的唐罗看着忙前忙后的媳妇儿,乖巧的坐在山岩上傻乐,心中不住地想着。 “这位天骄能不能不要再傻笑了,还不过来帮忙。” 从无到有建造新家的云秀一看唐罗轻松惬意的模样,插着腰娇嗔道。 “来了来了!” 顺从地从山岩上翻下,唐罗道:“说吧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麻烦天骄先生去取些粗直的巨木过来,大概十余根就好,顺便带几只倒霉的猎物和清水回来。” “没问题!” 唐罗大包大揽的挥手道:“这些都是我擅长的!” “那就辛苦天骄先生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我这就去啦。” “等等。” 叫住火急火燎要展示自己的唐罗,云秀将手遮在眉眼上,眺望着已经好像变成一个黑点的悬空城,不解道:“如果是要观察悬空城的话,在这里住下真的好吗,我瞳术也算不错,可什么都看不清...” “在这儿住下没问题的!” 唐罗挥挥手,轻松道:“我视力好!” “...多好?” “特别好!” 好像光用语言难以形容自身的视力的卓越,唐罗又转身朝悬空城望了几眼,回头朝云秀道:“比如我在这了就能看清,巡弋在悬空城东面的共有七十六只飞行灵兽,唔从品种看应该是某种龙鹰的后裔;御兽使举着红白两色令旗站在悬空城东面的塔楼尖顶,灵意合一的修为;东面底部共有三十三座阴阳法阵,枢纽在朱雀位,统阵者是一位灰法无眉的阵师,凶境修为。还有...” “够了。” 云秀不得不打断了唐罗的陈述,无语道:“你去弄木头吧。” “唔...” 虽然对于没能将观察到的景物都说个清楚明白,但唐罗还是顺从的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就看看,这毒滩丘沼里,有哪些个倒霉但会成为自己的猎物吧! …… 无尽北海 扶幽岛 回归的本营的固翰收获颇丰,所谓成长,便是不断打碎自己固有认知,并加入新理解然后重建的过程。 武道也是同样,曾经密宗的顶级佛子在与衍善攀谈后终于了解,原来在佛魔双修并非自己最初发现的路。 在经过最初的迷茫和混乱后,固翰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开始正视自己曾经对佛法的理解。 很多曾经觉得晦涩又难懂的经文突然变得清楚明白起来,那些藏在经藏中,前人圣贤对后辈隐晦又婉转的提醒,也一一跳了出来。 这些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熟透的经文,此刻好像又有了别样的意味。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灵质化肉身的进度,竟已过半,恍如幻梦。 “这趟朝昌之行,原来是和尚的福缘。” 在闭关静室中睁开眼的固翰不由得这样想道,随着念头的澄澈,对佛法的再次感悟。 这位血楼护法的战力在短短几个月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让他多了几分超脱凶境的气度,证道宗师指日可待。 而随着禅心澄澈与佛法精深后,尸和尚能够操纵的死意煞气也越发精纯庞大了,就连许久不曾精进的炼尸术,都有了突破的迹象。 再进一步,与岷城姬氏交易来的那五百夜叉便能祭练,这会让他的实力再次得到恐怖的增幅。 如果说在此之前,血楼尸骨护法的战力大概是五五开的话,那么朝昌之行后,两人的战力就算是彻底拉开了。 固翰振奋的同时,却也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没有早些遇见衍善,那样的话,或许自己便会少走很多弯路。 但念头刚起,却又被固翰自己打消:“幽冥无量鬼佛,看来老衲入魔已深,即便禅心澄澈后,心魔依旧窥伺不停,想要趁虚而入。当谨记三毒、五阴、六贼皆是空相,方能念头通达,自渡彼岸。” 这并非自语,而是固翰在于观想出的神魂对话,禅宗强者铸魂之后,颂念的佛号便是自铸神魂的名讳。 从蒲团上站起身形,固翰打开了闭关所的大门,并非因为此次闭关已竟全功,而是他发现已有侍者在外等候多时。 “护法您终于出关了。” 侍者一看固翰出关,连忙迎上去道:“第九枚血玉已经亮了两天了,楼主说等您出关后再决定要不要回应,您看...” “第九枚,可是魔主勾陈那枚?” “正是这枚。” “既是勾陈先生的血玉,为何不立即予以回应,反而要老衲出来定夺?” “回禀护法,因为这枚血玉的位置让人有些难以捉摸。” 侍者顿了顿,接着道:“这枚血玉的位置在中州,悬空城附近!” “...老衲知道了。” 固翰点点头:“转告楼主,老衲出岛,去趟中州。” “护法不再考虑下么,陈大师说这次恐怕有诈。” “若是真有诈,怎会选在悬空城边这样敏感的所在。” 刚刚突破,战力得到极大提升的固翰自认已经有了单独与四位巡天使一较长短的实力,况且禅心澄澈后漏尽通更上一层楼。 他根本感觉不到此行可能遇到的危险,自然更加无所畏惧。 五百七十八章:配合 血玉自然是唐罗激活的,而他联络荒古血楼,自然是要找对方共商大事。 世上很多事情,仅凭一个人是办不成的,那种三五伙伴同行,最后斩荆披棘杀入敌人老巢然后将boss刺死的桥段,只能在童话里出现。 在这方武道天地中,无论你想要谋划什么,都必须要有武力基础。 根据权谋的高低,这个基础量或许会有所浮动,但绝不会消弭。 在远远观察了十来天,废了无数纸笔后,唐罗终于有了头绪,朝云秀道:“我已经想出破坏悬空城的办法了!” “真被你想出来了?”云秀先是惊讶,然后便是夸张的惊呼:“哇,你可真厉害啊!” 虽然很受用,但唐罗还是努力克制,轻笑着摆摆手道:“淡定淡定,想出办法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要是能把想法变成现实,才能算是厉害吧。”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云秀一双美目中全是对眼前人的崇敬与钦佩,那惊喜又期待的眼神,让唐罗觉得自己的身形无限高大,摇头晃脑好一会儿才臭屁道:“首先要做的,便是招兵买马,成立一支听从指挥的行动小队,解决敌我战力差距过大的问题,但在此之前,请你配合我演一出戏。” “演戏?” 云秀一愣,有些不太理解:“寻求同盟难道不该真诚以待吗,为什么要演戏?” “劝说第一个人吃螃蟹终归有些艰难,但要是已经有个身家不菲的入伙,就能给些信心,而且这场戏还是蛮重要的。” 唐罗解释道:“勾陈在朝昌不告而别,血玉又落在我手上了,总该找个机会让他俩同时出现一次。” “所以,你是要让我假扮你?” “不,你来假扮勾陈。” “可是...”云秀有些踌躇道:“勾陈是凶境修为,我只有蜕凡境界,这能扮得好吗?” “不用担心,世人都道魔主勾陈息若幽潭深不可测,其实全靠一种敛息秘法,你有云幕绘身的底子,学起来很快,到时候只要不动手,没人能察觉到你是假冒的。” “好吧,但行头怎么办?” 云秀又问道:“眼下中州,魔主那身星袍与面具该去哪儿弄?” “这好办!” 唐罗拍了拍胸脯,抱着木桶走出木庐,回来时已经捧着一套崭新的星袍和面具,放到了云秀手上:“还有其他问题么?” “没有了...” “那我们对对词呗!” …… 自觉战力飙升的固翰并未带任何下属,而是孤身来到中州。 循着血玉的方位感应,最终在毒龙滩边的荒丘顶峰见到了魔主勾陈与龙西天骄唐罗。 这是身份大相径庭的两人,魔主是佛国通缉的要犯,在中州说是人人喊打也不为过。 但龙西天骄乃是元洲圣地徐氏的亲族,龙州冉冉升起的武道新星,就连麒麟山的步淳老宗师都对其的武道天赋赞许不已。 这样两个人搅在一起,让固翰有些拿不准勾陈的态度了。 难道是因为上次自己小小设计了唐罗一次,所以勾陈心中不满约见自己? “勾陈先生,唐罗小友,又见面了!” 虽然有些复杂,但禅心澄澈的固翰还是落下山头,朝着两人见了个礼。 勾陈简单颔首回应,而唐罗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似有余怒未消。 龙西天骄的这番做派也让固翰将悬起的心放下,毕竟能够直接表现愤怒,这也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如果对方真是要找自己报复的话,也不用别过头去了,这位可是敢直接对王裳动手的人呐。 看来勾陈与唐罗的关系,要比自己想象的更深呢。 “两位在朝昌见过,应该不需要本座多加介绍了。” 没有什么寒暄,魔主勾陈直接开口,还是那沙哑冷漠的嗓音,直入主题:“这次请大师过来,是想问问大师,若是有一个能让悬空城陨落的机会,荒古血楼可以付出多少?” 自认见过衍善佛学造诣更上一层楼的固翰此时禅心狂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勾陈的话了。 “先生...真会开玩笑。” “本座从不开玩笑。” 勾陈拧过身去,望着西面悬空城,抬手轻指道:“从它接过佛国的通缉开始,即便本座不去找他,他也会想尽办法的找到本座,既然已是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又有什么可以顾及的呢!” 话说得倒是没错,但要设计悬空城谈何容易。 作为一个真正与督天王巡正面斗战数次的组织,他们早已没有什么反击的心气了。 拥有王境强者坐镇的他们碰上王巡出征都只有招架之力,何况是要攻陷这座中州的奇观。 只能说这位初出茅庐就闯下偌大名头的魔主,还没有真正了解督天王巡的实力。 固翰叹了口气:“先生可知,曾经荒古血楼共有三十三层,这三十三层楼,每层都有一位主事,都是融合了各宗派所长,宗师在望的凶境巅峰强者!” “加上楼主王境修为,这般实力声势,便是对上三品宗门也丝毫不弱。可曹瑾瑜只调动了山林两部精锐并颁发了一道王巡敕令,便将这堪比三品宗门的实力摧垮,一战过后,三十三层的主事,只留下了两位。” “一位是丰幽道长,还有一位...” 和尚指指自己的心口道:“便是老衲。起初血楼也与先生一样,并不将这悬空城放在眼中,所以才敢接下刺杀风部巡天的单子,但事实证明,吾等错得离谱。” “督天王巡的强大之处,可不光是大都督曹瑾瑜的修为还有那些圣地的旁系弟子,最令人绝望的,是那盘根节错的关系网还有中州世家的渴望!” “不光上古传承至今的几大圣地皆有弟子在王巡历练,中州一些宗门弟子更是将王巡当成攀附圣地,寻找出路的关键。宗派都是如此,中州豪族更是削尖了脑袋想要加入,只求能和督天王巡搭上关系,乘上这艘大船。” “所以贡献悬空城几乎是不可能的。”固翰颓然道:“适才先生问,如果能让悬空城陨落,血楼可以付出多少,若是真的能成,死亦何惜,但这是不可能做到的。” 五百七十九章:方法与代价 那些你拼命想要得到的东西,有时候可能真是拼了命也得不到的。 督天王巡就如同悬空城一样,在中州冉冉升起,如骄阳东升光耀四方,无可阻挡。 哪怕如何愤怒,如何不甘,都只能匍匐在地上,任凭灼烤。 这不是怂,而是真正碰撞过,并且撞得遍体鳞伤后得出的经验。 “王巡真有那么强么,怕不是你们自己莽吧。” 一直安静听着的龙西天骄突然开口揶揄道:“不过三品宗门的实力,却敢接刺杀风部巡天的活计,督天王巡可是中州三界圣地联合创建的情报组织,你们是怎么以为它会因为一尊王境就投鼠忌器的?还有那些响应号召一同前来绞杀血楼残党的宗派和世家,你们还是真是以为曹瑾瑜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啊!?” 若是在朝昌之前,光凭唐罗第一句,固翰都要与其做过一场,但如今时刻提醒三毒为虚的尸和尚才不会妄动无名,而是无视了嘲讽和揶揄,直接吸收不同角度的观点,更是虚心求教道:“若非世人贪昧,王巡敕令何以遍行中州,请小友指教。” “想想荒古血楼的业务,你们自己心里头没数么。” 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的杀手组织,唐罗还真是第一次遇见,无语道:“光是杀手组织一条,便已经是站在世家、宗派的对立面了。何况你们还如此有经商头脑,胆敢盘算起天下宗派的秘术神通典藏,并真的找到办法形成了规模。” “凭这两点,宗派恨你们就已恨到骨子里头了,如果这个时候曹瑾瑜出来登高一呼,说是找到你们的根脚,这些宗派定然从者如云,形成无可抵挡的涛涛大势。但你以为这些宗派强者如此卖力真是为了剿灭血楼吗,那是为了第一时间收回本宗秘术,不让其外流好不好。” “至于那些中州的世家,随大流拍马屁是肯定有的,但里头必然有知道血楼业务的,想要分上一杯羹的势力。毕竟中州上头有三界圣地压着,规矩很严,荒古血楼就是一块名正言顺的肥肉,谁不想上来咬一口?” 原来...是这样吗。 听完这番话的固翰只觉得莫名震撼,他一直以为,荒古血楼的失败是因为督天王巡和曹瑾瑜的号召力,但现在听着唐罗丝丝入扣的分析,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才是血楼覆灭的真实原因。 原来真正引得中州风云的,是荒古血楼背后的利益,若是这样的话,莫说是三十三位凶境巅峰,便是三十三位宗师,又哪能抵得过三界圣地的联手呢。 今日之果,皆是昨日只因,或许这便是荒古血楼的缘法吧。 心中还有淡淡不甘的固翰感叹道:“若是能早些结识小友,或许荒古血楼的命运,便会不同了...” “结识也没用,就荒古血楼的发展模式,只要形成一定规模就会自然站在宗派的对立面,覆灭不过是早晚的事!” 很显然,唐罗并不打算接受固翰的示好,或是因为朝昌被动断后的怨气,以至于回应都显得充满鄙夷。 作为谈话中间人的魔主勾陈及时出来圆场道:“好了,本座这次请固翰大师前来,是共商大事的,不要将话题扯远了。” 将话题重新导回原有的轨迹,勾陈接着道:“既然固翰大师对悬空城陨落计划没兴趣,那就请回吧。” “勾陈先生请慢。” 看着一句不投机便开始逐客的魔主勾陈,固翰唯有苦笑:“适才老衲只是说督天王巡势力强大,曹瑾瑜修为超凡更不可力敌,但先生既然召老衲来此,还请来了唐罗小友,想来应该是有了办法和眉目,还想请教?” “悬空城的核心乃是妖圣旧巢,这本就是半固化在苍空的鹏巢,如今能够看见这悬空城的奇观,只是在这座妖圣旧巢上的构装,而连接这些个浮陆组成一起的,便是天南王氏的阴阳阵法和周天星力通道。” 将世人称作奇景的悬空城寥寥几句解构后,勾陈并没有深挖,而是淡淡收尾道:“而花了这么大代价重塑妖王洞府,并将其建做奇观,表面上看是为了让督天王巡得到世人瞩目,但曹瑾瑜真正想得到,可不止这些。” 指着极远处的悬空城,勾陈向固翰说出了曹瑾瑜心中的最大野望:“那座悬空城,可不光是督天王巡的本营,更是曹瑾瑜的圣域,他正在尝试以神魂吞噬悬空城的核心,想走出一条独一无二的圣王之道!” 静... 惊! 就算已经是站在武道顶点的大师,固翰在听到勾陈的说法后,也是有些头晕目眩。 御陆升空已是鲜有人能达到成就,竟然还想更进一步。 哪怕身处敌对阵营,固翰也不禁对这位曹大都督气魄心折。 御兽宗乃是上古天宗,里头自然不乏稳妥的封王之路,但曹瑾瑜还是选择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抛开敌我成见,这不就是武者真正的勇敢么,如果凡事都选更有把握的那个,那么人生的极限,就是平庸中的优异罢了。 世上从来不缺这样的武者,他们或许会强横一时,但绝不会留下自己的名字。 因为习惯性停留在舒适圈的强者,已经无法再脱离方向成长了。 固翰一边在心中赞叹着曹瑾瑜的选择,一边又可惜道:“既然悬空城对曹瑾瑜如此重要,那岂不是更难谋划了嘛。” 对于这种说法,勾陈与唐罗只是对视一眼,无声地笑笑。 和尚看着两人突如其来的默契,不解道:“难道和尚说得不对么。” “大师说得对也不对。” 勾陈接着道:“传世的画作都很珍稀,在一些人眼中更是价值连城,可即便主人再看重,也并不会让画作本身变得坚不可摧,大师能理解么?” 消化完画作的隐喻,固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遂开口确认道:“...勾陈先生的意思是,有让核心崩溃的方法?” “没错。” 轻描淡写地将固翰的猜测证实,勾陈平静道:“现在大师可以回去血楼,问问闻人楼主,如果能让悬空城陨落,荒古血楼愿意付出多少了!” 五百八十章:约谈 尸和尚走了,与来时的高妙出尘不同,患得患失的模样哪还有一丝巅顶强者的风采。 直到固翰在天边消失不见,云秀才将提起的一口气卸下,摘了面具感叹道:“想不到固翰大师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我。真是...不可思议。” “行了,荒古血楼这儿应该是谈成了,我们再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个?” “嗯!”唐罗点头解释道:“光有荒古血楼支持还是很难保证行动的成功率,我们需要更多的助力。” “如今焚谷被灭,其余被打为邪道的宗派碍于曹瑾瑜凶威,皆避世不出,恐怕难为助力。” “那些个只想苟延残喘的宗派,本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唐罗摇摇头道:“上次我在朝昌看得真切,这些魔道强者虽然个个修为不俗。但私心太重,对付项氏都畏首畏尾的,哪敢打督天王巡的主意。所以我们得找,真正能出力,并且真正和督天王巡有深仇大恨的人,” “那有人选吗?” “当然,他们已经等待千年了,若是能有一个机会收些利息,相信他们绝对不会拒绝的。” 唐罗牵起云秀的手,遥指北方意气风发道:“走,带你去龙蛇盘踞的地方!” 悬空城的构造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针对性的设计,而任何设计都离不开强有力的武力支持,现在便要去北邙,找到那个最愿意出力的势力——岷城姬家! 而除了借兵外,唐罗还得去找陈梦庐一趟,解释下第二批钟灵蕴秀的灵童为何迟迟不到的事情。 毕竟缩在四御灵界中的陈梦庐应该还不知道朝昌发生的事,而他让唐耀筛选的童男还得有一阵才能送到。 他得做点解释才行,不能给古道热肠的陈宗师留下不重信诺的印象。 最后的最后,他还要去凌霄宗的天池热海,看望那个养伤的表哥。 这样一算的话,事情着实不少,得加快步伐了! …… 龙州历1787年 七月初一 唐罗与云秀抵达岷城,在送上拜帖之后,两人被管家安排住下。 餐风饮露的两人在厢房中洗去满身风尘,并在第二日见到了圣子姬复。 “朝昌的事我知道了,你的应对太过莽撞,一着不慎便有可能提前引动大战!” 本以为盟友见面最差也有表面的和气,但这一见面的追责态度却让唐罗有些措手不及,同时感觉荒唐可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到的消息,但很明显这情报是在有意误导你的判断,你只需要知道,当时我的应对,已经是条件允许范围内的最优即可,其余不用操心。这次找你是有件重要的事。” 换做以前唐罗连解释都不会说一句,但如今要谋划悬空城,须得通力合作,他可不想因为一份有心雕琢的情报而在此时让两人产生间隙。 “有何要事?” “破坏悬空城核心,断曹瑾瑜圣王之路!” 松弛压在檀木椅柄的右手骤然紧握,姬复虎目圆瞪望向气定神闲的唐罗,仿佛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三百年来,御兽宗最杰出的两大天才——曹光与曹瑾瑜相继封王,这样的人物已经是站在西贺最顶点的存在,虽然姬复相信自己未来的成就能够超越他们,但在眼下这个时间,他们两个在曹瑾瑜眼中,就跟孩童一般无力。 毕竟那位大都督,可是圣王境下第一人,被认为定能破入圣王境的绝世强者。 从来只有那位谋划别人,可眼前之人却说要断他道基,这不光是可笑,还让姬复觉得有些荒谬。 “疯子,唐家果然全是疯子。” 姬复神色复杂:“这疯狂的计划,也只有你这样疯子敢想。” “疯狂嘛?我觉得还行啊...” 唐罗挠挠头,在他的预想中,姬复难道不应该一听完就热血沸腾,然后两人一拍即合,立马打成一片嘛。 这个画风,怎么有些不对啊。 满脸写着抗拒的姬复劝道:“这个时代是属于他们的,但未来终将是我们的。西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凶境,更有极高的不灭战体适性与体术天赋,假以时日定然能够封王成圣,又何必急于一时?” 怎么反倒还劝起我来了,当初那个姬复上哪儿去了,唐罗抱着胸,挑眉道:“你这是怂了?” “不是怂,而是成熟。” 姬复面不改色,淡淡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出场顺序,有早有晚,唯有在恰当的时间出现,才能迎来属于自己的大势。要按捺住心中的躁动,这不是你跟我说的么。” “猥琐发育别浪,你倒是深得西位真韵啊。” 唐罗略带嘲讽的感叹一句:“但除了自身发育外,也得学会审时度势啊,如今督天王巡如日中天,若是任由他发展下去,到时你们韩氏回归的阻力只会更大,这位曹大都督的御下手段暂且不提,光是这员战力,都够你们头疼了吧。” “他强任他强,待我封王,镇压一切!” “...好像又走入另一个莫名的极端了。” 有些无奈,唐罗扶额道:“看来找你谈就是个错误,你去寻个另外能做主的,把我的来意说说,要是还没兴趣的话,我就走了。” 所谓计划,最重要的是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但姬复现在显然是将所有精力都用在自身武道与血脉的开发上,进入了一个唯武独尊的状态,觉得只要自己起来了,能把敌人全杀了。 这种状态下的武者,是没办法聊得,一旦进入唯武独尊的状态,他们根本就不屑权谋,只想以力破万物。 本来是想先说通姬复,然后让他出面沟通会更加顺畅,现在看来这条路怕是走不通咯。 “我会让其他人来与你谈。” 确实没有兴趣,从潜修武道开始,姬复就对这种权衡利弊蝇营狗苟的权谋越来越看不上,但他也明白如果唐罗的计划真有可行性,那么确实能给韩氏崛起扫平一个障碍,所以还是十分干脆的应承下来了。 五百八十一章:动荡西贺的计划书 既然要换个人谈,那么便没有闲坐的必要了,姬复站起身形便要转入后厅,在入内室之前,却似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身朝唐罗劝道:“你拥有这般天赋,还是应该将心思多用在武道上,似这般权谋计划只会图耗精力,让你道心蒙城,封王之路本就分秒必争,可别被落下了。” 不管怎么说,这番话倒是出自肺腑,只是在唐罗看来,没有心智平衡的武力撑死了就是一把无有自身意志的凶器,而只尊权谋自己又弱不禁风的上位者实在太容易被设计,所以只尊武力或权谋的,在他看来都是邪道。 但这终归是理念不同,并无什么高下之分,姬复劝解中的善意,他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所以也不抵触,微笑颔首道:“多谢姬兄提醒,唐某铭记在心。” “嗯。”姬复看着唐罗从善如流的模样,欣慰地点点头,转身走入内堂。 过了一会儿,管家出来恭敬地转告唐罗,戮仙军统领姬玄远正在偏殿等候。 想来,这位应该就是姬复找来和自己商谈的人吧。 起身跟随管家走入偏殿,大马金刀坐在堂上的姬玄远并未站起迎接,而是带着一副莫名轻蔑的表情,俯视着自己。 “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总是将潜力当做实力,本以为能逼得圣子结盟的龙西天骄与他人不同,现在看来,恃才傲物是所有天才的通病!” 大喇喇地发表一番评论后,英武男子随手指了指堂下坐席轻蔑道:“随便坐,顺便讲讲那个破坏悬空城核心,断曹瑾瑜圣王之路的美梦!” 没有理会姬玄远的挖苦嘲讽,唐罗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开始闭目养神,仿佛堂上根本无人。 姬玄远看着唐罗毫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又寒声道:“若不是看在圣子的面上,本统领哪有功夫与你闲耗,竟还摆出这般做派,简直可笑!” 闭目养神的唐罗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让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姬玄远分外恼怒。 本就对与唐氏结盟之事抱有抵触心理的他又遇上了凌霄宗削减戮仙军神药宝草节流之事,更对唐罗有几分怨气。 本想借着这次唐罗有求姬氏来给几分颜色,但对方老神在在的模样,反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如果唐罗负气离去他只消编排说对方根本就是胡吹大气,自知会被戳破然后以退为进遁走即可。 可如今唐罗就这样坐在偏殿,却丝毫没有和自己沟通的意思,那么等到后头族人发现异状,姬复追问进度,这就变成了自己的不是。 这个小子,心眼忒坏! 气得牙痒痒的姬玄远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唐天骄,若是有何可行的计划,只管说出来,这般不听不闻的模样,除了浪费时间,又有何益?” “哦,姬统领终于来了。” 唐罗睁开眼,朝着堂上笑道,仿佛刚刚看到这位戮仙军大统领:“刚刚堂有犬吠又不见统领,我便闭目养神,现在可以聊了吧?” “天骄请指教!” 面如寒霜的姬玄远生硬道。 “这次来找姬家,便是商讨悬空城陨落计划的方案。” 唐罗将早已做好腹稿的计划书从怀中取出,然后以柔劲轻轻送到堂上的姬玄远手上,开始讲解道:“悬空城陨落计划,共分两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叫做抛砖引玉,调虎离山;第二个部分是暗度陈仓,攻其要害!眼下我们主要先说第一个部分,在这个悬空城陨落方案中,最重要的一点是,要让曹瑾瑜率领王巡大军出征,使悬空城空巢...” “荒谬。” 姬玄远听着唐罗几如儿戏的话,不禁出声打断道:“王巡虽是情报组织,却是武装编制,风林火山四部也全是按照圣地强军的标准打造,出城回防皆有章法,根本没有空虚的时候。况且督天鉴就是曹瑾瑜的道场,这位王巡大都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寸步不离王巡,上一次离开还是讨伐龙渊血楼的时候。” “但龙渊就在中州,以巡天神舟和曹瑾瑜的遁术,全力施为下不消两个时辰便能回援,即便如此悬空城中还是留守了足够的兵力,光是曹瑾瑜那头本命王兽坐镇,都能让悬空城固若金汤,遑论那些四部退役的精锐还有底蕴了!” “所以,得要抛出一块足够大的砖,才能让曹瑾瑜这块玉尽起王巡精锐远征,然后反向设计!” 唐罗并不在意姬玄远不敢置信的语气,而是自顾自的将计划接着进行补充说明:“督天王巡成立的目的,便是要找到韩氏余孽的踪迹,你说若是让他不经意间的发现一座隐秘而固化的小灵界中就住着王巡的最高目标,这位大都督会不会尽起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远征!?” “你要做什么!?” 姬玄远跟被踩了一把的猫一般挑起,激动之下还拍碎了身下的座椅:“你是要提前挑起三界圣地与我族的大战吗!?” “激动个什么,三界圣地本就是你们的仇人,而且,这样有意的提前设计哪里会变成燎原的大战,仔细看看我的标注啊。” 伸出食指的在计划书的第一页末尾点了点,唐罗接着道:“用一方固化小灵界换悬空城陨落和曹瑾瑜圣王之路断绝,这到底值不值只能由你们自己判断。” “......” 姬玄远只觉得手中几张白纸重逾千斤,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疯狂,超过了这位见多识广戮仙军大统领的想象。 北邙本就是混乱之地,但那些号称魔头的人所做的事与唐罗相比,那正是小巫见大巫了。 抛砖引玉和引蛇出洞背后,是两人堪比上品宗门的实力角斗,丢出一方灵界作为战场,牵涉至少数名王境战力的死斗。 那场面将会何等惨烈,只是想想就忍不住热血沸腾,可这只是为了真正计划而抛出去的砖! 将计划书的第一页直接掀过,姬玄远放下了心中轻视,想要看看这个年轻人究竟做了何等了不起的计划,才敢将这样多强者,当做随意摆弄的棋子。 五百八十二章:扑空 接下来的事情,便不再需要唐罗口述了,因为他要说的,都已经写在那份计划书上了,他只需要等待戮仙军大统领将这份计划书看完最后给出结论就好了。 简单又轻松。 唐罗坐回原位,拿起茶台上依旧温热的茶水,美美地品了起来。 倒不是怠慢,而是他知道,姬玄远要把计划书看完,估计得要好一会儿。 两个时辰后,姬玄远放下了手中的纸,呵出了一口长长的气箭。 再次将眼光投向唐罗,里头已经没有一丝轻蔑,而是复杂异常:“辰儿败得不冤!” ??? 一头雾水的唐罗不明白这位统领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感叹,正要询问对方已经别过了话头。 “这个计划,本..我做不了主!” 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姬玄远语气轻松朝唐罗说道:“但我会将它转述给圣主。” 这份计划里头所需要动用的力量,已经不是岷城一方世家,甚至凌霄宗戮仙军一支能够供给的了,它必须要有更高层的首肯才有进行布置的可能。 虽然很不想在唐罗这个世家子的面前露怯,但为韩氏复辟荣光的责任感还是战胜了自我的虚荣。 如果能在大战之前撕碎曹瑾瑜的道心,并让督天王巡的本营陨落,那么他们就多了三分的胜算。 只是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需要确定。 “如何能够确保那魔主勾陈能与我们一条心,对方来历莫名,连督天王巡都查不到根脚,一身功法更是来历诡异。元磁山早在七百年前就断了传承,那如黑球般的神魂观想更是古无前例,还有看不出来历的锻体功法,若是此人突然变卦退缩,这计划岂不是要破产了?” “大统领放心,魔主勾陈不会反悔的。” “此时非同小可,怕是外人难以作保。” “不是外人,是本人。” 唐罗淡淡一笑,一指血煞惊神点出,让姬玄远再次变了脸色。 这位戮仙军的大统领当然不是被唐罗的指力吓住,而是看到了这一指背后的东西。 本以为在看过这份计划书后,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惊讶的事情存在了。 可眼前发生的这幕,却让他再次开始怀疑人生起来。 “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收回血煞惊神指,唐罗淡淡道:“如果不是有绝对把握,又怎么能将这个设计成最重要的环节,现在姬统领可以放心了么?” “如此...还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 除了苦笑,姬玄远已经找不到更加合适的表情了。 龙西天骄和魔主勾陈是同一个人,还有比这更加惊悚的事情么。 寻常武者这般年岁,想要开辟自己独有的武道风格都是难事,大多拾人牙慧。 可即便找到了独有的风格,也并不意味着强大。 如唐罗与勾陈这样武道风格独树一帜又强横无比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而当两种风格都是出于同一人之手,那只能说明此人在武道的天赋才情上,已经达到了某种不可捉摸的高超境界。 姬玄远扪心自问,莫说是在唐罗这个年纪,便是如今已经寻见武道真意的自己是否能设计出另一套媲美如今武学的风格来?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倒不是设计不出,而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去精修,新的术法新的神通,这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去雕琢,而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跟眼前这人一样,能够用如此短的时间就精通迷传功法的。 “三十六颗落御元磁珠,嘿,若是元磁山有这样惊才绝艳的弟子,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又是感叹一句,姬玄远站起身形,朝唐罗道:“那就请唐天骄先回客房休息,待我禀明圣主后,再做商议。” “如此,便等统领答复了!”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唐罗干脆起身客套一句后,便离开了偏殿。 虽然姬玄远说要与姬氏更上层的人商量,但从目前的情形看,这个事儿基本可以确定了。 他也可以乘着闲暇,去见见老久没见过的徐老赢,看看这家伙在凌霄宗天池热海疗伤的小圣王恢复得怎么样了。 回返客房,与管家打了声招呼后,唐罗便带着云秀与几乎美酒,赶到了凌霄宗。 接待他们的是道子姬辰,两年不见,这位武道天赋惊人的天骄又有了不小的精进。 触到体术宗师的门槛不说,更是将一身如龙血气尽数收敛,就像一柄藏锋待试的宝剑,只等广寒十州的机会。 面对这样的姬辰,再想以阴阳同根劲力一拳击退,怕是已经不可能咯。 “果然,大争之世,武道便如逆水行舟,姬辰道子精进不凡,惹人殷羡!” 朝脱胎换骨的道子打量一番,唐罗如此称赞道。 若是别人这样当面夸赞,姬辰虽不至于喜形于色,但也不会有什么惭愧的意思,但这话由眼前之人说来,他却只能摆手叹道:“相较于战平燕云宗师,逼退天南王裳的龙西天骄,姬辰的些许精进实在不足挂齿,谬赞了。” “都是风媒夸大的说法,做不得数的。” “不知唐天骄此次前来凌霄宗,所为何事?” “无他,想探望下养伤的徐老赢,叙叙旧。” “那天骄来得可真是不巧。” 姬辰略带遗憾道:“徐行走的伤势数月之前便已完全恢复,与圣子道别后便迫不及待下山了。” 莫名扑了个空让唐罗有些意外,追问道:“那他有说要去哪儿么?” “这...徐行走去得匆忙,不曾说过。” 按照那位表兄的性子,伤愈出关第一件事,定是外出寻找勾栏“刻苦修炼”。 但如北邙这样人烟凋零的所在,一定不会是这位徐氏行走的首选。 而龙州相对富庶的城邦何止百座,这下要能找到人才真是见了邪了。 得,看来人是见不上了,唐罗将手中美酒递给了姬辰,笑道:“山上修行清苦,几壶从朝昌带来的美酒,徐老赢没口福,便赠予姬兄吧!” 五百八十三章:神国 龙州历1787年 七月初五 宜:开仓、置产、安葬、动土 忌:嫁娶、祭祀、裁衣、结网 寻人未果的唐罗和云秀又去了趟岷山,找到被界碑划走的四御灵地,见到了陈梦庐。 看到唐罗与云秀一道,这位无双宗师更是露出几分了然的笑意,并带两人参观了心的四御灵界。 说是新的,其实就是将原有的空间进行分割阻隔,除了干苦力的倒霉俘虏外,还将土人和第一批灵童单独划分。 三拨人共同生活在这四御灵界的空间中,却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这天级血脉的高妙,远超常人认知。 而依托岷山灵脉构建的四御灵界,更是攻守一体,曾在西贺荒原见过的四尊宗师灵体,尽归此处。 “等到四御灵界的阵法稳定,弟子成长一些后,我便将四御尊灵打散重构为图腾,创造四御圣灵观想,只要出现一位能够成功观想四御真灵的武者出现,那么四御神国,便算是真正建成了!到了那个时候,陈某便没有什么遗憾了。” 带着唐罗云秀两人站在一片能够俯视四御全界的彩云上,陈梦庐这样感叹着。 曾经的四御灵印,灵王便是最高境界,对于一方小千世界来说,能在破碎的世界拥有这样的实力已经很了不起了。 但用武道大昌千年的眼光来看,这样有致命缺陷的修行方法,终归是落了下乘,而改变缺点,以观想法补齐四御神印最后一个短板,那么未来的路自然无比宽阔。 只是更多的东西,得要后人去做了,四御神印的未来,终归还是在那些正在识文认字的稚童手上。 一时间,唐罗也是感慨万千,虽然陈梦庐只是寥寥几句,但他仿佛看到了一株具有顽强生命力的嫩芽在北邙破土而出。 如果能够补齐短板的话,四御神印倒真是一种比当代绝大多数功法还要更加优秀的修炼方式呢。 起码从修炼手段上来看,摒除每日的行功吐纳,这节省下的时间可以用作修行秘术或是熟练技法,而对一些心思不在武道的人来说,四御神印更是懒人的福音,从文者的首选。 毕竟境界高深便代表着各方面体质增强,寿命增加,而四御神印这种简单粗暴的受印方式,更是给了全民普及武道的可能。 只是四御灵印的局限性太强,仅有四灵在武者前期或许看不出什么劣势,可一旦进入最高级别的环境,还是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可惜了...” 唐罗忍不住感叹出声。 “何惜之有?” “若是四御灵印能够再进一步,受印与修行皆能在大千世界进行,那么四御灵印必然成为西贺第一功法,四御神国也能成为超越安氏神朝的大教派!” 将心中的想法与野望说起,却惹得陈梦庐哈哈大笑。 “要想那样,非把西贺变成第二个四御灵界不可,你觉得天下圣地能同意吗?” “说不好。”唐罗耸耸肩道:“先进必然取代落后,就像上古时那些垄长的咒文注定会被如今更加精巧的灵力模型所替代一样,如果能证明四御灵印是更加先进的武道方式,那么它终将获得胜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哈哈哈哈。” 陈梦庐笑得更加爽朗。 好一会儿,止住笑意的陈宗师又朝唐罗问道:“这次不远万里来北邙,甚至还特来岷山走一趟,小友可是需要陈某助力?” “本来是想请陈宗师帮个小忙,但现在小子已经没有这个念头了。” 唐罗耸耸肩,也不打算隐瞒,而是直接将自己的心思说出。 “嗯?” 陈梦庐不解:“既然是为陈某而来,却又为何改变主意。” “因为建造比毁灭更伟大,也不是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当然还是要紧着神国这头。” 唐罗指了指云朵下头分身万千的陈梦庐感叹道:“他们比我更需要陈宗师,哪能让您因为一点小事奔忙,算咯,算咯!” 这是个真正将生命都投入四御神国建设中的无双强者,即便有着幻梦空间辅助,这种一心多用,甚至无数用的工作方式,都是极耗心力的。 相较一般宗师寿命更短的陈梦庐是在燃烧生命建造胜过,唐罗又怎么忍心邀他加入一场与他无甚关联的打打杀杀当中。 “若是小友改变主意,陈某便在这四御灵界中,随时恭候。” 他人好意最是暖心,虽然最开始结交唐罗只是病急乱投医,但几番接触下来却让陈梦庐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人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话其实用在世家子身上更合适。 若是一些天赋高超些的世家子,自小被家族奉为明珠,就更不明白体谅为何物了。 唐罗能够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他不需要,而是他能设身处地的为自己着想,在明知自己不会拒绝的前提下打消了念头。 所谓观人于临财,观人于临难,观人于忽略,观人于酒后。 人在临难(需要帮助)时,往往便会忽略他人的感受,只以自己的需求出发,更别提为他人改变了。 这样的人遍地皆是,并非不能交,只是不值得深交,做个泛泛的熟人倒也未尝不可。 反观唐罗,且不说他修为天赋如何,光是能在临难时还不忘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仅这一条便足以引为至交。 若是为了至交援手,那自然没有什么可为难的。 不经意间收获了陈梦庐认可与友谊的唐罗自然没什么触动,又与陈梦庐聊了会儿关于四御尊灵观想铸魂法的事宜后,便带着云秀离开了岷山。 而直到走出四御灵界,云秀还是恍若生在梦中,云氏的天女,宗师自然是识得的,但如陈梦庐这般可就真的天罕见了,本以为荒原之战自己便看到了这无双宗师的全部,却不想对方真正的抱负与野望,也超过战力百倍。 看着自家媳妇儿迷迷糊糊的可爱模样,唐罗轻笑鼓励道:“所以我说了,武道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想象力,只要敢想敢干,没有啥干不成的。你未来一定会成为宗师级的强者,甚至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封王的女尊!” 五百八十四章:罂炎 “我...可以吗?” 云秀患得患失,莫说是唐罗、衍善这样真正的天骄,便是对上项楼兰她都毫无胜算。 并非不愿求道,而是明知求而不得,便不该硬着头里向前走。 止损从来都是只有优秀商人才能做出的取舍,她只是提前看明白了这件事。 所以不明白,为什么唐罗会对自己抱有这样大的期待。 “修行这种事,从来不是与他人比较的过程,而是感受不断刷新自己上限的快乐。” 唐罗柔声鼓励道:“王境也好,宗师也好,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强大从来都是用时间磨出来的,而且我觉得以你的资质,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那你可能要走眼了。” 云秀苦涩道:“修行者若是觉醒地品血脉,大多都会在三十岁出头触碰到蜕凡极限,可我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 “感觉这种东西从来做不得准,我觉得你很快就能突破凶境了。” 摆摆手,唐罗显得很乐观,这让云秀更加无语。 “诶,你不信啊?不然我们打个赌啊。” “赌什么?” “就赌你突破凶境的时间吧,你觉得你离铸魂还有多远?” “十年?” “哦豁,这么保守吗?” “唔...拿了你给的机缘估计会快些,那就七年?” “我觉得以你的资质...” 唐罗要摇头,伸出一根手指道:“一年,就足够了!” “开..开什么玩笑。” “并没有开玩笑!” 一张脸真挚又诚恳,唐罗晃了晃手指道:“资质好就是好,不行就是不行,武道上我从来不开玩笑。三心二意的修行都能把云手这种没什么特色的武技玩出花来,若是好好修炼,什么天骄人杰哪是你的对手,要对自己有信心。” “是么?” 云秀眼带怀疑的望着唐罗,虽然爱人的鼓励真挚又动人,但相较于眼前这位表现出的战力,她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在修行上有什么天分啊。 “额...别跟我比啊。” 唐罗急道:“我从两岁开始便修行武道,要是这都打不过你,那不是白活了嘛。” “可是..我连项楼兰都敌不过。” “云小姐,虽然你资质不错,但也不能好高骛远啊。” 唐罗一本正经解释道:“你别看项楼兰长得油头粉面,却是一身自幼苦修的童子功,在龙州年轻一代里头,除了几个天赋异禀觉醒高级血脉的家伙,他已经站在世家子的巅顶,便是一般初入凶境的武者都奈他不何。即便放到武圣山武道会这样全是宗派参与人才济济的比赛中,他都能挤进前三十,你可别因为他生在项氏就小瞧了他啊。” 很多时候有了立场就会不客观,毕竟站在唐罗的角度看出去,总会将当代所有年轻修行者都看做菜鸡,好像能入法眼的只有寥寥几人。 但事实上是,去开头里几个,往下看战力也是层层分明,就说龙西一众,年轻一辈里真能稳胜项楼兰的,恐怕只有萧子玉,就连唐青山都无法取胜,最多战平,更别提其他人了。 只是云氏的起点太高了,让云秀总是莫名有种云家应该超然物外的心态,觉得自己敌不过项楼兰就是一种罪过。 所以唐罗必须得把事情说透了,不然即便有着不俗的天资,心态不对终是难成大气。 “好吧,我知道了。” 云秀也想不到,唐罗对项楼兰的评价竟然那么高,其实这也难怪。 毕竟世人只能看到最风光的那个,就好像如龙州武道大会这样的比赛,世人也只能记得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唐罗,好像在他之下的全是失败者。 但这种交流会中哪里有失败者,只要能够参与到这场盛会中的年轻人,哪个不是人杰天骄,哪个不是豪族翘楚,便是将吊车尾的挑出来,都是自小背负天才之名的存在。 只是世上所有事情都有个规律,就是参与的人数多了,便会妖物横行。 天才什么的,在妖孽眼中,自然完全不够看,但这并不掩盖其本身的光芒。 修行之路道阻且长,但你的付出永远不会被埋没,只是很多时候,它不够亮眼而已。 …… 龙州历1787年九月 二十一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又一次在武圣山如期举办。 龙州各大豪族如约受邀,却不见龙西唐氏与朝昌项氏。 经历过上次武道会的宗派与世家自然明白这是因为什么,但也有新成长起来的武者并不了解。 只是里头关乎道子步霄的一些秘闻,所以懂事的前辈都闭口不言,也让后来者对二十届武道会的内部更加好奇。 经过一系列艰难的角逐,少了龙西联盟这颗老鼠屎后,大赛终于恢复了曾经的模样。 世家黯淡无光,教技场上只有宗派弟子各展能为,打开三轮榜单,至少得要几十名开外才能看见世家子的名号。 有人说是因为上届宗派吃了唐罗的亏,所以卯足了劲苦修三年,便是想要挽回局面,所以这届武道会对世家格外不友好。 也有人说是因为这届世家子实力不行,虽然所以无有一人能够站出来展现氏族风采。 但不管怎么说,二十一届武道会还是顺利落下帷幕了,摘得冠绝一世名号的,是龙州百草仙府的弟子,罂炎。 原本作为龙州二品的宗门,即便是医武双修的,即便出现个妖孽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想法,只当是百草仙府的气运就罢。 但就从罂炎本人所展露的修为看,除了百草仙府的绝学外,他还修行了数种古流派的秘术神通,其中有一项,正是失传已久的《御器术》! 这下可让武圣山炸了锅,观礼的羽神更是面色铁青,当场便想找罂炎问个分明,却被仲裁所的大仲裁官韦寒渊拦了下来:“不论如何,罂炎都是百草仙府的弟子,安天使若是有疑问,尽可通过其师长召其问话,不可私自刑讯!” 御器术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它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却是极之深远。 当年没有活捉韩擒虎是整个督天王巡的憾事,如今又出现一个罂炎,安元希怎会就此放弃。 五百八十五章:医者父母心 但武圣山宗师的警告,没有人敢置若罔闻,就算他是安氏的羽神也不可以。 所以安元希十分客气地朝韦寒渊拱手道:“大仲裁官明鉴,《御器术》关乎重大所以本使才会心急,能否请百草仙府的领队传唤下罂炎,本使有些事情想向此人询问。” “安天使。”韦寒渊表情微冷地望着安元希,淡淡道:“很多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一错再错,只会引来大祸!”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发现问题却放任不管才会招来大祸。至于对错,在胜败面前,它从来都不重要。” 安元希并没有因为眼前大仲裁官的警告便放弃自己的想法,而是坚持道:“武圣山是龙州的东道主,百草仙府亦是圣山的附庸,三界圣地自然会尊重武圣山的立场,但也请大仲裁官不要让元希难做。” “老夫会向百草仙府领队转告安天使的态度,但想不想见你,还是在罂炎自己。” 微微叹息,韦寒渊又道:“韩氏已经没落,即便出现一两位惊才绝艳的后人,又能对三界圣地造成什么影响,何苦赶尽杀绝。” “看来前辈对这位的了解,要比元希想象的更多,这就更加好办了。” 面如冠玉的安元希冷声问道:“请前辈告之,这名为罂炎的弟子,是否韩氏后人?” 场面又冷了下来,韦寒渊看着志在必得的安元希,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对错在胜负面前从来都不值一提,三界圣地是千年前那场大战的赢家,那么他们便有控制历史的能力。 即便辉煌如韩氏,最终也被抹去得只剩韩武的名字,再过一千年,又有谁记得那份老黄历。 只是不论事实如何变迁,总会有一些人会客观的看待历史,并将一份良心留在自己心中。 韦寒渊不知道罂炎是不是韩家后人,即便他真是,仲裁所的大仲裁官也不会把人交出去。 因为他在昆吾郡判得是对错,而不是,强弱! 没有回答安元希拂袖而去,只剩些许寒气铺面,冻得安元希眯起了眼。 重明峰上,百草仙府行馆 刚刚得到冠绝一世殊荣的罂炎正跪在蒲团上,满脸愧疚的望着大发雷霆的恩师,心中一万个歉意。 “糊涂,简直糊涂!!既然都改名易姓,蛰伏千年,为何今日要暴露己身修为,就因为观礼的是安元希,所以不想在对方面前狼狈败北,你怎能如此糊涂啊!” 老医师气得雪白的长须颤抖不停,痛心疾首地指着眼前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弟子。 “师尊,一人做事一人当,自幼蒙受宗派大恩,弟子绝不会拖累师门。若是安元希逼得急了,请将罂炎交出去。” 罂炎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扬起时已是泪眼朦胧:“只是今后再不能侍奉师尊左右,师恩似海,只有来世再报!”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小在百草仙府长大的罂炎,说对这方宗派没有感情自然是假话,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更加重要的东西,他能为了百草仙府献出自己的性命,但为了韩氏千年的荣耀,复辟的荣光,他也能脱离这方养育他的宗门。 里头无有对错,只是取舍,做错事的人终归要付出代价。 老医师看着罂炎心中更气,百草仙府以医道著称于世,但他们毕竟是个二品宗派,武道还是看家本领。 换做寻常弟子,自然没什么可捉紧的,但眼前这罂炎能一样么,本以为这只是个在武道上颇有天赋的弟子。 但对于这个天赋能转化成多少战力,其实宗派里也吃不准,毕竟每日研究药理、炼丹都耗尽脑汁了,谁还愿意去打打杀杀。 这次领队过来武圣山参加武道交流会,也多是存了让门中弟子长长见识,顺便和龙州通道交流交流的意思。 毕竟医者也是要有顾客的嘛,不管是宗派的弟子也好,氏族的天骄也罢,都是百草仙府未来主要的服务对象,先联络下感情能怎的。 怀抱着这样单纯的目的参赛,却没想到弟子却给了自己这样大一个惊喜,这可是冠绝一世的名号啊! 虽说龙州武道大会三年一届,加上又全是三十岁以下骨龄的弟子参赛,所以含金量不如十年一度的龙州英豪擂。 但能够拿到冠绝一世名号的武者,亦是少有籍籍无名之辈,因为武圣山的考效,从来都不是单纯战力的强弱。 而是全面的人才分析,除了实际战力之外,武道造诣、悟性、创造力、想象力全都在考核范畴。 这样评选下能够杀出重围摘得桂冠的武者,除非自我放弃,不然终能走到极高的位置。 作为一方二品宗门,百草仙府最缺的就是顶尖的战力,眼下门里出了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弟子,宝贝都来不及,哪里肯交给督天王巡。 莫说今天只是安元希在此,便是大都督曹瑾瑜在此要人,百草仙府肯不肯给还是两说呢! 一人做事一人当?不拖累师门? 这小子是将百草仙府当成什么了! “莫说今日只是施展了御器术,便是承认你乃韩氏后人又如何,督天王巡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千年前的恩怨更不该延续到你们这些小辈头上。” 老医师捻了捻白须,朝着蠢货弟子寒声道:“无论何时,你都该对自己宗派有信心,从你拜入宗门那天起,你就是我百草仙府的弟子,不论你姓罂还是姓韩!” “...弟子,谨记!” 泪眼朦胧的罂炎又是一个头磕在地上,语带呜咽道。 “唉..起来吧。” 老医师摇摇头,幽幽道:“你这儿擂台上刚刚施展秘术,山门里便已收到了消息,不论怎么说,带艺投师这件事,都是宗派里的大忌讳。而且看王巡的态度,他们对你是恶意满满,最后山门讨论的结果,很可能罚你禁闭,但你不要怨宗主,这也是为了保护你啊。” “弟子省得,绝不会埋怨各位师长!” “好孩子。” 五百八十六章:法驾龙州 安元希一直在毕方山上呆到龙州青年武道大会闭幕,世家与宗派纷纷离开,还是没有见到百草仙府那个名叫罂炎的弟子。 “羽神,今晨百草仙府领队带着弟子回到了山门,这是他留在重明峰的信。” 风部的战士将在百草仙府行馆搜到的那封信交给安元希。 展开信件,里头是关于罂炎修行御器术的解释。 “荒谬!” 安元希心中极怒手里焰起,信件被这股怒焰焚成灰烬飘飞:“想用这种说辞敷衍,百草仙府将本使当做三岁的孩子么!” 本以为自己好声好气地让韦寒渊说项,百草仙府多少会顾及些体面,但现在看来,自己表现的太过软弱,才会让这些人觉得这般无所谓。 为了留住一名天赋不俗的弟子,就敢承认《御器术》的传承,真不知该说这个宗派是勇敢还是愚蠢! 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的安元希朝着属下命令道:“带人盯紧百草仙府,确保罂炎还在里头。另外派人去查清此人的底细,但不要惊动对方母族。一有消息,立刻传给昆吾郡的驿站里头!” 安阳作为风部的老人,其实对于如何查案早已无比娴熟,早在安元希的令前便已开始布置。 拥有极强的主观能动性,所以即便战力平平依旧能得到两任风部巡天的重用。 换在往常,这应该是个表现自己的机会,但现在却不行了。 带着几分扭捏的怨气,安阳并没有第一时间领命,而是拱手告罪:“回禀羽神,在发现罂炎施展疑似《御器术》的神通时,属下便已想将其控制起来,可派出去的战士却被仲裁所扣下,刚刚才放出来。” “仲裁所扣风部的人,为什么不早说?” 刚刚只是心中有怒的安元希此时面色铁青,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武圣山得到这样的待遇,只觉得受到了天大的侮辱。 看着安元希怒火中烧的模样,安阳唯有苦笑,这也是为什么他之前不敢和安元希说的原因。 作为督天王巡的老人,特别是自出山起便效力于风部的老人,安阳比安元希更加了解督天王巡的实际,更加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 仲裁所隶属于武圣山,督天王巡隶属于三界圣地,从地位上,两个势力都是圣地的附庸。 但督天王巡的权利却是超过仲裁所不知道多少,但这份权利,真正能够行之有效的地方,其实只有三界圣地的统领范围。 说得再准确些,其实只有安氏神朝的领地,督天王巡的敕令才能通行无阻。 因为佛国自有他们的规矩,而御兽宗的领地,妖兽多过人,畜生可不懂什么叫做敬畏。 中州如此,何况别处,愿意给督天王巡面子的,其实都是看在三界圣地的份上,但这个面子终归不会无限制的给下去。 即便是王裳率领的林部,面对不悦的雨霖斋也只得退出朝昌地界,何况是他们风部。 或许在修为上,三个他绑在一起也不是安元希的对手,但就审时度势这个部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向这位年轻的巡天使提个醒。 “羽神大人,我们督天王巡切不可在龙州与仲裁所产生冲突啊,我们所有龙州的情报据点,包括落地的武力支持,都是要仰赖仲裁所的援助,若是与其产生冲突,龙州的王巡分部可就毁了啊。” “可笑。”安元希冷这脸道:“风部代天巡游,便是要匡扶人间正道,仲裁所既知罂炎来历,却隐瞒不报,这便是与王巡起了冲突,而你却劝说我不要计较。安阳,是不是在王巡呆久了,你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来历!” “属下自不敢忘,只是...” 安阳咬了咬牙,无奈道:“龙州的情况与中州不同,这儿的世家也好,宗派也好,一个比一个没有规矩,我怕起了冲突后...” “不懂规矩,便要教他们规矩!” 安元希冷冷打断安阳的找补,淡淡道:“吩咐你的事只管去做,不要畏首畏尾,天塌下来有我,我撑不住上头还有大都督,你怕什么!?” 话都说道这个份上,安阳自然没有了反驳的余地,只是想想百草仙府和仲裁所的态度,无奈地点头应诺:“是,羽神!” 下属的颓然哪里能瞒过安元希的眼睛,遂宽慰道:“别担心,本使这就送出急信前往悬空城,相信大都督在得知此间消息后,不日便会赶来,到时候你就明白,百草仙府此时的决定,该会有多么愚蠢!” …… 昆吾神山 百草仙府宗门 后山思过崖 被分隔的一个个山洞中,全是宗门里犯了错误所以来到后山反省的弟子。 而被师尊带回山门的罂炎此时便在号为“玄荒”的洞中思过。 说是思过,其实就是专注的修行,里头有对应此时修为的药理经卷、武道玉简还有炼药器械。 除了没有师兄弟相互讨教交流,其他与平时并无不同,这也印证了师尊口中说的,关禁闭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说辞。 是啊,出了那么大的事,百草仙府能为了自己出头,已经很了不起了,自己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外人能够做到这样,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若他真是个无依无靠的韩氏后裔,自然只有感谢。 可如今这份保护在他看来,实则拖累自己的行为,选在羽神安元希面前暴露御器术可不是一时兴起,而是精心的设计。 只是百草仙府和武圣山的反应,却在他的预料之外。 按理说王巡的风部巡天讨要,他们应该很快将自己交出去才是,却没想到又被带回了山门,还被关了禁闭。 坐在洞中的罂炎摇头叹息,只希望被尊为羽神的风部巡天能够坚定一些,若是因为百草仙府和武圣山的介入便不了了之的话。 那么很多事情,可就施展不开了! …… 龙州历1787年 七月十五中州 悬空城之主,督天王巡大都督法驾龙州,作为三界圣地的侍者,约见了武圣山的几位宗师,就几项联合开展的研究进行讨论。 五百八十七章:一眼万年 至始至终,这位督天王巡的大都督都没有提过百草仙府与罂炎,而是就武圣山与三界圣地的合作,进行了全面的剖析。 自上古时便接下友谊的人间圣地,虽然不在同一州府,却也携手走过了一千多个年头。 作为醉心求道的出世圣地,武圣山自上古时便秉承着中立的行事作风,除非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然你鲜有能够看见武圣山弟子四处走动的画面。 但人终归是社会动物,即便是强悍如武圣山这样的圣地,也是需要他人协助配合才能变得更好的。 就算是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研究武道至理的武道宗师,也并非可以脱离一切独自生活。 所以合作就成了武圣山最常见的沟通方式,比如研究某种关于灵兽的咒术,那么就会和御兽宗的某位合作,由对方提供实验的场地与物料,若是研究成功,那么最终双方共享成果。 这一千多年来,武圣山便是凭着这样的方式,哪怕偏安一隅,哪怕没有氏族供养,依旧站在了人间圣地的最前列,虽是出世圣地,却是有了入世圣地的厚重积累。 凡是有的,还要加给他,让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 富足之后的武圣山并非停歇,关联的合作反而原来越多了,圣王山主遨游虚空,宗师被各个宗派奉为上宾求教,就连一些出色的弟子,也被宗派许以客卿、供奉之位,留下香火之情。 而武圣山之所以能有今天,除了它本身的足够优秀外,三界圣地的支持,也是不少的。 且不说上层之间的深厚情谊,光是中下层的资源供给,牵桥搭线,督天王巡就在里头出了不少的力气。 这场交流会从白天一直进行到晚上,主持者是毕方山主,旁听的除了王巡风部一众外,剩下的便全是武圣山的人了。 毕方山的宗师高人自不用说,仲裁所的几位大仲裁官亦是在列,只是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任谁都以为曹瑾瑜是来兴师问罪的,可谁能想到,对方竟真像是来叙旧的。 听着对方说起那么多联合与过往,甚至现在还有大量深度的合作,每个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帮里不帮亲这种事情,其实是要看成都的,曹瑾瑜法驾龙州,与众人谈了整整一天,不过是想问问他们,究竟是一个罂炎重要,还是与督天王巡的关系重要。 但重要与否这种事,在每个人心中都是有不同杠杆的,韦寒渊觉得曹瑾瑜罗列的这些,并不足以说服他改变主意。 但另一些宗师却动摇了,或是说,他们本就没有将罂炎放在眼中,至于千年前的对错,他们更没有兴趣过问,但若是因为这样一个人影响了他们的研究进度,那可就大大的不美了。 充分了解曹瑾瑜来意的毕方山主点点头道:“大都督的意思,本山主已经了解了,着人传令百草仙府领弟子罂炎予王巡问话。” “山主开明,瑾瑜谢过。”曹瑾瑜颔首笑道:“请诸位放心,王巡做事向来公允,断不会有偏听偏信,此次也只是寻这位罂炎小友问话而已,时候一定将其囫囵送回百草仙府。” 当晚,罂炎便从后山思过崖走了出来,领他走向正殿的,是脉里两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 两人一左一右拱卫着他,却低头默然不语。 百草仙府是武圣山的附庸,所以当宗主山门要求他们交出门下弟子的时候,他们不该有这样的抵触情绪才对,但事实上想要让武者甘心当狗,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 当年百草仙府遭遇仇敌,全靠武圣山的庇护才传承了下来,但这种庇护并不是没有代价的,成为附庸便是当年天鹏山主开出的条件。 苍天易老,人心善变,如今的百草仙府已经是二品宗门,拥有一尊王境数位宗师的底蕴,更是施恩西贺全境,人脉通天。 可即便到了今时今日,强大的百草仙府还是只能以武圣山附庸自居,只是毕方山主的一道传讯,他们就得把门下的弟子押解过去,也难怪两位师兄脸色如此难看了。 一路无话,两人压着罂炎来到熟悉的毕方山主峰,几位仲裁官与大都督曹瑾瑜,早已在此等候。 “看来这位就是本届武道会摘得桂冠的罂炎小兄弟了!” 曹瑾瑜朝罂炎微笑颔首,就像一位谦和的长辈:“某家曹瑾瑜,只是想找小兄弟闲话几句,勿怪。” 罂炎眉毛一挑,将被捆缚紧紧地双手一扬,讥讽道:“这便是大都督找人闲话的方式么,倒是新奇!” “松绑,看座,上茶!” 曹瑾瑜对于罂炎这面对王境亦毫不怯懦的表现很是赞赏,扬声道。 松绑后的罂炎揉揉双手关节,大马金刀地在曹瑾瑜对面的椅上坐下,捏着杯盏将还滚烫的茶水一口饮尽。 “咕咚、咕咚~呵!” 将茶盏随意放在一边,罂炎向曹瑾瑜挑眉道:“行了,茶也喝过了,大都督想问什么只管问吧!” “问题也简单,本座只想知道,罂炎小兄弟老家何处,祖上又是那一支呢?” 曹瑾瑜笑笑,朝着年轻人轻声问道。 “小子自幼无父无母,更不知祖上何处,幸得师尊收入山门才侥幸得活,所以大都督问的,小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罂炎耸耸肩,一副让大都督失望的抱歉模样。 只是这些话偏偏寻常人倒也可以,想要敷衍曹瑾瑜却是有些太过天真了。 “本座以礼相待,小兄弟却无一句实话,未免有些太过了吧。” 曹瑾瑜依旧带着笑意,朝着罂炎轻声敲打道。 “小子说得句句属实,大都督不信,小子也没办法。” “哦?世人说,眼睛是不会撒谎的,小兄弟可敢看着本座的眼睛再说一遍?” “有何不敢!” 罂炎坦荡笑着,便将目光直视曹瑾瑜双眼,刚一对上,便仿佛被两道漩涡吸住,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往自己的识海里钻,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抵抗。 “一眼万年!?” 韦寒渊拍案而起,以极纯寒冰灵气将罂炎封印,并朝面露不虞的曹瑾瑜忿声道:“曹大都督乃王境强者,对一个小辈施展这等幻术,不觉太过么?” 五百八十八章:圣令 面对韦寒渊的质问,曹瑾瑜只是伸出手指轻轻一点,那寒意凛然的冰柩便风化随开,露出了里头表情呆滞的罂炎。 “韦宗师无须激动,刚才这眼只入幻,未动术,本都督只是想听实话,若是这位小兄弟此时的回答与刚才一样,那么本都督转身就走!” 御兽宗曹家的绝顶强者能够放下身段向韦寒渊解释,除了给武圣山面子外,也是对这位大仲裁官的认可。 场中能看出他施展幻术的不少,甚至预知的也有几位,但最先出手阻拦的便是韦寒渊。 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顾虑,比如自己的身份,比如修为的差距。 这种审时度势或许在寻常人眼中是精明,但在踏上彼岸的曹瑾瑜看来,这种精明会让他们在封王之路上艰难百倍千倍。 唯有赤诚本真完全接纳自己,方能登临彼岸,从目前看来,这场中最有可能突破的宗师,应该就是这位了。 对于未来的人王,曹瑾瑜还是能够拿出几分尊重的。 接受了曹大都督解释的韦寒渊将身子让开,让中了幻术的年轻人让了出来。 微笑颔首向青衫老者致谢后,曹瑾瑜便朝表情呆滞的年轻人问道:“罂氏源流何处?” “上古韩氏。” “为何改名易姓。” “仇敌势大。” “拜入百草仙府是何目的。” “学习药理、医经,还有...” 罂炎表情突然变得很痛苦,就像是遭遇了某种情感的重创,双手捂着胸口,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众人不禁将目光投向曹瑾瑜,以为这位又用了什么手段。 而曹瑾瑜心中清楚,刚刚施术时间太短,想要完全控制一名凶境武者实在困难。 说白了幻术就是一种以灵力影响识海,并催生幻境的技术,高妙的幻术能让你感觉无比的真实。 不论是时间空间还是眼、耳、鼻、舌、身、意的感知都是那么的真切,但并不意味着没有破绽。 因为要催生幻觉,最重要的一个条件是,让识海保持活跃,完全昏迷或是失去意识的人,是没有办法遭受幻术的,所以中幻术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清醒的,而这份清明,就是反抗的资本。 而幻术一眼万年之所以拥有这偌大的名声,便是因为这幻术无比的真实顽固,且受术时间极长。 以曹瑾瑜的修为施展开来,即便是一些成名许久的凶境武者也无法抵抗,只会沉沦其中,而眼前这个初入凶境的年轻人却能如此剧烈的抵抗,甚至要挣脱幻术。 这其中固然有韦寒渊拦了一拦的功劳,但也能说明此子天赋极为不凡,心性更是坚毅,也难怪能够力压龙州各宗派弟子摘得头名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啊。 曹瑾瑜的双瞳再次化作旋涡,稳住了濒临破碎的幻术,重新将罂炎控制住。 放下捂在胸口的双手,年轻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就着刚才的话题,曹瑾瑜接着道:“如今韩氏已经复辟成功,重回中州圣地巅顶,罂王打算如何处置这三界圣地的残党余孽啊?” 又编制了一个幻境的曹瑾瑜将罂炎拉到了另一个时间线中,让他看到了心底最渴望的画面。 彼时的罂炎,已经成为圣王级的强者,率领罂氏将三界圣地击垮,被尊为韩氏最高圣主。 而此时的画面里,便是坐在破碎神庭王座上,圣甲带血的圣王罂炎,正俯视着密密麻麻的三界圣地俘虏。 里头有浴血折翼的安氏弟子,有金身破碎的佛国沙弥,还有魂兽尽陨的曹家兽使。 他们战败了,尽皆跪伏在罂炎的座下,如刀俎上的鱼肉般,等候他的发落。 千年的屈辱终于一扫而空,韩氏之名响彻西贺苍穹。 那么,本圣应该如何处置这三界圣地的余孽呢!? 在比方上的主峰平台上,年轻的罂炎双眉紧皱,沉思着。 而周围武圣山的宗师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那屏息凝神的模样,仿佛比做决定的人还要郑重。 良久,罂炎眉头舒展,仿佛真正圣王那般沉声道:“千年之前,韩圣入龙岛约战龙王,却被安氏背叛,破了族地。这一千年来,本族改名易姓,为的便是有朝一日,能拿回曾经的荣光,将这些年遭受的屈辱,加倍奉还给这群卑劣之徒!” “如今本族重新走回中州之巅,但这场大战,也让中州赤地千里,民不聊生,是时候停止这无休止的仇恨杀戮了!” 毕方山的众人听到这里,尽皆长舒一口气,特别是步家几位宗师,还有毕方山的山主,脸上更是露出一丝笑意。 冤冤相报何时了,任由仇恨肆意生长,只会造就无止境的杀戮轮回,只有真正的智者能够带着他们跳出这个永远没有休止的悲剧。 罂炎能够在得势之时遏制住自己的复仇之心,将三界圣地与韩氏的大仇止于此,那无疑算作最好的结局。 毕竟千年之前,确实是三界圣地愧对韩氏,今日罂炎幻梦中所求的,也不过是重回中州,恢复姓氏而已,这又有什么过分的呢。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艰难取得大战胜利的罂炎会下令善待三界圣地俘虏,重建中州秩序的时候。 只听见年轻人话锋一转,表情突然变得冷厉,寒声下令道:“传本圣之令,将三界圣地所有战俘就地处死,亲族尽诛,佛国经藏、御兽妙术、神庭易卷统统焚烧并列为禁术!” “除恶务尽命戮仙军组成三十六路巡游,搜寻佛国、神庭、御兽宗余孽藏身之灵界,绝不给一丝喘息之机!” 随着年轻人两道决然的圣令出口,毕方山主峰上顿时静得针落可闻,就连押解罂炎过来的两位百草仙府弟子的脸色都是难看得可怕,更别提其他人了。 现在诸君明白,本都督为何如此小题大做了吧。 曹瑾瑜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却被所有人都读懂了。 如果说刚刚显得仁义无敌的罂炎已经得到了众人的心,那么这两条圣令,便将刚刚得来的好感全都败光了。 五百八十九章:网开一面 场中众人皆对罂炎极为失望,唯有毕方山主心中微微叹气。 幻术终究只是幻术,这种一刀切的简单圣令与其说是霸道无双,不如说是年轻人自以为是的幻想。 任何势力都有阴阳两面,只因敌对关系,便将所有对立的都当做仇寇,是何等肤浅的认知。 莫说罂炎成长到王级境界,只需要他真正的统领过一方势力,了解过民心民意,再做决定都会大不相同。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错误的时间点说出错误的话,便是在种悔恨的果。 终究是刚刚踏上修行路的孩子,人生还是太过浅薄了... 巧妙利用幻境将人心拉到自己一边的曹瑾瑜还不满足,再次出言引导道:“罂圣明鉴,这些势力牵连甚广,无辜众多,如此下令只会杀得天地变色,还请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罂炎冷笑:“好,本圣便开一面!” “嗡!” 银光震响,一把灵力凝成的灿亮银锏凭空出现,正是韩氏绝学兵锋战法! 就在众人不明白罂炎为何要幻化灵兵的时候,只听罂炎又道:“所有与三界圣地牵连的亲族,身高不过银锏者可活,其余尽诛!” 长而无刃的四棱银锏连头带尾共长四尺(一米二),而正常发育的六七岁稚童都有这个高度。 换言之,在经过说项之后,圣主罂炎网开的这面,也只是针对六七岁以下的稚童幼子。 这种手段,要比三界圣地当初做的更加残暴,要知道当时攻破韩氏圣地后,那剩下的韩氏清隽妇孺,安氏也只是将他们圈禁起来,而罂炎要做的,却是将这些人统统杀死。 原来当受害者变成施暴者的时候,他的报复将会酷烈百倍! 先前还为罂炎挺身而出的韦寒渊此时眼中只有哀其不幸的愤怒,哪还有半点怜惜。 火候差不多了。 看着众人表情,曹瑾瑜露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微笑,经过刚刚的“配合”,眼下他不管对罂炎做什么,这些人都不会再阻止他了。 终于可以,尽展所能了。 一眼万年,灵力全开! 眼中的瞳轮化作光柱,直接透入罂炎双目,只一瞬间便破开了神魂的拦截,识海本能的防御,撕开了那片混沌。 只一瞬,又似万年,曹瑾瑜变成了旁观者,肆意阅读罂炎的识海。 他看到了改名易姓的韩氏就隐蔽在外海的隐秘群岛上,与那些被驱逐的邪魔外道蝇营狗苟,坐着回到圣地巅峰的美梦。 难怪四洲大陆全都寻不见韩氏踪迹,原来这些数倍竟真的放弃了大陆的资源,妄图以贫瘠的海岛资源供养出一方圣地,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看到了这些年罂氏假借通商之名,来到各个州府,将族中弟子悄悄的送入各个宗门。 仅龙州一域,便有百草仙府、雨霖斋、无极府三处被安插了暗子,且都具有真传之姿。 他还看到了韩氏的后手,那些留下的小灵界,只恨罂炎年少位卑,唯一能够清楚看见的确定地址的小灵界只有一方。 但幸运的是,这一方固化的小灵界,是罂氏最重要的粮食供给处。 这可真是,天助我也。 散去一眼万年,曹瑾瑜朝着毕方山主拱手道:“多谢山主,瑾瑜已经得偿所愿,一眼万年的幻术一个月后自解,损耗的精神修养数日便好,如此也算完成诺言了吧。” 看着依旧呆傻的罂炎,毕方山主摇头叹道:“大都督好手段。” “山主过奖,些微小道何足挂齿,就此别过。” “大都督且慢。” 思虑再三,毕方山主还是出言挽留,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罂炎自幼拜入百草仙府远离族人,全靠心中一股志气撑着,中术之后的胡言乱语,希望大都督不要放在心上,那罂氏...” “山主请放心。”曹瑾瑜微笑颔首道:“若整个罂氏都如罂炎这般仇视三界圣地,那么就算在外海也瞒不过王巡耳目,想来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本都督自然会秉公处置。” “如此...便好。” 再向众人挥手告别,曹瑾瑜化作光沙飞遁,一下消失在毕方山主峰。 只剩下神色复杂的武圣山众人,以悲哀莫名的目光看着场中依旧沉浸在圣主幻想中的罂炎。 或许这个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他自己经历了什么吧,这样...也好。 “烦请两位将罂炎带回百草仙府,并将此间之事禀明宗主,请他自行定夺吧。” 毕方山主朝着两位押解罂炎来到毕方山的百草仙府弟子淡淡一句后,便消失在了毕方山主峰。 那群武圣山的宗师还有毕方山本峰的强者,也都一一离去。 ……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换一句话说,如果你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贸然战斗便会出现危险。 世上最难,莫过于有心算无心的翻盘。 战事如棋,如果能够提前准备,或许能在中盘或是尾盘翻转,但若是棋力不如又毫无准备,那么败亡就如江河倾倒,难以挽回。 这便是曹瑾瑜和督天王巡此时面对的棋局,一盘闭着眼睛下,都不会输的,必胜之局。 而此战若胜,便能解决三界圣地最大的心病,韩氏一天不除,安氏便一日不能安眠,仿佛如鲠在喉。 老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如果能够一劳永逸的将贼除了,那么三界圣地才能算是真正的安稳。 但曹瑾瑜也有自己的考量,韩氏蛰伏千年,虽然断了最高传承,但底蕴犹在,即便孤悬海外物凋零的罂氏,也出了数名大宗师,但这绝不可能是韩氏的全部。 罂氏只是韩氏的一支,但韩氏究竟有多少只,曹瑾瑜并不清楚,只能等踏平罂氏之后,才能顺藤摸瓜将剩下的揪出来。 这之后必是一场带着血腥气的大战,而曹瑾瑜要做的,便是居中统筹,并让御兽宗在这场变局中,保存最大的实力。 毕竟,处理完韩氏之后,天下的势力便要再次洗牌了,他总得为更长远的实情,做些打算不是么。 五百九十章:王巡出征 龙州历1787年七月末 中州悬空城,督天鉴 风林火山四部巡察使之上的强者齐聚,除了火部巡天依旧缺席之外,大半个王巡精锐都悄悄聚集于此。 而除了王巡本部的力量,更有佛国几位高僧与曹家几位御师在座。 影壁上,是一张被缩小了千百倍的海图,正是外海荧惑群岛,罂氏藏身之所。 寻到线头的督天王巡密探行动力是惊人的,仅用短短二十天的时间,就将罂氏的嫡系查了个抵掉。 但这并非罂氏疏忽,而是曹家风媒手段高妙,心转兽瞳妙目的秘术更是能让督天王巡无孔不入。 毕竟谁都不会提防常年可见的飞鸟,地走水游的虫鱼,更别说将这些和风媒关联起来了。 荧惑群岛与罂氏的真实面貌,就在这飞禽走兽的妙瞳中慢慢显露,也让曹瑾瑜笃定,这外海的罂氏,就是韩氏主脉。 仅凭十余座海岛加上一座固化的小灵界,罂氏孕育出了百多万人口,且自成一国,过着苦行僧般与世隔绝的生活。 若是没有罂炎少年的义气,那么这股力量一定会在某个时间给中州惊喜,但现在既然被发现了根脚,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未知的恐惧了。 “荧惑斩首计划,由三部巡天使进行督战指挥,共划分为三个战区。” “雷泽神君率本部全军与安氏神庭强者自西海正面强攻荧惑主岛!” “羽神率风部全军与御师,领荒兽八千,从荧惑南三岛进攻,半天时间,向南推进三百里,插入荧惑主岛侧翼,与本部汇师。” “王圣子率林部全军与几位金身罗汉大师领金刚法师三百,从荧惑群岛北面进攻,并设下拦截线。” “此战是为了却三界圣地千年心病,亦是为了效验王巡各部精锐之勇武” “西贺第一强军戮仙不过是千年旧历,此战之后,我督天王巡,便是西贺第一!” 曹瑾瑜望着场中逐渐沸腾的战意,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在正式开战之前,他还需要做一件简单的准备。 就当是,为了大战而热身吧,毕竟这是三界圣地第一次与王巡四部进行配合,还是需要一个相互熟悉的过程。 …… 龙州历1787年八月初 沉寂许久的督天王巡突然变得无比狂躁,风、林、山三部巡天使率领开始四处征战,那些本以为自己躲得好好的邪道宗门与世家,全都被揪了出来。 自焚岛被灭之后,参与过朝昌大战的幽舟坞、天道庵、明心教众人便蛰伏起来,本以为安全,此时却成了督天王巡的练兵对象。 三艘巡天神舟载着风、林三部协同三界圣地的强者,真个是摧枯拉朽。 就连实力胜过焚岛的天道庵都被连根拔起,派中三位宗师强者更是一个都没有逃出来。 至于更弱一些的幽舟坞与明心教,那就更不用说了。 本以为剿灭三派后的督天王巡会班师回到悬空城,可三艘战意凛然的巡天神舟却在大胜之后,连停顿都没有开往外海。 携着滔天凶威的三位巡天使站在舰首处,让中州万族震动,终于明白过来这魔门三宗只是督天王巡大战的前菜,用来祭旗的金毛小猴。 而毫无准备的荧惑群岛,在发现督天王巡三艘神舰的时候,便已经进入了打击范围之内。 从正面,南北两面发起的抢攻直接将罂氏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发现回来的时候,几座外岛已经永远沉入了海底。 王巡三部配合圣地高手,携着斩灭魔教的盛势狂猛推进,沛不能当。 罂氏强者组织起来的反抗,连风浪都没有掀起便被按死在地,目眦欲裂的罂氏宗师想要出手救场却被拦住,一场心有挂碍的对战甚至落於下风。 若不是不灭战体与兵锋战法攻守平衡实在高妙,早就遭遇不测。 但随着荧惑群岛的外围势力被扫清,一旦让两部巡天神舟汇师,这败退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就在几位巡天以为千年前的韩氏已经不值一提的时候,荧惑主岛终于来了两支强援——戮仙军。 在这上古第一强军入场之后,终于将节节败退的正、南两道战阵稳定,罂氏开始了反扑。 于九天上督战的曹瑾瑜看到戮仙军入场后却没有着急出手,因为他隐隐能够感知到,在荧惑星的主岛上,有道暗晦又强大的气息,正等着合适的机会出手。 “千年蛰伏,以贫瘠海岛竟能孕育出人王,看来韩氏底蕴确实不可小觑,若非发现得早,或许还真是一个麻烦呢。” 背负双手的曹瑾瑜拍了拍胯下本命王兽——焰琉炎羽鹤王的脑袋,低喃道。 自妖族被灭之后,天下王兽便如凤毛麟角,即便是曹家的人王,手底下也未必能有王兽。 毕竟妖族的成长相较与人族来讲,实在是太慢了,王兽更是比人王更加稀有。 在领悟荒古大道,创造御荒神术时,曹瑾瑜就已经做好了与荒兽分离的准备,将御下神兽血脉的荒兽都分发给了后人。 毕竟抵达王境之后,即使是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也很难称作助力。 却没想到,几年前王巡突发情报,说在无尽南海发现一头无主的新生兽王。 得到奏报的曹瑾瑜立刻赶去,发现了这头带伤的焰琉炎羽鹤。 经历一番苦战后,曹瑾瑜将这头新晋兽王降服,也看出了根脚来历。 这是一头被催生的兽王,而催生的方法,便是早已被列为禁术的羽王宴。 而之所以将这个催生王兽的方法列为禁术,便是因为此法太过有伤天和,而且成本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 这需要一头本身就已经达到荒兽极限的神兽血脉不说,还得有海量的次级荒兽与灵兽。 关键羽王宴并非百分百成功,而催生出的王兽比之真正自主突破的王兽还弱上三分。 探明鹤王根脚的曹瑾瑜心中了然,知道这应该是某家擅使御禽秘术的豪门,在偶然得到羽王宴后,想要催生出一头王兽,定下万世不败之基业,可最终王兽催生,对方却被鹤王反噬,最终却便宜了自己。 五百九十一章:杀招 得到鹤王的曹瑾瑜如虎添翼,成为了无可置疑的圣王境下第一人。 所以,即便此时他知道荧惑主岛藏着一位王境强者也丝毫不见其紧张,反倒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胯下炎鹤感受到主人的战意,更是蒲扇烈焰神翼,发出洞穿九霄的清亮鹤鸣。 …… 中州悬空城下毒龙滩 还是当初那个荒丘的山顶,此时却人才济济。 荒古血楼的三十三位天级刺客还有尸骨护法尽皆在此,甚至再逃的焚岛宗师栾烬与血楼之主闻人元武也在,可以说血楼已经底牌尽出了。 本以为这场汇师是乘着王巡外出一举攻破悬空城的好机会,却没想到那曾经见过的龙西天骄非但不在,龙西联盟的强者更是一个没到。 只有血楼一支孤零零的站在荒丘巅顶,看似雄壮威武的模样,实在势单力薄。 而漏尽通不断嗡鸣的尸和尚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着了眼前这位魔主的道,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勾陈先生,其余攻打悬空城的人呢。” “其他人?”化身勾陈的唐罗沙哑笑道:“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 “勾陈先生...这个笑话可一点儿不好笑。” 遥望一眼天边的悬空城,尸和尚气急:“只有我们哪里攻得进悬空城,虽然三部齐出曹瑾瑜不在,但他的那头本命兽王便在悬空城中统御万兽,楼主如今有伤在身,对上那头鹤王便已勉强,何况还有悬空城源源不断的战力辅佐,您是在开玩笑吗!” 随着固翰的质问,血楼众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那灵力涌动的模样,仿佛就是要给勾陈一个好看。 寻常武者被那么多强者的气势锁定神魂会做出应激反应,但勾陈仿佛深不可测的大海,将这些气势尽数承受不说,甚至还能笑出声:“呵呵,那头鹤王也随着曹瑾瑜离开了,固翰大师不用担心!”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脸色稍愉,毕竟悬空城有王境坐镇和没有王境坐镇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加上如今悬空城内部空虚,哪怕这次无法将悬空城彻底毁了,也能大闹一场。 这些年被督天王巡的密探追得抱团鼠窜,早让这群刀口上舔血的强者积攒了一股子怒火。 但闻人元武却没有这样乐观,而是淡淡开口向勾陈道:“督天王巡是三界圣地的亲信,悬空城更是中州的奇观,曹瑾瑜对于有人会打悬空城的主意早就有所预料,所以他在请天南王者布阵时,设下了一方斗转星移大阵,联通了中州的无相禅寺、安氏神庭与御兽宗。” “若是悬空城遭遇危难,这三座大阵便会启动,只消一刻钟,三大圣地的强者就会出现在悬空城里,勾陈先生可知道这悬空城的最终后手?” 随着闻人元武的话音,血楼众人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难看,就连栾烬也是面色铁青。 即便没有鹤王坐镇,王巡也是聚集了圣地强者的所在,如果只有一刻钟的话,即便有王境强者压阵,也不过制造些混乱而已。 等到斗转星移阵起,三界圣地强者出现,他们也只能作鸟兽散,能不能逃走都是两说。 这样的大战,有什么打头啊? 看了这位传说中的杀手头子一眼,勾陈又笑道:“看来闻人楼主对悬空城了解甚深,就连这等隐秘也知道,那么沟通便容易多了。” 只见身材高瘦的魔主从怀中掏出三份折叠多次的纸张,发到了闻人元武、栾烬和尸骨护法的手中。 几人展开一看,神色便忍不住剧变,上头竟是悬空城各处阵法的节点和其功效全图。 除了闻人元武刚刚说的斗转星移大阵之外,还有能够发出两百道玄境合击之力的御敌外镇。 壮士断腕的陨灭大阵、列位青龙的索敌神阵、拒阵以守的庇护神阵、还有聚集欧氏巧匠设计出的杀人兵器与夺命机关。 看着手中大图,几人终于知道自己对悬空城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无知,如果在没看过图的情况下冲进去,根本不用斗转星移大阵,血楼的高手就会死伤无算。 就连闻人元武这样的王境强者,在看到同归于尽的陨灭大阵后,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垫着脚偷看到图纸的残阳更是绝望的哀嚎道:“有这样天罗地网的阵法和工事,这悬空城怎么打嘛!?” 不是他软弱,而是记录在纸上的内容实在恐怖,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或许他们连靠近都做不到,即便靠近悬空城了,可能连外阵都破不了就要四散而逃! 勾陈再次笑笑,轻轻摇晃手指道:“诸君觉得贡献悬空城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其实不然。既然这些灵力节点已经被标注出来了,那么它就不再可怕,几位应该已经看到我标注出来的几个位置,便是统御这些阵法的枢纽。” “青龙六、白虎九、朱雀十四、玄武三,将阵枢一分为四不得不称赞那位天南王者的巧思,但既然被窥破也就有了破局的根本,想要拿下悬空城,废除这四座阵枢就是关键!” “说得容易。”魔瞳抱着胸道:“悬空城外头日日都有飞禽巡弋,我们这么多人,想要瞒住那些畜生的耳目靠近悬空城根本不可能,若是只派几个精锐,又哪能轻易攻入悬空城内,这分明是个死局。” “图纸上,本座已经标注了直通阵枢的几个节点,而想要悄悄靠近悬空城,你们做不到却不代表本座做不到。” 轻轻打了个响指,一直隐于身旁的云秀显出身形,除了闻人元武外,众人皆是吃了一惊。 毕竟在这么近的距离藏着一个大活人,他们却没有发现,如果对方修为惊天倒还说得过去,可她只是个灵意合一的武者,这就让这些平素眼高于顶的杀手不服气了。 “这位是云秀小姐,相信诸位有不少都认识,本座就不多做介绍了。” 勾陈很满意众人的表情,开口解释道:“除了单人的联系隐蔽外,云秀小姐还有一套群体的云幕绘身,足以将我们安全送往悬空城下。” 五百九十二章:赌命 “诸位先别急着高兴。” 看着众人喜形于色的表情,勾陈又道:“靠近悬空城只是开始,但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关键还是在一刻钟内,能否破坏四座阵枢。只要有任何一座留存,这悬空城陨落的计划便是场幻梦,本座说得足够清楚么?” 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百分百成功的计划,以为得到图纸看到标注就小瞧悬空城的力量,无疑是愚蠢的。 唐罗可不想自己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计划,最后因为一点儿自大而流产,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敲打完血楼的天级杀手后,勾陈又朝几位拿到图纸的强者问道:“诸位应该已经看过四方枢纽的实力分布了,那么便自由划分战区吧!” “嗯?”听出勾陈话中深意的丰幽神色一凛,沉声问道:“勾陈先生难道不参与其中么?” 原本对于悬空城陨落计划的信心便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龙西联盟的参与,可眼下非但没有看见一位龙西联盟的强者,就连计划的发起人勾陈都好像要置身事外。 这让骨道人的感觉很差,甚至怀疑这场悬空城陨落计划是曹瑾瑜和勾陈设的一个局,目的便是将荒古血楼一网打尽。 “本座自然要参与这个计划,只是与诸位负责的不同。” 勾陈指了指悬空城的最核心,淡淡道:“想要让悬空城陨落,关键是要破坏位处天元的督天鉴下妖王旧巢,若是核心不坏,即便今日我们关停了四座阵枢并摧毁了悬空城构装,不消几年曹瑾瑜又能重建。这样的死局,本座可不想再趟一次。” 丰幽神色稍缓,但固翰却无法如骨道人这样被轻易说服,因为漏尽通正在疯狂的嗡鸣示警。 自他鬼佛道功成以来,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说明了这场行动极为危险,如果遵照曾经的行事风格,他应该禀告闻人元武,并将血楼一众带的远远的,如今还能留在这儿,都是看在曾经合作过的份上。 但有些事,固翰觉得不能再含糊过去,还是得要问个清楚明白:“勾陈先生且慢,适才您说我们将会分兵四路进攻阵枢,务必要在一刻钟内关停,可关键的问题是,这阵枢的所在皆是由特殊材质构造,功成或失败之后,我们该如何与另外几支取得联系?” “没有办法联系。” 哪怕隔着面具,血楼众人也能看出勾陈好似在笑,仿佛固翰的问题十分多余:“所以诸位明白,为何这场行动,只有诸位参与了吧。” “血楼中全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自然不愿将性命托付在愚蠢的盟友手中。” 丰幽冷着脸接话:“但这上头标注的阵枢守备力量只有境界,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若是遇见几个狠茬,岂不是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这到底是计划还是在赌命!?” 勾陈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奇道:“杀手还怕赌命?” 三十三位天级杀手老脸一红,丰幽更是想要直接反驳,却被闻人元武抬手制止制止:“杀手自然是不怕赌命的,勾陈先生的计划虽好,风险也大,只是将头颅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皆是有所求的无奈,可此次搏命无有报酬,该如何心无挂碍的前行?” “谁说没有报酬的?” 勾陈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然后指向远处的天空之城道:“此行的报酬,便是荒古血楼丢掉的尊严,就在那里!” 杀手是不应该有名字的,更不应该有组织。 可总有一些异类并不甘心自己用命拼下的杰作只是被神秘人三个字轻描淡写的带过,所以才有了杀手组织。 血楼为何要分天地玄黄,为何要有相互背书的榜单,无非是这群异类想留下自己的名字而已。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凭这群真名也没有的人,只要压抑修为,随便找个世家投靠,不就有在外人眼中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么。 可他们还是继续留在破落的荒古血楼,还是承受着督天王巡无尽的追杀哈。 这些曾经为人津津乐道的顶尖杀手,就成了下水沟里的蛆虫,无法得见天日,但他们还在坚持,难道是生来命贱? 他们只是在等,在等一个重新崛起的机会;他们只是相信,这群将头颅别在裤带上的烂人早已无家可归,这群共同经历生死的伙伴就是他们的家人! 只是杀手的人生,从来不是世外桃源采菊东篱的幽静,而是血脉贲张生死一线的激情。 顺着勾陈手指的方向,血楼众人眯着眼睛的望去,哪有什么悬空之城,有的只是他们遗忘许久的光! …… 悬空城上 大都督率三部出征,但这并不影响督天王巡的正常运转。 这儿还是中州风媒的圣地,无数信息汇聚的终战,悬空城。 王巡大总管曹安邦几十年来兢兢业业,深得曹瑾瑜的看重,更将守家的重任交托。 所以这位大总管现在是悬空城中的最高负责人。 但这位万人之上的大总管,此时正向某位文质彬彬的剑者陪着笑脸,那躬身驼背的卑微模样,就差没有跪下来了。 “徐天使,真不是老夫有意刁难,朝昌密卷乃是王巡最高机密,只有直接负责的风部巡天和大都督才有权利调取查阅。王巡的规矩巡天使应该知道,老夫虽然统管风媒、细作,但也不能越过这个规矩的。” 文质彬彬的徐潇听着曹安邦的话,只是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就在对方以为自己已经糊弄过去的时候,一柄寒光凛冽如霜雪的长剑便已架在脖子上。 “巡天使...” “此剑名为紫电清霜,取玉虚神雷真意一道,无尽虚空神铁一枚,剑成之日雷光射斗牛之墟,蛟腾凤起,雾盖赢洲,气象不凡,大总管以为如何?” “此..此剑自是极好,但老夫修为低微,难以承受神剑之威,还请巡天使收剑,万事好商量。” “那么大总管是同意本使观阅朝昌密卷了么?” “同..同意还不行嘛..请快快将神剑收了,老..老夫撑不住了。” 五百九十三:密卷 老人表情如死寂般灰败,曹瑾瑜在出征前将守卫悬空城的重责交给他,这才不过一天,他便失守了。 若威胁他的是别人,就算拼个鱼死网破又有何难,可这是元洲神剑徐潇啊! 天生剑心的至诚剑者,以一己之力将神剑军代入另一个层次的绝代天骄,为了表彰其的卓越功绩,徐氏更是破格赐下圣剑七星龙渊,以示对其未来的看好。 这样一个人,若是把曹家外戚斩了会有什么影响么? 已经在曹瑾瑜麾下效力几十年的曹安邦比谁都清楚,他的倔强和死亡毫无意义。 就算自己宁死不屈,拿到令牌的徐潇一样可以命令其他人开启朝昌密卷。 如果结局依旧,那有什么可抵抗的,想看,就看呗... 紫电清霜归鞘,曹安邦轻舒一口气:“徐天使,这边请。” 悬空城有整个中州乃至西贺最大的信息枢纽,这里藏着被王巡风媒判定有价值的信息。 曹瑾瑜为了表示对这些信息的尊重,也为了提醒众人王巡的本质,便将这储藏案卷的地点,设在了悬空城的真正核心,那尊大鹏妖圣的旧巢中! 而唯一打开枢纽的方法,便是一方破界石,这石头常年在大都督曹瑾瑜手中,而如今却是由曹安邦掌管。 识时务的王巡大总管在做完心理建设后,径直打开了位于督天鉴的灵界之门,并将徐潇引到了被封存的密库里,干脆利落地取出这五十年来所有的朝昌密卷。 装了满满一箱密卷的厢车在地上滚动,那木轮的压轧声却像嵌在了徐潇的心里。 他是来讨要朝昌密卷的,可真当曹安邦干脆利落取出这些案卷的时候,他又有些无法面对了。 关于朝昌那场大祸,这些年他心中早有猜测,虽然每个人都在刻意的回避和欺瞒,但他还是从蛛丝马迹里还原了部分真相。 可猜测终究只是猜测罢了,作为督天王巡的四位巡天使之一,徐潇早就明白了事物的表象从来都是片面并具有欺骗性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密卷有执念的原因。 只有看过这份密封的记录,他才能客观的看待自己,看待那个事件。 看着近在眼前的“真相”,徐潇淡淡道:“将箱子打开,然后离开这儿。” “...这,老夫到底是督天王巡的大总管,而且这枢纽重地里头有无数重要密卷,要是。” 曹安邦想坚持,他是真的想,但在徐潇清冷如月的目光下,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身体也因为莫名的寒意而佝偻起来。 反正都是王巡的人,元洲神剑的人品还信不过嘛! 又轻易的说服自己后,老头儿躬身,语气卑微还带着讨好:“那老儿就在外头等着,徐天使有什么吩咐便叫一声。” 说完,便大踏步的离开,迅速逃离了徐潇的视线。 终得清静的剑者抓出一卷便翻开,扫过上头的时间线然后放下,数卷之后,他终于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抓着卷布的双手青筋暴起,徐潇双目顿时赤红,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他将案卷筒好轻轻丢回木箱,轻靠在书架的侧板上,语气萧索地自嘲道:“纵御魂意三千里,令剑祭出天魔伏,如今看来真是个笑话。徐潇啊徐潇,枉你自诩天资绝伦,到头来,你只是柄好用的剑,呵...什么元洲神剑,可笑!” 剑道赤诚,多么好的一个词啊,在徐潇的前半生,他觉得世间万事万物都是那样简单分明。 是非善恶正邪黑白,那书中都写得明明白白,与能讲道理的人讲道理,与不能讲道理的人讲修为。 他就是用这样的行事准则成长,而现在看来,是他将人心想得太过简单了。 加入督天王巡是为了维护西贺正道,也是为了人族大义,他是这么认为的,而火部上下也都是这样做的。 可偏偏火部的剑者总是与其他三部格格不入,本以为这是修行法门不同产生的性格差异,现在想来,那些眼神并非排挤,而是惊异。 惊异元洲的剑修怎么这么天真,竟然真的会相信督天王巡的愿景吧! 不自觉又将右手握在剑柄上的徐潇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只想拔出七星龙渊,以神剑之力撕碎这方灵界。 但他还是忍住了,力排众议加入督天王巡是他的意思,那张剑令也是自己发出去的,又能怪得谁来! “徐天使,徐天使不好了!” 被赶走的曹安邦突然大声呼救朝徐潇奔来:“有一伙儿狂徒突然出现悬空城中,还请徐天使率部镇压!” 冷冷看了曹安邦一样,徐潇寒声道:“自今日起,徐潇便不再是火部巡天了!” “徐天使您在说什么啊?” 曹安邦被吓懵了,急道:“眼下强敌压境,徐天使若是一走了之,那这悬空城可怎么办啊?” “就曹瑾瑜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被人打上门来又有什么可喊冤的!?” 再不想与督天王巡有瓜葛的徐潇显得极为冷漠。 “徐天使,您这是怎么了,你要看的密卷老儿已经取出来给您看了,怎么刚看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曹安邦气急,也顾不得什么尊重了:“世上哪有纤尘不然的组织,您是圣地骄子,自然生来高贵,可您知道要维护这样大的一个组织,需要多少开支,需要多少资源吗。是,王巡在获取必要资源的时候,手段可能确实强硬些,可这不也是为了整个西贺么?若不是云戎这个死脑筋不肯依附,大都督怎会扶植项氏?” “所以,云氏灭族的内情,你也清楚!?” “没..没错!” 既然徐潇都看过卷宗了,曹安邦觉得也没有什么可以否认,十分干脆的应承道:“云家的初心早就变了,大都督为了西贺殚精竭虑,督天王巡的风媒和战士更是浴血在人族的第一线,可云氏坐拥倾国财富,却在给王巡的敌人输血,让西贺的不安增剧,这样的世家,难道不该制裁么!?” 五百九十四章:顺利 “你可知道,云祖乃是人族至圣,其功绩比之韩圣、徐圣丝毫不弱!?若没有他,龙洲想要驱逐妖族恐怕要晚上数百年,人族更是早已灭绝了!” 徐潇右手抓着剑柄,只要曹安邦敢有一句不逊,他便会斩下眼前这个不尊古圣的老狗头颅。 “云祖的伟大是任何都无法抹灭的,但因为先祖至圣,所以后人不管犯下多大的罪也能既往不咎,世间有这样的道理吗!?” 曹安邦不怕死,他只怕毫无价值的死去,而目前他能做的唯一之事,就是说服眼前的徐氏剑者。 只要对方愿意出手,悬空城的危难便解除了,这比一切都重要,所以,即便面对随时可以夺走自己性命的神剑,老儿也看不见一丝畏惧,而是上前一步,俯身从木箱中取出数张卷轴。 “这里头全是云氏资助邪魔外道的证据!荒古血楼、焚岛、天道庵、幽舟坞、白骨门,但凡有些传承的妖邪,无有云氏不曾勾连的!除了这些,还有外海巨寇、内陆山贼,龙洲的不算,光是天南与中州的反叛世家,都有成百之数,这些都是证据,难道徐天使视而不见么!” 捧着卷轴的曹安邦哪还有刚才卑微的模样,那咄咄逼人的模样好似剑芒。 徐潇沉默,督天王巡这些年弥平了多少大祸,他是最有发言权的,火部虽然听调不听宣,但该做的事情却一件都没拉下。 就算再自傲,徐潇也不觉得这西贺太平,光是人数最少火部的独部功绩,另外三部做的,绝不比他们少,但这并不意味着,督天王巡每个决定都是正确的。 看到徐潇的态度有所软化,曹安邦又跪地哀求道:“即便王巡有错,但留守悬空城的老弱妇孺何其无辜,她们的丈夫孩子还在外为西贺的安宁奔忙,徐天使忍心这些善良无辜的老弱惨死在此么!?” 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老头儿祈求道:“求求您发发慈悲吧徐天使!” 若是今日其余三部任何一部留在城中,曹安邦都不会如此麻烦徐潇,因为他打心眼里害怕与这位元洲神剑接触,但如今敌人打上门,整座悬空城都在动荡,原本牢靠非常的阵法与机关更是纷纷失灵不说,对方一出现就直奔悬空城的各处要害。 这让曹安邦心里清楚,这次的危机绝非以往可比,务须一位真正强大的武者坐镇,才能安然度过。 纵观此时城中,除了眼前这位元洲神剑,再不做第二人想。 所以,拜托了! 看着明明年岁比自己还小却白发苍苍的曹安邦跪伏在自己身前泣不成声,徐潇还是有些心软了。 倒不是对督天王巡重燃希望,而是他明白留守在悬空城中,确实有不少老弱妇孺。 这些人不该死在复仇怒火的殃及下,更不该无辜承担别人的错。 “将四部所有亲眷召来督天鉴中。” 徐潇开口道:“火部会将悬空城核心护住!” 成了,成了!! 曹安邦面露狂喜,连磕几个响头后,不顾洒落满地的密卷,滚带爬地奔出密库。 徐潇摇摇头,袖袍轻挥,将地上的卷轴收拢箱中,那股清风推着木车,将其送回来时的地方。 不偏不倚,正嵌在曹安邦取卷的那座书架里,神乎其技。 …… 悬空城陨落计划要比唐罗想象的更加顺利。 借着云幕绘身的血楼一众很轻松的靠近了悬空城,而仅凭一些留守老兵,又哪能挡得住这杀气腾腾的血楼高手。 这可都是经历过血楼崩塌,王巡逃杀后留下的真正精锐,最低都是武宗级别的存在,若是单打独斗或许这些留守悬空城的老兵还能周旋一二,但碰上两三人的情况,就只有被瞬杀的下场。 焚岛宗师栾烬与楼主闻人元武率领的两支小队,最先闯进了青龙与白虎阵枢。 …… 青龙六,老迈的宗师拦在闻人元武身前,寸步不让。 曾为中州神庭效力的闻人元武看到老人便生出些许同病相怜之心,出言劝道。“证道不易,老宗师自行离去,本王决不为难。” “老夫与曹大都督立契三十载,如今已是最后一年,若是退了,老夫这前二十九年枯禅岂非白熬?” “留得性命总还有再来的机会。” “楼主言之有理,可老夫却没有下一个三十年了,所以想试试这一刻钟!” “这样,也好!” 半刻钟后,死战不退的老人被血海吞没,连骸骨都不曾留下。 …… 白虎九 周身燃起焚天怒焰的栾烬招招抢攻,招招致命,那异火焰痕不但将对手的灵技化去,更是不断地改变着阵枢的环境,就连四周那特殊材质的阵壁都有要融化的迹象。 他和焚岛之主是知交百年的老友,可在宗门被破时,对方却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 可活下来的人永远都比离去的要痛苦,他早就没有新生的气力,那些鼓舞他前行的,只有曾经两人相互为伴的岁月,所以在闻人元武找上他说要陨落悬空城的时候,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觉得这个计划有可行性,而是他觉得,这样死去,才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老友。 所以,他怎么会败,怎么能败! 怒焰焚空,火势再涨,将苦苦抵抗的凶境巅峰整个包裹,在一阵不似人声的哀嚎中,白虎阵枢,被攻破! …… 悬空城上空 本该同时进攻督天鉴的唐罗正和云秀躲在一片云后,俯瞰乱成一锅粥的天空之城。 “唔...看起来,情况要比我预想中的更好一些。” 头戴勾陈面具的唐罗跟身旁依旧维持着云幕绘身的女子通报整体的情况:“闻人楼主率先攻破了青龙枢纽,栾烬大宗师也很给力,这两块难啃的骨头没了,剩下的朱雀和玄武,对于尸骨护法来说都没什么压力,我们可以往督天鉴去了!” 翻了个白眼,云秀有违心地奉承道:“是是是,勾陈先生运筹帷幄,那我们现在就往督天鉴去吧!” 五百九十五章:混元剑体 四大阵枢失守,王巡彻底没了反制血楼的手段,无奈之下,一些精锐风媒只能选择最原始的示警手段——烽火狼烟与飞书传信。 只是有能力支援王巡的势力,最近都在数百里开外,等他们受到讯息组织好力量过来,这座中州奇观早就成为一座废墟了,就在整座悬空城心生绝望之际,火部基地的巡天神咒终于动了。 它悬停在督天鉴的正上方,舱门打开,无数灵魄剑魂如飞鸟般涌出,盘旋在督天鉴的周围,看到这一幕,悬空城响起一阵欢呼,因为他们知道,那位元洲神剑出手了,他们的救星,来了! “所有老弱妇孺速速避入督天鉴!” 这是大总管曹安邦借助龙皮牛铃发出的示警,也让惶惶不安的悬空城居民终于不似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而此时已经攻破四大阵枢的血楼杀手自然也听到了这声招呼,却只是不屑的撇撇嘴。 就凭区区一个火部巡天,焉能挡住血楼之主,这个悬空城,他们破定了! “哦豁,我们有麻烦了。” 勾陈带着云秀抵达督天鉴正门时,正好是火部的巡天舟漂浮过来的之后,时候他们的去路就被剑河阻断了。 曾经看过徐老赢与姬复动手的唐罗自然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游荡盘旋的剑魂,就是徐氏诸天无上剑典中的杀法,诸天万道剑意。 而与一般有灵无魂的剑意不同,徐氏的剑魂还有观想出来的名剑魂体,杀伤力比一般剑意更要强上数倍。 眼下这密密麻麻的剑河中,恐怕得流淌着近万道剑魂,它们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束缚着,灵动如一人御使,莫说是以魔主的状态,就是以唐罗的身份祭出阴阳碾,想要面对这般庞大数量的剑魂也是力有不逮。 所以,僵住了。 “只能等闻人楼主他们过来再想办法。” 唐罗耸耸肩,仰头看了眼数量越来越多的剑魂,无奈道:“只希望他们动作快点,再慢点也就不用考虑攻破悬空城核心的事儿了。” 听到这话,云秀有些吃惊,自她认识唐罗起,对方就从未对任何武道加以颜色。 不论是项家的宗师,甚至云祖的绝学,在这个惊才绝艳的武者眼中不过泛泛,就连宗师设下的阵法在对方看来也不过如此,火部巡天徐潇虽然身负元洲神剑之名,但不过凶境甚至未封剑圣。 这样一个人就将勾陈挡住,还得王境的闻人元武来才能找到方式越过,这.... “喂喂喂,单打独斗当然是没问题,但拦着我们的可不是一两个人,那巡天神舟里至少载了两三百名徐氏剑者,他们吐出的剑魂又被某股力量给控制了,三百剑者的攻击被一个人统一,这种合击技法闻所未闻,而且你看!” 唐罗抬手指了指督天鉴上空依旧不断吐出剑魂的舱门,无语道:“剑魂的数量在不断增多,现在模约万道!我曾见过觉醒地灵体的宗师操灵控术,百余位灵龙已是惊为天人,可这剑河如今已蕴万道剑魂,流动却丝毫不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云秀摇摇头,因为唐罗说的话早已超出了她对武道的认知,她哪能做出什么判断。 “这意味着,哪怕再翻一倍数量,也不会达到操剑人的极限,可两万道剑魂,足以将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炸得灰飞烟灭!” 唐罗皱着眉沉声道,只是在面具的遮掩下,他的凝重并无任何外露的表现。 量变引起质变,督天鉴外蕴藏万道剑魂的灵技正在无声诉说着这个可怕的事实。 也让唐罗心中有些不安,如果最终不能攻破悬空城核心,那么血楼杀手们用命攻破四大枢纽,又有什么意义呢!? 焦虑在等待中不断放大,终于,一道血河自青龙位冲天,向督天鉴涌来,正是血楼之主的秘术血河。 血浪在苍空中翻腾,卷起洪波砸向督天鉴,剑河逆冲,厉芒断开赤色苍空,轰鸣整整,数百玄月剑芒破尽血河秽物,炸得红霞漫天。 血河被破,露出闻人元武身形,望着眼前剑河,朗声赞道:“好俊的剑意,好强的御术,里头可是元洲神剑当面!?” 剑河断开,器宇不凡的徐潇踏空而行,升至略微低至闻人元武的空域,朝其颔首示意:“晚辈徐潇,见过闻人楼主。” “徐潇小友一身正气,火部更是侠名远播,虽然身在王巡,却不似曹瑾瑜这般下作,本以为即便做不成朋友也不该是敌人,可小友今日却率部拦路,却让本座有些不解了!” “我是兵,你是贼。敬礼只因人王修来不易,却不代表能成为朋友。” 徐潇表情不变,只是将行礼的左手搭在了别在腰间的七星龙渊剑柄上淡淡道:“今日既然相见了,火部便要将你拿下,以警天下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 “哈哈哈。”仿佛听到了笑话,闻人元武哈哈大笑:“若是小友证了宗师,凭着两柄神剑本座或能忌惮三分,可如今...” “呸,老杀才,宗师算个什么,也配跟统领相提并论,你就洗干净脖子受死吧!” 闻人元武话未说完,巡天神舟上便传出一声厉喝,那语气中的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哼,无知小辈!” 冷哼一声,闻人元武挥袖,血气凝成半月红芒,斩向巡天舟,却又被徐潇祭出的剑魂拦在。 再看这位文质彬彬的元洲神剑,双目神光如电,双持神剑七星龙渊与清霜紫电,周身宽袍无风自动,一团模模糊糊又炫彩夺目的神光透体而出,那蕴藏万道剑魂的长河突然沸腾,仿佛受到什么感召,剑鸣冲天,剑身倒悬,仿佛在迎接什么。 唐罗看着徐潇的此时的模样,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徐氏三大无上剑体中的混元剑体,不是只有大宗师才能修行的吗,这他妈的是什么啊?” “混元剑体!?” 听到唐罗的低喃,云秀也吃了一惊,扭头朝那个已被混沌氤氲笼罩的剑者望去。 五百九十六章:元洲神剑 绝技秘术也好,外道神通也罢,这些东西修行都是有门槛的。 有些神通秘术凡境就能修行,可有些神通秘术到了凶境才能初窥门槛,这威力自然有本质的不同。 徐氏共有三种无上剑体,分别是通冥无上剑体、混元无上剑体、永恒无上剑体。 其中通冥剑体和永恒无上剑体都是从凡境夯实基础,然后蜕凡境尝试修炼的,但混元无上剑体,却是与另外两种不同。 如果说通冥剑体和永恒剑体的门槛是要领悟某种意作为引子破开剑体大门,那么混元剑体的要求便是绝对的力量。 而这种力量,保守估计需要第三次质变的程度,就是十万点以上的灵力集结。 所以徐氏千年以来,修成混元剑体的人数很少,便是因为这门槛实在太高,所以混元剑体也是三大剑体中最难修行的一个,同样,也是攻击力最强的剑体。 如果说永恒剑体是绝对防御,通冥剑意是两界通行,那么混元剑体就是绝对攻击。 激活混元剑体的徐潇松开双手,两柄神剑向闻人元武飞射而出。 凛冽如寒霜的清霜紫电化作玉虚雷蛇,七星龙渊刃面上的七颗宝珠光华闪烁,本是青天白日的苍空突然变得漆黑一片,只有七颗璀璨亮星悬挂头顶。 “玉虚雷蛇,七星剑域,鼎鼎大名的混元剑体真让本座失望!” 天地灵力被剑域封锁,再不能御使元气幻出血海的闻人元武冷哼一声,挥手祭出本命血蛟。 灵蛟与雷蛇纠缠一起,却在不到片刻就被四成碎片,本源更是被雷蛇吞了个干净,让闻人元武发出一声闷哼。 而另一面,祭出两柄神剑的徐潇已经完全激活了混元剑体,并开始吞噬剑河。 三柄,五柄...速度越来越快,混元剑体每吞噬一枚剑魂,徐潇的气息便强大一分,而随着混沌元气的壮大,吞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看得唐罗直皱眉头。 拥有两柄神剑的徐潇简直强得犯规,虽然闻人元武有伤在身,加上刚刚又与宗师放对消耗了气力,但能被两柄神剑幻灵拖住,只能说明这位元洲神剑的剑道修为实在可怖。 更要命的是,这家伙最大的倚仗根本不是那两柄神剑,而是利用混元剑体吞噬剑魂的不知名秘法。 以凶境修为操纵这么庞大的力量,真的不会失控崩溃吗!? 摇摇头,将目光离开闻人元武和元洲神剑的苍空大战,唐罗朝云秀低声道:“不看了不看了,越看越糟心,趁他融合剑魂,我们溜进督天鉴!” “现在?”云秀有些心慌,指了指已被七星剑域笼罩的督天鉴,有些畏缩。 “别慌,现在徐潇的注意力全在闻人元武身上,这七星剑域全是神剑自主控制的,全是漏洞。” 漏..漏洞? 看看那片大黑天,云秀实在没看见漏洞在哪,但她还是决定相信唐罗,重重的点头“嗯”道:“听你的。” 唐罗也不多话,抓起云秀的手便落到地上,踏着某种带着莫名韵律的步伐,领着云秀便溜入了督天鉴中。 而焚岛大宗师栾烬也赶到了督天鉴,看到了闻人元武被两柄神剑逼得不得动弹,大喝一声:“本宗来助楼主一臂之力。” 便以焚天怒焰洒向苍空七星,想以异火之威破开这七星剑域。 无主操控的七星龙渊自然无法抵御宗师祭出的异火,七星剑域瞬间被破,天地元气再次连通,闻人元武一扫颓势,右手成爪虚抓一甩,便是一条血河抽打在雷蛇七寸。 破开剑域的栾烬得势不饶人,又将焚空怒焰一转,喷向受到重击的雷蛇。 同性相斥,玉虚生雷与焚天异火勾,两道阳极属性的力量形成大爆炸,整个悬空城都在这股力量的影响下剧烈晃动,赤色的蘑菇云冲天而起。 雷环与焰冕形成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散,湮灭了督天鉴与魂之剑河,闻人元武见状也不想追击,化作血浪暂避。 看着悬空城在身下摇摇欲坠的模样,栾烬笑了,他觉得不论此行胜败,他都能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老友。 至于杀死元洲神剑会有什么后果?他连死都不怕,害怕什么后果!? 未曾看见徐潇施展混元剑体的焚岛大长老并不觉得这位元洲神剑能在这样剧烈的爆炸中留得性命,他已经做好了被徐氏追杀的准备,只是混元剑体要是真有这么容易杀死,它又凭什么位列三大无上剑体之一呢! 混元剑体可不光是能收摄这些剑魂之力啊,阴阳五行,玄雷异火,只要是游离散落的元气,混元之气照收不误。 原本只是氤氤氲氲的混沌气在吸收了万道剑魂与雷火之力后,已经变成一个蕴藏恐怖能量的巨大光茧。 而那柄被击飞的七星龙渊如闪电般翻卷到光茧上头,然后重重斩下。 这光茧被神剑一分两半,露出了里头那个双目紧闭,浑身透着七彩光华,高达数丈散发着无穷危险气息的光人。 与徐潇有着九分相似的光人张目,两道剑芒斩出,直接洞穿了栾烬的胸膛,那雄浑剑意将灵质化的功体瞬间撕碎,堂堂宗师级强者,就像是被击落的飞鸟,自苍空坠下。 斩开光茧的七星龙渊迎风便涨,瞬间变做丈长光剑,被巨人一把握住。 “元洲徐潇,向前辈请教!” …… 荧惑群岛 曹瑾瑜突然觉得心神不宁,这种感觉已经是好多年都不曾有过了。 这场远征理应是万无一失的,因为无尽外海中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威胁督天王巡的力量,何况这次他还请了三界圣地的强者助拳。 而作为武者,曹大都督更不觉得自己会败给荧惑主岛的那位王境。 那么这心血来潮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 不好! 灵光一现的曹瑾瑜立刻意识到,此时心血来潮的感应,只能是督天王巡本营的祸难。 虽然他实在不明白,身处中州腹地并拥有无数机关阵法的悬空城是如何遭遇危险的。 但悬空城关乎他的圣路,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眼下荧惑群岛的战场已经不重要了,曹瑾瑜只想立刻回到中州,确保自己的道场完好! 五百九十七章:金刚不坏 轻拍身下炎鹤,曹瑾瑜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中州,却不想战局忽生巨变,荧惑主岛突然冲杀出一支戮仙军大队,人数模约五百,具是凶境修为。 这样一股力量的出现,足以颠覆单面战场,若是王巡三部不集结一处的话,恐怕将会被逐个击破。 区区外海群岛,竟能培育出这样庞大数目的凶境,这让归心似箭的曹瑾瑜嗅到了莫名的危机。 悬空城重要,风林三部同样重要,前者是他成圣的道基,后者是他费劲百年心血才培养起来的人才,任何损失他都接受不了。 那么眼下便只有一个办法了,曹瑾瑜心中有了计较,朝心意相通的神兽下达指令,焰琉炎羽鹤王长鸣一声,便朝着荧惑主岛下方的戮仙军大队扑去。 “督天王巡三部莫要恋战,速速回合以神舟连阵,退回中州!” 看到荧惑主岛出现的韩氏强军,曹瑾瑜果断下达了撤退的命令,但这本该响彻云空的号令,却被一股极其蛮横的力量束缚在一片不大的空间里,音浪在阵壁中来回碰撞,就是传不出去。 心中发毛的曹瑾瑜惊然转身,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上。 而任凭他探出多少感知,都像石沉大海,对方好似一潭深幽,这让曹瑾瑜心中的不安越发深重了。 从心血来潮开始,这次本该轻松远征的便已脱离了他的控制,荧惑主岛出现的海量强援加上眼前这位探不出深浅又看不出来历的人王。 如果刚刚他只是怀疑自己入了套,那么现在就已经可以确定,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圈套。 看来蛰伏千年的韩氏终于已经积攒了足够的力量,想要重新出现在西贺大陆上。 而韩氏回归的第一站,就是要拿督天王巡和他立威,这让曹瑾瑜心中发苦。 他早就料到韩氏要回归,甚至为三界圣地设计过好几套应对的方案,但谁能想到,自己才是韩氏的首要攻击目标。 眼下入瓮,已然无有什么施展计谋的余地,只能以武者的方式,杀出一条生路。 迅速接受了眼下的绝境后,曹瑾瑜调整好心态,想要召回本命鹤王以二敌一,可刚祭出荒神意,脸色又变。 “除了徐氏通冥剑体的通幽意,本圣的五狱灵界还从未被人突破过。” 身材魁梧的姬燮淡淡道:“本想在大都督入了小灵界后再现身相见,不成想大都督走得匆忙,勿怪。” 心知碰上狠茬的曹瑾瑜哪敢怠慢,知道仅凭一般手段根本无法对抗眼前之人,当即施展绝学,外放神魂以神荒观想建域,想以御荒神术破开这片禁制,只要能够勾连天地,他便还有很多后手可以施展。 虽然眼前之人给他的压力极大,但他只要能够传出讯息,不管是曹家那位老御主,还是新晋那尊兽王,都能解开此番危局。 办法不少,可关键是,他得从这方圣域出去! 看到曹瑾瑜的御荒神术,姬燮眼中流露几分赞许,本以为打理督天王巡的曹家天骄早就荒废了武道,那圣王之下第一的名号只是因为有只本命兽王加上三界圣地的名号。 但现在看来,对方却有圣王之姿,观万古神荒已求道,这般气魄可比他们这种审视己身按部就班的道强得多。 假以时日,或许又是一尊天下无敌的圣王,能在此人功成之前遇见,真是大幸! 本命龙龟法相自姬燮体内跃出,扛着五狱峰碑的神兽只一出现就让曹瑾瑜的神荒震动,昂头撑爪,粗壮的四肢一顶,背后高耸如山岳的灵碑重重击在神荒外围,只一下便震碎万古荒芜的王道界域。 拍碎神荒的灵碑并未崩碎,转了角度又往曹瑾瑜头上砸来,若是砸实,管你什么人王宗师,对已经超越四次质变的灵技来说,毫无区别。 但人王之所以是人王,便是已经超脱凡人之躯的桎梏,灵质化的肉身经过又一次的蜕变后,已经和灵力完全融合一起,这让王境强者能够施展很多不可思议的灵技。 面龙龟这击,曹瑾瑜不闪不避,就在五狱峰碑落下的同时,化作亿万沙砾“嘭”得炸开。 灵碑没了目标,去势不减,狠砸在五狱封天的阵壁上,让整片被锁定的空间剧烈摇晃起来,而壁阵与灵碑碰撞的地方,更是出现丝丝裂缝。 那崩开的亿万沙砾紧随灵碑,填在了这些裂缝中,随着荒芜气息注入,五狱灵界开始崩解,裂痕越来越大,那龙龟法相看到这一幕,愤怒咆哮,四只粗短龙爪在虚空连踏,发出山崩海啸之声,龟背上的五狱峰碑更是神光大作,原本岌岌可危的灵界在神光的照耀下迅速稳定。 那弥平裂痕的力量甚至将荒芜神沙都挤了出来,借力打力失败的曹瑾瑜只能凝砂幻形,再次现出本相。 “三百六十万粒星神沙铸就荒芜灵体,难怪能承受万古苍凉的寒意,只是这样,还能算是人族么?” 姬燮背负双手,看着沙砾重新组成人形后显出的曹瑾瑜本相,淡淡问道。 “武道,便是进化超脱之道。” 曹瑾瑜冷漠道:“若是执着肉体凡胎的纯粹,那么凶境就是武者的极限,唯有抛开执念,极情于道,才能再次超脱。” “如此,便让韩某领教下,以星神沙铸就之体,究竟比肉体凡胎强上多少吧!” 姬燮激活不灭战体,双臂、上胸、下腹、后腰、双腿、后背九十道神纹灿出神光,化作九十尾银龙盘身。 其身更染金黄,体型暴涨,一直长到一丈六尺再无增减。 金色巨人的右臂伸出,霸下龙龟昂首咆哮,其后背五狱峰碑幻做一把月牙长戟,飞入其手。 九十尾银龙护体,丈六金身不灭,手持五狱龙戟的姬燮向曹瑾瑜招手请战。 而看到姬燮变化的曹瑾瑜已是面无血色:“不增不减,丈六金身,不灭二品,金刚不坏?!” 吾命,休矣! 五百九十八章:变化 悬空城督天鉴 唐罗领着云秀混入其中,借着云幂绘身的秘术,并未引起任何骚动。 在这挤满了悬空城老弱妇孺的空间中,云秀的表情又开始纠结起来,唐罗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声安慰道:“安心啦,陨落的是悬空城,他们只要不愚蠢的抱着柱子一起跌下去,肯定能活的,毕竟能住在这悬空城里头的,哪有真正的“老弱”啊!” “你说得对。” 云秀勉强笑了笑算是答应,强迫自己不再去看这些惶惶不安的人们,领着唐罗闷头向前走。 “诶诶诶,这么着急干什么,难得来趟悬空城,你不想看看这核心里头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吗?” “你怎么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啊...” 云秀不解:“这儿可是中州腹地,西贺奇观,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儿,况且现在闻人楼主就在外头和那位元洲神剑战斗,我们这儿最强的力量已经被拖住了。若是曹瑾瑜有什么感知悬空城的手段,折返回来我们全都跑不了。” “哪有这么严重哇。” 唐罗放开小手,老气横秋地拍拍云秀的肩膀,笑眯眯道:“外头现在是一位人王加一位宗师,一会儿还有三十三位天级杀手和尸骨护法,就算那元洲神剑再夸张,还能把人都杀死?再说曹瑾瑜,这位名震天下的大都督,恐怕是回不来咯。” “什..什么意思?” 云秀一惊:“这次行动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让悬空城陨落吗?” 看着小姑娘紧张兮兮的模样,唐罗又牵起她的小时候紧了紧,柔声道:“这是我们的目的,可不一定是别人的目的。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陨落悬空城,还曹瑾瑜以颜色,但对韩氏来说,如果能够利用这次行动,全歼甚至重创督天王巡,这才是最重要的。” “可...计划不是抛砖引玉,引蛇出洞吗?” “没错,但这是我的计划,姬氏又不是我的下属,他们不一定会按照我的计划走啊。” 唐罗耸耸肩:“毕竟我眼中的玉和他们眼中的玉,可能不是一块玉呢。” “什么意思?” “你想啊...” 对待云秀,唐罗出奇地耐心:“曹瑾瑜是拥有圣者之姿的人王,但督天王巡的其他人也不弱呢,第一梯队里有号称羽神的安元希,雷泽神君安定荒,还有天南圣子王裳,再往下还有很多天赋不错的三界圣地的精英弟子,这些人只要给予时间,都会变成西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如果能有一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韩氏会放过吗?” “咕咚...” 本以为只是调虎离山后的偷家,却变成这样的大战,云秀只觉得嘴唇干涩,抿了抿后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但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就是来偷家的,一会儿把悬空城的核心毁了,然后我们就回家。” 唐罗笑眯眯地牵着云秀的手,晃晃荡荡往前走:“我刚已经看清楚了,那个刚刚召集悬空城在督天鉴集合的老家伙就在上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知道核心的秘密,找到他,我们就赢了!” 打打杀杀的事儿,还是留给年轻人去做,像我这种有家室的人,做些不需要费力的文书工作就行了。 曾经唐罗的目标是站在西贺武道之巅,纵然人间绝顶,但在遇到云秀之后,他感觉即便不征服世界,去站在武道之巅,他也感觉蛮幸福的。 甚至于他觉得自己失去了一点儿对武道的纯粹,心中除了变强之外竟然还装了其他的东西。 嘛,但这样也挺好的,嘿嘿。 如果顺利的话,韩家把曹瑾瑜弄死,他把悬空城陨落,今后就没有人再会铁了心要找云氏的麻烦。 等到虚空漂流结束,他就去找那个便宜大舅哥好好聊聊,要是对方愿意的话,可以重新回朝昌发展,要是不愿意,还想报复的话,就把他介绍给姬氏。 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跟他是没什么关系了,在外头兜兜转转好两年,仔细想想还是在家里好啊。 也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拼死拼活,每天就练练武,三不五时找几个将星馆的笨蛋骂一骂,看看媳妇儿能把两人的小家布置成什么样,这不就是完美的生活么。 至于证道和封王的办法,慢慢想总能想到的,实在不行的话就用笨办法嘛! 突然无比思念龙西水土的唐罗加快了步伐,直入督天鉴顶层,将那个名叫曹安邦的大总管揪了出来。 一些躲入督天鉴的守卫看到自家大总管被俘,哪里肯干,立即向魔主勾陈发出死亡的冲锋,在死了满地之后,终于回归理智,不再上前。 “嗯?不上了吗?你们不是悬空城的护卫么,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我抓走你们的总管?” 提着曹安邦后领的魔主勾陈歪着头,朝着隐于人群中的一些护卫揶揄道。 这王巡战士的骨气,着实比他预想中还要低得多的多啊... “总管大人,你看也没有人为你再出来拼死了,所以你是打算受点刑再带我们去悬空城核心,还是现在?” 被抓着后颈的曹安邦心如死灰,却还是强撑道:“你这狂徒竟敢闯入督天鉴,等到徐天使将外头的人料理了,你就是瓮中之鳖,还不赶紧逃命去?” 哦豁,这人倒是比其他人更有骨气一些嘛。 唐罗曲指一弹,分筋错骨的劲力自曹安邦后颈注入,让这位督天王巡的大总管凄厉惨叫。 “这只是一分力道,大总管还想试试更加严重的嘛,不如快些招吧。” 曹安邦浑身颤抖,却死死咬着牙,他也怕死,他也怕疼,但他还有家人啊。 跟了曹瑾瑜那么多年,这位王巡大都督的个性他太清楚了,今日若是他咬死不从,即便死了,也会被风光大葬,他的家人后裔更是会被大肆封赏。 但要是他招了,他自然可以免除刑罚之苦,但等到曹大都督回来,他的家人和亲眷,便会躲入生不见天日的炼狱。 所以,即使是死,他也不能招! 五百九十九章:断舍离 对于心中有信念的人来说,严刑拷打不过是他们坚定自身的砝码,遭受的越多心智反而越加升华,所以即便拥有轻易粉碎曹安邦生命的力量,唐罗还是毫无办法。 只是武道的玄奇之处,便是在于无论什么样的死局,都能找到破解办法的方式啊。 “帮个忙,看看这位大总管的心智,究竟有没有强到足以对抗魅惑之瞳吧。” 放开曹安邦的脖颈任由其跌坐地上,唐罗扭过头朝云秀传音道。 心知时间宝贵的云秀毫不犹豫,以云手抬起草那帮的脑袋,魅惑之瞳便对上了不屈的双眸。 一阵恍惚之后,曹安邦紧皱的五官舒展开来,眼光中尽是痴迷神色。 “大总管能否告诉小女子,督天鉴的核心所在,拜托了?” 连分筋错骨的劲力都遭受住的曹安邦此刻好像将一些都忘在了脑后,听到云秀的要求,将右手两指颤巍巍地戳进自己喉头。 “呕喔~~~” 伴随着红黄色的呕吐物,一块纯白的破解石从曹安邦的口中吐了出来。 “多谢大总管。” 云秀探出云手抓住呕吐物中的破界石,想要递给唐罗,却发现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此刻已经远远避开,隔着面具也能看出他对自己手上这块破界石的嫌弃。 “快过来快过来!” 唐罗朝楞在原地的云秀连连招手,他已经看见地上那摊呕吐物正在蔓延,马上就要散溢到自家媳妇儿的鞋面了:“这东西我们都别碰,让曹大总管帮我们开门吧。” 俏皮地皱了皱琼鼻,云秀将云手抓起的破界石塞回曹安邦手中,并再次使用了魅惑之瞳。 看似坚强爱家的曹大总管对于这种血脉之力完全没有任何抵抗,领着两人便来到督天鉴的阵枢,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妖王的旧巢。 “小姐,这儿就是督天鉴的核心了,里头存放着督天王巡这些年收集的所有密要,共有十八万八千七百卷,古籍二十六万余本,是整个督天王巡信息的枢纽,档案的最核心!” 卑微的弓着身子,曹安邦在洞开的灵界之门前,朝着云秀介绍这里头的情况。 向忠仆回以赞许的微笑后,云秀便要率先进入灵界之门,却被唐罗一把拉住:“你留在外头,这方灵界之门上有很多附加的禁制,里头或许有能封闭的传送门的几类,你在外面帮看着,别让人抄了后路,把我封闭在里头了。” 督天鉴内可是有不少活人存在,虽然没有凶境的存在,但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曹瑾瑜留下的后手,唐罗可是知道这种喜欢玩情报的家伙最热衷的便是分级管理与单线对接,很多东西甚至连这位曹大总管都不知道。 反正破坏核心只要他一个人就能做到,剩下的一个用来看顾后路就好,戴着仙云飍魄的云秀实力已经媲美一般凶境,在这督天鉴中已经无人能够威胁。 招呼完云秀的唐罗直接一个闪身闯入灵界之门,然后便看到了曹安邦口中的档案枢纽,但他要找的,可不是这些东西啊。 不再考虑其他问题,唐罗直接踏在妖王旧巢的大地,蛛网般的裂痕自足下蔓延出去,最终坍塌。 原来所谓案卷存档的地下,是一方幽深莫名的天然溶洞,那些石柱钟乳散发着莹莹幽光,仿佛另外一方世界。 而唐罗此行要寻找的妖巢核心,就在这方天然溶洞西北角一根钟乳龙柱上。 只要破坏了这跟龙柱就跟毁灭整座核心,但曾经有过一次灵界精力的唐罗明白,小灵界中的规则与外头大千世界的规则是不同的。 就好像破界石便是从这灵界核心凿下的一块钥匙,但在小灵界里,只有超越三次质变的力量,才有可能从核心中挖出一块来,不然砸在龙柱上就是在挠痒痒。 说实话以他目前的实力,是没有机会破坏这道龙柱的,但谁让这根龙柱并非完整的呢。 从灵界溶洞里升起的这道龙柱,本该是顶住灵界这方苍穹的,却被不知何人从上手三分之二处斩断,龙首与巨龙前爪全都被削去,这才有了今日这场悬空城陨落计划。 郑重取出玉盒打开,露出里头不断跳动的修罗神心,唐罗低头看了眼帮助自己度过数次劫难,甚至一度成为自己最强攻击手段的物件后,终是下定了决心,朝那龙柱飞去。 而玉盒中的修罗神心仿佛意识到将要面对什么,剧烈的跳动,那扑通扑通的声音,竟有几分哀鸣的意味。 “武道最重精诚,伤人伤己的手段即便强大,也不过是旁门左道,要想更进一步,终归要舍断一些东西。能与妖圣旧巢同归于尽,或许才是修罗神心的最好归宿!” 唐罗朝着盒中的神心淡淡说道,就好像这方天地灵物真的能听懂他的话一样。 而事实上,修罗神心真的能懂,它能感知到,这个不断压榨它的新主人,是要放弃它了! 剧烈的收缩,血管喷张,一道极致精纯的血箭自神心中喷出,直朝唐罗的面具射去。 微微偏头躲开神心血箭,唐罗面无表情地将玉盒关上,任凭神心在里头跳动,径直来到龙柱之上。 …… 悬空城 激活混元剑体的徐潇手持两柄圣剑,以三百神剑军为后盾,与血楼之主闻人元武战得难舍难分。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集结了三百剑修剑魂的男人,正在压制血海人王。 这情况一直到三十三位天级杀手和尸骨护法加入战局,才有所延缓。 但这延缓,不过是用性命在填罢了,发现巡天舟才是支撑混元剑体的重要支柱后,一些血楼杀手便想曲线救国。 既然无法插手到楼主的战斗中,不如偷袭巡天舟延缓混元剑体的充能。 不得不说这个方法是很高明的,只是他们低估了神剑军本身的强横程度。 元洲徐氏共有三支强军:神剑、落星与骁骑。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三支强军并无实力高下之分,不过各放异彩。 但在神剑徐潇的出世后,创造了混元剑令这个秘术后,神剑军便真正超越了其他两军,成了徐氏三军中,无可置疑的最强! 单对单,元洲的剑修已经是西贺杀法的第一,阵对阵,即便是千年前的戮仙,在神剑军的混元剑令面前,也只有认败的份! 六百章:剑修傲气 万劫不化骨、三十六怨墨莲、白毫罗汉金身都是西贺一等一的神通手段,但在徐氏剑修观想出的诸天剑魂面前,都显得有些不够看。 如果只是尸骨护法两人,即便不敌也能凭借神通从容退去,可偏偏还有三十三位天级杀手。 这些人虽然都是凶境中不俗的强者,但都各自为战久了,对这种集火并没有什么反制的手段,一冲便散。 赖以自豪的护身罡气与防御秘术在诸天万道剑意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如毒妇这种精擅驱使蛊毒御敌的偏门强者,更是一合便被斩成肉沫,看得其余杀手浑身发毛。 “这剑气难道是无穷无尽的嘛!?” 看着老友在自己面前陨灭,魔瞳强忍悲意,抬头朝着那艘赤红色的巡天神舟怒喝道。 “呵...” 舱门大开剑意纵横的巡天神舟里突然传出嗤笑,刚刚那个呵斥闻人元武的男声又道:“火部剑修,打开剑域让这些狂徒知道知道,我元洲剑者哭惨数十载的无垠剑域!” 随着这声呼和,众人终于看清,那漫天剑魂的出处。 督天鉴的苍空上放洞开一方方剑域,有插着百十把剑魂的剑冢,有挂着数千剑魂的剑阁,还有三块不知插了多少把剑魂的剑墟浮陆。 随着一把把剑魂被注入灵气,便会华光暴涨,响起剑鸣,然后出鞘冲天,御空而出。 好厉害的无垠剑域,好强悍的元洲剑修。 哪怕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在看到这漫天洞开的剑域后,也不禁心生怯意。 骨道人丰幽将目光投向尸和尚,以往到了这种战局分外紧张的时候,他都会这样做。 再没什么比漏尽通更加准确的提示了,他只要看看固翰的表情,就知道这场仗应不应该再打下去。 而眼前答案,就是立刻撤离! “等等!” 仿佛知道丰幽要直接下令,固翰脸色凝重,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向老友传递了信息:“勾陈遁入督天鉴内现在还没有消息,我们若是撤离,他死定了。” 或许是找回禅心之后让尸和尚更加软弱了,也可能是在听完悬空城陨落计划对这位魔主更多了几分敬重,固翰并不想做个见势不妙便背弃盟友的人。 “我们已经完成了任务,剩下就是那位魔主的活儿了!” 丰幽可没固翰这样复杂的感官,御使四具万劫不化骨不断替血楼杀手挡下致死攻击的同时,看着苦行祭练的神骨被魂剑斩出一道道白痕,这让他几乎要发疯:“陨落悬空城本就是赌命,我们已经赌赢了,你现在却要为了一个外人,将我们的性命丢在这儿吗!?别忘了,楼主对阵曹瑾瑜受得伤,可还美好呢!” 这句话让固翰一阵恍惚,扭过头去,是举手投足间便能御使千百道剑意的天人正自如应对着闻人元武的猛攻,不论是血海沧澜还是灵血兵器,全都被徐潇一一斩灭。 而胸前破了两个大洞的栾烬此时模样更是骇人,却也不退不避地施展异火灵技从旁猛攻,只是那焚天灭地的火行灵技在混元剑体面前根本不够看,往往费了大劲凝聚出来的灵技,被对方随手一剑便破去,毕竟成就完全体的混元之躯还有异火本身的功劳,这种同源之力又怎能伤到徐潇呢。 己方最强者两人合力都奈何不得徐潇,漏尽通又在疯狂示警,或许真是到了撤退的时候了! “老衲来断后,道长带其他人先撤!” 话音刚过,漏尽通又是一阵急促哀鸣,心中颤抖的固翰知道,当自己提出断后的时候,危险便又加重了几分。 只是眼下在没比他更合适的人了,丰幽的四具万劫不化骨早已被魂剑斩得伤痕累累,唯有他的三十六怨墨莲和白毫罗汉还完整异常,或许能够抵得住天上魂剑。 “尸骨护法想来共进同退,秃驴朝昌一行得了些许便宜,竟然瞧不上老道了吗?” 丰幽佯装大怒,不等固翰解释,便大喝道:“魔瞳赶紧带人滚蛋,在这儿碍手碍脚的,耽误本护法领教元洲剑修的高招!” “嘁,虽是杀手,倒是有几分义气,不过就凭四具腌臜死物便想拦下混元剑令,未免也太不将老子放在眼里了!” 血楼众人虽与巡天舟隔了老远的距离,但里头的人好像能把地上的对话听个真切,在听到丰幽的命令后,如雨剑魂一收,巡天舟里飞出两位衣袂飘飘潇洒异常的剑者。 “徐景亮、徐圣阳!王巡火部的两大镇抚使,徐潇的左右手,实力很强,虽是武宗境界,但不能以寻常武宗度之!” 看到两人,丰幽总算知道了刚刚出声的是谁,连忙小声将情报和身旁的固翰共享。 但就是这样小声的通气,却也被上空的两人听去,徐圣阳为人机敏但言辞刻薄,闻言也不留面,直接戳破道:“老道士见识倒广,竟一眼就能认出我们来。但别以为说两句好话就能糊弄过去,风部的巡天使就是你们两杀的吧?” 所以,这是讨债来了? 尸骨护法对视一眼,也不否认,毕竟这事早就传遍天下,虽然是偷袭抢了先手还是以二敌一,但能杀死风部巡天,一直是尸骨护法中履历最亮眼的一道。 对于杀手来说,这样的杰作贸然都来不及,又哪会否认呢。 “看来就是你们没错了。” 一直抱着胸的徐景亮点点头道:“唯有如此,才能配当我兄弟二人的对手啊。” “名满天下的尸骨护法,到底是吹出来的名气还是有真材实料一会儿就知道了!” 徐圣阳急不可耐地招来一柄灵剑握在手中:“元洲剑修徐圣阳,向骨道人丰幽讨教!” “元洲剑修徐景亮,向尸和尚固翰讨教!” 这...就是元洲的剑者么? 尸骨护法看着拉开架势的两人,对望一眼后,也是无奈地迎了上去。 虽然他们并不觉得眼下是个单对单的好时机,但相比两人再次经历一次剑令洗礼,单对单倒是个更加友善的状况了,起码固翰的漏尽通不再示警了,或许是个机会! 六百零一章:仇人 钟乳溶洞里,来到龙柱边上的唐罗将精疲力竭的,只能在心口血管“布鲁布鲁”吐着血泡的修罗神心取出,然后朝着龙柱的断口按入。 骤然被按进一个能量源中的修罗神心求生欲大涨,大口大口吞噬着灵界之心的本源。 本如沉寂死物的龙州骤然遭到这样的攻击,仿佛活了过来,溶洞里的钟乳石柱纷纷断裂,然后刺向神心想要护主。 但这些钟乳石林的攻击自然被唐罗一一拦下,而修罗神心亦是借机大口大口吞噬着灵界本源。 本就是被修补出来的界心,甚至连个像样的界灵都没有,又怎能抵挡修罗神心这样天地灵物的侵蚀。 任凭龙柱如何挣扎,都无法阻止本源的流逝,庄严肃穆的龙柱被血色一点点浸染,重新变得鲜活的神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噗通、噗通。” 自从被阿修罗神像中取出后,它就再没饱足过,新主人要嘛将它放置在一片迷蒙的空间里,要嘛就是压榨它。 哪怕是天生的灵物,也遭不住这样频繁的压榨,数千年攒下的底子都快败光了。 所以,再一次接触到这样的能量源后,它已经打定主意要吃饱喝足,并且远离上一位宿主。 刚刚还十分不舍的修罗神心在得到灵界本源力量的滋养后迅速变节。 为了保险,它甚至吐出精纯的血煞腐蚀龙柱,只为了钻到更深处不被前主人找到,也是用心良苦了。 “滋!” “嘶嘶嘶~” “滋!” “嘶嘶嘶~” 随着修罗神心深入,龙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污,就像是一大桶红漆从头淋下。 龙柱发出悲鸣,但这并不能阻止饥饿而凶残的修罗神心,而缺少本源支撑的龙柱,裂开了! 邪道之所以是邪道,便是因为它们从来都不懂得收敛克制,更不懂的循环往复的重要性。 所以,不论多强大的邪魔,都难有善终或是绵长,所谓亢龙有悔不外如是。 就如同此时的修罗神心,占尽优势,向着灵界核心予取予求,胜势到了极限,便会转衰。 随着龙柱的开裂,整座溶洞开始摇晃,然后是大地,然后是天空。 小灵界就像是一架将要解体的水车,每一次转动都会让这片空间摇晃地更加厉害。 修罗神还在攫取,不知收敛,裂纹越来越多,龙纹更是开始大片脱落。 看着空间崩裂已经无法逆转,唐罗点点头,准备离开小灵界,可刚从溶洞飞身而出的他就看见,那方灵界之门正在缓缓闭合,而透过那一点点缝隙,他看到了外头的督天王巡顶层里,除了云秀和曹安邦外,又多了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男子。 头上的发冠将黑色的长发收束的齐整无比,五官柔和仿佛书生,龙纹腰带上别着两柄长剑为这个文质彬彬的男子添了几分英气。 本该在外头和闻人元武大战的元洲神剑徐潇,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督天鉴内,云秀的身前! “不!!” …… 关上灵界之门的,是云秀。 在看到徐潇的那一刻,她就明白,即便计划成功,她也逃不出去了。 但唐罗是可以的,以那个男人的敛息术,只要界壁被打碎,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只要别傻乎乎冲上来就行了。 这个看似精明的男人其实笨得厉害,虽然早就许过同生共死的诺言,但他难道不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说得话越是不可信么。 “何况还是老娘这么美的女人!” 臭屁地这样一想,云秀不自觉的笑出了声来。 “你好像,不太怕我。” 将手搭在剑玉上的徐潇并不似其他人一般喜欢上下打量,而是目光平淡如水的望着云秀双眼,淡淡问道。 “先生很可怕吗?” 云秀俏皮地笑笑:“比死还可怕?” “连死都不怕,所以自然不会怕我,姑娘是想表达这个意思么?” 徐潇带着笑意道:“关闭灵界之门是因为保护了重要的人所以开心,只是你如何确定TA能在灵界崩碎之后逃出生天呢?” “我的男人呀,武道通神。” 轻轻皱了皱鼻子,云秀摆摆手道。 “呵呵呵。” 徐潇笑了抬起剑玉上的右手,朝云秀行了个古礼道:“元洲徐氏徐潇!” “龙州朝昌云秀,见过前辈!” “你不该叫我前辈。” 徐潇又笑了,摇了摇头道。 “那该如何称呼您?” “灭族大敌或是杀父仇人,都行。” 徐潇面无表情,朝着不敢置信的云秀淡淡道:“摧垮云氏族地,灭尽云家满门的混元剑令。我发的!” 御剑纵横三千里,剑令祭出鬼神惊。 这本该是对徐氏神剑军最高的褒奖,但此时却成了徐潇心中最大的隐痛。 刚刚见过卷宗,就让他在这儿碰到云家后人,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或许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直接的仇人,云秀一时间竟然懵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就这样呆呆的站在原地。 而一旁的曹安邦却如忠仆一样闪身到了云秀跟前,朝着徐潇厉声道:“云氏满门因你而亡,今日你还想逞凶不成?想动小姐,先踏过老夫的尸骨!” 徐潇本以为曹安邦是受了什么胁迫才跟着云秀,谁能想到眼前这幕。 但见多识广的他自然明白,能让人一下子转变如此之大的东西,肯定不是什么道德感化,不是幻术就是禁制。 可不论哪种,都不是能在元洲剑修面前大放厥词的底气,文质彬彬的剑修看了正气凛然的曹安邦一样。 只是一眼,剑意便透着双目导入无所畏惧的忠仆眼中,一发入魂,寂灭! 徐氏最大的骄傲,便是上古人族圣贤徐锋,太清神瞳的奥妙更是徐氏拼命想要重塑的辉煌。 而武道发展到了今日,创造力极强的剑修自然不会放过,利用其它方法,重塑先贤荣光的机会。 说是崇古也好,敬畏祖先也罢,反正徐潇可以称作徐圣最大的崇拜者,而那些如数家珍的故事中。 他最喜欢的,便是无人敢与徐圣对视的霸气,因为只是看你一眼,你就死了。 就像现在,徐潇看了曹安邦一样,英勇无畏的忠仆便倒在了地上。 六百零二章:无望 即便再怎么疏于练习,曹安邦都是实打实的蜕凡巅峰修为,被人看了一眼就死,显然超越了一般武道的常理,而尸身重重坠地的声响,也惊醒了失神的云秀。 仙云飍魄上手,弃用最擅长的云手灵技,重新坚定的眼神中带着无边杀意,如鹰似隼的云爪拖着七色匹练直朝徐潇周身大穴戳去,无畏无惧。 “太慢,太软!” 徐潇皱着眉,面对这被神器加持的一击,就连搭在剑玉上的右手也没有放下,只是伸出左手,一指玄光剑气点在云爪正中,破去了狂猛灵技不算,余威还击在云秀右掌。 “咔嚓。” 剑气余留的狂猛力道破不开神器手套,但却将云秀整只右手折反向后。 而云秀仿佛无有知觉,以柔劲就着这股力量旋转,以更快的速度射向徐潇。 “太直,太笨。” 剑指再转,徐潇左臂轻划,两道半月剑芒凝成剑叉,直拦在云秀前冲的路上,接力前冲的她根本控制不了这样的急速,想要闪避已是不及,只能化拳为掌张开仙云飍魄云丝,想要破开剑叉。 “嘭!” 神器与剑气相撞,云秀真得冲出了剑气,可眼前哪还有徐潇身影。 正要寻找,背后汗毛直立,如坠冰窟,千钧一发之际,只将右手向后急挥,却还是慢了一步。 不知何时来到身后的徐潇就连站姿都没变化,依旧是左手点出一指,正中云秀背心。 凶猛的剑气呼啸,瞬间斩破了云秀的护身云气,将其击飞。 人在半空的云秀强拧身形,不顾后背重创,爆喝一声。 “呵啊!” 灵技云啸,随着一口精纯的云气吐出,如白云利箭般斩向徐潇面门。 “叮!” 面对这口云剑,徐潇只是伸出左手食指轻弹,便将这口如剑气般的云啸震散。 “空有精纯云气,剑意却不凝不实,这样的呵气成剑,能伤得了谁!?” 话音落下,徐潇同样张口大喝一声,如雷霆爆响,一道纯白神剑如闪电般划过。 明明是隔了老远吐出的神剑,云秀却连抬手格挡都来不及,便被直接斩中左肩,打着旋儿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向墙壁,整座悬空城都在颤抖。 徐潇扭头看了眼灵界之门关闭的地方,回头淡淡道:“看来你的伙伴干得不错,灵界之心正在崩溃。” 没有回答,云秀捂着左肩,后背顶着墙面,用双腿顶起自己的身子,目光直盯徐潇,再次冲了出去。 “太慢!” “砰!” “太慢!” “砰!!” “还是太慢!” “砰!!!” 就像是破布娃娃,云秀被徐潇的剑气从东斩到西,而最令人绝望的是,至始至终,徐潇都没有放下搭在剑玉上的右手,甚至没有动用超过蜕凡境的力量,而手戴神器的云秀,却找不到一丝丝战胜对方的可能。 又是被重重的劈倒在地,云秀还想站起,却发现自己已经脱离,撑着上身的左臂一软,又跌回在地。 “实在太弱了!” 徐潇皱着眉失望道:“灵技生疏,体魄孱弱,就连云家独门柔劲也练得马马虎虎,这便是云氏宗家如今的实力么?” 仅是这样的实力,该如何复辟,如何...亲自复仇呢? 没有理会元洲神剑的讥讽,云秀强撑着想要站起再战,但徐潇好像已经没有了再试的心情,用眼神朝着刚刚走进督天鉴的徐景亮示意。 “输了。” 越走越近的徐景亮龇牙咧嘴的揉着小腹:“那老和尚有点东西,火部的情报也太滞后了,这家伙哪是什么凶境,明明已经站到了宗师的门槛上。两百零六根佛骨锻体融合白毫罗汉法相的金身斩都斩不断,可比传闻强了不止一筹啊。” “你进来就是要说这些?” “当然不是。” 瞥了眼还在地上挣扎的云秀,徐景亮摸摸后脑勺问道:“只是刚刚城中又发生地震,所以想来看看情况。” 说是问问情况,但徐景亮脸上倒没什么担心的表情,毕竟徐潇早就在里面了,他可不相信有什么问题是自家统领没法解决的。 这倒不是盲目的信任,而是数十年的追随,让他早就习惯了徐潇无可匹敌的强横。 王境的闻人元武都退走了,还有其他人能吱声不成? 别说,还真有。 “通告全城,灵界核心崩坏,打开灵界之门的破界石被捏碎,最多几个时辰,悬空城就要坍塌了,让留守在城中的人全都撤离,另外,用火部巡天神舟分批将督天鉴中的老弱妇孺载下地去。” 听着徐潇的命令,徐景亮的嘴越张越大,不敢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血楼不是被我们挡下了嘛,除了闻人元武还能有第二位王境?” “不是王境,只是个拥有特别手段的强者吧。” 事已至此,徐潇不想再做无谓的猜测,接着下令道:“时间并不充裕,赶紧去办吧。” “是,统领!” 重重点了点头,徐景亮转身离去,并没有再看地上挣扎的云秀一眼。 “还能站起来?” 徐潇看着摇摇晃晃站起,却连架子都摆不好的云秀摇摇头道:“看来你真的很恨我。但遗憾的是,报不了仇。” “就算抛开家世、亲随、神兵这些外力,再给你两百年,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即便给你机会,将你云家的残部全都聚在一起,最后站着的,也只会是我。” “难怪会被一道混元剑令灭族,云家实在是,太弱了!” “住口!” 云秀被徐潇一番话气得发抖:“弱就应该死么,云氏与人为善,与天下为善难道该死吗!” “不是弱就该死,而是弱者,更容易死。” 徐潇淡淡道:“就像现在,灭族的仇人站在你面前,你又能做什么呢?刚刚与你对战,我用的全是蜕凡境界时善用的剑招灵技,所以,你明白了么?” “即便穷尽一生苦修,以你的资质,也是无法复仇的,所以,用好不容易留下的性命,去做些其他有意义的事吧。” 云秀气得浑身发抖:“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不觉得无耻么!” 六百零三章:交代 “不因言废人,亦不因人废言。这不是云祖留下的至理名言么。” 徐潇淡淡道:“只要是真正的道理,由谁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即便是灭族的仇人,也不妨碍这道理的践行。” “一个双手沾满无辜鲜血的刽子手,也是讲道理的么!?” 云秀不屑地笑笑,再一次向徐潇冲杀过去。 实力不如,冲得有多鲁莽,败得便有多仓皇。 徐潇画剑成劳,以千百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罩住了云秀,任凭其在里头左突右冲却还是只能原地踏步,终是遗憾地摇了摇头。 “别费力气了,还有个问题想要请教。” 挥手散去剑牢,徐潇望着浑身是伤,气喘吁吁的云秀问道:“先哲曾言,有心行善,虽善不赏;无心作恶,虽恶不罚。姑娘以为然否?” “荒谬!”云秀含怒出声:“论善自是论心,否则贫家何出孝子?而论恶,便是论迹,无心之失亦是失,无心之过亦是过。若是光以心论,世上焉有善人!?” “呵...是啊。” 徐潇摇摇头道:“识人不明此为一错;剑假他手此为二错;挥剑非吾,可剑锋却是亲手所铸,又怎能撇清关系呢。” 闲话叙尽,云秀又要冲杀,却被徐潇挥手拦下,这次元洲神剑动用的,便是真正属于凶境的力量。 强横无匹的神魂搅动天地元气,滞缓地灵气让云秀好似踏入泥潭沼泽,本就气力大损的她哪能与天地脚力,滑稽的被锁在半空,无法动弹。 “上古龙州圣战,先祖力排众议驰援,战中与云祖意气相投,结成莫逆之交,而后更是共同改造朝昌的妖圣洞府,后成徐氏与云氏结成兄弟之族,本以为两族将会各通有无,绵延情意。谁知后来云祖昭告天下云氏弃武从商,两家的联系也就断了。” 自小熟读经史的徐潇语气平淡,将云氏与徐氏上古时的秘辛道出:“但先祖曾言,平生最敬重的强者唯有两个,一是定八荒,平六合的韩圣;二就是躬耕龙州,庇护人族的云祖。却没想到...” 看了看云秀手中的仙云飍魄,徐潇轻叹一声,摆手手散去元气捆缚。 云秀只觉浑身一轻,跌落在地。 “随我来。” 徐潇淡淡一句,便领步向前,剧烈摇晃的大地上,这文质彬彬的剑者却走得很是平稳,那直挺的背部好似一柄精钢长剑,宁折不弯。 随着徐潇走到督天鉴的门口,原本稀稀拉拉站着聊天的火部成员们一下子站得笔直,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家统领。 “宣布几件事。” “第一件,自今日起,徐潇与督天王巡一刀两断。不再担任火部巡天使一职,日后任何督天王巡相关事宜,不再过问。” 谁也没想到,徐潇出面后说得第一句话竟是这,一些刚加入火部的徐氏剑修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但一些在火部的老人却欢呼出声。 “统领英明,这狗屁王巡我早就不想呆了!” “说是平定天下的正道,却特么全是捞资历,找下属的蛆虫,呸!” “哇,终于可以回元洲了,我再也不想呆在这儿了,这儿的人全都有病!” 摆手让这群情踊跃的发言缓一缓,徐潇又道:“第二件,请徐景亮和徐圣阳队长,帮一个忙。” ??? 两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直肠子的徐景亮一拱手道:“统领有话尽管吩咐,帮忙什么的,太生分了吧...” “请两位队长,将七星龙渊和清霜紫电带回东山剑阁,交还剑主!” 说着,徐潇解下腰间两柄神剑,郑重地交到徐景亮和徐圣阳的手中。 “统领,你这是...” “务须多言,照我说得办便是!” 徐潇摆摆手,打住了两人千万个疑问,沉声道:“另外禀明剑主,徐潇以神剑军东山部前统领之名建议,混元剑令永不假外族之手,打击目标必须为族中风媒确认对象,此为七星龙渊之神剑敕令!” 火部众人皆是有些不解,毕竟谁都清楚,混元剑令最大的特点,便是跨地域甚至跨州府的远程打击,只要有准确的坐标和足够的掌控力,至于被打击的目标是谁,反正肯定是邪魔外道就对了。 毕竟曾经的火部最出名的就是徐潇那句,不问敌人有多少,只问敌人在哪里。 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化了? 下属的迷茫徐潇自然是看在眼里,而他最后要做的事,便是向众人解释,一旦神器假他人之手,将会带来多么可怕的后果。 随手一摆,把伤痕累累云秀拉到身边,徐潇朝神火部众人介绍道:“她叫云秀,是朝昌云氏的宗脉后裔,也是朝昌云氏的继任家主。” “云氏被灭这件事,诸位应该都有耳闻,但你们知道,摧毁云氏族地大阵,剿灭云家主脉的元凶是谁么?就是我,就是那道火部引以为傲的混元剑令,而它所指的目标,就是龙州的朝昌!” “不可能!” 徐景亮惊惶出声,作为拿到剑令的亲历者,他觉得自己最有发言权:“王裳不是说被引下剑令的王境逃犯跑到了外海,怎么会在朝昌呢!?” “这些,都不重要了。” 徐潇摆摆手:“今日,徐潇便是要给云家的继任家主,一个交代。” 转身面对云秀,徐潇淡淡道:“云家主,聚合剑令的是徐某,发出剑令的亦是徐某。大错已经铸成,说再多亦于事无补,今日便将这条命赔给云家冤魂,希望可以平息九泉之下的怒火。” “不要啊统领!” 意识到徐潇要做什么的火部众人悲声阻拦,却哪能拦得住死意已决的徐潇。 魂火沸腾,灵气消散,混元剑体有多强横,这燃魂散功的动静便有多大。 齐整的发束被灵力冲散,如银蛇狂舞的发丝前,是一张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脸。 元洲剑神,魂陨寂灭,熄灭神火后的残躯回落地上,却如青松般踏在摇晃的大地上,毫不动摇。 火部众人看着徐潇紧闭的双目,一些跟随最久的老人已经泣不成声。 徐景亮更是红了双眼,怒视着云秀抽出七星龙渊,却被同样泪流满面的徐圣阳一把抱住。 六百零四章:荒神寂 “把剑放下!放下!” 徐圣阳死死抱着徐景亮,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你想让统领白死吗!?” 扭过头来是徐景亮猩红的眼:“统领是被这个女人逼死的!” “啪!” 用尽全力地一记耳光,徐圣阳咆哮道:“放屁,谁能逼死统领?这是..这是统领的选择啊!” 统领... 徐景亮泣不成声,握着七星龙渊的手颤抖不停,堂堂元洲剑宗,竟连握剑都不会了。 “别忘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将统领和神剑带回元洲!” 徐圣阳同样红着眼,看着追随的男人死在眼前,他何尝不想同徐景亮一样宣泄悲伤,但迷茫的火部还需要有清醒的人。 这是火部前所未有的虚荣时刻,失去了元洲神剑的他们就像一群败犬,必须得在消息未传出之前,将两把神剑安全送回东山城! “走!” 至始至终,徐圣阳都没有去看云秀一眼,因为他害怕自己看上一眼,就会同徐景亮一样,失去理智。 …… 金翅大鹏妖圣旧巢 空间的崩裂与心灵的躁动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灵界之门封闭前的那幕,让唐罗的头皮都要炸开了。 本该在和闻人元武对战的元洲神剑竟然就站在云秀的面前,早知会这样的话,他应该要把她带在身边的。 如果云秀遭遇不测的话... 唐罗眼中凶光大作,将神识沉入星核,感应云秀身上的那枚星核。 这破碎的灵界已经要并入大千世界,他已经能够隐约感受到星核的坐标位置,只希望徐潇一如他曾见过的徐氏剑者那般骄傲,不会对一个女子痛下杀手吧! 星子又在移动 难道... 不可能! 快速崩塌的小灵界并未压抑唐罗心中的担忧,心一横牙一咬,撕裂神魂外放归墟之力,糊在已经脆弱不堪的界壁上。 “哗嚓!” 就像是镜面破碎的声音,归墟之炁撕开了界壁,龙柱彻底崩碎,海量元气顺着裂口冲入小灵界中,而唐罗就像逆流的游鱼,逆势冲出,任凭狂暴的元气割裂功体,面不改色地冲出灵界。 再次现身的地方,便是督天鉴的核心,曹安邦的尸身还撑着双臂躺在地上,唐罗将气息敛至极限,顺着星子移动的方向,出现在了广场上,心中已经做好了以归墟之炁偷袭的准备。 但预想中的情形全都没有发生,不管是元洲神剑或是火部剑修,统统不知所踪,就连那艘巡天神舟也看不见踪迹,只有浑身是伤的云秀抱着膝盖孤零零的蹲在地上,眼神空洞。 心中骤然一紧,唐罗飞身上前,将女子搂进怀中。 他在发抖... 云秀被男人箍在怀中,感受到了对方心中的恐惧,小声道:“对不起...” “......” “我以为死定了,就捏碎了破界石。” “......” “下次不会了。” “还想有下次?” 唐罗心中来气,双臂微微用力,忿声道:“是不是约好了,以后家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都由我来负责,你又自作主张,是不是看不起我。” 发脾气归发脾气,但该做的事情一件都不会拉下。 满身是伤的云秀感受着精纯的先天之气自男人的双臂注入身体,那些难忍的伤势全都开始痊愈,只觉得暖洋洋的。 将头埋在胸口,轻轻环着腰身,柔声道:“也不是啦,只是被吓着了,下意识就这样做了,我的男人武道通神,敬爱还来不及,妾身哪敢看低。” “呸,别以为说些好话这事就能糊弄过去。” 唐罗哪里听不出怀中女子是在刻意讨好,没好气道:“打不赢归打不赢,带你走是肯定没问题的,麻烦对自己的男人有点信心好嘛。” “嗯。” 云秀柔声应了句,身上的伤势在先天之气的滋养下迅速痊愈,只是精神却出奇的疲惫,窝在唐罗怀中就不愿意动了。 “唉...” 轻轻托起云秀的双腿,唐罗低头轻声道:“这儿马上要塌了,我们先离开。” “嗯。” 星袍张开将怀中柔弱的女子整个罩住,唐罗扭头看了眼核心崩塌的悬空城御风而起,四处张望一周后,选定一个方位,飞驰而去。 …… 荧惑群岛上空 星神沙铸体的曹瑾瑜此刻模样极是凄惨,稀薄的沙砾只够维持一个模糊的人形,看上去就像张沙画,在风中摇摇坠跌。 而他的对手,依旧是最初的模样,脚踏龙龟霸下,丈六金身光耀夺目,九十条银龙盘身吟啸,手中烈戟焰缨飘荡,那双冷漠的银瞳中,是对战局绝对的掌控,而在最深处,还有几分对眼前敌手的欣赏。 “未成圣域却能战到如此地步不愧是圣王境下第一人,这御荒神术中的星神沙体虽未尽全功,但亦能在西贺无数锻体术法中,列入前十。若非调离了那头鹤王,还真是有些棘手呢。” 姬燮也不着急抢攻,反而开始夸奖对手起来。 “呵!以尊下的修为,想要杀死本都督有何困难,觉得棘手,是想活捉么?” “传闻曹大都督天赋异禀,自幼便聪慧思辨,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姬燮十分大方地承认了对方的猜测,轻笑道:“但现在才看出来的话,未免有些太晚了。” “晚么,是有点晚,或许从一开始本都督就不该有全身而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嗤笑一声,曹瑾瑜深吸一口气,将剩余不多的星神沙汇于右手,眼神变得坚定异常。 “两百年苦修一朝丧,大都督真得想清楚了吗?” 激活二品金刚不坏体的姬燮身材无比高大,如旗杆般的大戟仿佛轻如无物,舞了个枪花直指燃动神魂的曹瑾瑜淡淡道:“此时即便焚尽神魂,也伤不了本王分毫,不如留下有用之躯,或可他日复起?” “呵,那便请尊下瞧好了,本都督这最后一式!” 将剩余的星神沙融入神魂,沸腾的灵力映射出神荒之相,周身透明如琉璃的曹瑾瑜托举着大荒,朝着丈六金身掷去:“万物终将寂灭,天地唯留大荒,荒神寂!” 六百零五章:天下震动 面对曹瑾瑜燃尽神魂的一击,姬燮只是抬起手中烈戟,九十条银龙盘附月牙刃上,凶猛的灵力呼啸而出。 “百龙烈戟破沧溟!” 五狱峰碑所化的神戟融合九十道银龙纹魄,与神荒法相轰然相撞,本就带有驱邪破荒属性的银龙湮灭了星神沙,荡碎了神荒法相。 剧烈的碰撞产生的凌波扭曲了空间,灵力撕碎了五狱封灵界,也让姬燮脸色稍变:“这个男人竟然...” “以王巡大都督之名敕令,三部迅速撤离,回禀神朝,千年前的韩家,回来了!” 没了五狱灵界的封锁,这一次曹瑾瑜的敕令响彻了荧惑岛上空,甚至盖过了两发灵技相撞的巨大轰鸣。 这便是王巡大都督的但当,自陨神魂的荒神寂不光是为了曹家武者的尊严,更是为了把生的希望传递出去,毕竟鹤王已经伤痕累累了,它无法再为联军抵挡荧惑群岛的戮仙军主力。 更何况是这尊韩家的圣王,二品的不灭战体加上强横血脉,这种只在传说中看见过的强横出现在自己面前,哪能不令人绝望。 难怪可以一人一戟杀入龙岛全身而退,真是,领教了! 神魂寂灭,灵质化的功体凋零,引领风骚百余年的王巡大都督传说落下帷幕。 但他殒命前的决定,还是得到了姬燮的尊重,没有气急败坏,退去丈六金身的圣王朝着即将陨灭的人王曹瑾瑜行了一个古礼。 身形变得透明的曹瑾瑜笑了笑,回以一个古礼。 天上王境之战分出胜负,鹤王在哀鸣中被无数银色神兵解体,荧惑主岛的三支王巡主力,心乱了。 龙州历1787年八月初 血楼之主闻人元武率众攻入悬空城,至督天王巡大本营,中州奇观解体坠入毒龙滩,驻守王巡的大总管曹安邦殉职。 火部全部宣布退出督天王巡,巡天使徐潇在此役中身死,尸身与两柄神剑送归元洲东山城。 王巡远征折戟沉沙,大都督曹瑾瑜、山部巡天使安定荒战死,远征军主力在荧惑群岛被重创,荒兽尽殁、金刚法师全员阵亡。 荧惑主岛正面的山部全军覆没,风、林两部在得到大都督撤退的命令后却还是被紧咬不放。 最终,名震中州的三艘巡天神舟坠落大地,只有风部巡天使安元希与林部巡天使王裳带着零落几员强者逃离。 濒死的安元希和王裳一直撑到了神霆才彻底昏迷过去,而他们强撑着伤体也要带到的一句话,让三界圣地震动。 千年前的韩家,回来了! …… 龙州历1787年 八月初八 这天是唐罗的生日,而他许下的愿望,是让云秀陪他回去见妈妈。 或许是近乡情怯,唐罗并没有如以往那样御空而行,而是特别有仪式感的搭上一艘从安宁城开往朝昌城的客船。 旅途漫长,一对有爱的小情侣经常站在甲板上,看着海浪翻腾,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其中自然不乏复盘着陨落悬空的计划,还有那个死得无比潇洒的元洲神剑。 “现在好了,悬空城陨落,曹瑾瑜也死了,再没人会去为难云家,等龙渊小灵界定界,云氏就能光明正大行回归西贺了。” “现在世道乱的很,我们就少出门,就在龙西呆着,我可以教你修行,用不了几年你就是西贺少有的女高手了!” “你别听徐潇胡扯,更不要把他的判断当真。” “什么就赶不上了,按一个凶境武者两百年寿数算,你现在的武道人生才刚刚开始,他那纯粹就是以大欺小。” “不要被他影响,那就是个练剑的,懂个屁武道。” 安慰的倒是很贴心,但对方只用两根手指就压制她的情形实在太深刻,让她对自己的武道实力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可是...他只用了蜕凡的力量,我带着仙云飍魄还敌不过他。是不是我的天赋真的很差,修行无望?请你说真的,不要安慰我!” “强弱这个东西是对比出来的,照徐潇那个标准,西贺的武者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废物。” 唐罗好气又好笑:“剑修出身,天生剑心通明,人家在苦参剑意的时候,他已经开始琢磨混元剑体该怎么练了。为了让混元剑体能够容纳承载更多的剑魂,一个剑修体魄练得比体修还强,还拿着两柄徐氏神剑,这样的人哪分得清强弱。” “天赋又好,还那么刻苦,那他...” “别想了,他那样的人,心中的骄傲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而且,他并不是为了赎罪而死的。” “不是为了赎罪?!” “想想能摆他一道的都是什么人吧。” 唐罗耸耸肩道:“这件事让他剑心蒙尘,而想要更进一步,便得将剑心上的尘埃拭去。所以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条是推翻原有认定的一切,接纳事实,将你斩了,将错就错。” “另一条是推诿过错,反正都是别人诓骗,那么错都在别人,将那些骗他的一一斩死,或许也能拭去心尘。” “但摆他一道的是其他圣地的道子,还有王巡的都督啊,全是徐家的盟友,如果他要清尘,便意味着要向这些人开战,徐家的剑者从不遮掩杀意,他要杀人,肯定闹得全西贺都知道。那你说别人会伸着脖子给他杀吗,所以搞到最后,这便是动荡西贺的祸源。” “这样嘛?可剑者不都是快意恩仇的吗?” 云秀有些不解。 “快意恩仇的剑者哪会加入督天王巡,这位元洲神剑的志向可是匡扶天下呢!” …… 赢城剑阁 接到紧急传讯的天凤剑圣徐凤破关而出,一对虎目盯着传讯的令官,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 “不可能,那样的剑者怎么会死在悬空城,一定是搞错了!” “千真万确!” 徐氏的令官早就习惯了天凤剑圣的火爆脾气,坚持道:“徐潇统领的尸身此时就在东山城的剑阁中,听徐景亮和徐圣阳队长的意思,这好像是统领自己的选择。” “一派胡言!” 徐凤冷冷一句,化作翔天火凤,飞出剑阁东去。 六百零六章:产业 当这位名声极大的剑圣感到东山城剑阁时,灵堂已经人满为患,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神剑军统领浑身杀意,不似吊唁更像出征前的誓师集会。 对元洲神剑全军而言,这个躺在棺木中的男子,并不只是曾经徐氏的行走,他们的战友。 更是帮助神剑军一跃成为三军之首的最大功臣,被剑帅钦定的继任者,未来的统领神剑军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 “这混蛋究竟是怎么死的!?” 闯入灵堂的徐凤越过众人,一把抓起徐景亮的衣领,怒身问道。 又是一遍事故的重复,徐景亮已经忘了这事第几遍了,不管是哪个进入灵堂,都会问他一遍,他已经麻木了。 “好了,不要再逼景亮了。” 东山城剑阁之主出现在灵堂中,轻叹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能做的只有尊重。” “不,这事儿还没完!” 徐凤放开徐景亮,寒声道:“混元剑令会出现这样大的偏差,曹瑾瑜哪会不知道,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难道就这样放过督天王巡?” “剑圣认为,若是想要追究的话,他为何选择自我了断!” 东山剑主沉声道:“况且,曹瑾瑜已经死了。” “死了?” “王巡远征外海,曹瑾瑜遭遇隐匿千年的韩氏本部,溃败。雷泽神君安定荒与大都督曹瑾瑜战死,王裳和安元希重伤昏迷,现在中州神庭。” 剑主的话让灵堂众人大吃一惊的同时亦有些憋气,就像是厉兵秣马想要大战一场却发现对手已经病逝那样荒唐。 曹瑾瑜那样的男人,竟然会死得这样无声无息? 哪怕在列的全是神剑军的统领,对这个消息消化得也有些艰难。 “韩氏显踪,三界圣地震动非常,眼下曹家那位新兽王还有密宗那尊活佛应该已经到了神霆,这西贺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剑主的声音有些沉重,朝着灵堂众人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阿潇安葬,不要再生事端!” “尊剑主喻令!” 众人心中一凛,知道此时乃是西贺最敏感的时刻,而设计徐潇的主谋又已经战死,哪怕不甘心也只能如此了。 …… 中州神庭 被尊做天界的神庭共有三十二座宝殿,分治中州九域万城。 而此时的朝会殿中,安氏三十二神柱之一的太阴神柱,御兽宗的至尊兽王,佛国密宗的无上佛国正在听取安元希与王裳两人的战报。 听到曹瑾瑜不惜燃尽神魂只是为了发出撤离的敕令时,兽王曹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谁能想到,这次闭关,便是永别,而这血海深仇,绝不会这样算了! 没有心情再听下去,曹光站起身形,却被太阴神柱叫住:“兽王且住,能够击杀大都督的人绝非普通王者,还是听完战报商议之后再做打算才好。” “星君与活佛商议便是,曹光已经按捺不住了!” 言罢,曹光的身形便消失在了朝会殿中,不知所踪。 而顶着一头肉髻的密宗活佛轻捻手指,笑得高妙深微。 “活佛看到了什么?” “今后,西贺再无荧惑。” 很好,太阴神柱朝安元希投去赞许的目光,微微颔首。 …… 御兽宗的势力究竟有多庞大 在此之前,或许谁都没有想到,原来看似人畜无害的宗派发起怒来,竟会如此可怖。 荧惑群岛被兽王曹光夷为平地,可这并不足以发泄这位年轻王者心中的愤怒。 他要找到那个杀死曹瑾瑜的人,并用更残酷的手段,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但前提是,要把那个人给找出来! 所以全西贺的驿站全都动了起来,那些原本只是收购贩卖灵兽,走镖送货的驿站摇身一变,成了御兽宗连通外界的触手。 人畜无害的掌柜变成了御师,那些以为是吉祥物的灵物,也成了索命的凶兽。 一时间,西贺全境风声鹤唳,平日里张狂的不可一世的世家豪门纷纷收拢羽翼,就像臣服的野兽向王者张开肚皮,那卑微的模样只是想要解释。 看啊,大人,我和那个韩氏没有一点儿关系。 这样的情形,在中州比比皆是,天南、龙州也见得不少,但终归有些抵御,是御兽宗触之不及的。 比如元洲,那些剑者可不管你御兽宗有多大火气,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徐潇风光大葬,放任野兽凶物奔行成何体统。 还不等元洲的御师成势,神剑军的剑士们就提着长剑,把那些跑出兽栏的统统斩死,并发出警告。 心生即使再不服气,面对明晃晃的长剑也只能绽开笑脸,彻查元洲的敕令成了笑话,三界圣地的威仪在元洲扫地。 也让元洲与中州的关系,一下紧张起来。 直到王家一位王者出来调停,才让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 “韩氏与三界圣地的恩怨,于我徐氏无关,元洲不想插手也没理由插手,但任何想要将战火波及到元洲的人,都会是徐氏的反击的目标!” 上行下效,徐氏底层剑者宁折不弯的气势,大多传承自上层领袖,只看徐氏给三界圣地的回复便知道,即便是在动荡西贺的事件面前,他们也不会有一丝让步。 …… 龙州历1787年九月 中州的客船终是在南海朝昌港靠岸,紧张的上层局势并不影响底层人民的生活,或者说圣地恩怨这种事,普通百姓也只能当做画本里的故事惊叹几声,并没有什么直观的认知。 或许只有等到大战将起,那种窒息和绝望才会让人明白,原来命比纸薄并不是一个词语。 糊涂也有糊涂的快乐,清醒的只会更加痛苦吧。 站在船头看着码头上茫然不知却又挥汗如雨的工人们,唐罗紧了紧身边云秀的手,低喃道:“能力有限,还是先看顾好眼前吧!” “你刚说什么?” 风声太大,没有听清,云秀扭头问道。 “我说,终于到龙州了,带你看看夫君趁下的产业!” “啥产业?” “一座你从未见过的绝艳之城!” 唐罗遥指西天,意气风发道。 六百零七章:游子归家 无双之城,便落座在的赤霞山脉。 这座在欧余大匠精心设计下的水晶之城终是竣工了。 而最显眼的,便是那座傲立云巅的赤晶造物,明晃晃透射霞光万道滚云;亮晶晶,灿光千道耀大地。 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赤霞山领命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座绚丽异常的宫殿,心中骄傲溢于言表。 因为这座奇观是他们从无到有一点点儿造起来的,眼下留在赤霞山脉的人,既是唐罗的领民,也是造城的工人,唯一遗憾的是,他们已经好久都没有见过那位领主大人了。 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对其的爱戴,甚至他们心中隐隐觉得,最好的城主就该是这样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太上不知其有。 所有法度都明明白白写在无双城法典上,一共三千五百行,二百八十二条。 不论是刑事、商贸、婚姻、继承、审判的制度,都被刻在这座赤晶大碑上。 任何人想要进入无双城,都能看见立在主道旁的这座赤晶碑,而进入无双城地界后,所有人都要依照无双城法典的规矩行事,保护这座城的并非贵族,而是所有城民自发拥护的法度。 “怎么样,厉害吧!” 唐罗拍着高耸的赤晶碑,朝着身旁的女子臭屁道:“这个就是我的领地,我想出的法典!” “哇,真得好厉害!” 云秀看着碑上的法度,感慨道:“要让正义之光照耀大地,消灭一切罪与恶,使强者不能压迫弱者。这是你想出来的吗?” “咳咳。” 请咳两声,唐罗正色道:“这是杜先生和我一同想出来的!” “那也好厉害啊!” 云秀望着这座赤晶大碑,感叹道:“能将发条向领民开诚公布,这对统治者来说是需要极大勇气的,真了不起!” “啊哈哈哈,也还好啦。” 唐罗摸着脑袋,不好意思道:“我带你进城去看看。” “嗯。” …… 截江城首座府 “夫人,好消息,好消息啊!大少爷回来了,此时就在无双城中。” 常福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带给了夫人徐姝惠,正在后厅与两个儿媳赏画的美妇激动下竟打翻了手中的杯盏。 “罗儿回来了?那他怎么还不回家。可是还在为婚约生气。” “夫人多虑了,大少爷器量不凡,哪里会为这件事与夫人置气,只是此次随他同游无双城的还有一位女子,想来,这应该就是未来的大少奶奶了吧。” 说到此处,常福躬身到底:“恭喜夫人!” “太好了,实在是太好了。” 徐姝惠眼中含泪,紧紧握着唐贞的手道:“听见了么贞儿。” “听见了母亲,如大哥这般的天骄,大嫂应该也是个儿仙女儿一般的可人儿吧。” 唐贞反握住激动的徐姝惠,轻声附和道。 …… “嗨呀,丑媳妇儿总得见公婆,怎么都到这儿了你反而紧张了!” 唐罗抓着云秀的小手安慰道:“别慌张,我家人员构成十分艰难,我父亲和母亲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不用担心。” “可是...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云秀显得十分紧张:“伯母心中理想的儿媳应该是倾月公主那样的美人,可我...” “没有那么肤浅啦,况且云家易容天下无双,如果只看外貌的话,你一天一个变化,十年都可以不重样,这不比那什么徐卿月强出百倍去啊。” 唐罗拍拍云秀的手背,柔声道:“你就放宽了心,母亲绝对不会不喜欢你的。” “是吗。” 相较于唐罗的笃定,云秀却没有什么信心,其实家世容貌这些,她倒没有什么担心的地方,可关键是年纪。 眼前这个天骄今年才二十二岁,可她已经... “至于年纪什么的你就更别担心了。” 一眼看出云秀的踌躇,唐罗轻笑道:“你这么水嫩,谁能看出年岁来,看看这小脸。” 说着,唐罗伸手掐了掐云秀的小脸,调笑道:“就说十五六也有人信啊!” “讨厌!” …… 所谓家人,便是不管你犯了多少错,最后都会张开双臂拥抱你的人。 辗转北邙朝昌回到龙西的唐罗终于卸下一身武装防备,只有真正经历过外头的腥风血雨,才能明白家的温暖。 快步徐姝惠现在已经抱不住唐罗了,只是年少时看来无比排斥的拥抱,现在想来也是弥足珍贵。 微微屈膝让母亲可以勾住脖颈,唐罗贴着徐姝惠的脸颊歉声道:“让母亲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徐姝惠亲昵地蹭了蹭唐罗的脸颊,然后放开,退后几步打量自家儿子带回来的姑娘。 经验丰富的夫人一眼便能看出姑娘的紧张,一如当初她跟着唐森来到西陵的迷茫。 看着此时的手足无措的云秀,徐姝惠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么勇敢,那么令人心疼。 “孩子。” 上前牵住云秀的手,徐姝惠眼含笑意道:“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如果臭小子欺负你,告诉妈,妈来教训他!” 哦豁...这样就认上亲了,虽然早就知道徐家都有种莫名自来熟的体质,但这一见面就把我媳妇儿牵走了,不太好吧。 唐罗摇摇头,朝站在厅内的男人遥遥颔首道:“父亲,我回来了!” 寡言的男人点了点头,便反身回到厅中,看来还是对唐罗这一别经年的行为有些不满。 但唐星可管不了那么多,也不顾自己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奔奔跳跳地就冲到唐罗面前,狠狠给了个拥抱:“大哥你可算回来了,麒儿麟儿的满月宴你没参加,周岁宴你也没参加,你要再晚几年,我可真不知道怎么给两个小子介绍你这个大伯了!” “呵,臭小子!” 伸手揉了揉唐星的脑袋,唐罗朝抱着孩子走上来的两个妇人轻轻颔首道:“见过两位弟妹,这就是两个侄儿吧。” “是啊大哥。” 唐贞笑着抖抖怀中虎头虎脑的小娃娃:“麟儿快叫人。” “大伯。” 虎头虎脑的小男儿也不认生,大眼睛朝着唐罗便叫了一声,看来事先唐贞在家中已经教过。 六百零八章:王巡征兵 相比于小麟儿的勇敢,妙竹怀中的唐麒便显得极为羞涩怕生。 哪怕妙竹连声轻声安抚,也是将头埋在母亲怀中,不敢抬起,想来是因为唐罗的身形太具有压迫性。 毕竟这种几乎跟宅门一样宽阔的身材,放在这种小娃娃眼中那可就跟怪物没什么区别。 害怕也是正常的,今后日子还长,慢慢就习惯了。 “不用强迫小麒叫人,以后熟悉便自然不怕生了。” 朝还在做工作的妙竹劝了句后,唐罗笑道:“赶紧入席吧,暖暖的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看来对我意见不小啊。” 经年未见,小暖暖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姑娘,或许是在元洲筑基的缘故,小丫头沾染了不少剑者的习性,喜恶都摆在脸上。 这次回来,如果说母亲徐姝惠是狂喜,父亲唐森是欣慰,蠢弟弟是激动的话,那么这个多年未见的妹妹好像是...别扭? 一直到全家入席后,小暖暖还是没有和唐罗有正式的招呼,徐姝惠连忙牵过小姑娘的手道:“暖暖,还不赶紧叫人。” 在母亲的催促下,小丫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叫了声“大哥”,然后便低下头吃饭再没抬起来过。 所以说,弟弟妹妹长大了,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觉得有些头疼的唐罗扭头看了眼笑得幸灾乐祸的唐星,就想抬起手一个头皮巴下去。 但一想到对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这记脑巴只能划过一个尴尬的弧线,变成整理衣领的资质。 哎,所以说弟弟妹妹大了,就一点儿也,不可爱了! 回到龙西的第一顿饭,唐罗和小暖暖,一句话都没有说上。 …… 中州神庭 督天王巡战斗序列几乎全灭,但斥候、细作的情报建制倒是保存完好,只是悬空城的档案枢纽同奇观一起毁灭,将情报系统的底蕴蒸发大半。 如今大战将起,安氏当然不会放任这曾经中州最强的风媒系统瘫痪,便下派人手,打算重启督天王巡。 由安氏三十二神柱之一的琼华星君统揽大局,而这位星君收拢风媒后做得第一件事,便是向中州全境征兵。 “不论出生、不计前尘,但凡有心为三界圣地效力的强者,皆可加入督天王巡,竞争山、火两部巡天使之位!” 消息一出,中州沸腾,他们也没想到这位星君上位后的第一发敕令,便是如此的大手笔。 虽然悬空城陨灭了,但督天王巡百年威势未熄,特别是一些散修强者,本就是对势力与资源无比渴望,偏偏又御人无术,这才过得凄凄惨惨,一听有这样正当的机会,哪能不动心。 一时间,西贺无数的世家、散修、豪侠、匪寇、宗门弟子、甚至有一些邪魔外道的高手,都纷纷聚集中州! 因为琼花星君的话说得明白,不论出身,不计前尘,只看修为强弱! 这话难道不是跟他们这些邪道高手去说的么。 …… “哦豁,这个琼华星君魄力不小啊。” 看着送到龙西的督天王巡征兵令,唐罗感慨道:“中州九域万城还嫌不够,更借助御兽宗的渠道向各洲世家下发征兵令,这种覆盖率,哪里是要重建督天王巡的战斗序列嘛。分明是要拉拔起一群炮灰嘛,你看看。” 说着,唐罗将手中的征兵令递给云秀,后者看了几眼便皱起眉来。 “这种做法,倒真不像是一般补充战斗序列的手段,但聚集这样一群拼凑起来的强者,能对战局产生什么影响吗?” 云秀有些难以理解,毕竟见过火部那种集团作战的强横,让其很难对普通强者集结起来就妄图对抗圣地产生信心。 “所以说,是要找炮灰嘛。” 唐罗撇撇嘴:“只要架住了正面的攻势,便能给三界圣地真正的精锐增加胜算,而这种炮灰的死伤,三界圣地又哪里会在意。” 听着这种将普通强者当做草芥的用法,云秀更是皱眉道:“这样做,难道他们就不怕世家联合反叛。” “有什么理由联合反叛,征兵令是公正公开的,战斗死了怨得谁来。人嘛,总是只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到时候督天王巡树立几个功成名就的典型,人们哪里还能计算出加入王巡的死伤率。” 唐罗耸耸肩:“我就说这个世道要乱了,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龙西的好!” “可这个征兵令已经发到龙西来了,如果没有什么表示的话...” 云秀担忧道。 “这个不用操心。” 唐罗摆手:“龙西联盟现在是个很庞大的组织,外围有不少世家,到时候征兵令一贴,他们自发就会组织一波人手,到时候领去中州,谁还能说龙西联盟没有出力。” “他们不都是龙西联盟的成员吗,怎么...” “嗨,聪明的世家自然能看清王巡征兵是个坑,但蠢病是没药救的,在某些眼里,征兵令就是个大机遇,你解释了也没用,他们只会觉得你是在阻拦他们建功立业的路。” 摊摊手表示无奈,唐罗叹道:“年轻人嘛,练了几年功夫就急不可耐地想要闯出一片天地,不碰个头破血流哪里肯甘心。” “说得你好像不是年轻人似得。” 云秀翻了个白眼,对唐罗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表示谴责。 “我以前自然是年轻人,但现在能一样嘛,都有家有室了,打打杀杀这种冒险的活儿还是留给年轻人去做吧,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仿佛西贺风云不过烟云渺渺,唐罗一脸正色地朝云秀解释道。 “更重要的事?什么啊?” 在云秀不明所以,被眼前男人一把搂住按倒床上。 “当然是,造人啦!” “唔~轻点。” …… 中州神庭 花药宫 经过月余的疗养,安元希和王裳身上的外伤终于痊愈。 但连翻大战透支的精血,功体上留下的暗疾,却不是这区区一月的疗养能够痊愈。 这些伤势未来将会影响他们证道的时间,两人怎能不郑重,只是一想到三年不能与他人动手,还是让两人有些不甘心。 毕竟荧惑一战,督天王巡吃了大亏,连带他们忠心耿耿的下属都十不存一。 六百零九章:安王密谋 对安元希和王裳来说,那些死去的追随者可不仅仅是下属那么简单,而是陪着他们一同成长的心腹家臣。 这样的血仇,如果不能亲手报还,他们的名誉将会一落千丈。 但考虑到身体的状况,他们只能在花药宫中修养,这不得不说是种煎熬。 “琼华星君向天下征兵,那敕令羽神看了么?” 静养中的王裳找到安元希,并将王巡的征兵令带给他。 “看来,琼华星君是想提醒我,王巡不养废物呵。” 将手中征兵令揉成一团,安元希眼中有怒。 他是新晋的风部巡天,本想借用督天王巡的情报系统夯实自己的前路,却没想到遭逢巨变。 屁股还没坐热,督天王巡的战斗序列便被全灭,他作为风部巡天,不但赔光了家底,还死完了友军。 哪怕在疗伤的时候,他都能听见神庭中的非议,毕竟相比光耀八方,人们更愿意看见星辰陨落的场景,安家从来不缺天才,嫉妒他安元希的,更是大有人在! 琼华星君接收督天王巡后,连他们两个巡天使都没有找,便直接守龙旧部颁布王巡敕令,这里头有些东西,已经很清楚了。 作为神庭的支柱,琼华星君自然有自己的心腹臣属,放着那些知根知底的不用,难道会来用他们两个残兵败将吗,这种好事安元希做梦都不敢想! 王巡征兵看似只有山、火两部空缺,又何尝不是向他俩施压,要他们交出手中权力。 不出声只是希望他们识时务,主动将权柄交出,做个其乐融融的新老交替。 但安元希不甘心呐,如果说王裳追随曹瑾瑜百年,还有些隐藏留存的后手,他可真是在萤火一战拼光所有,再将风部权柄交出,他就等于失去了这些年所建立的一切。 如果功体无恙,他还能盘旋一二,但这伤势来得实在凶猛,他可不会为了留住巡天使的位置,而不顾伤势跟人动手,最后落下无可挽回的暗疾,晦暗前路。 孰轻孰重一旦分清,有些取舍,即便不甘心也得往下做。 只是王裳此时来见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安元希心中生出一团邪火。 对方相较自己可是好出不止一心半点,林部的巡天舟虽然被击沉,但精锐倒是被保下七七八八。 加上王裳各方留下的后手,重新组建林部战斗序列不算难事,而且从荧惑之战的情况来看,这家伙已经站在宗师的门槛上,所以,他是来看自己笑话的嘛!? “王家将会在此战中保持中立,所以王裳不日便会向琼华星君卸任林部巡天之责,回归天南。” 仿佛看出了安元希眼中的怒气,王裳三言两语打消了对方的疑虑后道:“百年积累因一道敕令尽废,王某此次,可真算是元气大伤了!” 王家雄踞天南洲,但王裳的后手却全在中州,如果放弃巡天之位回到天南的话,等于这些线路全都断了。 但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怒火消散的安元希心中不解,王裳又道:“离别之际,王某想请羽神帮个忙!” 虽然两人素来无甚交集,但好歹都是曹瑾瑜破格录用的巡天,这层关系原本很是淡泊,但在荧惑之战曹瑾瑜焚魂之后,倒是有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所以哪怕此时状态不好,安元希也是没有拒绝,而是应道:“王天使请说,只要能帮的,元希绝不推辞。” “这真是太好了。”王裳笑着点头道:“这些年王巡效力,王某也收拢了不少暗线,有些是深埋豪族的隐者,有些是卧底氏族的细作,还有些想要弃恶从善的匪寇,更有不少实力不凡的散修。这些人的根脚全在中州,王某不忍他们漂泊天南,所以想托付给羽神,不知可否?” 这哪是求助,这是在做慈善啊! 安元希大吃一惊,作为风部的首脑,他可是经常听手底下人说,虽然四部中山部实力最强,但这只是占了神庭的便宜,真正底蕴最深的,还是林部。 就凭王裳刚刚说的内容,林林种种加起来,差不多都够重建风部的战斗序列了。 他可不觉得,王裳是因为没有能力将他们带走才托付给自己的。 “圣子对这场大战,有些想法?”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接下这样天大的好处后,安元希连称呼都变了。 感受到变化的王裳笑笑:“西贺从来不是单打独斗的世界,谁都需要潜力无穷的盟友。就是不知道羽神能不能看上王某这点儿微末道行了!” “以安圣之名起誓,今日起,安元希便与圣子结成共盟,如违此誓,道心蒙城,王道崩坏!” 安元希三指竖天,无比真诚地许下誓言。 可要是安家的誓言能信,哪有今日之祸。 暗自腹诽心谤,王裳面上确实无比动容,同样三指竖天许下诺言。 就在这小小花药宫中,两个荧惑之战大败却又前途无比光明的强者许下同盟之约。 “安贤弟,王巡此次征兵,是为召集先锋,战局混沌,不宜抢先。” 定下盟约之后,王裳终于可以表明来意:“韩氏虽然蛰伏千年,但对上三界圣地定然毫无胜算,但他们至少有一位圣王境界的强者,实力直追当年韩圣,要想轻松吃下,也并非那么容易。” “兄长的意思是?” “这场大战不论何时起灭,三界圣地都不可能失败,但如何攫取最大的好处,便要精心谋算。” 王裳认真道:“以目前的情况看,中洲、天南、龙洲都可能是战场,所以有些东西,我们可以提前做些准备!” “所以,王兄将中州这些暗线托付给安某的意思是。” “没错,这中州疆域,就麻烦安兄盯紧,而天南洲自有我来看顾,只等大战一起,我们便能乘风而上,名声、势力,崛起将无可阻挡!” “如果是在龙洲呢?” “这便是重中之重!” 王裳探过头去,将早就有了腹案的计划在安元希耳边轻轻道出。 六百一十章:能者多劳 “无相禅寺的佛子衍善就在朝昌的浮云寺清修,而且,他已经放弃了寻找佛陀果位,只证了个罗汉道!” “什么!?” 安元希瞪大了眼,转向面带笑意的王裳再次求证。 “这是真的。” 王裳笑着给予肯定的答复:“起初我也不敢相信那样的男人竟会放弃佛陀道果,但衍善证道宝相罗汉之事,朝昌起码有十几万人亲眼看见!” “怎么会...” 安元希不敢置信道:“即便不是佛陀果位,也该是金刚菩提萨埵不是么,毕竟衍空的无苦寂灭心经,可是他教的。” 同为三界圣地之一,安元希更是曾经的神朝行走,他自然明白那个名叫衍善的男人是有多么惊才绝艳。 佛国沙弥百万,禅寺无算,但真正能够通读经藏的能有几人,衍善五百年来悟性第一的名号,可不是因为师承啊。 这样的灵童如今只证了个罗汉,这让安元希怎能接受。 “罗汉不是更好么,只有从理想回归现实,我们和他才有合作的基础。如今他留在朝昌不肯回佛国,不就是想在龙州开山门立禅院么,此时正是联合他的大好时机!” 王裳兴致勃勃,安元希倒是提不起兴趣,如果是曾经的衍善,哪怕还是蜕凡境界的沙弥,他都不会吝惜自己的赞美,但对方如今已经定了果位。 区区罗汉,又哪里值得花这样大的力气。 这番沉默踌躇看在王裳眼中,自然瞬间领会安元希的看低,又出言劝道:“贤弟可别小看衍善,即便只是罗汉果位,有无苦寂灭心经的无上神咒托底,他的战力便不会很差,即便四方佛主、八部护法天神无望。如果布道顺利,未来也是仅次于十大菩提萨埵之下的永驻阿罗汉级别,这样的强者,早些交好不会有错的!” “好吧。” 安元希叹声道:“兄长打算怎么做?” “先与衍善沟通一番,他会需要我们帮助的,毕竟佛国上层对他证道罗汉这件事,态度可是暧昧的紧。” 王裳仿佛运筹帷幄的将军,手指轻点几下道:“衍善是龙洲极为重要的一步,但也不是非他不可。无极府的童森宇、雨霖斋的陆凉凉都是备选,这场风云变动中,便是我们掌握力量的最好时机,奠定百年基业的第一步!” 仿佛能够感受到王裳语气中的波澜壮阔,安元希心神荡漾,双拳一抱,扬声道:“但凭兄长吩咐!” …… 龙州历1787年九月末 王裳遣其子王破拜访朝昌浮云寺住持衍善。 在禀明来意后,被衍善拒绝,心中不快的王氏道子向其提出切磋的要求,被拒后强行动手,被休养浮云寺中的衍空察觉,以无苦寂灭心经断了六识拘禁五日以示惩戒。 五日后去了神咒,衍空对面容憔悴的王破冷声道:“天南皆道你是天南王氏行走的有力竞争者,但你与王禅能为差了不止一星半天,更别说与衍善师兄相提并论。小小惩罚让你明白与当世同辈巅峰的差距,现在,你可以下山了!” 心中不服的王破知道自己暂时没有抵挡无苦寂灭心经的办法,忿忿离去。 将失败的消息传回天南后,王裳失笑,将名单上衍善的名字划去,又给了王破两张拜帖。 “再去趟无极府和雨霖斋!” …… 天下从来不乏野心,只是缺少一个龙蛇并起的机会。 自督天王巡发出征兵令后,西贺世家之间的争斗愈来愈烈,攘外必先安内这种事,只要读过几天书的人都懂。 想要加入王巡的世家不希望家族内防空虚被趁,巨寇则是想在转正之前干他最后一票。 散修觉得得要在加入王巡之前得到足够名声,而一些本就实力低微的,也想在这乱世刻下自己的名字。 整个西贺乱作一团,龙州尤甚,除了昆吾郡治下,整个龙洲八部成了乱斗的战场。 龙西自然也没有躲过这个时代的大浪,毕竟主力都抽调出去对抗邪王宫,这就让一些境外豪强觉得这是个可乘之机。 呈州厉家、堰苍牛氏、南暨望族许家三家联合向唐氏下了盟帖,内容无非是要占据朝昌一港,或是定下互不侵犯的盟约。 “什么互不侵犯,意思是不签的话就要组团来侵犯咯?” 唐罗看了看桌上几张客客气气的盟书,嗤笑一声。 “可别小看这三家。” 唐枫揉着发胀的脑仁,叹声道:“风媒属第一时间做了调查,这三家皆是数百年传承的豪门大族,南暨许氏更是有位宗师坐镇,这样的盟书,不好拒绝啊。” “不是,现在龙西人手这么紧张嘛,你这风媒属长连盟书都要处理了?” 唐罗摸摸下巴,奇怪道。 “相较于其他长老处理的事,这三封盟书还不算紧急的。” 唐枫摇头叹道:“朝昌这步迈得太快太大了,既要发展港口商贸,又要稳定民心,重建秩序,族中能分出去的力量都分出去了,现在龙江七城内防空虚的厉害,风媒属全力运转,就是怕出现什么疏漏...” “......” 听到这儿,唐罗那厉害听不出唐枫的意思,只是自己这刚把朝昌之事定下来,功劳都没领,家族自然不好意思再直接指派任务,所以唐枫就招呼自己委婉的表达下人手紧张的情况。 当然,如果唐罗假装听不懂,那也能直接走了,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要装也太侮辱自己智商了啊。 “行了行了,就直接说要我干什么吧。” 唐罗无奈,指了指桌上的三份盟书道:“是去警告敲打下这趁火打劫的三个蠢蛋,还是建立什么巡防任务,既然能找到我,应该也是看上了将星馆里头的战力吧,直接说就好了,弯弯绕绕的干啥!” “唉,你终于听懂了!” 唐枫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族长说,你刚立了大功,而且朝昌之行险阻非常,让你多些时间静养。但看你这些时日活蹦乱跳,天天和那女娃腻在一起,也不像需要静养的模样啊!” 六百一十一章:灵机一动安元希 “打住打住,有事说事,不带窥探隐私的啊。” 唐罗抱胸不满道:“而且我那不是腻在一起,是在办大事!” “办什么,传宗接代吗?晚了!” 唐枫没好气道:“以前怎么劝都不听,妙音坊请了你多少次?说媒的人把门槛都踏破了!现在你都凶境了,倒惦记上传宗接代了。” “凶境怎么了,你难道不知道,凶境也能生孩子吗?” 唐罗眉毛一挑,不服道。 “是是是,能生!” 唐枫显然不想击碎唐罗的自欺欺人,用了极为高明的三重肯定表否定句式后,将桌上的三封盟书整了整,交给唐罗道:“先说正事,眼下这三族的使者就在泊马城,好像就是为了探一探龙西的虚实,来的三人实力都非同一般。首座大人得坐镇兰山城,眼下能够压服他们的,也只有你了!” “小事儿!” 唐罗手指一捻,便将三封盟书并拢抓起,语气轻松道:“是想把他们吓退,还是拖一拖,或是我打上门去?” “能吓退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行的话,拖一拖吧。” 唐枫沉吟片刻,无奈道:“其实缔结盟约也不是不行,但不能是这样条款,我们是很欢迎有更多的人愿意来共建朝昌的,从一开始,族长便没有排除异己的意思,只是龙西里头有些盟族太过排外了,才让外人觉得龙西是水桶一般,针插不进。” “唔,你把我闹糊涂了,合着是有缔结盟约的意向呗?” 唐罗挠挠头,本来挺简单的一个事儿,怎么唐枫说完就变得有些复杂了。 “龙西本就是个大联盟!” 唐枫没好气道:“邪魔外道为什么是邪魔外道,就是因为数量少,没秩序。如果整个龙西都能够缔结联盟,遵循同种秩序,到了那一天,你觉得,这龙州圣地究竟是姓步,还是姓唐?” “嚯,老部长你这气魄可以啊,龙西大联盟是以龙州全境为单位的吗?” 唐罗一直以为,想要将唐氏打造成圣地的,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野望。 毕竟任谁看,唐氏这种刚刚起步的世家,都没有觊觎圣地的能力,说得直白一些。 哪怕没有步氏往下排,你数完十个手指,都轮不到龙西姓唐的。 但看唐枫现在的语气,好像已经把唐氏变成圣地的项目提上日程。 能把龙西天骄惊住,唐枫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但脸上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以龙西为基辐射龙州全境,联盟的意义从来都不是故步自封。要当一个默默无名是世家,还是搏一搏,拼一个圣地底蕴。这不是你的原话吗?怎么,有了女人后心气就泄了?” “激将法对我无用,有没有高级点的?” 唐罗摆摆手,表示对唐枫的挤兑不屑一顾。 “那就好。” 唐枫也不在意,同样摆摆手道:“到时候可别拖了后腿。” “呵,低级!” 将三封盟书抓在手上,唐罗扭身便离开了兰山城的风媒属。 “备车,泊马驿馆!” …… 元洲东山剑阁 说是剑阁,此时更像一个灵堂。 失去徐潇对于整个徐氏来说,都是莫大的损失。 对待这样的失去,东山城剑阁上下皆是悲痛莫名,唯有用高规格的葬礼,才能表达对失去的悔意。 只是凶级巅峰的徐潇,得到了剑主规格的对待。 就连灵堂布置,都是最高的最高七七追荐,整整四十九天的点灯、焚纸、烧香; 不光是徐潇的直系亲属,整个神剑军上下自发戴孝,百日不刮头刮脸、不赴宴饮酒、娱乐。 这种肃穆对待,上一回还是老剑主去世的时候,足见元洲神剑在徐氏的人望。 除了徐氏本部外,一些曾经败于徐潇之手的宗派弟子也都上门吊唁。 安元希便是在徐潇身陨的第四十八天来到元洲,祭拜了这位曾经的同僚。 “请夫人节哀。” 面嘶冠玉的安氏圣子,羽神安元希的风评在各个圣地中皆是极好,虽然此时已经卸任行走,但也是西贺有数的年轻高手,这样的人前来吊唁,即便是徐潇亲族也是要隆重接待的。 吊唁后的设宴是基础的礼节,一席素斋齐备,由徐潇长子徐来亲自接待。 看着披麻戴孝还沉浸在悲伤中的强大剑者,安元希叹声道:“徐潇前辈英雄一世,却不想是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传奇,可惜可叹!” “羽神言重了。” 虽然在年岁上还要大上安元希不少,但徐来也没有摆架子的意思,而是以晚辈自居:“家父一生秉持正道,加入王巡更是为了践行己道,或长不短,这段征途应是无悔。” “神剑潇洒,我辈难及。” 安元希重重叹道:“只是如今西贺动荡,少了徐潇前辈这样的正义之士,不知道西贺将会滋生多少邪恶。” “王巡有琼华星君主持大局,想来很快便能拨乱反正,羽神不必担心。” 简单的素斋吃完,安元希与徐来告辞,却又驻步二三,这番踌躇看在徐来眼中,自是明白眼前这位还有余言未尽:“羽神有话但说无妨!” “徐兄爽快,元希也就直言了。” 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安元希认真道:“原本徐潇前辈逝去此事已了,但还是有责密要且得与徐兄明说,不说出来,元希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那日在悬空城出现的,除了血楼之主闻人元武、尸骨护法与三十三天杀手外,还有魔主勾陈与云氏天女云秀。” “徐潇前辈率领火部逼退血楼后,独自一人进入督天鉴,那时他还是要去追查两个流入鉴中的贼人,可出来的时候,却宣布自陨身灭,徐兄不觉得疑点重重么。” 徐来皱眉:“家父本已有脱离王巡之意,恰巧碰上云氏继承者,选择用是生命将这错误画上句号。此事已经很清楚明确了,不知羽神为何再提?” “若是真想脱离王巡,徐潇前辈又为何要率部驻守督天鉴?” 安元希反问道:“而且,这位云秀天女可是身怀魅惑之瞳的血脉,其威力之强足以影响凶境,若徐潇前辈有所防备自然无惧,可要是与勾陈对阵之时被趁...” 听着安元希的说法,徐来瞳孔咻得放大,杀气腾腾。 六百一十二章:判断的依据 看到火候差不多,安元希又从怀里拿出一份密卷,里头是朝昌之战的密档,记录了当时云氏参战的人员信息,将密卷交给徐来后,安氏羽神便告辞离去。 而披麻戴孝的徐来,在看完密卷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转身来到东山城的异人馆。 所谓异人馆,便是元洲各城培训血脉者的地方。 也是为天下血脉定品之所在,作为对血脉能力研究最深的圣地,徐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血脉能力的研究者。 安元希的话毕竟是一家之言,徐来自然不能偏听偏信,他必须要去找到真正的专业人士询问,才能放心。 而全西贺,应该再没有比异人馆更合适的地方了,并且他能肯定,里头的人,绝对不会骗他! 带着死死压抑的愤怒和疑惑,徐来造访了异人馆徐翦大师,禀明了来意。 听完徐来的话后,大师轻叹道:“阿来,你应该明白的,幻术也好,幻境也罢,都只是心灵暗示,对于心志不坚的武者来说自然神奇,但对于像你父亲那样的强者来说...” “伯父说的话,侄儿何尝不明白,可事关家父身死真相,侄儿还是想问,这魅惑之瞳究竟有没有左右父亲决策的能力!” 看着徐来倔强的模样,徐翦知道今天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他是不会离开的,只能转身进入藏经室,取出一份有关地级二品魅惑之瞳血脉的密卷出来。 “作为地级二品的血脉,魅惑之瞳确实强大,但它之所以能定到二品,却不是因为直接的战斗力或是幻术,而是针对己身的心灵暗示。” “武者的最终成就,从来不是简单的天赋比拼,里头有太多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心境,也就是常说的剑心、道心、禅心、本心。” “这种真性是与生俱来的,有些武者天赋极佳,少年时便崭露头角,蜕凡时更觉醒强大血脉,可往往就是这样顺风顺水的孩子,一旦遭遇败北的打击,便会一蹶不振。更有少年无敌被吹捧得飘飘欲仙者,最后沉沦声色,一蹶不振的。” “精诚武道说来简单,但世上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武者总会在某个阶段故步自封,再也不愿进步,这种自我限制,才是影响武道进步的真正元凶。” “而觉醒了二品血脉魅惑之瞳者,却全无这些顾虑,哪怕是必死的逆境,他也能通过自我暗示,变得无畏无惧。如果说别人的无敌信念,是需要千场万场的胜利奠基,且不能被击败的虚妄。那么觉醒魅惑之瞳者,即便被战胜了千次万次,他也一样能够树立起无敌的信念。” “更别说武者常见的自满、懈怠、懒惰、情欲,或是卡在某境巅峰再无前进的动力。只要有魅惑之瞳,便能将这些劣性念欲全部斩断,变成向着更强,更高境界攀爬的动力。如果说世上真有绝对的武痴,那么只有魅惑之瞳能够塑造。” “所以,这才是魅惑之瞳地界二品的真相,你明白了吗。” 徐翦将二品魅惑之瞳的定性缓缓道出,却听得徐来眉头紧皱:“所以,魅惑之瞳强大之处,是自我暗示吗?” “可以这么说。”徐翦点点头:“当然,这里头也有相性的关系。魅惑之瞳的魅惑术对于异性是有极强加成的,只是西贺女性武者太少,如果女性武者很多,那么魅惑之瞳除了自我暗示外,也能使对方情根深种,以瞳术为基础,建立一支狂热且悍不畏死的亲卫并非难事。” “所以,如果是觉醒魅惑之瞳的是个女人,或许能对家父产生影响?” 徐来果断抓住了徐翦陈述的重点,再次发问道。 “女人?魅惑之瞳?你是说,云家那个丫头吗?” 徐翦一下子明白了徐来的疑惑,笑着摆手道:“这不可能,即便有相性加成,想要以蜕凡境修为影响如你父亲这般的强者,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是么,如果她,不是蜕凡境呢。” 孝袍中握着密卷的右手青筋暴起,徐来喘着粗气,向徐翦一字一顿地问道。 “不是凶境?” 徐翦沉吟片刻,低沉答道:“如果有凶境修为,又乘神剑心防大乱时施术,倒是有两三成机会给出心灵暗示,但这也太难了。而且,随行归来的景亮和圣阳看得真切,云秀就是灵意合一的修为!” “是么。”徐来寒声道:“云家的云幕绘身乃是世间一等一的敛息术,隐藏些许修为根本不在话下,景亮、圣阳判定云秀修为之事,不一定准。”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云秀如今已经是凶境修为的呢?” 知道难以说服徐来,所以徐翦柔声问道。 “判断。” 徐来沉声道:“第一,是年纪。通常血脉者只要苦修不辍,大多都能在三十岁出头完成蜕凡境的积累,谋求突破,按照云秀的年纪,她应该突破了!” “这只是臆测,做不得数。” 徐翦摇头:“因为蜕凡积累漫长而放弃修行的武者不在少数,男女皆有,而利用魅惑之瞳暗示己身的方法,是异人馆研究出的玄秘,外人只将魅惑之瞳当做某种天生瞳术,仅凭此点断定云秀已入凶境,实在武断。” “是么,那么请大师看看这份密卷。” 徐来松手,将密卷打开递给徐翦,指着上头一则战报道:“一年前,云氏向朝昌项氏发动一场复辟之战,在血楼以及一众魔道强者的支持下,几乎摧垮拥有两位宗师的项氏。此役中,云家大少爷云冀已经现身,并且已经是凶境修为,完成十二品云台秘术,战力直逼武宗!” 看了眼密卷上的战报,徐翦不明所以:“此役云秀并未出现,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云氏想要复辟,必须得由最杰出的宗家血裔带领。” 徐来手按着密卷,朝着徐翦认真道:“如果云秀不如云冀,她凭什么带着云祖的,仙、云、飍、魄!?” 六百一十三章:八八年初春的约战 徐翦无言以对,如果说徐来的第一条是臆测的话,那么第二条便是切实的证据。 虽然云冀堪比武宗的战力在他看来并不惊艳,但只要想到这是云氏在破灭后颠沛流离中所诞生的强者。 他就仿佛能看到一个强压着心中滔天恨意,一心只想变强的少年身影。 而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却不是云氏的继任家主,如果说云秀是云冀姑母辈的还算罢了,可她偏偏是云冀的胞妹,按照这个逻辑,只能是像徐来讲得那样,云氏的其余族人,发现了云秀的更优秀之处,不然他们为什么会将仙云飍魄这样代表家主传承的重任的神器,交给云秀呢。 原本叙话至此,徐翦应该支持徐来的判断,但他偏偏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因为手中这份密卷,印着督天王巡风部的鉴章,经历徐潇事件后,整个徐氏上层对于这种外界的信息,信任程度都是大大降低。 “徐来,这份情报是从哪儿来得?” “安氏上代行走,安元希。” 并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徐来直接将信息的来历道出:“但我不会被这情报影响判断,这只是王巡一家之言,关于云秀的修为也只是猜测,所以,要找到云秀,查明这件事的真相!” 孩子,你已经被安元希影响判断了。 心中轻叹一声,徐翦将摊开的密卷合上,淡淡道:“如果你找到云秀,发现徐潇确实是在魅惑之瞳的影响下做出自裁的决定,你会怎么做?”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即便真是如此,云秀报得,又何尝不是杀父之仇呢。” 徐翦轻拍徐来的肩膀,认真道:“并非只有我们的性命才宝贵,我们的亲情才难舍,众生皆苦,有何分别。” …… 龙西泊马城 以唐罗如今的实力,放到西贺都算有数的强者,恐吓三个名世家级别的强者,这个伙计只能算是轻松。 杀过圣子,碰过王弗灵法身,灭过燕云宗师的他更是很难对什么许家宗师产生敬畏。 所以在进入驿馆后,也没走什么流程,直接将三个使臣拉出来打了一顿。 对方引以为豪的绝技连破开不灭战体的天赐银甲都做不到,而唐罗随意一拳一脚,便能打得他们罡气溃散,内腑震荡。 “带着盟书滚回去,并替我转告三位家主。” 俯视着呕血倒地的三名使臣,银色巨人淡淡道:“想来朝昌发展,龙西联盟举双手欢迎;但想要学别人趁火打劫,对不起,凭你们还不够格!” “呸。” 啐出口中的血水,许家的使者寒声道:“仗着三分天赋便如此目中无人,希望对面宗师时天骄还能有这样的傲气!” “唔,这样吧。” 唐罗摊手淡淡道:“你带个战帖回去递给那位宗师,明年初春,我将登门拜访切磋,到时你可一定要到啊,顺便看看我面对你家宗师,是不是跟面对你一般傲气。” “呵,这话我一定带到!” 将汹涌气血压下,徐家使者强忍着站起身形,扭身便走。 而另外两家使者也冷笑两声,相互搀扶站了起来,毕竟在这两人看来,这张战帖,就等于是在找死! 如今离初春不过小半年,这点儿时间,他们等得起! 看着三名使者踉踉跄跄地御空离去,唐罗摸着下巴,心中暗忖:嘛,这样就算是拖住了吧... …… 兰山城风媒属 “糊涂啊,我是让你去稳住他们三家,你怎么和许家那位宗师约战了!” 唐枫痛心疾首道:“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让你去了!” “哎呀,这能有多大事嘛。” 唐罗摆摆手,神色如常,语气轻松:“对于脑筋简单的武者来说,他们可不会觉得退让是种克制,只会觉得这是虚弱的表现。如果有一点儿委婉,他们回头就能纠结兵力率队压境,到时候波及龙江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约战许家那位宗师啊,还是在南暨这样的地方,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你确定压不住地头蛇的是强龙?怕是龙幼崽吧!” 唐罗笑道:“我已经看出来,这三家里头最强的就是这个许家,而许家的倚仗是什么,不就是那位老宗师呢,拉出来揍一顿,三家就都老实儿了,连带龙江一带势力都能低调不少,从源头上安稳住这个动荡的局势,一石...好几鸟!” “说得轻松,要是打输了呢!” 唐枫没好气道:“你是客场作战对抗一个宗师,南暨这群人可阴得很,他们要是用点什么手段让你分心,战败是小,你要是有点什么损伤,那才是大损失呢。” “所以定了明年初春嘛。” 唐罗摆摆手:“到时就算族里调不出什么人手给我,我这儿也能有几员强横战力同行,要说灭掉许家或许有些困难,但想走这群人怕是拦不住。” “嗯?将星馆能够称作战力的,不是只有杜沙先生一人嘛,难道?” “毒灵体、石心王,还有带着神器的云氏宗家血脉,我们要是放开了手脚,能将南暨闹个天翻地覆你信不信。” 唐罗笑道:“安心啦,既然我敢去,就肯定没有问题!” “唉,希望如此。” 唐枫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布置了任务,让手下的人抓紧时间收集许家那位宗师的资料,还有南暨各方势力的分布,希望到时候能对你有所帮助。” “这就足够了。” 唐罗颔首道:“其他还有什么事儿么?” “已经没有了,你在泊马城三拳两脚就把三位武宗打得重伤呕血,哪里还有人敢出来触霉头。” 唐枫感叹道:“你一现身,龙江四周蠢蠢欲动的势力都收敛不少,估摸着你离开龙西之前,他们都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了。” “唔...我有这么吓人?” “何止吓人,就凭你在朝昌对阵燕云宗师,又逼走王裳两个战绩,已有好事者尊你为龙西联盟盗火宗师之下的头号强者。” 说道这儿,唐枫又感叹道:“而且,你今年,才二十二岁啊!” 六百一十四章:最强体修 年纪小代表着未来的无限可能,因为聪明人总是喜欢着眼于未来。 就好像四岁的顽童能够识文断字人们就会觉得了不起,可四十岁的大儒落笔成文也激不起众人欢呼一般。 因为前者是超凡,后者只是一般。 如同龙西联盟里的诸多强者,加在一起名气也没有唐罗来得大一样。 一来是因为这些人都身居要职鲜有露面,二来也是因为他们的年纪太大,江湖早已没有他们的传说。 名声从来不是唐罗的负累,欲带皇冠必承其重,自古以武封圣者,哪个不是以无敌之名横行于世。 眼下只能影响龙江两岸的名望实在没法让他心境动摇,毕竟从修行开始,他便以最强当做目标。 只等一日号畅行西贺,就连圣地也得侧目的时候,那才勉强算作及格,现在,还差得太远。 淡淡辞别风媒属长的唐罗来到了阿兰山。 南峰的药庐里,千年份的药材按照配比成液,这种锻体药液的标准,甚至要比一些宗派道子更加奢侈。 而奢侈的资源,自然是针对精英倾斜的事物,整个唐氏能有这个水准药浴名额的,不过寥寥数十人。 这其中,自然有唐森一家三个男丁的名字,毕竟对于武者来说,锻体从来不仅仅是个修行的过程。 说白了补要比练更重要,什么气血如龙,盛如烈日,这种东西全都是资源堆出来的。 徐潇说云秀功体弱,这不是废话么,你让一个十来岁便离家的密谍,上哪儿淘换这些强生的灵药。 若不是云秀自己本身懂医术,弄点食补的方子,体魄只怕还不如现在呢。 所以要让其迎头赶上,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云秀功体孱弱的问题,毕竟功体是武道之基。 功体强横的不一定是强者,但强者的功体一定强横。 将自身药浴的份额分给云秀,经过十数天的药浴,云秀的功体已经有了不小的提升。 白如凝脂的肌肤中透着股香气,这是药力被肉身吸食后还未消化的征兆,这种精进程度旁人三五个月都达不到。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悄悄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唐罗还是惊动了佳人。 “你来啦。” 泡在药浴里的云秀听到响动,却没有惊吓,只是扭身转向唐罗柔声问道:“泊马城的事儿已经了了?” “没错,就是这么干净利落。” 唐罗笑眯眯的打量盘膝坐在药盆里的女子,夸赞道:“借助吐纳行功循环的周天吸收药液精华,三个时辰药浴抵得上别人十天,就是想请问下这位姑娘,你是怎么一边承受药液锻体的酥麻灼热,一边还能稳定心神吐纳行功的?” “你是来挤兑我的嘛。” 药盆中的女子娇嗔道。 “这是外头的药师托我问的,虽然你已经将方法告诉他们了,但他们还是觉得这里头你有所隐瞒,所以让我来试探口风。” 唐罗耸耸肩,毫不犹豫地将外头的老药师卖了。 “可能是修行柔术让我的身体掌控力比较强,这药液并不让我觉得有多难熬吧。” 云秀想了想,解释道。 “我和药师说了,但他还是不死心。” 唐罗摆摆手:“能有资格来泡药浴的都是族里看好的苗子,全都是些聪明人,只是越是聪明人越喜欢走近路,他们要的不是你为什么能够一边泡药浴一边行功的答案,而是一个能够不那么难忍的办法。你这个回答,他们不会接受的。” 云秀只能摇摇头,对于这种事情,她也爱莫能助。 “我泡完了,你能先转过去么?” “嗨,都老夫老妻了,害羞什么,我去给你拿浴袍!” “哼。” 哪怕已经许了终生,云秀还是没有习惯唐罗突如其来的小情趣,只能惯出云手捂住男人的双眼,然后强忍羞意擦拭身体。 但云手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一团灵力模型,哪里遮得住唐罗的双眼。 这下没人出狱还带了云波浩渺的滤镜,看得人抓耳挠心。 不经意解锁新技巧的唐罗自然不会露怯,一边贪婪的汲取美景,一边口中还没好气地表演道:“哎呀,有什么好遮的,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真没意思。” 就是要你看不见呀! 脸色燥红的云秀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全都被人看了去,慢条斯理换完了衣服才将云手散去。 而“恢复视力”的唐罗看着已经穿戴整齐的云秀,只能砸咂嘴暗道可惜。 看着男人遗憾万分的模样,云秀没好气道:“所以,你今天来也是要泡药浴的嘛?” “你都泡完了,我还有什么可泡的。” 唐罗叹道:“早就不需要泡这个了,我功体的强度早已超过了药浴强化的极限,别说先天之气的内化锻体相比,就连练精返虚的提升都比药浴来得更高,之所以占着名额还是为了将星馆里头的几个小伙子。” “你的功体这么强!?” 哪怕早已了解唐罗的强大,云秀还是十分感叹:“难怪别人都说,你可能成为西贺未来最强的体术宗师。” “我这体魄确实很强,但说什么最强体术宗师就夸张了。” 唐罗摇摇头道:“光我知道的,同等修为下,功体比我更强的就有三个。”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而且这三个人你都见过噢。” “我都见过?” “记不记得我们在岷城见过的那位韩家圣子。” 唐罗牵过云秀的小手,帮助她一个一个的回忆道:“他是地级一品不死血脉的拥有者,别看他一副精血亏空的模样,那都是追求极限,不断压榨血脉的表象。跟这样的人放对,除非能瞬间毁灭他的肉身拔出他的神魂,不然就是个永远打不死的怪物。” “这么厉害!?” “当然厉害啦,还有浮云寺的衍善大师,他浑身肌肤净若琉璃,这是把无相禅寺最高锻体明咒,至圣琉璃体练到小成的标志!” “至圣琉璃体?就是传说练到极致能够见神不坏的那部功法吗?” “没错,就是那套光棍功法,所以朝昌人民多么愚昧,衍善练得是至圣琉璃体,却说浮云寺有个花和尚,赈灾后有人还想把女儿嫁给他,哈哈哈哈!” “......” 朝昌是云秀的家乡,虽然知道唐罗说的是实话,但云秀也实在没有符合的意思。 六百一十五章:铸魂指导 不符合唯有转移话题,所以云秀仰着头朝唐罗问道:“那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前些天不才坐在一起吃饭吗?” 唐罗笑眯眯地答道,看着云秀一脸小迷糊的可爱模样,啃了口小可爱的脑门。 “最后一个,就是你的岳父,截江城的首座唐森大人呀!” 以单次肉身强度以论,不灭战体配合双力量血脉武者,几乎已经站到了锻体的真正极限。 就算是破灭重塑之后的唐罗,也没有办法在绝对强度上超过唐森。 所以说,如果世上真有一人可以成为西贺最强的体术宗师,那么最有希望的,一定是唐氏首座无疑。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 有趣的生活就是无数有趣的片段拼接起来的人生,而痛苦和无趣的生活只需要将片段的内容进行替换就可以了。 乐观者总以为自己活在一个无限可能的世界,而悲观者则是对无限可能这种说法充满怀疑,所以郁郁寡欢,但世界的本质究竟是有些还是无限,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人只需要决定将时间倾注在人生哪个部分,就跟农民种地一样,你将时间花在哪儿,你的收获就在哪。 即便是你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荒废,这也没有错处,因为人生最大的快乐,本就是荒废时光。 如果唐罗生在一个没有超凡之力的世界,那么他的人生很可能就是眉头斗鸡走狗,娱乐至死。 正因为有武道的出现,所以唐罗在别样的世界找到了真正的追求,这种热爱,是对武道习以为常的西贺原住民无法理解的。 因为这是幻想成为了现实,伟力归于自身,如果真有天堂,那么应该是西贺的模样。 “要成为一个强大的武者,首先要做得是,找到自己!” 唐罗朝着眼前的女子意气风发地挥手道:“西贺习武之人何止亿万,可里头有九成九,都是梦想成为别人。比如成为第二个武圣啦,或是第二个徐圣啦,亦或是他能企及的目标。这样的人,练上一辈子,都练不出什么玩意,因为他从武道的一开始,就把自己丢了。” “这样的武者,或许能够在榜样的力量下变成一个不错的武者,但他武道生涯的极限,也就是不错罢了。” “所以,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而不是盲目修行!” “铸魂三法中,我认为最强的应该是寻真法,因为不论是观想还是拟灵,都是在模仿或是幻想,只有寻真法,是明确自己从而诞生的力量!” “举个简单的例子,我用拟灵法拟灵神龙,霸道无双,铸就无敌威名,但这种强大是虚假的,因为你是个人,你并不是条龙,这样的人想要登出彼岸的那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抛弃“人”的身份,真正成为一条龙!” 云秀是来学习武道的,但她觉得唐罗说的话,她根本一句也听不明白。 不懂就问是最基本的学习态度,所以她直接开口问道:“我不太明白这个例子的意思,以拟灵法铸魂难道不是控制强大的生灵么,为什么要抛弃“人”的身份。” “问得好,这里头就涉及到神魂与肉身相互影响的关键了。” 唐罗解释道:“神魂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三魂六魄的凝结,而这种凝结是意志上的,精神上的,没有准确实体的,所以铸魂,便是将你的意志与精神融入魂魄中,最后投射到现实的过程。” “在这个草创的过程里,并没有谁向谁屈服,就好像拟灵法也不光是强横的神兽荒兽,也有虎豹豺狼这样常见的物种,而这也不影响神魂的绝对强大。” “但神魂终归是要成长的,而凝聚神魂的最终目的,是为了让神魂与功体得到完美的统一,但人类和兽类,又哪能做到完美的共鸣呢。” “要嘛,放弃“人”的身份,融合兽魂;要嘛,你让神魂放弃“兽”的秉性,屈从人性。两者最终都能成事,但你仔细想想,如果要让兽魂摒弃真性,放弃野性的强大,那一开始为何不直接用寻真法铸魂呢,这兜兜转转一大圈,不是白费力气么?”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云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后,又道:“但为什么人们总说寻真法铸魂不是说风险特别大,最后魂力增幅的倍数全凭运气,大多数情况还不如观想兽魂的增幅高?” “这就又回到第一个问题了。” 唐罗认真道:“炼心法这个东西,其实就是先贤随手捣鼓出来的一种方法,不完善的很。” “我这样跟你说,炼心法的基础逻辑是要造就一颗不败的强者之心,但这种塑造的方法,其实十分鬼扯。” “一个人要想不败其实很简单,一直和比自己弱的人交手就行了!但虐菜塑造的强者之心,就跟海市蜃楼一样虚妄,用这样的炼心法最后铸魂,就只能看你自我欺骗到什么程度了。朱雀街第一枪棒,东市口最强拳王,龙江县最强天骄,反正就争个第一呗,铸就出来的魂魄也能有个大差不离。” “而炼心法的另一种,内核是凡是杀不死我的,都能让我更加强大的精神鼓励。相比前一种,这样自然更强一些,但缺点也是不小。” “失败是有痕迹的,再强大的人也不能完全抹除,而且客观的自信,会让人显得渺小。因为你知道有人能杀死你,你知道自己还能更强大,这种心灵暗示,说实话并不高级!” “所以,这两种炼心法都不能保证寻真法铸魂的强大!” 炼心法一度被誉为寻真法的最佳辅助,就连很多宗派的弟子以寻真法铸魂,都是用炼心法参考的。 虽然最后的数值总有动荡,但大数据还是表明炼心法对寻真法的超高补益。 只是在听完唐罗精准犀利的分析后,云秀对炼心法的信息动摇的厉害,因为看起来,好像这两种方法都有不小的缺陷啊。 “如果不用炼心法,那该怎么保证寻真法的铸魂效果?” 六百一十六章:忘了自己 “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早在变强计划2.0中,唐罗就对自己的铸魂之路有着严格精准的规划,并且按照设计的路战战兢兢的履行着,只是还不等他寻真,就被黑球神魂打乱所有计划。 虽然拥有真实、归墟两股力量的神魂很是不凡,但以武道三境为基打造的神魂也不会弱,毕竟他是一个能够完美控制灵力的男子,如果能有一个灵力增幅高倍数的神魂,那么他就可以打造出一个决定性的杀手锏。 打个简单的比方,三三相乘的火印朱雀耗费九千点灵力,灵伤大概在两万点上下,如果能有附魂超过三倍甚至四倍的神魂,这套印法的灵伤就会接近十万,站在玄级灵技的巅峰,堪比一些低品的玄级合击。 而要是加大灵力输出,或是在三三相乘的印法上再有突破,那么以凶境施展出超越三次质变的灵力也不是难事,如果他倾力施为全力以赴,一道灵技荡出百万灵伤也并非不可能。 在变强计划的设想中,不灭战体带来的增益只是迷惑他人的障眼法,他真正的强大,是能窥破灵力流动的双眼,配合高倍数与精妙非常的灵技进行的单次致死打击。 这个计划虽然流产,但他的研究并不会荒废,现在云秀可以接过他的衣钵,完成他未竟的世界。 今天起,请叫我唐罗sensei! “可是...该怎么做呢,我..我并没有武者之心啊。” 那儿的唐罗沉浸在传承的激动中不可自拔,云秀确是托着侧脸犯了难。 武者三境说来简单,但其实是一种极其高妙的境界。 很多强横的武者终其一生也只能卡在见自己和见天地的关隘上,甚至会有心灵退转这样把境界毁灭的意外。 如果唐罗所说超越炼心法的方案是明心见性,而明心见性的基础又是武道三境的话,那么云秀真的没有多大的信心可以完成。 仿佛看出了女子心中的担忧,唐罗笑道:“唉呀,不用担心,如果别人要参破武道三境是个慢功夫,但对你来说,就没有一点儿难度了。” “唉,为什么?” “因为你有魅惑之瞳啊!” 唐罗认真道:“旁人听过不置可否的道理,你都能用魅惑之瞳暗示自己深植心底,让求道变成呼吸那般自然的身体反应,这种心灵完美贴合于道的武者最终凝聚出来的神魂,会强悍得无法想象!” 不论什么样的血脉,对自己的影响都是最深的,如果说魅惑之瞳植入给别人的只是幻象的话,那么她给自己植入的,就是真实,这种真实是能改变自己,改变世界的。 保守估计,按照这种方式观想出来的神魂,增幅倍数应该能超过4。 这样的增幅就算放在云手上,都能达到超过一万点,两次质变的灵伤水平,而云秀一次可以释放出多少道云手? 要是再完成云氏的十二品云台秘术呢? 云秀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可以这样使用魅惑之瞳,或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想过要利用这份血脉的恩赐。 按照武者三境来讲,她一直卡在不能见自己的关隘,就是因为无法正视魅惑之瞳的存在。 这种玩弄人心的血脉能力,与她的原则背道而驰,而她偏偏又不是个尚武的性子,所以自然不会将血脉运用延展到这方面。 但唐罗是一个从骨子里便在追求强大的武者,所以任何武技或是秘法到了他手上,他都会第一时间考虑这个技法的边界与延展,这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研究精神。 这,才是真正将求道刻在骨子里的道体吧。 云秀痴痴地望着唐罗正脸,在他认真讲解魅惑之瞳运用的时候,这个男人好像有光,仿佛谪仙。 这感觉太过明显,让女子情不自禁踮起脚尖,伸手摸到了唐罗脸上,想确定眼前的真实。 温暖而纤细的小手贴在唐罗脸上,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讲演。 “真的好厉害啊!” “是吧。” “但是抱歉,我不能这样做。” 得意而臭屁的笑容直接在脸上僵住,唐罗觉得自己炸啦。 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变强角度被爱人一票否了,让稳如泰山的道心剧烈震荡。 捂着绞痛的左胸,唐罗气急:“为什么不接受啊!” “你说得很对,只要用魅惑之瞳暗示自己,就能变成一心求道的武者,但那样的话,我就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云秀将唐罗捂在心口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心口,让他感受自己因为心动而扑通扑通的跳跃,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语气道:“如果这儿只有武道的话,那么你该去哪儿呢?” “额...” 一直从实用性考虑的唐罗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提出的意见竟会有这样大的弊病。 或许所谓爱情就是,在你为对方前途思考的时候,你会下意识的将自己择去。 因为你太过爱他,所以在某一个时间,忽略的自己。 想一想,如果云秀真的变成一心求道的武者,他么情爱之事又有多少可以记挂心里呢。 如果期许对方未来的代价是永失我爱,那么好像也没什么高明的。 看着唐罗有些发懵的表情,云秀噗嗤笑道,高举着手勾在唐罗的后颈上一扯,没有丝毫反应。 “硬得跟石头一样,还不快来吻我!” 轻哼一声,女子朝高大的男人娇嗔道。 被提醒的男人心中大臊,一把抄起女子便按到墙上,对上如火炙热的双眼,云秀连连拍打唐罗胸襟嗔道:“这儿是药庐呐!”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还顾得许多,男人将头埋在女人颈间贪婪索取,拧不过年轻丈夫的云秀只能强忍羞意,挥手布下云幕之阵遮掩声音。 烟雾朦胧的药浴静室中,伴随着药香阵阵,春光四溢。 是夜,看着精疲力尽的爱人躺在床边,唐罗悄悄的起身去到书房。 不愿用魅惑之瞳求道,只因云秀不想为了实力而丢了自己,并非是对那个光明的未来不感兴趣。 这是选择,而非对武道抗拒。 所以他要做的,便是找到另一条没有顾虑的路,才不负卿。 六百一十七章:造神 古人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和云秀一起之后,唐罗觉得自己研究武道的干劲更足了,方向也更明确了,就连紧迫感也更强了。 虽然现在悬空城陨落,曹瑾瑜也挂了,但大舅哥他们的龙渊小灵界还在虚空中漂流,到定界归来之时,西贺风云又是一阵激荡。 以云秀的性子,是绝对不会放任不管的,所以唐罗要做的,便是在那之前,让爱人拥有介入事件中的能力。 “老子可是将目标放在西贺最强的武者啊,不就是在保持本性的前提下观想出高倍数的寻真法神魂吗,这特么还能难住本天才,不阔能!” 伏在案上奋笔疾书,不知不觉,竟已天明,看着自己草创一夜的成绩,唐罗觉得只要敢想敢为,就真的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特别是武道这个事情,可真是特么的,太有意思了! 再将这个想法完善下去,或许,他真能走出造神的那步也说不定! …… 龙州历1787年十月初八 任何一个想法,细节的完善程度才是决定可行性的关键。 就好像唐罗用了一夜想出的重建四御灵界之法,陈梦庐落地现实足足用了一年时间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完善。 而要用在自己爱人身上的功法自然不能这样粗枝大叶,所以唐罗一遍一遍的确定细节,有了完全的把握之后,才敢向云秀公布。 结果唐罗递出的解决方案,云秀只是看了个开头就心惊肉跳,呼吸都不自觉屏住,只能放下案卷,再次平复心情才能拿起重看。 就这样磕磕绊绊地看了半天,云秀总算弄懂了这个想法的核心,只是相比这个剑走偏锋的诡异办法,她更想知道的是自家男人这颗脑袋究竟是怎么长得。 “你这些天夜里消失不见,就在捣鼓这个嘛?” 指指桌上的案卷,云秀一脸的难以置信。 唐罗有些懊恼:“我以为起得很轻,还是吵到你了吗?” “没有吵到,只是夜半探手身旁少了个人才惊醒的。” 轻描淡写掠过这个,云秀打算回归正题,指了指桌上的案卷艰难道:“这个,有把握吗?” “稳得很!” 提到专业问题,唐罗又变得无比自信,将附录的几个案卷从箱中取出摊在桌上,朝云秀道:“你看看这些卷宗,都是我这个设想的佐证,其中最有说服力的,应该就是天南圣子王禅了。” “王禅?” “没错,这个家伙分裂出很多个人格,而且所有人格都铸魂完毕了,仅以神魂强度来说,其中一个的神魂更是要比他本体还要强大!” 唐罗说得自然是王婴,王禅第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在寻真法铸魂之后的强度上,甚至超越了其余几个魂体的总和,如果能有完美契合的身体,唐罗毫不怀疑王婴能够拥有媲美王禅本体的战斗力。 而这就是唐罗用来解决云秀铸魂的最强办法,让她以魅惑之瞳,自我分裂出一个,意志绝对坚定并且赤诚武道的顶级人格。 然后在铸魂完成之后,把这个人格用阴阳碾碾碎并且保留神魂就好。 这套方案,唐罗将其命名为,造神! “可是,我要怎么才能分裂出一个绝对强大的人格呢,我甚至根本不明白什么样的人格才算是绝对强大的。” 对于唐罗的计划,云秀觉得自己的武道认知更加渺小,为难道。 “不用担心,这我都想好了!” 唐罗嘿嘿一笑,指了指自己道:“我会以自身的武道凝聚一颗灵种,里头包括但不限于人设背景,武道三境的感悟,真实的战绩,体术的积累,对功法的理解。你只需要相信里头的内容,然后用魅惑之瞳分裂出这样一个人格就可以了。” “不要担心,这个灵种并不会直接种进你的识海,而是会以幻术的方式投射,然后你可以用魅惑之瞳反制这些信息,并用这些信息塑造出另一个人格,我敢保证,这已经现阶段我们能想象出的最强人格了!” “最强人格?” 云秀轻捂小嘴:“什么样的人格能被称作最强啊?” “先天道体,明心见性,纵横无敌,最重要的是,仙尊重生!” 唐罗轻笑道:“比无敌仙尊更强的人格,当然是仙尊本身重演一次的人生咯,你就只管信我,这个人格铸就出来的神魂,至少魂力增幅3.5倍以上!” “行,听你的。” 看着男人已经将前后都想了个明白透彻,云秀也放下了心中挂碍,给出了所有信任。 “这几个月,你除了正常的修行之外,就是训练魅惑之瞳分裂人格的能力,无比要练到一天内就能消化灵种并完成人格分裂的程度!” “好的。” 云秀点点头,对于魅惑之瞳来说,这样的活计真是没有什么难度。 …… 龙州历1788年 正月初七 阿兰山的修炼场中,唐罗与云秀对坐。 如山般魁梧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枚灵光万丈的菩提形灵种,以一眼万年秘法投射进云秀的眼中。 遭受的幻术信息的魅惑之瞳丝毫没有被影响,在云秀的控制下,开始收束信息,凝结人格。 六个时辰后,分裂人格功成,云秀朝唐罗点点头后,将意识沉入识海。 再次睁眼,云秀已不是云秀,而是九天玄尊! 曾经仙界的主宰之一,与瑶池昊天帝君、西天燃灯佛祖并称正道三大领袖。 本该是寿与天齐的仙王,却在对抗幽冥大尊地藏之时,被鸿蒙圣器相撞的余波卷入时空黑洞旋涡,两位仙界至尊双双身陨。 但九天玄尊毕竟技高一筹,在时光旋涡中依旧保持了灵台一线清明,在兜兜转转不知多久后,将一丝清明神识送入一方中土世界。 混沌中铸就先天道体,出生时便是天地齐鸣,麒麟显踪。 重生西贺的仙尊一岁识文断字,三岁精诚武道,先天道题基础3点的灵力,让他一经修炼便展现超凡之处。 但仙尊自然明白潜龙勿用的道理,所以他并未展露过多不凡,只是按部就班地修炼着。 三岁筑基,四岁凡境巅峰,六破入蜕凡觉醒地级二品血脉魅惑之瞳,九岁时,灵意合一! 六百一十八章:无敌的记忆 十五岁完成蜕凡境界的所有积累,直破凶境,算算时间,要比西贺有记录的最年轻凶境徐圣,还快了整整七年。 换做旁人早就对这成就飘飘然,但曾是仙界顶峰的强者,又怎会因为超过一介凡夫而掀起心湖的波澜。 所以在不声不响证道凶境后,他依旧如同往日那般修炼,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默默修行到西贺巅峰,重现九天玄尊的传说时,一场大祸降临在他重生之族。 督天王巡大都督曹瑾瑜觊觎云家倾国财富,寻了个由头对他们家痛下杀手。 风、林两位巡天使率领王巡精锐,在云氏年祭之时发动了奇袭。 重金礼聘的护卫只一轮便被杀破了胆,而早已弃武从商的云氏又哪里是督天王巡两部巡天的对手。 时年二十五岁已经成就凶境巅峰的九天玄尊知道,若是他不出手,这养育他二十五年的云家便被彻底破败。 心念至此,九天玄尊终是破开了自我的禁制,以一人之力阻挡风、林两部。 并以一敌二,败退安氏神朝的天下行走安元希,天南王氏的前圣子王裳联手,为云氏全族借灵界通道从容退走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天下圣地之行走,不外如是!” 寒霜砺刃二十载,一朝试剑天下惊。 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潜龙一战封王,也预示着艰难大战的起始。 被逼退的督天王巡彻底撕下皮面,堂而皇之地对云氏族人穷追猛打,而那些想要巴结督天王巡的宗派世家,也都毫不吝啬的派出了族中最顶级的强者,围追堵截。 而茫茫大的西贺,愿意出手庇护云氏的,只有九天玄尊一人,所以这十年便是最最艰苦的鏖战。 云氏逃难的队伍在哪,追兵就在哪,只是不论多强的对手,都被九天玄尊一一败退,最终只在仙王心中留下区区几个名字。 豪族杜氏有位觉醒石心血脉的王者,得圣器玄鼎观想以铸魂战力通天,苦战一日一夜将其斩在赤霞山巅,形神俱灭。 龙州弥氏豪族有位觉醒神木血脉的顶级强者名唤弥阳,妖木之体刀枪不入鏖战数日才分胜负。 天南王氏有位诡异非常的阴阳师,一体数魂,配合云氏御灵大阵,早已练得生生不息的灵力都枯竭数次才将这些魂魄一一斩灭。 还有号称佛国护法教的修罗族帝尊;西贺第一的杀手组织荒古血楼的尸骨护法;以兵服聚灵的五衣圣教;合击灵技皆是凶猛异常的唐氏神武卫,这些都是他能记住的强军,至于记不住的乌合之众,更是数以十万计。 可不论多决绝的逆境,九天玄尊最终都能逆风翻盘,终以无敌之姿铸就自己的赫赫威名。 整整十年,他以一人之力杀得西贺震动,圣地颤抖,终将云氏的族人送入了安全的小灵界中。 而他自己,则是留在了西贺,继续与天下对抗。 在发现普通强者哪怕再多数量都对他不起作用后,督天王巡终于撕下了最后的体面,开始调用宗师强者围杀他。 项家的大宗师项燕、雨霖斋的大宗师莫离、武圣山的大宗师骆清池、这些强横的宗师都在苦战后被他一一击败斩杀。 九天玄尊的威名在此三役后,西贺全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王境之下第一人,人们这样称呼他,直到遇见了血楼之主闻人元武。 一位货真价实的王境强者,面对滔滔不尽的灵煞血海,手段尽出也只能堪堪战个平手。 被压制一个大境界的九天玄尊出道以来第一次陷入了苦战,并在北邙岷山之巅被督天王巡的山部、火部合围,陷入绝境。 安氏神朝那些长着翅膀的鸟人全是人形轰炸机,火部巡天使更是使得一种能够融合三百人的顶级秘术,这让他的压力陡增,仿佛同时面对两名王境强者。 陷此绝境的九天玄尊心知此战唯有向死而生,以无上秘术自斩神魂发出极限至强一击轰碎混元剑体,蒸发无尽血河,又以魅惑之瞳震慑两部精锐使其倒戈,在绝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乘着王巡混乱,重伤的九天玄尊借着敛息秘法隐入岷山逃出北邙,遁走数万里后又潜入龙江沿河而上,最终在龙江中段一座大山上岸,隐入某个氏族的闭关所,随意找了间修炼室藏身。 这些年他将龙州氏族杀得鸡飞狗跳,逼得世家不得不底蕴尽出,所以眼下这种深山中的闭关所大多不会有人,在确定这个禁闭室已经数年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九天玄尊放心地昏迷了过去。 先天道体在九天玄尊昏迷时不断地生发先天之气修复功体,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九天玄尊再次苏醒。 而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内视探查自己的伤势,一经探查,心下便是一沉。 先天之气虽然修补好了他的功体,但一场苦战失去的东西却无法被弥补。 原本隐隐已经触摸到王境边缘的灵力只剩下刚够铸魂的程度,而自斩神魂逼退两名王境战力的代价是失去了八倍增幅的无上神魂。 换做寻常人早就一蹶不振,但重生归来的九天玄尊曾经在时空乱流中维持了不知多少千年的灵台清明,这点儿失去哪能让他的道心动容。 不就是重铸神魂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苏醒过来的九天玄尊便打算再铸神魂。 “吾乃仙界无上至尊,重活一世的无敌强者,待吾重铸神魂之日,王者归来之时,便要这西贺苍穹颤栗,天下圣地俯首!” “三魂六魄尊吾圣令聚于神舍,以本尊无上之道心,再铸神魂!” 随着寻真法的施展,三魂六魄在九天玄尊的号令下重聚神舍,魂魄聚合激起天地元气震荡,那浩浩荡荡的威势,就像是有两名凶境巅顶的强者在以无上灵技对轰,每一次融合都震得阿兰摇晃。 就在这样惊人的威势下,九天玄尊铸魂成功,而成功的第一时间,便是要重试神魂的增幅倍数。 随手一记劈空掌力斩出,可劲力刚脱手就让九天玄尊皱起了眉头,重铸的神魂怎会比原魂弱上这许多,只有区区4.5倍的增幅。 “卧槽,老子可真牛逼!” 百战百胜的九天寻尊在听见山洞静室里想起的陌生男声后没有丝毫犹豫,反手便甩出一记融合了归墟与真实之力的玄级灵技,但能够荡山震岳的神技刚一出手,竟变成了软趴趴的云手,被那人一指弹碎。 六百一十九章:大恩不言谢 情不自禁发出赞叹的,是盘坐在静室角落里一个身材无比壮硕的清秀男子,而事前他却一点儿也没察觉。 神魂增幅倍数暴跌,本该是杀神灭佛的神技变成云手,九天玄尊只觉得醒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心中急着要搞清楚自己究竟昏迷多久的仙王想到找人询问,眼下不就有个人选么。 年岁轻轻便已经破境,看体魄也还算不错,倒是还堪驱策。 心中这样想着,九天玄尊激活魅惑之瞳,直慑唐罗双目,背负双手王霸之气乱溢:“吾乃九天玄尊,重生西贺,来日必成此界主宰,跪吾,可期万世锦绣!” 不论是何等样的天才,想来只要听到他的名号,应该就会激动的跪伏在地吧。 毕竟这十年来,整个西贺只流传他一人的绝世无敌之名啊! “噗嗤。” 虽然这是自己编的剧本,但看着顶着云秀外表的九天玄尊一本正经地说话,还是让唐罗忍不住想笑:“可以可以,很是入戏,我现在是不是该纳头便拜会比较应景?” 这种不在预想中的反应,真是有些讨厌,九天玄尊眉头微皱,轻叱道:“胡言乱语,讨打!” 哪怕他现在很多神技都因为刚刚铸魂而无法施展,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即便是云手这样低级的灵技,依旧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成为杀人无算的至高秘传。 双臂轮转舞空,残影化作云手从云秀背后探出,只是一轮便是百八十条。 “云千崩掌!” 双掌齐推,被魂力增幅至极强的云手以掌式击出,每一道便是一式云掌,百八十道遮天蔽日,在这狭小的山洞空间内,织成天罗地网,避无可避。 “轰!” 仅是一击,仙尊便轰塌了洞穴,崩碎了灵阵,更引得山体震动,至于出言不逊的世家天骄,已经被埋在碎石堆下,生死不知。 淡淡看了眼世家天骄被埋葬的石碓,九天玄尊打算离开这即将崩塌的山洞,可那讨厌的声音偏偏又响起。 “可以可以,这个增幅倍数我很满意,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盘古仙界九天玄尊的传说也该完美落幕了!” 本已坚若星辰的道心大震,竟然转身的九天玄尊寒声问道:“你竟知道本尊的名讳来历!?” “当然,这是我编出来的啊!” 从乱石中站起的唐罗拍拍毫发无伤的功体,耸耸肩轻笑道。 “荒谬,吾乃...” “九天玄尊嘛,我知道,但这是封号,你的名字呢,嗯?你叫什么名字?” “...” 突然卡壳,面对这样简单的问题,九天玄尊竟然答不上来,明明转世重修,西贺十年征战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他竟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名字想不起来对吧,再想想盘古仙界的下属,你可是九天玄尊诶,仙界正道领袖诶,不该是孤家寡人吧。下属的名字呢,是不是也一个名字都想不起来,只能想起最后战场乒乒乓乓打得特别激烈?” 如瞬移般出现在心防大乱的九天玄尊身前,唐罗探出手一把抓住肩膀,将人带出了即将坍塌的洞穴,并将企图反抗的九天玄尊按在了地上。 “里头快塌了,所以出来说话,也别挣扎,你要能从我手下逃开,老子这么多年武也白练了。” 就像压板一样的右手把九天玄尊按平,蹲在一旁的唐罗笑道:“还是说回九天玄尊的事,你只是我用幻术捏出来的一个影子,所以不管是转世重生啊,西贺的转战十年的经历啊,全都是我编的哟,不信你看!” 轰隆隆的声响中,本该崩塌的山谷被某股强横的力量重新稳定,那些崩碎的巨石竟然倒滚上山回到了原本的位置,而这神奇一幕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站在站点上的一个面露如石佛般的男子。 目力惊人的九天玄尊咻得瞳孔放大,心神巨震:本该形神俱灭的石心王杜沙,这怎么可能还活着,难道这人说的是真的,不,不可能! 这种自我怀疑太过强烈,哪怕只有一瞬,刚刚凝聚的神魂也开始震荡,而唐罗看着这一幕,又笑了:“这才哪到哪,你就开始怀疑自己了,正戏都还没上呢!” 将其一把拉起,又朝山上打了个响指,唐罗朝着眼前人笑问道:“喂,纵横无敌的仙王大人,你是男是女啊?” 九天玄尊默然无语,似是根本不愿意回应这种愚蠢的问题,只想稳定神魂。 “哦,看来仙王对自己的性别很笃定嘛,那么是时候照照镜子了!” 几乎在唐罗话音落下的同时,大地中升起一面赤晶地镜,表面好似被打磨了千万次那样澄澈清明,能够将人影照得无比清晰。 镜面升得突然,忙着稳定神魂的九天玄尊就在这猝不及防情况下,看到了自己此时的模样——一个模样千娇百媚,但表情却坚毅非常的女子! “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这都是幻觉,你在设计本尊!” 还是不敢相信眼前事实的九天玄尊大喝,激活了魅惑之瞳,想要窥破幻象后的真实,可不论他如何压榨血脉,那赤晶镜面里的影像都没有丝毫改变。 就连魅惑之瞳散溢的光都印照得一般无二,他,纵横无敌的仙界至尊,竟然变成了女人!? 他想说自己被夺舍了,可血脉的完美契合就连自我欺骗的机会都不给。 当记忆的谎言被唐罗一个个戳破,九天玄尊稳固的道心开始崩塌,心灵竟开始退转。 初初铸就的神魂感受这份动荡开始萎缩,而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九天玄尊身上的唐罗知道,火候到了! 所谓惊心动魄,就是说人在受到巨大惊吓的时候,三魂六魄会跟着震荡,一些剧烈的惊吓,甚至能将人的三魂六魄吓走。 而唐罗设计的仙尊剧本里之所以留下那么多钩子,便是要利用这些东西,制造人为的惊心动魄。 如今时间正好,唐罗祭出先天两仪神碾,将动荡的仙尊神魂整个罩住,笑眯眯朝着里头惊恐又使不上力的小可怜道:“多谢仙尊为吾妻铸就无上神魂,大恩不言谢,我会将神碾使得轻些。” 推动先天之起所化磨杆,黑白两色神碾转动,九天玄尊,湮灭。 六百二十章:门楣 将摇晃的山体斧正稳固,杜沙跳下山巅。 来到正干活儿的唐罗身边。 看着他将失去真灵的神魂小心翼翼地塞回云秀的肝脏神舍后,出声感叹道:“很强,只是百八十条云手合击,却有超过玄级灵技的杀伤,而且云手中附着的掌力与招式更是封锁了一切回避的路线,只能以力破之或以功体硬抗,十分了不起。” “应该得了不起,与那么多西贺巅峰强者对战的信息种子浇灌在一个幻象种子里,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未免也太令人失望了。” 将萎靡不振的神魂顺利塞回云秀神舍的唐罗长舒一口气,随口回了杜沙一句后将女子轻轻抱起,将脸探之其耳边,以唤灵之术复苏沉睡在识海深处的意识。 被唤醒意识的云秀并没有直接控制身体,而是将主灵沉入神舍,控制那道失去真灵的神魂。 这本该是造神计划的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步,但拥有魅惑之瞳血脉的女子要慑服一道无主神魂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无非是要花多少时间而已。 怀抱着云秀的唐罗重新走回修炼室,将人轻轻放在石床后,退出了山洞。 到了这个时候,他能够做的,就是为娇妻护道,好在最凶险的几关全过了,余下尽是坦途。 造神计划真成了,这让唐罗有些振奋! “即便最后九天玄尊自我怀疑心灵退转,这神魂也至少能保持四倍的增幅,就算不是古往今来最强之魂,也能位列三甲!” 令人振奋的快乐是需要有人分享的,而眼下就有一个伙伴在身旁,唐罗哪里能忍住心中得意。 大多魂力增幅倍数都是1-2的区间,拥有两倍增幅便已经称作是顶级神魂,可造神之法弄出来的神魂,足有4.5倍之高,超过顶级一倍有余,这种跨越幅度几乎超过了这一千年西贺武道进步的总和。 能将这样伟大的想法完善并实现,唐罗破例允许自己膨胀一会儿。 “确实了不起。” 杜沙再次由衷感叹:“只是可惜了那战意惊天的人格,若是能够以魅惑之瞳将其封印控制起来,或许能成为云秀的杀手锏。” “假的终究是假的,留着等他想通自己错漏百出的身世,怀疑造成的心灵退转会将这道无上神魂彻底废掉。” 唐罗耸耸肩,表示杜沙提出的设想其实他也有考虑过:“这样就很好,湮灭掉会自我怀疑的真灵,留下无上神魂的躯壳,等云秀的意识与它完美融合之后,西贺将来便会多出一位女强者,甚至是第一位女尊!” …… 龙州历1787年 十一月初冬 元洲东山城、徐来府邸 “这么久了,连人的踪迹都没有找到么?” 披麻戴孝的徐来寒着脸,朝着复命的几位府兵统领失望道。 “回禀老爷,因为督天王巡那不问前尘的征兵令,眼下整个西贺乱成一锅粥,各方风媒组织在这乱世中联通困难,虽已尽力,但还是没有发现云秀的踪迹。” 乱局之下,信息流通自然滞塞,徐来皱着眉来回踱步,沉吟片刻后道:“大仇得报,自然要衣锦还乡告慰先祖之灵。收回其余部州的暗花悬赏,将排查的重点放在龙洲西南部,并以朝昌城为中心向四方辐射!” 重新为几人指明排查方向之后,徐来又向老管家问道:“我记得掌控龙西联盟的唐氏那位天骄是天凤剑圣的外孙对吧?” 听见家主询问,慈眉善目的老管家躬身答道:“回禀家主,确有此事。” “备车,我要亲自去趟中赢城!” “家主可是想请天凤剑圣开口,让龙西联盟助力探查云秀情报?” 看见徐来点头,老管家便道:“如今家主正在守孝,贸然离开东山城恐有不妥,还是老仆代您走一趟吧。” “如此,也好。” 斟酌半响,徐来点点头道。 得到家主授命,老管家立即乘上龙辇前往中赢城直奔剑阁。 徐潇与徐凤是打出来的交情,前后两代的徐氏行走总会被好事之徒拿出来比较。 年轻剑者哪个没有傲气,何况是徐凤那样高傲暴烈的性子,这前后两代的行走,明里暗里交锋数次。 同为剑者,在这有来有回的胜负中自然产生了羁绊,只是两个同样性格高傲的人相处模式也与常人迥异。 可这份沉淀下来的欣赏感情不会有假,眼下他们发现了徐潇身死的疑点,想来以两人惺惺相惜的感情,徐凤应该不会拒绝指派龙西联盟的助力。 可当老管家进入剑阁求见徐凤并将来意禀明之后,刚刚还沉浸在老友逝去悲伤中的天凤剑圣怒了。 “回去告诉徐来那混小子,他父亲徐潇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宁折不曲的剑雄,别倒神剑一脉的门楣风骨!” 灵意合一的武者本不该被他人的气势所摄,但也要看是何等样的气魄,老管家本想反驳,在怒火熊熊的天凤剑圣面前,只是懦弱地蠕动几下嘴唇,然后无声退走。 一直回到了东山城府邸,老管家的心房还是砰砰砰跳个不停,满头大汗地将徐凤的原话带到。 “这样吗,我知晓了。” 徐来淡淡答道。 “那老爷,这云秀的下落...” “继续查。” 没有一点儿意外,徐来神色如常道:“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老爷!” …… 南暨许氏 作为江阳城的实际主宰,传承超过四百年的许氏自然是骄傲的。 特别是在拥有一位宗师级的强者后,更是没有将触手向南暨内部延伸,短短十几年便控制了茂门与江名两座小城,几乎挨到了龙州七大豪族之一沐家的势力边缘。 面对老牌的龙州豪族,许氏还是有些理智的,消停了许久。 直到邪王宫与龙西联盟产生摩擦,许氏觉得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主意打到了沿江而下的龙州西南,生怕以一族之力不够引起龙西重视,更是联合了呈州厉家与川元牛家。 派出使者的三家自然是心中有底的,因为情报显示龙西联盟有数的高手都投在与邪王宫的对峙中。 可谁能想到唐罗竟然悄没声息的回到了龙西,更是大言不惭地向许家老宗师发出约战! 六百二十一章:许平的眼力 南暨大宗师许尤,天生聪慧,自幼便展现过人的武道天资。 十四岁破入蜕凡境后更是直接觉醒五品青木血脉,脱胎换骨。 木能生火,平平无奇的许氏本脉玄级功法丹阳烈焰真功在许尤手上威能暴增。 短短几年功夫败尽南暨各地蜕凡强者,使其成为江阳城最出名的世家天骄。 灵意合一之后更是拜入无极府外门修行数载,本以为许尤之后便会拜入无极府内门,不曾想他却放弃了晋升内门的机会,脱离无极府回到了许氏。 就跟西贺其他天骄的成长历史一般无二,回到江阳城并展现惊人战力的许尤很快得到了家族的器重,而他也没有辜负家族的厚爱,借着在无极府研修数年开拓的眼界,重修了丹阳烈焰真功。 世家的功法崛起大多如此,专项武技的突破,必须得仰赖某个拥有杰出才能的天骄,而不是一群普通研究人员的慢慢精研。 有了许尤的主导,许氏这部威能中庸的火行功法很快成为南暨武者口中谈之色变的凶猛玄功。 重修之后的徐家武者战力暴增,就连合击都变得极为凶猛。 立下大功的许尤并未骄傲,依旧沉浸在本脉功法的改良上,淡出了南暨武者的视线。 直到他在三十三岁时突破凶境,并与同年在切磋中轻松击数名许氏本脉武宗,成为许氏最强。 本以为这样天赋纵横的强者证道封王只在眼前,但或许是改良本脉功法花了许尤太多的精力,这位徐家寄以厚望的强者在凶境巅峰耗了整整五十年才窥破宗师之境,又用二十年完成灵质化肉身。 蓦然回首,江阳天骄已是苍髯老人,即便证得宗师也已再难望向前路。 心中明悟的许尤放下了不切实际的封王欲念,继续将精力放在本脉功法的精研上,仿佛要凭一己之力,将丹阳烈焰真功带入地级功法行列! 这是一位将人生都奉献给母族的人杰,对许氏的族人来说,许尤是近乎神圣的存在,而这样一位伟大的强者竟被毛头小子挑衅,这几乎可以算对整个南暨的羞辱! “这龙西天骄当真如此狂妄!?” 家主许杨听着本脉武宗带回的约战口讯,不由得面色青黑,沉声问道。 “没错。” 重伤未愈的武宗许平恨声道:“此人目中无人,丝毫不将我族宗师放在眼里,并直言明年初春会来南暨拜访,登门切磋!” 许杨虽然是凶境武者,但勤于族事的他对于武道战力的认识不够分明,听着如此有恃无恐的口信,又想到传闻中这位龙西天骄曾在朝昌城与燕云宗师有过短暂的交手,心中顿时有些不安。 “依你所见,这龙西天骄与老宗师切磋,胜负作何分数?” 皱着眉,许杨朝许平沉声问道。 “这还用说,老宗师必胜!” 许平想也不想扬声道,但看着家主不甚满意的目光,还是作了一番补充说明:“许平明白家主的顾虑,无非就是因为这唐罗曾在朝昌与燕云宗师短暂交手不落下风,又三两下击伤了三家武宗觉得此人威势惊天,遂觉此人能有堪比宗师战力,其实大谬!” “唐罗此人天生道体,体术修为非凡,更是觉醒了某种惊人血脉,战力直逼凶境巅峰,对上一般武宗自然是碾压之态,可这并不代表他能战平甚至战胜宗师!” 虽然三招两式败于唐罗之手,但许平毕竟是武宗修为,眼光还是有的,三两下便将交手过的敌人剖析个干净:“唐罗引以为傲的体术在老宗师的丹火焰灵体前毫无作用,巨人变化更是会让他变成一个活靶子,要随时小心堤防别被老宗师的异火灼伤。” “至于世人惊惧的阴阳碾,面对魂体倒是极强,可面对纯粹的五行灵力攻击也就只能作为某种出色的防御灵技使用,即便还有斗转星移之能,又怎能伤到老宗师。” “盘来算去,唐罗唯一能够伤到老宗师的,唯有武圣山赐下的大道雷音禅杖与一口先天神剑。可仅凭这点儿能耐,哪里能够威胁到老宗师,所以此子必败无疑!” 许平越说越是激动,到了最后已经忘记了内腑还在隐隐作痛的劲力,仿佛已经看见了唐罗败伏在许尤大宗师面前,无比昂扬。 “好、好、好!” 家主许杨连道三声好,沉声道:“龙西联盟如今声势浩大,就连邪王宫都忌惮三分,前有盗火宗师萧锦林,后继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假以时日,水人能挡,好在天佑许氏,竟送了这样一个机会到本族长面前,若不利用,岂不愧对这份天赐!” 感恩中带着凛然杀意,让许平后背一凉,出言劝道:“族长慎重,这唐罗可是被元洲徐氏承认的亲族,动不得啊!” “光明正大的切磋,生死无怨!” 许杨横了许平一眼,平静道:“人族圣地的器量又哪是这些蝇营狗苟,嫡系本脉剑者都死得,亲族天骄死不得?先生还担心徐氏为其出复仇不成?” 听完族长的话,武宗许平挠挠头,也觉得刚刚自己表现的有点儿怂,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先生伤势颇重,还是先回药庐将养吧。” 驱走许平武宗,许杨心中暗忖:‘元洲徐氏没什么可担心的,龙西联盟的反应才是个大问题。’ ‘此战之后,唐罗要么身死,要么道基被灭。执掌龙西联盟的唐氏可不会善罢甘休,如何应对还是得要好生规划才行......’ …… 阿兰山修炼室 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将神魂磕磕绊绊慑服的云秀睁开了眼,入目便是盘膝坐在洞口,面朝里头的壮硕男子。 一看到自己醒来,如闪现般来到床边,将某个泛着奇妙香气的牛皮水袋送至唇边。 ‘这是极为昂贵的宝药灵液。’ 略通医术的云秀一下子分辨出了香味中的数种宝药,但更令她开心则是唐罗的态度。 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神魂的情况,仿佛绞尽脑汁设计出的成果还不如她一根手指重要。 这种被人如此珍重和捧在掌心的感觉,云秀已经忘了上次是什么时候了。 顺从地张靠小口咽下送至唇边灵液,温暖顺着喉管直入心底,女子眉眼含笑。 以前还觉得这个男人不解风情,或许是误会他了。 “够了,够了。” 看着男人仿佛要将一壶灵液都灌入自己腹中的气势,云秀果断喊了停,并朝着唐罗娇嗔道:“这么着急灌妾身,是不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造神计划的情况呀?” 女人,就爱明知故问,哪怕已经知道男人爱惨了自己,但还是想听对方亲口说出来,云家大小姐也不能免俗。 但男人显然误会了女子的意图,还以为受到了质疑和挑战,撇撇嘴道:“开什么玩笑,本天骄想出的计划怎么会失败,灌灵液只是怕你真灵太弱,慑不住那道无上神魂,白瞎了这番辛苦!” 呵,妾身早该料到的,这货只会练武,懂个屁浪漫! 一把夺过牛皮水袋,云秀仰头闭目,吨吨吨吨得往下灌。 这般豪迈的姿态看得唐罗一愣:“干嘛...” “嗝!” 将最后一滴珍贵的灵液倒入口中,云秀打出一个香气四溢的水嗝,然后将空空如也的牛皮水袋“啪”得摔在男人胸口。 “妾身真灵太弱,喝点儿灵液怎么了,哼!” “喝就喝,这么凶干嘛。” 抱着空水袋的唐罗弱弱的嘟囔,只觉得爆炸委屈。 六百二十二章:喜欢和爱 世上之事,总会遵循某种平衡,十全十美的东西也就只在理论上出现,本以为凝聚无上神魂是造神计划的成功的标志,可回过头来才发现,这只是刚刚开始。 以本性真灵慑服无上神魂之后的云秀自然要开始进入神魂配合灵技的运用,但造神团队刚开始测试便遭遇了重创。 神魂附效很给力,即便因为九天玄尊自我怀疑而萎靡,依旧留下了4.2倍的增幅。 但在真实使用的时候,却发现这个高倍数的附效并非没有代价的,云秀的灵技测试只是几次,便让其的精神变得萎靡,唐罗sensei果断喊了停。 “不太对,只是施展几次云手罢了,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唐罗抓过云秀的手,度过一道先天之气,柔声问道:“来,把施展灵技的感觉跟我说说?” “唔...就是感觉很吃力。” 仔细回忆施展灵技的过程,云秀讲解道:“明明是烂熟于心的云手,但通过神魂操控灵力施展出来,就像是行走在泥潭里,用尽全力也只能缓缓挪动,一点儿也不流畅。” “这样嘛...” 唐罗摸着下巴,沉思片刻想通了关节:“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精神力和神魂不匹配,就好像小马拉大车,所以会这样吃力。” “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小马是可以长大的,增强精神力的秘术并不罕见,一套不行就练两套,只要把精神力提上去,这神魂便能如臂指使!”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本就是武道研究者的使命,况且云秀身上发生的问题对唐罗来讲,实在不算是什么严重的问题。 甚至他连解决的办法都想好了:“我推荐你先修炼一套《寒雨凌波意》的秘术,首先这套水行秘术与云氏的功法相性契合。其次它还有滋养精神的效果,虽然无法完全抵消小马拉大车的吃力感,但有了这部分滋养也能让你快速的恢复,对于之后联系灵技和修行秘术都有好处,你看怎么样?” “嗯,都听你的。” “唔,那我让经阁送套拓本过来!” …… 龙州历1787年 腊月二十八 又到了一年一度阖家团聚的时阵,原本人丁凋零的唐家三房,在唐星如此给力的状况下添了两口男丁。 再过十几年,他俩只要继承其父的半成衣钵,往后老唐家开枝散叶的事儿便再不用愁。 从这个角度来看,唐星到也算是功德无量了,只是抱着两个孙子的徐姝惠总用一种特别心疼的眼光看自己,就让人很头疼了。 本来只有唐罗一个破入凶境,还能有些盼头,现在云秀也入了凶境,可算让人死了心。 酒足饭饱又逗弄一阵孙儿后,徐姝惠领着两个儿媳与暖暖神神秘秘地离开了宴厅,将空间留给了自家的三个男人。 按着老宅一比一修缮的府邸让这宴厅无比熟悉,唐森每每不经意地抬头,仿佛都能看见旧时一家人用餐的影子。 那时候整个唐府就五个人,自己坐在对门的位置,而夫人则会带着小暖暖坐在他身边。 自幼便显得极为成熟懂事的大儿子唐罗对他们都没有什么依赖,总是坐在主位的四十五度角处,既不疏远亦不亲近,倒是小儿子总喜欢粘着哥哥,又有些惧怕自己,就会挨着哥哥坐。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三人的座位依旧没有改变,就像时间不曾流走。 对于自幼便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的唐森来说,这就是值得他用尽全力守护的一切。 “咳...父亲有话就说,您这眼光太过火热,儿子有些受不住了。” “是啊父亲,你看得我们心里毛毛的!” 两兄弟一前一后的发声,彻底打破了感动在心中发酵的轨迹。 即便是寡言如唐森者,也觉得脸上一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沉声问道:“你母亲担心明年初春的约战,所以让我来问问你,有几成把握。” 虽然唐枫已经将唐罗的原话转述,但看过许尤生平战绩的两人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特别是萧锦林在听闻此事后的来信,更是让徐姝惠揪着一颗心放不下,所以一定让唐森来问,才有了刚刚那一幕。 “说实话,没什么把握,但父亲你也明白,功体强到我这样程度的,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就是了。” 唐罗认真道:“其实这次找南暨许尤约战切磋,一是因为受了唐枫署长的拜托,阻一阻许、牛、厉三家联盟。其二也是因为有个新秘术想要测试实战效果,实验的对象最好是宗师级别的强者,才有这样一出。” 听到唐罗的说法,唐森点点头后便又要低头吃饭,但想到夫人的千叮万嘱,还是又抬起头说了句:“打不过就跑。” “好的父亲!” 喜欢你的人在意骄傲与荣光,而真正爱你的人在乎安全。 所以哪怕两个在外人看来无比强横的武者,对约战达成的共识并不是什么扬名立万,而是打不过就跑。 再没比这更务实的战前祝福了,唐罗突然觉得父亲有点可爱。 要是武堂那些战士听到他们心中最强的首座就是这样教育儿子的,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 龙州历1788年二月初 稳定且规律的生活,会让时间的流速变快。 大寒之后便是孟春,也就是唐罗向南暨许家宗师约定切磋的时间。 自86年二月在朝昌重塑战体,已经整整两年过去,唐罗的灵力总量也来到了64825点(已减去了给予云秀一颗蜕凡星子的点数)。 这样的灵力量已经要超过一般的武宗,而借着先天之气重铸战体的基础滋养,唐罗此时的功体强度,几乎媲美几年前灵力巅峰时的强度。 更别说在还领悟了星核妙用,灵力控制进一步增强,就连神魂控制力都杰杰攀升。 光说战斗力,现在的他比最巅峰的时候还要强上一筹,更别提他还将那个受伤时想出的点子变成了现实。 所以唐罗现在膨胀得不得了,迫切需要某位宗师级别的强者给他一顿恢复清醒的毒打,让他看一看武道世界的浩瀚,重拾敬畏之心。 六百二十三章:赴约 膨胀的龙西天骄正对此次出行的几名成员做最后的布置。 “南暨许氏不行,除了大宗师许尤,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要是他们敢动手,不用留情,直接下手招呼,但有些事情得先交代清楚哈。” “老杜,这次你不能用石心血脉融合赤霞功的灵技,更不能祭出黑光玄鼎。这些已经变成角宿的招牌绝技,特征太过独特鲜明。虽然现在世道大乱情报流通混沌,但难免一些有心人还是会关注龙西,到时候会很麻烦。” 如石像般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更看不出喜怒,沉思良久,这位才点点头,表示接受。 “孟椒,这次南暨之行很有可能是你在龙州五道界的初次亮相,为了能够更好的传播你的威名,用毒不要太猛,毕竟活着的人才能传播你的凶名,而你的名声在龙州越响,你才越有可能找回自己的亲人!” 独目的男子脸上有数道疤痕,其中一道更是将他鼻头斩断并将上唇斩开。 这既丑陋又凶悍的模样,看过一遍就绝不会忘,此人便是唐罗在龙昌偶遇的毒灵体,本命孟椒。 曾是龙昌孟家的少爷,后来孟氏遭逢大难,本该死在猛毒之下的他却因为毒灵体从尸山血海里爬了出来。 自此时间再无孟家贵公子,只剩一个驼背独目断臂的怪人,日夜流浪暗巷,伺机复仇。 但毒灵体这种东西,说强也强,说弱也弱,毕竟徐氏在给血脉定品的时候,对比的都是极限成长的情况。 至于这种极限需要多少资源,多少秘法,怎么样的辛苦,多少大的牺牲,就不在财大气粗的徐氏考虑范围内了。 所以即便觉醒了毒灵体的孟椒,也并没有多么强大,因为毒灵体这种体制若是没有合适的功法秘术,也就是个攒毒然后一次性爆发的消耗品。 可这种方式对身体是有极大损害的,所以唐罗第一次见到孟椒时,对方才会是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驼子。 那鼓起的背里,全是他储蓄的毒物,若是没有碰见唐罗,这货大概会是西贺第一个被毒雾撑死的毒灵体。 或许是天见可怜让孟椒碰见了唐罗,在加入将星馆以后,毒灵体终于迎来了正确的打开方式,在狠狠恶补的武道基础的同时,他也成了龙西第一的试药人。 毕竟毒灵体嘛,即便药剂出现了问题也能弥补,而孟椒也在这个过程中,得了天大的好处。 阿兰山药庐如今研究的药方,要么是上古时宗派密藏的药方,要么是解析神丹的秘方,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需要耗费大量珍贵神药宝草才能成丹成药的东西。 哪怕有些炼砸了带有剧烈毒性,也不改变其本身的价值,如今的孟椒除了模样凶残些,体魄倒是因为这几年的试药而变得无比强大,就连佝偻驼背的身材都恢复了。 自灭族之后饱尝人间寒冷的孟椒已经把将星馆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唐罗当成了人生中最重要贵人。 只要是对方的指令,不论什么他都会一丝不苟的完成。 但这些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唐罗表达,裂成三瓣的嘴动了动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最后只能学着杜沙的模样,重重点了点头。 “唔,最后,就是你了!” 唐罗望着云秀的眼睛,认真嘱咐道:“虽然你修行了《寒雨凌波意》,但毕竟时日尚短,效果还不是太明显,前四五道灵技还不妨事,到了后头就会精神萎靡,精神萎靡时调动灵力就会滞塞......” “弯弯绕绕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秀没好气道。 “我就想说,要是动起手来,你千万不要留手,务必要用前四道灵技撕开足够逃离的口子,或是将人都震慑住!” 唐罗苦口婆心地劝道:“不要不忍心,我这么跟你说,包含唐氏在内,将龙州所有世家子全都拖出来砍头或许会有几个无辜,但要只砍一半,那只会有太多漏网之鱼,你就卯足了劲,这可是西贺未来第一女尊的成名战!” “好啦好啦,妾身知道啦,这话你都嘱咐十几遍了。” 云秀有时候很不欣赏唐罗的坦率,有时候又觉得自家男人坦率得有点可爱。 在全西贺都觉得世家是最了不起的团体的时候,只有自己的男人会说,这群人是些死不足惜的蛀虫。 或许这些世家的祖上都曾是为人族抗击过妖兽的英雄,但到了现在,已经剩不下什么良善了。 “这不是怕你忘记么,走,上车!” 唐罗咧嘴大笑,单手将杵入地底的大道雷音禅杖拔出扛在肩上,向驷兽鎏金毂上的几个玄甲武士扬手,带着三名队员登上车架步入鎏金车厢。 将星馆远征小队,开拔! …… 南暨江阳城 许氏丹阳殿内,有着红扑扑脸蛋的小童子来到专心看书的大宗师许尤身旁,奶声奶气道:“老祖宗老祖宗,家主说,那位龙西天骄乘着驷兽鎏金毂来了,眼下已经到了龙江城门口。” “等老夫写完了这篇。” 穿着素色道袍的许尤有一双幽蓝深邃的眸子,满头白丝规整地洒在脑后,单手拿啥书卷翻阅的同时,另一只手还在快速书写着什么,字迹潦草却又笔画连绵,任纵奔逸,豪气万千。 字里行间的蓬勃朝气比之年轻人毫不逊色,若是爱好书画的徐老赢在此,怕是又要惊为天人。 而要是唐罗在此,便会将注意力放在许尤的手书和纸笔上。 许尤手上拿的是一本秘术的残本,而手上写的,除了眼里看到的文字,还有他凭自身武道造诣补齐的内容。 仿佛对这位名贯南暨的大宗师来说,补齐眼前的秘术残本,要比应对龙西天骄,更加重要一万倍。 而看进度,要抄录完这本秘术,即便以许尤的速度,也得数个时辰。 小脸红扑扑的童子自然不会催促,而是啪嗒啪嗒地跑出门外,向着已经着急的满头大汗的令官转述了宗师的态度。 令官面如死灰,他自然知道自家大宗师研究之事最是专注,可那位龙西天骄已经打上门来,其中一个,看着就脾气不太好的模样,他们可能顶不住哇。 六百二十四章:来都来了 大多数不愉快,都是从发现他人的别有用心开始。 本来驶入江阳城的驷兽鎏金毂被突然喊停,从车厢内走出身材壮硕的龙西天骄只是向江阳城眺望一眼,便朝着迎接的许氏家主调笑道:“只是切磋,有必要阵法全开,还埋伏二十余名凶境强者么。” 干里迢迢赶来观战旁证的南暨武者顿时哗然,许杨假笑的如面具一般碎裂,化作悲屈的愤怒,扬声反驳道:“天骄若是怕了自可退去,想往许氏身上泼脏水,手段未免卑劣了些!” “卑劣嘛?” 唐罗歪着头,朝车厢里走出灵一位面容冷峻的高大男子低声说了句。 一时间江阳城地动山摇,擂台边预设伏兵的房屋坍塌,二十几个人影冲天而起,早已蓄灵完毕的阵法更是被直接激活,罩住了城中那片比赛场地。 “许家主准备地很用心嘛。” 指了指那群飞在天上,披甲备战的许氏强者,唐罗笑眯眯道。 “这都是许氏为了保证擂台安全而召集的强者,天骄却当是伏兵,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许杨面不改色,哪怕到了这时候也没有一点儿扭捏,直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只是这话就连赶来旁观的南暨武者都不信,何况他人。 今天要在擂台上交手的,可是南暨大宗师许尤和冠绝一世的天骄唐罗,修为不够的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插手介入了。 况且城中升起的灵阵,懂行的都能看出是某种专门针对金行灵力的封灵阵,而在场的谁不知道,唐氏本脉功法通天诀的系别。 按这个思路分析,许杨的用心已昭然若揭,还能抵死狡辩只能说是脸皮够厚,心理素质也过硬。 而言语之所以无力,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只要不断避重就轻,那么你就完全无法取得胜利。 唐罗自然不会多费口舌与许杨争辩,只是背负身后的双手悄悄朝男装打扮的云秀比了个手势。 心领神会的云秀上前一步,朝着看似强硬实则心虚的许杨施展幻术。 中术的许杨呼吸粗重,一指向天发出丹炎,其身后的许平脸色大变,因为他知道,这是家主设计出动手的信号。 城中那些御空的强者看到家主信号,哪里还有迟疑,直接向城门略来。 而云秀也适时地撤除幻术,不屑地望着一脸灰败的许杨。 许家的设计在唐罗一番操作下已经彻底败露,眼下许尤不在,驷兽鎏金毂又在城外,他们根本拦不住要走的龙西一行。 一切设计都成了井中月,水中花,龙西联盟与南暨许氏彻底交恶,更难过的是这番设计会让许氏的风评在尚武之风横行的南暨变得极差,只看这些前来围观的南暨强者此时双手抱胸的不满模样,许杨就知道这次许家的损失大了。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说得大概就是眼前的情形吧... 但也许是天见可怜,本该速速遁走的龙西天骄只是好整以暇地靠在鎏金的车门上,朝着车厢中鱼贯而出的另外三人淡淡道:“来都来了,就陪许氏的武者玩玩吧,别让他们影响到我与许尤大师的切磋。” 在南暨的武者看来,发现江阳城圈套后的唐罗应该立刻走的,可他却毅然决定留了下来要完成与许尤切磋的约定。 这在尚武之分强烈的南暨人看来,便是荣耀重于生死的武者气节,一些与许氏无甚纠葛的散修强者大声叫好,甚至还有想要助拳的。 但零零落落七八个武者迎上二十几个结成队形并浑身披甲的强者,怎么看都不像有优势就对了。 普通散修与世家武者的战力差距,就跟宗派与圣地一样大,那些助拳的南暨武者只是几合便被徐氏强者击落。 火行功法本就是暴力的代名词,在许尤的百年如一日的精研下,更显蛮横。 可这种蛮横在遇上龙西三人时,却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看似扑通扑通挺热闹,其实什么效果都没有。 凝聚赤晶铠甲的杜沙拦在最前,本就对灵伤有着超高抗性的赤霞功几乎免疫了许氏武者的攻击,成为三人的强盾。 而被千叮咛万嘱咐的云秀也并未留手,超高倍数的魂力增幅哪怕配合最普通的玄级灵技,都有堪比单人融合技的威能,苍空中奔腾的云虎云豹扑向许氏强者的阵型,每次爆发都能震碎数件灵甲或是将人重伤。 这夸张的杀伤力引得人人侧目,更有南暨武者交头接耳低语,想要搞清楚这云技如此凶猛的公子来历。 杜沙是最强之盾,云秀是最强之矛,三人中模样最凶狠的孟椒却好像被人遗忘了。 毕竟那种水袖一般的青绿色匹练,还未近身就被许家武者的丹火怒焰蒸腾,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到了后头,许氏武者干脆连挡都不挡,直接以防御灵技硬抗,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杜沙身后的那个白面公子身上。 从开战至今,虽然只是寥寥数次出手,但每一击至少让己方数人碎甲重伤。 这样莫名凶悍的对手,花再多精力关注都不为过,毕竟龙西三人中,只有这位可以称得上是攻击点。 被人轻视的孟椒怒了,出征前唐罗曾说,这是他的成名战,但其实他对成不成名并无多少渴望。 曾经落在龙昌最底层的驼子见过人间人暖,知道他人目光喜恶对己身毫无意义,他想做的,只是向告诉这位年轻的龙西天骄,他没有看错人,更没有白费这海量的资源和栽培。 敢用丹炎蒸腾灵毒,还敢留在这猛毒空间里盘桓,真是没有死过! 暴怒的毒灵体引爆了徐氏武者吸入体内的毒雾,只是一瞬便有十余位灵力被毒气浸染,坠落空中。 本以为是三人中添头的孟椒一改温温吞吞施展灵技的模样,长发如银蛇狂舞,双手舞动残影连连,那些被丹炎蒸腾成青烟的灵技再次凝聚,或化作青蛇,或凝成翠蛤,向着中毒的许氏武者扑去。 六百二十五章:交手 二十余位凶境强者,仅是几合交手,便有大半重伤,这让许杨面色青黑,几欲晕厥。 这三人怎会如此强大? 这是观战的南暨武者心中共同的疑问。 能面不改色承受二十余道玄级灵技的强者; 出手就能无视灵甲造成战损的杀星; 还有这个不知道用了什么古怪灵技就让十余位凶境强者坠跌的丑八怪。 三队二十七的比斗,本该是一面倒的碾压,只是眼前出现的场景,就如同孩子抓着壮汉的衣领按在地上狂殴般的荒诞。 这龙州武道界难道是要变天了吗,这样的强者难道不该是各大豪门奉为上宾的强者么? 为何全都聚集在龙西联盟被人驱策? 更可怕的是,这几人的名号连听都没听过,就算绞尽脑汁搜刮,也没有相匹配的名字。 实在是太邪门了,围观强者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龙西三人中,那白面公子模样的杀星已经不在出手,而是落回驷兽鎏金毂的战车上,仿佛对击破剩余的残兵败将没有一点儿兴趣。 二对六的战斗更没什么悬念,被猛毒云雾缠身的几人很快脸色泛青,坠落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不到一刻的功夫,徐氏二十余位凶境武者惨败,让族长许杨的心如坠冰窟,第一次生出了后悔的感情。 如果早知道龙西联盟还有这样强大的后备力量,他说什么也不会在这个当口进行设计。 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邪王宫在看到龙西联盟的力量后已经产生了忌惮,两方现在就段龙杰的问题进行推拉,可谁都没有先动手的意思... 眼下许氏精锐尽折,只能祈祷大宗师能够力挽狂澜了,不然我这族长,怕是只能引咎自尽了。 就在许杨心灰意懒的时候,一点丹焰焚在场中,汇成焰影人身,将追杀许氏精锐的猛毒灵技统统拦下。 被拦住灵技的孟椒凶性大发,就想激活体内丹毒攻击,却被杜沙一把拉住:“这是馆主的对手。” 这话浇灭了毒灵体的所有战意,朝许尤比了个歌喉的手势后,满脸刀疤的男人退到杜沙身后,收回空间中的残毒,将战场让了出来。 对于孟椒的挑衅,许尤毫不在意,飘落在一众因为剧毒而失去行动力的本族武者中间,淡淡道:“开发到这种程度的毒灵体实在罕见,你们败得不冤。” 点点灵焰散入瘫倒在地脸色青黑的武者眉心,不一会儿功夫便将众人体内余毒净化,回到鎏金战车上的孟椒一看自己的得意灵技被这样轻易破去,当即变了脸色。 “不必介意,那是异火——净世灵焰,专破世间邪魅毒雾,正克你的毒灵体。” 看来萧族长说得没错,这南暨大宗师可不是一般人呢。 唐罗出声宽慰了孟椒一句后,越众而出,站到了许尤的面前,上下打量眼下这个素袍白发的老者,心中有些感慨。 拥有地灵体血脉的萧锦林有多强,只看盗火宗师如今的名号就能知道。 为了给觉醒火神血脉的萧子玉找到异火,这些年萧锦林不知道辗转西贺多少大城。 突破极限的碑龙图加上完美的自身灵力掌控,让这位西陵第一强者从不知多少世家宗派眼前眼前异火这等天地异宝。 但世人只会看见成功的那几次,所以没有人知道,在争夺异火的过程中,萧锦林也经历过不少次的失败。 其中记忆最深的一次,便是在南暨丹霞山争夺一枚名叫净世灵焰的异火时,手段尽出还被击退。 而败退萧锦林的,便是眼前这位名叫许尤的南暨大宗师,所以在听闻唐罗要和对方约战的时候,这位已经成就宗师的萧族长在百忙之中写信回来,发出提醒。 “龙西唐罗,见过南暨大宗师。” 许尤微笑回礼,歉声道:“族长担心这把老骨头会被天骄神拳砸碎,所以做了这些布置,还望天骄勿怪。” “大宴之前必有歌舞助兴,就当是宴前准备的开胃小菜,何足挂齿!” “天骄气度恢弘,老朽佩服。” 三言两语的寒暄之后,两人再不多言,唐罗抬手指了指天道:“这儿不是动手的好地方,不如上天?” “传闻天骄拳脚功夫近乎道技,老朽早想领教,便在地上过手吧。” 知道这是宗师有心想让,唐罗也不扭捏,扬声道:“那小子便不客气了!” 脚踏坚实大地,臂曲满月弯弓,一步踏前大地震颤,蕴藏阴阳同根的右拳如龙,虎豹雷音大作。 “好俊的拳法!” 面对来势凶猛的一拳,见猎心喜的许尤不闪不避,运动青木功体,右臂化粗壮荆棘巨木同样一拳击出,双拳相击,劲力功体稍胜一筹的唐罗直接将许尤巨木般粗壮的右臂炸碎。 凶猛的劲力更是推着南暨大宗师一退数步,但唐罗自己也不好受,这青木战体带着一股莫名的反震之力,为了抵消这股反冲之力,他亦是连踏大地数次,才将劲力导入大地。 同样是数个蛛网般龟裂的大坑,第一击竟是平分秋色的局面,只是巨木右臂被炸成柳条的许尤看上去更加狼狈一些。 甩甩被震得生疼的右臂,唐罗心中暗道,这许尤的青木战体好生霸道,看来想光凭体术制胜还有些困难呢。 唐罗对于第一击的结果不太满意,但前来观战的武者皆已惊掉了下巴。 许尤可是以南暨作为尊号的大宗师,换言之,这位几乎可以被封做南暨凶境第一强者,就连无极府都默认了这个封号。 而就是这样强横的大宗师,竟被龙西天骄一拳震碎了臂,这究竟是何等可怕的体术啊。 如果旁人只是震惊,那么许氏武者便是信仰崩塌,看着挂在许尤膀子下那断裂成条的巨木和打在脸上的碎渣,心中无敌的强者变成这模样,让他们无法接受。 族长许杨更是无比自责,心如刀绞,若非是他自作聪明,老祖又怎会放弃自身优势,强以体术对拼,这条手臂便是为了他的愚蠢所付出的代价。 六百二十六章:伏灵星域 许尤自然不知道族人心中所想,因为他已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唐罗身上。 “想不到如今西贺还有能将体术修行到这个份上的年轻人,难得,实在难得。” 感叹一句后,许尤自中间断裂的巨木右臂中抽出新枝,眨眼间重塑了右臂,甚至看起来要比原先的右臂更加粗壮。 完全灵质化的肉身融合青木血脉所铸就的青木战体,只要灵力未枯竭,断肢重生便不是问题。 加上那异常凶猛的反震之力,唐罗顿觉脑仁疼。 但他之所以提出要跟这位许尤大宗师切磋,不就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武道么,如果对方没有这么强的话,又有什么可印证的呢。 许尤的强大激得唐罗战意抖升,激活不灭战体,原本就魁梧的身材如气球一般膨胀起来,天地元气化作银色凶甲、背甲、手铠、腰带覆在巨人身上,大为天龙神影缠在右臂,黑水玄蛇灵体绕在左手,体型巨大的银甲巨人一步便卖出十数丈的距离,双拳抱玉,朝着许尤头顶砸下,如山岳盖顶。 银甲巨人来势凶猛,南暨宗师应对更是超出众人预想,之间无数青绿色的木条自许尤胸口抽出,转瞬将其织成一个青木巨人。 举着巨木双拳迎上,毫不示弱。 “轰!” 玄蛇龙影裹复的银色手铠与青色的荆棘巨木相撞,罡风如岚向八方乱斩,狂猛的反震力道撕碎了龙影玄蛇,震碎的避开,但经过不灭战体增幅的蛮力,也将青木战体的双臂震成灰灰,将两人立足的大地轰得凹陷下去。 利用玄影与天赐臂铠抵消反震力量的银色巨人得势不饶人,拳勾落肘,直朝无臂的青木巨人双肩落去,想要直捣黄龙,以连击将青木巨人撕碎。 许尤一眼便看出了唐罗的打算,不等其落肘便顺着劲力将青木战体撕开,就像树木的主干分成了三条枝叉,而后断裂之处又抽出密密麻麻的枝条,将巨人双臂整个困住,使其动弹不得。 但双手被缚的银色巨人还有双腿,足蹬大地一个提膝,便将青木巨人整个刺向天穹,那滂沱的巨力更是直接扯断了缠绕在巨人双臂的木条。 双臂恢复自由的巨人强忍右腿的颤抖,左手一把将狼狈的青木巨人扯回,右手已经拉成满月。 朝着青木巨人的核心处一拳击出,本该是奠定胜局的一拳,却在将要建功时收回。 更是唤出玄武法相,以绘着河图洛书的龟背对着已是狼狈不堪的青木巨人,身形爆退。 金焰自青木巨人的心口核心喷出,那些断裂的木条和碎屑,成了灵焰最好的养料,更别说金焰的本体乃是异火,更有功法的加成。 最为坚硬的玄武龟背连一瞬都没有撑住,便被青木巨人的金焰喷灭,那炙焰焚化法相后,更是不依不饶地扑向银灰巨人。 若不是有双能够窥破灵力流动的双眼,见识不秒便退,这场切磋唐罗就败了。 “这许尤净世灵焰,可比方天无定神光猛多了!” 看着玄武法相变做灰灰,金焰落在地上将泥土蒸发,唐罗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除了攻击距离稍稍逊色,刚刚这套灵技不管在威能上还是范围上,都要比方天无定神瞳更加难防。 看着远处不断吸取天地灵气重新修补起来的青木战体,唐罗心中也是有些无奈啊。 能够不断重生断肢,又有强横的反震之力,核心处还能喷出金焰,这不就是活脱脱一个近战克星么。 想不到自己随手挑的一个切磋对象,竟是最克制自己武道风格的类型,这还真是有些麻烦了。 拉开距离的唐罗觉得眼下的情况很是棘手,距离拉得远吧,他的先天神剑命中率就很难保证。 拉得太近吧,他又容易被金焰大喷火伤到,不远不近的距离吧,唐罗这个身份又没有什么能够对青木战体造成杀伤的手段。 只怪现在身份不行,要是换做勾陈对阵,他就祭出四十八颗落御元磁珠,让这个树妖好好接受一下元磁风暴的洗礼啊! 但落御元磁珠这个技能放现在肯定是不能露的,所以这场切磋一下子就显得很被动了... 就在唐罗踌躇的时候,对面许尤散去了青木战体,弓曲着后背轻敲后腰道:“老了老了,体术对决还是不如年轻人,只是动了几下便浑身酸痛,不如换成灵技切磋。” 这老头子真是坏得很,唐罗心中轻哼一声,也是散去了不灭战体,落回到了地上。 自己拿对方没有办法,对方也拿自己不是很有办法,本来僵持下去就没什么意义,但对方能够不计较身份直接认输,还是显得诚意满满。 仅凭这一点,唐罗就可以不再计较许杨的愚蠢,因为他隐隐有些感觉,这位名叫许尤的大宗师,骨子里好相与自己是一类人,一种骨子里的实用主义。 这种风格能不能走到最巅峰处不清楚,但在同境界下战斗力一定都是极强的,因为实用主义者总是未虑胜先虑败,对各种极端的情况,都会有预设。 事情好像有些麻烦了,唐罗皱着眉,扬声道:“小子最近精研武道,偶有所得,想请大师指教一二!” “能与天骄这般出众的武者试招是老朽的荣幸,请!” 单手前伸的许尤大宗师临渊峙岳,朝着唐罗沉声请招,尽显强者风范。 “大师可要小心了!” 唐罗沉声一句,高高跃起,张口便吐出一片星河,闪耀如烈日的神魂浮现,以真实之力划界定域。 那如梦如幻的星界里,遍布自虚空收摄的暗物质与虚空能量,对于西贺武者来说,具有致命的性,即便是大宗师的灵化肉身,也无法遭受如此密集的虚空能量轰击。 但唐罗可以,不但可以,拥有虚空双轮的他,更是如鱼得水,来到了真正的主场。 这便是唐罗结合虚空之胃、虚空双轮、配合神魂绝技星域融合的真正杀招。 他将其命名为:伏灵星域,虽然这只是初版,但在此界中,唐罗无惧宗师! 六百二十七章:连连抢攻 被罩在伏灵星域中的许尤仰头看着漫天星辰,感受着与西贺世界截然不同的元气流动,惊异莫名:“凶境修为竟能构筑这样的灵域,了不起,实在是了不起!” 从一开始,他便没有将这场切磋放在心上,即便许杨提了再提,他也只当是一场指点武道后辈的游戏。 不是畏惧元洲徐氏圣地的威名,更不是因为龙西联盟如日中天的权势,而是明白即便杀死了唐罗,对许氏也没什么好处。 这些年许家在南暨被吹捧的太高了,几乎让他们忘乎所以,仿佛龙州七大豪族之下便是以南暨许氏为尊,更把龙西联盟当做了自己的假想敌。 这愚蠢的自负,正是需要现实客观的对比,接着一场切磋能让族人明白许氏离巅峰还差得太远,总好过盲目的举兵最后被打废了族内建制要好。 从这样的角度出发,他对唐罗这个后辈是心怀感激的,因为他给了族人一记当头棒喝。 所以许尤才会放低身段,一而再的退让,但看到这个伏灵星域后,大宗师体内武者的胜负心觉醒了。 见识到这样超出预想的灵技,也该以同等惊艳的回报,只是在那之前,他还想多感受一下这与传统四品灵技截然不同的绝学。 灵质化肉身只是宗师境界的起点,在完成灵质化后的再突破,才是属于宗师的课题。 而宗师之间的强弱,大多可以从功体上判断,能在完全灵质化再走一步的,通常要比只是完成灵质化的强。 能走出两步的,往往要比只走一步的更卓越,这一步与两步的分别,便是一次大的战力跨越。 而许尤的丹火焰灵体,便是在完全灵质化肉身后更进一步的功体。 青色的丹焰加上金色的净世灵焰,让许尤的灵体变做莹绿色的火焰,在星域中熊熊燃烧。 这股火焰太过强大纯粹,就连虚空中的暗物质也无法将其扑灭。 看着前赴后继的暗元素被萤火焚灭,唐罗顿时有些心疼,因为这星域并非广阔无垠,暗物质也并非无限,萤火多烧一些,他的虚空双轮便少化用一些,要是让其源源不断的烧下去,不等他动手,这伏灵星界就先被破了。 还是得抢先动手才行,打定主意的唐罗欺身而上,在完美契合虚空规则的星界中,他的速度与防御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而没了天地元气的阻碍,他的先天神剑,将会达到惊人的疾速。 被虚空能量包裹着的唐罗开始如闪电般不规则的移动,而目的便是要找到一个能向火人核心喷吐神剑的角度。 可不论他如何提速,莹绿色的火人都没有将神魂核心暴露给他,这种临战反应已经和本能一样刻在许尤的骨子里。 知道被动无用的唐罗只能抽出大道雷音禅杖尝试近战,但星域中的虚空法则实在不太适合音波、罡岚这样的能量类型,所以哪怕拼尽全力的乱舞罡岚,也被火人摇曳着闪过。 “毫无破绽,只能强来了!” 心中暗道一声,唐罗双手握着禅杖高举头顶,如瞬移般闪现至火人上空,一记势大力沉的锤击向着火人的天灵落去,伴随无声的大喝,一道蕴藏着海量虚空能量的星河神剑吐出。 如此近得距离下,火人只来得及将两支炎臂交叉心口形成护盾,但还是被暗能量炸碎防护。 而佛铃无声摇晃的索命锤击已至头顶,这一击后该要分胜负了,唐罗眼神专注,虽然落锤只需千分之一刹那,但他还是用上百分的专注力。 心知无法避过或格挡这一击的许尤笑了,他已经忘记了上次被人逼到这种地步是什么时候。 但他能够感觉已经老迈的身体里激荡着雄浑的战意,早该忘却的斗战激情在这一刻重新拾起。 他大叫,但虚空规则中禁止声音的通行,所以他愤怒,那嘴咧到耳脚,半刻焰颅下翻,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如盛开的金色大丽花,将唐罗高大的身影连同那根宝器禅杖,一同吞噬。 净世灵焰的火花如跗骨之蛆灼烧唐罗体表的虚空能量,但已铁了心要分胜负的他又哪里会因为炽热的火焰而逼退,这一重锤还是击实了。 可就跟一榔头咋进火堆中那样,除了将人形的萤火砸成漫天火花散落,一点儿击实的感觉都不曾回馈。 震开附着于身的虚空能量连同火焰,唐罗皱着眉看着被垂得漫天飘飞的萤火在远处重新凝结,心中很不是滋味。 本以为凝聚星界后切断了许尤和天地元气的联系,就能借助虚空双轮的增强拉平与其的战力。 谁知道这位大宗师的灵质化功体竟如此特殊,竟能做到化身万千又聚合为一。 这种灵体境界不管是朝昌项家的两位宗师,甚至是武圣山那位骆清池宗师身上都没见过。 唯一有些近似的,恐怕就只有闻人元武的血海灵体了,同样是以身御灵化作血海,血海不灭则本体不灭。 虽然这种对比唐罗也知道并不准确,但眼下他也找不到更加合适的比喻对象了。 好在伏灵星域切断了许尤与外界灵力的联系,让其消耗的都是本体神魂储藏的灵力。 仅仅是一记金焰大丽花还有这分化聚合的火灵体,就让其体内的灵力消耗小半,反观唐罗。 星河神剑的力量是白来的,虚空能量护体也是神通附带的,打到现在他就卖了点力气。 要是能再故技重施个两三次,岂不是要凭自己的新绝技堂堂正正的赢一次宗师!? 想到此处唐罗心中火热,也不顾被金焰煅烧得无比烫手的禅杖,一把握起便朝着刚刚凝聚人形的火人冲去。 重新凝聚人形的许尤自然也明白眼下的情况,知道继续在这伏灵星域中困着,败北只是早晚的事。 虽然一直将唐罗当做晚辈看待,但对方所展露的武道境界,已经能与自己平起平坐,这已经是一场平等的教技,再要藏私相让,不光是对唐罗的侮辱,更是对自己的欺骗。 六百二十八章:认输才是赢 决心全力以赴的许尤自然想要破局,而破局的关键便是要击碎这片虚空外由真实之力凝结的界壁。 心算一下剩余的灵力,这位南暨大宗师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面对如猛虎般欺身上前的壮硕男子,张开双臂。 青木战体再起,只是这一次的木人身躯燃起了炽烈怒焰,金色的异火净世灵焰与许氏本脉功法纠缠一起,把青木战体当做最滋润的养料,熊熊燃烧,本是荧色的火焰颜色不断变淡的同时,温度陡升。 从莹绿色淡成金白色、然后纯白色、颜色越来越淡,光越来越亮。 只是短短一瞬,许尤就变成了一个光耀四方的耀眼球体,逼停了想要乘胜追击的唐罗。 这团能量中的炙热是唐罗平生仅见,他可不认为以体表的虚空能量强度,能够躺一躺这种可怕的火源。 从攻势转为守势,唐罗急退,更是祭出阴阳碾,随时关注着那团纯白光源的动向。 以青木之体作为异火养料的法门,是许尤压箱底的绝技,本以为除了面对人王外不会施展,却不想被一个年轻人逼了出来。 “江山代有人才出呵!” 朝着远处严阵以待的唐罗真心夸赞一句后,许尤选了另一个方向暴突。 白色的光源就像划破永夜的极光,又似刺破黎明的白箭,轻易洞穿了看似坚不可摧的界壁。 光团突入大千世界,原本含蓄燃烧的白焰突然爆裂开来,就像崩溃的中天大日。 比日光更加耀眼的花火,原来是会让白昼变成黑夜的颜色,过了好一会儿,众人的眼睛才恢复过来。 并非适应了花火的光亮,而是最绚烂的已经寂灭,但所有人都不会忘记,他们曾经见过一道比大日更加灿烂的光焰。 他们同样不会忘记,有个年轻人,张口一吐便是无垠虚空,璀璨的星核。 唐罗和许尤这战,彻底颠覆了南暨武者对武道的认知,他们自诩强横的灵技,在这两位真正的武道大师面前,就像贫民窟中的瓦房一样简陋破败。 “今日切磋,就到这儿吧。” 从破碎的星域中一步跨出的唐罗朝着许尤拱手淡淡道:“前辈武道修为高妙不凡,晚辈甘拜下风。” 伏灵星域既然被破,那这场切磋就已经完全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看着重回大千世界的许尤只是一瞬便进入迅速回气的状态,唐罗便知道眼下他想要胜过眼前这位大宗师,怕是很困难了。 对方已在宗师境界后迈出数步,战力不是一般宗师可比,做个简单的对比,就说朝昌那位燕云宗师碰上这位,估计得被打出屎来。 来之前还想战而胜之名震南暨的唐罗眼下已经毫无这般念想,很是光棍的认输,毕竟只是切磋,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何必死磕。 而听到唐罗认输的许尤也是异常客气,蛮脸真挚回应道:“惭愧惭愧,小友武道的才情乃是老朽平生仅见,今日侥幸胜出一招半式,不过是因为多活些岁月。在多不过十年,老朽便应该不是小友的敌手了!” 因为唐罗主动认输而面露得色的许平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刚刚他还想出言讥讽几句,但在许尤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没了挑衅的勇气。 许尤是不会在武道上虚言的,或许旁人听来这只是南暨大宗师爱护晚辈才做得谦言,可许氏族人清楚,既然老祖说了唐罗不出十年就能超越他,那就绝不会有错。 这百余年来许尤经手调教的强者何止数百,从未有一个误判,这本该是许氏的信心来源,此时却成了绝望。 他们多希望许尤能够错一次,不然一想到十年以后才三十来岁的龙西天骄就要比南暨大宗师更强横,就令人觉得浑身冰冷。 而许尤接下来说的话,更是让许氏全族羞愧的低下头去。 “龙西联盟有小友这般出色的强者,崛起已是无可阻挡,希望到时小友能看在许氏立族不易的份上,莫要赶尽杀绝。” 明明是胜了切磋,但许尤的态度出奇的谦卑,甚至直接讨饶致歉。 深深地看了眼许尤,唐罗认真承诺道:“前辈言重了,只要许氏不再做蠢事,龙西联盟便不会再追究。” “多谢小友宽宏大量,老朽在此先提族人谢过!” 许尤朝不远处的唐罗欠身一礼后,又朝脸色漆黑的族长许杨道:“还不谢过天骄。” 不敢忤逆老祖意思的许杨攥紧了拳头,朝着鎏金战车的方向沉声道:“多谢天骄宽宏大量!” 语气真挚听不出被袭,但眼神中的屈辱却将此人的心态全都暴露,唐罗看了眼强按怒意的许杨,又看看一众仿佛受了奇耻大辱的许氏武者,还有那群仿佛看笑话的旁观者,最后将目光转回到面色如常的南暨大宗师许尤脸上。 无奈地摇了摇头,唐罗拱了拱手,带着龙西三人钻入车厢。 身着玄甲的武士驱动兽诀,鳞甲狮虎兽打着象鼻,带着三头纯血狻猊踏雾腾空,傲然离去。 车厢里,孟椒还沉浸在刚刚宗师俯首的荣耀中,朝着馆主唐罗盛赞道:“那老家伙还算有些见识,知道馆主未来必是龙州第一强者,现在服软未来倒能保得全族无忧,也算明智!” 对于孟椒这番马屁气氛浓厚的说辞,云秀和杜沙只是笑而不语的摇摇头。 而唐罗则是轻咳一声解释道:“别相信自己听见的,那老家伙坏得很!” “在这么多见证人的眼皮底下服软了,这老货难道还敢背后编排馆主不成!?” “自然不是因为这个。” 摆摆手安抚一下激动的孟椒,唐罗叹道:“这老家伙可不是只有武道强横而已。他在大庭广众下向我服软,除了要拿到龙西联盟不再追究的承诺外,更重要的是要用这自我羞辱,激起许氏全族的奋发进取之心啊。” “什么意思?” 孟椒不明所以,但看着云秀和杜沙都是了然明白的表情,觉得四个人的车厢中,自己仿佛受到了孤立。 “意思是,在许大宗师这番表演下,许氏武者将会知耻后勇,未来将大有可期。” “有时候,认输的那个,赢得更多。” 六百二十九章:双赢 南暨此行算是圆满成功的大结局,龙西联盟向各方展示了自己的武力,哪怕将大部分力量抽调与邪王宫对峙,依旧有轻易覆灭一个望族的能力。 而南暨许氏也并没有输,沉寂许久的大宗师许尤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何为宗师的统治力,哪怕其最后向一个青年服软的表现实在令人不齿,也无人敢质疑其本身修为的强横。 龙西联盟踩着南暨许氏得到了名望,许氏武者在许尤的设计下知耻而后勇。 这一战没有输家,两方都在分寸允许的情况下做到了最好,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或许是南暨许氏得到的更多也说不定。 但这是别人的精彩,无需羡慕,对目前这样的结果,唐罗还是很满意的。 初版的伏灵星域确实已经有了威胁宗师的能力,若不是许尤本身能力太过逆天,换成项氏老祖项乾的话,他今日已经能够战而胜之。 接下来只要补强星域界壁,这部绝学在战斗中的表现便会越来越惊人,许尤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干脆的服软。 而除了唐罗的灵技实验大获成功外,随行而来的三人也一战成名。 如果说以一当十的石心王杜沙和毒技凶猛的丑阎罗孟椒都是南暨武者能够理解的强大武者,那位白面书生模样并且擅使云技的武者就是想象之外的存在。 云氏的灵技在龙州多有流传,对于没什么传承底蕴的世家来说,都会练上几手以补强自己零落的武器库。 练得人多了,云门技法的优缺点也就人尽皆知了,结构相对松散的灵技模型让云技上手容易,但威能不足一直是其最大的硬伤。 但在那位白面公子的手上,这云技可一点儿也看不出威能不足的缺点。 硬顶着许氏武者火行功法的灵技对冲,不但撞碎了敌方的灵技,余威甚至将护身功法连同灵甲一同震碎。 虽然只是寥寥几次出手,但每一击必有战损,南暨武者甚至私下讨论,即便没有石心王杜沙做盾,仅凭这位白面公子,也能击溃二十余位许氏武者。 神秘而强大的凌云公子,此战之后,人们都这么称呼他。 爱美之心是刻在人骨子里的东西,虽然孟椒造成的战损是云秀两倍有余,但从名声上来看,三人中倒是以云秀的假身收获最大。 更是引发了一场狂热的追逐,战后南暨各族纷纷派遣风媒细作前往龙西,想要探清三人底细。 可除了石心王是原西陵赤霞山杜氏这样的根脚外,丑阎罗和凌云公子就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唯一收获的信息是,这两人都供职于天骄唐罗的将星馆,而将星馆只是唐氏麾下一个独立的战斗部门。 这一发现,让南暨惊惧,原本以为造访江阳城的三人乃是龙西联盟压箱底的秘密武器,谁成想这只是天骄唐罗的麾下的几员星将。 而知道将星馆的武者,全是唐罗从西陵百万难民中选拔出来的武者后,更是把风媒噎得不行,没有人相信这套说辞,只觉得是唐氏放出的障眼法,很多风媒选择留在龙西,想要挖掘出更深的隐秘。 龙州各地的风媒齐聚龙西,让几城的风媒属焦头烂额,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某几支特定的外洲风媒。 …… 元洲 东山城 “老爷,龙州有重要信息禀报,细作正在偏厅等候传唤。” 正在静室中观想剑魂的徐来睁开眼,沉声道:“将人带到正殿!” 来人是龙州风月阁的细作,正是接了神剑府暗花的风媒组织,作为龙州属地的势力,他们对于龙西联盟的情报自然是最上心的,而这份上心也让他们最先完成对信息的梳理。 对于南暨众人猜测不停的凌云公子身份,风月阁倒是有几分确定身份的把握。 谁让这位唐天骄这么不小心,在无双城露了根脚呢。 接过风月阁的情报分析,徐来眉宇间尽是阴霾,因为里头有太多主观臆测的成分了,可眼下这份情报却是唯一一份标注云秀下落的,且有些猜测看来,也不无道理。 本该是与魔主勾陈在一起的云秀在悬空城陨落后回到龙州朝昌,碰见了那位天赋纵横的龙西天骄。 然后两人搅在一起,这位自幼极情武道的天骄甚至邀请这妖女去了趟无双城把臂同游。 之后这妖女便住到了兰山城的首座府中,也难怪龙州风媒寻不到踪迹。 若非此次江阳城之战凌云公子事件,风月阁也不会将两个信息串联一起。 而一旦风月阁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徐来就更能笃定自己的猜测了。 “我会派人去证实这个消息,如果风月阁的猜测是准确的话,那便能领走龙州的暗花,你可以退下了!” 将手中的案卷放下,徐来朝风雨阁的细作淡淡道。 风月阁的细作千恩万谢退走后,老管家朝徐来询问道:“老爷,那老仆现在就派人前往兰山城?” “不要打草惊蛇。” 徐来沉声道:“云氏易容术天下无双,贸然派人前往,这妖女心知行迹败露躲藏起来,便再也找不到了。” “那老爷想......” “先要确定云秀的身份修为,所以派去龙州的人选须得慎重!” 徐来沉吟着来回踱步,唐森一脉三个男丁都是入了赢城宗祠的徐氏亲族。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即便是他也不能强逼,原本若是徐凤愿意帮忙的话事情会好办很多。 但眼下那位天凤剑圣很显然并不想事态再扩展下去,所以这件事只能依靠本脉的力量了! 所有人都觉得徐潇无比强大,绝不可能被宵小所乘,却从没人考虑过,先融合三百剑令施展混元剑体大战闻人元武的元洲神剑在进入督天鉴时便已元气大伤。 即便是徐氏凶境最顶级的剑者,在退败一位人王后对上魔主勾陈和凶境的云秀,亦有可能被宵小所乘。 他只是不想让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为什么那些自称与父亲相交莫逆的叔伯,都不愿意帮衬自己呢! 六百三十章:徐承元 龙江下游 截江城首座府 举着剑一通乱舞后的唐暖暖将剑丢开,抱着腿蹲坐在了修炼场的角落,看着四下无人的空旷场地,“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自从回到龙州之后,她每每练剑,都能想起在元洲时与小伙伴们的快乐时光。 那些与她情同姐妹的姑娘,还有无比亲近的可以指导她修剑的兄长,眼下全都已经不在身旁。 曾经一群人练剑斗技,一日修行眨眼便过去,如今只剩自己,仅是一刻都这般难熬。 母亲有了两个小孙子,都不愿意陪她练剑了,至于那两个所谓的哥哥,呵。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儿,她想回到元洲,回到赢城,与那些真正在乎她的人一起。 “嘿,小妹,在里头嘛,二哥来陪你练剑!?” “不需要,你走开啊!” “奥...” 修炼场外,被迁怒的唐星摸摸鼻子退走。 或许真是因为分别太久了,他能明显感到与小妹关系的疏远,这是一种完全没有话聊的尴尬。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在客气的寒暄之后,就没有任何可以同聊的话题。 起初唐星觉得时间能够治愈一切,而最后只是发现,时间什么帮助都没有。 因为他们现在都已经长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要尽的责任,哪怕是他如今也得肩负起截江城第一修炼场总教习的责任。 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相处一起了,而更让人难过的是,他虽然有心想要弥补与暖暖之间的关系,但对方却好像并没有接受的意思。 又一次被拒绝的唐星垂头丧气的回到母亲身边。 “又被赶走了?” “嗯啊。” “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大了,为娘得好好说说她!” 对女儿不太满意的徐姝惠放下孙儿便要去找暖暖,却被唐星劝住。 “算了娘,暖暖刚回到龙州,疏远是正常的,再过些时日变好了。” 唐星开朗道:“况且能够直言出言拒绝,这已经比一开始的假客气好多了,日后我多来看她,一定能将关系修补好的!” “你这孩子,真的长大了,懂事了。” 徐姝惠心疼的摸摸唐星的脑袋,感叹道。 “那当然,我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 一说到这儿,唐星就忍不住的得意。 或许是父亲突然间的自我吓到了两个孩子,胆小的麟儿被吓坏了,扑到徐姝惠怀中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正在徐姝惠与唐星共享天伦的时候,管家常福已经站在门外,轻叩门扉道:“夫人,元洲有客,老仆已将人请到偏殿,您看...” “是大表哥吗?” 唐星一听有客到,便激动起来,如果说兄长唐罗是他的榜样,那么风流倜傥的大表哥徐老赢就是他的目标,一听元洲有客,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一位。 “并非是老赢表少爷,而是徐承元少爷!” “徐承元?谁啊,不认识。” 一听不是徐老赢,唐星当时就没了兴致,就要别过头去,就被徐姝惠轻拍头壳。 “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这般没正形。” 徐姝惠没好气道:“承元长你一岁,是你的表兄,自幼在天凤道场中修行五绝神剑,这些年暖暖的筑基练剑多亏了人家照顾呢!” “啊,是这样吗...” 挠挠头,唐罗不好意思道:“我不知道啊。” “你啊,可别和你哥学出个孤高傲绝的性子,快,随为娘去见承元。” 将两个孩子捧给奶娘,徐姝惠整了整衣簪配冠,便先一步迈出房门。 看了眼被奶娘接过的两个孩子,唐星迈步跟上,低着头小声嘟囔道:“孤高傲绝么,我觉得大哥的性格挺好的呀...” 两人快步往前庭走,还未靠近就听见里头有个抑制不住兴奋如黄鹂鸟般清脆的声音。 “承元师兄喝茶...” “多谢暖暖师妹。” “不客气不客气,承元师兄你怎么有空来龙州,是...” “是啊,听说暖暖师妹随师姑回了龙州,想着日后多离少聚,龙州又少有剑修强者。便向师尊请了部五绝神剑谱,并附上为兄自己写得求剑录,希望可以对师妹有所帮助。” “...承元师兄,只是送个简谱哪里需要不远万里感到龙州来,你..你真的太好了!” “给你送剑谱可不是要你念我的好,这次过来也是想看看,师妹归家数月,有没有荒废了剑道修行啊。” “啊...没有没有,暖暖每日都有练剑,只是天资鲁钝,比不上师兄,如今已近二八,却也只掌握了白虹黑光两绝剑意,至于灵力更是没有触及突破的瓶颈。承元师兄,暖暖是不是很笨。” “哈哈,若是凡境便领悟两昧剑意的师妹算笨,那天下哪还有聪慧的女子。” 男声爽朗笑道:“修行路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只要持之以恒的修行,必然有所回报,无需急于一时!” “嗯,多谢承元师兄指点。” 门外,唐星的五官已经纠结在了一起,扯了扯母亲徐姝惠的衣袖,问道:“母亲,里面那个是小暖暖的声音吧,我没有听错吧!?” 他刚刚前去修炼场想要陪同小妹练剑的时候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里头有压抑不住的哭声,小妹的性子更是无比狂躁,与现在正殿里头那个娇柔清脆的女声可差了不是一星半天。 “自家妹妹的声音都听不出了吗!” 徐姝惠没好气的伸出手指点了点拉住自己衣袖的脑门,迈步进了正厅。 而两人的突然闯入,却惊了里头的小姑娘一跳,所谓男女有别,即便是自己亲眷,奉茶之后的唐暖暖也该保持距离做到对座。 可捧完茶的小姑娘却直接在男子身边坐下,眼下见到母亲和兄长进入,却像被踩了尾巴的老鼠,咻得站起跳到一旁,这做贼心虚的模样,看得徐姝惠直摇头。 感叹着女大不中留,向暖暖轻轻招手,徐姝惠朝着坦荡起身的年轻公子柔声道:“承元能记挂小暖暖师姑心里高兴,就把截江城当成自己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娘~~” 抱着徐姝惠手臂的唐暖暖羞红了脸,娇嗔道。 站在一旁看着三人融洽的模样,仿佛变成外人的唐星又红了眼,心中暗啐道:“呸,哪来个人模狗样的小白脸,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六百三十一章:女生外向 唐星本就是个剑眉星目的清秀公子模样极是俊朗,但与这位承元师兄相比,还是要逊色几分。 但这种差距倒不是完全容貌上的,而是气质上。 元洲的剑者但凡有所建树者,都带着一股卓尔不凡的味道,徐承元同样也是这般,明明年岁不大,却极是有主见,言语温柔又不失力量,与徐姝惠侃侃而谈,毫不露怯,这种超越年龄的成熟,自然极富魅力。 也难怪能迷得小妹暖暖魂不守舍,看似乖巧的呆在母亲徐姝惠身边,但一双眼睛便没从对方身上移开过,反倒自己这个二哥呆的像个外人。 谁让唐星根本插不进三人的话题呢,天凤剑圣为了女儿创造了五绝神剑,虽然是采自别家剑派的前作再融合之法,却是推陈出新具有别样新意,除了传授给自家女儿之外,也未尝没有让赢城各派看看自家手段的意思。 所以五绝神剑的传承一直没断,而徐姝惠带着唐暖暖回元洲省亲,徐凤就直接让外孙女暖暖入剑派筑基,与剑派弟子一起修这五绝神剑。 从这个角度讲,三人不光是亲族,更是剑派的师兄妹,这份亲近自是他人难比。 虽然唐星早在两年前便已迈入灵意合一之境,是厅中修为最高之人,但听着三人聊着修建中的趣事,还是一点儿参与感都没有。 既然参与不了话题,唐星便得找到另一种互动的方式,作为暖暖的二哥,他便用最挑剔的目光审视这个来自元洲的承元师兄。 可任凭他如何用劲,有些人就是显得完美无缺。 家世好,根正苗红的徐氏弟子,自幼拜入徐凤门下的出色剑者。 资质好,筑基早突破更早,十三岁破入蜕凡境,这个年岁与唐罗、唐星一样,但借助星子修炼和全凭实力能一样么,要是这家伙能得到星子,恐怕十一岁便破入蜕凡了。 修为就更别说了,破境同年便达到五绝神剑初境,成了同辈中最出色的剑修,斗剑中比些十七八岁的普通弟子毫不逊色,成了同辈中的领军人物。 可就是这样一个完美无趣的承元师兄,唐星便硬是升不起一点儿亲近之感,这场谈话从头至尾,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但他不是妒忌,而是一种独属于男人的感觉,他总感觉这个徐承元虽然对唐暖暖很宠溺,但里头却无有多少爱意。 这就让他很不爽了,小暖暖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了,要是这货不喜欢的话,还不愿万里来撩拨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想吊着妹妹让她做小?! 突然觉得自己想通关节的唐星脸色变得极为不善,这种不悦就连徐姝惠和唐暖暖都已察觉,更别提徐承元了。 看着三人的目光集中在自己脸上,唐星知道自己露了相,也不紧张,朝徐承元道:“听你们谈了这么久五绝神剑,心痒难耐。不如承元表兄与我试试招,也让我看看五绝神剑的奥妙?” 这儿徐承元还未说话,小暖暖便已开口道:“承元师兄可是五绝神剑一脉最杰出的弟子,更是神剑军的预备役,未来甚至会去竞争徐氏的天下行走,凭你哪能跟承元师兄试招!?” 没见识的臭丫头! 唐星气得牙痒,总算明白了啥叫女生外向,这都还没开始打呢,便已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对方那头,话里话外都是一股瞧不起自己的意思,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也算是同境难求一败的天骄么。 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的灵火天骄僵在原地,还是徐承元起身圆场道:“早就听闻神子擂上龙西灵火天骄以一式金刚印法败尽中州同境天骄,能与唐星表弟切磋,定能对为兄剑道大有裨益!” “承元师兄人真是太好了!” 站在母亲身侧的唐暖暖感叹道,那色令智昏的模样,看得徐姝惠直摇头。 首座府修炼场 因为是亲族内部的切磋,观战者就只有母亲徐姝惠和唐暖暖。 对战的两人自然是徐承元和唐星,一个是中赢城五绝神剑最杰出的弟子,一个是龙西盛名的灵火天骄。 遥遥相对的两位年轻公子有着年轻人的冲劲和火气,没有什么寒暄试探,直接就调动了浑身灵力,气魄全开。 只是当唐星灵意合一的修为境界展露时,一直表情轻松的徐承元却脸色骤变,无比认真。 ‘此人居然已经达到灵意合一的境界?’ 这就像泥潭里钻出条蛟龙,灌木里跃出头猛虎,让徐承元心里直道不可思议。 十三岁突破蜕凡境界的他,今年初(二十岁)刚刚达到灵意合一的境界,这才申请加入了神剑军,打算在实战中磨练自身剑道。 作为对血脉研究最深的圣地,他知道在没有血脉助力的情况下,二十岁便能达到灵意合一境界的武者已是真正的凤毛麟角,天纵之资。 而唐星的年岁要比自己更小,却也达到了相仿的境界,这不就说明对方的资质要更在自己之上么。 可,这怎么可能的? 看似和善的赢城剑者心中自有一股不甘人下的傲气,在看到唐星展露的境界后,终是燃起了胜负之心。 “现在知道二哥我的厉害了吧!” 感受到徐承元神态的变化,唐星满意的点点头,更是将目光投向小妹暖暖,想要看看预想中惊讶的表情。 可自家小妹却连一点注意力都没有分润给自家兄长,紧紧抱着徐姝惠的胳膊,一双迷离的大眼睛整个都挂在了徐承元身上。 果然是女生外向! 气得扭过头,唐星十指闪烁如影,缔结金刚印。 这部由唐罗草创的印诀在后来秘术阁的精研下不但推陈出新,到了佛性高绝的唐星手中,更是被玩出了花。 守强攻弱的金刚印法在结合降魔印与智拳印后,已经变做一套攻守兼备的顶级迷传。 由唐星施展开来,更有金刚法相降世临身,在其体外端照,金光播撒十方,是为三乘金刚降魔印! 六百三十二章:伏魔金刚VS神光剑舞 徐承元手持精钢长剑,看着被金刚虚影笼罩的唐家表弟,荡起剑势便是白虹与黑光两道神光,这是五绝剑意中最基础的两道剑意,亦是表代阴阳的两道剑意。 黑白交织一起后,更是凌厉非常,即便放到西贺黄级灵技中定品,也是极上之选。 但面对唐星的降魔金刚法相,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两道纠缠一起的剑气还未凑近,便被金刚法相一杵捣碎,融合智拳印的金刚法相强横之处便在于能够自主御敌攻击,剑气虽快却还无法逾越金刚智慧。 乘着徐承元剑势用老,唐星双手印法再变,两道灵火之印抱在一起,远处徐承元的四周温度骤升,无名之火点点燃起,自字面八方朝中心凝聚。 这道《抱火印》又快又急,且是徐承元一式用老的回气当口,那熊熊燃烧的灵火让观战的唐暖暖焦急地惊呼道:“承元师兄小心!” 被金刚虚影笼罩的唐星听到小妹呼喊,脸色一黑,就连手中印法都是一颤。 “小妹你这样咋咋呼呼,男人是不会喜欢的!” 要不怎么说陷入爱里的小姑娘都盲目的厉害呢,一边嘴上说自家承元师兄是徐氏天下行走的有力竞争者,一边却无法真正对徐承元的剑道抱有信心。 要是此人连抱火印都遭不住,还竞争个什么天下行走,要知道当年徐老赢在西陵败尽蜕凡时,萧子玉的八部异火龙影可比这道抱火印不知强出多少呢! 心中这样想着,那便的徐承元也做出了应对,面对突如其来的灵火汇聚,不慌不忙地以剑舞遮身。 随着剑影舞动,黑、白、红、黄、绿五色神光闪耀,灭却了周身灵火,更斩断肉眼不可见的灵印,只是旋舞周身,那来势汹汹的火焰便像是自我熄灭一样,端得神奇无比。 “五绝神光境!” 虽然早已放弃剑修多年,但毕竟是徐凤的亲女儿,当做未来女宗培养的存在。 在看到徐承元施展的剑舞时,徐姝惠便看穿了这个后辈的剑道修为,心中隐隐为自家儿子担心。 五绝神剑之所以能在中赢城创出这样大的名声,甚至不惜自立一脉,便是因为这套坚决与诸天万道剑意的融合方式不同。 剑意与剑意之间也是有相性反应的,即便是以奕剑术强荣,也要看剑意本身的契合程度和剑主的精神力高低。 但五绝剑意却是有些特殊,因为这武道剑意本身相性完美契合的关系,只要按部就班的修炼,就能完成。 一剑五意的初境,意为一招剑势五道剑意同发。 然后是五绝神光的剑境,便是徐承元刚刚展示的,五色剑气首尾相连,形成绵绵不绝的剑意连环。 虽然只有五道剑意,却能与别派十道甚至十数道剑意同发对垒,不落下风。 而到了最高的融境,更是能将五绝神剑五道剑意合为一道,或刺、或劈、或撩、或舞,信手拈来便是超越一般合击的顶级剑招。 看徐承元这五色剑舞施展开来毫不费力,说明这位出色的徐氏弟子已经在剑境上站稳,并着手钻研更高的境界。 就如同徐姝惠判断的那样,施展出神光剑舞的徐承元一转攻势,足下踏着追光剑影步,手中五色剑意绵绵不绝,追着唐星的金刚法相劈砍。 能够随手震碎黑光、白虹两道剑意的降魔金刚法相在连绵不绝的五色剑意面前只能勉强招架。 不论是降魔杵或是金刚拳,都被斩灭,高大无比的金刚法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灭却,用不了多时便会消散,到时没了金刚庇护,唐星自然只能认输。 但所谓天才,便是总能给人带去意外的存在,被神光剑舞逼得险象环生的唐星虽然情况危急,但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 只是全心操控者金刚法相猛攻,不顾佛影越加浅淡。 又是三五十合,原本光耀十方的降魔金刚如今只剩下一点儿淡淡金色,唐星手印再变。 “生既是死,死既是生。诸法无我,诸行无常。涅槃往复,寂灭呈祥!” 印法变幻梵音大唱,原本浅淡极致的降魔金刚法相竟像是涅槃重生,那些被神光剑舞斩去的灵力如时光倒流般回到最初,端照四方光华万丈的模样,甚至要比初现时更强。 恢复如初的金刚降魔杵与五色神光对撞,轰得一声巨响,徐承元连退数步。 这是自比斗起,徐承元第一次被唐星击退,只因降魔金刚法相的力量突然增强,使其无法适应。 ‘难怪衍空不惜开罪徐氏也要将此子收入门墙,无人教导便能悟出四大本印中的涅槃寂灭,还真的是可怕!就让我看看,你能施展几次寂灭涅槃吧!’ 心中暗道一句,神光剑舞再起,徐承元直奔金刚虚影攻势更猛。 五色神光流转,重生后的降魔金刚法相依旧不敌,撑了不到三百合,又濒临寂灭。 “涅槃寂灭,二轮!” 又是相同的印法,又是同样的场景,被神光剑舞斩得几乎消散的金刚残影再一次恢复。 “你涅槃一次,我便斩你一次;涅槃十次,我便斩你十次!” 徐承元强提一口气,又是迎上猛攻。 如最初一般耀眼的神光剑舞再一次对上涅槃的金刚。 ...又五百合后,金刚黯淡,涅槃三轮。 第三次涅槃的伏魔金刚再不被动挨打,而是追着徐承元狂轰,唐星更是连连变换手印,从旁策应金刚法相。 神光剑舞自然是要比金刚法相强的,可谁让徐承元境界不够,施展不出更高一层的融境,面对领悟涅槃寂灭印的唐星来说,没有办法一击破碎金刚法相的灵技,他能都找到办法拖入自己的斗战节奏。 何况对方施展的还是神光剑舞这么耗费灵力的剑势,从第一次施展涅槃寂灭印的唐星便知道,只要拖下去胜利终将来到自己身边。 而他现在要做的,便是让徐承元无法回气,逼其持续施展神光剑舞对敌,榨干其的灵力。 也让小妹暖暖看一看,在他两个兄长面前,没有什么天才。 顺便警告下这小子,如果日后敢欺负小暖暖的话,可别忘了她娘家还有强人。 六百三十三章:超越圣地的可能 点到为止的切磋成了全力以赴的斗战,骄傲的徐承元知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获胜的几率越来越小,但剑者的骄傲让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认输”二字。 五色的神光挥舞地越来越慢,降魔金刚能够支撑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两人从正午时分一直战到日落。 徐承元竭力挥出一道五色剑气后,终于灵力枯竭昏迷过去。 这下就有点尴尬了,唐星讪讪地散去金刚印,朝着狂奔过来并怒目而视的小姑娘解释道:“你看到了,是他不愿意认输,我可没下重手!” 这是一句大实话,因为到了对战后面,徐承元的剑势已经因为灵力不足的原因产生断续,唐星有无数次可以击溃徐承元的机会,但出于对剑者的尊重,他仅是以这式三乘降魔金刚印战到了最后。 可在唐暖暖眼中,这场战斗却充满了投机取巧的不公:“只敢龟缩在金刚法相里头消耗承元师兄的灵力,真是太卑鄙了,胜之不武!” 或许在小姑娘眼里,唐星必须得以剑招对剑招,堂堂正正击败徐承元,才能算作是光荣的胜利吧。 这种孩子气的偏帮,让人听得忍不住直摇头,徐姝惠摇摇头招来了府中护卫,将力竭昏迷的徐承元抬往客房。 “你一不通医术,二不懂护理,就别跟着去了。” 喊住了想要跟着前往的唐暖暖,徐姝惠没好气道。 “娘,可是承元师兄都昏过去了,在赢城剑派中切磋,我从未见师兄败过,他会不会伤得很严重!” 小姑娘眼睛追着被人抬走的元洲剑者,不无担忧的说道。 “不就是气力枯竭,能有多严重...” 赢了比斗也不开心的唐星站在一旁小声嘟囔道,这番说辞又引得小妹怒目而视。 气力枯竭可大可小,若是过度透支便会伤及本源,只是这种程度的判定却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虽然徐姝惠也不认为徐承元的力竭会伤及本源,但看着女儿如此担忧的模样,还是出言道:“若是担心你承元师兄的话,就走趟兰山城找你大哥吧。” “找他有什么用?” “你大哥是真正的武道大师,一眼便能看出承元的身体状况。而且他身负两昧先天之气,就算是承元真伤了本源,也有办法医治。” 徐姝惠摸着暖暖的小脑袋,柔声道。 “这样的话...” 唐暖暖想了想昏迷的徐承元,咬牙道:“那我便去趟兰山城吧。” 相比于小妹的抵触,唐星倒是很亲近大哥,一听对方要去兰山城,忙道:“我配小妹去吧,正好也有些日子没见大哥大嫂了!” “不用你陪。” 轻哼一声,唐暖暖扭身便往灵兽园走。 徐姝惠与唐星相视一眼,也只能摇头。 能够回到龙西和家人们在一起,对她来说是很幸福的事,可这对唐暖暖就未必了。 离家时年岁太幼,对父兄惦念早就长路耗尽,整个童年更是在赢城与一群小伙伴共同度过。 哪怕现在回到了龙西,唐暖暖心中想得也是赢城的师兄妹,这或许就是常人说的养恩更重吧。 即便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没有稳定的亲情基础,最后也会走到形同陌路这步。 只希望身为长兄的唐罗能够借此机会好好弥补与小妹的关系,即便无法回到最初,也别让今后暖暖忘了娘家亲族。 …… 阿兰山 将星馆驻地 从结束了南暨之行后,唐罗的日程就变得很忙。 除了增强伏灵星域外这套绝技之外,他将更多的时间用来观察云秀的神魂,确保其在融合过程中不发生什么别样的变化。 在确认这个融合过程没有排异反应后,唐罗将族长唐志,十三位长老,连同七城秘术阁老郑重其事地邀请到了兰山城将星馆。 “这次邀请诸位百忙之中来到兰山城,是有一件事关唐氏未来的重大事件要宣布。” “在我与云秀小姐的协作之下,确定能够通过特定的流程,人为制造出魂力增幅超过四倍的神魂,而成功的范例便是云秀小姐本身,也就是名震南暨的凌云公子。” 话音刚落,将星馆的议事厅中一片骚动,特别是大长老唐思源,更是眼中神光大放。 作为唐氏目前神魂增幅倍数最高的武者,他自然知晓唐罗这番话的意义,可正是因为了解,所以他更不敢相信。 “唔,我知道诸位现在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所以准备了一些文件进行解释说明,诸位可以看下。” 唐罗朝云秀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将早就准备好的《造神计划》拓件分发给在座的所有人。 十三位长老对于这种太过专业的数据报告看得云里雾里,但七成的秘术阁老全都是对武道极有研究的强人,一看到其中的内容,便激动的浑身发抖,无法自己。 越是钻研武道的人,越是能够明白唐氏与宗派、圣地之间的差距。 即便得到了韩氏宝库的密藏,也不过是将这个差距拉到千年。 可眼前这份名曰《造神》的计划,却真让他们看到了超越宗派圣地的可能。 不是空想,不是妄言,而是一份实实在在,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强大。 如果硬要从这份计划里找到缺陷的话,无非就是这个名叫云秀的女人作用实在太大。 不管是封印主题意识,还是造出那个辅助的人格,甚至最后唤醒意识,都需要这双名为“魅惑之瞳”的眼睛。 一想到唐氏的骄子会被此女肆意玩弄意识,甚至这人若是起了什么歹念,留有什么后手在意识中,在场的所有人就像是被一盆凉水扣在心口,计划虽好却也无法像最初那般激动兴奋。 而几位长老甚至暗中传音给唐罗,询问是否能够完全控制这个女人。 其实唐罗明白众人的顾虑,这也就是为何武道大昌千年,氏族依旧林立的原因。 因为除了真正血脉相连的亲族,你根本不会愿意将后背交给任何人。 世上所有的伤害,都得有信任作为前提,什么情同手足,毕竟不是真正的手足,为了利益背叛,又有什么稀奇。 六百三十四章:肱骨栋梁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云秀小姐对于造神计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这份帮助倒也不是无偿的。” 唐罗将双手十指交叉在身前,朝着在座的唐氏核心沉声道:“云氏的其余族人与龙渊小灵界还在虚空漂流,作为配合造神计划的报酬,唐氏需要保护龙渊小灵界的云氏族人,并帮助他们重建云氏!” 以十三位长老为首的唐氏权利集团又是一阵交头接耳,而刚刚还有些踌躇的阁老们也将高悬的心放下,继续关注手中这份造神计划的说明。 对于世家的性格,这些年唐罗了解的实在太清楚了,升米恩,斗米仇。 一味的付出并不会让你得到尊重,你得从自身利益出发,坚定立场,才能得到世家的认同。 从分发到文件就看得认真的族长唐志将手中文件放下,朝着云秀问道:“云秀小姐,不知道什么样程度的庇护与重建,才能让你能够心无挂碍的全力配合唐罗完成造神计划呢?” 族长发话,众人皆是安静,并纷纷将目光投向云秀,和善中带着审视。 造神计划确实好,唐氏既然看到了就绝不会放弃,但这其中也有利益衡量。 毕竟云氏的对头是督天王巡,虽然悬空城陨落、曹瑾瑜伏诛,但继任的琼华星君可不是善茬。 特别是在经过天下征兵后,王巡的影响力与实力不降反升,虽然眼下这个庞然大物的目标是找到隐秘起来的韩家,但要往下排的话,荒古血楼、朝昌云氏、魔主勾陈一个都跑不了。 庇护云氏不是不行,可一旦为此跟王巡对上,那可真是要了亲命。 得知道唐氏的手尾可不干净,不管是与韩氏还是魔主勾陈都有牵连,核心人员更是人人修行不灭战体。 到时被发现也不用护着云家了,因为王巡的所有火力都会朝唐氏来,到了那时,可就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所以,即便对这《造神计划》无比渴望,唐氏的首脑依旧保持着高度的冷静与理智。 面对龙西唐氏的真正核心,云秀也不露怯,将于唐罗商量好的条件一一罗列。 而唐罗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进行旁听,只是时不时以激赏的眼光望向云秀。 或许是修为高了的缘故,云秀显得越发大气,面对一众唐氏长老也能侃侃而谈,毫不逊色。 内里则更是坚定,语气温和神色平静,内里该坚持的却一点儿也不放松。 如果说这是在谈一场生意的话,唐罗觉得自己估计稀里糊涂的就会被云秀谈崩。 但在座的毕竟都是活了好久的人精,虽然心知肚明云秀的重要,但也不想承担过多的责任,所以就关于条件的细则上,不断地推拉。 这种世家利益的蝇营狗苟,唐罗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百无聊赖之际,听到了议事厅外来回踱步的声音。 看身材应该就是方源无疑了,这让唐罗有些惊异,因为他与方源提过,这场议会极为重要,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让他回了就好。 只是看方源的模样,好像是无法界定这件事的重要程度,才会这般犹豫。 于是唐罗起身打算出去问问,但在他起身的同时,议事厅中激烈的讨论突然静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唔...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聊啊。” 唐罗摊手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们定下后告诉我结果就好了,不论是啥我都全力配合。” “不用聊了。” 唐志笑着将桌上那份《造神计划》往前轻推道:“云秀小姐的条件唐氏全盘接受,各城的风媒属会在今后着力追查龙渊小灵界定界的讯息,一有消息便会采取响应的计划。同样,这份计划,也请云秀小姐全力配合。” “多谢唐族长宽厚,小女子定会全力配合唐天骄完成计划。” “辛苦云秀小姐了。” 推拉半天的条件便这样被族长拍了板,本还想再争取些什么的长老们也只好无奈摇了摇头。 而这场无比重要的议会,也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定案,只是几位长老临行前略带埋怨的目光,还是让唐罗觉得很委屈啊。 东西都是你们在谈,谈完了还来怪我,这是个什么道理。 要怪也去怪方源啊,要不是他在外头瞎晃荡,我咋会突然起身。 送走了族长唐志与十三位长老,唐罗打算将拓印的造神计划收起销毁,并朝七位依依不舍的阁老道:“行了几位,不要舍不得,这个拓件不能留,大不了造神计划启动的时候,几位可以来旁观啊。” 闻言,七城阁老恋恋不舍地将拓件交回,唐弘涛更是看着唐罗嗟叹道:“曾经的少年天骄终是成了家族的肱骨栋梁,后浪推前浪,我们真的是老了!” “师公可不老,体术境界无人能比,掌力更是数一数二,宗师可期。” 感觉到唐弘涛话语中的倦意,唐罗连忙马屁奉上,却引得阁老笑骂。 “都半截入土的人了,宗师不宗师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只是想想未来,还是有些舍不得。” 唐弘涛垫脚拍拍唐罗的肩膀,感叹道:“未来,还得看你啊。” “师公放心。” 唐罗微微屈膝,眯眼笑道:“今后家族只会越来越好,强者越来越多。” “好,好啊。” 将收回来的拓印掷入火盆中燃尽,直到碎屑都化作飞灰,唐罗才将方源招入议事厅中。 “说说吧,在门外晃荡许久,是有什么要事么?” “回禀馆主。” 方源拱手道:“暖暖小姐乘着星月珊瑚犀来到兰山城,说是有要事找您,属下不知道这算不算紧急,所以在议事厅外踌躇。” “这事儿很急,你做得很好。” 听到自家小妹来找,唐罗立刻回应道。 其实他能理解为何自家小妹如今这般讨厌自己,这股怨气的源头,应该是当年他利用食铁兽骗小暖暖跟着母亲去元洲吧。 毕竟站在小丫头的视角,自己就是抛弃她的坏哥哥,而元洲的亲族又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帮助爱护她,或许在暖暖心中,亲哥哥这个角色的地位,早就被其他人替代了吧。 六百三十五章:祖上德薄 但唐罗又能怎么办呢,他自然希望得到弟妹的爱戴,可有时候总会事与愿违。 所以只能求个问心无愧,哪怕时光倒回,他依旧会联合父亲将母亲与小暖暖诓走。 而唐罗也相信,等到小妹的人生阅历厚重些,应该能够理解当时的决定。 “今日怎么有空来兰山城看大哥?” 送走阁老,唐罗来到前厅,朝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小姑娘柔声问道。 “可不是我想找你。” 唐暖暖下意识否认了唐罗的问话,又装作不经意问道:“只是承元师兄与二哥切磋力竭,母亲让你去看看会不会留下暗伤。” “这承元师兄是?” “承元师兄乃是五绝剑派的大弟子,是中赢城人人称赞的杰出剑者,未来徐氏的天下行走!” 小姑娘语气中带着无比的骄傲,仿佛不认识徐承元的唐罗就是个土包子。 看破不说破的唐罗笑问道:“原来如此,所以是母亲让你来兰山城找我的?” “那当然。” 小丫头嘴硬道。 “行吧,那我们即刻动身吧!” 唐罗干脆道,虽然他也不相信唐星能把未来的徐氏行走打得背过气去。 但既然小暖暖这样说了,不管有多少水分,他都该去兰山城看一看。 没想到唐罗这样好说话的唐暖暖抿了抿嘴唇,扭身走到院中,爬上了星月珊瑚犀的背。 破空疾驰一路无话,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了截江城中。 “罗儿来了!” 母亲徐姝惠与唐星就在前厅等待,看到唐罗来到便迎了上来:“承元师侄与星儿拼斗几个时辰,灵力枯竭昏迷,你赶紧去客房看看。” “母亲放心,小妹放心,我这就去看看这位承元师兄的情况。” 言罢,唐罗便直接来到客房,探了探徐承元的气脉后,便退了出来。 “无甚大事,只是正常的灵力枯竭,睡一觉再行功几十个周天就没事了,说不定剑道还能往前迈一步。” 将自己的判断说出,让徐姝惠长舒一口气,唐星更是向唐暖暖解释道:“你看我说吧,我就没下重手,他就是自己灵力不济。” 不等依旧满脸担忧的小姑娘开口,唐罗突然出声道:“承元师兄应该很快就醒了,让药房取上点儿灵液送去,不然精神还得萎靡好一阵。” “我去说,我去说。” 听到此处的唐暖暖眼睛一亮,一转头便往药房冲,雀跃得像只出栏的小兔,兰也拦不住。 想来应该是要在承元师兄醒来时亲手送上灵液吧,这也能够理解,毕竟年少慕父母,知好色而慕少艾。 情窦初开总是女子的专利,而所谓的一见钟情,大多都是见色起意。 徐承元的模样气度,完全符合一个少女杀手的模样,也难怪如此了。 唐星无奈地摇摇头,而徐姝惠看着女儿奔离的身影,却若有所思的转向唐罗问道:“为何要支开暖暖,有什么不能当面说的么。” “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唐罗笑道:“刚刚我探查了这位承元师兄的气脉,发现他基础扎实,灵力修为也很是不凡,只是奇怪这样天资的少年,为何无有修习什么剑体秘术?” 作为一个合格的武道大师,探走一次气脉可不仅仅只能看见本源是否受损,甚至能将对方身体的一些情况探出究竟。 比如骨龄啦,神通啦,功体啦,甚至是修行秘术留下的痕迹,这些气脉一走尽皆了然于胸。 所以在走完徐承元的气脉后,唐罗才会心中起疑,特别支开小妹暖暖。 因为他实在想不通,二十岁骨龄便达到灵意合一修为的剑圣,所学为何如此单薄? 这个对比自然是按照徐老赢来看得,当年初见这位表兄时,对方也不过灵意合一的修为。 可就算抛开泫金龙魂铠和御虚幽凰剑两个神器的秘术,徐老赢本身掌握的秘术也很是不少。 通冥剑体、奕剑术、剑域、单人融合技.... 反观徐承元,天资确实不凡,但却无有剑体,就连剑域都未曾开辟,这也相差的太多了。 徐姝惠轻叹这解释道:“承元祖上两代游侠,败薄了产业,其族无力供养子孙修行,便将孩子送往赢城各派,承元便是自幼被你外公收入五绝剑派修行的弟子。” “唔,就算祖上薄德,依照这徐承元的天赋,也应该获得剑阁的资源倾斜吧,再不济秘术总该齐备啊。” 唐罗不解。 “罗儿有所不知。” 徐姝惠开口将这些年在中赢城的见闻说出:“徐氏资源自是如海,但也不会随意倾斜在非血脉的平姿弟子上!” “徐承元这样的资质,都算平姿么?” “在异人馆大君与剑圣看来,没有觉醒血脉的剑者,便是平姿。” 徐姝惠感叹道:“或许承元的天赋不错,剑道领悟也是不凡,但在赢城数百剑派中,即便没有觉醒血脉的,剑道比他更强的同辈也有十数,更别说还有亿万生民里脱颖而出的血脉者了。依照承元如今所展示的天赋来看,至少也得等到他跨入凶境,家族的资源才会考虑对其倾斜,在此之前他想要获得更多,只能依赖祖上蒙荫和剑派惠赐。” 说道这儿,徐姝惠有些不好意思道:“但你也清楚,五绝神剑本就是外公为我修行方便所创造的剑道,立派时间短,弟子少,派中更没有什么积累,即便承元作为剑派的大师兄,也只能修行基础的剑招。” “原来如此。” 唐罗摸着下巴,一边感叹着元洲徐氏的财大气粗,一边考虑着更深层次的东西。 徐姝惠看着长子沉思的模样,不禁问道:“罗儿在想什么?” “我在想。” 唐罗沉声道:“一颗比斗切磋都能战至灵力枯竭的好胜心,不呆在元洲想办法提升自己,跑来龙西干嘛。” “承元是个好孩子。” 听出长子语气中的怀疑,徐姝惠开口道:“从小便十分努力,更是亲善团结剑派中的师兄弟妹,为人亦是坦荡善良,你可别瞎想。” 六百三十六章:不甘的心(修) “嘛,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儿子心中便有数了。” 唐罗摸着下巴道:“如果这小子真是因为记挂暖暖才万里迢迢来的龙州,我这个做大哥的还能亏待他?” 站在一旁的唐星有些发懵,不禁问道:“大哥也懂剑道?” “不懂。” 摊摊手,唐罗光棍道:“但我有大量可以配合剑道的神通秘术啊,到时候选几套送给他,要是悟性够高能练成的话,过几年说不得真有机会能争一争徐氏的天下行走呢!” “啊,不要吧!” 唐星一脸的抗拒:“这小子现在的剑道就已经很强了,要是你再教他秘术,我不是打不过了吗?” “瞧你那点出息,想一直赢下去就得不断提高自己,期盼别人一直羸弱或不再变强都是邪道。” 唐罗笑骂道:“况且别人会修行秘术,你就不会了吗,优势保持不住,被打败不是活该么。”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即便是两个同样资质,同样师承,共同修炼的孩子也能分出强弱胜负,何况其他。 只是强弱从来不会恒定,都是在互相竞争中以波浪形的线条向斜上攀升,这也就是对手的重要性。 起码在听到唐罗有意传授徐承元秘术后,唐星便像是受到了什么古物,拍着胸脯道:“大哥你说得对,我也会不断变强,绝不让这小子超了去!” “怎么?” 这莫名其妙的干劲看得唐罗一头雾水:“你和这小子有仇?” “不!” 唐星举起拳头扬了扬,凶狠道:“防患于未然,要是小妹以后嫁到元洲去,那小子想欺负她便会记起我的拳头!” “八字都没一撇呢!” 徐姝惠看着小儿子胡言乱语的模样,曲起手指敲了个爆栗骂道:“尽说什么胡话,要是让外人听了去,暖暖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虽然脑袋不怎么痛,但唐星还是装作很痛的捂着脑门,只是嘴上却不认输:“还清誉呢,就依小妹上赶着伺候那位承元师兄的模样,还能剩什么清誉。” 唐罗笑看母亲与弟弟的打闹,心中却是隐隐有些担忧。 他不了解徐承元,自然谈不上什么喜恶,可他了解武者。 好胜心强在武者角度来看是个优点,但从夫家的角度来看却不尽然了。 若是两人最后真的走到一起,自己小妹或是得受不少委屈。 按照世俗的眼光,唐星这样的都算纯情,至于唐森这种根本就是个传说。 以这样的标准去要求夫家,除了心理落差,什么都不会剩下。 …… 首座府客房中 因为灵力枯竭而昏迷的徐承元意识渐渐恢复,却不愿醒来。 他只希望那场斗战是个梦,不管是来到龙州,还是与唐星切磋,都应该是个梦。 但身体的酸痛却在无情的嘲弄,不断提醒他那并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 他败了,而更绝望的是,即便再战十次百次,他也无法取胜。 引以为傲的神光剑舞在那不断涅槃重生的伏魔金刚面前不值一提,明明是个世家弟子,却将他出身圣地的骄傲撕了个粉碎,更是踏烂了他天下行走的幻梦。 一个连世家天骄都打不过的剑者,有何资格去争夺代表徐氏年轻一辈最卓越的行走之位。 或许他早就应该认命,早就该放下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只是一个没有祖上蒙荫,没有觉醒血脉的平姿罢了。 但为何心会这样痛,他只是想认命而已,为什么连身体都在抗拒。 老天,如果我徐承元注定不凡的话,为何不给我觉醒血脉,哪怕只是一条最低品的人级血脉,也能得到资源的倾斜。 只要能够修成奕剑术,我何至于败北! 心中极度不甘的徐承元不自觉的双拳紧握,青筋暴起。 “承元师兄,你醒啦!” 唐暖暖看到徐承元身体的动作,还以为是苏醒的征兆,欢快道:“暖暖给你带了灵液,快喝吧!” 说着,她便捧着灵液凑近徐承元,却被对方突然睁开的双眼吓愣在了原地。 冷漠疏离,这是唐暖暖从未在徐承元身上见过的眼神,这眼神让她僵在原地,委屈的泪水不禁蓄满了眼眶。 “承元师兄,我...” “出去。” 冷冷吐出两个字后,徐承元闭上了眼。 “那..那...” 委屈的唐暖暖强忍着眼泪,糯糯道:“暖暖把灵液放在这儿,师兄要记得喝噢。” 强撑着说完这句,小丫头捂着嘴跑出了客房,出去时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重新变得昏暗的方建中,徐承元又睁开了眼,满是痛苦和挣扎。 十几年来,他尽全力在师兄弟妹面前保持的完美形象,今日彻底崩塌。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心性超然的面对胜败,可真当输给一名世家武者后,他只能感觉到无尽屈辱。 即便对方是禅宗不惜坏了规矩也要灌顶的公子,更是天凤剑圣一脉的亲族,徐承元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连带的,他对暖暖师妹也已经无法保持平和的姿态了。 他当然知道唐暖暖喜欢自己,也享受被这样倾慕的眼光注视,在对方眼中,自己就是完美无缺的存在。 可今天,这完美无缺的存在失败了,他无法接受暖暖眼中破碎的自己,更不能允许自己以这般狼狈的模样,出现在仰慕者面前。 狼王就该是威风凛凛的,即便在搏杀中落入下风,他需要的也不过是一段默默舔舐伤口的时光,而不是什么同情。 万分痛苦中,徐承元又想到了正午与唐星那一战。 如果他能开辟剑域,入剑池观想名剑剑魂,今日的结果也会大不相同。 若是能够得到混元剑体的修炼方法,就算只用神光剑舞,他一样能够破开伏魔金刚。 他不想再输了,他必须变得更强,所以,统领交代的事,一定要办成! 躺在床上的徐承元心中暗自发狠,将装有灵液的瓷碗取过,浇在了自己脸上。 …… 宴厅 难得唐罗回到截江城,徐姝惠自然要留大儿子在家用餐。 “快去叫妹妹,顺便看看承元的伤势如何,请他来一起用膳。” 六百三十七章:密令(修) 灵力枯竭这种事,换做寻常武者就算苏醒了也得脱力好些天,但赢城剑者的底子不错,加上效用不凡的灵液,所以短短几个时辰便恢复过来。 而筵席上的徐承元完全看不出败北后的沮丧,只是与唐星约定等他五绝剑道有突破后再切磋一次。 对于这种健康的竞争提议,唐星自然不会拒绝。 易地而处,若是他遭到败北,可没那么快调整过来,心中不禁赞誉非常。 由此可见,强者不打不相识和英雄惺惺相惜的戏码,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有市场。 只是从唐罗的角度看,徐承元可不仅仅只有表面上的坦荡光明,还有内里无边的傲气与向上的野心。 这样的人要留在龙西,除非这儿有对其成长更加有利的条件才行。 仅仅因为一个好对手么? 唐罗打眼看了看已经和徐承元打成一片的唐星,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 徐承元便在截江城首座府住了下来 在府中其他人看来,这是元洲徐氏的少爷对自家小姐属意,不远万里来追妻。 加上主母徐姝惠又格外亲近,所以看待徐承元的时候,就像看待自家少爷一般,只差没有将称呼改成姑爷了。 在这样氛围下的徐承元自然在截江城首座府中畅行无阻,只是其人倒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每日除了练剑便是指点唐暖暖修行。 只是在闲暇时会询问起关于唐森一脉的情况,单纯的小姑娘以为这是承元师兄想要多了解自己,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与祖父分家之后,父亲便出户自立了这三房,人丁也只有母亲与我们兄妹三人。” “...父亲是武堂首座,掌管着家族最重要的武力部门,从我记事起他便很忙。” “家中有母亲和两位兄长,但大哥早慧,个性孤高不屑与族中兄弟来往,即便是呆在家中,除了用膳之外也鲜少有交流,每日就是看书练武。” “二哥就像是他的跟屁虫,每日就跟着他屁股后头。” “听起来,你与两位兄长好像并不怎么亲近?” 徐承元柔声问道。 “近亲?” 倒提着长剑随手挥舞,唐暖暖低声道:“兄长早慧,自然是瞧不起蠢笨的弟妹。” “不会吧?” 徐承元愣道:“传闻中龙西天骄对自家兄弟可是着紧得很,为了给你二哥出气重伤了大鹏山某位步家嫡亲小公子,后来更是差点儿和圣子步霄杠上...” “他俩的感情我不清楚,反正大哥自小便不喜欢我这个妹妹。”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记得有一年宗祭,全家共乘,大兄当着父母的面嫌弃我胖!” “...或许只是少年玩笑之言。” 徐承元看着提起往事又升起几分哀怨的师妹又问道:“那除了父母兄长外,可有姑亲?” “有的。”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唐暖暖迅速收拾好了情绪,柔声答道:“二兄娶了两位夫人,正妻是本族某位武宗嫡女,名唤唐贞,截江城称其贞夫人。还有一位是曾经的贴身婢女,名字唤做妙竹。两位嫂嫂皆诞下男丁,大的叫麒儿,小的叫麟儿。” “那你大兄呢,退了玄月剑尊嫡女的亲事后,他可有再娶?” “应该是定下了另一门亲事,归家时带了一位嫂夫人回来,好像是朝昌云氏宗家的大小姐。” 徐承元的瞳孔微微一缩,但面上却不露声色,随意附和道:“唔,朝昌云家。这出生倒也配得上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只是不知道你大兄和这位嫂夫人是如何相识的。”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唐暖暖摇摇头,手中长剑毫无规律地划拉着硬石板铺成的地面,低声答道。 “或许你可以尝试去亲近下这位大嫂。” 徐承元的提议让小丫头本来自在的剑划僵住,抬起头看着最敬重的师兄不敢置信道:“承元师兄,是要让我去讨好这位自小就看不上暖暖的大兄!?” “当然不是。” 徐承元摇摇头道:“只是为兄觉得,师妹与唐天骄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这里面能有什么误会!” 小暖暖低头握剑:“两位兄长都是十三岁蜕凡的天骄人物,大兄更是史上最年轻的凶境,连徐氏都要破例的天才人物。一个十五岁都没有蜕凡的蠢笨丫头哪里配与他们亲近!” “并不是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资格被爱的。” 正陷入自怨自艾的唐暖暖闻言一震,然后便被两只温暖的大手覆住了双臂。 抬起头,是徐承元满是鼓励却又带着怜惜的双眸,那温暖霎时将这些年的委屈焚化。 “亲人的喜爱,从不会因为天资好坏境界高低而摇摆,若你大兄真不在乎你,哪能被你一唤便来,这可是连天南王裳、昆吾步霄都不给面子的强人啊。” 听着心上人还在给自己的坏哥哥找补,唐暖暖鼻音娇哼一声道:“那是因为我抬出了母亲,他才不得不来。” “真是这样么。” 徐承元并未反驳,只是看着师妹的双眼,温柔地问道。 被看得小脸通红的姑娘这才改口:“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 “真是我的好师妹。” 徐承元笑着揉了揉唐暖暖的脑袋道:“朝昌云氏的遭遇我都听说了,你那嫂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她初来龙西人生地不熟,连个朋友都没有,又居住在兰山城,你该去多和他走动走动,或能借此修复你与大兄的关系。” “承元师兄,你..你待暖暖真好。” “我是五绝剑派的大师兄,对师妹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嘛。” 徐承元又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况且我也想知道,这位云家的小姐,怎么就能迷住这位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 …… 对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女来讲,再没什么比心上人的指令更加高级的动力了。 在那日与承元师兄的交流后,唐暖暖便鼓足了勇气,想要去与那位只见过一次面的大嫂进行交流沟通。 只是小丫头毕竟脸皮薄,一时也想不出该怎样去接近,只能求助于自己的母亲。 六百三十八章:踏青 听到女儿的询问,徐姝惠莫名的惊喜,觉得女儿终于明白了兄长与爱人的良苦用心,打算修复与亲人的关系。 从云秀这儿入手,更是一个极为聪明的选择,作为家中主母的她自然要为女儿出谋划策。 “再过几日便是二月踏春,这龙江七城中的山色美景,以阿兰山为最。到时可以约上贞儿、妙竹,带上麒儿麟儿,我们一起到兰山城去找你大嫂一起置办踏青的事物儿。” 男人们总有忙不完的事儿,所以徐姝惠也不打算强求几人的时间,只想就全家的姑嫂一起。 毕竟不论是男人还是女子,很多话题还是同性之间更有共感。 比如胭脂水粉、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之类的,就算和男人说了他们也不懂,更分不出好坏,谈了也只会煞风景,还不如女人家一起呢。 “到时候啊,你还可以约上承元师侄一起,要知道以前西陵的公子小姐,很多都是在踏青时相互爱慕,最后定下终生的呢。” “娘,你说什么呀!” 唐暖暖听着徐姝惠满含深意的话,娇羞道。 “好啦,你那点小心思,哪能瞒得过为娘。” 徐姝惠看着女儿羞红的小脸笑道:“承元这孩子自幼在剑派中修行,坦率纯良,若你能够与他相好,也省却为娘的很多记挂。” 虽然小暖暖心里听着高兴,但随着母亲越说越离谱,娇羞还是占了欢喜的上风。 小姑娘撂下一句“不跟您说了”别奔奔跳跳地抢出门去。 …… 龙州历1788年上巳 三月初三气象新,龙江水边多丽人。 没到这青草依依,湖水涟涟之日,便是人们结伴到郊外游春赏景。 通常大户人家会择一林木佳胜,山花齐放,飞鸟成群的名山为目标,登山远足,攀山越岭。不计时间,只为消遣,漫步林荫小道,优哉游哉。 而到了唐氏这样的规模,那些贵妇人们更是将这当成了争奇斗艳的主舞台,一些压箱底的华服锦缎,价值连城的珠宝发簪,恨不得能一次性全都摆弄在身上。 对于有些爱炫耀的徐姝惠来讲,以往这踏春便是她眼压群芳的时刻,但今年的计划则是稍有变动。 因为她要和自家三位儿媳两位孙儿同游,这穿戴自然无须多么浮夸,一切从有趣实用的角度出发。 但对一个贵妇人来说,所谓实用,便是多带些使唤的下人,至于自己要做的,便是享受这曼妙的春日即可。 所以仅仅是五大两小七个人的出游,硬是调了条战船到截江城接人,光是厨子下人、使唤丫头、连同守卫战士,便带了四五十人,更有几个工匠。 不论徐姝惠几人要在哪儿踏春,只要有这几位技艺精湛的工匠,这生活条件和娱乐生活都不会简陋。 居不可无竹,食不可无肉这是最低的标准,还得有歌女琴师,清泉伴响。 玩赏花卉与秋千更是女子踏青必不可少的事物儿,这才不负这场春光嘛。 作为自幼苦修的剑者,徐承元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上人的生活,能将简单的踏春过得如此复杂,倒也不得不说是女人的本事了。 是的没错,虽然唐暖暖嘴上抗拒,但一从徐姝惠房中离开,便兴冲冲地去找承元师兄,并邀请对方一同踏春。 徐承元自然不会拒绝,当即满口应下,所以便有了今日出现在船头的情况。 反倒是唐森作为截江城的首座,唐星作为一号修炼场的教习,都因为公事而无法参加这场踏青,所以最后的人数,应该是六大两小。 早在几天前徐姝惠就跟居住在兰山城的大儿媳妇儿云秀发出邀请,想来最后的人数,应该会是六大两小。 载满雀跃与期待的战船停靠在兰山城的港口,隔着老远徐姝惠就能看到一个鹤立鸡群的巨人站在码头上,遥遥挥手。 整个龙江七城里,能有这个块头的只能是自家那个宝贝大儿子,待靠了岸后。 几个女眷朝大兄大嫂行了个万福,唐罗客气回礼后,徐姝惠笑道:“算你还有些良心,知道来迎接几位弟妹。行了,既然我们已经安全到了,便不妨碍馆主的公务了,你回去忙吧。” 唐罗有多忙,这个事儿恐怕是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 治下一座无双城,虽然唐罗不在时基本都是那群前西陵名士组成的议庭商议决断,但在领主回来之后,这权利自然是要交还的,最不济也得做一日数次的回报,以求让领主能够了解自家领地的动向。 还有将星馆,如今的将星馆可不是前几年了,只要是龙西联盟的战斗部门,基本都在任务中接触这支隶属于龙西天骄的独立分部,更是知晓其中将星个个身怀绝技,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媲美世家天骄的战力。 最后还有家族的依赖,唐罗有双能见资质的神瞳这个事儿,在唐氏上层已经不是秘密,所以族中内部的初次定品,都得由这位唐部长完成。 就他离开这两年,据说武堂中没有定品的孩子卷宗已经积压了数百人,全都巴巴的等着这位唐部长回来。 还有秘术阁各项研究的报告推进,也不知道这群自诩武道大师的人为何如此依赖自家老大。 但只要想想其身上的担子,徐姝惠便会发自内心的怜惜,知道他时间宝贵,才不会硬要拉他去做什么无意义的踏青。 可唐罗带着云秀一起出现在码头,可不仅仅是为了打个招呼啊。 伸展了一下臂膀搂住身旁小鸟依人般的女子,唐罗笑道:“母亲不要赶我走啊,难得春光明媚,就让儿子陪你们一起看看这阿兰山的春光呗。” 惊喜爬上眉梢,能与儿子相处徐姝惠自然高兴,只是一想到要将儿子的时间浪费在这无意义的踏青上,还是让人有些踌躇:“这..会不会太耽误你做事了。” “嗨,事情哪里做得完。” 唐罗摊摊手道:“况且硬要分个轻重急缓,哪有公务比陪伴家人更重要的。” 六百三十九章:承元之志 如果是以前的话,唐罗绝不会凑这踏春的热闹,可如今他不是有媳妇儿了么。 任何关系都是要经营的,哪怕是相互深爱的眷属,若是长期各忙各的,大概也只有分道扬镳的下场。 所谓人生挚爱,可不是娶个美人锁在家中,任凭其深闺中凋零。 陪伴都做不到的话,还谈个屁的恋爱,就这点上,父亲唐森算是唐罗的榜样。 也让他明白,真正的爱情高手,才不是在短时间内把一个女人骗上手的浪子,而是真正能让女子在幸福中沉沦越爱越深的男人。 要是踏春没有他、夏祭没有他、赏月没有他,春节也没有他,云秀还想爱他,就真的只能靠魅惑之瞳自我洗脑了。 可一场需要靠自我洗脑维持的感情,还真的有存在的必要么。 所以,哪怕真的忙,该留给家人的时间也不能少,因为没有陪伴,就没有感情。 与云秀相视一笑,唐罗朝着下船的众人欢快宣布道:“知道你们这次踏春阵仗不小,所以提前找了十辆能够上山的马车,想来能够将我们送入山北。那儿是阿兰山的禁地,自水患之后便无人踏足,想来应该孕育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定能让几位弟妹乘兴而归!” 感谢这个没什么娱乐活动的时代吧,看看花看看草也能让世家大族的贵妇喜笑颜开欢呼出声。 一群人欢声笑语的钻入了部首那辆最大的马车上,咣咣当当地往山里开。 夫人团在接纳云秀之后迅速打得火热,好像女人天生就有与同性聊天的能力,不一会儿便融洽在了一起。 只是他们聊得东西,没一句话唐罗都能听得明白,但连在一起好像就不是很懂了。 兰山城的丝缎和截江城的丝缎能有什么分别?不都是一扯就破么。 这丝缎外褂的衣服不都是红色的么,还能是几件不同的拼在一起的? 各种味道的香水花露混在一起,老子这么灵敏的鼻子都快闻不出味儿来了,你们到假模假式的互相闻闻夸赞起来,唬谁呢!? 还有什么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呵,女人真是肤浅! 心中千浪翻覆,但脸上却是维持着一股平和的笑意,甚至在几个女人聊天的过程中,是不是发出“嗯、对、没错、原来是这样”的赞同之声。 这当然不是虚伪,而是礼貌! 毕竟随意去贬低一个自己不懂的东西,是愚蠢。 而听着车厢中几个女人分门别类的头头是道,唐罗也微微有些领悟。 ‘难怪西贺从未出现武尊,这女人修行目的也太不纯粹了。又要厉害又要漂亮,还得青春永驻还怕受伤,闲暇时还得去穿衣打扮挑胭脂水粉。这样能练出个球啊!’ 百无聊赖的唐罗用余光瞥了眼正襟危坐却满脸不自在的徐承元,终于找到了几分优越感。 起码自己还能“嗯、啊、唉、是”的当个捧哏,这小子就是彻底僵住了。 想来应该从未经历过这种四五个女性激烈讨论的盛况吧,真是可怜极了。 出于对未来妹夫的同情,唐罗难得发了发善心,以声若洪钟异能小声传音道:“你现在已经灵意合一的修为了,想好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吗。” 突然响在耳边的低沉男声让紧张的徐承元心中一跳,等到听清内容后,才装作不动声色的传音回道:“下一步会加入神剑军历练。” “参军啊?”唐罗一愣,又问道:“入了神剑军后,还能自由行动么?” “随军奔走,令行禁止,或到剑宗或统领阶段,能自由些。” 以为唐罗只是对神剑军有些好奇,所以徐承元并未隐瞒这些公开的信息。 但听完徐承元说法的唐罗有些急了,就眼前这个没觉醒血脉的小子,即便资质不凡修到凶境也得要二十年,这特么四十岁之前随军奔走,意思是自家小妹的主要婚姻生活就是盼郎归咯,这怎么行! “咳...能和我说说,为何想要参加神剑军么?” “若说元洲是万方剑修之国,那么神剑军中便汇集了徐氏最顶尖的剑者。” 徐承元眼中满是向往和坚定:“承元的五绝神剑已经修到剑境,之后再要突破便是水磨工夫。神剑军中有无数同族的剑道前辈,更有高妙的剑道传承,承元心向往之。” 作为一个自幼便因家族无力培养而送到剑派中的少年,徐承元早熟的同时也更明白资源的重要性。 所以早早便做好了职业规划,加入神剑军对他这样的平姿来说,是最佳的上升通道。 在那里他能夯实凶境前的所有基础,不论是神通秘术还是剑道传承所需要的资源,在军功系统里都能以最低廉的价格得到。 而他还有更大的野望,若他能在神剑军中取得一席之地,未来便有可能成为元洲某处的掌权人物。 不论是驻守县郡的守将,或是率领战队的统领,都算是一份不错的基础,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后人也跟自己一样,过得那么辛苦。 “所以,你想加入神剑军,主要还是想要变强,而不是什么神剑军的荣耀对吧。” 唐罗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善于抓住重点的人,比如在听完徐承元的称述后,他就明白了选择参军,只是这个年轻人在自身条件不足的情况下做出的最优选择,却并不代表这本身是一个最优选择。 “唐天骄这话是什么意思。” 而被直接窥破心思的徐承元有种赤身裸体的羞耻感,冷声传音道。 “别误会,我只是想给你提供另一个思路。” 唐罗轻声安抚道:“你想啊,变强这个事儿,其实就是几方面,传承、资源、神通秘传与本人的资质、悟性、境界。除了后三样是无法改变的东西,前面三样都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你可是元洲剑者,更是五绝剑派的大师兄。只需要在龙州打出自己的名气,然后创立五绝剑派的龙州分部,慕名来投的世家弟子会踏破门槛。那时候,你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还是道馆之主,不比参军什么的来得更带劲么?” 六百四十章:落地法 眼界是会决定一个人决策宽度的关键,在遇见唐罗之前徐承元根本没有考虑过参军之外另一条路的可行性。 更别说如此荒谬却又充满诱惑力的道路了。 归根结底,还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可以。 哪怕再骄傲自负,他亦只是个平姿剑者。 五绝剑派大师兄的头衔听上去唬人,但如果知道这个剑派的底细,也只会引得旁人发笑罢了。 莫说是放到整个元洲,哪怕只是中赢城的剑派里,同等境界比他更加强大的剑者也不在少数。 或许也只有暖暖这样对自己莫名崇拜的倾慕者,才会将他这个大师兄看做与别派的相同。 男儿何不配吴钩,什么五绝剑派的龙州分部,什么有人有钱的道馆之主,真的是他这样平姿的剑者可以觊觎的么。 许是太过震惊,徐承元甚至忘了要隐秘的传音,双拳紧握身体绷紧,眼神锁在唐罗脸上,沉声问道:“天骄何故取笑?” 这声带有百种情绪的质问,让原本车厢中女子激烈的讨论声骤然停顿,几个女人吃惊莫名的眼神在唐罗与徐承元的脸上来回打转,好像有点搞不清楚这突然变化的气氛。 聪明的徐姝惠与云秀倒是反应过来两个男人或许是因为插不进女子的话题,所以进行了一番私底下的小讨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徐承元会变得如此激动的原因罢了。 于是两双漂亮的眼睛就盯着唐罗,仿佛想要透过脸皮,窥测到更深处的东西。 唐罗也是很无奈啊,天知道这位徐家小表弟怎么会如此激动,但别人既然沉声问了,唐罗自然要对自己发言的内容负责。 轻咳一声,应和道:“所以你认为,我这个想法是在开玩笑?” “实在荒谬。”坦荡的年轻人并未隐藏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名动龙州或是别部立派,都不是区区在下能够做到的事。” 虽然唐罗的话充满诱惑力,但自知之明才是行路长远的关键,坦白自己能力不足后的徐承元深深地看了唐罗一眼后,沉声道:“要知道,并非所有人都似唐天骄这般惊艳的。”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刚刚败于灵火天骄唐星之手的徐承元也不会认为自己可以与唐罗这个西贺武道史上最年轻的凶境相提并论,或许这个方式在对方看来只是一条简单的路,但对他来讲,却并不是这样的。 但真是这样的么。 唐罗笑了:“其实要做到我说的程度,灵意合一的修为反而更加容易,真的惊才绝艳了,反倒做不成了。” “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你若是觉醒了高等血脉,拥有无上资质,那么就算百战百胜,又如何证明自己剑道修为的不凡?” 唐罗笑道:“其实一战成名这个事儿,不像你想想得那么复杂,特别是在龙州这地界上。你可曾听过龙州青年武道交流大会与英豪擂。” “自然听过,前者是武圣山三年一度,为龙州各个宗派与世家举办的盛会,意在考效年轻一辈武者的武技。而后者是针对龙州已经成名的凶境强者,每十年一届,决出十名封号强者,可这与我有何关系。” 徐承元依旧不解。 “关系就是,这两件事,便是想在龙州成名的最快途径。” 唐罗大拇指竖起指了指自己胸膛道:“仔细想想,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不就是因为四年前的二十届武道大会么。对于龙州的世家来说,那就是风云涌动的坐标,就好像一年前的头名罂炎那样,只是短短的时间里就引得八方注目。” “当然,以你目前的实力,想要夺魁或许有些困难,毕竟三十岁之前的凶境虽然罕有,但每年会有那么一两个,但要是两年之内你的五绝剑道能往上再提一提,便能以蜕凡巅峰灵意合一的修为,赶上三十年一次的同年两会,到时只要正常发挥,便能刷出个杰出剑者的名望。” “龙州世家自由,慕剑的公子更是不在少数,只是天下剑道出元洲,龙州没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剑馆。你要是能将五绝剑派开在这儿,再利用八方风媒散一散消息,慕名来投者还能少么?” 这提议让徐承元很动心,因为剑者都有颗不甘平凡的心,若是能以真实剑道实力名震龙州,或许真能如对方所言这般,鱼跃成龙。 只是在仔细思量唐罗的提议之后,这位五绝剑派的大师兄还是有些泄气。 想要剑动龙州,以自己目前的境界与剑道造诣,是肯定不够的。 而两年的时间如此短,他连融境的边都没有摸到,想要突破无异于天方夜谭。 另一点就是身份,他毕竟是徐氏圣地的弟子,参与到武圣山举办的盛会里头像什么样子。 即便真的想办法参与进去了,之后要在龙州立派会不会引起武圣山的猜测反应,要是最后因为自己的举动,而给两大圣地带来不好的影响,那他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想到这里,徐承元只能摇摇头,涩声道:“多谢天骄厚爱,愿为承元出谋划策,只是生在徐氏,有很多事还是做不得。” “行了,别以吃糠咽菜的身份去操四海贸易的闲心了,你真以为自己成立个五绝剑派的龙州别部能引起武圣山的注意啊。” 唐罗伸出右手捻着小指露出半个指节,没好气道:“若是徐老赢要在龙州成立剑派,或许真得上武圣山打个招呼以免发生误会,但换做你的话,根本没这个必要。就算你将剑馆直接开到昆吾郡去,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往往真实的话才是最伤人不过,这儿徐承元还因为家族大义牺牲晋升通道而自我陶醉呢。 那儿唐罗便毫不留情的一番话也让徐承元明白了,哪怕自己出身在徐氏,对那群高高在上武圣山宗师来说,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让徐承元心中很不好受,他自然想要大声辩驳说自己也是徐氏弟子,怎么不用顾忌影响,但心中也明白,人说得没错。 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就是这么大。 六百四十一章:三士之别 世上做事无非两个方法,一种是等到所有条件都成熟的征服,另一种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倔强。 对于唐罗来说,徐承元就是个普通的剑者而已,但他既然被自己的小妹喜欢,那么最差最差,也得做到这个程度才可以。 至于给出另一条思路,也不是他想拿捏这个年轻人还是怎么的。 纯粹只是想让自己小妹的婚恋生活过得不要那么苦。 这个时代的姑娘脑筋都耿,喜欢上一个人就不管不顾,更别提能有什么清醒和理智了。 若是真由得两人自由发挥,那结果还真是说不好。 本着爱屋及乌的心态,唐罗觉得拉一把这个叫做徐承元的小伙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至于这小子究竟能不能行,还是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唐罗给出的方法,从来都不是静坐家中天降横财的千金良方。 而是中流击水,鹰击长空的拼搏奋进,只有每一步都踏在关要的节点上,才能真正冲破艰难险阻,达到目的的勇者之路。 至于敢不敢走,就得看这个男人自己的悟性、勇气了。 踏得出去,百舸争流、鹰击长空。 踏不出去,也不过就是认清了自己,鱼翔浅底。 这艰难的决定,只能自己来做。 看着徐承元再次陷入沉思而纠结起来的小脸,唐罗朝车厢中几位女士微笑颔首,示意自己这边的讨论已经结束,她们可以回归正题了。 只是在听完唐罗这番话后,几个女人又哪里还能心态如常的谈论水粉胭脂,况且惊扰到沉思的年轻人也不好呀。 就这样一路无话,车架抵达了阿兰山的西南面,下人与匠人们鱼贯而下,踏着另一条小路赶往提前约定的方位布置。 而唐罗则是充当开路的先锋,领着妻子母亲与两位弟妹,晃荡在这一看便从未有人走过的山道上,悠然感受着曼妙的春光。 以他这般魁梧壮硕的身材,往前走一道便能给后头的人开出足够两人并肩而行还显宽裕的小道。 至于那什么拦路的荆棘灌木,都跟蛛网一样脆弱不堪,就连恼人的虫蚁花蜂,在唐罗有意识的气魄震慑下,都退避得远远,更别提什么山林间的猛兽了。 在山间随意游荡,女人们的快乐显得很是简单,因为一处美景便能驻足流连许久。 所以哪怕有唐罗在前头开路,这支踏青小队的速度也并不快,而一直沉思着自身前路的徐承元,更是被远远甩在了后头。 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有阅历的人都会明白,人与人内在之间的差距或许要比容貌上的差距更大。 就好像同样一个道理,被有些人听了去,他就会坚定信念,并以此当做准则去践行。 这样的人被尊做上士,因为数量实在不多,大多数人的资质,不过中人(中士)。 自觉理智客观,亦能听懂道理,口上应是,也能做点儿改变,却总是不能长久彻底。 恍恍惚惚,不可上亦无处下,总被大势推着走又无可奈何,多为上者用。 但能被用,说明有用,世上除了上中士外,更多的则是下士。 慧根未开灵机未现的凡夫俗子,不论听到什么说法道理都会本能的排斥,自以为机智聪明,以为看透人间事情,问道便会大笑讥讽。 这便是禅宗常说的,上人以烦恼为菩提;凡夫以菩提为烦恼。 至金至贵的无上妙法落到了没有根器的凡夫耳中,也不过是些逗闷的笑话。 所以,这五绝剑派的大师兄,究竟是上士,或是中士,亦或是凡夫呢? 走在最前的唐罗时不时回头,越过人群看着脸色不断变换的徐承元,心中暗暗思量。 …… 落虹瀑旁飞虹崖 这便是此行踏青的结营地。 也不知这些工匠到底是什么神仙,短短几个时辰便搭建出一座二进的竹苑。 厢房厨厅一应俱全,带来的厨子下人都已经开始生火造饭。 作为西贺顶级大胃王的唐罗正要入席,便听见一道传音入密,扭身一看,不是徐承元还是谁。 无奈只能硬生生环绕饭桌一周,离开竹苑前往瀑布旁,想要听听这位徐家表弟最后的决议。 “我想,试一试。” “哦,那就试试呗。” 对于徐承元的决定,唐罗显得很是无所谓。 “很感谢唐天骄对承元的指点,不论成败,此恩绝不敢忘!” 徐承元朝唐罗保全,肃穆道。 “其实算不上什么恩情。” 唐罗摆摆手:“我只是提供一个思路,这件事终归得你自己去做。做成了是你自己的本事,做不成会蹉跎你两年岁月,可别感谢的太早。” 哪有什么包成的计划,就算是他自己的变强之路,都是改了再改,现在都已经到了5.0版本了。 更别提徐承元这种充满竞争与不确定性的成名之路了。 龙州虽然人口不如天南、中州这样繁茂,但也算是尚武之风横行,所以世家林立。 在这种格局下,唐罗可不会觉得一洲气运尽归龙西,特别是未来这样的大争之世,难保不会龙蛇并起。 经过一届的沉寂,鬼知道两年后的武道大会里头会有多少新生的妖孽。 要是碰上几个凶境强者,那这条成名之路可就真是坎坷了。 灵意合一能够如臂指使调动的灵力只有9999点,与初入凶境的武者直接差了三倍,这还不算肉身强度,神魂的增幅。 若是通通加上,这直接的战力差距可以达到六倍以上,所以跨境界战斗,本就是件特别艰难的事。 即便徐承元达到融剑之境,少了剑体与神魂的增幅,五道剑意合一在威能上也不过是与玄级灵技持平的程度。 这样看起来,这小子要想顺利的成名,或许还真不是一件艰难的事呢。 “承元师兄,大哥,该回去用饭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瀑崖上的小暖暖朝着两个男人娇声呼唤道。 “想要奋进也不急于一时,今日是来踏春的,先进去吃饭吧。” 朝徐承元淡淡一句后,唐罗扭身往竹苑的方向走去。 六百四十二章:第一位体验者 再没什么比虚度年华更加快乐的事儿了,肆意浪费着生命,就好像一切都会停在今年那样。 丝竹、流瀑、鸟鸣、花香,已为人妇的几个女子仿佛找到了逝去的纯真,扑蝶逗鸟,捉了又放,放了再捉,玩得不亦乐乎。 被这份快乐感染,唐罗自告奋勇,拍着胸脯说要帮女眷们抓野味,在山间晃荡了一圈,便带了不少鲜活的小羊小兔,还有几只被倒提的小鹿。 看着野味可怜兮兮的模样,徐姝惠表示天天吃肉不好,所以晚上这顿要吃素。 于是食物变成了宠物,唐贞、云秀各领一只小鹿,妙竹抱了只长耳灰兔,小暖暖得了只羊羔。 而作为最辛苦的猎户唐罗,晚餐多了盆凉拌的青草。 嘛,没有关系,虚空之胃连苞米杆子都能消化,你们开心就好。 宠物成了踏春的新宠,女主人再给小东西取完名字后,就要给它们清洁身体。 毕竟野生的动物可够不上干净的标准,甚至味道还有些重。 但在洗浴之后,这些个小动物便成了白白净净的小可爱,甚至还香喷喷的。 若不是野性难驯,几位女主人甚至想抱着新宠一同入睡,其中自然也包括云秀。 踏青的第一夜,众人便在落虹瀑旁的竹苑上度过,而第二天一早,一场突如其来的悲剧便这样发生了。 几个女人满脸感伤的站在一起,安慰着泣不成声的妙竹。 唐罗与徐承元尴尬的站在一旁,完全没法理解这份悲伤的情绪。 不就是死了只兔子么...... 谁都没有想到,昨天还活蹦乱跳的野兔小灰,今天一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四足一登死得梆硬。 这让妙竹如遭重击,嘤嘤嘤哭个不停,止也止不住。 在几位女主人确认了自家宠物之后,发现只有妙竹的小灰死掉了,剩下两只小鹿一只山羊仔都活蹦乱跳的。 这就更让妙竹悲伤了起来,觉得是因为自己命不好,克死了小兔。 直到后来主厨弱弱地说了句,幼兔怕水,洗澡便会没命。 妙竹这才明白是自己昨晚的大意才使得小灰丧命,遂更加悲伤,小唐麒看到母亲哭了,也哭个不停。 有了这段,众人便再也没有踏青的兴致,打道回府。 将母亲与小妹几人送回返航的大船后,唐罗则是带云秀进了山,因为造神计划的第一位体验者已经被秘密的送进山里。 而且是位熟人,正是十年前唐罗初入西陵武堂时,一号修炼场的总教习唐斌。 整整十年水磨工夫,唐斌完成了最后七千点灵力的积累,达到蜕凡境界的饱和,打算冲击凶境。 如果没有这部横空出世的造神计划,这位主脉的伯父应该会向家族申请一处闭关所,然后以寻真法铸魂。 而且一定能铸出一道不弱的神魂,因为唐斌是位十分优秀的武者。 在没有觉醒血脉的前提下,能用十年时间补齐七千点灵力的境界缺口,说明唐斌日夜苦修从无一日懈怠。 这样的意志坚韧的人,最终铸就出来的魂魄又哪里会差的,但不是最好的,又哪里配得上这位意志坚如铁的前辈。 犹记得十年前唐罗为了观察武者所以进入武堂,是这位在发现他的不凡后,直接将七号修炼场交给了他。 后来更是推荐他进了秘术阁,让他成为唐氏最年轻的宗老。 虽然最后他离开了武堂,但这份情谊唐罗都记在心里,对于这位长辈的铸魂之事,自然上心。 带着云秀赶往那个熟悉的闭关所,早在两日前唐斌便已等候在此。 依旧是记忆中那副两米开外的魁梧身材,还有冲天剑眉,只是时光荏苒,曾经一号修炼场人见人怕的黑面教官,此刻的眼神中却是迷茫。 他已经奉命在这儿等了两天了,作为第一个造神计划的体验者,他本该是有一定知情权的。 可到目前为止,他除了知道这个计划能帮他铸就更高倍数的神魂外,剩下的全是空白。 这种看不见前路却被人推着走的感觉十分不好,哪怕知道身为族长的亲哥不会骗自己,可这心里还是没着没落的。 “这可不像我记忆中的总教习啊!” 唐罗爽朗的笑声在山洞中炸响,魁梧的身形直接遮住了投射进来的光。 “臭小子,十年不见,一见面就取笑本教习,是皮痒了吗!?” 唐斌笑骂着迎上去,两个壮汉来了个重重的拥抱。 当然,以唐罗现在魁梧的身材,哪怕是唐斌这样的壮汉,也像是搂鸡仔一样轻易。 “哎呦。” 感受了唐罗强横的体魄后,唐斌感叹道:“你这是怎么练的,那时候在武堂里瘦得跟个鸡仔似得,现在跟个巨人似得,不灭体应该快入四品了吧?” “过阵子冲三品。”唐罗耸耸肩,用一种很欠揍的语气淡淡道:“运气好,功法适性高,随便练练就突破了,真是愁人。” “他妈的,快别说了!” 唐斌气道:“老子数年苦修,才刚刚冲上六品,你随便练练就三品了?” “嗨,别和我比嘛,整个唐氏除了唐青山那个血脉者,蜕凡境中能完成六品不灭体修炼的只是凤毛麟角,何必妄自菲薄。” 唐斌是真正努力到天赋极限的武者,为了完成不灭体的修行,不知道重绘过多少次的神魂,才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冲到六品不灭体的程度。 要知道,自幼修行不灭体的姬复,在灵意合一境界的时候对方也只才五品不灭体的程度。 这还是有不死血脉的前提下,要是将这血脉给到唐斌,最少得干进四品。 哪怕没有曾经的情谊,只是以武者角度,唐罗对唐斌的欣赏,依旧不会减少半分。 “在你面前,哪来什么凤毛麟角。” 唐斌摆摆手,转入正题道:“对了,这个造神计划究竟是什么啊,为什么能保证铸就高倍增幅的神魂啊,族长说得语焉不详,让我心里没着没落的,你给我说说呗。” “嘛...” 唐罗挠了挠头,最后还是摊摊手道:“别问,问了你也听不懂,体验就好了!” 六百四十三章:甘为鞍马 “......” 唐斌觉得,自己仿佛进入了一个黑点,老板就是面前笑盈盈的唐罗小子。 就应该乘着当时唐罗散功,好好敲打一下这个小子,谁成想一转头这货就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没办法,形式比人强,不低不低头哇。 认命的唐斌叹了口气道:“和老子说实话,这法子是不是还在草创阶段所以需要完成灵力积累的武者进行实验?” 看着唐斌一脸认真的模样,唐罗突然想开个小玩笑,同样严肃回应道:“既然教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再问。我也没想到族长会让您第一个来参加,那您,还想试么?” “你当老子是什么人。” 听到猜测成为事实,唐斌却毫无惧色,淡然道:“既然志哥那个性子全力支持的计划,自然是最有价值的机会。而高收益一定具有高风险,唐罗小子尽管放手施为!” “哦?就算最后只是个一倍增幅的废神魂也没关系吗?” “没有关系!” 唐斌拍拍唐罗的肩膀笑道:“哪怕废了十个凶境,只要出一个高倍神魂,就一切都值了。唐小子你是天纵奇才,生在唐氏委屈了。像我这样的庸才只会拖你的后腿,所以能够有机会成为你这造神计划的第一个实验体,心里高兴!” 虽然嘱咐过要让唐氏核心保守造神计划的秘密,却没想到唐斌是带着这样的认知来到阿兰山闭关处的。 在这整整两天的时间里,他究竟经历过多少心境的起伏,才在最后决定要把铸魂这么重要的事交到自己手里啊。 看着一脸坦然的唐斌,唐罗不解道:“几十年苦修荒废,不会不甘心么?” “唐氏不缺平庸的凶境,缺的是能与圣地争锋,扭转战局的顶级强者!” 唐斌认真道:“你就放心大胆的来,志哥让我来,就是给全族做个表率,我又怎能让他丢脸!” “行吧。” 唐罗笑着点点头道:“那就预祝老教习能够铸魂成功,得个高倍数的神魂了!” “承你吉言!” 唐斌笑着朝唐罗拱拱手,又自嘲道:“只是老子运气向来不好,若是失败了也正常,你小子不用有压力。” “小子的运气向来不错,看看能不能旺你。” 唐罗亦是笑嘻嘻的拱手回礼,引得唐斌哈哈大笑:“好了,事儿都已经说完了,老子该怎么做?” “很简单,只需要相信我就好了!” 久侯的云秀上前,闪烁着魅惑神光的双瞳直接对上的唐斌的双眼。 因为破境而增强的血脉加上4.3倍的神魂增幅,一下就将唐斌的意识封入识海深处。 失去本体意识的高大身体向后倒去,被唐罗扶着拖入山洞深处,放平在床榻。 然后回过头,看见面容复杂的云秀,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便柔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云秀摇摇头,指了指床榻上的武者道:“只是觉得他很了不起。” 勇敢不是不会怕,而是心里怕,还坚持做正确的事。 若你问西贺各个世家的族人,是否肯为宗族赴死,必定人人点头。 但你若问,是否有人能够将资源的份额让出供给更有价值的人,必定人人争抢最后打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所以,假设中的勇敢根本毫无价值,而像唐斌这样,明明觉得自己是垫脚石,却还愿意咬牙承受的,才是真正会为了家族赴死的勇士。 而这样的人,便是一个氏族中真正的肱骨栋梁。 “我也觉得老教官很了不起,所以,准备好开始了吗?” “准备好了,还是用九天玄尊的人格么?” “不,为了冲击力更大,神魂倍数损失更小,给他植入昆仑女帝的人格!” “好!” 凶境的魅惑之瞳已是今非昔比,简简单单便捏出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帝人格灵种。 弹指一挥,灵种便顺着唐斌眉心落入,海量的信息在其识海中展开。 昆仑女帝至圣,盖压九重仙宫,却被昊天帝尊所妒,于瑶池大会被贴身女侍中下毒。 乘着昆仑女帝毒发,昊天帝尊夺其鸿蒙神器,斩其混元道体,更将其打入归墟永世放逐。 不甘的女帝自斩三尸,送一道真灵出墟,重生西贺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回归天庭,当面质问那个负心的男人,究竟为何枉顾数千年情义要下此毒手! 先天之体、鸿蒙道纹,短短几十年,女帝便晋入凶境巅峰,却横遭意外。 在英豪擂上,一位名叫闻人元武的王境于万千人中发现了她,企图追求却被婉拒。 本以为此时过去,但觊觎女帝貌美不可自拔的闻人元武竟事后偷入女帝闺房,想要用强。 不甘受辱的女帝与其大打出手,最后险胜半招。 可色欲迷心的人王哪会善罢甘休,不日便尽起麾下精锐,将女帝团团包围。 经历十日十夜的苦战,女帝施展精血秘术重伤突围而出,潜入龙江,隐遁到一座深山闭关处。 先天道体得天独厚,鸿蒙道纹更是疗伤至宝,濒死的重伤恢复,女帝苏醒。 第一件事便是内视探查己身经络状况,境界跌落不说,就连鸿蒙道纹都只剩下四十道。 “当务之急还是先重新铸魂,闻人元武、徐潇,本宫记住你们了!” 盘膝坐起的唐斌开始凝聚三魂六魄,在无敌女帝的意志号令下,又一道增幅4.2倍的无上神魂出现。 而唐罗这次可不会犯上次的错误,直接于黑暗中出手。 骤然临敌的女帝不慌不乱,沉着应对着唐罗的攻势。 仅从战斗的难度上来说,这个昆仑女帝人格其实不如九天玄尊,但架不住唐斌武技纯属,功法扎实啊。 明明只是黄级灵技,但有了高倍数的神魂增幅后,爆发的威力很是吓人,三下两下就把山洞打坏了,杜沙根本来不及修补。 为了制服这位“女帝”,可算是废了唐罗一番手脚,最终又是一番动摇灵魂的提问后,不等对方自我怀疑神魂畏缩,唐罗便先发制人祭出阴阳碾,将神魂真灵碾碎湮灭。 完美的保留了这份,高达4.2倍的,无上神魂! 六百四十四章:推荐信 将完美的无主神魂塞回到唐斌的身体,云秀再上前一步,以魅惑之瞳解开封印,放出了老教习的本体意识。 “别着急控制身体!” 唐罗以声若洪钟异能直接将声音送入唐斌识海,嘱咐着铸魂之后的各项要务:“先将意识沉入神舍,那儿有一道无主神魂,尽快将其与本体意识进行融合。” 这对云秀来说毫无难度的步骤,却是普通武者最凶险的关隘。 因为4.2倍的神魂实在太强了,以武者本灵入魂,若是精神力不足够,那么就像将人封入泥像无法挣脱。 时间拖得越久,无主的神魂便会凋零枯萎,便会让造神计划彻底失败。 所以,即便是假借外力的铸魂,也得本体有能力消化才行,换做本性软弱的意志不坚的武者,就算将一道无上神魂送到他面前,也是无用。 通天的路,唐罗可以送到九十九,但最后登天的这步,只能自己走。 一天一夜后,唐斌睁开了眼。 比云秀慑服神魂的时间整整长了三倍,精神看起来也几近干涸萎靡。 “老教习先喝点灵液养养神。不然一会儿失去意识魂意分离,这辛苦可就白费了。” 唐罗将早就准备好的灵液递到唐斌手上,看着对方将满满一袋灵液喝完,识海不再翻涌,神舍不再震动,这才舒了一口气。 “成了!” 唐罗朝唐斌点点头道:“接下来便是养魂壮意的水磨工夫,慢慢来吧。” 石床上的唐斌木然的点点头,眼底有说不出的落寞。 这都成了,咋还这幅表情? 唐罗不解问道:“教习为何神色低落,可是融合神魂出了什么问题么?” “老子的神魂废了。” 唐斌涩声道。 “???” 一脸问号的唐罗很是不解:“何出此言?” “这融合的无主神魂在神舍中,想要调用仿佛搬山,全力以赴也只能让其缓缓动作,莫说是影响天地元气,就连操控自身灵力都力有不逮,废了。” 唐斌抬起头朝唐罗强笑道:“老子的运气,果然不太好啊!” 一个御使不动的神魂,可是要比零增幅的废魂更令人难受,几十年苦修一朝丧,哪怕是唐斌这样坚毅的汉子,也不禁神色落寞。 “教习的运气很好。” 护道一天一夜,只听九尺大汉自怨自艾,唐罗没好气道:“要是您神舍中的神魂都是废魂,那这西贺也找出不什么强魂了。” “你说什么?” 失神的唐斌五指一松,水袋“啪嗒”掉在床下。 “我是说,这不是神魂的问题,而是您自己的问题。” “老子有什么问题?” “精神力太弱,气魄太差,根本调用不了无上神魂。” 唐罗耸耸肩,说了句大实话:“直白点说,不是神魂废物,是您...” 寻常人的寻真法铸魂,大多都是四五成的魂力增幅,常态也就是一点几倍。 能够达到两倍增幅的,都已经是绝对的人中龙凤,至于三倍的,放到整个西贺都罕见。 可如今利用魅惑之瞳与武道种子的特性,不管是九天玄尊还是昆仑女帝,凝聚出的神魂都超过了四倍增幅。 对于这两位虚拟人格来说,这样的增幅当然是普通水准,但换做其他人可就不同了。 还是小马拉大车的那个逻辑,如果说神魂是武者的自性、魂魄、意志的具现,那么以唐斌的情况,以观想法铸魂是很难超过两倍增幅的。 换言之,融合一个两倍增幅以下的神魂他会觉得游刃有余,而4.2倍的对他来说,就不亚于是地狱难度。 毕竟他没有云秀的魅惑之瞳,能够轻易慑服神魂,只能依靠本体真灵去拥抱融合。 虽然无上神魂已经铸好,但要真正形成战斗力,怕是还得需要一段漫长的时光呢。 “您就直接在阿兰山寻一个闭关所先住下,然后修行这本《紫薇天星意》中的凝意篇,等到凝意篇大成了,调用神魂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顺着唐罗的手指,唐斌看到了摆放在桌上的几本薄册。 铸魂之后,只觉得耳聪目明,即便是昏暗的石洞中,也将书上的名字看了个真切。 “这上头的全都要练?” 唐斌扭头朝唐罗问道。 “没错,调用只是第一步,想要如臂指使,必须要将魂意练到与神魂匹配的程度。先练这一些,不够往后再调整。” 唐罗感叹道:“还是底蕴不够啊,质量不够只能数量来凑。其实就我目前见过的魂意里头,元洲徐氏那部通冥剑体中的通幽意是最强的,要能把凝意篇给搞过来,练一部就够了。” “臭小子说什么胡话!” 唐斌笑骂道:“那可是徐氏圣地三大无上剑体之一,连这都敢觊觎,胆子可真不小。” “武人思维,何其狭隘。” 唐罗摆摆手指道:“武道研究是不分派别、地域的。” “但武道家是有立场的,所以,这还是觊觎圣地功法,出了这个门,再不许提!” 唐斌严肃道:“另外,别摆什么武道研究者的臭架子,别忘了十年前还是老子推举你进秘术阁的呢!” “是是是,教习说得是,要是精神恢复的差不多,您就带着秘籍离开吧,后头还有人等着呢。” “老子就在这儿不行么!?”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原本人格灵种里的信息,都是按这件静室布置的,要是换得话,灵种信息就得重置,很多细节需要调整,包括一些暗示啊,光线啊...” “行了别说了,听得头大,老子这就走!” “老教习慢走~” …… 截江城首座府客房 伏坐案前的徐承元面前摆了张白字,从清晨坐到晌午,却一个字都没有写。 徐承元在纠结,在来到龙州之前,他觉得最光明的未来,便是在徐来的举荐下拜入神剑军。 有了这封推荐信,神剑军会将他当成自己人,徐潇一脉更是会对他无比亲善。 之后不论是要申请留军或是离籍驻守,都会十分方便,一路绿灯。 只要二三十年,他便会以神剑军都统的身份,驻扎在元洲某个郡县。 六百四十五章:何惜一剑 他本以为,作为一个没有祖上蒙荫的徐氏弟子来说,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他梦想中的完美境界。 但在那次踏青之后,他的心彻底乱了。 原先的满足在看见一个更大的世界后变得索然无味。 就连无比渴望的推荐信,现在想来也是可有可无。 坐在案前的徐承元,满脑子都是一战成名、成立剑派、八方弟子来投、立鼎龙州! 相较于加入神剑军那种一眼就能看到数十年后的道路,徐承元更加喜欢唐罗指出的这条充满挑战的路。 或许他从骨子里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吧,不甘人下只是因为受够了底层的贫苦,所以他只想竭尽所能的往上爬。 他不希望,日后他的孩子只是因为资源不够,便被送到剑派中寄养。 所以,他必须给后人趁下一个基础,至少不让他们,为修炼资源犯愁! “拼尽全力试上两年!” 徐承元低声自语的同时,将那张白纸重新折好,塞回摆在一旁特质的信封里。 “若是两年能成融境,那么便参加二十二界龙州青年武道大会,走这条充满挑战的路!” “若是不成...” 徐承元将束好的信封重新放回匣里,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道:“起码还有这一条后路。” 经历过不幸的孩子,自然明白退路的重要性,而这封信,就是他失败后的退路。 “承元师兄,该吃饭了!” 屋外响起唐暖暖清脆的声音,徐承元自嘲地笑笑,站起身形,走出门去。 …… 龙州历1788年 三月初九 东山城凯旋楼 作为一座酒馆,凯旋这个名字太过英气,多为文人骚客不喜,倒是深得徐氏三军将士与武人的喜爱。 而做生意,最重要的便是顺着顾客的性子来,在发现自家酒馆里多是军人剑者后。 老板干脆放弃了文人骚客的市场,大块的肉,最烈的酒,就连歌女都带着一股独有的豪迈之气。 小二更是一个个身材魁梧,中气十足,报菜有如传令,就像侍奉将军的亲兵。 便是凭着这样的经营理念,凯旋楼成了东山车独有的风景。 武人觉得这才是酒楼该有的模样,文人虽然嘴上说其粗鄙恶俗,但心中亦是有几分向往。 毕竟这座凯旋楼,可是徐氏三军将士最常光顾的地方,要是能被哪位统领看上收做幕僚,那便是一步登天。 便是在这样氛围下,凯旋楼以其独特的定位,每日顾客盈门,三层高的樊楼,一二层日日爆满。 而第三层却常年空置,常来凯旋楼喝酒的都知道,这是老板为三部军爷预留的位置。 只是今日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邪风,以往连面都见不到的神剑军统领连连出现。 且每一位都是面色沉沉地过来,直奔三楼,小厮数了数,前前后后一共上去十三位。 整整一十三位神剑军的统领集合凯旋楼,是要开战吗?! 莫名感受到这股气氛的酒客都不由的小声起来,拉长着耳朵想要听听楼上的动静。 “多谢诸位能来,这一杯徐来先敬诸位!” “这些客套的话就别说了!” 十三人中最年长的徐飞虎沉声道:“阿来,你说神剑的身死或有隐情,这是真的么?” 光凭徐来,没有传召十三位神剑军统领的面子,但只要事关徐潇,这些身居要职的强者便绝不会推辞。 只是人数上,不如徐来预想的那么多,可十三位,也已经足够了! 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徐来把自己的猜测,还有一些“证据”拿出来,展示给这些统领看。 在看完徐来出示的证据后,雅间中的气氛更加低沉了。 能够受邀参加这场酒宴的,大多大都是心存怀疑的人,若是不相信徐潇会被设计的,根本不会过来。 所以,在他们看到徐来出示的证据后,自是被徐来的思路给套了进去。 徐飞虎放下案卷,眼中似有血怒,却还是压着理智朝桌上另一位统领沉声问道:“当日你在悬空城,难道看不清云秀那女娃的修为么?” 被质问的是徐景亮,本就对徐潇的四耿耿于怀的他,是第一个响应徐来传召的。 甚至还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不断在神剑军中各个统领面前游说。 可以说,今天能有十三位统领道场,七成是因为徐潇的威望,三成是因为徐景亮的说服。 只是他们不理解的是,明明已经有定案的修为,为何会现在有了改变。 随着徐飞虎的质问,桌上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景亮脸上。 “那时统领带着云秀走出督天鉴,没说几句话便焚灭神魂自刎,我心神大震,哪里还能够探查云秀的修为。” 徐景亮描述了当时的场景后,接着道:“但我确实记得,云秀在除了督天鉴后,极力收敛气息,若不是极力隐藏修为,哪用如此!?” “这些都只是猜测。” 徐飞虎皱着眉道:“可有什么切实的证据!?” 徐景亮还想说话,却被徐来截去:“我已派人去了龙西截江城收集证据。” “那就等证据到了,再谈隐秘吧!” 徐飞虎起身欲走。 “若找到了证据,怕是再也找不到云秀了。” 徐来淡淡道:“若是我的猜测属实,飞虎统领觉得云秀还敢来元洲么。而以云氏的易容术,我们又该去何处找到这个妖女,为家父报仇呢!” “那你待如何?” “我请了一道剑印。” 顿了顿,徐来又道:“若是发现切实的证据,我的人会将剑印激活按在云秀身上。请诸位来,便是想问,若到了那时,可否助徐来一剑!?” 这一剑,是混元剑令,是徐潇的最高成就,以这一式为父报仇,足慰神剑在天之灵。 “若是真到了那日,徐景亮定然第一个响应!” 听到徐来的问题,徐景亮当即拍案而起,大声回应道。 而剩下的十二位统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尽皆达成某种共识。 “若是证据确凿,何惜一剑!?” “徐来在此,先谢过诸位,事后若有罪责,自会禀明剑主,一力承担!” 六百四十六章:错误 世上最危险的东西,往往都是不起眼的。 就像少年时觉得纵逸最乐,却不知道此时荒废掉的光阴,便是今后悔之晚矣的大山重负。 所以那些年少时最不羁的中年人,都会苦口婆心的向自己的后辈劝学。 但这样的劝说,又能有什么说服力呢,年轻人只会梗着脖子,恶狠狠地顶回去。 火只有真燎到身上,才会有滚烫的记忆。 只得等到这些自诩潇洒的孩子长到一定的年岁,当他们也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来气,再看看少年时辛苦但在之后显得余裕的同济,才会幡然醒悟,对着自己的晚辈说些曾经听过的话。 而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能切身体会到当时被少年意气顶撞回来的窒息。 这梗着脖子的模样,真是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过来人”只能苦涩的笑笑。 于是轮回,成了世间最大的悲剧,它让人们在同个错误中反复,挣脱不能。 是轮回,最终将人封在了一个个圈子里,少年时的天地无限到了承担责任的年级,全都变成了两点一线。 庸人以无边艳羡的目光望着轮回外的人,一边羡慕或嫉恨他们活得那样轻松,一边又不愿忍着痛苦脱离这轮回的苦海。 总有借口,或是现今已晚,或是时运不济,生存的重压早已碾碎了希望和想象,活成烂泥只为省下三分气力。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看着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可怜人,大多数人也难以忍心苛责。 但总有小部分是渴望自强的,从不甘平凡到付诸行动,这便踏出了超凡的第一步。 超凡者,便是想要跳出这固有的轮回勇士,他们向轮回外奔跑。 跑不动了就趴在地上爬,等到爬也爬不动,就滚动身体。 哪怕满身泥泞,哪怕模样丑陋引得轮回外的人哈哈大笑,也终归有人能看到泥泞里头的辉光,那是超凡与不屈,再狼狈也掩盖不住的闪耀。 圣地、宗门、世家阶级分明,武道大昌千年,所有人都安分的呆在自己的轮回里。 可总有一些人他不甘心,他想要跳出本该属于自己的轮回,胸怀大志从来不是某一家的独特品质。 只是在百舸争流的过程中,能够跃出龙门的金鲤毕竟只是少数。 按部就班的变强,哪里从根性上头的变化更快,造神计划就是唐氏全族跳出轮回的长板。 所以,这不光是唐罗重视,族长长老更加重视,特别是在出了唐斌这样一个成功的案例后,恨不得唐氏本脉弟子一天内全都完成灵力积累。 但这终归只是妄想,即便唐罗云秀配合默契,这造神计划也只能一个个来。 阿兰山接待的第二位客人,是二长老的三子,名唤唐杰,与唐斌同辈。 少年时亦有天才之名,只是没有觉醒什么血脉,只能靠水磨工夫的苦修,等到完成灵力积攒,已经四十七岁。 似这样的武者,大路上遍地皆是,若是没有什么意外,那么武宗境界就是他们一生的天花板。 而造神计划的横空出世,却让他看见了能够登天的台阶。 盘坐石床上的唐杰眼中尽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朝着唐罗承诺道:“罗部长怎么说某家便怎么做!” “好的,那我们便开始吧!” 唐罗朝云秀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上前,施展魅惑之瞳,如法炮制,封印唐杰本性真灵并将“昆仑女帝”的人格注入其眉心。 这造神计划的流程,唐罗早已烂熟于心,自然不会出现什么疏漏。 在昆仑女帝铸魂之后果断出手,而唐杰的功体基础不如唐斌扎实,连带着昆仑女帝的战力也大打折扣,唐罗没费什么手脚就将其镇压,以阴阳碾湮灭了女帝人格后,收获了完美的4.1倍神魂。 将无主的神魂送入唐杰神舍,唐罗便坐在洞中护道修行。 唐杰与唐斌本是同辈好友,境界也相仿,而且这次的无主神魂比前一道还弱了几分,按照道理,唐杰应该一天一夜便能慑服。 可谁能想到,这关键的一步还是出了纰漏,或许是唐杰的气魄太差,亦或是心气不够,总是无法摄住这道无上真魂,就连本性真灵也被困在神舍之中。 看出唐杰异状,唐罗主动出手干预,以声若洪钟异能震荡神舍,送入信息:“这道无上真魂太久无有真灵入主,已要开始溃散,虽然它不是你亲自铸就,却是以你三魂六魄凝聚,若是溃散...” “所以,你必须得在溃散前将无主神魂慑服!” 荡出最后一句,唐罗收回异能,转头却撞上了云秀疑惑的眼。 “若是他无法在神魂溃散前慑服,你不是能以阴阳碾将其重新凝实,虽然这样一来慑服更难,但起码能保住他的性命不是么?” 唐罗摇摇头,轻声道:“如果说初次湮灭伪灵的无主神魂慑服难度是1,那么经历溃散再被阴阳碾压实的神魂慑服难度就是3,到了那一步,唐杰再无可能慑服这道神魂,还不如削其道基,将这套神魂碾碎重铸,来得更加方便。” 想了想,云秀柔声问道:“如果碾碎重铸,魂魄会变得很虚弱,那样出来的神魂,效用不会大打折扣么?”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他魂飞魄散吧。” 唐罗无奈道:“还是因为精神力太弱了,超过四倍增幅的神魂,对于一般武者的精神力来说,超标得太严重了。” “可涉及精神力的秘术本就罕有,能在蜕凡境修行的更是寥寥...” “没有现成的就自己创么,并不用达到多么高的水准,只是增强点精神力还是不困难的。” 能用武道研究解决的问题,全都不是问题,唐罗随手拿过一本《紫薇天星意》翻看起来,口上还淡淡道:“本来我以为慑服个无主神魂,哪怕增幅倍数高些无非就是耗费些精力罢了,但很显然我错了。” “唐杰可是少年时便有天才之名的武者,无有血脉增幅的情况下四十七岁便完成了灵力积累,这样的人慑服神魂都如此困难险象环生,更别提那些资质更差一些的弟子了。” “所以,还是要把强化精神力的事情提上日程,好在现在造神计划刚刚落地,还有时间弥补!” 六百四十七章:《苦神离欲功》 从A点到B点,最短的是直线;而从目标到实际,或许要经历无数次曲折盘旋。 这不是绕路,而是夯实基础必须的付出。 就好像唐罗现在就能拍着胸脯说,造神计划已经完美成功了,唐杰的危机是因为他自己废柴。 甚至随着他对战的经验越加丰富,他拟灵出的人格也会更加强大,增幅倍数更高。 但这样的结果,就是一部最终可以超越圣地的神圣计划,变成了曲高和寡的小众之作,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所以,要想避开这莫名其妙的未来,必须得重新落地,考虑最基本的单元。 增强精神力、磨练意志力,将是未来唐家蜕凡武者的必修课,重要性甚至要在武技修行之上。 手中翻看着《紫薇天星意》,思索着唐氏弟子未来的修行路,顺便分出一点儿精力关注唐杰的动态。 就这样一心三用,又过了一天光景,唐杰神舍中的神魂开始溃散萎缩,唐罗这才放下书本,祭出阴阳碾蓄势待发。 “最多一个时辰,要是还没起色的话...” 唐罗偏头朝云秀说了句,便将目光锁死在了唐杰身上。 也许是萎靡的神魂失去了傲气,或许是唐杰的韧性得到了回馈,在经过整整四天的煎熬后,他终是将这道无上神魂慑服。 可令人无奈的是,因为最后的溃散萎靡,这道本该4.1倍的无上神魂,只剩下3.2倍。 整整萎缩了五分之一,而摄魂完毕的唐杰,更是直接因为精神力衰竭昏死过去。 无奈的唐罗只能散去阴阳碾,并且以一道精纯的先天之气裹着灵液顺入唐杰口中,待到确定神舍稳固后,他才将手中的书卷放回石台,然后扯过白纸写了几个注意事项后,带着云秀转身离开。 看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得弄本蜕凡境就能修行的强神法才行! …… 龙州历1788年 五月初五 龙江七城武堂的任务栏上,各个教习们看见了新的教学目标。 本脉功法通天诀的进度自然还是高悬首位,但武技与锻体的重要程度,却下滑到了第三和第四的位置。 取代他们的,是一本叫做《苦神离欲功》的功法。 初见这本功法时,教习们大喜过望,还以为是族里新创的神功,但等他们真的拿到秘籍翻开后,就成了苦瓜脸。 只是教习的使命便是替宗族培养弟子,既然上头觉得有必要练这《苦神离欲功》他们照着教就完了。 但总有人没这么听话的,就比如截江城一号修炼场的总教习——唐星。 在看玩《苦神离欲功》全本的第一秒,这位灵火天骄就炸了毛。 “这个功法不对啊,按照这上面教,一号修炼场的弟子肯定完蛋,不行我得找岳父去!” 截江城的首座是唐森、其下便是曾经的武宗唐谦,现在两人已经是儿女亲家了。 所以唐星在这截江城里头待得格外舒适,毕竟一把手是亲爹,二把手是岳父。 没什么事情是找人解决不了的,一个解决不了,就再找一个。 带着功法,唐星直接找到了截江城首座府的二号人物,自己的岳父唐谦这儿,禀明来意后,直接把自己的意见说出:“岳父,这部功法大谬啊!” 唐谦只是看了唐星手中的书卷一眼,便知道了这小子的来意。 其实,这又哪里是他一个人觉得有问题,在看到这部《苦神离欲功》后,不知道多少本脉武宗愤然出声,觉得在武堂内普及并将这本功法排序列到如此高度是误人子弟。 只是这次长老会的态度格外强硬,几乎没有什么商量的过程,就向七大武堂的首座下压了任务。 改变已经是不可能了,他只能疏导疏导自己这个女婿,让他不要将事态变得更复杂。 “长老会已经下了死任务,七座武堂的唐氏弟子全都要修行这部功法,贤婿还是先将它吃透,别让其余修炼场追了进度。” “要什么进度,其他几个修炼场谁爱练谁练,反正我的弟子是不可能练这毁人的功夫的!” 唐星显得很激动:“岳父看过这本秘籍吗,哪里是什么苦神功,分明是吃苦功。” “凡境的课业就得断食断水、卧锥踏炭,还要忍受极寒酷暑。” “到了凡境修行的锻神之法,更是不断消耗精神力的笨功夫,几个周天便练得人精神萎靡,比佛国的苦行僧还苦。” “若是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我捏着鼻子也就认了,可如此辛苦的好处只有锻炼心智,磨练精神算怎么回事!?” 越想越气,唐星将书卷拍碎在桌上,恶声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蛋想出这种恶心人的功法,难道是只为了折磨本族弟子么,亏得长老会竟然会同意这样的胡闹,竟将这本功法排在本脉功法之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放肆。”唐谦皱眉叱道:“即便不了解其中深意,也不可妄加揣测,能让十三位长老一致通过的议案,又岂会如你说得这般不堪。” 作为截江城的二号人物,唐谦是唐星的直属领导,当他板下脸来,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魄。 唐星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言语有些过分,若是在外头他绝不会这样,可当着岳父的面,难免有些放纵,如今一被呵斥,立刻诚恳认错。 但对于《苦神离欲功》的判定却不肯收回:“小婿不该质疑长老会的用心,可这份功法一定是有问题的,若是族中弟子人人修炼占用时间,不需多久就会被宗族武士超了去,主弱仆强便是眼前的大祸啊!” “唉。”叹了一口气,唐谦无奈道:“老夫自然明白你的担忧,可如今长老会已经下了死命令,不光是我们武堂弟子要练这枯神功,就连宗学的弟子,若是向武,也必须得练!” 这种政令,几乎达到了战时的统一程度,全族上下即便疑问再多,也得不打折扣的执行。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了这道政令的愚蠢吗?’ 知道想要说服唐谦已经不可能了,唐星不禁生出了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感。 ‘绝不能唐氏弟子毁在这道政令上!’ 孤独过后,就是不屈的志气,唐星扭身便走,步履决绝。 “你要去哪儿?” “去找我哥,他一定有办法解决这政令!” 六百四十八章:考效 相比于兰山城中的喧哗热闹,唐罗更喜欢居住在幽静的阿兰山中。 毕竟六识极度敏锐的他,即便自我封印大半,余下的耳力也足以听清方圆数十丈内元气的震动。 那些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偶尔听当然很暖心,但时时听到那些家长里短与鸡毛蒜皮,就会很糟心了。 所以住在山里唐罗更加欢喜,毕竟流水鸟鸣虫语的自然之音,没有埋怨和戾气,听得人舒怡。 而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不管是修行武道还是静心思考,都会事半功倍。 “可以可以,你果然是天资不凡的修行者,这套《寒雨凌波意》才半年时间就已经登堂入室,着实不凡!” 为了给云秀树立武道信心,唐罗但凡能看见的优点便会往死命去夸。 但他忘记了自己武道通神的人设,这半年登堂入室的夸奖别人说来或许是赞许,但由他说起来就像极了讽刺。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在创造《苦神离欲功》的时候,可是当着她的面翻阅未曾修行过的炼心功法,并用几天时间便修到大成,然后再截取出凡境武者能够承受的练法,著录成册。 与他相比,这凌波意半年登堂入室可不就是令人难为情的成就么。 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想搭理马屁拍到马脚上的唐罗,云秀自顾自的开始测试如今单次调用神魂施展灵技的极限。 云袖朝天抛甩,荡出云流万丈舒卷,那精纯的云气缠着云流扭成一团,化作各种凶猛的云兽。 虎豹熊罴、鹰蟒牛蜥,在4.3倍的魂力增幅下,个个栩栩如生,威能强盛。 明明是玄级初级的灵技,却有了最顶级的杀伤力,其中虎豹熊罴的灵力模型,蕴藏的威能甚至无限接近三次质变的灵力,将近十万点的灵伤。 这样的灵技哪怕只有七道,也足以撕碎武宗级强者的一切防御手段。 即便是一支配合默契的凶境小队,面对这样狂猛的轰击,也只有饮恨当场。 “强无敌!” 看到连发七道灵技精神才略显颓靡的云秀,唐罗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献上了膝盖的同时奉上了早已准备好的灵液。 轻轻推开就要往口中送的水囊,云秀娇嗔道:“只是精神有些颓靡,行功养养神便好了,干嘛浪费灵液。” “会过日子。” 夸了一句的唐罗顺势将装满灵液的水囊往云秀怀里一送,又正色道:“不过你对自己可不能太随意,如今你可是本族造神计划里关键的关键,核心的核心,你要是精神有什么不济,那才是最大的损失!” “哪有这么夸张。” 看着自家男人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云秀略带羞意的接过灵液道:“况且如今妾身的凌波意已经登堂入室,这样的精神损耗不打紧的,不会影响造神计划的。” “造神计划是唐氏认为很重要,我眼里只有你重要,所以没事儿多喝两口灵液,反正都是族里批下的,不喝白不喝。” 唐罗狡黠地朝云秀炸了眨眼,轻笑道。 “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没有小家哪来宗族,我这才是胳膊肘顺拐,完全没毛病。” 调笑两句振奋下云秀的精神,唐罗又道:“凌波意既然登堂入室了,那么就可以开始修行《千山厚土心经》里头的重山意了。” “不用等到凌波意大成之后么?” 云秀奇道。 “水能生土,以精纯的凌波意带着重山意修行效率更高,但要是大成的,就会压制重土意,反而不美,所谓过犹不及,如今这...” 解释道一半的唐罗突然皱眉扭头,望着天南。 一道遁速惊人的金光由远及近,这遁法他很熟悉,就是唐星循着金刚印的技法,创出的金光遁。 只是这个时候,这小子应该在截江城授课,怎么会急冲冲地往阿兰山城跑? 待金光近了,云秀也认出了这就是自家小叔子的遁光,与唐罗轻道一句后便转身回屋。 兄弟叙话,做嫂嫂的还是该避险,虽然云氏没落,但这点儿枝节还是不会略去的。 “所以你这个臭小子不在截江城好好授课,跑到这儿来干啥。” 唐罗以天龙虚影将天上的金光一把扯下,朝着转得七荤八素的蠢弟弟没好气道。 “哥,长老会通过了一个极其昏聩的决定!” 晃晃荡荡站定的唐星摇了摇头,连气都没喘匀,便朝唐罗危言耸听道。 “哦,是什么样昏聩的决定?” “他们将一本毫无作用的功法当做了本脉武者的必修课,若是真按照这样练了,那么这代不出十年,本脉武者就会被宗族战士彻底压过,主弱仆强的大祸便近在眼前啊!” 唐星以为唐罗不知道这本功法的内容,当即将凡境的课业背了一遍。 认真听完唐星的背诵,唐罗感慨地拍拍自家蠢弟弟的肩膀:“不错不错,看来这个截江城的总教习没有白当,学会动脑子了!” “哎呀,哥,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下长老会已经将这部功法当做命令下压到各城武堂,就连宗学里头也是,你可得想个办法,把这个政令给解决了啊!” “先不着急说这个事儿。” 唐罗摆摆手,轻松道:“有些时日没有考效你的实战进度了,今日你正好过来,搭撘手看看你有没有因为教习的工作荒废修为。” 一提切磋,唐星当即小脸煞白:“搭..搭手,不用了吧。我是来谈政令的事儿的。” “你不动我就先攻了!” “呀,你怎么老想虐我,这样搞下去,我还怎么树立无敌信念铸魂!?” “少废话,我不用战体,也不施展神通灵技,并将力量压制到灵意合一的阶段,只以体术与你过招,只要你能扛过三百招,就算胜了!” “啊,这样不好吧。” 唐星听到如此优渥的条件,脸上憨厚的笑着,双手仿佛不知所措的别到身后,只是沸腾的灵力和指印的破空声还是暴露了其的真实目的。 “不灭战体八品,熊罴之力加身!” “三乘金刚印法,金刚降魔现!” “灵火绘身,法相入体,凝!” “燃灵术,全开!” 六百四十九章:奖励 对武者来说,榜样就是用来超越的。 只是在唐星的心里,唐罗这座大山也真是太难翻了。 或许自己选错了榜样,小伙子不止一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捂着肚子暗自后悔。 眼前唐氏年轻一辈里头,就没有他打不过的,哪怕觉醒了钢身血脉的唐青山,他都能打个有来有回,胜负五五之数。 照理说有这样的战绩,他的无敌信念早就该树立起来了,可特么的每往阿兰山跑一次,他都能在道心崩溃的边缘失神许久,长短都得数日才能将养回来。 这当然不是他道心不稳,而是任谁用心创造的得意技能,被人轻轻松松的破去,都会心态失衡吧。 所以如果没什么必要,他是不会来阿兰山找虐的,但架不住他最近又有突破啊! 其实除了要找兄长商议长老会政令的事,他本就存了要与兄长切磋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被唐罗提出来,并且开出了如此优渥的条件。 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当即把自己最强的状态展现了出来。 激活后的不灭战体让唐星气力陡增体型暴涨,化身成为身高两米的巨汉。 而被灵火绘身收束凝实的降魔金刚法相则紧紧贴在充满爆炸力筋肉的表层,好似罗汉的金身。 燃灵术全开的效果,更是让唐星体内的灵力爆发力变得更强,又添三分神力。 若是当时唐星在武道会上能有如今的实力,即便步尘祭出圣武体,也会被锤成个傻子。 “这可真是让人惊喜。” 唐罗上下打量了金光闪闪的壮汉,感叹道:“看来你的首胜便在今日了。” 在不动用不灭战体的情况下,唐星此时数种神通加身的功体,强度上已经超过了唐罗。 而在体术的对方中,强度上的领先,几乎能代表绝对的优势,所谓一力破百巧,不外如是。 “嘿嘿,今日就是本天骄的初胜!” 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唐星朝兄长招了招手道:“三百招,我一定可以!” 一眼就看明白手势的唐罗随意活动了下手脚筋骨,没好气道:“丢不丢人,功体强度上都超出一大截了,还用守势,主动攻过来啊!” “不听不听,你快攻过来,我开始记招了啊。” “看来为兄今日得给你好好上一个,久守必失的课啊!” 力从地起,唐罗一脚踏出蛛网纹半圆巨坑凹陷,如龙身影直接压到唐星金身上空。 阴阳同根的劲力汇聚双拳,虎豹雷音的筋骨爆响如置于烈火中的竹节,过膝双拳好似幻化出白臂拳影,一瞬便覆盖金刚全身。 只是粗通刚劲的唐星根本没想到兄长的攻势来得如此凶猛,只得以最纯属的掌法回抗。 双掌排风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却还是有拳影透过掌法缝隙切入其中,若不是金身辉体实在抗揍,他怕是已经被打飞上百次了。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即便体术不如人,只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一样能攻出不凡的效果。而一味的防守,只想着撑过三百招,却会让你失去获胜的战机,刚刚你至少有四次机会冲破拳影向我施压,只是因为你的战略,这些机会都失去了。” 以拳法压制金刚的同时,唐罗还能开口点评,借着声若洪钟的异能,这些话一字不差的飘入唐星耳里。 但后者根本不屑理会,唐星已经看出来了,数种秘术加身的自己功体强度超了一大截。 封印力量的兄长即便有着超越武宗的拳劲,也没办法迅速将自己的金身(伪)撕毁。 自己只要稳稳守着就能撑过三百招,干嘛要抢攻行险? 所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三十招...四十五招...七十招...哈,一百招了!” 感受着体内依旧汹涌奔腾的灵力,坚实如初的金身,唐星信心百倍,只觉得这场胜利就要收获囊中,可谁知道,战况急转直下。 因为唐罗动了,鬼影连闪的步伐几乎超越了唐星反应的极致,这突然的拉扯,让金身功体连受重创,战局瞬间变化,刚刚还稳当得不行的他突然间成了挨打的沙包。 灵绘金身在接连遭受重创后摇摇晃晃,想以涅槃寂灭印补充金身愿力,但唐罗却丝毫不给这个机会。 “当、当、当!” 就像寺庙中晨暮的钟声,唐罗的拳头更加重了,且每一击都夯在灵绘金身的灵力节点,这原本稳定的灵绘金身突然失控。 没了灵印的束缚,降魔金刚幻成法相,而在重新膨胀的过程中,就是它最脆弱的时候。 “砰、咔嚓!” 双弯并拳,炮出伏龙。 震碎金身的双拳冲开了唐星的双掌,最后停在了他的胸口。 酷烈的拳风吹得唐星眯起双眼,放下颤抖不已的双掌,灵火天骄懊恼道:“可恶,只差几十招了!” 收回双拳的唐罗轻哼一声:“久攻必破,久守必失。你以为自己练得是什么善良之拳吗,若是你从一开始就抢攻,以力压人,我就只能左支右绌,哪能连击抢攻震碎你的金身。” “诶,还能这样么?” 唐罗无奈道:“不这样难道用潜力无限的金身功法来挨揍吗?” “唔...有道理。” 唐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我得加强攻击方面的手段。” “也不虚全由自己想,衍善曾经施展过的宝莲心咒、三头六臂心咒、摩利支天心咒都不是什么禅宗不传之秘,找个佛宗流派做些利益交换,就能补齐你匮乏的攻击手段。” 创法是智慧,而学法便是共享前人的智慧,武道大昌千年,再想自己全包全办的武者,都已经被打出屎来了,唐罗可不希望自家小弟误入另一个歧途。 “哦哦,我知道了!” 虽然败了,但这次唐星的道心却无甚动摇,因为这已经是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而从唐罗的话语中,他也发现了自己长足的进步,看到数种功法融合的金身,果然还是很有搞头。 如今切磋也切磋完了,是该想想怎么让长老会收回成命了吧。 很有定见的唐星整理了下思路,提出了一个想法:“大哥,你现在已经是族中数一数二的武道大师了,不如你去和长老会说说,这个功法百害而无一利,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收回成见?” 笑眯眯的听完唐星的建议,唐罗摊手道:“所以,你是要我去否定自己?” “什么!?” “《苦神离欲功》我创的。” 唐罗指了指自己,笃定了唐星的猜测后,又道:“你能看出这部功法对凡境和蜕凡无甚用,并提出抗议这很好。但这基于武堂教习立场的判断远远不够。” “给你一个功课,如果能想明白这部功法的重要性,我就给你准备件独一无二的奖品!” 六百五十章:笨功夫 庸人之所以庸俗,是他们自以为犀利的眼见,往往不够犀利。 就好像练武这个事儿,任谁都以为是动手能力的比拼,但真到了某个阶段才会领悟,这也是智慧层面的较量。 在唐杰之后,为了少出意外,唐罗总会不那么苛求完美,任由昆仑女帝或是九天玄尊的人格陷入自我怀疑,神魂萎靡一阵后,才出手降服。 这样的做法坏处是保留下来的神魂大多都在3.5倍的上下增幅,而好处却是不再有魂飞魄散的危险,只是多耗费些气力罢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有天骄资质的,唐氏真正强者的井喷,还得看修行《苦神离欲功》之后的几代人。 …… 龙州历1788年七月初九 又到了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就算是最勤力的工人,在这个月也是能邪就歇。 拿命挣得仨瓜俩枣或许还不够看病的,这个账终归是能够算过来的。 但这是普通人的账本,对于武者来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基本,都不能归类到勤奋里头。 只是断食断水还要被里头暴晒,这就有点超过凡境武者的承受极限了。 截江城的武堂修炼场中。 2至9号场的学员已经全部都歇午了,只有一号训练场的唐氏本脉弟子还顶着日头对练。 说是对练许不太客观,准确的说这群年轻的唐氏弟子正在毫无灵魂的演练招式。 在经历了苦神功的课业后,能保持意识都已经很不容易,每个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意识换算。 队尾几人甚至出现皮肤龟裂,舌头肿胀的严重缺水症状。 没人能看懂这群人在坚持什么,只有武堂药舍的医官站在树荫底下待命。 毕竟这些人可是唐氏嫡子中最出色的一批,要是被渴死了,那就是天大的祸事。 但干活归干活,医者们还是在心中暗诽,任谁都能看出这《苦神离欲功》并无什么真正的大用。 所以其余修炼场的教习虽然安排课业,但也都是意思意思,堪堪达到标准也就算了。 可这一号修炼场的总教习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感觉是要将这群弟子往死里操练。 一上手就是断水断食,并且挑在每日最热的时阵对练,这群原本肤如白脂的少爷们,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模样也是大变,怕是双亲来探都不敢轻易相认。 而之所以这群天资卓越的公子哥儿们还能强撑,是因为他们的教习唐星。 如果说《苦神离欲功》凡境的课业是肉体上的痛苦,还能承受。 那么蜕凡境的课业就是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 原本剑眉星目俊朗不凡的唐星总教习,眼下除了一双越发明亮的眼睛外,剩下的全都跟难民没什么区别。 而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除了断食断水这种自虐的行为外,唐星还运转了某种锤炼精神的周天功法。 教习都这般拼命,弟子自然也只能咬着牙强撑,但既然是强撑,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特别是断食缺水还被日头暴晒,昏迷这样的身体应激反应就显得很平常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然后是成片成片的倒下,被医官抬走。 最后还能强撑着站在场上的人,凤毛麟角。 而这也并不归功于坚韧,无非是境界更高,承受力更强罢了。 但这种高也是有限的,随着身体极限的到来,两个年轻人的身体一阵晃荡,便要跌倒在地,却被一道掌风扶起。 唐星扭过头望向掌风来路,是截江城一位唐氏分宗的家主,也是其弟子唐永轩的父亲——唐永哲。 “修炼场平日禁止探视,永哲家主不该出现在这儿。”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唐星朝来人淡淡道。 “若是不来,怎知道我儿受此苦楚!” 踏风而来的唐永哲一把抱住失去意识的唐永轩,朝唐星怒道:“即便是要向长老会示好,将功法指标练到九部第一也就可以了,为何还要不停加练,他们只是凡境武者,哪里能够承受这样强度的苦修!?” 唐星已经很疲惫了,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反问道:“你知道修行《苦神功离欲功》的意义么?” 有个屁意义! 唐永哲恨得牙痒痒:“那就请教习指教某家一下,这部虐人功法的意义!” “指教不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唐星摇摇头:“所以才要练。修行白遍,精意自现!” “呵呵呵。” 唐永哲怒极反笑:“就因为这么荒谬的因由,你就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将一号修炼场的弟子反复练昏数次!?你配当截江城武堂的总教习么?” 唐星漠然望着唐永哲,如果是修行《苦神离欲功》之前,他早就已经动手了。 可现在的他精神肉体疲惫到极点,就连灵力都几近枯竭,根本没有动手的资本。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他甚至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哪怕被当面挑衅,他也只觉得无比冷静,仿佛有另外一个意识高高在上,审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并协助他思考。 就是在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中,唐星朝着唐永哲淡淡道:“你是枪,是那些心怀不满者选出来试探武堂反应的器物。回去告诉他们,《苦神离欲功》意义重大,不是些许不满就能推翻改变的。如果实在觉得无用,他们可以将孩子带回去,或是转入其他城中的武堂。” 不顾唐永哲煞白的脸色,虚弱的唐星抬起手指了指昏过去的另一名弟子道:“在截江城,这功只有这一种练法!” 言罢,同样挨到极限的灵火天骄,重重摔倒在地,那群在树荫下的医官一哄而上。 七手八脚地将唐永哲推开,又是灵液又是寒玉的,不要钱似得往唐星身上招呼。 …… 阿兰山 云罗苑 放下风媒属发来的简报,唐罗抓着汤碗仰头喝干,无奈的摇头笑笑。 这个蠢弟弟,也太梗了,让他去找《苦神离欲功》的意义,用的办法竟然是挑战极限的修行。 这货是以为这里头是有什么了不得的神通吗,别到时候练魔怔了啊。 六百五十一章:心病 “要不,就和小叔子说了吧。” 云秀不无担忧道:“虽然造神计划是隐秘中的隐秘,但他毕竟是你亲弟弟,多少给一些提示么,不然他会在《苦神离欲功》的重要性是因为功法本身的怪圈里越陷越深的。” “不能说,这部计划,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眼下除了当时将星馆议会的唐氏核心,以及后成功的几人外,再不能有向外扩散的趋势。” 唐罗摇摇头道:“而且我这个弟弟,嘴巴实在不严,透风给他,就等于全开放,还是算了,就这样先练着吧,反正皮糙肉厚还有亲长关照,练不坏的。” 男孩子要糙养,这样才能经得住现实的毒打,笨办法也有笨办法的好处嘛,起码这样极限的练法,以后什么样的无上神魂他都能承受,也算是,傻人有傻福? 看着自家男人没心没肺的模样,云秀无奈地摇摇头,想起最近市场来找她说些私房话的小姑子,又道:“对了,小姑子最近可是心事重重的,你要不要帮她解决下心病?” “暖暖?”唐罗放下汤碗,眉头轻皱:“她怎么了?” “女儿家还能有什么,一颗心早就挂在别人身上了呗!” 云秀捂嘴轻笑道:“自踏青之后,她那承元师兄便一头扎进了剑道苦修里,已经好些日子没有陪小姑子练剑了。” “唔...这有什么问题吗?” 唐罗挠挠头,实在没搞懂里头的因果关系。 徐承元就在家中一心练剑,这不是上进的表现么。 况且武道本就是非常个人的事,练剑都得人陪,哪还练个什么武... “你这木头!” 云秀娇嗔道:“女儿家情窦初开时,哪个不想被心上人捧在手心上,以前这位承元师兄虽然上进,但也会分出些许时间,陪小姑子聊聊天,练练剑。可现在这位,就连行走坐卧都在思剑,就连睡觉都是用行功调息替代了,能不担心么。”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罗不服气了:“他都灵意合一了,以行功代替睡眠有什么问题。很多人这事儿从蜕凡境开始就开始做了,完全没问题!” 真是不解风情的武痴,云秀叹道:“小姑子可看不得心上人这样操劳,这些日子徐承元专注练剑,暖暖便茶饭不思,生怕他练出个好歹来。” “不可能,截江城首座府是什么伙食水平!” 唐罗摆摆手,自信道:“母亲可不是个吝啬的性子,看到徐承元这样的子侄,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他就享福吧!我敢肯定,就这几个月承元小子吃下的灵食,要比他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对于一般的武者来说,增强体魄就是三分练七分吃,但灵食灵液这种东西,不是大家大户可真不一定吃得起。 所以对于大多数武者来说,修行都是一个劳损的事情,耗大于补是很正常的。 特别是像五绝剑派这样的初级道馆,没有名气缺少进项,维持日常开销都得天凤剑圣不断往里投资。 但五绝剑派并不是天凤剑派的支柱剑派啊,所以这待遇也可想而知了。 可云秀想要强调的,并不是这些物质上的补充,而是一些更内在的东西。 将手伸过桌台,点在唐罗心口,认真道:“若是徐承元能跟你一样,每日能够抽些时间陪我,哪怕只是一起吃个饭,说句话,小姑子也不会如此难受。她还年轻,所以总会陷入一些烦恼中。” “什么烦恼?” “比如,在徐承元心里,剑道和她究竟谁重要!” “这不是废话么。” 唐罗撇撇嘴:“剑道可是人族传承精研了数千年的道法,元洲徐氏安身立命之本,徐承元的前途、尊严、荣光全都系在手中剑上,会思考这样的问题,不是愚蠢么。”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蠢的!” 云秀不满道:“要是按照你们男人的思维,练武这么好,老娘干嘛不修上九重天,到时候想找俊俏小生就找俊俏小生,想找风流侠客就找风流侠客,何必独守一人,相夫教子受窝囊气!” “额...你这个想法很先进啊...” 看到媳妇儿生气,唐罗弱弱道。 翻了个白眼,云秀反问道:“有什么先进的?不就是男人的想法么,而这不就是建立在实力上的么,如果掉转过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倒也没错...” 唐罗解释道:“只是我们刚刚不在讨论小暖暖和徐承元的事儿么,怎么偏到这儿来了!” “还不都是你带的!” 哼了声,将讨好地摩挲自己手背的打开,云秀娇嗔道:“把手撒开,我要收碗了!” “我来我来!” 唐罗一脸狗腿的把碗抬起,又轻声建议道:“媳妇儿你看,我们都这么大个人物了,家里不得有些伺候的下人仆役么,刷碗做饭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了,何必这么辛苦。” “若是有了下人服侍,我们还能这样放开了说话么?” 云秀将唐罗手中的碗筷接过,麻利地放入空空的瓦罐中,认真道:“如果修行到了后头,是养个连生活都不会的废物,那这样的修炼,也没有什么意思。” “哇,这句话好深刻,夫人真是了不起!” 唐罗适时地送上赞美。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云祖留下的训诫。” 云秀背对着唐罗,回首笑道:“修行是要变成更好的人,而不是成为神。” “受教了。” 唐罗虚心道:“那我帮你洗碗吧,这房子也是你盖的,饭菜都是你做得,我啥都不干好像也不太好啊...” “妻子服侍丈夫是应该的,你啊,还是想想怎么去了小姑子的心病吧!” …… 七月十五中元节 截江城首座府 露天的修炼场中剑影重重,一个披头散发的剑者如疯魔般狂舞。 五色剑光连成一片,仿佛天地间的流波细浪,翻腾旋转,永无停歇。 直到剑者灵力耗尽枯竭,这轮如虹剑光才消散,长剑仓啷啷脱手插在地上。 剑者盘膝而坐,调息回气,脸上表情麻木而冰冷,仿佛一个死人。 六百五十二章:指点 五绝神剑,是徐凤自创剑意封圣后为其女姝惠创造的剑法。 虽然这五道剑意都是别派所创,却同样包含在诸天万道剑意之中,且有极高相性。 初境、剑境、融境各有不凡神妙,虽是拾前人牙慧的集解,却是别出匠心的组合,可以作为筑基直至凶境的主修功课。 每一境的突破,都会让剑者的战力有个爆炸性的突破,特别是第二剑境到第三融境之后,那可真是算作攻守兼备,杀法凶猛的顶级剑道。 五道相性相辅相成的剑意融为一道,五绝神光剑的破坏力放在单人融合技中的威力至少能排进前十。 而与威能成正比的,就是五绝神剑的修行难度。 徐承元的剑道悟性很是不凡,但也仅是不凡罢了,想要完成五道剑意的融合,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人看自己,大多时候没有看别人准,所以人生最大的错觉,就是我也能。 所谓勤能补拙,修行百遍,精意自现,这种话当然是有足够的道理的。。 可若是连方向都没有搞清,那么越是勤奋努力,离目标则是越远。 就好像调息完毕的徐承元表情木然的拔出身边长剑,又要开始神光剑舞,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唐罗终于忍不住开口叱道:“既然要参悟第三融境,干吗没日没夜地将时光浪费在神光剑舞上?” 披头散发的徐承元惊然转头,望见了修炼场入口那如山岳般高大的男人。 手中长剑舞花落锋,徐承元抱剑朝来人行礼道:“见过唐天骄。” “无须多礼。”唐罗摆手走到近前,左右打量了一番快被剑舞斩碎的修炼场,和眼前这个即将疯魔的年轻人,轻声问道:“所以这些日子,你都是在修炼场中过的?” 徐承元点点头道:“承元资质鲁钝,想要突破唯有苦练。只是这些时日思剑,神光剑舞虽有精进,但第三融境还是没有摸到头绪。” “摸得到就怪了。” 唐罗看着变得如此邋遢的元洲剑者实在难受,皱眉道:“给你办个时辰洗漱更衣,然后回来这儿,我们论论剑!” “请天骄稍后,承元一刻钟即回!” 陷入迷茫不可自拔的徐承元听到唐罗愿意指点,大喜过望,拱手一礼便奔向外场。 武道宗师对徐氏来说,倒不算罕有,光是中赢一城,便有数百剑派,这些剑派之主,大多都是学究天人的存在,毕竟天下剑道出元洲么。 远的不说,光是五绝剑派上头,便有徐凤和徐长风两尊剑圣。 只是上头有人是一回事,能不能见到就是另一回事了,徐承元拜入五绝剑派以来,除了师长传功时见过徐凤一面,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自己苦修。 而提徐凤照看剑派的老剑侍虽然实力很强,但完全不懂怎么传授剑道。 往往都是演练一遍,至于能领悟几分,全凭弟子的悟性。 好在后来唐暖暖拜入五绝剑派,所以天凤剑圣每个月都会抽一日来剑派中。 或是说剑,或是授课,虽然口中说的是要大力发展剑派,实际上谁都看得出来,这位性子火爆的剑圣就是来看望自己外孙女的。 托了唐暖暖的福,徐承元终于得到了足够的指点,这才一举踏入剑境,成了五绝剑派真正意义上的大师兄,并担负起教导师弟师妹的责任。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过往,所以徐承元对于师弟妹的指点格外用心,只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总会觉得这样的关照是针对自己的格外招呼,一来二去,自然芳心暗许。 而爱情这个东西啊,一旦给出去了,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唐罗扭头,看着悄悄躲在修炼场外头,眼神一直追着徐承元的背影直至回廊尽头的唐暖暖,微微叹了口气。 一刻钟后,换了身新衣的徐承元将长发整齐地修束脑后,恭敬地站在了唐罗面前,一副任凭指教的模样。 既然想要好指点了,唐罗也没有端着,便开诚布公地说起了自己这几天对五绝神剑第三融境的练法思考。 “首先,我不懂剑道,所以无法用剑者的方式告诉你第三融境该怎么练,但我可以用融合技的方法为你指出一个方向。” “所谓单人融合技,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关系,而是一点五加一等于三,甚至一点五加两个一后等于五的关系。” “想要快速达到五剑合一的融境,其实有种简单的练法,就是专修一剑,并让它拥有超出其余四道的强大。” “再把这道剑意当做剑基,融入其他剑意。剑基越强大,能够承载融合的剑意就越多,也算达到了融剑境的可能。” “我将这种方法称作吞噬融合法,在施展上会和一般的融合技有点不一样,需要学习一个前置的小技巧。” 唐罗并不懂剑技,但作为真正的武道大师,他有的是取巧的办法。 或许对剑者来说,领悟剑意是个很神圣的事,是个关乎剑道造诣的事儿,可在他看来,就是修行融合技罢了。 五绝神剑的正统练法,当然是完全参透五道剑意后,合并灵犀共鸣(灵力波频)后,融合为一。 但看徐承元的模样,也不像是能在两年内吃透这五道剑意的样子,那么再走这条路非把自己逼疯不可。 所以,唐罗给出了另一条捷径,就是吞噬融合,以一道强大的剑意吞噬另外四道,合并成招,虽然在最终威能上比不过正统练法的融境,但好在速成啊。 而且,蜕凡境能够施展融剑,便有威胁到凶境强者的能力,这个便是真正的超凡战力,一战成名的基础。 最关键的事,徐承元要得荣光,并不是剑者的荣光,而是胜利者的荣光。 所以他自然不会排斥这种在正统剑者看来投机取巧的办法。 “多谢唐天骄指点!” 徐承元满脸激动的拱手谢礼道。 唐罗抬手阻止了徐承元感谢,淡淡道:“真想道谢的话,每日抽点儿时间陪陪小暖暖练剑。” “一定一定!” 原来是因为这个,徐承元总算恍然大悟,连连应是。 六百五十三章:龙洲大记事 将吞噬融合的小技巧教给徐承元后,唐罗便转身离开了修炼场。 一直在修炼场外观望着里头情况的小丫头看到兄长迎面走来,便慌张地跑开了。 最后还是在与母亲告别时看到了自家小妹,或许是还没做好接洽的准备,小姑娘至始至终站在徐姝惠身后为其揉肩。 直到兄长走了,才将头抬起,双唇欲言又止的动了动,最后却又合上。 知女莫若母,徐姝惠早就从自己肩膀上时轻时重的力道里察觉出了女儿心乱如麻,便叹道:“兄妹哪有这么多不好意思的,星儿在武堂练到休克,罗儿都没什么反应,你这只是担忧承元练剑进度,他就上赶着来替你解决问题。虽然罗儿跟你父亲一样不善于表达自己,但对家中的所有人,他都尽心尽力...” “哎呀娘,暖暖知道了~” 小暖暖轻嗔着打断母亲的叙话,羞道:“下次去见嫂子,暖暖就和大哥道谢。” “嗯,我们暖暖真懂事。” …… 人们总以为时间无限,世界无限,所以潇洒的道出再见。 特别是家人之间,或许是因为过分的熟悉,于是总认为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就好像是简单的一句道谢,仿佛只要从截江城跑到阿兰山去,就能遇见那个当人,当面道出。 可当小暖暖真的鼓起勇气要说出这声谢谢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兄长比自己的想象中更加忙碌。 三月去了三次,却连一面都没有见上,不是阿兰山封山,便是唐罗外出巡视宗学弟子修行进度。 等到回过头来,已经是大雪纷飞的年底,宗族的年祭上,她才再次见到了兄长。 只是无数前来敬酒道贺的亲族,将一次次脱口而出的感谢拦回肚里,直到年祭最末大兄被族长召走,这声谢谢也还没道出口。 而龙州历,也走到了1789年。 这一年,龙洲出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二月初五,二十一届龙州武道大会的头名罂炎叛逃百草仙府,打伤两名同门师兄弟后不知所踪。 第二件,三月初九,龙州联盟与邪王宫结束了长达一年半的对峙,正式达成合议。 唐氏得到了几部还算不错的秘术神通拓本,邪王宫也接回了假扮魔主闹事的段龙杰。 双方签订了三十年互不侵犯条约,算是为这动荡龙州格局的闹剧画上了句号。 最后一件,无相禅寺的佛子无上士尊衍空在朝昌浮云山开山立派,八方禅寺来贺。 失传数百年的无苦寂灭心经,正式收入佛国在传序列,经藏第八万四千零一。 而浮云山至善禅寺,也被尊为无苦寂灭心经的祖庭,授传宗庭、下院。 堂头和尚衍空、座元衍善、首座由无相禅寺派驻大禅师衍樊担任。 另派堂主、后堂、西堂、都监、维那、知客、纠察、书记、典座、衣钵、寮元共计十一位德高望重,修为高深的禅师协助方丈衍善管理山门。 这是佛国立教以来第一次,正传祖庭在中州之外开山门,自然而然的,所有人都在观望武圣山的反应。 但武圣山的反应,却出奇的微妙,派出圣子步霄,并准备了一些贺礼,前往朝昌进行恭贺。 本以为这是武圣山在体现自己的器量,但将贺礼送到浮云寺的步霄却借着切磋之名悍然出手。 本该是两人之间的切磋,但神霆降世,万雷伏空,瞄准的却是无有阵法守护的山体,半日之后整座浮云山被夷为平地,山石土木被玄雷震成齑粉。 步霄这才收手:“真是对不住衍空方丈,一时兴起没有收住。如今浮云山没了,还是请大师另择他处开山门吧!” 佛也有火,连同大禅师衍樊在内的十余名无相禅寺高僧看着心经祖庭被毁,心中自然明白。 这位武圣山佛子是借着道贺之名前来阻止他们立道的,若这次行动是武圣山授意,那么这祖庭便肯定立不住了。 至于要留下步霄,他们更没这样的想法,人家是在公平切磋的情况下毁掉的山门,难道他们还能追究不成。 正当众禅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衍空幽幽道:“只为狭隘道统之见,步兄身为武圣山道子,器量也未免小了些。” 如果武圣山不想衍空在此立祖庭,绝不会用这种暗晦的手段,更不会让步霄来干这个活。 所以这只能是步霄自己的决定,而这个决定所带来的后果,即便是他这样的圣子,也是不能承受的。 “只要我步霄还担任武圣山道子一天,外洲圣地的祖庭,便不许在龙州立道。” 紫色的长发上雷芒盘旋飞舞,如天人般俊美的面容上尽是睥睨,眼中似有狂雷汹涌,步霄对着无相禅寺十二位高僧以及衍空,扬声道。 “佛光会普度万方,光照大千,你拦不住!” “那就请你们,拭目以待。” 步霄淡淡道:“将贺礼放下,我们回山!” …… 昆吾神山 武圣峰 作为一个出世圣地,武圣山只是专注武道的研究,并不在意利益的争夺与属地州府的统治。 但自从十圣山分立后,各个山头之间的理念也产生了一些偏差。 特别是大鹏山、白泽山两座圣峰,更是觉得武圣山应该彻底入世,将整座龙州都打造成昆吾郡这样的富饶城邦,由武圣山进行统一管理。 原本这种做法响应者寥寥,毕竟武圣山的大师们还是更加重视自己手上的研究,根本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统治愚民上头。 但谁让大鹏山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圣子呢,步霄心中便有一个龙州大同的伟大梦想。 所以他要亲自主持武道大会,他要大力发展暗卫,这都是为他以后的计划做准备。 可这种想法在武圣山的其余山主看来,无疑是在浪费时间和破坏规矩。 三年的禁闭思过看来并没有让这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何处。 龙州历1789年五月,步霄被武圣山上院剥夺圣子身份,并罚入麒麟山禁闭十年,以观后效。 自此,当世四小圣王,唯一还活跃于世的,只剩徐老赢一人。 六百五十四章:变局 龙州无极府 “浮云山被抹去,衍空丢了个好大的颜面,再想立道龙州怕是没有机会了。” 王破与童森宇对坐饮酒,侃侃而谈道:“如今王禅重伤生死不明,步霄被革去名分思过麒麟山,徐老赢也只是个沉迷美色的废物。当世四小圣王的格局已然名存实亡,正是我辈出山扛鼎的大好机会!” “机会在哪?” 第二十届龙州武道大会的超凡天骄童森宇经过几年的历练,越发沉稳庄重。 “韩氏复起,西贺正要经历千年以来的最大变局,在这场龙蛇并起的盛宴中,注定只有几个人能坐到宴厅的正中大快朵颐!” 言罢,王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淡淡道:“有时候选择比实力更重要,未来的西贺,仅凭一人之力,是玩不转的。童少府难道不站到人间的最中心么。” “王兄已经预定好了人间最中心的席位,又会缺少童某这样一个酒客么?” 童森宇并未动心,对答自如。 “童少府可不仅仅是酒客!” 王破大笑:“从武圣山革去步霄圣子身份来看,他们的态度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武圣山已经离席,那么如今的龙州,便是一块无主之地。” 童森宇皱眉:“王兄是想让无极府做这出头鸟,试探武圣山的反应?” “入世是武圣山的选择,却未必是无极府的。” 王破又笑:“似武圣山这般的圣地,自然有离席的资格,可像邪王宫、无极府、雨霖斋这样的宗派,却必须要在变局中做出选择。或是结成联盟,或是找到靠山,不然,就会成为盛宴中的大菜。” 言罢,王破起身,朝童森宇淡淡道:“要么,童少府坐到宴席上吃菜;要么,无极府变成筵席上的大菜。韩氏连曹瑾瑜都敢设计,你觉得他们会顾及一个三品的宗派么。” “为什么选我?” 童森宇眉头紧锁:“既然王氏想要入局,自然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为什么是无极府?” “如果仅以个人潜力看,那位龙西天骄自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他的出生实在太差了。” 王破淡淡道:“即便到了变局之时他已成就宗师,但那群乌合之众还是会拖了他的后腿。而雨霖斋只要有陆斋主在,他们就有与韩氏对话的能力,所以陆凉凉并不紧迫。而邪王宫...只怪他们运气不好,王境断代的时机太差,即便段龙城战力不俗,也很难有机会上桌。” 所谓因缘际会就是这样,童森宇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王破竟然答得如此实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王破自然不需要他的回答,因为他的时间很赶:“如果童少府愿意加入这个联盟的话,我们明年的英豪擂上再见。” …… 龙州历1789年初秋 阿兰山、云罗苑 义气商行明面上的最高首脑正诚惶诚恐的站在唐罗面前。 “龚正,这些年义气商行发展得不错,你功劳不小。” 唐罗将账本从云秀手中接过,不动声色道:“你可有什么心愿?” “能为家主效力已是天大的福分,况且义气商行能有今日成绩,多亏崔掌柜照拂,属下不敢居功。” “呵,到底是做了多年会首的人,场面话说得不错,但我要听得不是这个。” 唐罗笑道:“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错失了,可别后悔!” 原本还想再矜持一下的龚正听到这儿,突然噗通一声跪下,朝唐罗祈求道:“属下...属下却有所求!” “所求为何?” “属下最近隐隐有些感觉,感觉自己蜕凡境的灵力积累已经足够,想...想请家主赐一部铸魂法,突破境界,能够更好的报效家主!” 龚正咬咬牙,还是将心中的请求说出。 “只求这个么?”唐罗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借此机会让我还你全家自由之身,然后去别处另起炉灶呢。看来龚大帮主现在的心气,不如从前了啊。” 调笑一句后,唐罗正色道:“行了,既然求部铸魂法,那我就允你一部,带着我的手令先去闭关室静修几日,以作准备。” “多谢家主,多谢主母!” 龚正千恩万谢地结果唐罗的手令,踉踉跄跄地往外飞奔。 待人走远,云秀转头朝唐罗轻声问道:“是要让这人参与造神计划么?” “是有这个想法。”揉了揉眉心的唐罗沉声道:“如今督天王巡招兵买马,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把触手伸到外洲,龙洲、天南、北邙几乎是可以确定的战场,战力自然是越多越好。” “但龚正毕竟不是唐氏族人,拥有凶境武力后的忠诚无法保证,所以还得在他的神魂中设下某种隐蔽的禁制。” “不光是他,今后对所有参与造神计划的非嫡系族人,都要设下这样的手段,并抹除记忆,最大限度的保证秘密不外泄。” 言罢,唐罗转向云秀认真道:“这个禁制由你来设,同时也由你来掌握,这样我才能放心。” “我?我不行的。”云秀连连摆手:“这么重要的事,还是交给唐氏的前辈去做吧。” “不,这事儿只能你来做,先听我说完。” 唐罗认真道:“这个流程十分重要,因为我不能将全族的安危,寄托在他人的忠心上。所以,在施展造神计划之前,需要你开诚布公的和他们明说。” “如果想要一道更强的神魂,那么便要接受禁制并抹除记忆;若是不愿意,那么只需要将对话的记忆抹去,给他们一部铸魂法自己练就行了。” “既然要做,便做得堂堂正正,就算是下禁制,我也会给他们选择的自由。” …… 北邙凌云宗 天池热海中,翻涌的赤水上漂浮着一座玄冰灵柩。 里头有位浑身布满裂痕,眉头紧锁的俊朗男子。 经过数年的修养,凌霄宗数位大师的经手,王禅的濒死重伤终于恢复到了寻常的范畴。 而这也预示着,最多再有两年,天南王氏的圣子就能重新露面。 “禅儿的伤多亏诸位凌霄宗的大师援手,日后若有需要王某的地方,只管传讯夜叉谷。” 六百五十五章:云祖传承 稳定的生活,会让人觉得时光飞逝。 在遇到云秀之前,唐罗觉得自己每天的人生过得充实而有意义。 可在遇见云秀之后他才明白,以前的意义全都是狗屁。 现在的人生不但充实且有意义,而且飞快飞快。 以前唐罗想过在族里苟到天下无敌再出去,可事实表明,练就绝艺不出去晃晃如同锦衣夜行,根本按捺不住这颗好战的心。 但自从有了媳妇儿以后,唐罗冷不丁会觉得,就这样呆在山里也挺好的,每天练练武,种种菜,时不时收割点山珍野味,然后看媳妇儿把这些东西都变成各式各样的美味送上桌。 果然,吃饭就是最贴近生活本质的活动,美食经过充分咀嚼落入腹中的满足,是一种无可替代的享受。 如果可以的话,唐罗真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儿,就这样快快乐乐的将此生过完。 但这终归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世上有太多的意外不能被左右。 所以,若想永远幸福,便要拥有守护幸福的力量。 经历一年半的沉淀,唐罗的灵力已经突破了十万点的大关,终于有资格开启云祖在仙云飍魄中留下的王境传承。 而这份传承最终所指向的,是一座地底陵墓,位置就在龙州东北。 唐罗与云秀连夜出发,顺着传承指引找到了隐秘的陵墓入口,顺利打开了云祖封存在地下宫殿中的传承。 一部地级的《云庭心经》,标注有从凡境到王境的所有修行法门,修炼关隘的突破方法。 虽然以如今的武道眼光来看,凡境与蜕凡部分显得有些老旧古板,但凶境篇与王境篇却依旧有独到之处。 另有八部无上秘术神通:《风云化身术》、《三十六品云台祭练》、《柔劲总纲》、《玄云九阵图》、《叁仙玄云体》、《仙云炼器术》、《大小如意咒》以及云祖绝艺《叁仙术》。 “哦豁,要不怎么说上古妖邪横生呢,就云祖这传承下来的神通,哪怕以今天的目光看来都是顶顶了不起的。” 唐罗感叹道:“天级血脉虽然不可复制,但云祖留下的这些东西,却足支撑开宗立派底蕴了!” 说道这儿,唐罗又觉得有些奇怪,便朝云秀问道:“只是这些东西为何会封存如此之久,难道在此之前,云氏连一个凶境巅峰的强者都没有吗?不应该啊,不是说云家黑商是真正顶级的宗师,战力直逼王境么?” “仙云飍魄是云氏的传承神器,自古便在家主中代代流传,黑商老祖虽然不凡,但他并未担任过云氏家主,自然没有机会接触这道传承。” 云秀轻抚着架上经历千年依旧被阵法保存得完好的传承,伤感道:“若是当年能有这些传承辅助,云氏便会有另外的结局了吧。” “嘛,别想这些了,心情不好。” 唐罗笨拙地安慰道:“世人都以为力量越强危险越小,其实恰恰相反。越是强大的武力越容易遭受挑战,一些比云氏弱小百倍千倍的家族,也能安安稳稳的传承下来,有些更强大的家族,也会在某个节点完全覆灭,这种东西很难说得准了。或许早些拿到这传承,云氏会引来更大的觊觎也说不定。” “你真的是在安慰妾身么。” “唔...你没感觉出来?” “感觉到了,谢谢你!” “嘿嘿,不客气。” 对于拥有虚空之胃的唐罗来讲,将这些传承带走实在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 在激活不灭战体之后,唐罗直接吐出几个大木箱,麻利地将密卷统统装进箱里。 前前后后花了不到半天时间,两人就将云祖传承的宝库,整个搬回了云罗苑里,天都还没亮。 “哈!这样一来,你的主修工法就有着落了,我的建议是,凶境阶段,你就专攻这部《三十六品云台》。” 唐罗举起一本大部头的书卷,朝云秀推荐道:“高倍数的神魂增幅配合这道祭练完成就能连绵三十六道玄级顶级灵技的秘术,你便有一骑当千的无敌战力,只要精神力和灵力撑得住,哪怕宗师也只能被你追着打!” “有这么厉害么?” 云秀接过唐罗手中的大部头,有些担忧道:“可我听说三十六品云台修行很困难,我兄长那般的资质,也才修成了十二品的,我...” “嗨呀,以前你们是没有正法,全凭自己摸索,自然艰难。可现在有了正法,只需要勤加修炼,自然能突破层层关隘。” 唐罗拍着胸脯道:“况且,这不是还有我么,有我在,一定能助你修成这三十六品云台的!” “嗯。” 云秀抓着书的双手紧了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 龙州历1789年 九月初七,白露 云罗苑 “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修行《苦神离欲功》变得黝黑精瘦的唐星向兄长陈恳道:“我想将那些增速修行的宝物,让给小暖暖,可以么?” 唐暖暖已经十六岁了,可至今还没有摸到蜕凡境的边边,作为每月回家探视一次的孝子,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小妹失落的神情。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应该将星子转让给唐暖暖,就像当年兄长转给自己一样。 这样的传承,才是老唐家的家风不是么,越发明亮的眸子炯炯盯着兄长,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而沉吟半响的唐罗只是摇了摇头:“这个事儿,恐怕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难道...” “别瞎想!”唐罗无奈道:“你是我的弟弟,暖暖是我的妹妹,在我心里你们俩都是我最重要的亲人,可暖暖毕竟是个姑娘,她这颗心啊,早就记挂在那位承元师兄身上。你觉得以她的性子,知道星子的妙用后,能瞒徐承元多久?” “可是,再过三个月,暖暖就十七岁了,要是还不突破的话...” “十八岁的蜕凡比比皆是,武道不是短跑,比得是个长远的韧性。” 唐罗淡淡道:“况且,在暖暖看来,什么武道前途,恐怕并没有承元师兄的关注来的重要。” 六百五十六章:破境 龙州历1789年十月 截江城首座府 空旷的修行场正中,徐承元正在参悟第三融境。 在获得唐罗的提点后,这一年多来,资质不凡的剑者将时间都用在黑光剑意的修行上。 数百个日夜的苦参,今日便是验证所学的时间。 “黑光者,并非无色,包容万色;” “赤、橙、黄、绿、蓝、靛、紫,皆被黑光所摄。” “黑光既是万色之光。无相、无明、无量!” 纯黑无色的黑光剑体就像一团黑雾,沿着剑柄向外眼神,吞吐着黑芒。 徐承元剑诀再转,左手食指、中指竖直捏成剑指,白虹剑气吞吐而出。 “依此黑光剑意为基,白虹剑意,融!” 黑光开口,将白虹剑气吞噬,本就达到黄级灵技顶点的剑芒,竟又胜几分。 “可以,真的可以!” 徐承元心中大喜,又将赤炎剑气、黄天剑气接连发出让黑光剑基吞噬。 接连吞噬三道剑气的黑光剑意直接冲破了黄级灵技的桎梏,来到了玄级灵技的层次。 但这也达到了徐承元灵力控制的极限,接近两万点灵伤的灵技,对于如今不过灵意合一的武者来说已经是个极大的负担。 最后一道青荧剑气,是无论如何都添不到黑光剑基上的。 所以徐承元剑柄一甩,向着不远处的地面祭出了这道融汇了三道剑意的黑光神剑。 黑光无声没入大地后,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那蛮横的在大地中翻腾,让首座府开始摇晃。 仿佛敌袭的攻击瞬间激活了首座府所有的阵法,示警的鸣铃伴随烽火冲天而起。 府中的玄甲武士第一时间结成阵列,压向灵力爆发的源头,府中的下人、仆役尖叫着避入阵中。 此时的徐承元自然不知道因为试招的动静弄得首座府人人自危,看着几乎被毁的修炼场,他的心里只有兴奋。 这超出黄级顶峰,甚至压过下品玄级灵技的剑招,竟是由他发出的。 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么!? 在龙州的几百个日夜,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自我怀疑,而如今,随着第三融境(伪)的功成,他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太过兴奋的徐承元双拳紧握跪倒在地,仰头嘶吼,眼角几点晶莹。 低声的呜咽被大地的震动很好的遮掩,整整过了十数息,翻腾的泥石才归于平息。 而静下来的徐承元也发现了向修炼场包来的无数陌生气息,随后便听到了入口处的争执。 “小姐,那边危险,你不能过去!” “让开,承元师兄还在里头!” “恕属下不能让步,三队,四队请小姐回中枢阵去。” “放开,放开我!” 随着女声轻叱,然后便是冲而起的白虹剑芒。 “暖暖师妹住手!” 徐承元高呼一声快步走到修炼场门口,朝着玄甲统领告罪道:“刚刚只是徐某在试剑招,实在抱歉!” “仓啷啷。” 唐暖暖手中的长剑掉落地上,小嘴微张惊讶道:“承元师兄,你说刚刚那动静,是你在试招?” “嗯!”徐承元朝小暖暖点头笑道:“第三融境,成了!” “哇,承元师兄好棒!” 唐暖暖欢欣雀跃,一下跳到师兄怀里,肆意地抒发自己的兴奋之情。 看着自家小姐与对方如此亲密的模样,玄甲统领也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应该就是未来的姑爷。 未来的姑爷打坏一个修炼场算个什么大事,向几支队长使了个眼色,玄甲武士纷纷退场,并关掉了铃鸣大作的示警阵法。 随着兵甲“咔咔”的响声,唐暖暖也意识到自己情不自禁地太不矜持,从徐承元的怀中离开,捋了捋耳边的发束,转移话题道:“领悟了第三融境,承元师兄应该就是徐氏本代最杰出的剑者了吧?” “那得比过才知道。”徐承元笑着揉了揉唐暖暖的脑袋道:“况且融剑术才刚竟功,要想实战应用还得精研些时日。” “承元师兄悟性高绝,一定没问题的!” 唐暖暖眯着眼,骄傲道。 “你也要努力啊,等你习成五道剑意破入蜕凡,师兄就教你神光剑舞的练法!” 提到修为,唐暖暖心中一暗,脸上却阳光灿烂地回道:“暖暖一定会努力的!” “对了。”想起曾经徐承元的嘱托,唐暖暖兴奋道:“暖暖已经从嫂子那儿知道了他们相识相恋的所有经过,正要来讲给您听呢。” “不用了。”徐承元摆手轻笑道:“第三融境初成,为兄还得多花时间巩固,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还是留到以后再听吧。” 最初他来龙西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了解云秀与唐罗相识的过往,探明云秀修为的高低也只是为了拿到那份徐来的推荐信。 但现在他已经修成了第三融境,只等明年龙州青年武道交流会一战成名。 既然有了更加璀璨的未来,他又何必枉做小人,况且,徐承元又不蠢。 徐来想要得到云秀的信息,分明就是要替父报仇,若是原先他与唐罗夫妻无亲无故,做这事自然心无挂碍。 可现在却不行了,自小在五绝剑派中长大的徐承元对恩情还是看得很重的。 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唐罗为他点名了前路,这半师之恩未报,又哪能狠下心去设计他的爱人。 唐暖暖自然搞不懂徐承元肚肠里的百转千折,她去接触云秀纯粹就是为了讨好承元师兄。 刚刚提出要说故事,也只是想借机多和承元师兄亲近会儿。 如今被干脆的拒绝,只觉得百无聊赖,只得委屈地“噢”了一声。 看着小姑娘突然低落的表情,又想起唐罗当时授剑的嘱托,徐承元又笑道:“好些时日没看暖暖师妹练剑了,今日为兄可要好好考效你一番。” “啊!?喔!” 听到这话的唐暖暖突然觉得阳光都明媚了,拔起手边长剑,兴奋道:“还请承元师兄多多指点!” …… 龙州历1789年初冬 元洲东山城、神剑府 站在院中看着缓缓飘落的雪花,徐来捂在宽袖中的双拳却不自觉的握紧。 六百五十七章:证道之法(月初求点儿月票压压袋) “龙州还没有消息么?” 毫无感情的冷漠询问,让庭院回廊上的几人浑身哆嗦。 “回..回禀家主。” 负责神剑府情报网的元良卫颤声答道:“具情报网传回的消息来看,那徐承元自入了龙西地界之后,便一直留在截江城首座府中。而..而唐罗与云秀,却是住在阿兰山中。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一直无有消息传回吧。” “任何件事,若是真心想做,总是能找到办法做的。” 徐来伸出手,感受雪花落在掌心的冰凉,幽幽道:“久久无有回应,要么是不够想。要么,就是变了心。” 老管家皱眉道:“徐承元应该十分需要家主的推荐信,不然以他的出身,至少得在军中熬上十几年的军功...他应该不会如此不智吧。” “再派个人去龙州,催催他。” 徐来淡淡道:“若是他不愿意再做,便将剑令取回来!” “是,家主!” …… 龙州历1789年 十一月初 截江城首座府 虽然后来的徐承元已经学会将融剑技往天上丢,但因为种种力竭或是失控的原因,修炼场还是经历了数次的翻修。 对于财大气粗的首座府来说,这种都是小支出,但徐承元自己却有些承受不住了。 “师姑,如今第三融境试招动静实在太大,不太适合再居城中,这些日子多谢师姑照拂,承元想...” “啪嗒。” 筷子跌在桌面,唐暖暖低着头泫然欲泣,听到徐承元言语中的去意,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看着女儿只是听到徐承元要离去的消息就如此消沉,徐姝惠又哪里不明白,这是真真的情根深种了。 虽说是女大不随娘,但小女儿骨子里的执拗却跟当初的自己极像,认定一个人以后,哪管得上什么礼法教条,只恨不能将一颗心都掏出来给心上人看看。 只是徐承元终究不是唐森,出身圣地却不得亲族蒙荫的他,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 毕竟他是五绝剑派的大师兄啊,他肩上背负的东西要比寻常剑者更多。 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真不知道自家女儿是命好还是命苦。 “承元啊。”徐姝惠终是不忍心看着自家女儿黯然神伤,便朝徐承元道:“修行融剑技不光是你一个人的事,亦是我们五绝剑派的大事。仅是打坏了个修炼场,实在不算什么大事,无需放在心上。” “可是...” “师姑知道,你心中觉得过意不去,这样吧。” 徐姝惠沉吟一会儿,认真道:“截江城边上的拦江山上,还有不少带有防护阵法并空置的闭关所,以暖暖的名义申请一个,你便在那修行如何?” “师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徐承元不好意思道。 “没什么麻烦的。” 徐姝惠摆摆手道:“明年你还要去参加龙州青年武道大会,若是四处奔波难免影响修行进度,就好好在截江城呆着,用心备战明年的大会。这可是我们五绝剑派第一次在西贺亮相,可全都指望你的发挥了!” “如此...便麻烦师姑和师妹了!” 看着母亲三言两语便将徐承元劝回来,唐暖暖大喜过羊,仰起头来连声应道:“不麻烦,不麻烦!” 只要徐承元能够不走,就没有什么是麻烦的。 …… 阿兰山 云罗苑 因为得到了《大小如意》,唐罗不得不将不灭战体的突破事宜往后排。 他心心念念了数年的神通几经辗转终于得手,说不激动是骗人的。 但得到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如何将这部顶级神通与功体结合起来,才是最关键的一点。 而在参悟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为何这部《大小如意》神通,能够被称作无上神通密卷。 因为这根本就是一部,只有在完全灵质化肉身后,才有资格修行的功法。 一般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如意大小的变化,更别提大小如意中最高妙的借天地元气于己身的法门了。 普通的武者在得出这样的结论后,一定会放弃强修,按部就班的等到灵质化肉身之后,再去做神通的修行。 但唐罗哪里是一般的武者,在看到这部《大小如意心咒》后,他便灵光一闪,想到了久久无法前进的关隘。 独属于他的,灵质化肉身之法! 按他重塑战体之后的身体强度,想要完成灵质化的肉身,哪怕有阴阳碾的配合,消耗的灵力至少也得百万级。 而这么庞大的灵力,即便是以他的修行速度,至少也得三四十年,对他来说无疑是不可接受的。 但灵质化肉身又是修行路上极为重要的一步,不但关乎到生命本源的进化,更关系着封王之后的基础强度,所以这一步,他一直慎之又慎。 但《大小如意心咒》的出现,却给他开了另一扇门,谁说灵质化肉身的灵力,一定要用自己的。 “我真他妈是个天才!” 狠狠夸了自己一句后,唐罗将《大小如意心咒》的最高绝学“天人心咒”囫囵学会。 又扯过不知道多少张纸,伏在案上设计灵质化肉身所需要的流程,并列出一个个待解决的疑问。 【...天地元气驳杂且狂暴,经络与神经的基本单元是否能够承受?】 【...未经祭练的元气入体后,是否会和本体元气产生内部消耗?】 【...若是会,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虚空能量是否能作为天人心咒的能量来源?】 【...用虚空能量完成肉身灵质化,会产生什么特别的影响?】 【...以外力完成的灵质化肉身,是否会影响封王之路和功体的二次进化?】 【...若是成功,功体地二次进化的方向是?】 自从完成神魂的研究以后,唐罗便再也没有这样专注过一个课题。 不管是四御灵界还是造神之法,其实都是有迹可循,有理可依的实验。 只有眼前这个,是他灵光一现的产物,而他,却并不能保证这个想法一定能够成功。 因为里头有太多太多无法确定的情况了,而这种未知,对于一个武道研究者来说,无疑是最精彩的部分,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进行尝试。 “武道真是,太他妈有意思了!” 六百五十八章:接替者 拦江山、平波谷 作为截江城的最高序列,唐森一家不光是地位高,且在实际的利好上更是远超一般规格。 以唐暖暖名义申请的修炼场,几天便被批复下来,且是栏江山中最优渥的一片山谷。 单独的禁制,宽敞的范围,就连物资供应也是宗老级别的待遇,对于徐承元来说,这几乎就是梦想中的修行圣地。 而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出人头地的心,只要这代夯实基础,他的后人才有机会,在这样优渥的环境中习武,不用再看他人脸色。 如今的五绝剑派大师兄已经迈入第三融境的大门,再也不会自我怀疑。 或许是这种心态十分契合锐意进取的剑道,直感觉剑招纯熟进度一日千里,短短几个月时间,便从初学乍练来到登堂入室,黑光剑意更是有几分无物不破,炉火纯青的意思。 融剑技的施展速度也大大加快,这意味着在正式的对决中,徐承元亦有机会施展出来。 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情况发展,这令人迷醉的进度让他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有任务的人。 直到大雪纷飞的某日,一道猩红剑气刺破白雪,才让徐承元明白,有些他已不在意的事,别人还是很在意的。 提剑御气,慑服万物的黑光暴起,与充满肃杀的红线轰然相撞,灵力的余波挡开漫天纷飞的大雪,澄清了天空。 “我道是承元兄遇见了什么困难所以迟迟未有进度,原来是被唐氏的好酒好菜供养,吃人嘴短,难怪没有办法完成统领的嘱托。” 赤色条纹的蟒袍紧紧贴合在来人健硕修长的上身,腰间缠着玄青色的蟒纹腰带,利落的短发下头是一双细长且满含戏谑的瑞凤眼,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唇角扬起,似是不屑。 来人是徐承元的旧识,同样是中赢城年轻一辈较为出色的剑者,猩红剑馆的弟子徐歇南,十三岁蜕凡,十六岁便领悟猩红剑气真意,闯下红蝎之名的剑道天才。 两人出生相仿,修为与年近也相近,所以难免会产生一些交集,但毕竟派别不同,在此之前也仅是普通的点头之交。 被这样羞辱冒犯,徐承元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声答道:“我怎么做事,不需要他人指手画脚,倒是红蝎不呆在中赢城,跑来龙洲有何贵干!?” “倒也没什么大事。”徐歇南飘落平波谷中,轻弹指间微尘,淡淡道:“只是承元兄拖拖拉拉的,徐大统领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找了个接替的人选。” 徐承元脸色微变,还未等他叩开辩解,徐歇南便嘴角轻扬,指了指自己接着道:“不才,本公子便是来接替任务的人,还请承元兄将剑令交还,莫要耽误我俩的时间。” “红蝎,难道你...” “呵,猩红剑派是中赢城老牌的剑馆,里头强者无数,即便是本公子这样惊才绝艳的剑者,凶境之前也得不到什么优渥的资源。” 徐歇南把玩着修长的手指,面色轻松道:“既然在哪都是蹉跎,不如拜入神剑军中。徐来大统领的推荐信,既然承元兄不想要,本公子便勉为其难收下了吧!” 天资不凡却又出生平凡的剑者是最痛苦的,因为他们明明能做的更好,却因为资源的短缺而无法更进一步。 而最基础的灵力积累,是最消磨意志的。 不知道多少曾经天赋不凡的剑者,是在这一步泯然众人。 徐承元自然明白徐歇南玩看似毫不在意外表下的急迫与煎熬,所以他自然不会挡着他人的前途。 探手从怀里掏出那块蕴有混元剑令的玉牌,徐承元朝着徐歇南认真道:“那便劳烦歇南兄将这块令牌带回东山城,并转告徐大统领,唐云氏如今已是龙西天骄的妻子,每日相夫教子,烹茶煮饭,绝无可能与神剑之死有染...” “徐承元,你是假憨还是真蠢?” 徐歇南伸出手抓着玉牌的一角正要接过,听到对方说话不由地嗤笑道:“徐大统领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难道是请你来龙洲撇清云秀和神剑之死的关系的么?” 不屑地评价一句,徐歇南也不愿意多说,想要直接抽走令牌,却纹丝不动。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徐承元皱眉道:“大统领让我来龙洲,是为了探查云秀的修为,赐下剑令,并探查她与神剑之死的关联。这道剑令,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噗嗤。” 抓着玉牌一角的徐歇南又笑了:“看来你是真蠢。那可是杀父之仇,杀父之仇,你懂么?就算这件事真的和云秀无关,神剑是因为她死的,她就得赔命!” 再扯,依旧不动,徐歇南皱眉,搞不懂徐承元这是在闹哪出。 “...所以,不管云秀有没有嫌疑,这道剑令,都一定会被激活,是么?” 虽然早就预设过这样的可能,但真当它发生的时候,还是让徐承元有些难以接受,就连声音都僵硬起来。 “知道就好。本公子的任务,就是将剑令激活印在云秀身上,所以,赶紧松手!” 徐歇南冷声一句,抓着令牌的三指便有猩红剑气刺出,本以为这又快又急的三道剑指足以让徐承元撒手,可对方却是任凭剑指洞穿手掌,三指还牢牢擎着玉牌,动也不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混元剑令便不能交给你!” 徐承元右掌前推,黑光剑气轰然爆发,徐歇南翻飞急退,险之又险地避过,皱着眉头落地。 “看来你是真收了唐家不少好处。” 站定的徐歇南右手往腰间一排,玄青色的蟒纹腰带化作一柄灵剑落在手中,朝徐承元冷冷道:“但承元兄似乎忘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么。” 还在滴血的左手抓起地上的精钢长剑舞了个剑花,徐承元淡淡道:“正要再次领教歇南兄的绝技。” “愚不可及!” 徐歇南提剑急刺,杀伐果断的猩红剑意在灵剑的增幅下威能暴增,“嗖、嗖”的破空声连成一片,顷刻间便有数十道激射而出。 每一道都有黄级上品灵技的杀手力,端得是凶猛无比。 六百五十九章:东边不亮西边亮 徐承元不慌不乱,左手持剑轻舞,黑、白、红、黄、青五色神光流转,将连续破空的猩红剑气纷纷刷落。 “呵,还是老一套,看你的神光剑舞能拦本公子多少剑气!” 徐歇南双手握住剑柄高举向天,流淌在经络中精纯的猩红剑气聚集灵剑,让原本玄青色的剑身变得赤红。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猩红流·蜂针雨!” 先天破体无形剑气与猩红剑意的融合,便是红蝎的独门绝技。 猩红剑意本就是以杀气御剑之法,结合专破罡气功体的无形剑气,数千道齐发端的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就连一些凶境剑者,若是一不小心,也会被这招攻得狼狈不堪。 真是因为有了威胁凶境的“蜂针雨”,徐歇南才有了红蝎的名头。 而上一次的徐承元,便是败在这招之下,若不是徐歇南及时转移了剑雨,自己怕是已被刺成破筛。 想到这里,徐承元不由得感慨万千,他本以为再次放对自己会无比激动,却没想到是这样的平静。 “即便是不用融剑技,这蜂针雨也伤不了我,因为我已不是从前的我。” 感慨万千的徐承元以神光剑舞在身前画了个圆,将无数道赤红剑气纷纷刷灭,那轻松惬意的模样,就像在掸去灰尘。 ‘想不到两年未见,徐承元剑道竟已精进如斯,果然是个劲敌!’ 徐歇南脸色微变,以为这进阶的神光剑舞就是徐承元的倚仗,却没有看到被五色剑轮舞遮挡的视线后头,令一股惊人的能量正在凝聚。 既要分胜负,便要全力以赴。 左手持剑挥舞的徐承元右手掐着黑光剑诀,口吐白虹、黄天、赤炎三道剑气并入。 融剑技成,神光剑舞收,黑光神柱逆冲蜂针雨,以雷霆万钧之势向徐歇南扑去。 这速度实在太急太快,即便是徐歇南引以为傲的剑影步,在这黑光面前也缓慢如龟,拼尽全力也只是在黑光映入眼帘之前,轻轻侧了个身位,横剑在前。 “轰!” 融剑技爆发,狂猛的力量直接将徐歇南手中灵剑打飞,然后向左轻旋,轰向他的左肩。 “咔嚓,嘶~~~” 打着旋儿飞出去的徐歇南听得清楚胡,这是自己肩骨碎裂,血肉消融的声音,但更多的,是拿道错身而过轰向天际的黑光剑啸。 “砰。” 摔在地上的徐歇南抓着右臂站起,寒声道:“你竟然达到了第三融境!” “运气好罢了。” 徐承元将长剑丢开,甩甩满是血迹的左手,淡淡道:“两年前的情,今日还了。请歇南兄回东山城转告徐来统领,来日徐承元回到元洲,自会亲自登门,归还剑令!” “哼。” 徐歇南捂着右肩,召回灵剑,御剑冲天离去,一言未发。 “呼~” 徐承元喝出一口气,又将怀中的玉牌掏出,看了看,摇摇头,又将它放回怀中。 吞噬融合,今日还要练习,九十九次。 …… 龙州历1789年岁末 阿兰山的云罗苑中,唐罗正和云秀讨论“天地法身”下一步的修行方法。 在阿兰山尝试了基本的天人心咒后,唐罗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阿兰山的灵气浓度不够,虽然这种浓度并不太影响普通的修行吐纳,但对天人心咒这种需要汇聚大量灵气的咒法,却是个极大的挑战。 “我就说这些宗派圣地咋一个个放着广阔的平原地区不住,纷纷要立派在有灵脉的山上,原来根源在这儿呢。” 唐罗无奈感慨道:“以天人心咒汇聚元气不是不行,只是汇聚起来的元气,驳杂不纯还狂暴,根本无法慑服。只有那些仙山里,才有属性纯粹并且浓度极高的灵力。” “所以,我们是要去找座仙山尝试铸体么?” 云秀很是机智的举一反三道:“妾身可以用云幕大阵给夫君打掩护!” “怕是够呛。” 唐罗挠挠头:“天人心咒的动静太大,云幕大阵遮不住,况且施咒的时间太长,若是被打断一个不好就会伤及自身。” “啊,那该怎么办?” “唔,先将天地元气锻体的计划放一放,看看能不能利用虚空能量,若是不行的话,我们再反过头想办法蹭一蹭哪家的仙山。” 唐罗摸摸下巴:“相信北邙凌霄宗,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嗯,那妾身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看顾!” “不用啦。” 唐罗摆摆手:“你现在的功体还承受不住虚空能量的侵蚀,你就留在这儿,只是个小小的实验,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好吧!” 云秀跟着唐罗走出云罗苑,认真嘱咐道:“小心点,不行就回来。” “嗨,像我这种有家有室的,哪里会做冒险的事。走了!” 拥有神通虚空双轮的唐罗,对于虚空的好感可大大超过西贺大陆。 根本没有什么孤独感,被温暖的宇宙能量包裹的唐罗只觉得这方无尽虚空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属。 取代双肺的虚空双轮旋转,虚空能量就跟空气一样被吸入体内,调整下状态,双手莲华合掌,默念天人心咒。 虚空能量入潮般地涌入身体,只是一瞬便冲毁了唐罗薄弱的控制力。 那种寒冷又炙热,各种互相对立的能量在经络中具现,瞬间突破了唐罗对痛苦承受力的极限。 本以为经历过不灭战体快速突破的他已经可以直面所有痛苦,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哀嚎着停下天人心咒,看看短短一会儿就已经被冻裂灼伤的功体,唐罗无奈归陆。 破入西贺九重天幕时却一愣。 本该在云罗苑中的云秀,此时就在此处,满脸担忧地向外张望,看着仿佛经历一场大战的自己,立刻迎上前来:“你这是怎么了?” “嘿,虚空能量,真的可以。”唐罗?着云秀的肩,挤眉弄眼的报喜不报忧道:“就是,有点儿疼!” “这是有点疼么,你半边身子好像被火烧伤了,另外半边身子又像是被冻僵了,这虚空能量有这么恐怖么,以你的功体也顶不住?我们别试了。” 云秀可不关心实验能不能成功,她只担心唐罗的身体。 “量变引起质变嘛,虚空能量没有元气法则约束,受到一点点吸引就会大规模聚集,这都是宝贵的经验。” 唐罗据理力争:“等我将天人心咒调整调整,控制好了力度,肯定不会再受伤,我保证!” 六百六十章:安排 泊马城、如意坊 阻碍武者破境的最大关隘,除了资源便是伤病。 即便再强的人,也无法保证切磋时的意外,就好像徐歇南没有预设过,与徐承元一战会受如此重伤一样。 作为一名右手持剑的武者,右肩筋骨消融的重伤若是不能及时医治,那么他就算彻底与剑道告别了。 但能肉白骨的宝药,在哪都是稀罕物,徐歇南虽然是圣地出身,但毕竟年纪尚轻修为尚浅,没有足够的积累。 所以想要治伤,便只能卖剑! “青玄蟒魂剑,玄品灵剑,取荒兽青玄巨蟒之魂,淬以玄青晶髓,可有四段变化,妙用无穷。” 强忍着心痛将灵剑拍在柜上,徐歇南决然道:“换肉白骨的宝药灵丹!” …… 龙州历1790年 兰山城,将星馆议事厅 唐罗居于首席,下首两排座位,一边坐着以唐斌为首的,完成造神计划的武者,另一边坐着以杜沙为首的将星。 看着人员到齐,唐罗淡淡道宣布了召集议会的目的。 “十年一度的英豪擂,今年会在昆吾郡开赛,正好借此机会,看看龙州各派精英的水准。” 经过两年的沉淀,完成造神计划的族人已经通过修行壮魂强意之法,补上了精神力的短板。 虽然在久战上依旧达不到合格的水准,但若是只打一场的擂台战,还是有足够竞争力的。 往年的英豪擂上,八位封号强者基本都是被各大宗派的精英弟子瓜分,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会有豪族的天骄异军突起,但这比例就稀少得有些感人了。 这意味着,到了凶境阶段,即便是豪族中最优秀的武者,对上宗派弟子也没有竞争力了。 “六年前,武圣山前道子步霄削去了龙西联盟五届的参赛资格,很多龙州的世家也因此与我们断了往来。所以这次英豪擂,不光是要检验自己的武道水平,更要赢回荣光!” 唐罗双手压着长桌站起,迎着众人沉声道:“所以,这次英豪擂我们的目标,是八强封号,龙西半壁!” “让龙州的各个宗派都明白,这一届的英豪擂,究竟是谁家说的算。” 下首处的两排强者,听到唐罗宣布的目标后, 杜沙如石像般面无表情,孟椒则是激动的眼睛都红了,至于以唐斌为首的唐氏族人,只是矜持的笑笑,但眼神中跳动着的,却是好战的火焰。 数十年苦修,哪个不想一战成名,但或是天赋不行,或是才情不够,与一鸣惊人终归差了一线。 如今有了无上神魂,必能让自己的名,响彻龙洲大地! …… 兰山城,云罗苑 “龙西半壁,你是想捅破天啊?” 云秀上下打量着自己的男人,真想打开看看这家伙的脑袋里终究装了什么:“若是唐氏拥有设计高倍数神魂的消息传了出去,武圣山都会坐不住的。” “夫人缜密。” 唐罗笑嘻嘻地摆手道:“所以这次去参加英豪擂,完成造神计划的族人里边只出两个,一个是唐斌,一个是你。这样就算别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老教官是运气好,不会联想到唐氏有批量生产无上神魂上头的。” “你已经有名单人选了?” “差不多吧。”唐罗掰着手指给云秀算到:“杜沙先生以角宿身份露过面,所以他不能参与这次英豪擂,由孟椒替他参加,若是没有碰到什么百毒不侵的棘手体质,以毒灵体的特性,应该能锁定一个封号。” “另外还有年前破境,并修成神威龙影图的萧子玉,涅槃火灵体加火神血脉,还有借远古火神像完成的观想铸魂,刚刚突破就已经达到了凶境巅峰的战力等级。堪称萧族长的终极作品,有他在,锁定一个封号也没问题。” “然后就是你了,三十六品云台虽然只是小成,但威能也远远超出十二品秘术云台,上擂之后直接以魅惑之瞳施展幻术控制,加上云台秘术猛攻,啧啧啧,谁能顶得住,封号强者稳稳的。” “本来我还想请父亲参与下,也让龙州各派看看,他们觉得没落的体术,在擂台战这种方寸之间的战场上究竟有多恐怖,但父亲好像没什么兴趣,所以唐氏就只有老教习出战,但他功法扎实,神魂又强,除非碰到什么特别诡异的血脉,不然锁定一个封号问题也不大。” “最后嘛,就是我本人了。” 唐罗指了指自己,平淡道:“这些日子天人心咒改得我压力很大,正好上擂找几个高手揍一顿,解解压。” 云秀扶额道:“...听上去,本届英豪擂的名次已经被你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嗨,以往英豪擂的封号强者水准我又不是不知道,基本上能够达到凶境巅峰战力水平,就能当做种子选手。” 唐罗摊摊手道:“我们这儿有三个达到凶境巅峰战力标准的,这就锁死三个名额了,老教官和孟椒只要有一个运气不差的,这目标就算达成了!” “要是运气不够好呢?” “不够好就不够好呗,能在英豪擂带三个封号回来,还不够牛气的啊?” 唐罗看得很开:“剩下的几个,雨霖斋、无极府、龙州几大豪族分一分,不也挺圆满的嘛。来日方长,别逼得其他人无路可走嘛。” “...罗老板真是大气。” “哈哈哈,都是云老板教得好,和气生财嘛~诶,你干嘛去?” “再练练,可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让罗老板的设计落空。” “哎,云老板好勤奋,一起呀!” …… 龙州历1790年初 武圣山向龙州各族寄出武道大会的邀请函,并指明今年武道大会之后,将会停办。 所以,这第二十二届龙州青年武道大会,将是武圣山举办的最后一届。 消息一出,瞬间引爆龙洲全境,不论是宗派还是世家,都陷入了巨大的苦恼中。 很显然,停办武道大会,是武圣山离席的信号,或许下一步就是封山。 而对于龙西所有的年轻弟子来说,这则是成名的最后机会。 六百六十一章:坦白 再也没有什么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了,这第二十二届武道大会的竞争,必然是空前的激烈。 不管是那些原本自矜不愿参加交流的宗派内门弟子,还是那些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的世家天骄。 在得知武道大会即将停办后,都按捺不住,要来赶上这最后一趟的猎车。 因为每个人都清楚,人的记忆有限,大多时候只能记住最初和最末的。 龙州青年武道大会的冠绝头衔,最初的已经错过了,而最末的,绝不会错过。 不论是自觉有些机会的,还是不甘于平凡的,都想要取下这龙州武道史上最后的仙桃,一战成名。 所以以往都是六七月份才开始赶向昆吾郡的车队,从二月就开始整备。 与以往二十一届相比,这次盛会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多。 有好事的风媒将这一届称为,最末亦是最强的终届。 对此,唐罗表示,这群风媒的脑子都不太好。 “武者是需要时间成长的,一代中惊才绝艳的就这么些,废物再多也就是陪衬,反而拉低了水准,竟会觉得自己更强?可真是够了。” 随手将风媒送来的简报放在一旁,唐罗朝来到阿兰山求见的徐承元淡淡道:“不要被这些消息影响,只要你能流畅地将融剑技运用在实战中,不论是第几届都是成名的舞台,那些庸人只是传播名声的喇叭,不用介意。” “承元这次求见天骄,并不是担心这事,而是来感谢天骄的指点,另外...另外....” 徐承元咬咬牙,还是决定说实话:“其实承元这次来龙州,不光是为了暖暖师妹,还有其他任务!” “任务?” 唐罗挠挠头,就风媒传回来的消息,这货两年一直就在练剑,今天突然说自己有任务,是记性不好么? 看着唐罗浑然不解的模样,徐承元伸手将怀中的剑令玉牌掏出,认真道:“是元洲神剑之子,东山城守军统领,徐来派我来龙州,让我探明..探明云秀的修为!若是她已成就凶境,便意味着和神剑之死有关,让我激活剑令,印到云秀身上!” 静,静得针落可闻,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唐罗面色铁青,本以为以徐氏剑者的坦荡,既然徐潇以命抵命,云家灭门之仇也算落下个完美的句号。 却没想到徐潇之子竟然耿耿于怀,竟异想天开的觉得魅惑之瞳能影响到那种程度的强者。 再想想两年前的那场踏青,一众女眷都在车厢中,若是徐承元真的激活了剑令... “感谢你!”心肝俱颤的唐罗轻声道:“感谢你没有激活剑令,更感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承元心怀叵测,又哪里当得起天骄的谢意,明说此事,亦是因为心中有愧。” 徐承元摇摇头道:“徐来如今已经不在乎事实的真相,只想杀死云秀为神剑赔命,剑令一日不发,他一日难以安定...” 伸手从徐承元手中接过剑令玉牌,唐罗翻看两眼,淡淡问道:“这徐来常住东山城么?” “是的,他是东山城守备军的统领,混元剑馆的馆主,手腕通天,剑道精湛,不可力敌。” 听出了唐罗话中杀气的徐承元连忙劝道:“还请天骄不要冲动,神剑军本就对徐潇前辈之死微词颇多,若是天骄在与统领冲突,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多谢提醒,这事儿我一定慎重。” 唐罗应和一句,将玉牌郑重地放入怀中。 看着对方将剑令好生收起,徐承元长舒口气,一揖到底:“这事压在承元心中许久,今日坦诚后终于畅快,只是实在无颜再在龙西呆下去,所以打算早些动身前往昆吾郡。” “莫要挂怀,徐来毕竟是你同族前辈,唐氏只是外戚亲族,你能做到这步已经足够了。” 唐罗沉声道:“剑令的事儿我不会跟母亲和暖暖说,所以你也无需介意,就跟以前那般相处。至于去昆吾郡的事儿,我支持你这个想法,因为武圣山的声明,这届的武道会杂乱不堪,若按以往的节奏报名参赛,怕是会出什么纰漏,早些过去也好。只是辞行这事儿,还是得你自己去和母亲以及暖暖说明,我不好代传。” “这...”想想待其如亲子的徐姝惠,徐承元心中纠结万分,最终还是咬咬牙道:“承元多谢天骄宽厚。” 心中有愧的徐承元不愿在云罗苑多待,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去。 而云秀也适时地从后院走到前厅,看着呆傻坐在椅子上的夫君,笑道:“善心有善报,多亏婆婆善待,不然这道剑令便要印在妾身身上了。如今事情都解决了,你还哭丧着脸干嘛?”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也会害怕。” 唐罗抓着云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认真道。 “害怕不是很正常么,人都会害怕的。” 云秀心疼的摸了摸唐罗的脸颊,柔声道。 “不,我以前不会害怕,面对什么,都不怕。” 唐罗闭着眼,抓着云秀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后怕道:“可刚刚,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不要害怕,妾身抱抱你!” 云秀笑着投入唐罗怀中,反抱住身材高大的丈夫,柔声道:“夫君武道通神,就算徐承元真的激活剑令,您也一定能挡住的对不对,所以妾身一点儿也不怕。” 唐罗勉强笑了笑,然后将云秀揽入怀里,紧紧地,像是要把女人按进自己的身体。 若是能挡住,又何必害怕呢... …… 大千世界并非一个整体,而是无数空间的拼接。 在这些拼接处,布满了裂缝,撕开裂缝,便是无尽虚空。 这方中土大陆,便是被无尽虚空包裹着的空间,而最初包裹的方式,是扭曲而无序。 在这无序的虚空里,漂流着一方方或破碎,或完好的空间,他们被这块稳定的中土大陆吸引,在乱流中并入,最终选定某道裂缝定锚。 漂流了数年的龙渊小灵界,终于在乱流中又一次靠近了这片中土大地,并一头撞向那宽阔的空间裂缝。 六百六十二章:龙渊归陆 中州琼华城、督天王巡总部新址 “报~~~~禀报星君,观星台急讯,疑似龙渊小灵界归航,定界龙洲东南,点苍山附近!” 白袍蓝衫的琼华星君眉心有道细长红线,诡异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虽然是督天王巡的新任都督,但却比曹瑾瑜更有威势,因为所有抗命者,都成了星君坐下四兽的口粮。 如今的督天王巡,相较于情报组织,更像是个军营,而琼华星君无疑是这座军营中的,最高统帅。 “将这事儿交给火部,传令下去,谁能将龙渊小灵界的破界石带回来,谁就是新的,火部巡天!” “遵命。” 督天王巡征兵令,在发酵了整整两年后,也收获到了足够的回馈。 不谈绝对战力,仅从人数声望上,如今的督天王巡,是曹瑾瑜在位时巅峰的数倍有余。 其中六成来自各洲世家的精锐武宗,三成来自各个宗派的弟子,还有一成,便是散修、魔道弟子。 突然多出这样庞大的人口,但督天王巡却一点儿没有财务危机的意思,因为全西贺最富有的圣地,御兽宗承包了王巡重建的一切开支,那如山的资源,甚至让琼华城都扩建了数倍有余。 琼华星君以实际行动证明,他比曹瑾瑜更能适应王巡大都督的工作。 督天王巡在他的带领下,拥有更胜一筹的统治力,至于风评的问题,变局将至,愚民蠢族的哀嚎,又有谁会在意。 如今的督天王巡,光火部一支便有蜕凡十数万,凶境强者数千人,更有达到凶境巅峰战力的镇抚使十数位,这样的力量,对上只剩残兵败部的云氏余党,那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容易。 他们所要比拼的,就是谁能最先赶到点苍山,并将龙渊的破界石给,带回来。 …… 呈州点苍山 沧溟之滨、雾海翻腾的山谷中,一道灵界之门缓缓张开。 肤色惨白的云氏族人鱼贯而出,激动的痛哭流涕。 龙渊终于归陆了,这场虚空漂流,云氏全族数次险死还生,终于熬到了归陆的这天。 哪怕是心智坚定的鹰派,在呼吸到大千世界的空气时,也不禁有些动容。 总算是,熬过来了,云冀从灵界之门走出,仰头深吸一口气候,有条不紊的开始下达命令:“搞清楚现在何年何月,此地何处;采买药品物资,隐秘送入山中;派人联系闻人楼主,搞清楚血楼如今的状况;最后,让风媒收集情报,看看我们不在西贺的这几年,天下是否变样!” 数年虚空漂流,掌舵的云冀已经成为优秀的家主,真正的云家族长。 这种信任是建立在他无数次当机立断并且力挽狂澜的优秀决定上,族人爱戴他,是因为相信,只要跟着他就能通往正确的方向。 只是云冀心中,却始终有一块阴影。 “等等。” 他唤住了将要离去的风媒,又道:“在探一探,当年督天王巡扑空龙渊的后续。” 什么是后续,自然是那些被他抛在龙渊的下人仆役。 云冀不后悔当初的决定,因为这是无奈之举。 但偶尔他会想,如果当初开诚公布的说明,并让他们分散逃命,是不是要比直接将人丢在龙崖上,会来得更好。 …… 昆吾郡 即便是龙州如今最大的城邦,在挤入海量的参赛者后,依旧显得有些拥堵。 当参加英豪擂的几人从龙西赶到昆吾郡的时候,这儿高档的酒馆,基本已经被订满。 所谓穷家富路,有时候就是这样真实,就算只是族力一般的世家,也想在最后一届武道会上给自家弟子最好的。 幸好早就预设会有这样尴尬的情况,龙西一行直接来到了唐氏在昆吾郡置办的庄园中。 这原先是为血裔分流做的准备,世家最隐秘的后手,如今却是当做落脚点。 这自然不是说唐氏已经猖狂到觉得自己不需要后手,而是以如今唐氏隐藏的风险来看,若真到了需要血裔分流的那一天,昆吾郡的产业也保不住唐氏的族人。 所以,还不如直接当做唐罗等人的行馆,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几天好好休息,今年的英豪擂与武道会撞在一起了,所以这昆吾郡格外热闹,要是你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出去逛逛玩玩,但切记不要闹事。” 唐罗摊摊手道:“武圣山对我们龙西联盟的观感可不好,特别是我。别人犯了事可能大事化小,我们犯了事大概就要被格外针对了,所以,请保持理智和克制,有什么火气上了擂台再发泄。” “不需要出去走走收集收集情报么?” 萧子玉皱眉道:“听说这儿的风媒组织每次英豪擂都会出一些刊物,分享一些选手的信息,我们不去买一套么?” “哟,果然成熟了不少,都会做功课了!” 唐罗夸了萧子玉一句后接着道:“不过没什么必要,英豪擂的规则简单粗暴,以你们的实力除非是运气真的特别差,不然很难在前几轮被淘汰。等到后面几轮,我帮你们看看对手特点就好了,一定比外头买的更准确。” “差点忘了...有你在,确实不需要什么资料。” 萧子玉突然想起六年前唐罗领队带他们参加龙州武道会的时候,那极尽详细的武者就像是作弊一样,不禁唏嘘,虽然时光荏苒,但领队还是这样可怕。 “行,要没什么事儿就开始分房吧,子玉你住荷塘边上这间,孟椒你和老教习住到另一头,我和云公子住到这一间里。” 孟椒和唐斌对这样的分配自然没什么意见,但萧子玉却眉毛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样,强按情绪的起伏,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和云公子同住?” “当然...” “当然是两间。” 易容成清秀男子模样的云秀轻咳一声道:“本公子在武道上还有一些问题,住得近些也好向唐天骄请教。” “哦~?”萧子玉眉毛一挑,自以为已经看透了一切,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那就不打扰云公子与唐公子的“交流”了!” 六百六十三章:英豪擂 十年一场英豪擂,龙洲高手齐聚一堂 不论从关注度还是赛事规模,英豪擂都是龙洲境内当之无愧的第一盛会。 与元洲的试剑大比、佛国的机锋辨禅、中州的封仙台会、北邙的斋醮(jiao4)科仪并称西贺五大擂。 世家想要博得名望,宗派弟子想要证明自己,散修想要得到认可支持,全都可以在这五场大擂中得到。 而这五大擂里,英豪擂无疑是最简单的粗暴的,它不像机锋禅辩,考效的是对佛法的体悟,对武道的理解,也不像斋醮科仪这种比拼想象力和创造力,动脑多过动手,斗智多过斗力的大会。 英豪擂的特点就是简单粗暴,不论你是修行何种功法,哪家宗派弟子,只要报名就让参赛,但一名武者终生只能参赛一次。 晋级标准也很简单明了,胜者上,败者下,捉对厮杀战至最后八强,即为本届封号强者,然后接受最后三轮败部的挑战。 所以,每一届的封号强者,都是没有一点儿水分的强者,差上半筹,都都会倒在前进的路上。 在这里,所有觉得自己足够出色的武者,都会得到客观的评价,是否真的那么出色,上了擂台自然就明白了。 这里所谓的擂台,当然不是普通武者对战那种地上圈起的石擂,而是天上云擂。 无垠的苍空,能够容纳无限的强者对战,唯一制约数量的,只有仲裁所的仲裁数量。 但作为龙州最高级的擂台战,这些仲裁的修为有时候远远比不上参赛者,所以你指望跟普通切磋那样,由场边仲裁保住你的性命,无疑是种奢望。 大部分时候,仲裁官只是站在一旁维持擂台秩序的存在,若是真到了特别激烈的对决碰撞,他们甚至还会躲得更远,以免被灵技炸伤。 所以在这英豪擂上,你唯一能够仰仗的,只有自身的修为,还有源源不绝的疗伤灵药。 不然,你根本撑不过这样高强度、高密集并快节奏的战斗。 很负责任的说,即便是一个惊才绝艳的散修,最终也无法在这样的赛制下,走得太远。 损耗和伤病,对武者来说都是要命的东西,只为了一个封号进行这样透支的拼杀,实在不够划算。 当然,对于龙西联盟来说,这种程度的支出,并不算什么。 生生造化丹二十瓶、生肌肉骨的灵药二十瓶、还有对应巫蛊灵毒的各种神药宝草。 加上拥有两道先天之气的领队唐罗,你只要不是当场死了,都有办法从鬼门关上救回来。 而以龙西派出的阵容来看,确实很难被人直接按死在擂台上。 退一万步说,即便打不过,“认输”还是能够喊出来的,这就代表着没有后顾之忧。 悠闲的等到初秋,英豪擂初赛终于开启。 与往年相比,这次的英豪擂规则有了巨大的变化,或者说是,选择。 以往的英豪擂,武者只为了八个封号拼杀,目的只是扬名,而今年的英豪擂上,除了这八尊封号之外,武者还有另一条出路。 当唐罗带着一行人来到比赛场地准备登记捉签的时候,却发现分签的竟是个老熟人。 “唐天骄,好久不见。” 二十届武道大会的超凡天骄童森宇站在巨大的签筒后头,朝着唐罗颔首笑道:“前些日子遇见凉凉,还在讨论唐天骄会在哪一年参加英豪擂,没想到转眼就碰上了。” “没办法,参加不了武道会,总得带族人去其他的地方见见世面。” 龙西联盟与无极府的关系不好不坏,唐罗对童森宇更谈不上什么恶感,遂笑盈盈地答道:“倒是童超凡怎么干起仲裁官的活儿了,武圣山今年这么缺人手?” “今年的英豪擂是无极府与武圣山合办的。” 童森宇同样笑道:“除了八名封号强者外,无极府还提供了三十六个客卿之位,唐天骄有兴趣么?” “这都还没打,童超凡就开始招揽了,有些不太好吧。” 唐罗婉拒道:“况且我这还有几名队员呢...” “只要唐天骄点头,这几位无极府一并纳入客卿席位,至于唐兄,自然是客卿首席!” 童森宇目光炯炯盯着唐罗,开口便流露出巨大的诚意。 这让排在他们后头,还有旁边几个签筒的仲裁官,都暗暗心惊,眼光不自觉地打量这个身材远超常人魁梧的男子。 “那是谁啊,怎么被童少府这样看重?” “没见识,那是龙西天骄唐罗。” “就是他啊?果然仪表不凡,异于常人。” 周边的窃窃私语在唐罗超人的听力下自然尽收耳底,他也没想到只以为是普通的叙旧竟然变成无极府的招揽,更没想到,童森宇竟然这样的迫切。 “童超凡的好意,唐某心领了。” 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考量,如今族中造神计划如火如荼,七城的善堂每年更是有大量完成筑基的弟子等他进行资质筛选,自身的武道也在变化的关隘,哪有空加入无极府玩门客游戏。 唐罗随手从签筒里抽出五根长签,分发给身后四人,朝童森宇淡淡道:“签已领到,就不多叨扰童少府了。” 被直接拒绝的童森宇眼色一暗,朝唐罗拱手回礼道:“不论何时,只要唐天骄改变主意,童森宇定然扫榻相迎。” “童少府客气了。” 唐罗摇摇头,带着众人离去,而落在最后,红发赤瞳的萧子玉却没有跟上,而是握着长签来到童森宇面前,直勾勾盯着对方。 被唐罗拒绝的童森宇心情本就不佳,被人盯着感觉更差,皱眉问道:“有事么?” “看来你不记得我了。” 萧子玉眉毛一挑,昂声道:“我是,萧子玉。” “哦,怎么了?” “记住我的名。” 红发赤瞳的火神咧嘴笑道:“今天之后,你将不会再次忘却!” “我想起来了。” 童森宇扶额道:“你好像也是那一届的选手,第几名来着?三十?” 萧子玉脸色一沉,不发一言,转过离去。 远处,仲裁官看着手中录本,扬声道: “抽到甲三签的选手准备上擂。” 六百六十四章:各组的怪物 英豪擂第一日的三轮的比赛全部结束,昆吾郡本地的风媒组织正紧锣密鼓的交换情报,完整情报图册。 与其他城邦风媒组织互为仇敌或是对手不同,昆吾郡的风媒组织被仲裁所一一划分了活动范围。 在鲜有私斗和仇杀的昆吾郡,风媒属也不兼任杀手组织,所以合作也就成了必然的趋势。 反正挣钱的机会,几年就这么一次,又有哪家会傻得跟利益过不去。 大家各自情报赶紧汇总汇总,然后赶紧刊印成册,最后给那些前来昆吾郡观擂的世家傻大款送去才是正道。 对,你没有听错,昆吾郡风媒组织的主要销售客户,就是那群踩着点从龙州各地前来管理的世家代表,也只有这些人,会为了选手的情报花大钱。 毕竟,自家要培养一个凶境强者,少则三十年,多则五十年,而前来参加英豪擂的,最次都是凶境的散修。 对于一些本就不算强盛的家族来说,多出一名凶境,族力便会强上一大截。 最为重要的是,有这样层次的高手坐镇产业,会让从上到下的所有人心安。 这也是为什么,最多不过几千人参加的英豪擂,最后会将昆吾郡挤得满满当当。 “今天甲一组出了个怪物,不在我们录入的种子选手里叫云凌。内河洛家的青龙袈裟刚上擂就中了幻术,直接喊出认负。之后三场,都是一样的手法,幻术修为深不可测,让人心头发毛!” “幻术强修为就强了,甲三组这个才是真正的怪物,目测应该是觉醒了火神血脉的天骄,而且光是今日这三场,就施展除了疑似离殇玄天火、灼阳橙炎、三昧真火三种异火,直接融化了对手的灵技与护身罡气,所向披靡!要我说,本届八位封号强者中,定有此人一席。” 谛听组的风媒说得激动,指着名录上的某处念道:“就是他,萧子玉,定是今年八大之一,有没有人敢赌?” 火神血脉加上三道异火,都是做情报工作的,傻子才和你赌。 信天居与崇明阁的风媒都不理会,自顾自地说起今日值得注意的强者。 “甲二组也有个很强的,虽然面貌丑陋,但一身毒灵技诡谲莫测,三个对手都是不知怎么中的毒,连抵抗都没有就败下阵来,应该予以注意。” “那这个可就歹运喽,今年的英豪擂,百草仙府有好几名内门弟子参加,这《百草医经》上的灵技专克毒术,这位注定走不远,还有没有其他的。” “甲五死亡之组,无极府的内门弟子童无忌、雨霖斋的内门弟子陆粼粼、川元刘氏的刘天宗、堰苍农氏的农万亩,还有几名武宗级别的散修全抽到了这一组里,估摸着明后日的战况会尤为惨烈。” “不用说了,最后出线的一定有无极府和雨霖斋的这两位,毕竟这两个,一个是十五届武道会的头名冠绝,一个是十四届的第二天骄,既然今年肯来,定然是做好了问鼎的准备,这八尊封号的两尊,看来是已经被人预定咯。” “记上记上,这都是重要的情报,那些世家一定会想要的。” 谛听组的首席读风抹去头上细密的汗珠,抖抖抄写得发酸的手腕,忧愁道:“今年这是怎么了,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么多异军突起的怪物,这让寻常的散修可怎么活?” “他们怎么活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日我们怎么去和那群“大客户”解释,为何那些怪物在名册上找不到。” “没什么好担心的,就说还有一本精选册就好了,真正的强者名单全都在这本册子里!” 信天居的头头特别有商业头脑地提了一句,引得各大风媒组织的赞许。 “没错没错,如我们这般缜密的风媒组织,才不会遗漏强者信息呢,今晚各位加把劲,争取将所有不凡的武者重新录入成一本精选册,明天将它卖个高价后,去春香楼庆功!” 皇帝不饿差兵,更别提相对松散的风媒组织了,所以自然要许点男人都渴望的愿景,才能最大限度的激起众人的激情。 在听到崇明阁首席如此大气的承诺后,房中的气氛瞬间不一样了,一派积极向上的干劲。 “甲六组有个名叫唐斌的,使得是龙西联盟唐氏的本脉功法,但是这威力大的吓人,三轮一共出了三招,便打败了三名武宗级别的强者,之前没有录入,我认为有资格进入精选册。” “甲四组有个敖苍,使得一手无名棍法,不知来历,三胜零负,有资格进入精选册。” “还有个甲三的姜宸皓,也很强,一同录入吧。” “甲一的成玉轩...” “甲二的宿光明...” 一个个崭露头角的名字被录入进几大风媒组精选的集册中,明日一早,便会送到各个世家代表的手上,从某种程度说,如果只是为了扬名的话,走到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但人总有更进一步的野心,所以即便他们的名字传进了万族耳中,他们依旧不会满足。 这些人会继续留在英豪擂上拼杀,直至这方擂台上,剩下八个光照大千的封号。 而风媒组织所做的,便是将最有希望进入八人的名单,提前送到有需要的人手上。 所以每个风媒都很努力,除了一个名叫柳小君的风媒。 “别傻乐了,赶紧干活吧,这些精选册可不光是那群外来世家赶着要,昆吾郡的各大赌坊也等着开盘呢,到时候你压几个种子,看看能不能把这两年欠的洞给补上?” “补上?”柳小君瞥了眼老友,强压着兴奋小声道:“老陈,别再用以前的老眼光看我,我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名唤老陈的风媒停下手中工作,上下打量了老友一番,撇嘴道:“哪不一样?以前入不敷出,现在债台高筑?” “呸,小瞧人!”左右看了看,柳小君凑近老陈,搓了搓两指压低声音道:“老陈,有没有余钱,小君哥带你发财!” 六百六十五章:赌博哪有稳的 “免了!” 对于这位老友的秉性,老陈显然是十分了解,拒接的异常干脆。 “老陈,你不信我!?” 感觉好像全世界都背弃了自己,柳小君的声音颤抖中带着绝望。 “六年前,你说有武道会的内幕消息,童森宇必得冠绝,框我一起压了身家在他身上,又说为了保险,借贷压他第二天骄,说是对冲风险。结果,那一届童森宇得了第三超凡,我,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那是意外,真的...况且,赌博哪有稳得。” 听到老陈旧事重提,柳小君顿时面露尴尬,弱弱地反抗道。 “意外是吧?那好,三年前,你又说有内幕消息,说段龙树已入凶境,必摘武道会三甲桂冠。好,看在二十几年的交情上,我再一次相信了你的判断,孤注一掷陪你赌身家,结果他被半路杀出的罂炎打成猪头,这次对冲倒是成功了,但也让我刚刚缓过一些的财政状况坠入冰窟。” 老陈面无表情望着柳小君,语气冰冷:“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 风媒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哪怕在奋笔疾书时,也同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两人压低声音的对话哪能瞒得住屋中其他人。 到底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情报人员,知道这种时候,无论多好笑都不该笑。 但他们实在忍不住啊,作为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竟被同一个人坑去两次,这还真是天下奇谈。 “噗嗤噗嗤”的闷笑声中,老陈的脸色黑如锅底,将头别开,任由柳小君在风中凌乱。 要说这柳小君也真的是倒霉,他曾是谛听组的金牌风媒,有一套迥异于常人的情报分析方法,而且成功率极高。 入行没几年就混的风生水起,但天性爱冒险爱刺激的他后来爱上了赌博。 而且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一般人的赌瘾,是先从小赌怡情开始。 柳小君的热爱,却是从赌身家开始,仗着专业情报人员的便利,那几年的柳小君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名下的财产从内城的宅院和沿街的店铺,到外城的良田,至于什么古玩字画,更是多不胜数。 照理说这时候的他应该心满意足,当个富家翁才对,可他却绝望的发现,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快乐。 拥有太多的他再也不会因为输赢而产生心理波动,有时候麻木的坐在赌台上,一坐就是一天。 金条成箱的进来,成箱的出去,他的心境都没有丝毫波动。 他再也不参加风媒的活动,而是常驻在昆吾郡的各大赌坊中。 有一日他骤然惊醒,随着朱红色的手印落下,曾经的风媒大亨将他所有的财产全都输光了。 摸摸口袋上下,只剩下十几个金币,但看着这十几个金币,柳小君突然觉得那些丢失的快乐,又全都回来了。 然后他信心满满的重新上桌,半个时辰后,一贫如洗。 “有什么关系,爷有手艺,不就是从头再来嘛!” 被丢出赌坊的柳小君麻溜地站起,十分光棍地朝赌坊的牌匾竖了个中指后,就重新回到了谛听组。 只是这人啊,一旦风光过,就很难回到清贫的生活了。 回到带他入行的老陈手下后,一边干着风媒的柳小君一边还不放弃快乐的博弈。 用他的话说“赌博和世上所有的事业一样,不过就是个概率问题,而最优秀的风媒,就是从无数个可能中,发现那条真实未来的存在!而我,就是昆吾郡最优秀的风媒!” 或许是真的有天赋吧,柳小君靠着自己的判断,带老陈赢了好几次,建立了不小的信任。 然后就是二十届的龙州武道大会与二十一届的龙州武道大会,两次严重的翻车,让他再次失去了信任。 但这一次,他是真正的有备而来,因为他手上掌握着一张,谁都不知道的王牌。 “老陈!” 传音入密,柳小君的语气郑重而真挚:“这次是真的,你必须相信我的判断,为了这事儿,我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都封锁了!” “别说,我不听。我要攒钱明年娶媳妇儿,再跟你搏下去,我迟早睡大街不可!” 老陈意志坚定:“还有,你还有没有风媒的操守了,信息共享是我们几个风媒组织合作的前提,你隐瞒消息,是会出大乱子的。” “我只是想将这个消息压一压,明天之后我就放出来!” 哪怕涉及几个风媒组织关系的大事,柳小君也没有一丝慌乱:“我今早不是负责赛场监控么,你知道除了刚刚他们几个人报出的强者外,我还看到谁了?” “你看到谁了?” “二十届的冠绝一世,龙西天骄,唐罗!” “他来参赛又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实在太年轻,哪怕再等十年,我认为他也能锁定一尊封号,可今年是什么样的龙争虎斗,这位没戏。” “不,老陈,你根本不明白。” 柳小君强装镇定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色,那是热血因为太过激动的心情而沸腾:“那什么孟椒、什么唐斌、什么注定会夺下八尊封号之一的萧子玉,还有云凌,全都是跟着唐罗来的!” “什么!?” 激动的老陈笔触一顿,就要失声就被柳小君捂住嘴巴。 “别露怯!” 柳小君传音一句后,将捂着老陈的右手放下,接着道:“而且你知道么,无极府的童森宇看到唐罗便发出了邀请,给出的条件是,客卿首席!” “轰!” 如果说刚刚的老陈还对柳小君的判断有所怀疑,那么在听完童森宇的招揽条件后,老陈便完全没了顾虑。 搏一搏,狗窝换金窝;拼一拼,泥土变黄金! 这一票,他干了。 红了眼的老陈传音回道:“今年昆吾郡最盛行的便是围彩,从无数参赛选中手选八人入票,交票越早,猜中人数越多,倍率就越高!眼下我们能确定几人?” “唐罗、陆粼粼、童无忌、萧子玉!这四人肯定能进,剩下的,就不那么确定了。” “四个?四个也够了,今晚我就筹钱!” 老陈恶狠狠地传音道:“干完这一票,你我的老婆本都有了!” 六百六十六章:夜宴 “没出息!” 柳小君不屑地传音道:“爷要将这些年失去的,一次全都拿回来!” …… 龙西行馆 结束第一天比赛的五人回到落脚点,只是原先门可罗雀的幽静别院如今已经变得香火鼎盛。 送拜帖的侍者驾着名贵的车马在门前排起望不到头的长队,而且人数还有不断增加的趋势。 “嚯,这才一天就这么多人堵门,看来你们火了啊。” 以唐罗的目力,快速扫完这群人手中握着的名刺拜帖后,朝着身后几人笑道。 “才第一天就找到了我们的落脚点,还有这么大批量的人聚集,看来我们被好几个风媒组织盯上了!” 半职业的情报工作者云秀首先看到了香火鼎盛背后的问题,担忧道。 萧子玉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强者自然是要活在众人视线中的,即便对方有恶意,以我们的实力,难道会怕?” “若是公子不喜,属下可以将他们全都赶走!” 瞥了眼地上的人,孟椒阴沉道。 听着方向越来越偏的聊天内容,唐斌轻咳一声道:“不用如此紧张,这儿是昆吾郡,有武圣山定下的规矩,而且看这些人的模样,应该只是正常的走动。英豪擂之后,几位必然名动龙洲,这样的拜访只会越来越多,要趁早习惯才是。” “老教习说得有理。”唐罗笑着附和道:“日后你们肯定是要独当一面的,对这套世家的交流方式要早些习惯才是。所以,这群人就由你们接待吧。” 甩锅完毕的唐罗不等几人回答,就先一步落到院落中,然后是管家洪亮的响起。 世家的交流听起来高档,实际上也没多么深奥。 使者上门,只是为了交换名刺,预定拜访时间,结个善缘。 而这种善意,并不止针对龙西一众,相信只要是今日在擂台大放异彩的强者,都能受到这般的待遇。 毕竟,先定拜访时间只需要一点点付出,而之后若是真的成了封号强者,这就是笔巨大的财富。 世家哪有笨蛋,自然会将事情做在前头,这就叫未雨绸缪。 正是因为知道这里头的门道,所以唐罗才兴趣缺缺,别看这些个使者一口一个大人先生,仿佛笃定你就是八强之一,但实际上这只是训练好的口条罢了。 建立好感无非为了之后的招揽或是联合,这种事情,唐氏驾轻就熟,不然哪里能在短短那几年时间里,拉扯起如龙西联盟这么大一个摊子。 毕竟在大多数人的眼力,人情往来都是极具迷惑性的东西,甚至有些时候会让你觉得,你跟他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若是没有什么判断力的,几句话便被忽悠的飘飘欲仙,然后与某人推心置腹了。 可龙西这些个都是什么人,云秀自不用说,顶级豪门的出生,还受过专业的风媒训练。 孟椒也是大起大落,在龙昌尝尽人间冷暖的主儿。 至于唐斌和萧子玉,都是根正苗红的世家子,对这些事更是应付自如。 反倒是唐罗自己,自幼就是习文练武,闭关钻研,对这种迎来送往的礼仪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自然是要将这些俗物,推给更加擅长的人呀。 整整一个下午,龙西四人终于接见完了拜访的氏族使者,交换好了名刺,最终在宴厅看见了一脸轻松正大快朵颐的唐罗。 “哟,来啦,赶紧吃饭赶紧吃饭。” 唐罗大声招呼着几人入席,夸赞道:“昆吾郡的各种产业可真是不错,到底是仙山水土。这些灵食兽肉,全都是新鲜当季的,比龙西采买来的强不少!” “...我们在外头忙得要死,你就在这儿吃吃喝喝?” 萧子玉气得牙痒痒,忿声道:“你可是领队!” “这不是把舞台让给你们嘛。” 唐罗拿起白丝餐巾擦擦嘴道:“况且,你不是应该很享受这种感觉么?今日之后,龙州无数世家都会传颂萧子玉之名,所谓名望,不就是世家之间相互捧起来的么。” “不是捧,而是事实。” 萧子玉昂着头入席,傲然道:“本届英豪擂八尊封号,必然有我。” “当然当然,大家也赶紧入席吧,吃饱喝足,明日还有比赛呢。” 唐罗笑眯眯道:“今天这三轮啊,大抵是把三战零胜的弱者全都淘汰出去了,明天可没有那么轻松咯。特别是你,孟椒。” 刚刚坐下的孟椒一听唐罗说到自己,就下意识想要站起。 “坐下坐下,不用紧张。” 唐罗摆摆手轻松道:“我今日在赛场上,见到了几个百草仙府的内门弟子,基础扎实,武道修为不俗,而且《百草医经》对于毒攻的克制效果明显。” “谁克谁,得打过才知道。”孟椒抱拳,瓮声瓮气道:“孟椒一定会打出将星馆的威风,绝不给馆主丢人!” “用不着这么认真。”唐罗笑道:“人比名声重要,若是战况艰难无需死撑,认输就好。” “可是...” “不用可是,照我说的做。” “是...馆主。” 交代完孟椒,唐罗又朝几人道:“诸位也是一样,虽然我说了今年的目标是龙西半壁,但名声没有性命重要,就当英豪擂是个与高手切磋的机会,打不过就认输,来日方长,没什么丢人的。” 唐斌听着这话,不禁感慨万千:“特娘的,妖孽真是长大了,这才十几年,都在给老子训话了!” 哄笑声中,众人大快朵颐,虽然只有五人,但全是修为高绝的武者,将这满桌的灵食,消灭一空。 …… 呈州、点苍山 云氏显然没有预料到,这龙渊刚刚归陆,所面对的第一个考验,就是如此残酷。 受命前来龙州的火部精锐没有一点儿犹豫地,便朝云氏众人发起攻击。 那倾力施为的模样,显然是没有一点儿捉拿活口的意思,为首几人的目标明确,他们要的,就是龙渊小灵界的掌控权,还有火部巡天使的头衔。 好在云氏风媒与武道并重,袭击虽然突然,却也没有逃过斥候的眼,经历一番苦战后,云氏大部队退回到龙渊灵界中。 六百六十七章:呈州危局 “不是说归陆的痕迹没有人能查得到么,怎么刚定界王巡的战士就已经杀上门来了!?” 云翔额头两侧的青筋暴突,脖颈上赤红的血管涌动,抓着界师的衣领,恶狠狠地问道。 “云翔长老,把大师放下。” 面色苍白的云冀淡淡道。 “可是族长。” “我说,放下。” 听出族长语气中的决绝,云翔哼了声松开手,黑着脸退到一边。 落地的界师还来不及朝云冀感谢,便看到面色苍白的云家族长已经站到自己面前。 毫无血色却十指细长的双手搭在自己颈上,触感冰凉,让人他不敢动弹。 “刘大师,眼下已经到了云氏的存亡关头。” 整着界师皱乱的衣领,云冀淡淡道:“我要你在三天内,准备好下一次的虚空漂流。” “三天,怎么可能!?” 界师正要反驳,就感觉颈间冰凉的双手一紧,仿佛有什么力量锁住了他的脖子。 抬起头来,云冀的眼中尽是疯狂与暴戾,如同毫无理智的野兽。 我要死了! 他会杀死我的! 求生欲让界师吓得双腿直颤,倒豆子般解释道:“族长饶命啊,真的不是属下不愿意做啊,而是根本办不到啊!” “小灵界本就是块不稳定的空间,平衡本就依靠界心中蕴含的灵力,而这灵力归根结底,还是来自大千世界的。” “连续进行虚空漂流的灵界不是没有,可下场都无比凄惨,不是被乱流冲毁,就是在虚空中离解破碎,真的启动就九死一生啊!” “所以,还是有办法进行虚空漂流的不是么。” 云冀敏锐抓住了界师话语中的关键,淡淡道。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你是要让龙渊小灵界的所有人为你的疯狂陪葬吗?” 界师大叫道。 “九死一生,便是还有生机,留在此处,才是十死无生。” 云冀拍拍界师平整的衣领,淡淡道:“我知道,像你这样有价值的界师,督天王巡也不会狠心杀死的,因为他们需要你帮他们调整界心,管理灵界。所以,你当然不愿意进行虚空漂流。不过是换个主人而已,有什么关系呢。是这样想的吧,孔大师?” 被一语道破心中所想的界师脸色煞白,结结巴巴道:“没..没..没有,我..属下怎么敢这么想,属下能有今日,全都是云家栽培的。” “是吧,那看来你很有良心。” 云冀拍了拍手道:“三天时间,若是无法进行第二次虚空漂流的话,就把界心坍塌。” “什么!?” 界师大惊失色,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族长别这样,我们还有机会的,龙渊是一方极为不凡的小灵界,封灵的阵法更是云祖亲自绘制的坚固无比,只要将灵界之门关闭,切断外界灵力供给,就能拒敌于门外。” “若是王境叩门呢。” 云冀笑着拍拍界师冰冷的脸颊道:“所以,为云氏尽忠的时候到了,三日后坍塌界心,将这群王巡鹰犬,全都埋葬山中。” “等等!组长等等!” 界师一把拉住云冀的手,慌不迭道:“可以的,我们可以进行第二次漂流的,只要将战场搬到灵界里头来!” “你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云翔大怒:“你知道为了让族人能够退回小灵界,几天前在外头死了多少人么,你净想将敌人引进来!?看我一掌...” “云翔长老且住。” 云冀抬手拦住了想要动手的云翔,朝界师扬扬头道:“说下去。” “打开灵界之门是为了让界心能够吸收大千世界的灵气,恢复力量。但这并不是唯一的办法。” 界师畏缩地看了眼云翔,小声道:“若是有灵气散溢在小灵界中,界心也是能吸收的。” 云冀皱眉问道:“散溢在小灵界里,什么意思?” “武者散功,灵技对冲,或者,死亡。” “要多大的战役规模。” “如果全是凶境武者的话,一百人左右就够了!” 这个数字让云冀脸色一沉,哪怕是二比三的对垒,云氏这边也得有四十名凶境强者。 可如今,整个云家满打满算,只有不到三十位,若是要凑满百人,便意味着要以一敌二。 界师也是了解小灵界高手数量的,又找补道:“其..其实,人少一点儿也没关系,打得久一些就好了,只要两天,哦不,一天,就能补充完界心能量,进行虚空漂流!” “打开灵界之门!” “族长...” “打开灵界之门,通告外头的风媒,用最快速度将一则消息通传下去!” 云冀沉声道:“云氏积攒的倾国宝藏与云祖的绝密传承,全都在漂流千年归来的龙渊小灵界中,想要的话,就来呈州点苍山吧!” “启动云隐大阵,将族地全都隐入地底,点齐战士,准备搏命!” …… 龙州历1780年 九月初二 昆吾郡,英豪擂第二日。 由几大风媒组织联合推出的英豪擂强者精选册精准地送到了所有世家代表的手中。 对于大多数的世家来讲,他们招揽的对象,从来都不是最顶层的那八个人,而是有实力却又遗憾不能问鼎的强者。 这些人才是世家心中的瑰宝,所以拿到精选册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把那些宗派和本脉弟子择去,专攻那些“籍籍无名”之辈。 而龙西一行人中,受到这样待遇的只有两人:凌云公子与丑阎罗。 龙西五人的来历,已经被昆吾郡的风媒组织统统挖出来印到册上。 龙西天骄自然无须介绍,唐斌也肯定是唐家嫡系,这种人想要招揽就是在说梦话。 而萧子玉就更别说了,看到这么多种异火集中在一人身上,他们就明白了盗火宗师这二十年的奔波是为了什么,想招揽,没戏。 那剩下的就只有凌云公子和丑阎罗了,前者修行的是平平无奇的云家功法。 后者更是突然蹦出来的毒灵体,虽然都在唐罗手下,但也都是冲着利益。 只要是因为利益,那就可以谈嘛,毕竟像这种超越武宗级别的强者,不管对哪个家族来说,都是极为难得的。 六百六十八章:第二日(二合一)(修) 更有甚者,直接在擂台上便搞起了惺惺相惜这套,想要借此拉近关系后续跟进,可这终究只是奢望,换来的只有孟椒和云秀更加凌厉的出手。 英豪擂第二日,同样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部分,毕竟对龙西五人来说,能值得注意的高手,也就只有凶境巅峰的存在。 可这样的人,即便是放在英豪擂中,也是顶顶的强者,数量不多。 分散到几千人的擂台上,遇不见才是正常状况。 当然,遇见龙西五人,和遇见凶境巅峰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毕竟到了凶境这个层次上,强弱已经很难用灵力来体现了。 同样是初入凶境的武者,战力可以相差几倍甚至十几倍,对于很多将玄级灵技当成压箱底手段的普通凶境来说,龙西五人就跟怪物没有两样。 而这五人中,还要数凌云公子最诡异莫测。 毕竟唐斌的凶猛和萧子玉的狂暴都是有迹可循的,顶不住就是顶不住。 孟椒的毒攻难,但中没中毒,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 唐罗就更不用说了,什么灵技杀招轰过去都屁用没有,让人无比绝望。 输给这四个人,英豪擂的选手是服气的,毕竟能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 可云凌算是怎么回事,第一轮三场,三名对手连动手都没来得及,就直接喊出认输。 特别是内河洛家的那位青龙袈裟,事后回想起来将后槽牙都咬碎了。 “贼人阴险,某家刚刚上擂,还未行功便被幻术摄住,浑浑噩噩便喊出了认服,不然以龙纹气禅造诣,怎么可能败于他手。” 两胜一败结束首日擂台的洛青纹别提有多糟心了,只以为昨日败北是一时时差所致。 或许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洛家另一名武宗强者竟然也抽到与云凌对垒,这让洛青纹一下就找到了复仇的机会。 “千万记得,上擂之后便封闭视觉,切记切记不要看对方的眼睛,可以听声辨位应敌。料想那贼人一身功夫都在幻术之上,决计破不了我们洛家的气禅袈裟!” 自以为掌握了什么了不得奥秘的洛迦信心满满地御上云擂,并以青纱遮目。 “这位...好汉,您确定要这样打擂么?” 白面公子云凌强忍笑意,朝侧身对擂的洛迦说道。 “少废话,青纹兄一时不查着了你的道,某才不会上当!” 听声调整完为止的洛迦正对云凌,信心满满道:“自封双目,看你的幻术还如何施展!” “好汉自封双目,这幻术确是无法施展了,但建议阁下不要这样做。” 云凌显得有些为难,以幻术御敌并非她的本意,只是这样能最大程度避免伤亡,只是这番好意很是隐晦,他人反倒有些误解。 就好像洛迦,听到这番话后,哈哈大笑道:“就知道你这样的阴险歹人没有什么真本事,接某家这招烟裟蔽日!” 灵力翻腾,自洛迦周身气孔喷出,凝而不散,正是内河洛氏的绝学气禅袈裟。 只是由他这样的武宗使来,更有个人特点,凝聚了五罗烟障的气禅袈裟不但防御惊人,更是带烟瘴毒性。 祭出便如翻涌黄浪,朝云凌头顶盖来。 而负责监管擂台的无极府仲裁看到灵技凶猛,则是不动声色地往远处退了数丈。 应对来势汹汹的气禅袈裟,云凌不慌不乱,双手如鹤翼般舞动归元,捏成莲花印诀,一方秘术云台凭空出现。 印法再转,云台翻转,十二颗云蓬莲心张开,云气所化猛兽奔腾而出,一时间虎豹奔腾,云蛇狂舞。 在无上神魂增幅下,灵力模型空前的坚韧强大,使这灵技威能超越了下品玄级,几乎站到灵力二次质变的顶点。 若只有一道,洛迦的气禅袈裟或许撑得住,但这是整整八道。 云虎云豹咆哮着撕毁了看似凶猛的黄浪,云蛇不依不饶地撞向脸色巨变的内核强者。 “罡裟百炼!” 生死存亡关头,洛迦哪敢藏私,身形一抖,罡气不要命似的自毛孔喷出,就像一道道纯白细线,来回穿织,将他裹着一个大茧。 “轰!” 奔腾而来的云兽撞上白茧,同样坚固的灵技模型崩碎,再无束缚的元气轰然爆裂,崩碎了云台,罡风流斩八方,引得周边云擂上的那些还在等待的参赛者频频侧目。 赛前信心满满的洛迦此时模样极惨,虽然接着最初的反震之力脱逃出爆破的中心,但依旧受了不轻的伤。 反观衣袂飘飘的白面公子云凌,就和没有动过手那样,施施然立于虚空,食指捏成莲花手印,一方秘术云台悬浮其身前,蓬口莲心一张一合,吞吐着某种可怖的力量。 一些目力不凡的强者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那云台里还有不少云兽在咆哮。 看来刚刚那一击,还不是此人的绝技,这究竟是哪来的强者,秘术竟然如此可怖? 听到刚刚灵技动静的武者心中不禁这样思索,而身处阵中的洛迦心里头更是迷茫。 对方如此轻易就破去了他引以为傲的两大绝学,这种差距已经不是幻术的问题了。 该如何取胜呢,就在思索如何应对的时候,洛迦突然听到对方呼唤。 “嘿,好汉,看这里!” 因为灵技爆轰,蒙眼的清纱不知道丢在哪儿了,洛迦下意识便朝出声的地方望去。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云凌已经不知去向。 “人呢!?云凌人呢!?” 远处的仲裁用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了洛迦一眼,反问道:“你都已经认输了,人家还留在台上干嘛,赶紧下去,别耽搁了!” 洛迦老脸一红,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又中了幻术,颓然地落到地上。 …… 云秀的战斗风格,注定了她会是龙西五人中结束战斗最快的那一个。 除了洛迦废了点儿手脚外,剩下两个都是一上台便被幻术摄住然后败负,节奏快得吓人。 但这种迅速,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因为不管她结束的多快,最后都得等着龙西其他几名成员一同结束,然后回家。 所以,昨天的她就在下头百无聊赖的等了半天,但今天的她已经有经验了。 反正结束的早,不如去看看其他几人有没有碰上什么难缠的对手吧。 “孟椒在甲二、萧子玉在甲三、老教习在甲六,都好远喔,不如去甲九组看看罗老板吧!” 迅速做好路线规划的甲一组选手云凌,穿过甲二甲三组的云台区域,越过甲六组的头顶,来到了几近山中的甲九组区域。 刚一到达,她就看到自己的男人正在挨揍,口中还念念有词的。 “你这灵技就这点儿威力么?不应该啊,你一定还有保留,来,攻过来!” 山岳般的高壮男人站在云台上,蒲扇般的大手拍在自己胸膛上“砰砰”作响,朝着满面屈辱的对手鼓励道:“不要忘了,你是川元刘家的弟子,你可以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那名刘氏的凶境武者哪里受过这种屈辱,从上台开始,对方就没有动过手。 一句“请尽展能为后”就开始防御,本以为这是击败龙西天骄的大好时机。 可在几招之后,他绝望了。 对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不管他用什么样的灵技攻过去,对方就伸手吞了。 对,不要怀疑你的眼睛,就是伸手吞了。 反正灵技就是不见了,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这种诡异的情况让人崩溃。 更过分的是,对方还一直鼓励他攻击,他的幻魔八法都被破了,还攻个屁! “我认输!” 不甘受辱的刘家高手恶狠狠地丢下三个字,然后扭身便走。 “呀,别走啊,不再打一会儿么,我很看好你啊!这是势均力敌的战斗,你很有机会赢的啊!喂,喂!” 这边认输,唐罗倒是急了,卑微的就像市井摊贩面对杀价高手的模样。 频频招手,只为了让对方带一件销量,可是早已绝望的客人哪会心软,头也不回。 “唐天骄...” 武圣山的仲裁官看着唐罗怅然若失的模样,组织好语言劝道:“这毕竟是英豪擂,您若是想试招的话,等擂台结束了再试不好么,这已经是第四位了。” “怎么,仲裁官还管战斗风格?” 唐罗斜了仲裁官一眼,愤声道。 战斗?风格? 若是真有战斗,仲裁官才不会多余这句嘴。 但这哪里有什么势均力敌的战斗,分明是单方面的羞辱调戏。 不论对方施展多么凶猛的灵技,都伤不到眼前这位龙西天骄。 偏偏这位还不着急动手,就这样耗着,甚至还允许对手回气,保证自己不会偷袭。 能来参加英豪擂的,哪个不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强者,谁能受得了这种委屈。 像这位刘家高手被气走还算好的,昨天沐家那位,直接就气血攻心,险些入魔。 明明三拳两脚就能结束的战斗,干嘛非要搞成这样呢。 仲裁官叹了口气,苦口婆心道:“唐天骄诶,您和南暨宗师都打过了,这些个普通凶境的手段,哪能入得了您的眼,您就行行好,别折磨他们了。” “你懂个啥,我这是在体悟各家灵技的精妙。” 唐罗挥挥手,根本不听:“赶紧把胜利记录,我还要去打第二场呢。” “是是是,您走好。” 无奈的仲裁官掏出目录,在记有唐罗名字的那页上打钩。 “嗯,不错。” 看到这样的战斗风格并没有影响自己的胜场后,唐罗笑眯眯地转过头,就看到了云台边上好气又好笑的云凌。 “老...云,哎呀,云老板,你怎么来了!” 看到云凌大喜过望的唐罗迎了上去,好像也不着急赶场了。 “试招就试招,你看你都把别人气成什么样了。” 指指刘家凶境离去的方向,云凌朝唐罗笑问道:“你不是说,这次在擂台上遇见的都是龙洲的世家宗派强者,日后还要相见,下手不必太黑太狠,点到即止。那你这是在干嘛?” “我没动手啊,都是他们自己认输的!” 唐罗极为潇洒的甩了甩头道:“四场都是如此,人送慈悲之拳,公子罗。” “好个慈悲之拳。” 云凌轻哼道:“但看那人不甘受辱的模样,很显然没有领会到罗老板拳中的慈悲呢。” “那这人悟性可太差了。” 调整身位,落到与云凌几乎并肩的位置,唐罗挥手一揽就搭在白面公子的肩上,臭屁道:“我和你说,我现在已经还原了你家黑商老祖的那招,虚空之胃可以借助完全灵质化的双臂开门,不到三次质变的灵伤,几乎对我毫无作用。” “这么厉害?”云凌惊道:“那不是意味着,玄级灵技对你全部无效么?” “唔,现在还不能确定全部无效。” 唐罗耸耸肩:“每种灵技因为特性不同的关系,对于虚空之胃的反应也不同。而且有些灵技范围很大,有些灵技模型很坚固,还有些古怪的灵技都没遇见过。” “所以你就不停鼓励你的对手用灵技攻击你?” 云凌一听就知道唐罗打什么主意,只是有些奇怪:“你怎么能确定他们只用灵技攻击,为何不与你近身?” “近身?和我?” 唐罗指指自己,哈哈笑道:“我去邀战看看。” 说说笑笑,两人已经来到了第二场云台的边上,唐罗放开云秀翻身上台,朝着他的对手伸手挑衅道:“喂,那边那个,我们来场男人之间,血与血,拳与拳的激烈碰撞怎么样!?” 对手闻言,急退十数丈,手握两道玄级灵技含而不发,小心戒备。 “所以你看,他们只能选择,灵技攻击。” 唐罗也不理如临大敌的对手,扭头朝云凌咧嘴笑道:“我也,很苦恼啊!” “是是是,罗老板千万小心应付别败了,我去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 “哦,云老板走好!” 唐罗扭身,朝云秀摆手告辞。 ‘机会!’ 看到唐罗大意的模样,对手捏在手中的一道灵技轰然祭出,五色神光如划破长空的流星,正轰向唐罗背心,打得巨人一个趔趄。 六百六十九章:势均力敌的战斗 ‘怎么可能!这是什么怪物,竟连虹能都伤不到。’ 祭出虹芒的男子得意的微笑还未展开便已僵在脸上,望着迅速在虚空中稳住身形毫发无伤的唐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先天道体竟然如此坚韧,这还怎么打。 心生绝望的同时,巨人缓缓转过身来,“哇”得吐出一口血,眼中满是忌惮:“好凌厉的功法,竟能震伤我的道体,敢问阁下姓名。” 我把唐罗打伤了?我把唐罗打伤了!? 果然,我很强,我真的很强! 捏着一道灵技的中年男子心中突然涌起无穷自信,挺胸昂声到:“呈州,宁致远!” “宁致远么,真是个了不得强者啊,看来我得认真了!” 唐罗低语呢喃,虽是低声,但凶境武者耳聪目明,又哪能听不到。 能被龙西天骄如此郑重对待,宁致远心中狂喜,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又凝出另一道虹芒,强作平淡道:“唐天骄要小心了,宁某攻过来了!” “正要领教,尊下绝技!” 唐罗目光凝重,语气真诚,就像是面对某尊人王。 还未走远的云秀背对着擂台,翻了个无声的白眼,极速离去。 同样不忍直视的还有云擂边上的仲裁官,亦是羞耻地别过头。 只有觉得自己依然无敌的宁致远,朝着“郑重其事”的唐罗,疯狂的发动灵技袭击。 这是一场令人心碎的悲剧轮回,呈州宁氏武宗致远,是第五位,受害者。 从甲九区离开的云凌最先抵达了甲六区,恰好同时,唐斌也完成了今日三轮比赛。 同样是三胜零负,而且看状态,好像并未受到什么挑战。 “云公子。” “老教习。” 唐斌笑着和云凌打完招呼后打趣道:“云公子是刚从甲九区过来么?” “是,过来看看诸位的情况。” “孟椒和萧子玉的形式如何?” “正要过去...” “唔...那便一道吧。” 两人结伴往甲二甲三区走。 实战是检验成果最好的实验,准确的说这场英豪擂是无上神魂第一次应用到实战中。 如果说云秀个人的参与不够有代表性的话,那么唐斌就更具有普适性。 同为造神计划的实验者,两人就神魂附效这件事自然有很多共同语言。 当然,这其中大多是唐斌在提,因为云秀有着魅惑之瞳,慑服神魂这种事更加轻松,所以很难有什么代表性。 “无上神魂要完成灵技的增幅,光有精神力还不够,还得有极强的控灵能力。” “除此之外,越是复杂的灵力模型,对于精神力和控灵能力的要求就越高,容错率也越低。” “以唐氏两大绝学,摘天手和极芒指为例,以神魂附效的摘天手外强中干,凝聚可控的灵力金掌虽然防守兼备,但精神力和控灵能力要求极高。施展开来就像稚童舞大锤,哪怕有着灵力链接,操控起来都延迟地厉害。” “这种情况同样发生在防御性的灵技上,同等程度的防御灵技的精神力消耗是攻击性灵技的数倍以上,这种情况是只有我身上发生么?” “我也是一样的。” 云凌传音回道:“防御灵技的消耗是攻击型的数倍,等唐罗擂台结束了问问他吧。” “嗯?他是碰上什么难缠的对手了么,还没结束?” 唐斌不解:“不应该啊,这才第二轮,他的运气这么不好么,昨天也是最慢的。” “...他的打法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弱弱地为自家男人找补一句后,云凌又道:“我们先去看看孟椒和萧子玉吧。” 就像是唐斌说得那样,这才第二轮,龙西五人哪里会碰上什么难缠的对手。 所以当他们来到甲三区的时候,萧子玉已经早早结束了今天的战斗,三人一碰面,又去找甲二的孟椒。 四人都是三胜零负晋级,反倒是领队唐罗竟连第二场都没结束。 萧子玉好奇之下,问了和唐斌一样的问题,在得知唐罗将擂台当成实验场,对手当成试招员后,几人只能服气。 “好吧。”萧子玉叹道:“看来今天得等得更久了。” 经过首日三轮大浪淘沙之后的武者,多少都有可取之处。 按照唐罗试招的性子,往后的比斗他只会越打越慢,而作为同一个团队的几人,自然也会越等越久。 孟椒是将星馆的星将,唐斌是本族的长辈,云秀更是唐罗的妻子,这三人自然不会觉得等待有什么问题,可萧子玉是不一样的。 “其实,没必要坐在这儿干等。” 云凌了解唐罗那种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子,遂替丈夫拿主意道:“难得来趟昆吾郡,就像领队说的,不多走走看看,不是挺可惜的么。” “云公子所言极是。” 萧子玉满意地点点头道:“听闻昆吾郡常年都有书法大会,名家云集,我打算去拿看看,顺便带几副名家真迹回来!几位要同我一道么?” “萧公子请随意。”唐斌摆手拒绝道:“唐某是个粗人,对书画一窍不通,只是听闻如今昆吾盛行一部精选册,说是将这届英豪擂的高手全都录入在内,所以打算找风媒组织买一本。” “买那东西作甚?”萧子玉不解:“唐罗不是说由他做么?” “唐罗做的资料是为对战,唐某只是想试试,能否招揽几个高手回来。” 唐斌摩拳擦掌道:“这场英豪擂可是汇聚了几千名凶境的盛会,能在这儿崭露头角的,最低也是武宗级别的战力,这样的人或许一个两个没什么了不起的,可若是聚集一起,就是无比强大的力量。话说萧公子也是世家子,难道不想招揽几个忠心的属下么?” “乌合之众,数量再多又如何。” 萧子玉撇撇嘴道:“既然唐斌先生没兴趣,本公子便自去了。” “萧公子自便。” 白面公子云凌好像是唐罗禁脔,他自然不会邀请。 孟椒是唐罗的手下,萧子玉更是不会以平等视之,所以唐斌拒绝之后,他便施施然离去。 六百七十章:任务委托 萧子玉和唐斌一走,云凌又朝孟椒问道:“昆吾郡地杰人灵,物华天宝集龙洲精粹,你不想去看看么?” “没甚好看的,我就在这儿等馆主。” 孟椒瓮声瓮气道:“云公子不也没去么。” …… 作为世家子,心系宗族并不是放在嘴上的口号,而是流淌在血液里的东西。 所以任何有利世家的举动,唐斌都不排斥,就比如屈尊降贵的招揽高手。 与自由便是沐浴在天骄盛赞中成长起来的强者不同,在完成造神计划后,唐斌有了顶级武者的实力,却没顶级武者的傲气。 拿到英豪精选册后随意翻了翻,就按着册子标注了几个非氏族的散修强者。 要说这昆吾郡的风媒也确实阴险,不光标注了人家的性别样貌功法特征,就连在昆吾郡的落脚点都没有放过。 这让唐斌可以直接按图索骥,找到了几名标注强者的住处。 “嚯,这阵势够大的。” 唐斌看着望不到边的长队,想往前走,却被几个世家的使者拦住。 “你是谁,排队知不知道?” “就是就是,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一看就没规矩!劝你别痴心妄想了,敖苍已被沐家订下了,劝君还是去别处吧。” “呸,订什么订下了,拜帖都没送进,宾礼也没收,定个屁。敖苍注定是我们堰苍农家的客宾!” “你们两家都没戏,敖苍最后肯定加入川元刘家,成为我刘家的姑爷。” 只是来送名刺的使者,却因为强者的归属相互呛声,如果不是昆吾郡禁止死斗,唐斌毫不怀疑这几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年轻人会大打出手。 ‘这便是豪族气象啊。’ 唐斌感叹,所有异军突起的强者都不放过,拼尽全力网罗。 或是结成姻亲,或是许以重利高位,需要奋斗十数年或是更久才能得到的东西,眼下只要点点头就能得到。 这种好事,又有几个人会拒绝呢。 所以强得越来越强,弱得越来越弱,想要攀登谈何容易。 ‘看来这名帖是塞不进去咯。’ 唐斌看看围得水泄不通的小院通道,无奈只得退走。 他可清楚记得唐罗说的,武圣山因为某种原因对龙西联盟感官不好,但凡出了什么问题都会小题大做。 他可不想因为递个名帖,最后落个剥夺参赛资格的下场。 退出小路,唐斌再次翻起了精选册上的名单,有道是东边不亮西边亮。 他就不信每一家都是这般拥堵。 两个时辰后,唐斌改变了想法,打算曲线救国。 来到一处稍显破落的书楼前,唐斌抬头望匾,确定是《谛听组》三字后,微微皱眉。 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他发现手中这本精选册的角落和扉页上,都印有这个风媒组织的名号。 本以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搞出这本精选册的组织不容小觑,这才想委托一个任务。 但看到这谛听组的地址后,他却有些不敢笃定了。 可来都来了,不看下心中又不甘。 想着或许内有乾坤,唐斌抬腿迈入谛听组。 在正对大门的柜台上,趴着一个有气无力的男人,慵懒呆滞的目光,丝毫没有风媒该有的灵动。 而在宽阔的书楼大堂里,摆满了一排排的木柜,边角上的几座。 木柜被木板分割成十数层,每一层上都放着海量的密卷竹筒,其中有些甚至已经积灰。 像这样堂而皇之将存放案卷的书架摆在正堂,也只有昆吾郡的风媒属才独有。 而看这一层就有这样规模的案卷数量,也不禁让唐斌对谛听组多了点信心。 ‘这谛听组应该还是有些实力的,至于这个男人...或许只是前来帮工的。’ 唐斌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到柜前,朝那个有气无力的男人道:“任务委托。” 趴在柜上的男人连头都没抬,只是换了滩更像烂泥的姿势,有气无力道:“别委托了,眼下谛听组所有的风媒都去英豪擂打探消息了,没有人接任务的。” “那你...” “我虽然是风媒,但我不接任务,因为小爷马上就要发财了。” 趴在桌上的男人嘿嘿笑道:“发财了!” “......” 唐斌无语,这怕是他遇见过,最疲懒的风媒了。 “嗯,你怎么还不走?” 趴在柜上的男子又换了姿势,慵懒劝道:“干嘛一定要委托谛听组呢,是被这大堂的书柜骗了吧?” “哈哈哈哈,其实谛听组就是个没实力的小组织,这几十年积攒的案卷全都堆在一楼也才这点儿规模,还有不少为了充数空白的。楼上三层更是毛都没有。” “反正昆吾郡有仲裁所守护,无人赶在这儿动武,就算放假案卷别人也无法拆穿。啊,老组长真是个天才啊!” “但是小爷更加天才,哈哈哈,小爷才是昆吾郡的第一风媒!不对,是风媒大亨,哈哈哈哈。” 走到柜台近前的唐斌看到了柜台里头垒起的空空酒瓶,明白了这个慵懒风媒迷迷糊糊的真相。 无奈摇了摇头便要离开,却迎面撞见一个慌乱失措的高瘦中年。 微微闪身避过,对方却连道歉都来不及说,扑到柜台上,疯狂摇晃醉酒值堂的肩膀。 “醒醒,快醒醒,让你值堂你竟然喝酒,出大事了!” 被晃得迷迷糊糊的柳小君恍惚看见老陈无比焦急的脸,一下子酒全醒了,反抓住对方双臂。 “怎么了?是萧子玉?” “不是。” “那是唐罗?” “也不是。哎呀,不是这个事。” “妈的,你可吓死小爷了。” 随着几个熟悉的名字接连从风媒口中蹦出,已经走到门口的唐斌骤然停步,双袖一抖,书楼大门“刷”得合上。 也让柜台前的两人心中一惊,打眼过来,是黑暗中一个高大的声音,寒气逼人:“适才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不知哪位可以为某家解解惑?” 先前听到酒醉风媒说要发财,后来又听到唐罗和萧子玉的名字,这让人不得不往坏处想。 而现在书楼里只有两个初入蜕凡却又了解内幕的风媒,唐斌哪能放过。 六百七十一章:闻讯 “你是谁,要干嘛?” 风媒老陈回过头,看着面色不善的唐斌,背后的双手隐晦地给柳小君使了个手势。 昆吾郡确实在仲裁所的庇护下没错,禁武令也十分严格。 可这并不代表这儿便没有仇杀拼斗,毕竟执法也是需要反映时间的,况且强者都有莫名自信的心理。 觉得只要下手够狠够快,仲裁所就追不上自己。 昆吾郡各个风媒组织主要的工作,就是配合仲裁所收集情报,让这些强人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 正因为如此,每个风媒组里头都有一个直通仲裁所的警报阵法,只要动动手指输入灵力,仲裁所的强者就能在极短的时间赶到这儿。 在此之前,他只需要以言语稳住眼前这位就行了。 默契来自于两人十多年的交情,柳小君看到老陈的手势眼珠一转,就像被吓坏了一样。 “啊”得一声便要往柜里倒,而老陈则是“噗通”一声跪下,大喊道:“好汉别冲动,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千万不要伤到小人性命啊。” 阵法就在正堂的主柜下,不论是柳小君和老陈都有机会激活。 而两人又是同时动作,令人猝不及防,但他们碰上的是唐斌。 灵力所化金掌于柜上显灵,五指一拢便将两人抓起,强横的力量将柜台一同碾碎。 区区凡境的两个风媒,面对摘天手,毫无抵抗之力便被摄在掌心。 柳小君强忍着剧痛,大声道:“你是龙西唐氏的强者,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干嘛要袭击我们!?” “既然能认出某家根脚,就应该知道某家为何出手。” 金掌微拢,两风媒哀嚎出声,唐斌寒声道:“说,谛听组对龙西有何密谋,一五一十地招来。” “误会啊!” 柳小君欲哭无泪,大声喊冤道:“小人不过是个朝不保夕的风媒,哪敢设计唐天骄,适才说起只是因为下了重注围彩压两人能胜,绝无其他!” “嗯?” 唐斌双眉微皱,又望向险些撞个满怀的高瘦男人。 “小君说得没错,前辈若是不信的话,小人可以用围彩票据自证。” 老陈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场误会,忍痛解释道:“还有,刚刚小人说得大事,是呈州点苍山出现一方门户大开的小灵界,更有消息传出,这方小灵界里有云氏的倾国财宝,还有云祖密藏!” 唐斌的瞳孔皱缩,已经信了大半。 只是眼下的情况却有些不好收拾了,不如... 敏锐的柳小君突然背脊一凉,连忙大声道:“在没有比我们谛听组更希望龙西夺魁的人了,今日的事肯定是个误会,有道是不打不相识,这下也算是认识了。谛听组虽然实力规模一般,但也是昆吾老字号的风媒组,定能将前辈的任务完成得妥妥当当,是吧老陈!?” “对对对,这木柜老旧破落,早就该换了。塌了也好,塌了也好,等我们围彩奖金到了,就立刻换个新的,立刻换个新的!” ‘这两个风媒倒是上道。’ 哑然失笑的唐斌散去金掌,任由两人跌坐地上,淡淡道:“看来这真是个误会,那么谛听组的损失,某家便会照价赔偿。” “不用不用。” 老陈连连摆手,却被柳小君一把扯到身后朝唐斌仰头笑道:“那就多谢前辈了。” “另外,这儿还有任务委托给谛听组。” 唐斌将怀中那份英豪精选册掏出丢到柳小君怀里:“传讯给上头的散修强者,就说龙西联盟求财若渴,若是他们愿意投效,荣华富贵无需多说,更有神通秘术与灵化肉身秘法可以提供。” “荣华富贵,神通秘术,灵化肉身?” 柳小君有些震惊于龙西唐氏的大手笔,咽了口唾沫道:“小人知道了,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你很不错。” 唐斌看了眼柳小君,转身离去。 “某家落脚的行馆地址谛听组知道,事情办好了自去领赏。” 阻挡光线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劫后余生的柳小君和老陈被光照耀,终于感到了温暖。 适才那种生死一线的紧张感,让人几乎忘记了一切,如今死亡威胁散去,感知如潮水般涌来。 浑身上下的痛楚让两人瘫坐在木屑纷飞的木柜残桓上。 “呼...呼...终于...呼...活下来了。” 柳小君大口喘着粗气,丝毫没有刚刚面对唐斌时的沉稳。 “嘶...呼...嘶...呼...” 感受这全身上下想被无数棍棒抽打般的疼痛,老陈抽吸道:“嘶...等围彩之后,嘶...老子就不干风媒了!嘶...哈...这特么,昆吾郡也不太平!” 为何选在昆吾郡当风媒,不就是因为这个受武圣山庇护,被仲裁所管辖,是个和平之地呢。 即便是风媒这种交换信息的黑暗职业,也能有着不错的安全保障。 对于不善战斗的风媒来说,哪怕挣得少点儿,也愿意留在昆吾郡。 但刚刚唐斌的表现,打破了两人曾经建立的所有安全感。 …… 是夜,唐斌回到龙西落脚点。 萧子玉已经从交流会上,带回了不少名家的书画,正在桌上朝唐罗推荐。 而孟椒还如往常那般沉默的用餐,云凌陪坐在唐罗身边,时不时笑笑。 这本该如往常一般寻常的晚宴,却因为唐斌那张略显沉重的脸,有了停顿。 “老教习这是怎么了?” 唐罗一愣,起身迎道:“是招揽计划不顺利吗?” “不是这个。” 唐斌沉声道:“今日某去风媒组织委托任务时,收到一个重要的情报,核实之后,这才晚归。” 说着,唐斌将目光投向云凌,认真道:“这个情报是关于云氏的,龙渊小灵界在呈州点苍山归陆!” 话音落下,云凌惊然起身,右手不自觉地抓在唐罗的左臂上袖。 “除此之外,还有一则故意走路的消息,相信不日就会通传西贺全境。” “云氏积攒的倾国财富和上古人王的无上传承,全在点苍山的小灵界中。物华天宝,能者居之!” “如今,已经有无数呈州世家高手赶往点苍山,整个点苍山已经成了修罗场!” 六百七十二章:信息之外的信息 “云氏呢,云氏的族人怎么样了?” 云凌还是没有忍住,直接开口问道,但抓着唐罗衣袖的手还没有放开。 “暂时没有任何关于云氏族人的消息,很可能...很可能...” 唐斌咬了咬牙道:“只有龙渊小灵界归陆。” 虚空漂流是有极大风险的,有些强烈的虚空风暴,就连大宗师都抵挡不住。 必须要依靠界心能量,和界师构筑的强力阵法,才有机会撑过去,不然便会被撕成碎片。 所以,龙渊小灵界的云氏族人若是运气不好,尽殁在虚空漂流中是绝对有可能的。 “不会的,不会的。” 云凌神色恍惚地呢喃着,就像失了魂那样:“我不相信,我要去呈州看看!” “等等。” 唐罗一把抓住云秀手臂,柔声安慰道:“别慌张,我同你一起去,我也相信云氏的族人不会尽殁在虚空。” “不用了,你还有擂台要打。” 云秀虽然感动于唐罗的支持,但还是拒绝道:“而且,龙渊归陆的消息一旦传出,督天王巡很快就会收到风声,龙西联盟还是不要搅和进来为妙。” “我认为云岭兄说得有道理。” 萧子玉适时开口,望着唐罗沉声道:“英豪擂,武者一生只能参与一次,或许那些五名散修,若是愿意更名易姓,或许有两次甚至三次的机会。但像你我这样的,注定只有一次参赛的可能。若是你现在离开,就会被视作弃权退赛!” “这不是还有你么?” 唐罗一脸无所谓的笑道:“就由你代表龙西联盟,我想应该足够了。” “胡言乱语。” 萧子玉皱眉道:“你才是领队,而且你也有获得封号的实力!” “封号这种东西,无所谓的啦。” 唐罗摆摆手道:“世家的主业还是争夺利益,眼下就有一方“无主”的小灵界在向我招手,不管从那个角度看,我都不应该放过才是。” “你去又有何用?” 萧子玉皱眉道:“争夺灵界这种事,世家从来没有胜过宗派。” “试试么,万一能行呢。” 唐罗笑道:“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担不起领队的责任,觉得无法稳拿一尊封号所以要我兜底?” “荒谬。” 红发随风张扬,赤红隐现神光,萧子玉傲然道:“区区一方英豪擂,哪能挡住本公子的神威龙影图?” “既然如此,这赚取封号之事就交给你了。” 唐罗大气地一挥手,扭头朝唐斌道:“老教习,您就配合...” “云公子的事,就是唐家的事。” 唐斌朝云凌笑笑,认真道:“英豪擂有萧公子,联盟定能有所斩获。所以某家退赛亦不打紧,正好火速赶回龙西,组织强者驰援点苍山!” “哦豁,那感情好。” 唐罗笑道:“请务必通知萧族长与家父前来驰援,在点苍山这种地势作战,想想就带劲啊!” 与唐斌说完,唐罗又转向跃跃欲试的孟椒道:“嘛,你就别跟着去了。在那种混乱的战场上,毒灵体可占不到什么便宜,加上你功体不够强,若是碰到什么走火的合击,很容易受伤致命,就留在英豪擂上吧。” 一听这话,孟椒不乐意了,大声道:“馆主,孟椒也想参战!” “以后有的是机会。” 唐罗朝孟椒淡淡摆手后,转头朝云凌道:“走吧,我们出发。” 恍恍惚惚跟着唐罗飞出数百里,云秀还是越想越不安心,甩开了手在虚空中站定。 “怎么了?” 唐罗回头,不明所以道:“昆吾郡是龙洲中心,去哪州都近,我们要是赶得快些,说不定第一波战斗都还没结束呢。” “我知道。” 云秀认真道:“但我不能拖累你,拖累唐氏。你还是回去龙西,我自己过去。” “不是说好了么,以后家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就交给我来。” 唐罗虎着脸上前,一把将云秀揽入怀中,气道:“而且,别总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我只知道你害怕因为这件事龙西和督天王巡对上,会引起严重的后果,但你以为这些事我没想过么。” “但实际上,只要操作得好,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可,万一呢。” 云秀趴在唐罗怀里,瓮声瓮气道:“就算借助唐氏的力量保下了龙渊,之后王巡追究起来,后果还是不堪设想,唐氏那么多族人,我不能拖累你们!” “别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督天王巡哪有你想的那么强啊。” 唐罗笑道:“别看征兵令之后王巡兵力扩大了三四倍,但主干却从世家宗派弟子,替换成了世家、魔道的强者。表面上看强了三四倍,但你不会以为散修的武宗和圣地的武宗是相同的水准吧。” “其次,督天王巡的重建,是在三界圣地的支持下完成的,特别是御兽宗,出钱又出力。但三界圣地付出这么多重建的督天王巡,可不是为了什么争夺小灵界,而是要将韩氏揪出来,那才是他们的主要责权。” “所以,即便这次王巡介入龙渊的争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绝不可能倾尽全力,撑死了一到两部的兵力。” “你想想,若是这一两部兵力因为争夺小灵界完蛋了,王巡还能把本业丢了不要,发起一场掀翻龙西联盟的大行动来?” “别逗了,这种事情,争赢了就是自己的本领,争不赢就是废物。没有人会为死去的人讨回公道的,更别提这些人本就是王巡召来的炮灰。” “最后,也就是我最奇怪的一点。” 唐罗皱眉道:“你说,这则消息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若龙渊正是无主,落在点苍山中门户大开,我要是发现了,是肯定不会宣扬出去的,只会驻军封山。所以,这则消息不可能是世家传出的。” “可要是恰巧发现的散修也说不通,因为他们就算把水搅浑也没有火中取栗的能力,还不如将情报卖给世家,这就又进入上一道逻辑中,消息不可能传播出来了。”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消息传到昆吾郡,并将事情闹得这么大,这背后的力量是谁?究竟想要做什么?” 六百七十三章:入阵 “我不知道。” 心乱如麻的云秀自然没有办法给唐罗答案。 或者说,这样的问题对她来说,本身就有些超纲了。 除了真正的幕后黑手,无人能够回答这种做法的本意。 所以答案,还是得去呈州寻。 心中再无疑虑的两人朝东南疾驰,万里一日一夜即至。 只是此时的呈州名山点苍,已经成了一片混乱的战场。 财帛动人心,有倾国财富和云祖密藏蒙眼,又有几人会往深处去想。 各地世家纠结联盟召集强人,各大宗派领兵秣马聚将出征,龙洲全境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呈州点苍山中。 这才短短几天时间,这就集结了至少几十股大小不同的力量,每时每刻都有不同激烈程度的战斗开始或结束。 每股势力都在不同角度与深度架起警戒线,阻止着后来者进入的同时,又往点苍山深处不断推进。 就连最外围的实力,都是呈州的豪族级别,坐拥数只凶境小队,并由武宗强者率领。 这样的警戒线对散修来说就是铜墙铁壁,但在唐罗两人眼中,实在不够看。 云幕掩藏气息,双眼窥破灵力,两人避过所有正面冲突,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两人就来到了点苍山的深处,那灵力波动最密集的地方。 “别再往前了。” 在离敞开的灵界之门还有十几里的高空,唐罗拉住了云秀,沉声道:“那儿的情况不太对!” “怎么了?” “三十、五十七、一百四十二、那里有超过两百强者聚集。以灵界之门为中心,分成两个阵营正在对峙。” “嚯,好家伙,全都是武宗级别的强者,凶境巅峰的就有,三、五、九、整整十四位,啧啧啧。” 唐罗将眺望到的情况报给云秀道:“看情形,应该是呈州的世家自发联合起来,以图对抗那群王巡的高手了。嘿,到底是天下风媒枢纽,虎死架不倒,来得真快啊。” 听到督天王巡到场,云秀的呼吸骤然一停,显得有些沉默。 好在唐罗也不是要得到什么回应,自顾自地眺望道:“嘛,这儿有个好消息,眼下两方都没有宗师级别的人物到场,我制造点动静,你看看有没有机会溜到灵界之门里头去?” “什么?不行,太危险了!” 云秀一惊,然后就果断拒绝道。 “嗯?云氏的族人就在里头,你不想快点儿进去看看吗?” 唐罗皱眉不解道。 “我当然想,可我更担心你的安危。” 云秀紧咬下唇道:“两方形成对峙说明力量大体均衡,这样的情况下任何想要破局的人都会成为双方集火的目标,不能让你犯险。” “哈哈哈。” 唐罗爽朗笑笑,一把将云秀揽进怀里,亲了口道:“平衡,你男人不参与,他们才有平衡。老子入场,这游戏就变了。” “可是...” “听我说。” 唐罗将食指轻轻放在云秀唇边,认真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在外头吸引双方注意,尽量保持对峙的关系为你争取时间,而你就潜入龙渊灵界中,看看云氏族人是否还在。” 说着说着,唐罗手上出现那双纯白如雪的仙云飍魄,递到云秀手上道:“仙云飍魄你先带着,好让我放心。” “不行。”云秀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你要应付这些人,需要它。” “不,我不需要。” 唐罗笑着抓起云秀的手,强行将仙云飍魄套了上去:“我现在双手能御万千灵法,戴手套就等于自废武功。况且啊,我又没有学过什么云氏灵技,这仙云飍魄的神妙我也发挥不出来,还不如大道雷音禅杖好用呢。” 说着,唐罗已经将两只仙云飍魄全都套在了云秀手上。 “可以,很漂亮,女孩子还是要戴手套才有气质嘛。” 唐罗笑眯眯地拍拍云秀的肩道:“注意保护自己,我准备要下去了!” 说完,便直接从云幕中闪身而出,暴起一拳击在山中大阵的灵力节点上。 阴阳同根的伟力配合着坐拥十数万灵力的体魄轰然爆发,大阵在哀鸣中崩碎,也让山中强者的目光全数吸引到自己身上。 对峙的双方好像形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就连询问来人的流程都不走,贯起灵技就往来人甩去。 百十道快慢不一的玄级灵技将昏暗的天色印个璀璨,那剧烈的灵力波动震得苍天都在颤抖。 云幕中的云秀花容失色,她怎么也没想到,刚刚现身的唐罗竟会遭受如此猛烈的攻击。 这全是中品、上品的玄级灵技,即便是大宗师的灵化肉身都无法轻易应对。 不行,我得帮他! 云秀当即调动全身灵力,便要凝出秘术云台相助,却因一道传音浑身僵硬。 “机会来了,敛息凝气,准备溜入灵界之门!” 面对百十道斩空灵技,唐罗哈哈狂笑,双臂筋肉暴涨撕裂外衣,两条粗壮的臂膀变得漆黑,就像无星无月的长夜。 若是数年之前,面对汹涌而至的百十道灵技,唐罗只能激活不灭战体,并祭出阴阳碾,或许还得用上先天神剑。 将超过承受力的灵技击碎、转移,废上不少手脚后才有机会安然度过。 但他如今已经不一样了,双臂完全灵质化后,他完美的还原了云家黑商的绝学。 更不一样的是,他拥有整整九十九个虚空胃袋,这些个见面礼,他就一个不落得收下吧! 漆黑的双臂自肘部幻化失去原型,变做氤氲的旋涡,两个旋涡交织一起,将高大壮硕的唐罗整个人全都遮住。 凶猛的灵技撞上连同虚空之胃的氤氲通道,连爆发都来不及便被拉进另一个空间,切断了与原主的反应。 金、木、水、火、土甚至雷齑,这些常见的单属性灵技甚至混合灵技全都被吸收,装进对应的虚空胃袋里。 就连什么灵剑、灵锤、灵椎、灵锏这样的宝器灵技,统统来者不拒。 两道漩涡就像是无边的深渊,将原本五光十色吸成黑色。 “来而不往非礼也,诸位,请收下这份见面礼!” 六百七十四章:今非昔比 声若洪钟的异能全力爆发,如狮吼龙啸震动整座山谷。 两轮氤氲漩涡分转,一对东南,一向西北。 被纳入无尽虚空之胃的灵力,经过分门别类之后,轰然爆发。 那些甩给唐罗的玄级灵技,竟被全数送了回来。 不,不光光是送回去。 站在谷中的强者们面色铁青,扑面而来的灵技可不是原物送还,上头还裹着一层真实之力,威能更甚三分。 而拥有这样独特附魂属性的,除了龙西唐氏那位天骄,不做第二人想。 可这位,现在不是应该在昆吾郡参加英豪擂么,怎么到呈州来了!? 思绪很快,灵技亦不慢。 认出来人的众强者既然不是要叙旧寒暄,而是要设法抵挡天上那反扑回来的灵技。 好在这些灵技都是随手为之,即便加上些许真实之力的附效,也并未无可阻挡。 唯一棘手的就是,这些灵技散播的并不规则。 这意味着有些区域是特别受照顾的,那灵技密度比之他处浓密了数倍不止。 而有些区域只有零落几道,强者们联合随手便能破去。 在意识到来者何人之后,那些轻松破去回返灵技的自然不会再出手,而那群被灵技砸的灰头土脸的,也只能自叹倒霉。 毕竟龙西联盟和邪王宫议和之后,唐氏已经成了龙洲举足轻重的势力,没有任何人愿意轻易招惹这样一个存在。 再者,就从唐罗刚刚展示的东西来看,也没有人有信心将人给留下。 “他妈的,这小子还不到三十吧?双臂完全灵质化,这功夫是怎么练的!?” 傲立苍空的壮硕男子此时已经恢复过来,无袖的粗壮双臂也褪去了漆黑,放在身侧。 缓缓下落的过程中,更是有种丝毫不将在场数百强者放在眼中的潇洒淡然。 把“铃铃”作响的禅杖往肩上一抗,唐罗落在了山谷中央,王巡与呈州两部以掎角之势与其相对,但从模样上看,轻容自如的反倒是这个年轻人。 “嘛,看什么看,想打架吗?” 扛着禅杖的唐罗歪着头,迎着双方的目光,跃跃欲试道:“刚刚确实不够过瘾,谁先来。你?你?还是你?嗯?干嘛都别过头去,谁先上,吱个声啊?” “不吱声?那就是不想继续打咯?” “啧啧,真没意思。” 说着,扛着禅杖的唐罗迈着目中无人的步伐,径直地往灵界之门走去,看模样,是想直接进入小灵界。 这就让双方都坐不住了,邀战的挑衅可以不理会,因为两方都没有必要和出场就展现超人战力的唐罗对上。 但灵界是双方争夺的根本利益,说什么也不可能让唐罗这样轻易的过去。 “唐天骄请止步。” 呈州一方有人闪身而出,于唐罗必经之路站定。 身穿一件青色龙纹战甲,腰间系着黑长蝎尾腰封腹甲,手持淬火焰纹战刃,断碎的黑灰发丝冲天立起,丹凤眼的深处是寂寞和冰凉。 横在路中的姿态似像,沸腾的灵力预意不惜一战的决绝。 男人冷冷开口道:“再踏一步,便意味着龙西唐氏入局,就是与呈州世家为敌,唐天骄可要想清楚了!” 横在路前的,是一位实打实的凶境巅峰足有十七万六千的灵力总和,而唐罗跟能够透过灵甲看见,那灵力异常活跃的双臂和双腿,看来这人应该是完成了四肢灵质化的强者。 只差躯干头颅,便能踏入宗师境界,是为不折不扣的顶级强者,呈州这方隐隐以此人为首脑。 “呈州世家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在唐罗思索来人身份时,另一边又响起讥讽的声音。 身着印有王巡火部鉴印制式灵甲的某人越众而出,竟还是个老熟人。 当时云冀邀请魔道宗门高手助拳,此人就是天道庵中的一名高手。 几近凶境巅峰的修为,却在战场中处处藏拙划水,想不到几年不见,这货竟然迎了征兵,投靠了督天王巡。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唐罗挑着眉将肩上的禅杖倒杵在地,看着越众而出的“熟人”面带笑意。 “见过唐天骄。本人贾卓凡,添为火部新人巡察使。” 以为这是示好的贾卓凡以为这是示好,拱手见礼,又朝那人笑道:“宁不负,如今点苍山有方无主灵界的消息已经通传西贺,这才短短两天时间,已经有至少十余股外来的力量想要潜入山中打探。相信再过几日,龙洲的那些宗派也坐不住了,你又能拦多久?” 原来此人就是呈州猛虎。 唐罗恍然,难怪能有如此威势,本身就是刀道天才,将地级七品血脉虎灵融入刀势,在40年前的英豪擂上大展拳脚,一举夺得封号。 四十年过去,此人应该更加强大了,难怪能组织起呈州世家,并将王巡火部拦在灵界之门外头。 ‘难道火部众人就是因为拿这头猛虎没辙,所以将灵界之门的消息通传八方,想要将水搅浑给呈州世家压力?’ ‘不对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王巡更应该封锁消息向本部求援啊,呈州本就不是特别富庶的区域,崇山峻岭不断,良田平原稀少,所以人口一直不算多。世家的规模在整个龙洲境内州府排名垫底,如果王巡动真格的,只需要两部人马,就能将看似坚韧的呈州众人冲散。’ ‘但要是将消息散播出去,等到龙洲豪族和宗派入场,这督天王巡又能有什么作为?’ 唐罗皱眉思索,眼光不时往贾卓凡身上打量,心中暗道:“看来这个消息不应该是王巡传出去的,那究竟是谁呢?” 感受到唐罗目光的贾卓凡当然不会知道唐罗心底的声音,反朝唐罗笑道:“唐天骄,您也看到了宁前辈这排外的态度,不如您与我们王巡结盟。之后云氏的倾国财富归您,那云祖迷传也任由您拓印带走,我们王巡就只要界心界石就好,您看怎么样?” 呈州一方在听到贾卓凡开出的拉拢价码时发出些许骚动,而唐罗更是一手拄着禅杖,一手捂着肚皮,笑得直不起腰。 六百七十五章:斗转星移 看唐罗笑个没停,贾卓凡脸色有些难看,刚要出言喝止,却心血来潮,心生警兆。 下意识便在身前凝出一面天道气盾,这是百战余生后留下最原始的反射,快若闪电。 即便眼中还有吃惊和迷茫,但黑白两色交融的气盾已将他整个身体罩住。 受到保护的天道庵高手这才看清,那杆被唐罗单手反握,洞穿数道元气壁障的致命弧线。 能拦住上品玄级灵技的天道气盾在这比声音还快的禅杖面前就跟软绵的流云一般,灵力模型崩碎,灵力四散。 防御灵技崩碎的反震将贾卓凡远远推出去,险之又险地避过大道雷音禅杖的重击。 直到贾大师飞出老远,那接连数次的爆破声才响起,附带着一道追出的狼牙罡岚直冲胸膛。 离战场最近的宁不负神色凝重,将手中的大刀提起,横在身前。 “天..唐罗!你是什么意思!?” 被一仗打得气血翻涌的贾大师翻腾着在虚空中站定,面色通红地向唐罗怒喝道:“你是要与督天王巡,与三界圣地为敌吗?” “打狗是该看主人。” 唐罗单手舞了个杖花,又将禅杖扛在肩上,转身朝着王巡一方,歪着头道:“可你们这样一群连狗都不如的炮灰,就别舔着脸扯虎皮了!用一个影都没有的消息,就想框我为王巡拼命,看来你不光是实力弱,连脑子也不行!” 呈州这边齐声哄笑,贾大师的脸色更红了,却还是强自镇定道:“唐...唐天骄要是不满意刚刚的条件,我们还可以谈...”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谈?” 唐罗将禅杖平举,杖首佛铃直对火部众人轻蔑道:“灵界落在呈州,怎么分配是龙洲内务,什么时候轮到中州王巡前来插手了?” “唐天骄。” 王巡方一人越众而出,直视唐罗淡淡道:“若是本镇抚记得没错,这龙渊灵界本是中州小灵界,只是经过虚空漂流才归陆呈州,究其根本,还是中州的东西,怎么能说与王巡没有干系呢?” “物华天宝,有德者居之。灵界从中洲飘到龙洲,还不足够说明问题?” 唐罗用一种特别理所当然的眼光望着来人道:“况且,你以为我是来干什么的?” “唐天骄难道不是为了云祖密藏,倾国财富而来么?” “呸,本少爷是来,打架的!” 蛛纹裂展,大地坍塌,唐罗如电穿梭,闪现至发言者身前,大道雷音禅杖被高高扬起抡成满月。 来者也没想到唐罗说动手就动手,但他既然敢出来,对最坏的情况自然也有所估量。 一面比贾卓凡厚实数分的天道气盾出现在禅杖下方,同时还有一道神雷自来者手中甩出,划着弧线射向唐罗。 “掩护镇抚使,火部合击准备!” 被最早击飞的贾卓凡看着唐罗向自家镇抚使出手,急退着大喊。 虽然火部几大镇抚使各自都有算盘,但这种对外的时候还是懂得团结的,虽然心里恨不得贾天下这个老家伙被唐罗一禅杖打死,可还是迅速运动灵力,准备驰援,后方还响起几个装作焦急的慵懒声音。 “家兄莫慌,本镇抚前来助你,唐罗休得猖狂!” 作为前天道庵的大护法,贾天下自然不会将希望寄托在那群心怀鬼胎的同僚身上。 不管是曾经的天道庵,还是如今的督天王巡,他的地位,全都是依靠自身的实力。 正是因为年轻时拼杀太狠,留下不少暗伤旧疾,他又怎么会加入督天王巡。 虽然如今年纪大了,但功法运用却更是老辣狠厉,凝出天道气盾之后,更是极速下落。 唐罗固然是可怕的体修,但在这虚空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可供腾挪躲闪的空间,对方又无处借力,贾天下自然有信心以高妙的灵技应对。 这强大的信心,一直持续到他那划破长空的神雷被唐罗慑走,然后以同样刁钻的弧线甩向自己。 “天道皇拳!” 完全灵质化的右臂击出,灿黄色的神光如柱,震碎了神雷。 可被这一阻,破开气盾的禅杖已经当头砸下,无奈的贾天下只有祭出魂甲双臂交织撑在头顶,希望能阻上一阻。 到底是老江湖,应对很快,但唐罗手段更多,魂甲遮目的瞬间,体内阴阳碾就开始转动。 将两昧相互纠缠的先天之气压凝练极致,以呵气成箭之法蕴于口中。 禅杖当头落下,震碎魂甲,夺命神剑吐出,正中贾大师脚叉的双臂,灵质化的双手自小臂处断裂,那灵体被撕裂的巨大疼痛,让贾天下哀嚎出声。 “我的手,我的手!!!唐罗,我要你的命!” 被神剑斩断双臂的贾天下仰头望着挥舞禅杖下落的唐罗,高举两支断臂。 左白右黑,以天道庵独门心法精炼出的阴阳二气如洪流般激涌而出,单道就已达到二次灵力质变顶峰威能的灵技在交割之后,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 相互融合之后的威能撕碎了三次质变的屏障,这道黑白交织的神光,已经达到了二十万加的灵伤。 面对如此雄浑的灵技,仅凭体术与杖击对抗显然是不现实的,唐罗特别干脆的将禅杖甩向驰援而来的几名火部高手。 双臂瞬间变得漆黑,面对贾天下的搏命一击,唐罗不闪不避,氤氲旋涡张开,与阴阳二气轰然相接。 就像曾经和云秀说得那样,他还原了云氏黑商的绝技,但作为一名出色的武道研究者,他又怎么可能只是在依样画葫芦呢。 这道氤氲旋涡,可不仅仅是利用灵质化肉身的可塑性开门,更是将两项顶级的神通相互融合的尝试。 接连吞噬百余道灵技依旧稳定的旋涡给了唐罗无比的信息,三次质变的灵力,通道能够承载么? 阴阳二气与氤氲旋涡无声相撞,唐罗的脸色从凝重到嘴角维扬。 得益于虚空能量的锻体,灵质化的双臂变得坚韧异常,竟连三次质变的灵力都能承受,那么有些人,可就要倒霉了。 六百七十六章:呈州入局—乱战 相比于曾经单旋涡的阴阳碾,如今有了虚空之胃做中转通道之后,唐罗可以做到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吸收再放出那么简单。 左手氤氲旋涡无声地吞噬阴阳二气,右手氤氲旋涡吐出神光,贾天下也没想到自己的杀手锏竟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再想躲避已是太迟。 超越三次质变并被真实之力附效的阴阳二气灵伤几乎达到二十五万,这对凶境武者来讲,几乎是个无法承受的数值。 绝望中的贾天下再次压榨几近空虚的丹田,尽起精血,燃烧神魂,灵质化的右腿飞登,想要阻上一阻。 但绝学之所以被称作绝学,便是因为超出一般灵技的强大,如果多给贾天下一息,这位或许真能想出求生的办法,但战斗的残酷之处,就是没有如果。 落下的黑背神光抹去了贾天下存在的痕迹,只有飘散飞出的点点灵光,仿佛在悼念这个强大的存在。 几位驰援而来的镇抚使脸色巨变,他们考虑过贾天下会败,但他们没想到会败得这样快。 同为镇抚使,他们自然了解这位前天道庵的大护法有多凶猛,若是以命相搏,他们不过伯仲之中。 而就是这鹰起鹊落的几个呼吸间,贾天下这个与他们同级的高手就死在了唐罗的手下,这不得不说让人有些吃惊。 心中有了忌惮,遁光自然迟缓,甚至有位想假装不敌飞旋过来的禅杖被击飞,好过直接面对唐罗。 毕竟这种能将他人绝技全数返还的秘术实在诡异的令人发毛,在没搞清楚这东西的原理之前,没有人愿意与唐罗交手。 可他们不愿意,却无法改变唐罗的意志,杀死贾天下的龙西天骄没有一点儿神色上的变化,扭个头就朝另几名镇抚使冲来。 这下就有点儿尴尬了,虽然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人家都打上来了,若是还退,就丢进了王巡的脸面,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只是灵技是万万不敢用的,毕竟贾天下的惨状历历在目,即便他们个个修为不凡,也不敢拿大。 但不用灵技,又哪里是先天道体加上四品玄武体的对手,化身银甲巨人的唐罗以一敌四,地级宝兵大道雷音禅杖握在手上就像把金瓜锤。 大威天龙虚影和黑水玄蛇虚影缠绕在其左臂纵横策应,加上超越顶级武宗的肉身控制,几乎无人可当,常常只一击就把对手击出老远。 不过到底是以一敌众,几位镇抚倒能把住机会,抽冷子来上一下,但在这体术式微,灵技大行其道的时代,以对方的肉身强度加上最多不过两重劲力的结合,实在难以给唐罗带来压力。 所以场面上,倒更像是唐罗一个压着四个打,只是这终归不是简单的擂台战。 等到火部众人的合击预备完毕,就是战局攻守转换的时间。 虽然不明白唐罗能转化秘术的原理,但在加入督天王巡后,这群曾经的散修都有修炼圣地给出的合击法。 往往是七八人,甚至是十余人合力,根据灵力特性分组,能够轻易突破三次灵力质变的桎梏。 几十万的灵伤对于这群武者来说,只是一轮合击就能达到的数值规模。 神通也是有承受力的,他们可不相信,唐罗的没有上线。 呈州一方,莫氏家主莫逾距朝宁不负传声询问道:“宁家主觉得唐天骄所为何来?” 重甲着身的宁不负看看灵界之门,没有做声。 “老夫觉得,适才有句话说得很对。灵界归属,乃是龙洲内务,即便要争夺,也是在龙洲内部,而他对王巡出手,也表明出了足够的诚意和态度...” “乱局将至,小灵界便是呈州各族的庇护所,这是呈州各族联合的根本,也是不能放弃的底线。” “那么呈州的对手,就不光是督天王巡,还有龙西联盟,甚至各大宗派!” 相较于宁不负的信心,莫逾距却显得有些信心不足:“这位唐天骄的实力宁家主刚刚也看到了...” “可与一战!” “宁家主自然无所畏惧,可其他人呢,龙西可还有盗火宗师萧锦林!之后还有各大宗派。” 莫逾距的担心,也是呈州众人的担心:“这方龙渊灵界,呈州无法单独吃下,联合才是出路。” “莫家主的意思,不负明白了!” “这不光是莫家的意思,也是呈州各族的意思。” 莫逾距朝宁不负沉声道:“乱局将至,世家风光不再,若还是想要单打独斗,只会落个悲惨的下场!” 越是强悍的武者,越是迷信自己的实力,呈州猛虎宁不负的宽和,只针对呈州世家,对于外人来说,这就是头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恶虎。 如果可以的话,宁不负是真的不愿意和龙西联盟结合,因为他明白一旦失去了联盟的主导地位,很多计划就会落空。 但看莫逾距的表情和呈州各世家强自镇定的表情,宁不负知道,自己其实,没得选择。 “灵界争夺乃龙洲内务,呈州各族听令,协助唐天骄把王巡赶出呈州!” 猛虎咆哮,淬火焰纹巨刃出鞘,淡金色的月牙刀芒冲天,斩碎了火部临时构建的阵法,并将一组火部巡察的合击节奏打乱。 随着呈州强者的入局,点苍山又开启了一场大混战的序幕。 数百名凶境强者的大混战,让这片天地都在震晃。 对于大多数武者来说,哪怕到了凶境,也是不敢深入到这样的战场中央的,只会站在某个安全的距离施展灵技。 所以能在最前沿拼斗的,都是两边最上级的强者。 比如脚踏玄武法相的银甲巨人;双手持刃的绝世刀客;御器十数的灵宝大师。 而王巡那便自然不弱,虽然对付唐罗这种灵技无用体术无敌的怪物他们束手束脚。 但这些镇抚使,全都是实打实的凶境巅峰修为,若是小心谨慎,便是对上普通宗师都能在一定时间内打个有来有回。 也不知是呈州的入局激起了这些人的战意,还是刚刚对战时有所藏私。 这乱中有序的战局,莫名变得拉锯僵持起来。 六百七十七章:兄妹相见 呈州世家与王巡火部的大部队并没有就近结弦,而是在一个安全距离里向中心以及两边战场投射灵技。 这种试探意义大于战斗的相互攻击,主要还是在观望,观望中心战局的变化。 也是凶境级斗战的常态,改变局势的往往是某一两个顶级高手,撕开阵型之后后进部队整个压上奠定胜局。 以往有着镇抚级别的顶级强者出手,王巡只管无脑输出灵技即可,就算碰上几个狠茬,这些眼光毒辣的散修武者也知道如何以灵技进行策应。 可无奈那尊银甲巨人傲立正中,这让双方都畏首畏尾的。 毕竟刚刚他们都见识过唐罗是怎样颠倒阴阳,让贾天下死在自己得意的绝技之下。 他们可不认为自家的灵技能够超越那位天道庵的前护法,所以不敢贸然出手。 这也意味着中心战场成了三对四的公平擂台,可刚刚以一敌四不落下风的龙西天骄在有了呈州猛虎与莫逾距两位强援之后,反倒变得无比颓靡,以一敌二却是连连受挫。 银甲巨人全然不复刚刚的灵动,被两位镇抚攻得左支右绌,哪怕将禅杖舞得密不透风,却还是没有丝毫办法。 以声若洪钟的异能狂吼挑衅亦是无用,好像已经找到巨人血脉应对之法的两位镇抚就这样不急不躁地攻击着。 若不是银甲巨人坚韧非常,有甲胄护体不算还有钢身一体的特性,受到这样连续密集的攻击早就受了重创了。 但以眼前的情况看,巨人血脉被破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毕竟一味被动的挨打,即便是大宗师的灵质化肉身也扛不住啊。 “宁家主,唐天骄那儿好像有些支撑不住了。你那儿怎么样?” 御灵器猛攻王巡镇抚的莫逾距眼力不凡,自然也能看出唐罗此时的窘境。 但他的对手却也不好想与,如今能够破局的,只有呈州猛虎。 所以他朝已经完成基本压制的宁不负递出传音。 “等本座处理完眼前这个,便去驰援唐罗。” 宁不负简短回复莫逾距后,刀势越发凌厉。 长达数丈的酷烈刀芒宴扫八方,攻得对手叫苦不迭。 与此同时,唐罗的形式越发危急了,银甲巨人的天赐甲胄,已被全部击溃。 …… 龙渊小灵界 乘着唐罗将灵技反转还敌的大动静,云秀借着云幂绘身与仙云飍魄的破禁奥义,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入了龙渊小灵界内。 暌违十数年回到了云氏的避难所,幼时一幕幕涌上心头,看着灵界之门附近的景物被打得支离破碎,又忍不住黯然神伤,仔细望去,又忍不住面露喜色。 异界之门附近的区域刻有大战之后的惨烈痕迹,但其中有不少,带有云家独门秘术的痕迹。 若是以前她自然是看不出这些痕迹的,但跟着唐罗修行数年后,她的武道造诣大进,连同眼力大涨,已经能够依稀分辨出一些灵技特下的痕迹了。 而能看到云术留下的痕迹,便意味着,小灵界中还有云氏的族人。 这让她喜出望外,直往灵界中心狂奔,那是避难所的驻地所在,也是她留下无数幼年记忆的地方。 可当她急速来到龙渊中心后,却发现族地建筑虽然保存完整,但却毫无人气,仿佛一座鬼蜮。 ‘难道族人全在抵御灵界入侵时战死在了灵界之门?’ 越看心越凉的云秀顾不得再隐藏身形,如一道利箭般在族地各处游荡。 就连惩罚犯错族人的监室,后山都没有放过,可还是没有发现任何族人的踪迹。 心中那个可怕的答案越来越接近事实,云秀的神色也越来越凄惨。 确定自己将整个族地都逛了一遍后的云秀,决定要出灵界之门,截回族人。 “你已被云氏放逐,不该出现在这里!”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云秀惊喜的回头,然后便是激动的颤抖。 数年未见的兄长就站在不远处,面庞虽然清瘦又冷峻,却有种特别温暖的感觉。 “大哥!” “仙云飍魄哪儿来得?” 云冀皱着眉,看了眼云手手中的神器手套,冷声道。 刚刚从界心壁看到云秀出现在龙渊内他几乎不敢相认,因为外面的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超过二百武宗级别的强者以灵界之门为中心对峙,这根本不是灵意合一能溜入的地方。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位被云家放逐的大小姐,已经投靠了外人。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龙渊刚刚归陆就被王巡找上门来!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落入燕云宗师手里的仙云飍魄,会重新出现在云秀手上。 兄长语气中的冷漠与疏远,让云秀有些陌生,凄苦道:“兄长,秀儿你妹妹啊。哪怕被放逐,还是云氏族人,听到族人有难,又哪会袖手旁观。秀儿知道兄长是不想让秀儿犯险,但...” “不!” 云冀冷冷打断了云秀的话,伸手道:“我这次出来,不是和你谈论什么兄妹轻易,而是收回仙云飍魄!” “....” 云秀顿觉手脚冰凉,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兄长,竟会变得如此冷漠。 就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苦涩填满心中,云秀紧咬下唇直勾勾盯着云冀,泪水霎时蓄满了眼眶。 只是这份委屈和沉默,云冀却有另一种解读,冷声开口道:“不愿交还,那就让那些埋伏的高手出现吧。” “什么埋伏的高手,兄长你究竟在说什么啊!” 委屈终于爆发,泪水顺着脸颊划下,云秀连擦拭都顾不得,就向云冀喊道:“云家是我的母族,我怎么会通敌叛族。眼下外头就有数百凶境强者,若是我真的叛族,为什么是我进来啊!?” 云冀丝毫不为所动,冷声问道:“既然外头有数百强者,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因为我已经破境了!” 云秀露出了独属于凶境的强横气势,更是急声道:“加上外子不顾安危制造动静,这才有机会溜入龙渊。” 六百七十八章:大仇得报 “外子?” 看到云秀露出凶境修为,云冀不禁眉头微皱:“你破境了,还嫁了人?夫家是谁?” “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唐罗。” 即便是委屈中也带着些许骄傲,云秀觉得自己嫁的极好。 或许是这个夫家太过出乎云冀的意料,对于云秀刚刚解释,他竟不由自主的相信了,态度也有些缓和下来。 “出嫁从夫,既然私许终身,今后云氏与你便再无关系了。” 虽然态度缓和,但云冀的言语中还是透着一股疏离冷漠,当然最重要的是:“将云氏的传承神器仙云飍魄交还后,你便离开这儿!” 云秀本就不是贪恋宝物的人,交还神器更是应有之意。 但她却不能接受云冀话语中的疏离,还有对方的安排,将神器手套摘下丢还给云冀后,她却没有离开,而是语气坚决道:“现在数百凶境就在外头对龙渊虎视眈眈,我不能弃云氏于不顾。” 在拿回神器手套后,云冀已经完成了现身的最大目的。 虽然他已经相信了云秀,但其余族人对这位云家大小姐意见还是不小。 况且龙渊接下来就要进行第二次虚空漂流,既然小妹已经嫁给唐罗,他也相信这位护短的龙西天骄有能力照顾好自家小妹,就没必要带她在龙渊受苦了。 “出嫁从夫,只管回龙西好好过日子,龙渊和云家的事自有为兄操持,你无需担心!” “可是兄长,眼下龙渊归陆呈州,藏有倾国财富和云祖传承的谣言已经遍穿八方,越来越多的世家和宗派强者都往这儿赶来。通传这个消息的人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得不防啊。” 云秀以为云冀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忙不迭地将不胫而走的消息和唐罗的判断混合着禀报兄长。 但看着云冀没有丝毫动容的脸,云秀突然灵光一闪,用某种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这则谣言,是云氏那群密谍传出去的?” “看来不光是境界突破了,对信息的判断力也有进步。” 为了让妹妹放心,云冀干脆地承认下来:“没错,这外头的消息就是为兄放出去的。” “为什么啊?” 云秀不解:“眼下越来越多的强者因为这则谣言聚集呈州,点苍山将会变成修罗场,以我族的实力...” “就是要将这潭水搅浑。” 云冀冷声道:“王巡的反应动作,大大超出我的预期,刘大师说这是因为有高明的界师收集到了上次虚空漂流塌缩处所留下的灵界碎片,以此为凭,感应到了龙渊归陆的痕迹。” “既然龙渊的位置已经暴露,曹瑾瑜那厮绝对不会放过我们,所以得在最短的时间里,利用王巡和呈州的强者,为界心充能,进行下一次虚空漂流!” “原来如此。”云秀大致明白了云冀的目的,却对云冀滞后的消息有些吃惊:“可是...曹瑾瑜已经死了啊。” “什么!?” 云冀失声道。 因为第一波派出收集密探的消息还未回归,点苍山就受到了王巡火部的攻击。 再之后封闭灵界,那群密谍再无机会归来,所以整个龙渊并未受到任何的消息回馈,自然以为王巡现在还是大都督曹瑾瑜做主。 所以在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才会感觉格外震撼。 “不光是大都督曹瑾瑜死了,悬空城也陨落了。云家的大仇已经报了。” 云秀将这些年压在心底的心事,一股脑地向兄长倾诉道:“当时发动攻击剑令的元凶,也已经自刎谢罪,云氏的大仇已经报了!” “...怎么...可能?” 云冀不敢置信,鹰派不惜否定云祖也要重拾武道荣光。 人人励精图治,不就是为了报那云家灭门的大仇。 可当云氏全族完成虚空漂流之后,云秀竟然告诉他,云家的最大仇人已死,仇已经报了? 他本觉得,自己应该畅快的大笑。 可这过度的不真实感,却让他莫名地有些空虚。 “你...没有骗我?” 也许是太不真实了,云冀竟然有些失神,朝云秀恍恍惚惚问道。 “秀儿怎么会骗兄长!” 压在云氏族人最大的阴云抹去,秀儿拭去眼角的泪珠,将那些压在心底的好消息一个个道出。 “如今朝昌再不是项家做主了,我们可以随时回归族地。” “原来仙云飍魄之所以被云祖当做云家传承神器,是因为里面藏着先祖的传承。” “不光是本脉功法的前路有所补齐,就连一些断了传承的秘术也被重现。” 为了加强说服力,兴奋的云秀亮出了自己的灵台,十六瓣云瓣对应十六个莲孔,正是十六品云台的模样。 与鹰派自己后来摸索续传的秘术云台不同,云秀的秘术云台显然更加灵动稳定。 而这样的姿态,也意味着这莲台远远没有达到秘术的极限。 “除了这些,还有一套崛起之法!” 对于族人,云秀恨不得掏心掏肺,就连造神计划都想一股脑说了出去。 好在唐罗还是拉住了她的一些理智,没有直接透露造神计划的效用。 只说这是一门可以增强还真法效用的秘术,同样为了增加说服力,云秀挥手排出一记云掌,将后山上一块巨石崩碎。 这种凡境便能修行的凡级劈空掌力,却爆发出黄级顶级灵技的威势,强大的神魂增幅,让云冀把眼睛都看直了。 “这...是几倍的增幅?” “模约四倍。” “四倍?四倍!?哈哈哈哈。竟真有四倍增幅的神魂,天不亡我云氏!” 云冀忍不住狂笑,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短短几年功夫,云秀脱胎换骨,不但破了境界,更是铸就了高达四倍的无上神魂。 这如梦如幻的一幕,让云冀不禁想起了周岁宴上,云秀抓到那朵生灭变化的曼陀沙华。 “先灭后生,那批命果然没错!” 云冀笑道:“云氏虽灭,却终将在你手中重现荣光!” “兄长,这跟...” “无需多说,云秀听令!” 云冀突然正色低喝,云秀下意识地站直身体。 “今后,你便是仙云飍魄的主人,同时也是,朝昌云氏的,家主!” 六百七十九章:两个人 将仙云飍魄褪下,云冀郑重地将其捧在手心朝云秀送去。 这是将代表云氏家主权利的传承,也是能者上庸者下的鹰派器量。 从云秀觉醒魅惑血脉开始,云氏上下便对这位宗家大小姐寄予了无限希望。 由元洲徐氏钦定的二品血脉,应该不含有任何水分才对。 因为与它同列的,都是地灵、骨魔、凰血之类的顶级血脉能力,属于那种只要觉醒,便注定盖压四方的存在。 可有些时候,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因为缺少血脉能力研究者,没人知道魅惑之瞳的正确打开方式,加上云秀对于魅惑之瞳的排斥态度,带有迁怒的闲话就不可避免了。 甚至有人在云秀的性别上大做文章,毕竟理性已经很难解答为什么二品的魅惑之瞳会如此孱弱,只能将结果归咎到外因上。 如果是大少爷觉醒了血脉能力,绝对可以发挥出二品血脉的力量,带领云氏复起。 那时候的龙渊,总会有类似这样的闲言碎语,这里头固然有对云冀无比努力的赞许,但更多的则是对女性武者的偏见。 而那个时段里唯一相信云秀可以的,就是云冀。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强的眼力,而是在云秀的周岁宴上,那朵生灭变换的曼陀沙华,还有道人的批命。 只是这种笃定,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云冀也难以维持坚定。 直到今日看见云秀破境,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四倍神魂,才让他下定决心。 朝昌之战,他与安元希对位,也让他看清了自身与圣地天骄的差距。 那种全方位碾压的强悍也让他明白,即便再怎么苦练下去,他也不可能带云氏复仇。 而上位者最大的无助是,即便他心里没有一点儿把握,也不能将这些表现出来。 因为他的身后,还有无数仰仗着他的人,他若迷茫,底下便会大乱。 所以,他得硬撑着,好像那场战斗的失利没对他造成一点儿影响。 他得顺势将云秀放逐,就像云氏的崛起根本不需要她的力量那样。 但今天,他终于能无尽阴云中看见那丝希望。 这希望是云秀带来的,这让他放心,也让他愿意将家主之位拱手相让。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奉上的神器与权力,却迟迟无人认领。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云秀并未顺势接过兄长云冀奉上的仙云飍魄,而是面带为难地后退数丈。 虽然没有回答,但拒绝之意已经无比明显了,这让云冀很是不解:“为什么?” 同为宗家血脉,他自然了解这个妹妹,所以他不明白,是什么让她拒绝这份责任。 “因为秀儿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云秀强迫自己不去看兄长那略带愠怒的双眼,颔首低眉却坚决道:“此等大事,得与夫家商议后才能决定。” “就是因为这个?” 云冀的双手不自觉的紧握,语调也不自觉上扬:“哼,那就商议吧,相信你那夫君,不会拒绝的!” “多谢兄长宽容。” “不用急着谢。” 云冀将仙云飍魄丢给云秀,淡淡道:“赶紧离开龙渊,至于答案,可以等下次龙渊归陆。” …… 点苍山中 乱战依旧僵持,双方分拨次的不间断灵技让这片空间充斥着灵韵碰撞的震荡。 身处风暴正中的唐罗却越来越烦躁,因为云秀已经进去小灵界好一会儿了。 以云秀对龙渊灵界的熟悉,早就应该完成探查才对,可灵界之门现在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虽然知道以她如今的修为加上神器仙云飍魄已经很难遇见危机的情况,但他还是止不住的担心,没由来的烦躁。 ‘机会。’ 瞅准唐罗失神的空档,火部镇抚以为抓到了不得的战机。 汇灵力于右掌,闪身切入,玄境顶级的灵技狠狠印在失去天赐甲胄护体的巨人后背。 二次质变灵力凶猛灌入,却无法透体,镇抚脸色微变想要抽离,却被天龙、玄蛇两道虚影阻了一阻。 面带薄怒的银色巨人扭身,呼啸而至的双掌让神魂哀鸣不已,早已经习惯巨人慢悠悠速度的镇抚面对着突然的变速,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完全避过掌力侵袭,堪堪撑起的护体功法也无法在极阳生阴的劲力下讨得什么便宜,危机关头只得身形爆退并以双臂横拦身前,生受半掌。 “咔,砰!” 被击飞的王巡镇抚撞碎音壁,一道白线撞入山体,也让本已稳定的局面再次变化。 王巡另几位镇抚想要脱战,而呈州这边却紧咬不放,那群原本在后方丢灵技的武宗强者纷纷披甲冲锋。 回过神来的唐罗这才意识道,刚刚分心他顾,下意识忘记了隐藏实力,把平衡给打破了。 当然,也不算完全打破,虽然王巡这边消失了一个镇抚使,但呈州的武宗在整体实力上,还是不如督天王巡火部的这群精锐。 毕竟呈州只是龙洲的一个部州,而王巡的征兵令却是散布到整个西贺的。 这样挑选出的精锐,要是能被一个部州的世家随意冲散,那么督天王巡也可以就地解散了。 接连不断的玄机玉亮起,呈州这方与王巡那头的武宗强者,开始负伤并脱离战场。 战局越发混乱,唐罗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收回禅杖,散去巨人战体化作一道流光,往灵界之门蹿。 那遁光又急又快,轻易穿过数里,眼看灵界之门便在眼前,突然顿住。 而就在唐罗停顿的同时,一道虎咆刀芒将身前的大地割裂。 扭头望去,宁不负的对手已然消失不见,这位呈州猛虎正越过混乱的战局,一双眼紧紧盯着自己。 “嘛,看来不打一架,这灵界之门是过不去了。” 唐罗将禅杖甩出扛在肩上,昂着头朝宁不负道:“喂,宁老虎,是不是打赢你,就能进去了?” “合击准备!” 回答唐罗的,是一道焰红遁光,宁不负沉声道:“龙渊灵界是呈州万族的避难所,谁也不让!” 六百八十章:商议 武者的对话,终归还是要凭实力。 呈州猛虎已经将这龙渊灵界当做呈州的禁脔,连督天王巡的面子都不给,又哪里会容许他染指。 对于这种执念,唐罗是能够理解的,毕竟要是有个灵界之门开到龙州西部,他的做法估计也和这头猛虎差不了多少。 只是动起手来才发现,这四十年前的封号强者,还真是一点儿水分都不掺。 刀法精湛得吓人,功体因为血脉的关系也是超乎常人的强悍,特别是将血脉能力与刀法融合后的猛虎刀意。 随手一斩便达到了灵力二次质变的顶峰,某些刀招的威力甚至达到了三次质变的程度。 无奈的唐罗只能将禅杖一丢,以双拳对敌,毕竟他一身体术精华都在拳法上。 特别是双臂完成灵质化后,坚韧得已经可以硬抗灵兵道器。。 唐罗拳出如龙,似风暴般接连不断,漆黑的双臂与地品宝刀接连相撞只能斩进三寸,这种程度的伤势被先天之气一抚就能痊愈。 宁不负亦丝毫不弱,虎咆风吟的刀法精妙非常,沉重地品灵兵握在手中就像空心木棍,举重若轻,绵绵不绝的刀芒宴扫八方,即便是唐罗也得小心应对。 毕竟完成灵质化的只有双臂,身体的其他部位可扛不住虎咆重斩。 况且,还有捏着合击的呈州强者一旁虎视眈眈。 唐罗可没办法一边应对宁不负一边施展化用合击的绝技。 ‘哦豁,竟然真的被拖住了!’ 双拳前冲崩开巨刃的唐罗心中暗道一声,余光不禁往呈州与火部接壤的战局撇了撇。 本是想看看这群火部的精锐没有没有办法迅速干翻呈州的部众再来搅乱战局,却看见了更远处混乱的灵力波动。 而后就是独属于三次质变灵力的剧烈波动,这让唐罗不禁心中一紧。 “喂,宁老虎。王巡那边的动静不太对,好像有心人入局了,你确定还要将时间继续浪费在我身上么?” 拳锋与刃影交错,罡风裹着被集散的灵韵,将周遭的一切全都斩碎。 刀客大多都是专注的,在没有把眼前的对手斩死之前,好像都不会分心他顾。 碰上这么个实力强横的死脑筋,唐罗觉得真是很无奈。 更关键的是他拿眼前这货还没什么办法,要是动用伏灵星域确实能够将宁不负斩杀,可这手段是用来应对之后会出现的宗师强者的,如果这时候用,那就得将此处的呈州全部都框进去。 然后呢,把这群都弄死,然后单挑王巡全部吗,这不是为难自己么。 但不动用伏灵星域,唐罗还真拿这头猛虎没什么办法,毕竟对方的巨刃大得跟块门板一样,挥舞起来是刀,横起来就是盾。 他的拳头十下有九下都是被刀刃挡住的,即便以先天神剑偷袭,估计结果也差不多。 这宝刀不知什么材质锻造的,坚韧非常。 四重劲力的拳头砸上去纹丝不动,这种坚韧程度,两昧先天之气融合的神剑可无法洞穿,三昧都够呛能做到。 ‘难怪上古纯体修没落得这样快,器修还是占便宜啊。’ 又是几拳砸在门板一样宽的刀刃上,唐罗不禁感叹道,一柄出色的兵刃,就能让器修的实力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可是亲眼见过,灵意合一的徐老赢怎么用神剑神甲锤得凶境毫无还手之力,元洲神剑又是怎样持着两柄神剑,追着王境的闻人元武砍。 就说眼前这位,要是换把材质稍差的宝刀,被他这样轰击,早就崩碎了,哪还能这样虎虎生风。 “罗老板,这人豪强,要我出手偷袭他吗?” 拍碎迎头斩下的刀芒,唐罗不动声色地朝云秀传音道:“不用。灵界里有什么发现吗?” “小心他的横刀。” 看着如雷霆般迅捷的横斩被唐罗躲过,云秀后怕道:“还是先把眼前的对决完成再说吧。” “为夫的修为你还信不过么,看好了!” 既然云秀从灵界之门出来,唐罗就不需要和宁不负再耗下去了,双拳一并一冲,砸在横档的刃面上,将宁不负推出老远。 借着反震的力道,唐罗爆退十数丈,远离灵界之门,甩着双手道:“不打了。呈州猛虎刀法精湛,佩服佩服。” 在大地上犁出两道深痕的宁不负将巨刃插在地上,淡然道:“手持神兵利刃都奈何不得天骄拳法通神,没什么值得佩服的。” 摆了摆手,唐罗也不在乎那群捏着合击的呈州武宗,抱着双臂升空,笑道:“但一名强者的作用,在这种大战中的作用还是有限,呈州的武者,好像有些顶不住了呢。” 宁不负猛然转头,发现莫逾距带领的呈州强者已经不复先前勇猛,更有不少已经没了踪影。 原来火部后方不知何时出现了增援,十数支灵力充沛凶境小队入局,将原本偏向呈州的局势一下扭转回去。 借着这波援兵带来的变化,本就修为高出呈州强者一线的火部精锐稳住了阵脚,反推回来,莫逾距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窦部、姜部的强者,速去接应莫家主!” 回头看了眼唐罗,宁不负沉声下令道。 看着那群捏着合击戒备着自己的武者离去,唐罗朝着还守在灵界之门前的宁不负笑道:“宁家主不亲自去支援么?” 宁不负没有作答,但依旧保持着机警戒备并面向自己的站姿,却已将态度表达的很明确了。 唐罗失笑地摇摇头,乘风而上,转眼间便去到云巅之上。 确定摆脱各个有心人的视线后,唐罗这才朝云秀比了个手势,云幕盖来,两人的气息和身形被隐藏一片阴影中,就像消失了一样。 “说说吧,去了那么久,碰上什么事了?” 唐罗没好气道:“我在外头都担心死了!” 有些心虚的云秀将在龙渊中遇见的事情缓缓道出,就连云冀在知道她的神魂增幅后想要将家主之位让给她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事情就是这样...夫君大人您觉得,妾身能接受么?” 六百八十一章:心有猛虎 “总算没白疼...” 听完云秀的娓娓道来,唐罗暗暗感慨道。 要是换了以前,云冀一句话这妮子就屁颠屁颠跟着走了,哪里还能顾得与自己商量。 现在能憋着回来同自己讲,已经算是极为长远的进步,让人心头大慰。 感情的事大抵都是这样,只要对方能够表现出重视和在乎,就足够让人犯蠢。 对于云氏那群自大的族人,唐罗其实本就没什么看法,之所以来呈州也是因为云秀。 没落的云家不重要,但云秀很重要,这或许就是爱屋及乌吧。 “你怎么想的?” 云秀颔首低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盯着自己的脚尖,呐呐道:“我觉得..我觉得做不好。如今曹瑾瑜死了,悬空城也陨落了,云家的仇也算报了,云氏终于可以过些平静的生活。” “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家主之位可非得接受不可了。” “为什么?” “因为那群自称鹰派的云氏族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唐罗耸耸肩道:“品尝过弃武从商的弊病后,他们转向了另一头以武为尊的极端。看似高歌猛进的族力内部,依旧环绕着巨大的恐惧。之所以要一边习武,一边当风媒,就是害怕灭族之祸再临。” “但你得知道,世上很多灾难,来得毫无道理又缺少预警,牵一发动全身的祸事谁都避免不了。即便督天王巡不再找云家麻烦,他们还是会陷入无边的恐惧并渴望力量。而渴望力量这件事,本就是灾祸的诱因。” “那该怎么办?” 云秀抬起头,眼中有些迷茫和痛苦。 “唔,该怎么办,之后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思考。” 唐罗摊摊手,神色轻松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让大舅哥的设计成功。眼下呈州世家已将龙渊当成囊中之物,在那头猛虎的带领下连王巡都敢硬刚,若是这样发展下去,龙渊界心吸收能够再次漂流的灵力之前,龙州的宗派就该到了。” “邪王宫,无极府,雨霖斋,这些个宗派不会读不出来这通传全境的别扭消息,但变局将至,小灵界是可以建成庇护所的存在,哪怕他们知道有些问题,也会捏着鼻子过来。那群宗派的精锐一到,呈州也好,王巡也好,都没什么机会了。” “而宗派的手段谁都想象不到,万一他们有什么定界划陆的手段,那你兄长这番设计,可就彻底白费了。” 云秀点点头:“所以得想个办法,让这些堵在外头互不相让的强者进入龙渊内对吧?” “没错,但有些事得安排在前头。” 唐罗朝云秀笑道:“你再进趟龙渊,将云家处在灵意合一的境界的武者全都用云幕绘身带出来。” “灵意合一?” “既然要当云氏家主了,总得有些本族的拥趸,等这批人完成造神计划后,你也就有了族内话事的基础,再把权利分发下去,潜心发展个几十年,云氏也就稳定了。” 唐罗举双手过肩,轻笑道:“至于最后要把云氏带到哪里,就看夫人的打算了。但不管什么决定,为夫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 点苍山 驰援而来的火部精锐让王巡一方士气大振,很是挫伤了呈州一方的士气。 但这优势,在姜部、窦部入场之后已被弥平,更别提还有头猛虎在侧,冷不丁的一发虎咆刀芒,就能给王巡这方带来减员。 火部的目标是带回龙渊的破界石,为的是火部巡天之位,在这个前提之下。 镇抚使们巴不得其他人去和宁不负对上,然后自己瞅准机会进入界心。 而这种强者都怂在后头的结果,就是将援兵忽至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又给丢了。 众位镇抚使心中自然是着急的,但着急归着急,出头是不可能的。 双方竟莫名其妙又回到了僵持的状态,以灵界之门为中心,凶猛的对峙着。 只不过呈州这方神色上多了些悲愤,而王巡那头哪怕死了个镇抚使,神色依旧如常。 毕竟呈州是以世家为战斗单位,很多都是父子兄弟齐上阵,死伤都会带来悲伤。 而王巡火部的精锐,全是应征兵加入的王巡,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战友情。 就连所谓的战斗小队,都是根据灵力属性临时拉扯起来,为了修炼合击技罢了。 所以哪怕战损更严重一些,但气势上却没有什么波动。 但从呈州众人的角度看去,战损更加严重的王巡却还能保持如此铁血肃穆的神情,这便是要死战到底的讯号。 呈州毕竟人才凋零,有数的高手几乎全都聚集在点苍山了,可备受尊敬的氏族武宗,也只能打打王巡的普通精锐。 他们身后毕竟还有一群族人,面对这种死战不退的强者,气势就短了三分。 特别是在大战中损失最惨的几个部曲,已经萌生了退意。 “宁家主,蒋部、彭部战损言重,两位家主托老夫带话,说是要退出点苍山之战。” 莫逾距不动声色地来到最前线的宁不负身边,轻声道:“眼下来得只有王巡火部,却已经压过我们一头,若是其余四部也加入到点苍山中,我们必败无疑,还得早作打算啊。” “莫家主,你我都清楚,倾国财富和人王传承都是无稽之谈。这点苍山中唯一珍贵的,就是这方龙渊小灵界。” 宁不负目视王巡精锐盘踞的山头,淡淡道:“督天王巡是为了小灵界来的,那位龙西天骄也是,相信再过不久,龙西联盟的强者和龙州的宗派精锐也会接踵而至。” 莫逾距脸色微变,因为从宁不负描绘的未来里,他看不到呈州的一点儿机会。 “呈州一直都是龙洲最弱,从来都没有机会!” 宁不负淡淡道:“但最弱,不代表就得将宝物拱手相让。灵界之门既然开在点苍山,就是变局之前的最后机会。本座知道,呈州各族都有底蕴强者不曾派出,无非是想若有万一,也能保存三分族力元气。” 六百八十二章:局势突变 “可现在已经不是一族,一城的得失。而是变局若至,呈州万族是否能保存最后一缕血脉的关键。” 宁不负目视远方,就像看见了大战之后的呈州化作废墟残桓般的景象,幽幽道:“若要争,便请竭尽全力,若不想争...” 无奈地摇摇头,宁不负没有说下去,呈州虽弱,但世家万族联合,也没理由会被王巡独部僵持住。 说穿了无非是私心太重,除了宁家,哪部不是藏了一二三四手,更有趁着呈州强者集聚点苍山,在外头兴风作浪,以为是崛起之机的跳梁小丑。 匹夫看不见龙渊的意义,以为宁氏牵头只是为了自家的利益。 但其实以宁氏的底蕴,宁不负半步宗师的存在,只要点点头,西贺哪个宗派圣地不会扫榻相迎。 光是今年,他就收到了十数份来自西贺各洲宗派圣地的邀请。 但他是呈州人,虽然有人说这儿穷山恶水,可这儿是他的家乡。 真正的男人得扛着家乡往前走,而不是将故乡当做踏板,有了成就便羞于再提。 这是呈州宁氏的祖训,也是历代宁氏家族的行为准则,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相信。 “老夫会将宁家主的话带到,但若是战局真的有变,还往宁兄早做些打算才好。” 莫逾距有些难受,虽然能够明白宁不负心中的忧虑和坦荡。 但世家的习惯,就是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所以即便龙渊关乎呈州的未来,其余的世家还是不会倾尽全力。 就连莫家,同样也是如此,这是世家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多谢莫家主提醒。” 右手在狰狞地淬火刃面上拍了拍,宁不负淡笑道:“世人言虎死架不倒,或许只有当呈州世家看见些东西,他们才会愿意拼尽全力吧。” …… 调息、疗伤、回气、修炼。 分批次的循环往复,是为了拿出最好的状态应敌,当然,阵师之流更是忙不迭大得布置阵法,想要建立更多的优势。 但在这种强者人数的战场上,临时构建的阵法有多大的效果就只有天知道了。 就好像被雨淋透的旅人执拗的披上大衣,无非求个心里安慰。 镇抚使们心里自然清楚这次来争夺龙渊灵界的只有火部,但呈州氏族不知道啊。 看着他们一副要将战斗持续到地老天荒的模样,呈州世家这方的士气更低落了。 就这样对峙了整整一天,修养完毕的火部精锐又开始蠢蠢欲动,打算找呈州这边的麻烦。 却因为某个人的介入,而生生止住了脚步,消失整日的龙西天骄回到了点苍山,并朝双方透露了几个大消息。 “邪王宫的精锐已经纠结完毕从邪王城出发,由少宫主段龙城、大宗师段思平带队,模约百人。” “无极府的无极卫也是全军出动,不日便能抵达点苍山。” “所以,诸位是还想干站灵界之门外干瞪眼么?” 唐罗笑着朝呈州一方的众世家扬声道道:“若是等两个宗派的高手到了,不管是云家的倾国财富,还是云祖的王境传承,都与各位没有关系了呢!” 声若洪钟的异能最优秀的地方,就是在这种无边混乱的场合下,能将唐罗的声音传达给需要传达的所有人。 火部几位镇抚与呈州的家主,在听完唐罗透露出的消息后,脸色自然大变。 上位者惊慌的,自然是两大宗派大的联袂来袭,毕竟大宗师落位,这儿就再没有他们表演的舞台了。 “宁家主,莫家主,不能在耽搁下去了,邪王宫和无极府的强者就要来了,到时清场点苍山,我们什么都捞不到,不如...不如放弃了龙渊灵界,将财宝和传承找出来吧。” “是啊,短短几天时间,我们呈州战死重伤十数位武宗,若是拖到宗派赶来,这些伤亡就白费了,还是别与王巡僵持了,落袋为安为好!” 能集合呈州各族,自然不可能只有精神指引,还得有利益关系。 所以对于大部分呈州世家来讲,这次集合冲着人王传承和倾国财富的面子,要大过争夺龙渊的欲望。 而之所以宁不负选择对峙王巡,并一副要将对方完全驱赶的强硬姿态,也只是因为这个谎言在进入龙渊后便会被戳破。 里头根本没有什么敌国财富,作为最初进入过龙渊的宁不负只能看到荒芜的平原。 但他还是顺着谣言将呈州各族全都聚集在此,利用世家的贪婪为呈州争夺一线生机。 可现在... 宁不负皱眉望着远处天上那个男人,他不相信唐罗不清楚这则谣言的虚妄,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提出这个事情? 更诡异的是,明明清楚知道事实的督天王巡,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反驳唐罗,而是听之任之,难道龙渊里头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握着刀柄的右手紧了紧,这种事态逐渐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呈州猛虎很是难受。 “所以,为了避免我们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我提议——由我们三方各派几名代表深入龙渊,看看能不能在两大宗派赶来之前,做点利益上的划分。” 唐罗笑眯眯道:“毕竟拼斗也是有消耗的,这两日呈州与王巡的各位,光丹药都吃了不少,再这样无意义的拼斗下去,可能最后消耗的资源要比龙渊中蕴藏的还多,那可就太滑稽了!” “那依照天骄的意思,这代表人选,应该怎么划分,才算公平呢。” 火部中一人越众而出,身着绯红鳞甲,头戴紫金冠,七尺昂扬的修长身材风度翩翩,飘然而上扬声道。 “要探查灵界情况,人数太少了可不行,至少得要二三十人。” 唐罗看了来人一眼,侃侃而谈道:“务必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对龙渊的探查,毕竟分配资源还得要时间不是。” “唔,天骄这建议给得合情合理。” 来人笑笑,又将头转向宁不负道:“就是不知道莫家主和宁家主是否愿意了?” 宁不负默不作声,莫逾距眉头紧锁,唐罗与曹子期三言两语便达成了默契,让两人顿觉骑虎难下。 六百八十三章:入界、招揽(二合一) “给个回答吧,宁老虎,莫家主!” 唐罗没有给呈州一方过多的思考时间,而是揉着手腕道:“时间很紧,没有功夫耽搁了,若不愿意,那便速速动手吧,只是这一次,唐罗却不会站在呈州一方了!” 曹子期与火部众人面带喜色,而呈州众人则是脸色一暗,议论纷纷。 若是之前,这样的威逼只会激起他们的血勇,可此时却只让他们感受到相同的立场。 邪王宫与无极府不日即至,若是在此之前他们没有得到足够的补偿,那这场牵涉百族的大战,就算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们将目光集中在呈州的两位领头人身上,眼神流露出的,却是与外敌别无二致的诉求。 宁不负和莫逾距对望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和惋惜,呈州的大联盟,到此就算散了。 不甘心的莫逾距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沉吟片刻后道:“这般干耗确实没意义,那便由宁氏派出代表进入龙渊探查,由宁家主带队。” “不对吧,莫家主!” 窦部某位强者在听完莫逾距的安排后,昂声道:“呈州各族却是由宁家主牵头联合的,可拼杀在前的,却是呈州各族的精锐。眼下各族损失惨重,莫家主却只想让宁家主带人进龙渊探查,这是什么道理!?” 战时的同心协力彻底不复存在,呈州各族彻底成了一盘散沙,每个人都只为自己的利益发声,让场面变得极为难看。 莫逾距暗暗叹了口气,知道事态已经无法挽回,含恨瞪了眼老神在在的唐罗后,朝最先出声的窦家主问道:“那依窦家主的看法,这代表的人选,应该是谁?” “宁家主、莫家主至少得有一人坐镇后方,谨防被宵小所乘。剩下的名单,自然是要派出伤亡最多的呈州世家。毕竟只有他们明白此战究竟损失了多少,宁家主以为然否!?” 被称作窦家主的男子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宁不负,想要得到回答。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在点苍山战役即将结束的时候,宁不负会不会心生贪念,将各族排挤出去。 他只有寄希望于这头呈州猛虎还在乎宁氏的脸面,还有着刀客的自矜,让他先行摆出承诺来。 只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算计哪能瞒过在场众人的眼睛,王巡火部传出哄笑声,更有不齿得撇过头去。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便将堂堂督天王巡的火部精锐拦在灵界之门外。 这些嘲笑呈州众人自然是能听见的,但谁也不会在意,毕竟谈利益分配的时候,谁要脸谁就吃亏。 呈州各族的视线集中在宁不负的脸上,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就依窦家主所说的方式选人吧。” 心灰意懒的宁不负再不想蝇营狗苟地纠缠下去,将巨大的淬火焰纹战刃收起,散去灵甲。 而呈州各族当然感受不到宁不负的悲伤,在得到答案后,欢天喜地的开始进行代表人员选拔。 我这战死了两名武者,他那耗费了数亿的灵丹宝玉,那斤斤计较的模样,浑然不像刚刚硬刚王巡的世家高手。 ‘这就是,世家啊。’ 唐罗抱着胸站在苍穹,将呈州各族的表现尽收眼底,腹中暗诽。 穷山恶水中诞生的世家,因为资源的限制,很难拥有长远的目光。 即便有两个慧眼如炬的强者带领,他们也注定无法领会那最高的精要,反而充满怀疑。 只要加上一点点外部的压力,就会自行崩溃。 这样的世家,即便聚在一起声势浩大,也不过是乌合之众。 “唐天骄。” 身着绯红鳞甲的曹子期突然出声道:“若是对人王传承感兴趣,御兽宗倒是有几尊在世的圣王,子期可代为引荐,相信以唐兄的资质,几位老祖定然格外惜才,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御兽宗曹家?” 虽然看出了这人身上甲胄的不凡,但也没往更高处想,只以为是个身怀巨富的散修。 谁成想一开口就是引荐圣王,看来定是曹家嫡系无疑了。 只是这种隔靴搔痒似的招揽,实在让人提不起劲来啊:“若是肯给别人当徒弟,哪家圣地我拜不进去?” 回怼一句的唐罗还觉得不够过瘾,又道:“听说曹家死了尊人王,不去琢磨着找回场子,怎么绞合到争夺灵界里来了?” “这就不牢唐天骄关心了!” 脸色铁青的曹子期生硬道:“只是希望一会儿进了龙渊若是不如预期,天骄可别失望。” “嗨,有什么可失望了。” 唐罗摆摆手笑道:“能看到上古人王的传承,这是多大的福分啊。” “呵,那就祝唐天骄好运了!” 空有一身蛮力的蠢物,曹子期轻哼一声,扭身飞回火部山头,与几位镇抚使七嘴八舌地交流起来。 最终,呈州与火部各出二十人,连同唐罗总共四十一人组成了探查队,进入了龙渊小灵界。 初入便是一片荒芜的景象难免让人有些失望,但还能保持冷静。 可当越走越深,却还是荒芜萧索景象的时候,呈州这边就有些坐不住了。 “分开找,主意搜寻地下,或许财宝与传承都藏在隐秘的地库中。” 窦家主强按心中的焦虑,与呈州各个代表合计一句,便分散探索。 而明明知道龙渊并无宝藏的火部也不戳穿,反而假模假式地同样分散开去。 左右看去,只剩下唐罗、宁不负、曹子期三人还保持着原定路线,往灵界中心靠拢。 沉默中疾行,三人来到了空一无人的建筑群上空站定,俯视着人去楼空的云氏族地,气氛有些尴尬。 宁不负和曹子期自然是知道龙渊的真实情况,所以借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向唐罗。 “两位都看着我干吗?” 被目光锁定的唐罗表情平静,淡淡道:“本就没抱太大的寄望,若是真有人王传承,云家哪里会沦落到这般田地,曹镇抚你说是么?” “当世拥有王境传承的势力就那么几家,往外散布消息的人真是其心可诛。” 曹子期假模假式地为唐罗鸣不平后,又对宁不负道:“宁家主,世家最是重利,呈州各位代表在逛完空空如也的龙渊灵界后,估计很难再与您达成共识。而此战他们损失得这样大,或许还会对宁氏心怀愤恨。” “子期虽然效力王巡,但敬佩宁家主修为人品,实在不认宁家主被呈州所误,想替龙洲御兽宗向您发出邀请。宁前辈只要点点头,龙岛便会接纳宁氏全族,即便未来西贺大乱,龙岛灵界亦可保证宁氏全族无忧。” “另外,御兽宗亦会向宁家主提供后续的破境功法,血脉相性极高的神通秘术,宁前辈以为如何?” 在招揽唐罗失败后,这位曹家弟子很快又调整好了心态,向宁不负递出橄榄枝。 从这位的表现来看,唐罗算是真正感受到了变局将至的气氛。 换做曾经,三界圣地之一的御兽宗弟子,哪里会屈尊降贵地邀请一位世家高手并开出如此优渥的条件。 看来悬空城与曹瑾瑜的陨落,真的让傲立圣地之巅的家伙们胆战心惊,效果好得有些过分了。 面对曹子期的招揽,宁不负亦是有些踌躇,对方开出龙岛愿意容纳宁氏全族的条件,真正击中了猛虎的要害。 原先他想集结呈州氏族夺下灵界当做呈州的避难所,但这群队友不断藏私的做法,让这场战斗拖到了谁也讨不了好的程度。 如今无极府和邪王宫的强者不日将至,呈州彻底失去了获得龙渊小灵界的机会。 也是该为宁氏的族人做些打算了,西贺各派天宗圣地,不论怎么看御兽宗都是立于顶点的存在。 如果真要寻个靠山的话,那么这个无疑是最优选择之一,唯一令人犹豫的,就是这曹子期的身份了。 若招揽他的人是本代行走曹道臣,他一定毫无犹豫,可这隐于王巡火部之内的曹子期... 看出宁不负眼中的犹豫,曹子期明白此时就是亮身家的时候了,从怀中掏出一物。 金色的圆盘带有无数鬼字冥刻,凶兽虚影交替变换,玄奥铭纹轮转浮现。 哪怕是再没见识的人,都能明白曹子期手上之物来头不小。 唐罗更是“哦豁”一声,挑眉问道:“曹长青是你什么人?” “长青乃是子期胞弟,御兽宗本代行走曹虎臣乃是家兄。” 曹子期故作谦虚地摆摆手道:“子期不如兄长、幼弟在武道上的天赋,所以老祖赐下罗盘、神甲护身。惭愧,惭愧。” 啧啧啧,狗大户! 好像这些个圣地传人,出门不带个一两件神器就无法见人似得,呸! 不想再与狗大户呼吸同一片蓝天下的唐罗决定离开。 曹子期并没有阻拦,因为此时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宁不负身上。 就连唐罗的嘲讽也充耳不闻,目光诚挚望着宁不负道:“子期效力王巡,除了要完成族中交托任务,更重要的是为御兽宗招揽能人异士。似宁前辈这样的强者,御兽宗定然不会吝啬,而子期承诺给宁家的只是基本。中州兽王山不敢许诺,但龙谷却还是老祖做主,只要宁家主点头,绝对不会亏待。” 其实在曹子期取出鬼王罗盘后,宁不负已经做好了决定:“天宗圣地,早已心向往之,只是宁某一介武夫,不知是否能适应圣地规矩。” “宁前辈勿需妄自菲薄,御兽宗说是宗派,其实鳞、羽、介、毛、裸、尸、蛊七派各司其职,秋毫无犯,毫无别处争夺资源之类的腌臜事。待宁前辈加入御兽宗后便会知晓。” 三言两语便办成这样一件大事,曹子期喜出望外。 而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一层关系,他就能将王巡的真正目的说出。 “其实子期这次随王巡来到点苍山,还有一个目的。” “公子请讲。” 听话听音,曹子期一开口宁不负就知道了对方的是要向他这位投效者下达第一个任务了。 所以呈州猛虎立即摆正姿态,事关呈州宁氏全族后路,他不得不郑重。 曹子期看着宁不负顺从的模样,心中大喜,脸上却装作不咸不淡道:“宁前辈应该知道,几年前中州奇观悬空城陨落,王巡大都督在外海被宵小所乘之事。” “略有耳闻,但这件事与龙渊灵界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不负不解道,龙渊灵界据说是王巡在剿灭血楼余孽时进行虚空漂流的,而悬空城陨落却是在龙渊漂流之后,所以他一时没搞懂两者之间的关系。 当然,这其中亦有很多疑点,比如为什么剿灭的是血楼的灵界,归陆之后却说有云氏的宝藏。 只是现在既然要投效,这些疑问自然要藏进肚子里。 “龙渊灵界,乃是云祖为云氏后人留下的底蕴,只是云氏的后人不争气,勾结魔道,在王巡发兵镇压时,他们更是冥顽不灵,不惜进行虚空漂流也要保住魔道妖人。” 曹子期话中带恨:“悬空城陨落之后,荒古血楼便彻底在人间断了踪迹,所以子期这次随团来到龙渊,便是要将这些人给揪出来,拷问出荒古血楼的藏身地,并顺藤摸瓜揪出那群杀死本族人王的宵小!” “公子想要宁某做什么?” 在某些时候,对错是没有意义的,重要的是立场。 宁不负并不在意曹子期话中那些经不起推敲的地方,直指主题。 罗盘轻旋,刻度流转,“咔哧咔哧”地声响中,是曹子期淡漠的回答:“将这群老鼠从地里揪出来后,麻烦宁前辈将首恶拿下,至于剩下的喽啰,便杀了吧。” “宁某知道了。” 宁不负点点头,将巨刃从后背缓缓取出,平静答道。 “东三十。” 曹子期看清罗盘刻度所指的方位,带着宁不负向东疾驰。 一拍即合的两人没有发现,天上有个去而复返的高壮男子,满面阴沉。 离开是为了探听更多的情报,远超常人敏感的六识让唐罗即便隔着老远,也将曹子期和宁不负的谈话听了个底掉。 六百八十四章:龙蛇并起(二合一) 如果可以的话,唐罗是不愿意走到生死相搏那一步的,从王禅之后,他就对这些圣地弟子有些过敏。 最开始设计悬空城陨落计划,无非是发现了悬空城核心并不稳定,能够以修罗神心蚕食。 之后借助姬氏力量,也不过是因为目标相同。 当然,其中自然也有判断姬家实力的意思,但对方表现出来的魄力与手段,还是大大出乎唐罗的意料。 全是由圣地、宗派弟子组成建制的王巡主力在戮仙军面前不堪一击,人王曹瑾瑜连同那头本命兽王没翻出什么浪花就陨落,四部巡天使,更是直接死了一半。 而这超出预计的战果,带来的就是西贺如今风声鹤唳的紧张时局。 特别是四处行走的御兽宗,曹瑾瑜的死,让这不显山不如水的圣体亮出了真正的底蕴。 在它的支持下,琼华星君在短短几年时间中便重建了督天王巡,情报系统在御兽宗驿站系统的支持下,更是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 三界圣地借着韩氏复起,西贺大乱的由头,以蛮横的姿态好不做作地扩张,并逼各大圣地表态。 于是武圣山离席,元洲徐氏中立,天南王氏的态度暧昧但也没人在意,因为王家那群神神道道的家伙自上古时便是如此。 以唐罗的眼光来看,随着督天王巡触手的延伸和势力的壮大,留给韩氏的操作空间只会越来越窄,这也意味着他们需要加快进程。 而做事的共通点就是忙中出错,起码从目前来看,唐罗看不见韩氏的胜机。 曹瑾瑜的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并不代表韩氏的威武,仅看曹光暴怒摧毁荧惑群岛姬氏默不作声就明白,圣地底蕴培养出来的兽王,无人敢相与。 但三界圣地共有多少尊圣王呢? 世人所知道的,或是圣王之名在传颂的,只有曹家的老御主、老兽王与新兽王。 但御兽天宗鳞、羽、介、毛、裸、尸、蛊七支,只有鳞、毛两支出圣王吗? 这种判断就算是最愚蠢的人也不敢做,别支的圣王之所以声名不显,无非就是西贺和平的太久,那最高的处的信息,只有少数人知晓罢了。 还有安氏神庭,西贺圣地巅峰,仅三十二座神殿里头坐镇的三十二位星君便镇压中洲全境,这三十二位里边有几位圣王谁都不知道,册封星君的神尊、天帝更是无人知晓其名讳,更别提修为了。 与这样的庞然大物作对,光是想想就让人浑身颤抖,与其嘴硬说是激动,不如承认就是害怕。 害怕眼前惊悚的平衡被突然的打破,害怕黑云压成的强军把龙西碾成废墟。 这些都是他心中难以言说的畏惧,即便对着最亲近的人也难以提起。 可就在刚刚曹子期拿出罗盘定完位,并与宁不负说完话的时候,这股恐惧带着莫名的寒气从尾椎骨爬到后颈。 曹子期他没有放在眼里,本身实力不行,即便有神甲、神器,也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花不了多少力气就能使其人间蒸发。 但他怕得是这种意外,若是这次云冀没有选择将密藏的谣言传遍西贺,那么他们就不会来到这里。 连锁反应就是云氏很可能被曹子期揪出来,最后引发一连串的后续事件。 只要一想到像这样的炸弹,还有一颗在外头,唐罗就忍不住地心惊肉跳。 ‘必须得想个办法,一劳永逸地将这个事件解决,不然地话...’ 向东疾驰的曹子期当然没有察觉道唐罗的跟踪,宁不负倒是有些感觉,但也没有在意。 就这样一路新到了界心的正下方,曹子期顿住身形落到了荒芜的大地上,并将罗盘按入地底。 随着金色罗盘的嵌入,青绿色的尸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侵蚀地面。 周遭温度骤降,寒气陡生,阴风阵阵并伴有鬼哭惨笑。 罗盘吐出一道金光,鬼府门户大开,“桀桀桀桀”的鬼啸声中,无数游魂窜出遁入地底。 这群无视地形的游魂鬼物往灵界深处钻去,最后来到了云氏藏身的隐界外才被阻隔。 而光壁阻隔后的游魂凶性大发,如猛兽般的尖牙自口中长出,它们趴在光壁之外,口器撕裂到夸张的角度,泛着绿光的尖牙仿佛在积蓄什么力量,然后狠狠啃下。 “咵嚓,咵嚓,咵嚓。” 本该是灵力形成的光壁在被游魂啃噬之后就像琉璃,布满了裂痕,整座隐界都在摇晃。 而在隐界灵璧的中心,云氏的几位长老有些失措,云冀虽然强装镇定,但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虽然鹰派弃武从商,并将云祖留下的祖训贬的一文不值,但他们对云祖的实力,却是越发迷信了。 这龙渊隐界是云祖留下的某种阵法,是小灵界之中的小灵界,能量直接来源于界心,也是为什么此番虚空漂流云氏能够安然无恙的根本原因。 这群直接能啃噬隐界灵璧的鬼怪已经超出了众人能够理解的范畴,他们只能借着界心壁看清,这群鬼怪是从一张金色罗盘中放出的。 “族长,我们该怎么做?” 长老云哲紧握双拳朝云冀问道:“这些天龙渊界心积累的能量,因为这群鬼怪地攻击而剧烈的消耗着。这样下去,最多再撑小半个时辰界心的能量就会消耗殆尽,隐界也会被封锁!” “这还用问么?”云翔抱着胸直接道:“当然是冲出隐界,把那两人杀死,再把罗盘夺下。如今云氏最缺的便是神器,那家伙身上的甲胄也不是凡品,正好一并抢来。” 鹰派上位后,云氏的基本对外方阵就是简单粗暴的战斗,所以云翔的说法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云冀也是点点头道:“就按照云翔长老说得办,不过,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云氏族长,云秀才是,这件事,诸位且得牢记。” 说起这事,界心壁中的几位云家长老心中就更不痛快了,只是如今大事当前,他们也不好多和云冀争辩,只能“嗯嗯啊啊”地糊弄过去。 但看得出来,这些个长老全都没有认可云冀将族长之位禅让的决议。 对此云冀也不想多谈,名人取出神器分发给几位长老,便利用界心壁的传送阵,将云哲、云翔、云宏三位长老送出了隐界。 灵界中,操持着鬼王罗盘的曹子期感受到周遭的灵力波动,嘴角微扬,朝一旁扶刃而立的宁不负轻笑道:“宁前辈,正主来了。” 将巨刃从地底拔出,宁不负沉声问道:“活的还是死的。” “能做先锋的,应该都是重要人物,留他们一条命吧。” 想了想,曹子期又补充道:“若是挣扎地太凶,便砍了手脚。” 好狠辣的性子,宁不负看了眼文质彬彬的曹子期,化作虎影红芒冲天而起。 随着震慑心灵的虎咆响彻云霄,自下而上撩起的巨刃斩碎了云宏的护身功法,飞起了来人的一条胳膊。 “云宏长老!” 云哲目眦欲裂,身上毗卢遮那八宝袈裟神光大作,天龙虚影护佑周身,怒火加持下的云家长老化作白芒,朝斩断云宏右臂的宁不负侧身撞去。 谁成想宁不负只是横过巨刃双持刃柄,门板宽展的巨刃猛挥,将云哲连同天龙虚影一同拍碎击飞。 宁不负借着反震之力再次回旋,刀光舞动,正正好好点在鬼氤流云锁的尖头,将袭来的神器刺击磕飞。 云翔瞪大双眼,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一时竟忘记了动作。 可他不动,宁不负可不会闲着,巨刃再转,回身重重劈下,刀芒如猛虎跃出,斩碎了云宏借着玄玉封天尺发动的灵诀偷袭不算,刀芒的余劲还斩飞了独臂的对手。 若不是千钧一发之际云宏将玄玉封天尺拦在身前,恐怕就不止是劈飞那么简单了。 云家三位长老,从信心满满的出现,到如今人人带伤的绝望,宁不负一共出了四刀。 这其中固然有云家三位长老轻敌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修为战力的全面碾压。 几年灵界漂流,云家武者的没了恢复元气的环境,能动手的机会掰着手指便能计算出来。 对于战阵的配合也是有些疏漏,如宁不负这样英豪擂上的封号强者只一眼就看出了三人的迟钝。 所以第一刀就选中对他威胁最大的云宏,因为他手上拿着玄玉封天尺,这种只要按固定步骤激活就能射出堪比地级灵技威能的神器,即便是凶境初期的人拿着也可以对他这样的人造成威胁。 至于主防御的八宝袈裟还有降服大于杀伤的鬼氤流云锁,对于宁不负来说都不算太过难办的神器。 从两刀斩得云宏几乎失去战力开始,这场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地上操纵罗盘的曹子期笑笑,对这样的结果毫不意外。 曹家弟子,圣地天宗的出生,他可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就比如世家那些所谓的强人高手,有一个算一个,他就没有看得上的。 但宁不负不一样,这是真正有宗师潜质,甚至更高可能的刀道宗师。 早早领悟了独特的刀意不算,不管是境界、战力还是对自身的开发,全都在水准线上。 在没有高相性的神通秘术增幅的情况下,他都能凭着手中钢刀生生杀入英豪擂的前八。 这种战力,可是真正的了不得,而点苍山的这场战役中,更证明了这一点。 呈州聚集的这群所谓精锐,哪里是督天王巡的对手,若是按照正常剧本发展,这场战斗早就应该结束了。 可就因为宁不负的存在,多少次濒临崩盘的局部战争被他生生扭转,因为一人的活跃,甚至让呈州一方都产生了己方优势的错觉,不得不说,有些人的存在感,真是模仿都模仿不来。 曹子期非常有自知之明,他的天赋平平,战力更是一般,唯一能够拿出来称道的,便是出生了。 老兽王的嫡系后辈,本代御兽宗天下行走的胞弟,这就是他的底牌。 鬼王罗盘是从幼弟曹长青那儿骗的,绯红神甲是跟兄长曹道臣借的,隐在王巡火部,不光是因为他想要建功立业,更是因为忽然的觉悟,原来乱局将至的时候,即便是他也不能安安心心当个二世祖了。 可重拾武道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该怎么办? 出生好不一定成就高,但出生好一定会有更多的选择,拼尽全力或是撞破南墙,这是下等人别无选择后的血勇。 可像他这样的出生,即便前路无门,也可选择左右。 既然自己实力不行,那就聚集一批实力坚强的环绕身边。 拥有神甲、神器的曹家贵公子,本就不该陷入和愚夫角力的泥潭。 等他拿下了云氏的余孽,逼问出了血楼的藏身处,这便是不世之功。 御兽宗花了如此大的代价重建王巡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揪出血楼和那群余孽的下落么。 如果这件事被自己办到了,家族会怎么看自己!? 坐拥这样的巨大攻击,让宗主点头接纳呈州一个小族,又有什么困难的? 真正的枭雄,从来不会等条件具备再去做事。 操纵罗盘的曹子期神色越发傲然,仿佛已经端坐神台,在这场风云激荡的巨变中,他隐隐感觉到,身体里的某种东西,觉醒了! …… 点苍山外,某方无名山洞 借着唐罗吸引众人目光,云秀又将云氏达到灵意合一修为的族人以云幂绘身送出。 这些族人年纪大多三十上下,最大的都已经接近四十,有自幼习武的,也有半路出家的。 几年的虚空漂流让这些长居隐界的云氏弟子变得沉默寡言,皮肤更是透着股病态的惨白。 云秀突然有些感悟,或许当年兄长就是因为预计到了龙渊的情况,才会顺着几位长老的话,做出放逐自己的决定。 雄心满满的朝昌复辟被安元希凭一己之力击碎后,或许这位看似刀枪不入的兄长,心中已经剩不下多少信心了。 六百八十五章:不能言说的目的 但这种事,作为云家的领头人又该怎样启齿呢。 上位者总以为,只要将慌乱和迷茫压在心底,表现出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就能感染众人。 可云氏族人的心态却异常敏感,或许他们也不知道往哪走才是正确的路,但只要有人愿意在前方带领,他们就会盲目跟随。 只是这次不一样了,云秀不知道虚空漂流是个什么样的场景,但从这群族人的肤色上可以判断。 每一次乍起的虚空风暴都可能将灵界碾碎,所以他们要将最宝贵的界心能量留存。 于是隐界中不会有光,那应该是无数个暗无天日又伸手不见五指的日夜。 他们躲在无光的地缝里,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记录时间。 期盼着能够归陆西贺的那天。 有人因为承受不住寂寞疯了,有人因为漫长的黑暗而死去。 但更多的族人撑了下来,完成了灵界漂流的旅程,捱到了龙渊归陆的这天。 可还不等他们呼吸够点苍山新鲜的空气,不等他们干涸的丹田气海被大千世界活泼的元气填满,王巡的攻击就到了。 明明已经归陆,却还要躲在不见天日的隐界里,这种痛苦,就跟把一壶水放在沙漠迷途的旅人面前却不允许饮用那样残忍。 或许在接过云冀递交的责任时云秀还不明白这意味这什么,但看见族人们麻木的眼光深处的迷茫和失落后,她好像知道了。 这些族人需要的,是希望。 因为他们的行为,太像血裔分流的败犬了,而云氏的族人,再也经不起失败。 云秀打起精神,清脆明亮的声音就像一道光,洒在了无名山洞里,吸引了所有族人的目光。 “督天王巡击不夸云家,你们将是云氏复起的见证者,不需要害怕更不用迷茫!” “凭我们...能行么?” “能行的!” 云秀态度坚定,加上一点点魅惑之瞳辅助的幻术,成功将无名山东的沮丧气息安抚下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她知道这群族人最担心的是什么。 或许上位者都有垄断信息的毛病,即便是族人,他们也不想把话说尽。 总觉得下位者既无法理智考量,又不能领会接受,还不如麻木地遵照命令即可。 但云秀从来都认为,真正要提升效率的方法,就该是沟通。 就像做生意,老板不光得知道掌柜们在想什么,还得了解活计们在想什么。 只有当大家的目标完全一致的时候,生意才能做好。 此前根本没有其他管理经验的云秀,只能按照自己对生意的理解,去对待这货族人。 而沟通的第一前提,便是需要真诚与...技巧。 “你们并不是被分流的血裔,龙渊也不是将亡之国。” 云秀认真道:“族长和长老们已经找到快速补充界心能量的方法,打算进行第二次的虚空漂亮。但与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他们将最有机会带领云氏复起的族人交给了我。” “你们都已经站在蜕凡境的巅峰,大好的时光不该在虚空中蹉跎!你们对云氏的未来,很重要!” 死气沉沉的山洞像是被注入一点生气,那群先前麻木地如同死人的云氏弟子,突然有了动作。 他们面面相觑,转头四顾,经历一番无声且默契的选举后,一个年轻人涩声开口向云秀问道:“我们,该怎么做?” “相信自己并且,坚持。” 云秀认真地朝众人道:“接下来的时光,会非常的难捱,你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我有个请求。” 还是那个年轻人,在纠结一番后,开口道:“能不能...能不能让我看到龙渊漂流?” 看着山洞里神色变得稍微坦然些的族人,云秀明白了,刚刚他们的麻木,恐怕不只是对未来的迷茫,还有对自身无能的愧疚和失望。 这是一群最可爱的族人,应该见证每一个复起的重要时刻。 本不爱争斗的云秀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斗志,她想带几个年轻人到龙渊里,看看云氏复起的依凭。 …… 龙渊灵界中 三位云氏长老在经历最初的迎头痛击后,终于摆正了心态,可终归已经太晚。 在少了云宏操持玄玉封天尺后,云哲和云翔两人缺乏攻击宁不负的手段,即便两件神器在手,也被斩得左支右绌,为了保护重伤的云宏更是处处掣肘。 更要命的是随着几人的动静越来越大,那些寻不到宝藏的呈州代表和王巡精锐,都在往这边靠拢。 而就在这关键时刻,隐界的灵璧被鬼王金盘的猛鬼啃碎,隐界的传送大阵将所有的云氏族人传送到尸毒腐蚀的平原上,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那剧烈的喊杀声惊了曹子期一跳,这位曹家弟子没想到,龙渊中竟然还藏有这等规模数量的云氏族人。 连忙激活身上的绯红神甲,又收回金盘,但还没退几步,便有数位云家凶境扑杀上来。 慌乱中的曹子期连忙转动罗盘,金光自盘面冲天而起,洞开一方幽冥之门。 森森鬼气自门中涌出,霎时将灵界上空染成阴云密布的魔域。 头戴尸冠的紫瞳旱魃领着尸兵迎上云家几位强者,喷出一口幽冥毒气。 “全员散开,去支援三位长老,此人交给我来对付。” 身着六壬长生甲的云冀已看出幽冥毒气的凶猛,除了神甲加身而百毒不侵的他无人能挡,所以果断地下令道。 说话的同时,脚下幻出十二品云台,纯白色的莲瓣化作云手,朝紫瞳旱魃扑杀过去。 “嘭、嘭、嘭...” 堪比玄级下品灵技的凶猛云兽在旱魃面前,就像是雾气组成的幻影,轰在紫瞳旱魃身上只有一连串的嘭嘭声,与其说是云兽在攻击,不如说是王尸旱魃悍然撞向这些个云兽,就像是撞散一团团浓雾。 云冀脸色大变,直接激活六壬长生甲,四柱神幻影浮现,堪堪抵住王尸鬼爪。 攻击被阻的紫瞳旱魃凶性大发,凶光爆闪,干瘪扭曲的鬼爪上蒙上一团紫光,双爪乱舞,竟将四柱神影生生捣碎。 神甲灵诀被破,云冀爆退,但王尸穷追不舍且速度极快,雄浑澎湃的力道加上可破神甲的鬼爪,追上后就将云冀打得来回翻腾难以自持。 要不是六壬长生甲的神光庇护周身,早已死在旱魃手上不知几回。 同样去驰援云哲、云宏、云翔三位长老的云氏凶境情况也不乐观。 这几个云氏的凶境,修为深得不过四五万点,浅的只有三万出头。 这样的实力放到西贺整个环境里自然可以称得上是高手,可宁不负是什么人。 那是完成四肢灵质化的半步宗师,即便不算血脉,光是灵力强度就超出数倍开去。 何况还有凶猛的刀意和强横的体魄,每一道虎咆刀意的刀芒,威能都达到了玄级灵技的巅峰。 而这样威力的刀招对上这种普通的凶境强者,那真是非死即伤。 若不是有身着毗卢遮那八宝袈裟的云哲提他们挡刀,可能一个照面他们便减员了。 站在苍穹上的唐罗看着下方的云氏节节败退,又看到飞速往这边聚拢的呈州代表和火部精锐。 皱皱眉头打算出手了,可还不等他动手,漫天的阴云里就落下十数头凶猛云兽。 这超乎寻常的凶猛灵技直打了曹子期和宁不负一个措手不及,而唐罗也生生止住了将要爆射而出的身形。 这些个撕开阴天的虎豹熊罴、蛟蟒腾蛇就像是天街护法神兽,威能大的吓人。 本就是下品玄技巅峰威能的秘术加上4.2倍的神魂增幅,直接将这力量推到单人融合技的程度。 这种近乎合击的攻击,谁都不敢怠慢,只是各人的做法却有所不同。 宁不负往着天降神兽,横刀以抗,冲天而起的赤红刀芒里,有恶虎咆哮仿佛要让来者看看谁才是真正兽王。 而曹子期就特别干脆了,飞速召回紫瞳旱魃的同时激活了绯红神甲,安安心心利用神器扛过这凶猛的攻击。 受益于突然出现的凶猛灵技,云家的高手们终于脱离险境,飞速聚拢一起结成战阵。 不是他们不懂乘胜追击的配合,而是他们体内的灵力已被消耗的七七八八,实在难以在这种情况下组织起什么像样的攻击。 “好凌厉的云技!” 斩碎数头云兽的宁不负昂头望着那片被撕碎的天空,扬声道:“来者何人,可敢报现出形迹!” 满是阴云的龙渊灵界上空,被撕开一块的地方有白光落下,盘坐在云台上的女子紧抿着双唇面有薄怒,但在白光的照射下,却反射着一种圣洁的光芒。 “竟是个女子?” 曹子期拨开肉盾旱魃,看清了来人相貌,惊奇道。 这怕是云秀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样大的场面,正当她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时候,一个令人心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她一下子定了心,也知道这第一句应该说些什么。 “来者宗家云秀!” 端坐莲台上的云秀怒视着宁不负道:“云氏与呈州无冤无仇,不知宁家主为何猛下杀手!?” 宁不负将巨刃轻轻放下,沉声道:“是无恩怨,各为其主。” “宁前辈不过是奉了本公子的命令行事罢了。” 御虚而起的翩然公子噙着轻薄的笑容,朝云秀拱手道:“云家世妹,为兄为什么要找云氏的麻烦,世妹不会不知道吧?” “曹公子,请恕云秀鲁钝。” 云秀声音道:“云氏本分行商通济天下,不知王巡为何几次三番的为难;更不清楚御兽宗堂堂圣地天宗,为何要揪着云氏不放,可否给公子给个明示!?” 呈州代表与火部精锐已经全都靠了过来,看着原本空空如也的龙渊灵界突然出现了那么多人,对于云秀的质问更是有些惊讶。 很显然呈州的世家全都是因为云祖传承和云氏宝藏的消息汇聚在这里,难道督天王巡不是? 他们很自然地将目光投向曹子期,而曹子期心中更是嗤笑,仿佛对云秀明知故问的装傻很是不屑。 正想回答,神色却是一变,因为他突然想到,元洲神剑徐潇是用自己的命给了云氏一个交代,并承担下了所有罪责。 这件事不管他是怎么看的,元洲徐氏都已经将云氏灭族的罪责承担下来,而他若是纠缠不休,便意味着否决徐潇的决定。 而以那位在神剑军中的地位,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原来那些恃强凌弱的手段,一旦放到台面上就难以启齿。 就像现在面对云氏的继任家主云秀,曹子期当然不能说他来找云氏是因为王巡与云家的恩怨。 但他就是冲着云氏来的,这没有预先准备说辞的弊病一下子就暴露了。 他竟想不出该如何回答云秀的问题,念头急转,看看身边围聚过来的呈州代表与火部精锐,突然有了主意。 “世妹稍后,待我处理一些杂事后,在细细分说。” 曹子期转过身来,朝着呈州代表扬声道:“如今云氏的继任家主云秀在此,龙渊小灵界已非无主之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毫不客气的说辞让呈州代表们面面相觑,窦家主满脸愤怒地回呛道:“不对吧,曹镇抚!你是想赶走了我们,然后好独吞云氏的宝藏吧!?” “笑话。”曹子期背负双手,傲然道:“本公子乃是龙谷宗裔,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只是你们也看到了,龙渊乃是云氏属地,并没有什么无主秘宝!” “怎么没有!” 窦家主梗着脖子,指了指掩护在云氏大批族人最前的云氏几名强者比划道:“毗卢遮那八宝袈裟、玄玉封天尺、六壬长生甲、贵气氤氲锁,这些不是宝藏是什么!?” “嗯!?” 曹子期双眉紧皱,寒声问道:“这些可都是云家的神器,窦家主难道想抢不成?” “不对吧!” 窦家主双手抱胸不屑道:“若是没记错的话,这几件宝贝难道不是某位宗师从朝昌项氏那儿抢来的么?怎么,宗师抢得,呈州各族抢不得?” 六百八十六章:生意(二合一) “窦家主,你可知道,这样的想法,很危险?” 曹子期眯着眼道。 “物华天宝,有德者居之,若是龙渊云氏真有德行,便该在点苍战起时关闭龙渊门户,或是出面说明情况,眼下各族皆有损耗,轻飘飘一句龙渊有主就像让各族离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窦家主理直气壮地说出了呈州各族想说又不敢说的话,那群无声聚集在他身侧的代表,便是呈州各族的态度,这让云氏众人又惊又怒。 对峙完曹子期,窦家主又仰头朝着天上的宁不负道:“宁家主,是您领头将呈州各族纠结在一起的,眼下事情变成这样,您也该说句话吧!?” 宁不负默然不语,在决定举族投靠御兽宗后,他便不打算再参合呈州与龙渊的纠葛,对于这番质问,更不屑回应。 但耳边突然想起的传音却让他心中叹息,只得朝着云秀生硬道:“呈州各族此番为宝藏而来,四件神器或界心之石二选其一,交出后呈州各族定会退出龙渊,如若不然...便只有兵戎相见。” 巨刃轻转,寒光流散八方,被刀光照过的云氏族人都像是被恶虎的眼神掠过,背后发毛。 “宁家主,云氏可是上古人族圣贤之后,你这样威逼,恐怕不好吧。” 曹子期假模假式地出来主持公道,却被宁不负冷冷打断道:“呈州贫瘠,穷山恶水,不曾受圣人恩惠,只懂争抢,无有敬畏!” “宁家主说得好!” 呈州各个代表喝起重彩,战意昂扬地盯着满面怒容的云氏一方。 虽然云氏方阵人头攒动,但被二十余位武宗级别的强者盯着,心里头还是没由来的发毛。 任谁都明白,面对这种数量的强者,凡境与蜕凡境的武者多少数量都毫无作用,几轮合击便能让己方损失惨重。 哪怕心中做好的死战的准备,也能感受到这种无力。 “如此野蛮,哪像是世家做派,相信不日赶到的无极府和邪王宫,也绝不会容许呈州这样对待人族圣贤之后!” “那在两大宗派赶来之前把事情做完,不就行了么?” 宁不负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话里话外都是凛冽的杀意。 呈州众世家觉得无比提气,却不知眼前这为呈州争利的宁家主,已成了别人手中牵线的傀儡。 而操纵一切的曹子期则摆出十分无奈的表情,朝云秀摊手道:“世妹,督天王巡对世家相互征伐一向秉持着中立的态度,宁家主杀意已决,子期也劝说不动了!” “是吗?”云秀冷笑道:“曹公子刚刚不是说宁家主之作为皆是出自你的授意么?” “世妹这是哪里话。宁家主与曹某能有什么关系,结伴同行不过是为了搜寻龙渊罢了,在场诸君都是知晓的。” 曹子期笑眯眯地把玩着鬼王金盘,语气平淡地将刚刚说出的话吞回腹中,装作与宁不负毫不相干的模样。 他确实不能以曹家弟子或是王巡的身份去为难云秀,但有些人可没有这个顾虑。 眼下不就有最好的一把刀么? 宁不负被他招揽的是根本没有外人知道,只要他矢口否认,谁能知道这头呈州猛虎脖颈上有条锁链。 即便最后宁不负带着呈州各族屠灭龙渊,俘虏云氏宗家,也只是因为贪念难抑,和他有什么关系。 真是再好不过的计谋了,曹子期心中猛赞自己,脸上却不敢流露出一丝端倪,反而要表现出被误解的难过。 甚至还得假惺惺的出谋划策道:“但世妹也别心急,此事也并非没有转机。” 从怀中掏出一张征兵令来,曹子期朝众人扬声道:“虽然王巡不能介入世家争端,但若是有世家攻击王巡部署,镇抚有反击和镇压的权利,只要世妹愿意加入王巡,子期能保证云氏全族的平安!” 呵,好个虚伪的混蛋。 云秀不屑于配合曹子期演戏,但不明所以的呈州代表们倒有些慌乱。 “娘卖批的,早看出这个油头粉面的后生满面奸像,居然在这儿设计着呢。云家小妹可别上了他的当,老子们抢你,也就要几件神器,这混账可是要将你们云氏一口吞了,说不定连你都惦记上了,孰轻孰重,你可得想好啊!” 窦家主更是愤然出声道,仿佛要跟王巡比比烂。 强盗还干出道理来了,也不知道是该说磊落好还是愚蠢好。 “云氏不会加入督天王巡,更不会拱手送出神器!” 云秀冷着脸,掷地有声地朝呈州众人与王巡火部答复道:“若有外敌逼迫,不过玉石俱焚!诸位再不离开龙渊,勿谓言之不预!” 决绝地警告并没有引起除曹子期与宁不负两人之外的重视,反倒引来阵阵嗤笑。 几千年男强女弱的武道格局,让他们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有什么威胁他们的能力。 数万云氏族人看似黑压压的一片,但能战武宗者又有几人,他们甚至已经开始在想神器该如何分配了。 “世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曹子期惋惜地朝云秀道:“既然如此,便祝愿云氏未来安好吧。” 言毕,没有招呼火部其余精锐,将鬼王金盘收入怀中后,便施施然地离去,将姿态做足。 云秀自然不会在意他的表演,俯视着纹丝不动的火部精锐问道:“你们不走么?” “只要云家主交出界心之石,某家便带着兄弟支援云氏,免遭呈州各部屠戮。” 曹子期离开了,另一位进入龙渊,长着满脸络腮胡的镇抚使顺理成章地拿过了指挥权。 曾是天南巨寇的幽狼盗首加入督天王巡就是为了功成名就,曹子期会为了什么狗屁颜面离开龙渊,他孟拓可不会。 从接下琼华星君的命令起,他就是为了得到界心石,换取火部巡天的地位。 如今没了曹子期,反而可以放开手脚,自在表态。 “那便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取走云家的界心石了!” 云秀的回应依旧强硬,除了因为神器仙云飍魄和无上神魂外,更重要的是那个在阴云之上看顾她的人。 即便面对呈州与王巡两股势力,都觉得心安。 “小丫头片子,一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咧嘴笑笑,朝宁不负高声道:“宁家主,无极府和邪王宫的高手不日即至,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不如你我结盟,神器尽归呈州,界心石归王巡,岂不皆大欢喜!?” 张狂至极的幽狼盗首并没有做任何隐瞒修饰,直接当着云秀与云家几万族人的面与宁不负通气。 而这将云氏当做待宰猪牛的做派,也特别附和呈州世家的胃口,代表们纷纷意动。 早就被曹子期授意过的宁不负是肯定要向云家动手的,又怎么会拒绝这样的提议。 点了点头,便提起巨刃,斩出横跨数百丈的刀芒,向云秀当头斩去。 云秀素手轻挥,仙云飍魄的五色霞光轻轻一拨,便将当头斩下的赤红刀芒拨到一边,云台翻转,虎豹奔腾而出,撞在宁不负横起的战刃上,将人推远。 借着神器抢回先手的云秀不想错失机会,手诀一转便操控着云台追出,翻转的炼心不断吐出灵兽,攻得宁不负只得左支右绌,稳稳占据着上风。 可云台秘术如此凶猛的攻击,是建立在云秀不惜精神力的前提下,这样的猛攻她也持续不了多久,而一旦精神力无以为继,少了神魂的增幅,云台秘术就再难对宁不负造成什么困扰。 而随着天上两人的动手,龙渊大地上的战局也已经开启。 云氏武者虽然对上宁不负这样的绝世刀客不够看,但对上呈州这些个世家武宗,还是绰绰有余的。 云家本脉灵技的缺点是攻击力不足,但牺牲攻击力所带来的有点就是韧性不凡。 这种韧性在面对同级对手之时尤为明显,加上带头的几位长老都有神器在手,以一敌几也能不落下风。 但无奈这次进来龙渊的武宗数量实在太多,更有凶境巅峰的幽狼盗首孟拓,组织火部巡天捏着圣地传下的合击,成了压在云氏心头的最大恐惧。 云冀看到孟拓的布置,自然明白这群火部高手才是对云氏最大的威胁,便飞身而上祭出秘术云台,想要打乱对方凝聚合击的节奏为己方争取时间。 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在幽狼盗首面前自然不值一提,幻出灵弓拉成满月,聚灵成箭搭在龙筋弓弦之上,九星连珠一串。 道道流光射爆秘术云台不算,光箭更是直抵云冀心房,若不是有六壬长生甲护体,仅是一瞬便能分出胜负,取走他的性命。 而被光箭震得内腑气血翻腾,飞出老远的云冀也知道,他已经无法阻止王巡合击的成型,脸上满是绝望。 带着暴虐的兴奋,孟拓将灵弓放下,残忍地下令道:“现在知道恐惧害怕?晚了!一会儿合击就往人最密集的地方丢。非要装英雄,这就是代价!” “唔...络腮胡子这么嚣张么?在外头时没看出来啊...” 正在大放狠话的孟拓被人突然嘲讽,暴怒地张弓搭箭朝着声音来处就是追月九连爆射。 这反应快若闪电,九道灵箭划破长空时他连出言之人的相貌都没看清。 直到灵箭撕开天幕后那站在云巅的高大壮硕身影出现,孟拓才脸色大变,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怎么把这个祖宗给忘了!’ 或许是被神器懵了眼,或许是因为突然出现的龙渊主人乱了心,呈州代表和王巡火部的强人们好像都忘了唐罗的存在。 以至于对方此时的突然出现,突兀地让整个混乱的战场都停顿了一下。 众人呆呆望着追月而去的九道灵箭被张开的氤氲旋涡吞噬,又看见它们从氤氲旋涡中吐出,准确地指向每个完成合击的武宗小队,逼得火部精锐们只能散去合击。 他们可不敢将凝聚好的合击转向天空,毕竟谁也不清楚氤氲旋涡的极限在哪,要是唐罗吸了合击后反罩下来,那就真是要了命了。 你没事招惹这个怪物干嘛!? 手忙脚乱避开光箭落下的武宗们将埋怨的目光投向孟拓,好像在问。 孟拓心里也正懊悔着呢,谁能想到当时下意识地张弓搭箭,竟是朝着唐罗去的。 这下气氛就有些莫名的尴尬了。 将光箭反赠后的唐罗淡淡道:“你们可以啊,说好进龙渊和平探秘,一见面就张弓搭箭,看来是想独吞咯,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唐罗抖抖手腕,不顾连声说着“误会误会”的孟拓,朝远处的云秀扬声道:“喂,一件六壬长生甲,我帮你把王巡摆平!再加一件八宝袈裟,我把呈州这群歪瓜裂枣也料理了怎么样?” 全力操控着云台的云秀头也没回,直接回答道:“好,成交!” 这下不光是孟拓的脸色变了,连正在与云氏强者交手的呈州众代表脸上都是漆黑。 只有唐罗哈哈笑道:“又有架打,又有神器拿,点苍山可真是我的福地啊!” 拳出如龙,罡岚若雨,完全灵质化的双臂瞬间化作风暴,无数道拳风罡岚撕开昏暗的天幕,朝着火部众人当头罩下。 融合四重劲力的拳影几乎媲美下品玄级,若只有一道,以火部武宗的精锐程度自然处之泰然,但蚁多咬死象,面对疾风骤雨般密集的拳影飓风,任谁都只能抱头鼠窜。 火部十八位武宗顶起护身功法四散而逃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被人轰散的乌合之众。 没有人愿意和唐罗对位,这是无需言说的默契,但他们又不甘愿放弃龙渊的一切。 孟拓咬了咬牙,不顾下属的求救,张弓便朝云秀爆射,口中还义正辞严地大喝道:“这妖女交给本镇抚处置,宁家主莫让唐罗逞凶!” 专注操控云台的云秀感受到袭来的强横灵力波动,只能放弃了云台的控制,挥手一抹,五色云丝织起大网,将爆射而来的灵箭统统挡住。 宁不负乘势挥刃乱斩,虎咆刀芒宴扫八方,将云秀的秘术云台斩碎,然后提着刀向着抵挡孟拓灵箭的云秀当头斩去。 余光一直注意着那便战场的唐罗张口吐出一道先天神剑直射宁不负眉心,逼得呈州猛虎只能提刃格挡,口中还打趣道:“宁老虎不厚道啊,要是斩死了少爷的雇主,一会儿那两件神器我该向谁要去?” 六百八十七章:当诛(二合一) 挡下先天神剑突袭的宁不负冷声道:“天骄可要想好了,为了两件神器同时交恶呈州与王巡,是否值得?” 宁不负的话语就跟他的刀法一样锋利,一出手便让唐罗双眉紧皱,满脸纠结地停手。 这让逃窜的火部众精锐看到了希望,就连孟拓的眼睛都是一亮,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确实该好好的考虑一下!” 脚踏虚空的唐罗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同时得罪督天王巡和呈州氏族只为了拿到两件神器,听起来好像真有些不划算啊!” “天骄明白就好。” “光明白怎么够,还得要清楚衡量过才可以,请宁家主给我说说,呈州世家和龙西联盟有什么商业合作么?” “emmwww..” “商业合作没有?那交流互动总有吧?” “这...” “交流互动和商业合作都没有,交恶呈州能怎的?” 几句话顶得宁不负如鲠在喉,唐罗又朝孟拓挑了挑眉。 一看唐罗望向自己,孟拓连忙将灵弓往背后一藏,摆手道:“天骄啊,呈州世家喜恶您可以不在乎,但督天王巡可是三界圣地的情报枢纽,就连唐氏仁义千秋的牌楼都是王巡发的,您可别忘记啊。” “正因为王巡给唐氏发的牌楼,唐氏就更得对得起仁义千秋的名号。” 氤氲旋涡张开,大道雷音禅杖缓缓飘出,唐罗单手握住,淡淡道:“督天王巡和呈州各族,觊觎云氏灵界、神器,纠结数十武宗屠戮老弱妇孺。这种时候,站在哪一边叫做仁义不言而喻。如果善行还能得到神器的馈赠,更是一段佳话!” 单手持杖的唐罗破开万重元气直接来到脸色大变的孟拓面前,爆喝与禅杖一同落下:“先诛恶首,再斩群狼,痛快!” 要命了! “宁家主帮忙!” 双手持弓的孟拓心中叫苦不迭,一边向呈州猛虎求救,一边将封印在灵弓里的力量释放并向唐罗丢出。 优秀的弓手都会准备几个被近身之后的应对方法,这张灵弓就是幽狼盗首的其中一个准备。 但他明白仅凭灵器的自毁难以对唐罗这样的怪物造成什么实际的伤害。 如被近身就难逃节节败退宿命的孟拓风灵体全开,血脉力量包裹着他的身形融入风中,就像是一片轻絮,转瞬不见踪影,再次显身已经在百丈之外。 正是这下意识手段齐出,让其闪过了当头重击和角度刁钻的先天神剑。 十拿九稳的混合攻击落在空处,唐罗在虚空中稳住身形,朝着再次现身的孟拓微讽道:“原来是风灵血脉,难怪天南世家围剿幽狼盗那么多次,孟盗首都能逃出生天并另起炉灶。” 孟拓老脸一红,却没有否认。 能在天南混成巨寇,他最得意就是自己的跑路能力。 曾经不知道有多少实力比他还强,凶名还盛的盗匪陨落,就是因为太过迷信自己的战力。 而他作为弓修的第一准则,便是不利危墙之下。 谨慎的性格加上风灵血脉带来的极速,让他这些年活得无比滋润。 随着同辈的巨寇死的死,败得败,一直活跃在天南绿林的孟拓自然而然就因为辈分和实力被尊为天南盗首。 但这种名气是会害死人的,孟拓深知这一点,所以在王巡发布不计前嫌的征兵令之后,他就带着忠心的属下来投,想要搏一个光明的前程。 几年来也倒是顺风顺水,本以为这次也可以顺利,谁知道碰上唐罗这么个灾星。 要说这位幽狼盗首最害怕的武者类型,无疑就是唐罗这样的了。 速度快、体魄强,体术修为高的可怕,最无奈的是那化用灵技的神通。 弓修最得意的地方,便是凝灵化箭的秘法要比构建灵技模型更快,虽然威能上稍有不如,但可依靠连续高频的攻击弥补。 但弓修的这种优势对上唐罗就跟不存在似得,自己的灵箭非但无法伤到对方,更是会变成自己的阻碍。 更让他绝望的是,对方的体魄至强,以他的灵箭就算真实命中能造成的杀伤也小的可怜。 刚刚在外头对方化身巨人的时候,他曾经好几次测试过,自家的灵箭连对方的天赐神甲都破不了。 那浑不在意的模样,就像是被人隔靴搔痒,不痛不痒。 引以为傲的手段连让人忌惮都做不到,唐罗的存在就是对他这样弓修的否定。 但纵横绿林百余年的盗首早已过了为气性争斗的年岁,打不过就跑,没什么可丢人的。 面对讥讽,孟拓非但没有还嘴,反而溜得更远了,并朝宁不负大声道:“唐罗凶猛,只有宁家主能与其斗战,请帮忙拖住,来日必有重谢。” 宁不负向孟拓嫣然笑答道:“孟镇抚客气了,本座这就过去。” “宁家主仗义,看老孟为您射落那妖女!” 孟拓大喜,与宁不负错身而过,却惊然发现远处还有个赤甲巨刃的宁不负,背后汗毛倒竖,神魂颤抖示警,可都已经太晚。 带着仙云飍魄的修长五指按在了背心,掌力轰然爆发,连风灵体都躲闪不及。 “可惜。” 云秀暗道一声,刚刚她以魅惑之瞳施展幻术结合云氏易容迷惑了孟拓一瞬。 借着这个机会她能背袭对方一记崩云掌,但终归是实力不济。 即便有着无上神魂的增幅,这一掌也只打碎孟拓灵甲,至于天南盗首本人,连重创都算不上。 这边的云秀还在为偷袭那掌未尽全功而遗憾,殊不知孟拓已经被吓破了胆。 反应回来的天南盗首已经知道自己刚刚中了幻术,正处在后怕之中。 而这种状态下的武者,最适合被幻术控制,云秀深吸一口气,判断了剩余的精神力,准备开大了。 铸就无上神魂之后,唐罗为她设计了几套杀手锏,其中一套,便很适合在当前这个场合下使用。 带着仙云飍魄的双手结印,下三指交互,食指、大拇指相对的“临”印。 体内灵力通过印法勾连天地,自毛孔中蒸腾而出的罡气流苏幻化成无数云手张开,遮天蔽日。 “这种状态也要用这个么,真是胡来!” 看到云秀结印,唐罗就明白对方要做什么,这套东西在眼下这个情况下确实很好用,但也要顾及场合啊。 两个凶境巅峰的强者在一旁虎视眈眈,就这样开始读条吟唱,真当别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云秀搞出的动静太大,即便不知道端倪的人也能看出她在搓某种大招,孟拓虽然心慌后怕,但人可不傻,他才不会任由敌人安稳读条呢。 只见灵兵损毁的天南盗首果断外放神魂,竟是把造型别致的神弓。 模样酷似麒麟弯角的弓背弓面,神龙前须织成的弓弦将坚韧无比的麒麟角勾出一个微微的弧度。 手拿魂弓的孟拓眼如鹰隼,右手搭在魂弦上轻弹,便撒出无数道神光,漫布云秀周身大穴。 只是他快,有人比他更快,不知从哪来的玄武法相出现在两人之间,拦下了神光无数,哀鸣不已化作灰灰。 第一轮速射被阻的孟拓也不意外,又是张弓搭箭,想要开启第二轮爆射,可就在此时,神舍却突然剧烈震动,手中魂弓似要脱手。 这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孟拓大惊失色,想要收魂弓入神舍,却发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着这件事的发生。 原来是不知何时来到近处的唐罗张开了阴阳碾,黑白两色的旋涡就对着孟拓手上的魂弓,吸力惊人。 “哪来的勇气,竟敢在我面前露神魂?那你死得不冤。” 阴阳夺,神碾动,魂弓脱手飞入旋涡中,一搅便化作灰灰。 以魂魄铸就的魂弓被毁,孟拓当即抱头惨叫,神魂被生生剥离的剧痛让他失去了所有对身体的掌控力,自然也没有办法避过飞旋而出的大道雷音禅杖。 “砰!” 少了灵甲的庇护,缺了魂魄的凶境巅峰脑袋炸成血雾,无头尸体落下的过程中,海量元气散溢归还于天地。 探出天龙虚影咬住飞旋的禅杖,唐罗扭臂一扬,又将禅杖当做链锤,朝杀将过来的宁不负甩去。 这儿的唐罗急得要死,云秀却跟没事人一样,自信优雅地继续读条。 食指与大拇指回收环抱,“临”印变成了“皆”印。 那如蛛网一样探布出去的云手掌心,张开了一只只魅惑之瞳,这是血脉能力在秘术上的印设,也是“千臂千眼幻胧阵”将要功成的标志。 双手微分,脸色微白的云秀再将十指相嵌,随着最后“阵”印的缔结,那闪烁在千臂云手掌心的魅惑之瞳,开始了幻术的投射。 一时间,本该结阵攻伐呈州各代表全都乱了。 不知不觉中术的他们,眼中的世界整个变了,他们将灵技一转,或轰向了身边的队友,或杀向王巡精锐。 而那群云氏的高手和四处躲避的云氏族人,就跟消失了一样,错身而过亦视而不见。 艰苦支撑的云氏长老正想趁机偷袭,就听到耳边响起云秀的声音。 “带着族人离开这个区域,快!” 惨白着小脸的云秀艰难地维持着阵印,向族人传音道:“赶紧将族人带到安全的地方,我撑不了多久!” 云冀看着云秀艰难的模样,知道这是妹妹在用尽全力为家族争取,而他这个兄长却什么也做不了。 自责的前家主褪下身上神甲,朝云秀身上一掷,六壬长生甲霎时易主。 “全族听令,向各长老靠拢,开启传送阵法,退回隐界!” 大战持续这样久,又死了那么多人,界心的灵力早已得到补充,随着传送光幕的亮起,云氏的族人重新回归幽暗的隐界。 而龙渊中只剩下艰难维持“千臂千眼幻胧阵”的云秀,被幻术误导着大打出手的呈州各族代表和火部精锐,还有天空上方激烈鏖战的唐罗和宁不负。 这种幻阵要影响宁不负这种强者还是力有不逮,所以云秀也没有多做无畏的尝试。 但这就苦了唐罗了,要守护阵法又要守护云秀,让这架打得束手束脚。 而宁不负也从唐罗的行为中,读出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你的主顾躲起来,还带走其余三件神器,你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拳掌并用打碎虎咆刀芒的唐罗淡淡道:“做生意要讲诚信的嘛,云氏信誉那么好,难道还怕他们跑了?” “知诚首信便是有过合作,天骄要帮衬云氏,原来不是临时起意!” 以巨刃抵挡拳锋连退数步的宁不负眼中寒光一闪,于虚空中站定,朝唐罗沉声道。 勉强维持着“阵”印的云秀听到宁不负的话,浑身不自觉的一抖,险些破功。 唐罗扭头瞥了眼,柔声道:“好好维持阵术,其他的只管交给我。” 或许是这番安慰带去了足够的力量,云秀虽然灵力、精神几近枯竭,但摇摇欲坠的幻阵却巩固了下来。 而听到两人这番交流后,呈州猛虎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难怪天骄一来点苍山就对王巡大打出手,还一定要进入龙渊灵界内,原来是与云氏有旧。” “猜得很准,那你再猜猜,当我知道你洞悉那么多后,会怎么做?” 门板大小的巨刃在宁不负的手上仿佛轻若无物,舞了个刀花后横在身前,淡笑道:“天骄想杀本座灭口。” “说得我好像是反派一样。” 灵质化的双臂黑得好似无星无月的永夜,唐罗捏紧了拳头,淡淡道:“我只是想打得宁家主神魂俱灭。” 宁不负笑笑道:“看来天骄很怕唐氏与云家有旧的消息透露。” “与这个没有关系。” 唐罗飞身跃起,声若洪钟的异能聚成一线,直接炸裂在宁不负耳边:“要打死你,是因为你刚刚用刀砍我媳妇儿。” “此罪,当诛!” 漆黑的双臂再次化作氤氲旋涡吐出两道星河,灿如烈阳的神魂划域为界,顷刻间伏灵星域功成,切断了宁不负与大千世界的一切联系。 胸中虚空双轮飞转,唐罗双拳一握,虚空能量凝聚成拳,从晦暗的虚空各处向呈州猛虎袭去,满含杀意。 六百八十八章:恫吓(二合一) 自他的双臂利用虚空能量完成灵质化后,就和虚空能量产生了莫名的联系。 这种联系让唐罗不光在无尽虚空中更加如鱼得水,更是能影响甚至控制一定范围内的虚空能量。 由此得来的,便是伏灵星界的可操纵性大大加强,如今的伏灵星域不光被黑球神魂具现出的真实之力包裹着,更被界域里头的虚空能量拱卫着,韧性增强不少。 除此之外,凝聚起来的高密度虚空能量亦可作为一种攻击手段。 这种集结着无数暗物质的聚集能量对灵力组织有强大的腐蚀性,即便是凶境巅峰的强横体魄也不会愿意直面这种暗晦的能量。 虽然无法看见,但宁不负能够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能量,而与大千世界元气隔离的呈州猛虎也明白,在他没有破开这奇怪的界域之前,所能依靠的就是功体中存储的灵力。 从未在这样幻境中战斗过的宁不负不禁眉头紧皱,因为即便是某些极端的阵法,也不过是排斥其他属性的灵力,虽然化用困难大幅削弱回气速度,但终归还是能被操控吸收的。 可眼下却是完全的隔离,原本被界域封锁的天地元气在被虚空能量注入后很快就被离解吞噬,如果说刚才他还能感受到微弱的元气波动,那么此时就什么都没有了。 ‘得尽快逃离这古怪的地方。’ 心中有了计较的宁不负反踏虚空,不顾轰击过来的暗晦能量,以精纯灵力护住头颅躯干,挥刃反斩身影如电蹿向界域边缘。 可还未遁出多少距离,唐罗便后发先至地拦在身前,漆黑如夜的双拳并冲,无有声响却使人心惊肉跳。 横刃于凶,狂猛的力量灌入让宁不负心中大骇,对于他这种程度的强者来讲,虚空随远但也曾有几次涉足,了解虚空法则更是必然的课业。 纯粹的肉身力量会被虚空法则大大削弱,而灵技却会大大增强,这种几乎是常识的规则却被悍然打破。 两人交手数次,对于唐罗的体术宁不负也算了解得深刻,对于力量和技巧的把握也有心得。 可眼下这两记冲拳的力量却比在外头更重,更难抵挡,这里头固然有他的力量被虚空法则削弱的关系,但唐罗是怎么回事? 速度、力量具落在绝对下风,与天地元气的联系亦被隔绝,一瞬之间便堕入下风的宁不负明白这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 若是对阵他人,此刻最该做得就是外放燃烧神魂,以魂油增幅灵力亡命一搏。 但见过孟拓惨状的呈州猛虎明白,若是敢在唐罗面前外放神魂,那就是自寻死路。 而要破局,便要寻找到更加强大的力量,宁不负决意燃烧精血。 将精纯的血气当做灵油,沸腾的灵力为他裹上赤虎的虚影,止住颓势的宁不负反攻唐罗,却绝望的发现对方的力量和速度更快了。 灵力被快速的消耗,被纠缠的猛虎亦无法破局,偏偏对手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强。 这种绝望只有真正经历过才明白,被两团不可见的暗晦能量轰中背心,离解的罡气再也无法护持身体,灵甲的光芒极速黯淡。 宁不负心中忽然有了明悟,自己今日或许会死在这儿。 作为刀客他并不觉得败在强者手下有什么屈辱,可作为宁氏家主,他明白自己败亡后亲族的命途难测。 刀客一旦有了牵挂,刀就会钝,招就变慢,再难凌厉。 而宁不负却恰恰相反,心生死志的他干脆放弃了身体的防御,自知速度不如唐罗的呈州猛虎只在被攻击的瞬间反击,切、削、割、剁、刺全是冲着唐罗双臂之外的部位。 但这样的攻击对于有着虚空能量护体的唐罗并不难抗,虽然对方每一刀都能破开护罩战伤他的功体,但雄浑的先天之气就是他搏命的本钱。 一拳换一刀,再没比这个更合适的了,唯一要小心的就是宁不负濒死前的反扑。 毕竟谁都知道,受伤时的猛虎可比寻常危险的太多太多。 又是几十招过,宁不负又如寻常那般一刀斩来,这一次唐罗却没有乘机挥拳,而是爆退。 得益于这先人一步的反应,突然暴涨的刀芒落到了空处,但宁不负积累那么久的爆发,又哪里会只有一刀。 赤红色的猛虎虚影融进刀芒向前暴突,在没有天地元气阻碍的情况下,这刀芒一瞬间便涨到了数十丈长,以惊人的速度后发先至追上了唐罗。 双掌一合,灵质化的双手死死抵住刃芒,却被不断往灵界边缘推去。 双手持刃的宁不负往前暴突,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就像是要把天地斩开。 自被框入伏灵星界以来宁不负第一次占得上分,也是第一次靠近无光的星域边缘。 但推着推着,他却有些迷惑了,因为在他眼中不算遥远的伏灵星域边界迟迟未到,而要维持刀芒的灵力输出,气海却已有些枯竭。 抵着刀芒不断后退的唐罗定身虚空,食指一合捏碎了强弩之末的赤色刀芒。 “那边界是假的?” 宁不负用疑惑的目光望向唐罗,仿佛是要死个明白。 “不是假的。” 唐罗淡淡道:“只是能以我本体为中心移动,除非你的遁速超过我,不然永远碰不到边。” “原来如此...” 恍然大悟的宁不负双手握住巨刃,挥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刀。 前后不过百招,灵力耗尽的呈州猛虎,身死道消。 伏灵星域散去,宁不负的尸身与巨刃一同落下。 几乎毫发无伤的唐罗闪身而出,低头看看损伤大半的两方精锐,朝云秀道:“不用维持阵印,赶紧调息,剩下的交给我!” 气海几乎枯竭的云秀只觉得头疼欲裂,听到这话也没强撑,便散去了阵印。 那天上的千臂千眼幻胧阵顿时消失,被幻术迷惑的两方武宗也纷纷脱离了控制。 看着眼前突变的对手,有些是争夺龙渊的盟友,有些是自己熟识的家主。 还有身旁那一具具功体上有着明显自家功法特征的尸身,即便是武宗强者的心性,也忍不住的失神。 到底还是幻术高手太过罕有,能影响武宗级别的存在更是前所未闻,这突然出现的陌生场景,竟让有些人都不愿意承认。 “妖女,休想以幻术蒙蔽我,适才明明在与云氏长老争锋,岂能有假!” 怀疑只是因为不肯承认眼前重伤的对手竟是自己相互扶持数十年的同族兄弟。 更多剩下的强者默不作声,只是将仇恨地眼光投向云秀,眼看就是一场失去理智的凶猛进攻,却被某个重物坠地的声音给打断。 从幻术控制中恢复的人们循着声音打量过去,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那是宁不负的尸体与标志性的巨刃,还有撕开音障,如猛虎般扑杀过来的,龙西天骄。 刚刚经历大战的人们被一冲即散,争先恐后地向外逃窜,就像一群被惊起的飞鸟。 那离唐罗最近的,连犹豫都没有就启动了玄机玉,人影一闪就消失不见。 面对突然空空如也的战场,唐罗也没有继续深追,而是扭身回到云秀旁侧。 “界心石能量吸收的怎么样了,再过不多久邪王宫和无极府的人可要来了,这些宗派与世家不同,肯定有固定甚至控制小灵界的法子,可得赶紧。” “界心石的能量已经恢复了四成。” 回答唐罗的并不是云秀,而是界心石的灵界传音,声音正是云冀。 “才四成?看来要填满界心石,类似刚刚那样的大战还得再来一场?” “如果能有固然最好,界心石能量的多寡关系到隐界维持时间的长短,至少得八成才能保证安全。” “那可就麻烦了。” 唐罗皱眉道:“曹子期出去的太早,加上刚刚又跑出去这些人,很难再框人进来,若是等宗派的高手到了,怕是你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曹子期没走成,这些人也走不了!” 回到界心壁前的云冀回答道:“我早已将灵界之门关闭,这些人根本无法离开龙渊。曹子期此时就留在龙渊中心的驻地那儿!” “这样的话倒还有些操作空间。” 以天龙虚影擒住孟拓和宁不负的尸身,唐罗笑笑道:“我去找曹公子谈个生意,看看能不能在宗派强者赶到之前将界心石的能量填满。” “妾身一起去。” “唔,你现在状态不好,先隐藏起来调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唐罗柔声安慰一句后,便带着两具尸体直奔龙渊中心过去。 话说另一头,摆足姿态从战场离开的曹子期因为灵界之门的关闭而无法离开,但他也没有太过担心。 虽然那小丫头入场时所展现的战力惊人,但要说能打败宁不负,曹子期是压根不信的。 况且在场的还有另一位凶境巅峰,幽狼盗首孟拓,这位弓修的技法虽然在顶尖高手的眼力有些登不上台面,但对于低一档次的武者,那真是噩梦般的存在。 有孟拓和宁不负两人在,料理云家那群人也用不了多久,到时候他在用鬼王金盘找到破界石的位置,若是孟拓上道,那么这个巡天之位他就许了,若是不够上道,外头还有好几个备选。 在收服了宁不负之后,曹子期觉得自己已经升华到另一个境界了,虽然自身实力还是平平,但普通的高手都已经没有放在眼里了。 也只有凶境巅峰,有机会证道宗师的强者,才能入他的法眼。 圣地出现培养出的眼力与精气神终于得到统一,慵懒靠在山巅,望着远处鬼云覆盖的站圈,曹子期涌起万丈豪情。 若是能有两位宗师在侧,那么未来风云激荡的西贺大陆,未尝没有一搏之力。 兄长曹道臣或许比不上,但要超过其余各支那些个道子,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困难。 ‘只要将宁不负缺少的秘术补齐,这就是一员真正的顶级战力!’ 曹子期正笑着为自己的头号打手规划着未来,然后脸色就僵住了。 “砰、砰”两声,高大壮硕的唐罗出现在他面前,还有两具尸体。 圣地的修养让曹子期脸色如常,但内里却已肝胆巨震,一股莫名荒谬的感觉让他几乎分不清梦幻和现实。 孟拓和宁不负两位凶境巅峰的高手,就这样死了?怎么可能! “enmwww..吓傻了?喂,喂!” 唐罗皱着眉伸手在曹子期面前挥了挥,强行将人的魂给唤回来。 “唐..唐天骄...” 曹子期想要装得镇定,但噗噗狂跳的心脏却没给他这个机会。 在意识到自己没法利落说话之后,这位御兽宗的公子只能讨好的笑笑。 回报以微笑颔首,唐罗走到一旁凹凸不平的巨石前,背对着曹子期,伸手向巨石抹去,随着石屑棱角被“刷刷”的磨平,淡定从容的声音响起: “原本说好大家一起进龙渊看看宝藏,但你们好像都把我忘了。” “一个个都想着独吞不说,还向我出手,这就很过分了。” “看来呈州世家和王巡都不太明白做生意诚信的重要,所以我换了个合作对象。” 在曹子期心惊肉跳的同时,唐罗已将巨石的上部的棱角磨成一个平面,然后“呼”得吹了口气。 光洁如镜的平面让人满意,回过身来的唐罗大马金刀的坐下,向曹子期伸出了两根手指嘿嘿笑道:“两件神器,云家主许了两件神器,说是要我帮他们料理了这两位。” 单纯憨厚的笑容配上洁白整洁的牙齿,却让曹子期不寒而栗,这是神甲、罗盘都无法掩盖的恐惧。 唐罗继续说着,就像是邻家大男孩在讲平淡的故事那样:“曹公子也知道,龙西偏安一隅又遭大灾,崛起也只是这几年的事,正缺底蕴神器,怎能错过?反正料理这两人,也费不了什么手脚,曹公子说是吧?” 他承认了,承认了,这两位凶境巅峰真是他杀的! “咕咚。” 曹子期艰难地咽下恐惧与苦涩,咧开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陪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唐公子天赋绝伦又是先天道体,乃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证道封王指日可待,这两个凡夫又哪里是对手...” 六百八十九章:引导(二合一) “话也不能这么说。” 唐罗面带得色,故作谦虚地摆摆手道:“宁不负还是有点实力的,若是不涉及神器非得生死相搏,倒是还能再当两年对手,可惜了!哈哈哈。” 这可是英豪擂上的封号强者,天赋绝顶的刀客,却好像没什么抵抗的死在这人手上。 超乎想象的年轻与超乎想象的强大,造就了超乎想象的冲击了。 强忍着滴血的心痛,曹子期陪着笑脸。 终于笑完的唐罗又正色道:“本来呢,我与云家的生意到这步就该结束了,谁成想对方又提出一个,他们说,想让我把曹公子也给一并料理了。” 在曹子期无边惊恐的眼神下,唐罗指了指地上的两具尸体重复道: “就是这种料理,好处也不少。说是不光绯红神甲、鬼王罗盘归我,还另增一件神器!这不是开玩笑吗!?” 窒息的曹子期眼中露出喜意:“天骄没有答应?” “当然啊!” 唐罗双手抱胸,理所当然道:“曹公子可是龙谷御兽宗的嫡系血脉,老兽王的嫡系血亲,御兽宗本代行走的胞弟,又有绯红神甲和鬼王罗盘,这样的人物哪里能和这两人同价!” “是极是极!” 大喜过望的曹子期连连点头,只觉得唐罗突然变得无比顺眼。 “所以我就跟那云家主说,要料理曹公子,得加钱!” “什..什么?” 大起大落的刺激让曹子期的脸部肌肉有些抽搐,身体都不自觉的有些颤抖起来。 “嘿,别看云家主一介女流,倒是个爽快人。” 唐罗耸耸肩,无可奈何中又含着点小兴奋道:“你知道吗,原来龙渊里头,真有上古圣贤云祖的人王传承!” 轰,曹子期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想后退,然后就被一道冷冽的杀气锁定。 “别慌张,我现在还没决定好,但你要是再乱动的话,就没办法了。” 唐罗依旧大马金刀地坐在石凳上,面无表情道:“毕竟云家主开得条件很诱人,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持的住...” 就像一块寒冰从椎尾倒推上来,可除了脊椎这块,曹子期浑身都在微微发热,呼吸变得粗重,神舍更是隐隐作痛,神魂止不住地想要跳跃出来。 他听很多御兽宗的前辈说过,武者在面对极度危险的情况时,身体和神魂会自发的做出反应。 这种状态下的武者反应速度惊人,平时半生不熟的灵技也能信手拈来,灵力模型构筑的速度快得可怕,最适合战斗不过。 是,这些曹子期都相信,但也要看是跟谁战斗啊。 打了鸡血的羊羔就能战胜慵懒的猛虎? 这种判断怎么看都不像是头脑正常的人所能做出的。 虽然他本身修为不是很强,但好歹是龙谷老兽王的嫡系血脉,眼力还是有的。 就冲唐罗这凝若实质的杀意,他就能隐约感觉到,这人或要比兄长曹道臣更强。 而他曾经试验过,即便是穿着绯红神甲的自己对上兄长,被毫无反抗的杀死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虽然多了鬼王金盘,但他可不认为在这个距离下,自己有什么机会与眼前这位体术宗师对抗。 僵硬的身体并没有阻止曹子期意识的活跃,这位御兽宗的传人心中有所明悟,若是不能阻止唐罗的杀意,他今天必然会死在这个小灵界。 他必须得说服唐罗,放弃这个杀死他换取神器的危险想法。 “我..我乃是曹家嫡系,若是你杀了我,御兽宗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家主说,这里是龙渊小灵界与大千世界的交流隔绝,杀了你没人会知道的。” 曹子期急道:“我若死在龙渊,御兽宗一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候一定会查到龙西头上的!” “云家主还说,云氏易容术天下第一,到时会化身曹公子,在呈州氏族与王巡火部众目睽睽之下与我一同杀将出去,然后...” 唐罗上下看了看曹子期,打了个响指淡淡道:“曹公子就在某个地方消失,御兽宗怎么查得到我身上嘛。” 竟连这种事都想好了吗,妖女心肠何其歹毒! 曹子期心中大恨,牙都咬碎却还得倔强道:“御兽宗的手段超乎天骄想象,一些王兽的天赋更是玄奥异常,只要想查一定能查到的!” “真这么厉害?” 听到这个,唐罗好像有些犹豫。 这让曹子期心头大喜,连忙正色道:“三界圣地,自有莫测手段!” “既然这么厉害,怎么那么久了都没把杀死曹瑾瑜的人给揪出来?” 唐罗抓住其中漏洞,皱眉道:“你该不会是唬我吧?” 你他妈的一个怪物,要这么敏锐的洞察力干嘛! 欲哭无泪的曹子期腹中大骂,只觉脸疼的厉害。 但既然都编到这里了,哪能就这样认输。 “子期哪敢诓骗天骄!” 曹子期涨红的脸庞像极了被人冤枉的模样:“鬼王金盘乃是老祖贴身法器,不光能定方寻龙、封兽存尸,更有本命认主的威能,除了曹家嫡系血脉,其他人根本用不得,即使丢失了也能被找回来。除非龙渊永远漂流虚空,不然只要界门洞开,老祖便能得知罗盘方位!” “哦?” 唐罗摸摸下巴:“所以说,即便我得到这个罗盘,也无法使用咯?” “没错没错!” “那少一件也行,这不还有件绯红神甲么。” “不不不,这件也不行!” 曹子期连连摆手:“绯红神甲乃是天下行走的传承神器,里头亦有圣印定位,与罗盘同样,只要脱离了小灵界,就能被感应到。” “嗯?这样说来,即便我得到了鬼王金盘和绯红神甲也用不了咯?” 临身的杀意骤减,但不等曹子期松口气,就看到唐罗恼羞成怒道:“这也不能用,那也不不用!干脆将鬼王金盘和绯红神甲一并丢了算球,能得到人王传承和神器也不算亏!” 杀意再次暴涨,这一松一紧地节奏吓得曹子期身体都开始颤抖。 但在这生死关头下,这位曹家公子的神智格外清晰,没有做任何不理智的反抗,而是大喝道:“请天骄听我一言,这云祖的人王传承对您一点儿用都没有,可别上了那妖女的当啊!” 这关键时刻的大喝十分果断,让已经站起半身的唐罗皱着眉头僵住,连杀气都淡去大半。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活下来了! 又以聪明才智躲过一劫的曹子期舒了口气,心中组织好语言后缓缓道来:“人王大多都是不可复制的,除非..除非修炼同样的传承,比如唐氏的通天诀是金系功法,天骄走得又是大开大合的体修路子,所以这云家的人王传承对您几乎毫无作用啊。” “怎么可能?” 唐罗皱着眉,一副我读的书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千真万确。” 看唐罗的表情,曹子期就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搜肠刮肚关于云祖的信息,可无奈天赋平平的他对这种上古典籍也没什么兴趣。 只能将族里几位长辈赏月闲聊时的内容复述道:“云祖乃是觉醒天级血脉—蜃楼的绝顶人杰,于是舍弃五行灵力而另辟蹊径修云术也是因为这个血脉的关系。这就导致云祖的人王传承适性极窄,包括他的几大绝学。” “不管是《秘术云台》、《玄云九阵图》、《叁仙玄云体》、《风云化身术》甚至绝技《叁仙术》全都是建立在要修行云家本脉功法,以精炼的玄云灵力锻体之前的,而天骄一身精粹的金系灵力加上已经用了不知什么法子完成了双臂灵质化,再想转修云祖的秘技已经绝无可能了!” “这又如何,堂堂人王传承!” 唐罗气道:“我弄回去给家族其他人修炼不行么?” “难难难。” 曹子期小心翼翼地否决道:“实不相瞒,云祖传承艰深异常,多是因为上古时灵力研究体系尚不完善,所以很多关键步骤都是语焉不详,这也导致修行这些功法的难度变得极大。即便得到传承,花了大力气钻研,没有一两百年恐怕难以见效。” 曹子期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唐罗表情,知道自己一番话已经打消了唐罗对云祖传承的大半渴望,又添了把火道:“而以天骄的才情,最多一百年,就能以本脉功法证道人王,到时龙西就有本脉的证道之路,岂不比拾人牙慧要强上百倍,千倍吗?!” “嗯?有道理啊!” 摸着下巴的唐罗眼睛一亮,哈哈笑道:“真是身在宝山却不自知。是极是极,我哪里需要什么王境传承。不错不错,曹公子的话倒是提醒了我,看来这云祖传承对我真没什么用哇!” 又活下来了! 临身杀意变得更淡,曹子期感动得热泪盈眶。 以他的出生,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生死的威胁。 族中的老人常说,棚室里长出的小兽,会没了应对危险的能力。 但他现在只想说,那些长辈都错了,以前只是没有应对危险的机会,所以展示不出能力。 倚仗武力对抗,终究有天会被武力所伤。 唯有智慧才是真正高妙的应对。 试问整个西贺圣地年轻一辈,除了他还有谁能从杀气腾腾的唐罗手中活下来? 谁? 还有谁!? 知道已经脱离大半危险的曹子期并未放松,明白眼下还让唐罗纠结的,无非就是云氏许诺的神器。 毕竟他也知道龙西贫瘠,况且大多世家都是开荒者的后裔,这种势力别说分辨神器好坏。 就算是一件地级道兵也能争破头,要说服唐罗放弃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显然是不现实的,那么只有帮忙让他拿到了。 向死而生,方乃真正勇者! 曹子期默念神甲真名,在唐罗炯炯的目光下,将神甲褪下。 “子期知道,天骄是想要那些个云家的神器,也想看看人王的传承,您看这样如何。” 将鬼王金盘和绯红神甲一并交到唐罗手上,曹子期摊开双手,诚意道:“将神甲和罗盘带去,就说已将子期斩杀,这样既能拿到云氏许诺的神器传承,又不与御兽宗交恶,岂不美哉!?” “还能这样?” 唐罗瞪大了眼,仿佛看见了一个新的世界,呐呐道。 没见识的土包子! 曹子期嘴角抽动着,用更真诚的语气游说道:“子期与天骄一见如故,实在不希望因为一点儿利益交恶,如此做法方能两全其美,天骄切勿推辞。” “推辞?不不不。” 唐罗摆摆手,大大咧咧道:“虽然你说的办法不错,但我还是有很大的损失啊!” “不知天骄说得损失是...?” “唉!” 唐罗感慨地摸摸手上的绯红神甲和鬼王金盘,若有所指道:“少得了两件神器呢。” 贪得无厌的狗贼! 曹子期这辈子,就从未见过这么不体面的天骄。 不,不是不体面。 是不要脸。 这两件神器夺了去也是烫手山芋,竟被他说成损失。 怎么的,自己还得赔他两件不成? 真以为神器是大白菜啊。 深吸一口气,压下因羞辱而盈胸的愤怒,曹子期挤出难看的笑容附和道:“天骄固然是有损失的,但也不是没法补偿。” “嗯?” 唐罗微微挑眉,明明抱有极大的兴趣和热情,却要强装无甚兴趣地问道:“先说来听听。” “羊毛出在羊身上!” 一想到云家竟然差点买通了唐罗杀死自己,曹子期就气不打一处来。 此时的他哪还会管风评不风评的,只想尽起手段,让云家这群混蛋统统死在自己面前! “天骄可知,这云家共有九件传承神器,此刻在龙渊露出的,便有五件。今日若是没有天骄出手,龙渊云氏必然被灭族,可面对如此滔天大恩,他们却还是藏着掖着,只肯交付三件,这难道不是在羞辱天骄么!?” 谗言的同时,曹子期还在小心观望着唐罗的表情,哪怕对方脸上露出一点儿不满,他都会停止污蔑,但说到此处对方却还是不咸不淡的模样,这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 利益动人心,什么为了帮助云氏根本就是借口,唐罗就是想独吞龙渊中的利益! 六百九十章:霸道 只是苦于形单影只,这才东拉西扯,找寻各种由头出手。 既然只为了利益,那么这件事便不算难办,曹子期恶狠狠地想道。 “敢问天骄,那些呈州代表与王巡精锐现在何处,该不会?” 计上心头的曹子期恭声向唐罗询问,只是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地上的两具尸体瞟,生怕从对方口中蹦出一句全杀了这样的话。 好在上天对他还是眷顾的,唐罗嗤声道:“你把我当成杀人狂了嘛?他们之中小半都逃了,眼下指不定在龙渊哪儿藏着呢!” 还说不是杀人狂! 曹子期暗暗腹诽,脸上却是装作一种惊喜的表情道:“如此便好,子期可出面将他们聚集并说明因由,只消天骄让云氏开门,便可召唤呈州与王巡世家高手杀回龙渊!” 说到此处,曹子期的五官有些扭曲,语气也变得阴森:“到时天骄只管作壁上观,等我们料理完了云氏这群余孽,就将其余的神器奉上!” “本少爷前脚才和云氏做完生意,这后脚就跟着你一同算计他们,不太好吧...” 唐罗摩挲着下巴,表情有些为难道。 “那天骄的意思是...?” “别在我面前动手,我这人看不得血腥杀戮。” “天骄...仁义!” 将绯红神甲和鬼王罗盘抓在手上,唐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又问道:“诶,不对!呈州和你王巡本就不是一伙儿的,你怎么能保证得到了神器他们会甘心交给我?你莫不是在框我!?” “子期哪里敢诓骗天骄!” 曹子期就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连连摆手道:“虽然无法替呈州做主,但子期在火部中还算有些威信。况且以天骄的实力,他们就算起了贪念,又怎敢不从呢?” “唔...你说的有些道理。” 唐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用一种特别嫌弃的眼光看着曹子期说道:“背叛盟友如此熟练,看来你这个人也不可深交啊!” 这种话难道不该在心里说吗! 曹子期嘴角抽了抽,只觉得异常荒谬。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唐罗又问道:“云家也知道龙渊外头强者环伺,即便少爷借口说要离开龙渊,这灵界之门最多也就开合一瞬,你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这么许多工作呢?” “这就需要天骄稍稍配合一下了!” 曹子期伸手指了指唐罗手中的鬼王罗盘道:“等到灵界之门洞开之时,请天骄将鬼王金盘调至古“界”铭纹,然后对准灵波自有神光定界,不使龙渊之门闭合!” “这么厉害?” 唐罗吃了一惊,将手中的罗盘扬了扬仔细端详。 看着唐罗脸上贪婪觊觎的表情,曹子期当即正色道:“此乃老祖根本法器之一,自然有些莫测威能。” “嘁。” 听到这话,唐罗好像又想起了这罗盘虽美但于外人无用,脸色顿时变得不屑起来道:“代我封王,炼个本命法宝,定比这罗盘强上百倍千倍!” “是极是极。” 曹子期脸上微笑颔首,心中却已破口大骂。 这鬼王罗盘乃是以王兽星魂为心,万枚灵界碎片定刻,于罗盘中铸就无限洞天,封印着不知多少兽、魂、尸、鬼。 加之破界、除妄、护防各种神异,乃是西贺最顶尖的神器之一,就连如今的御兽宗都无法仿刻出威能更强的罗盘。 这没见识的乡野天骄该有多无知,才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王法宝能超越这块! “行了,没其他事了,那就分头行动吧!” 装作不知晓曹子期心中的无限怨念,唐罗表现的就像是个蠢笨无脑且又张狂自大的天之骄子,哈哈大笑着离开了山顶。 只留下一块被磨平上半部的巨石,还有两具凶境巅峰的强者尸体。 …… 回到战场,云秀还在调息,云冀和云翔正在为其护道。 唐罗客气的打了招呼后,就将与曹子期的计谋说了出来。 “现在的问题是,云氏能承受多少数量强者的入侵?” 说实话,唐罗对于龙渊云氏的实力是很不满意的。 虽然呈州和督天王巡的强者不少,但因为出生的缘故,他们大多都只有黄级或是玄级的灵技。 连地品的道兵都是极少,而云氏坐拥四件神器还能打得这样艰难,说明这些人根本没有完全发挥出效果。 换做西陵时的唐氏,哪怕没有他,四件神器分到四个顶尖强者的手上,都足以奠定战局了。 到底还是修行的时间太短,神器又刚刚失而复得,很多事情都没办法做到最好。 云秀虽然因为铸就了无上神魂的原因而战力超凡,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况且她久战的能力也不强,唐罗可不想为了给小灵界充能而让媳妇儿自我压榨过度烙下病根。 所谓有多大碗盛多少饭,问清楚边界很重要。 可唐罗觉得自己问的很清楚简单,云冀和云翔却有些犯难,以至于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回答。 最后还是云冀整理了一下,艰难道:“如果是最初那位刀客似的强者,以如今龙渊的战力,只能承受一个!” 四神器在手,举全族之力只能对付一个敌人,说出这种话的云冀脸在发烫。 “外头没有这么强的武者了。” 唐罗沉吟道:“但还有几个稍逊几分的,这下可难办了...” “不难办!” 正在调息的云秀睁开了眼,回答道:“妾身精神力和灵力恢复的都差不多了,只要不再出现凶境巅峰的强者,寻常武宗来多少都是没问题的。” “很有问题!千臂千眼幻胧阵对血脉和精神力压榨得太厉害,不能多用。” 唐罗皱着眉驳回了云秀的话,淡淡道:“而且你只恢复了全盛状态的六成,除非能够一次性将来人全部罩进幻阵里,不然等幻阵一结束,你就跟彻底失去抵抗能力一样。” “不妨事的。” 云秀娇声道:“妾身现在穿着六壬长生甲,即便是凶境巅峰也没办法伤到。” “别以为穿了神器就能高枕无忧。” 唐罗对于这种天真的说法嗤之以鼻:“若是精神力枯竭,你根本维持不了神器的消耗,况且神甲只能防住灵技直接伤害,震荡全都得由自身承受,论体魄你还差得远,即便有神甲护体也会受伤!” “妾身会注意的,只要一有枯寂干涸的迹象就隐藏起来调息。” 云秀狡黠地笑笑,白皙纤细的十指上下搓动向唐罗讨好道:“拜托拜托。” “哼...别以为讨好我有用!” 唐罗狠心地将头撇过去,嘴上却说道:“我尽量不让凶境巅峰的武者进来,你们要抓紧了,最重要的是,保证安全!” “多谢夫君大人~” …… 龙渊内部乱局一片,外头也没好到哪儿去。 因为在两方代表进入灵界不久后,洞开的大门便封闭了。 而这也引起了两方势力相互的怀疑与对峙,特别是呈州一方。 在没了呈州猛虎宁不负后,更觉得督天王巡不坏好意。 若非还有莫逾距极力安抚着呈州各族的情绪,或许点苍山又已经变成混乱的战场。 但这种安抚也并非具有长效性,在唐罗说出无极府和邪王宫的强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后,每个人心中都仿佛多了个沙漏,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心中的压力越来越大。 灵界之门的闭合更是加剧了这种不安,跟让呈州一方难受的则是王巡那边的态度。 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变化,那些王巡武宗脸上浑然没有意外发生的惊讶,甚至留守的三位镇抚脸上还有不同程度的担忧与惋惜,好像错过了什么。 这情形实在太诡异,让人不得不往坏处想。 督天王巡的自然不屑去向呈州众人解释,也就施施然保持着对峙的姿态。 长夜将至,黎明破晓,随着初生冬日的第一缕微光,满目疮痍的点苍山迎来了日出。 而随着朝阳升起的,还有缓缓洞开的灵界之门,还有十数带伤的武宗,如丧家之犬,争先恐后的从灵界之门逃出。 “宁家族身死,孟镇抚被斩首,全是唐罗干得!” “那混蛋收了云家好处,背弃了盟约!” “还有,龙渊中有云氏余孽,为首者乃是妖女云秀,幻术可怖,不能力敌!” 那群掏出来的武宗回到各自的方阵中,七嘴八舌地将龙渊的情况与己方诉说。 呈州这边是惊怒交加,而王巡那头却只有凝重。 对于他们来讲龙渊里头有云氏余孽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但唐罗的介入却让这件事变得格外复杂起来,这种以一人之力便能动摇双边平衡的怪物,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更糟糕的是对方现在还有了云家的神器。 说是如虎添翼都显得太过保守,不少王巡战士都打起了退堂鼓。 能够参加到这场任务中的全是火部的精锐,虽然名义上受镇抚使指挥调动。 但这种约束力在生死面前,实在太不够格了,谁都不想直面那个怪物。 而有过真实交手经历的几位镇抚使也在心里发愁,对方得到神器之前他们都不是对手,眼下就更不够看了! 正在众人犯难的时候,曹子期以传音悄悄地将几位镇抚使叫到一边。 “诸位可是在担心龙渊任务会因为龙西天骄唐罗而失败?” “曹公子,那唐罗实在可怖,如今得了云家神器更是深不可测,难以力敌,恐怕只有请出圣地宗师才能应付...” “若是唐罗不会再插手云氏与王巡的纷争呢。” 曹子期眼中闪着寒光,冷声道:“云氏失去三件神器,战力大减。那妖女刚刚施展了消耗惊人的秘术,短时间内很难恢复,眼下正是龙渊内部防御最薄弱的时候!” “那我们还等什么?” “等人开价!” 就在三位镇抚使摸不到头脑的时候,灵界之门的波纹又一阵荡漾,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低头从门里走出。 看到来人,呈州各部当即红了眼,特别是宁氏的强者,提起刀刃就朝来人斩去,口中还喊着要为宁不负报仇。 唐罗好整以暇地直面这些扑杀过来的呈州,心念神甲之名,那件玲珑璀璨的八宝袈裟瞬间着身。 天人宝幢相浮现,将刀芒轻易拦住,唐罗将贵气氤氲锁当做链条甩出,将来人的兵器生生抽碎。 神链未收,不灭战体的天龙虚影与八宝袈裟的天龙融合,一条有若实质的白龙窜出,洞穿为首武宗的胸口,撕开一个巨大的空洞。 其他宁氏武宗见状,理智迅速回归,不等虎啸龙吟的拳风落下,便启动了玄机玉。 几道挪移阵法的光芒闪过,白龙与拳风都落在了空处,只有一道落地的尸体,昭示着唐罗的无边凶悍。 宁家本就是呈州数一数二的大族,强者更是超出他族一线,可数人合力,却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撑过就死的死,逃的逃。 这种战场统治力让呈州各族心惊胆战,而王巡的几位镇抚眼皮也是直跳。 没有神器之前,唐罗的手段就诡异强悍的可怕了,眼下防御端有了八宝袈裟,进攻端有了鬼氤流云锁,他们直有种想逃之夭夭的感觉。 实在是,太强悍了... 料理完不冷静的宁氏武宗后,唐罗并没有追击,而是低头看了眼被刀芒乱斩却毫无损伤的八宝袈裟,确定经受数位武宗刀芒却全然无恙后,满意的点点头。 左手轻轻拖着鬼氤流云锁,将其一圈一圈的缠在手上,朝着众人不屑道:“看少爷干嘛,没见过神器么?说好三方进龙渊探宝,但你们好像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么,既然这样,少爷也只能让你们认识认识了。” 缠着神链的左臂更显粗壮与强悍,唐罗举起扬了扬,神链反射着照样的光,印在一张张不敢直视的脸上,挑衅道:“还有不认识的么,可以再来认识认识?” 久久无人应答,唐罗将左手放下,站在灵界之门前头,就像个门神。 “别说唐氏霸道不给机会,龙渊里头还有云氏族人,神器也不止一件,有能耐的就自己进去取。” “但有件事得先说明白,不管是谁进去得到什么,我都得分一半!” 六百九十一章:任性 “笑话!” 呈州有武宗愤然出声道:“神器都被你拿完了,龙渊里头还有什么值得我们进去的?” “此言差矣!” 说话的不是唐罗,而是越众而出的曹子期。 只见文质彬彬的曹家公子朝众人朗声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氏虽然没落,但依旧保有九件传承神器,除了唐天骄身上的八宝袈裟和左臂上的鬼氤流云锁,在龙渊里头还有整整七件神器,又怎么能说没有机会呢。” 众人不满的情绪被稍稍压制,就连唐罗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是曹子期出来替他说话。 这让他准备好的说辞再无用武之地。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曹子期出面的说服力可是要比他自己大得多。 乐得清闲的唐罗双手抱胸,本就超乎常人高大的身形再加上微微抬头,不可一世的鼻孔就俯瞰着众人,这不屑辩解附和的傲然模样,反而增添了几分可信度。 但凡事都得求证嘛,所以严谨的两方强者们就询问起了更亲近的人——那些个从龙渊落跑出来的己方高手。 这些人也老实,虽然没有看到云家九件传承神器的全貌,但云秀手上的仙云飍魄,还有其余两位云家高手身上的六壬长生甲与玄玉封天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照这样推算的话,龙渊里头真有九件神器,也没有那么奇怪。 “诸位应该明白神器的罕有程度,莫说是完成体的神器,只说能够铸就神器的天材地宝出世,都会引起宗派甚至圣地之间的争夺,领队参战的,至少都是大宗师级别的强者。” 曹子期带着莫名轻松的笑意,反手指了指唐罗背后的灵界之门道:“可眼下那灵界里头,就有整整五件神器,可守护它们的人,仅是一群残兵败部,就连最强的那位,也不过堪堪媲美凶境巅峰。这样的机会,各位难道不想抓紧把握么?” 为什么要将龙渊内部的残兵收拢,因为眼下这些人是最好的佐证。 虽然被带有神器的云氏高手所阻,甚至受了千臂千眼幻胧阵的控制。 但作为武宗级别的强者,复盘战斗与反思败处几乎成了本能。 当再次回头审视这场大战的时候,他们便发现了很多被遗忘的细节。 比如实际上最强的幽狼盗首孟拓与呈州猛虎宁不负都有打败那云氏家主的能力,之所以败北身亡,还是因为唐罗的悍然介入。 比如千臂千眼幻胧阵的前置时间那么长,若不是因为他们自持人多势众,其实完全有时间躲开阵法的笼罩范围。 再比如施展阵法时候,那云氏家主惨白的表情和若不可查的气息,几乎坐实了对方强弩之末的本质。 而他们之所以落荒而逃,也是因为看到了呈州猛虎的尸首,还有逼迫过来的唐罗。 这样看来,龙渊之行之所以会失利,倒不是因为云家的武者有多么强横,而是因为己方最强的两点被这位给碾碎了啊。 眼下看着唐罗身上的八宝袈裟和缠着左臂的鬼氤流云锁,再想想那个莫名巧合的切入时间,一些敏锐的武者心中隐隐有个明悟。 这位龙西天骄或许早就隐在一旁,看到他们与云家僵持之后才跳出来搅局,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云家的神器! “好强横的修为,好歹毒的心思!天骄此时神甲、神器在手,龙渊云氏不值一提,何苦还要再出来诓骗我等?” 那不知是谁以腹语喝出的传音,几乎代表了两方大多数强者的心思。 眼下双神器在手的唐罗已经成为场中公认的最强者,这样人的完全可以自己料理云家,独占云氏神器,所以他们不明白,为什么唐罗会做这种劫道似的多余举动。 “哼。” 鼻孔朝天的唐罗低垂着眼帘,不屑道:“龙西唐氏乃是仁义千秋的世家,利不得占尽,事不可做尽,最重诚信、德行。” “先前我们三房在外头说好,探清龙渊底细再做利益分配,可呈州代表与火部高手看到神器就把定盟之事全忘了,还反过来朝我出手。能放过你们这群一条生路,已经是本少爷大仁大义了!” “反观云氏,到底是上古圣贤的后裔,定了两件神器的公道价格就是两件,生意做得那么愉快,少爷还能对他们出手么?” 霸道可以压人但不能服人,所以凡事占理很重要,哪怕众人怀疑唐罗真正的动机,在听到这番冠冕堂皇的说辞后也无言以对。 在发现龙渊中部的动静后,那群进入的代表确实一聚拢就向云氏出手了,浑然忘记了唐罗整个人。 而孟拓的先行出手也是事实,虽然里头有着不小的误会成分,但眼下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愿意再去为一个死人说话。 唯一还使众人纠结的,就是唐罗的开价实在太高,任何所得都要分润一半。 岂不是说脏活累活全得他们干,唐罗只要站在不动就能干得好处么,世上哪有这种道理。 “诛杀圣贤后裔的污名我们背,云氏传承的九件神器却是龙西独得一半,天骄不觉得这条件太过苛刻么?” 动心归动心,但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精神是刻在世家骨子里的优良传统,能靠商谈解决的问题,没有人会疼惜气力。 还是那副鼻孔朝天的骄傲模样,唐罗泛着白眼不屑道:“若不是因为需要人背这污名,凭你们也配分走一半神器?” 就像被一根棍子抵在气口,毒舌的龙西天骄只一句就将所有人想要讨价还价的人堵上了嘴。 “少爷干脆就把话说开了!” 唐罗将头低下,环视着敢怒不敢言的强者们,淡淡道:“已经得了两件神器,少爷就此收手也没关系,但你们恐怕就不一样了。若是愿意,便结个盟约进去,若是不愿,就打道回府。当然,你们也可以试试,能不能越过我闯进龙渊,三条路就摆在这儿了,自选其一。” 混不吝的性子加上两件神器加持后的无敌战力,即便是王巡三位镇抚使也不会去选最后一条路。 况且,这次王巡本就是来争夺龙渊界心石的,至于神器什么的,他们倒不那么看重。 而界心石这种东西,最后是要交给琼华星君的,他们可不相信这种东西唐罗有胆子劫。 所以这样看来,火部倒是可以无什么牵挂的介入王巡,正当三位镇抚交换着眼神打算上前的时候,文质彬彬的曹子期又请咳出声道。 “三位且稍安勿躁,天骄的条件是向呈州各族高手提的,而子期这儿亦有小小的条件。” 话音未落,呈州一方便暴怒呵斥,就连王巡这边几位镇抚使都脸色不善。 对待御兽宗他们自然是尊重的,但这种尊重转移到曹子期身上的部分着实有限。 特别是在本身已经被唐罗弄得无比憋屈的情况下还被搞这么一出,勾起了众人激烈的反应与不满。 “唐罗已经要走里头的东西一半,难道曹公子也想要走一半么!?” “呵,有些人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加上战力通天,若是贸然模仿的,哪怕是圣地公子,也得碰一鼻子灰。” 讥讽直言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曹子期只是勉强笑笑道:“诸君误会了,子期倒不是想要占取诸位的利益,只是想提一个小小的要求,请诸位在夺取神器的同时,务必记得留下云氏首脑几人的性命。” 听到曹子期要求,众人脸色稍缓,但也没有什么附和的意思。 那装聋作哑的模样,仿佛势要将在唐罗身上丢掉的尊荣从曹子期身上拿回来。 对于这种局面早有预料的曹子期笑道:“请各位仔细看那洞开的灵界之门,是否感觉凌波中夹杂着道道金纹,有种两股力量相持的扭曲,这是因为眼下这门户,是以鬼王金盘的破界之力硬撑着的,所以,这方灵界之门,子期也能做上一半的主!” 客气的语调并没有掩盖住信息的含金量,刚刚没有将曹子期放在眼里的人此时全都变了脸色。 相较于唐罗直接的强势霸道,这位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 “看来各位同意了。” 通报完的曹子期朝呈州那方笑笑,又回头和王巡几位镇抚远离人群后,朝三人道:“好了,眼下便安排人手进去龙渊吧,朱镇抚,就由你带队进去好了!” “且慢!” 听到曹子期指名道姓让朱无赦领队,火部的另外两名镇抚有些坐不住了。 脾气性格火爆的东海大盗雷定波当即不满道:“曹公子这般插手,即便朱镇抚最后当了火部巡天,恐怕也难以服众吧!” 曹子期神色平静,温和笑笑道:“朱镇抚当然不需要服众,他只要听话就好了!” 指了指身上的绯红神甲,曹子期朝脸色大变的两位镇抚低声道:“两位都是有实力的聪明人,自然应该明白,既然要卖,自然要寻得最好的买主。王巡能给两位的,除了一个身份和几部廉价的灵化肉身之法,还有什么呢。” “这样的价格,就足够让两位有望宗师的强者冲锋陷阵,生死搏杀么。” 摆摆手指,曹子期笑道:“太贱卖了!” “王巡本就是三界圣地的情报组织,为王巡效力难道不是为三界圣地效力么!?” 雷定波实在搞不明白圣地间的弯弯绕绕,他们既然决定响应督天王巡的征兵令,不就是做了卖身的准备。 而目的,也不仅仅是为了破境的资源和功法,更多的是希望为后人和下属博一个出生,让他们有个善终。 但眼下曹子期的话却把他说糊涂了,难道这卖身还能一卖再卖不成? 看着眼观鼻,鼻观心温顺站在曹子期身后的朱无赦,雷定波实在不解。 “督天王巡自然是为三界圣地效力的,可你们别忘了,重建督天王巡的资源究竟是哪家出得!” 曹子期继续扯着虎皮道:“虽然三界圣地同气连枝,但如今都统全局的却是琼华星君。若有一日,神庭与御兽宗的命令冲突...” 若非雷定波实在鲁钝,曹子期也不想把话说得这样明白。 曾经曹瑾瑜在位的时候,御兽宗对督天王巡的掌控力是空前的。 也就是因为督天王巡的存在,为宗门天下布驿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而如今曹瑾瑜身死,安家借着这个机会向曹家发难,并派出琼华星君接管督天王巡。 从明面看这就是换了个大都督,但对御兽宗来讲,这却是彻底失去王巡控制的征兆。 看看还留在王巡中的人吧,风部巡天安元希在得到上代林部巡天王裳的支持后,迅速纠结了一众强者稳定住了局面,巡天之位已经稳如泰山。 林部与山部更是直接由其座下宗师担任巡天之职,唯一留给曹家能够插手的,就只有火部一处。 毕竟王巡重建,御兽宗出了大力,若是四部巡天与大都督全都是安家的人,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这也是琼华星君留给曹家的体面。 这话是族中长辈闲聊时说起的,曹子期却深深的记在心里,更是请缨主动加入王巡。 能够拖人直上青云的巨浪并非时时都有,在这位曹家嫡系的眼中,督天王巡就是他弄潮时脚下的浪板。 原本宁不负应该是最锋利的刀,但眼下被人所折,他也只有另寻他法了。 若是能将火部打造成唯命是从的铁板一块,未来便大有可期。 “话已至此,两位可以慢慢决断。” 向眉头紧锁的两位镇抚抛出一句后,曹子期向身后朱无赦使了个眼色。 后者当即领会精神,召集了忠诚的部下,向唐罗打了个招呼后便遁入灵界之门中。 而呈州一群人看着王巡的队伍进去,也涌起一阵骚动。 宁不负身死,他们理所当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位强者,莫逾距身上。 这位鹤发童颜的强者心中迅速做了计较后,便想组织呈州强者进入龙渊,却被唐罗遥遥伸手拦住去路。 “刚刚好像你们对我意见很大嘛,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这龙渊灵界,呈州的世家不许进!” 六百九十二章:无极宗师 “欺人太甚!” 比屈辱更屈辱的,就是当呈州一方已经做好被压榨的心里准备后,却发现对方竟然连上桌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呈州武宗灵力沸腾,汹涌而起的神魂意念锁定唐罗,那猛烈的杀意足以慑服荒兽,但他们面对的,却是比荒兽更加强悍的存在。 “怎么,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拍了拍身上的八宝袈裟,扬了扬被鬼氤流云锁缠着如图腾般粗壮的左臂,唐罗朝呈州众人跃跃欲试道:“要是有就动手嘛,都是习武之人,胸中休存不平之气,快来快来!” 面对群情汹涌的呈州强者,唐罗没有一丝害怕,反而伸手朝他们招了招,挑衅意味十分明显。 “都将气势散去,魂念收了!” 脸色不善的莫逾距喝止了呈州方不理智的举动,上前一步朝唐罗沉声道:“还请天骄通融,呈州本就贫瘠,此番大战更是倾半州之力,若是一无所获...” “所以这是在威胁我咯?”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唐罗插着腰“哈哈”两声:“这特么是在争夺灵界物资,你们以为是在办酒宴客?实力不行就滚,不服气就拿命来拼,如今宁不负死了,就凭你呈州这群乌合之众,也配和我要通融?” 如果可以的话,唐罗是不希望将与呈州的关系弄得这样僵的,但进入龙渊的高手已经无限接近云氏承受力的饱和,他可不想再放人继续。 所以即便知道这样做是在交恶整个呈州世家,会被无数人记恨,他也必须得这样做。 也是为了呈州世家好,若是放他们进去了,唐罗说不得就会担心。 担心就会跟进去,跟进去就会动手,动手他们就会死光光。 虽然此时语气恶劣了点,态度嚣张跋扈了点,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他们好啊。 刹那间自洽完毕的唐罗只觉得自己灵魂都升华了,嚣张跋扈的外在是为了包裹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善心。 先前的一点点生涩和怯意因为这番自洽而荡然无存,挥舞左手耀武扬威的唐罗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做飞扬跋扈。 莫逾距活了快两百岁,从未当面受过这样的羞辱。 但他又能做什么呢,即便呈州群情激奋,难道还真的举全力攻击唐罗么。 且不说此时对方身着神甲手拿神器能不能杀得死,只说那能够吞噬灵技并挪移方位的绝招在没摸清底细之前,他们也有顾虑重重。 难道真要将龙渊灵界放弃,莫逾距看着张狂无比的唐罗,还有远处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火部精锐,心中暗暗思忖。 唐罗也不催促,依旧尽心尽力扮演着恶霸的角色,并乐在其中。 原来转换一个角度后,世界的风采竟然完全不一样,魔主勾陈的冷厉霸道是为了营造神秘感并模糊个人特征。 而以本来身份营造出来的这种飞扬跋扈不一样,这种对方明明恨死自己,又拿自己毫无办法只能生气的状态,特别让人开心啊。 如果愤怒也能化作数值顶在这些人的头上,那么唐罗可以肯定,这串数字一定很长。 “没事别杵在这儿了,火部一支进去应该足够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慵懒的摆手,唐罗大喇喇地劝退呈州各部,正在兴头上,却隐约听见变天方位有道灵啸。 这是灵体与元气剧烈摩擦才会出现的声音,难道... 唐罗脸色凝重,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眺望,在那片山岳云层之后,有位宗师正在以灵遁极速接近! “嘶嘶”的灵啸声越来越清晰,意味着来人距离越来越近,而从方向上判断,这人肯定不是从龙西过来的。 是无极府还是邪王宫的宗师? 唐罗皱着眉,心中暗道,这突然沉浸下来的模样,让莫逾距很是不解。 正要询问,却隐约感觉到变天方位有灵力异动,扭头望去,有道独特灵光撕碎云层。 “知邪守正,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胜不败,归复亦无极。” 随着悠扬诗号洒下,那撕开云波浩渺的灵光凝聚,一位身形挺拔,脸型方正,五官立体鼻梁高耸的男人出现在点苍山上空。 “知邪守正,无极大宗师,童无邪!” 莫逾距一看来人,便失声惊呼道:“他不是在闭关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哦嚯,原来是这位。” 听到莫逾距惊讶低语的唐罗终于把来者的样貌对上某位强者的号了。 “看来童某来得还不算晚。” 从上空缓缓落下的童无邪朝众人笑道:“还请诸位快些离开此处,一会儿邪王宫的人到了,点苍山就会变成战场,还请不相干的人赶紧离开这片儿是非之地。” 虽然只是淡淡一句,但童无邪的声音却精准的传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就连一些看到对方先生隐秘起来的武者也没有漏过。 仅凭这一手众人就明白,这位无极大宗师对于战场的掌控力强得惊人。 而他身后还有整部的无极卫,看来,这次点苍山之行,确实只能到这儿就落幕了。 一些呈州世家无奈地的叹了口气,聚拢残兵败部头也不回的离开。 但也有一些,依旧还留在原地没走,倒不是想和龙州两大宗派争锋。 而是想看看,在无极大宗师出现之后,唐罗还能不能像刚刚那样嚣张跋扈! “天骄,这下怎么办?” 看到无极府的大宗师出现,曹子期皱着眉头来到唐罗身边,低声问道:“童无邪到了,无极卫便不会太远,这样算的话邪王宫的人也该要到了,这龙渊里头的东西...” “慌个球。” 双手抱胸的唐罗脸色不变,淡淡道:“他来归他来,我们干我们的,不用担心,天塌下来高个顶。” “有天骄这句话,子期就放心了。” 带着包含深意的微笑,曹子期退回火部两位镇抚身边,并朝雷定波传音道:“无极府和邪王宫的人马上就到,有他们在的情况下,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将龙渊界心石带走!要同时对上两个宗派,这任务已经超过火部能够完成的极限,立刻传讯回中州,将此间事宜汇报给星君知晓。” 同为镇抚,曹子期是没有权利指挥雷定波的,但他还是用了这如同命令的口吻。 除了因为事态紧急,更是因为曹子期要立刻、马上得到回答。 龙渊里头的东西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龙渊外头的东西,他全都要。 雷定波虽然智慧不高,但大抵也能明白曹子期传音的目的。 沉吟半晌,这位前东海大道咬着牙以传音回复到:“尊曹公子号令!” 成了,心中暗暗兴奋呐喊的曹子期脸上还是那样云淡风轻,雍容地摆摆手道:“快去吧。” 看着雷定波悄悄离开点苍山,曹子期眼中满是兴奋。 即便这次进龙渊朱无赦什么捞不到都无妨,因为他已经将整个火部牢牢控制在了手上。 随着雷定波两人的点头,他曹子期,就成了督天王巡火部真正的无冕之王。 站在灵界门前将曹子期与雷定波的迷话尽收耳中的唐罗脸色有些不善。 进入过督天鉴的他自然明白,王巡里头又一个专门架设来为了快速传送讯息的阵法。 若是雷定波的信息走得太快,琼华星君又对龙渊灵界志在必得,那么幺蛾子可就出大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无极府和邪王宫的人影响到已经在里头的人。 “抓紧料理火部那群人,时间不多了!” 心中暗暗为云秀打了个气,唐罗抱着双臂,心中已经做出决定。 无极府的大宗师向点苍山众人发出严正警告,盘桓在此的武者离开了一些,但大部分却好似无有去意。 对于这个结果,童无邪是不太理解的。 因为在他的概念里,世家给宗派让路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能客气发出警告都是为了留给世家一条生路罢了。 毕竟还将合击当做最强手段的世家,又怎么能与已经进入下一个武道境界的宗派相抗呢。 过度迷信境界等于战力的井底之蛙,童无邪也不屑理睬。 对于这种不知天高的所谓“强者”,宗派每年不知要料理多少。 该说的都说完了,等下和邪王宫动起手来,这些人自然会看清楚差距然后抱头鼠窜,从未有过例外。 施施然落到战场正中,无视众人目光,童无邪径直走向灵界之门,然后被一只缠着鬼氤流云锁的粗壮臂膀拦下。 观望的人群一阵骚动,谁也没料到唐罗竟然如此大胆,面对无极府的大宗师也没有丝毫给面子的意思。 唐罗崛起之时,正是童无邪闭关的时阵,出关后也只听过唐罗的名字,知道龙西天骄是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但也是只知其名,未见其人。 所以童无邪根本认不出唐罗是谁,但他认识缠在唐罗臂上的鬼氤流云锁和八宝袈裟。 这几件被无双大宗师从项家手里夺走的神器应该最后是归还云氏了。 “尊下是云家后人?这龙渊灵界并非无主?” 被阻拦的童无邪并未动怒,反而后退一步,语态平和地朝唐罗询问道。 唐罗将手放下,朝童无邪拱手见礼道:“唐罗,见过无极大宗师。” 听到自报家门,童无邪顿时来了兴致:“你就是唐罗?那八宝袈裟和鬼氤流云锁为何会在你手上?” “生意的报酬罢了。” 唐罗耸耸肩轻松道:“传说武技大宗师闭关封王,怎么出现在点苍山,也是觊觎倾国财富和人王传承么?” “不错。” 童无邪笑得坦荡:“这次童某前来,一是为了翻阅云祖留下的传承,二是为了龙渊灵界,至于这些云家的传承神器,倒不是非取不可。” 谁都没有料到,童无邪竟然会如此干脆地承认下对云氏的觊觎,就连唐罗都被噎得有些不知该如何接话。 原本他是想用言语挤兑童无邪,若是对方掩饰,他就能借此攻击对方的守正之心。 如童无邪这样的高手,只要不是出于本心意愿的战斗,实力都会大打折扣。 就跟当年在圣城内德与胜尊了因的对战一样,对方本心并不愿意维护非天一族,所以自然不会为其死战,只要战局稍有不顺,他便会离开退走。 本以为童无邪也只是受无极府驱策才不得不前来点苍山,但从眼下的情况看。 这位恐怕是主动请缨,才会一马当先出现在这里。 想请这位赫赫的战绩,唐罗微微皱眉,顿觉有些棘手。 回答了唐罗问题的童无邪背负着双手,轻笑道:“看来唐小友已从云家得到了足够的好处,那么就请让路吧!” 听到童无邪的话,旁观众人皆是惊掉下巴,没想到无极大宗师竟然也对唐罗这样客气。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根本不在意唐罗手上的两件神器,这种善意,真的是宗派面对世家的姿态么? 如果连宗派都不愿意和这货交恶,那他们今日在点苍山遭受的羞辱,难道永远都讨不回来了吗!? 思至此处不由得悲从中来,觉得与唐罗生在同一个时代,简直是最大的悲哀。 “算了,走吧。连无极大宗师都这般退让,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强撑的。” “以后见到龙西天骄便绕道吧,这位...同我们不一样。” 心生萧索,戚戚然离去,童无邪也没想到只是和唐罗说了两句话,便会引起如此大的骚动。 更好笑对方对他行动的解读,之所以给唐罗面子,倒不是因为忌惮这位西贺最年轻的凶境。 而是无极府对于未来的战略规划,龙州各大豪族都是主要争取的对象,其中优先级最高的,自然是雄踞川元刘氏和制霸龙州西部的唐氏。 今日卖唐罗这个好,是为了将来建立关系时有个良好的基底。 只是这种事都是无极府的隐秘,童无邪自然不会宣之于口,瞎猜便由得他去。 说完话的无极大宗师微笑望着唐罗,觉得自己已经将善意表达得十分明显,只要对方不是真正的蠢物,一定会借坡下驴,让开路来。 六百九十三章:灵轰术(二合一) 换做平时,这路唐罗绝不会硬拦,可今日不行,因为灵界之门里头,有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所以只能硬着头皮面对这位战绩彪炳的武技大宗师。 只见唐罗傲立如山岳般巍然不动,微微扬起的高傲头颅四十五度向天,用鼻孔俯视童无邪轻蔑道:“让路当然可以,但这还有个规矩,还望无极宗师能够遵守。” 抬起右手划了划两面的山头,唐罗傲然道:“无论谁进入灵界得到的宝贝,我都要分一半。但武技大宗师毕竟是前辈,无极府又是宗门,这样吧...” 竖起三根手指,唐罗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大气笑道:“三成!无极府只需要给我三成就可以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大气?” 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 或许是万族的让步已经让这位少年得志的天骄分不清南北。 或许是童无邪的克制退让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凶境产生了错觉。 亦或是在得到两件神器后,自持战力绝伦的他有了对话宗师的底气。 在唐罗如此嚣张的比出三根手指后,所有心生萧索将要离去的呈州强者都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们明白,真正的好戏开始了... 与呈州这头幸灾乐祸的心情不同,王巡这方却是脸色大变,特别是曹子期,他真是想破了脑子都想不到。 这位龙西天骄说的“天塌下来高个扛”竟然是这么个意思,这下的天可真的要塌了。 看着童无邪突变的脸色,曹子期只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但朱无赦还在龙渊中,鬼王罗盘还卡在灵界之门里,就凭这两件事他也不能走。 眼下得要想办法救出无比愚蠢的盟友,这是曹子期心中的如电般划过的念头。 所以在唐罗口出狂言的第一时间,他便以闪现般的速度来到灵界之门前,朝童无邪连声道:“误会,大宗师,这绝对是个误会,唐罗只是不想规矩被破坏,绝对没有针对大宗师和无极府的意思,收成数更是一句戏言。对!戏言,就是玩笑,啊哈哈哈哈,唐兄这人特别喜欢开玩笑!” 又一次,本公子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于倾覆。 再一次为自己机智点赞的曹子期扭头,朝依旧高昂着头的唐罗狂使眼色:“是吧唐兄,刚刚的只是笑话对吧,只是为了活跃下气氛,没错吧?” 只要不是瞎子,一定能看见本公子使得眼色的对吧!? ‘想不到龙谷鳞宗的二公子与唐罗竟也有交情?’ 从绯红神甲看出曹子期来历的童无邪心中暗道,脸上笑笑。 年少轻狂不肯低头的岁月谁都有过。 以他的阅历和年岁,早就过了与少年动气的时候。 相反,他还特别“欣赏”唐罗刚刚的表现。 如此张狂不可一世的少年,即便天资绝伦傲世,最后取得的成就也有极限,且易生心魔。 这不管对世家和圣地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西贺的高级资源已经被宗派和圣地垄断,没有人希望再看到一个草根世家崛起圣王。 那意味着很多资源需要被重新洗牌,而既得利益者最讨厌的,就是不可预知的变化! 相比一个天资绝伦又谦逊的唐罗,童无邪更希望看到一个飞扬跋扈到不可一世的天骄。 并且希望这份飞扬跋扈,能够一直一直持续下去,就跟曾经那位觉醒天级血脉噬魂的大宗师一样。 所以即便曹子期的找补如此拙劣,童无邪也不愿追究,而是顺应着点头微笑道:“原来天骄刚刚是在与本宗开玩笑,有趣,真是有趣。” 语气平静,神色淡然,毫无怒意的无极大宗师好像全盘接受了曹子期那漏洞百出的说辞,这让密切关注中心战场的武者们尤为愤怒。 “这位大宗师是不是年纪大了糊涂了,唐罗刚刚那种说法,哪里是开玩笑,分明就是没有把无极府放在眼里啊!”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龙西天骄本就是凶境中的绝顶战力,加上两件从云家得到的神器,童大宗师没有必胜的把握,自然借坡下驴。” “不应该啊...这可是无极大宗师啊,唐罗有神器,他也有啊,没道理会害怕啊...” “这些成名百年的强者,自然无比爱惜羽毛,哪里肯轻易动手。况且一会儿邪王宫的人还得来,他若是与唐罗放对被伤到了,一会儿邪王宫的高手该怎么对付?” “原来如此...只是没想到堂堂无极大宗师,也会这般瞻前顾后的嘛..” 自以为看透世情的“智者”哪里都有,窃窃的私语哪里能瞒过童无邪的耳目,只是不屑于辩解罢了。 他人的猜测和意见,对这位来说从不重要,这百余年来,他唯一信奉的道,便是自行我道。 坦荡行走天地间的大宗师,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他认可的仁义才是仁义,他认可的正确才是正确,除此之外,一切皆虚! 童无邪第二次想要越过唐罗步入灵界之门,这次连让路的话都不说了,而是想绕过拦路的壮汉,直接进入灵界之门。 这忍让克制的姿态,让留下看好戏的众人大失所望,纷纷扭头,只把童无邪当成宗师之耻。 这种迁怒与其说是愤恨,倒更像是不甘,因为他们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不管是唐罗还是童无邪都太强了,超出他们理解的强大。 正是因为无法匹敌,才会希望两强能够相争,最好闹个两败俱伤。 可眼下的情况是,有了曹子期的调停,童无邪的克制,他俩绝对打不起来。 即便唐罗的嚣张跋扈所有人都见识过了,但要说这家伙是个傻子,怕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 而只要不是傻子,就绝不会对一个已经表现出忍让克制的大宗师步步紧逼。 不,傻子也不会这样做,得要又疯又傻才可以。 心知没戏看的观众又准备离席,然后就听见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那样的张狂,那样的愚蠢且...不可一世。 “曹子期,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裆下没鸟?” 抱着胸的唐罗揶揄道:“堂堂御兽宗的弟子,对一个无极府的宗师低声下气,把御兽宗的脸都丢光了!活该你名声不显,莫说曹道臣,连那个曹长青都比不上!” 指了指自己的脸,唐罗认真道:“你仔细看看老子这张脸,英俊中带着几分认真,像是喜欢开玩笑的模样么!?规矩,就是规矩,已经看在宗派面上让了两成了,再得寸进尺,可别怪本少爷不客气了昂!” “疯子,疯子!” 被气得浑身发抖的曹子期指着唐罗,喝骂道:“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混蛋!” “嗯?” 唐罗眉毛一挑,不悦道:“竟敢骂我,忘了当时在龙渊里头是怎样摇尾乞怜,怎样苦苦哀求才换得一条生路的么?看来你的记性很差,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啊!” 打人不打脸,对于曹子期来说,龙渊里头的事情是他此生中最大的污点。 只是那时候他为了活命,自然会谗言相媚,但这并不代表出了龙渊,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能接受唐罗将这事翻出来,并在大庭广众宣扬。 对于体面的曹家公子来说,文不成武不就的他唯一能够招揽手下的东西,就是气度和名望。 但随着唐罗几句话的出口,还有周遭若有似无的嗤笑声,曹子期知道,今日之后,他在龙州的风评,彻底毁了。 就连王巡那头的已有三分归意的镇抚使,在听完唐罗的话后,吃惊中也带着几分鄙夷。 重荣誉,轻生死,试问天下武者哪个愿意投效一个贪生怕死的主公。 曹子期心中那引以为豪的权谋手段,因为唐罗的几句话而彻底成了泡影。 这种人生被彻底折毁的情形,让这位风度翩翩的曹家公子彻底失去了理智。 “毁我前程,混账受死!” 低呼绯红神甲真名,一对烈焰凤翼在背后展开,红了眼的曹子期御诀一凝,绯红神翼便化作两道火轮,朝唐罗当头斩下。 激活不灭战体,本就铜头铁臂的异能在完成灵质化后更显神威,面对神甲超越玄级灵技的一击。 唐罗不闪不避,直接伸出双手去抓,想要凭暴力硬拿凤羽,就像两根冲天而起的玄色图腾。 “咚、咚”两声,天龙虚影缠绕的右臂与玄蛇虚影缠绕的左臂与两道凤羽相撞,当头斩下的绯红羽刃被挡住。 竟然真的有人用肉身将神器的进攻拦下来了! 可还不等惊呼声起,异变再生,被架住的两道炎羽自巨人手刀部位断裂,断裂的炎羽化作两团爆裂炸碎了神兽虚影天赐神甲,灵力的激荡更弹开了双臂。 而被拦住的凤羽去势不减,断口处喷出凤炎,那烈焰瞬间融化巨人胸前的天赐神甲,却被八宝袈裟的天龙护体格挡,但神器因为没有得到主人注入的灵力支撑,所以护身天龙光芒黯淡得极快。 但这也为唐罗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巨人左臂一甩,鬼氤流云锁从一个刁钻的角度破孔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曹子期的腰身。 向前一拽,曹家公子就像是瞬移般消失原地,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巨人弓臂极限的拳路上。 肉身完美控制、阴阳同根的四重劲力加上不灭战体的力量增强,这拳的威力虽强,但还不足以轰碎神甲。 但唐罗有绝对的把握,这拳可以重伤神甲里的曹子期,并震散对方体内所有的灵力路径。 说得直白点,就是一拳打断曹子期所有行功运气的经络,到时即便神甲在身,他也毫无抵抗之力。 之所以下手这样重,表现得这样疯狂,当然不是他临时改变主意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曹子期打成残废然后惹怒龙谷的鳞宗。 而是他知道,有些人绝不会容许他的逞凶,这样这个剧本才能顺利地演下去。 拳出如龙,特别是以巨人右臂挥出的拳路,那种泰山压顶般的霸道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面对这样一拳,曹子期识海一片空白,就连控制神甲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越来越近。 “吾命休矣!” 悲鸣一声,曹子期满脸惨然,觉得自己毫无幸理,却突然发现轰击过来的拳头变做旋涡,更是调转了九十度的方向。 然后就是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那是天地元气的烈性震荡,爆裂开来的元气变得无比凶猛。 唐罗不得不放开对曹子期的控制,将双臂都化作旋涡,用以抵挡这足以致死的攻击。 与以往所有灵技的形式都不相同,这位无极大宗师的攻击方式,根本不是以灵技模型组成固定的攻击序列或是融合形态意念,而是最本源,最粗暴的手段。 以精炼过的特殊灵力种子建成域场,并在域场中混乱元气的平衡,让它们产生最烈性的爆炸,在这域场中的灵力元气越多,这轰鸣爆破就越剧烈。 一开始只是堪堪超过一万灵伤,与低品玄级灵技威能仿佛的烈性反应,而只是过了一会儿,就已经达到了中品玄级灵技的程度,现在更有往高级攀升的趋势。 看到周围天地元气浓度越来越高,唐罗明白,要是不能破坏童无邪的域场,他就必然会在连续不断并且无比剧烈的元气反应下败北。 因为这种烈性反应太快太急,他吸收了,也只是把爆炸反应导入虚空之胃,根本无法如同灵技般再次导出反击。 重现出来的黑商绝学在这位无极大宗师面前,根本没有一点儿用武之地。 轰轰轰轰轰轰... 又是一连串精准的爆轰,将巨人炸得连连退败,余波却将曹子期退出唐罗的攻击范围。 童无邪这才停了手,朝着死里逃生的曹子期打趣道:“看来二公子好像并不太了解唐天骄。” 死里逃生的曹子期没有作声,只是怨毒地望了唐罗一眼,伸手朝灵界之门轻招,一道金光入手。 拿回鬼王金盘曹子期低着头,将外轮刻度轻转,挪移阵法瞬间覆盖,化作一道光芒消失原地。 不堪受辱的鳞宗二公子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便利用罗盘上刻绘的阵法,离开了点苍山。 童无邪失笑地摇了摇头,扭头朝唐罗道:“唐天骄修为果然不凡,西贺能在本宗三轮“灵轰术”下毫发无伤的凶境屈指可数,这般年岁这般战力,实在难得。” 散去不灭战体,唐罗面色平淡地再次进入童无邪的界域,淡淡道:“老人家大话不要说得太忙,刚刚只是没有适应,现在想想,什么“灵轰术”,不过是小孩把戏。” 六百九十四章:不败无极 什么是“灵轰术”,说直白些就是用两种(或以上)相性不合的元气碰撞所产生的烈性反应。 但往往越简单的道理,实践起来是最难的,就好像谁都知道搬山一共三步——举起山、移开山、放下山。 可九成九想要搬山的人,最后都会卡在第一步,然后不了了之,将搬山当做一个传说。 这就是理论存在却在实际应用上很难达不到的东西。 灵轰术也是同样,用两种相性不合的元气进行碰撞说来容易,但在实际操作上却有个致命的掣肘。 就是这两种元气如果相性不合,你在第一刻接触的过程中就会产生剧烈的爆炸。 元气与元气接壤部分瞬间产生的烈性反应,会将剩下的元气排开。 就像是你费大力聚集起两团巨大的烈性能量,在控制他们融合的时候,第一瞬间的接触就会破坏整个平衡。 而你要是强行控制两团灵力的暴走,那么最终的结果就是你在和自己角力。 且将这变成一连串连续又黯淡的闷响,毫无杀伤力不说还会耗尽精神力。 但世上总有些天才,愿意将时光耗费在将不可能变成可能上。 就好像童无邪的“灵轰术”,是以神魂之力构筑域场,然后将域场内调节相性不合,阻止烈性能量的元气抽走,然后让区域内失去调节器的灵力产生剧烈的反应,有些像消消乐,抽走一部分灵力让剩下发生烈性反应。 不得不说童无邪是个真正的武道天才,依照这个方式创作的“灵轰术”让他拥有无比强悍迅捷的攻击能力,且消耗极低。 连续不断的爆轰利用的就是天地元气本身的威能,而在大千世界中天地元气无穷无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魂力域场的存在更让他能与一些封禁灵力的手段对抗,毕竟所有的禁制本质上来说还是灵力和能量的运用,但唐罗并不觉得有什么绝灵阵术能坚韧到抵御童无邪的轰击。 起码他的伏灵星域做不到,首先虚空能量会与天地元气产生消融反应,在元气如此浓郁和饱满的域场中,他喷洒出多少虚空能量,对方就能抵消多少。 因为这儿是九重天内,中土大陆西贺,天地元气的主场。 即便他先以神魂划域,那边界也会被对方生生轰碎,毫无作用。 单纯以攻击能力而言,这位无极大宗师恐怕是唐罗目前见到过最强的存在,堪比施展混元剑体的徐潇。 若非他完美超越了黑商的绝技,恐怕就刚刚那片刻的灵轰就足以撕毁他的不灭战体。 即便是宁不负那样凶猛的刀客,对上童无邪也撑不过多久,也难怪出生龙谷的曹子期会这样忌惮。 就连唐罗乍一看到童无邪的手段,也是有些懵逼。 那感觉就像,原本你以为已经对世界无比了解,但突然出现一个人,将原本你以为的世界撕开,展现出另外一番天地。 这种豁然开朗的震撼不是用言语所能描述的,刚刚在承受“灵轰术”的一瞬,唐罗心里对武道和元气的理解不知产生了多少明悟和突破,这是闭关苦修绝对达不到的。 从感情上,唐罗特别感谢童无邪开启的这扇门,但是从战略上,他必须表现得无比蔑视,因为他们是敌对关系。 而更重要的是,他表现的蔑视,并非无的放矢。 就像所有的武道研究一样,推进灵技进步的研究,恐怕得数位甚至十数位造诣极深的武道大师,反复研究灵技模型的每一处节点,行功运灵的每一条脉络。 无数次测试,无数次比对,最后出现的成品才能提升一两成的威能。 但只要这个研究出来了,哪怕最蠢笨的武者,只要老老实实遵照技巧修行,他就能练会。 而放到武道大师手中就更加了,他甚至可以反推灵技模型,然后对比改良前的灵技模型,最后明白为何要这样修改的道理,融汇贯通。 只需要一次简单的解构,他就能把数位甚至十数位武道大师研究出来的精华纳为己用。 就好像童无邪的“灵轰术”,这种绝学与其说是灵技秘术,不如说是某种关于天地元气的高端应用。 这里头包含了一名武道大宗师对灵力特性的所有理解与认知,对于天地元气的掌控和判断。 但所有人都不晓得修行灵轰术的前置条件,必须得生一双能够看见灵力流动的眼睛,不然前面的一切,都无法达到。 因为感觉是很朦胧的,即便是徐老赢的通幽意,也不过能大致感应元气的流动,要想细分这流动里头驳杂不纯的灵力,恐怕逼死他也难做到。 而要做到眼前的事,必须得对元气的把握无比笃定敏锐,技近乎于道。 虽然唐罗还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与自己一样能够看到别人体内的灵力流动,但能够看见元气流动这件事,几乎已经是可以肯定的了。 再次站在充斥着混合灵力的域场中,唐罗朝童无邪招招笑道:“看我如何破去宗师的绝技!” “本宗拭目以待。” 童无邪根本没把唐罗的话放在心上,他耗费数十年光阴完善的“灵轰术”若是能被人破去,他哪还有资格被人称作战无不胜的无极大宗师。 莫说今日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位后起之秀,便是人王当面,也不敢说能破去自己的绝学。 灵力是有属性的,但这种属性大多时候只能被纳入体内后才能感应。 这也意味着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也只能研究几种灵力特性。 而天地元气有多少种类? 即便是武道大昌已经一千年的现在,也没有哪家圣地能给出一个精确的答案。 但童无邪可以,因为他觉醒了一对能够看见灵力的眼睛。 虽然这种凶境才觉醒的血脉没有被录入到天级血脉的领域,但童无邪觉得这能力带来的战力提升不比任何天级血脉差。 “灵轰术”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发现大地石灵气、厚土木灵气、地煞幽冥气三者达到一定程度配比就会产生烈性反应后,所谓地龙翻身就是这种烈性反应的外部显现。 这种全部来自地底的三种灵力,只要按照某种配比结合,就能产生无比剧烈的爆炸。 而这就是“灵轰术”的雏形,童无邪将其命名为地灵三元,在这域场之中,充斥着地灵三元和用来中和它们相聚的其他属性灵力。 当这些灵力混合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什么危险都不会发生,可要是轻轻抽中其中一部分,就会发生特别剧烈的反应。 童无邪伸出食指轻晃,远处唐罗头顶、前胸、后腰、两侧六片区域的灵力都开始流动,地灵三元气填补蚕食被抽离的空间,而只要元气一接触,就会发生一连串剧烈的爆炸。 就跟以往无数次那样,大放厥词的人会被炸得灰头土脸,然后彻底失去争胜之心。 只是已将故事写好的无极大宗师万万没想到,会碰上一个不愿意配合的主角。 还不等地灵三元接壤产生烈性反应,唐罗便食指连弹,击出六道虚空能量。 这股虚空能量与天地元气接壤后极速消融,却也破坏了童无邪计算好的灵力配比,原本堪比玄级灵技的爆轰,只剩下“噗嗤噗嗤”的闷响。 如果只是一处还能觉得唐罗是在碰运气,但六个区域都是这样,就让童无邪变了脸色。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唐罗耸耸肩,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大宗师该不会觉得,西贺只有你一人能看见吧?” “你也可以!?” 童无邪失神问道,方正刚毅的脸上写满了莫名的惊喜。 世上最大的寂寞,便是高手的孤独,无论在任何领域走到极深处的人,都会面临这样一个窘境。 能与他们坐而论道的人越来越少,他们只能与自己独处,再没可以忘情交流的伙伴。 就像这位无极大宗师,他所走的路,便是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在这条连参照物都没有的孤独之路上禹禹独行,童无邪的心中只有落寞。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但他的衣钵,又有谁能够继承呢? 童无邪不止一次动用无极府的力量,去搜寻可能的衣钵传人。 不问出生,不问资质,只要符合条件便能成为他的首席大弟子。 而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他失败了,仿佛连人王都赞不绝口的“灵轰术”已经注定了失传的下场。 可偏偏唐罗出现了,这是一个与他同样,能够看见灵气流动的人并分辨灵气属性的人,不然绝无可能完美破坏六处地灵三元的结合。 “好哇,真是太好了!” 童无邪停手狂笑,朝唐罗认真道:“你可愿意成为老夫的弟子?” ??? “大宗师不是昏头了吧?” 唐罗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们可是在打架啊,这样会不会太不严肃了!?” “只要你愿意拜入老夫门墙,这龙渊灵界尽归龙西所有,无极府更会阻挡所有对其有所觊觎的宵小。” “你不光是老夫的入室弟子,更是无极卫的副统领,无极府的典藏秘录,天材地宝予取予求!” “至于传承方面更不用担心,为师不会有一点儿隐瞒,定然倾囊相授!” 童无邪满脸真诚地许诺,只差没有伸手邀请唐罗做他儿子了。 不,这么丰厚的条件,怕是亲儿子都只能心生羡慕。 虽然感动于童无邪的真诚,但背负不知道多少秘密的唐罗对这种支线展开根本没有兴趣。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明白童无邪为何会态度大变。 只能说一腔痴心错付吧,他根本没有办法重走童无邪的老路。 因为对方这个“灵轰术”的根本,还是用自身灵力种子吸引天地中特定的灵力。 虽然在耗能上要比构筑灵力模型更加节省,但看看这遍布域场的灵力种子吧。 这都是白花花的灵力啊! 在已经有不灭战体和各种神藏的前提下,他脑子抽了才回去修行这种消耗那么大的法门! 但拒绝也是要讲方法的,他可不能因为童无邪的突然改变而动摇。 必须得直接、果断地,断绝对方所有想要收徒的念头。 “就凭你这个老窝瓜也想收少爷为徒?” 再一次扬起骄傲的头颅,唐罗朝童无邪不屑道。 这次的态度更加跋扈恶劣,甚至直接嘲讽起了童无邪的脸型。 “少爷若是想拜师,西贺圣地人王、圣主哪个不愿扫榻相迎,你算哪根葱,也想当少爷的师父?” 换做是一般的宗师,即便有收徒之心,也会对只有强者崇拜的烂俗心性望而却步。 但童无邪没得选,即便唐罗心性上有一万个缺陷,就凭他能看见天地元气一点,就能将前者全都掩盖。 就像太阳出来的时候,所有的星星都看不见了那样。 既然唐罗有这样的强者崇拜,那便表现出绝世强者的姿态吧。 童无邪并未动气,而是顺着唐罗的话朗声道:“人王圣主无甚了不得,以为师之能,这远远不是极限!拜入为师的门墙,你绝不会后悔。” “大话谁不会讲。” 唐罗嗤笑道:“你最得意的“灵轰术”都被我破了,还有什么能教我的?” “破了为师的灵轰术?” 童无邪失笑道:“那徒儿就好好看看,未来自己要走的路,究竟多精深奥妙吧!” 打定主意要在唐罗面前露上一手的无极大宗师再未留守,原本就笼罩大半个山谷的域场“嗡”得一声膨胀,范围整整扩大三倍。 与此同时,童无邪双臂微摊,左手凝出黄、白、黑三颗灵珠,里头蕴含着超越三次质变的灵力凝结。 而他的右手,另有三颗红、黄、蓝色的灵珠,同样是蕴含着超过三次质变灵力的凝结。 这六颗灵珠在童无忌的手腕处旋转,而以唐罗的眼力,甚至能看到一些更加震撼的细节。 凝聚地灵三元珠的左手具有无穷破坏力,随着三颗灵珠的旋转,稳定的空间都在微微震颤。 而右臂的三颗则更加可怖,九重天有神雷,寻常人只练一道便能远胜同级。 但童无忌竟然将神雷解构成最本源的三灵珠,在其右腕处,三颗灵珠行进的轨迹上,有赤霄、碧霄、青霄、玄霄、绛霄、黅霄、紫霄、练霄、缙霄,九重天道雷罚若有似无的行迹! 六百九十五章:宗师赌约 双手萦绕着六颗灵珠的童无邪长发飘扬,浑身散发着迫人的气势。 左手翻覆掌心向下,那黑、白、黄三颗灵珠自腕间飞出,呈品字形在左掌中飞旋。 令人胆战心惊的力量震荡着空间,随着灵珠的运动,域场中的灵力逐渐开始变得狂暴。 灵力流动越来越快,域场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地灵三元气每每交叉流动都能让唐罗眼皮狂跳,如果说刚刚六个定点的“灵轰术”他还能用破坏三元配比的方式抵抗,那么现在就彻底没抓瞎了,因为可供童无邪完成爆破的节点实在多的让人看不清楚。 若是童无邪真的火力全开,唐罗也只能以漩涡神技护住身体尽快突围,但是否真得能突围出去还得要看是否能突破连绵不绝的灵轰区域。 ‘大概七成把握。’ 唐罗心中暗道,双臂已经在八宝袈裟的遮掩下做好开门的准备,只要无极宗师一动手他就撤出域场范围。 严阵以待的忌惮是没有办法隐瞒过童无邪这样强者的,更别说唐罗还处在灵力无比活跃的域场内。 觉得力量展示十分到位的无极大宗师悠然开口道:“此时的灵轰术不过是地灵三元的应用,还有天灵三元!” 随着话音落下,童无邪清扬右臂,三颗天元灵珠盘旋升空,阳离红丹、阴离蓝珠、天和黄珠的力量相互纠葛,吞吐出无尽阴云连接苍空,雷鸣电闪不绝,九重天上游离的雷霆仿佛受到什么召唤,纷纷聚集,一大片雷云风暴就突兀的出现,让原本晴空万里的点苍山变成雷霆的樊笼。 而在云间荡漾的,并不是普通雷齑,而是九重天特有的神雷,每一道拥有超越玄级灵技的杀伤力。 “灵轰术迅捷暴烈,天邢法无坚不摧。” 长发飘扬,左手覆地,右手指天的童无邪低头朝唐罗沉声道:“你既然能看见,就应该明白这两套绝学的价值,只要你肯拜本宗为师,这两套无敌神功,定然倾囊相授!” 唐罗沉默,倒不是因为对童无邪的两套绝学动心,而是思考如何稳妥的拒绝。 武道大昌千年,西贺武者何止亿万,里头出现几个格外妖孽的也不足为奇。 但童无邪表现出来的东西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观叶可以知秋,作为一名资深的武道研究者,唐罗除了能看到六颗灵珠的战斗潜力外,更能窥探到童无邪的武道研究方向。 不,说武道研究怕是有些看低这位大宗师了。 他现在在做的事,是在用那双能够看到灵力的眼睛解构灵力,探究灵力本源。 如果说灵轰术只是对灵力的高端应用,那么天邢法就已经上升到另一个层次。 将神雷解构成最基本的单位,即阳离、阴离、天和三个基本元素,将最纯粹的三元素凝聚到三次质变的程度,意味着童无邪能幻化出任何一种神雷,同样,也能解构所有的神雷(即雷法基本免疫)。 仅从这两门术法上看,童无邪刚刚“人王圣主不过尔尔”的说法便不算大话。 探究灵力本源这种事,本就是探究真理最短的路径,已经完成雷霆本源解构的童无邪已经可以算作雷霆之主,而再往后走,还有阴、阳、金、木、水、火、土。 唯一限制这位无极大宗师变强的,恐怕只有寿数了,试问谁想跟这样的怪物对上。 但形势比人强,不允许他低头啊。 即便被吓了一跳,唐罗还是得昂着头不屑道:“灵轰术、天刑法虽强,但对本少爷毫无兴趣,因为少爷心里只有体术!” “体术?” 童无邪失笑道:“即便以体术崛起的宗门圣地,如今也开始转向灵技研究,就算是天生道体,也不该过度沉迷体术而荒废了灵技修行,逆势而为。” “顺势逆势不过懦夫的理论。” 唐罗不屑道:“西贺万种灵法,诸天亿万神通,我自一力破之!” “好气魄,但专修体术并不意味着要完全放弃灵技研究。” 关于修行方向这种事,个人意愿是凌驾在任何其他因素之上的。 就比如有些人明明对火行灵力感悟应用的天赋惊人,可偏偏喜欢修行雷法。 亦或是剑道天赋强的喜欢练枪,这种事情就跟一见钟情一样,谁都控制不了。 所以听到唐罗说要主修体术,童无邪也只有无奈,牛不喝水强按头在武道上是大忌。 多少被强迫着修行某个方向的武者,最终都会在达到某个程度因为无法与内心达成和解,然后停滞不前。 作为武道大宗师,同无邪对于这样的道理自然是很明白的。 难得碰上一个与自己拥有相同资质的孩子,对方却误入体术的歧途,这让童无邪痛心疾首。 萧索散去漫天雷动和震荡不停的域场,无奈的童无邪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在灵技上拥有绝伦的天赋,仅从那斗转星移神技中便可见一斑,放弃灵技研究体术实在太过浪费了。” “是否浪费,与你无关。” 唐罗双手抱胸,骄傲地拒绝道:“贪多嚼不烂。灵体双修的武者何其多,说是样样精通,实则样样稀松,唯有专注,才能重现上古体修的绝世风采!” “沉湎于上古体修的辉煌只会让你看不见眼前的真实。” 童无邪失望道:“就让为师给你好好上一堂关于灵技的课吧!” 言罢,无极大宗师素手轻撵,数道精妙玄奥的灵技模型便组合在一起,海量天地元气涌入灵络,几乎抽干了一片区域的灵气。 “老窝瓜好不要脸,你已证道宗师,就算你以灵技打败我又能说明什么!?” 唐罗大怒,又一次给童无邪按上老窝瓜的称呼,指着天上破口大骂。 正打算好好让预定的徒儿领略一番灵技奥妙的童无邪笑道:“放心,为师只是想让你领略下今时今日的灵技研究已经到何种程度,相信你见过后,绝不会再沉湎于体术的辉煌!” “就算领略到了灵技的凶猛,我又何必要拜入无极府?” 唐罗挑眉不屑道:“难道天下宗派圣地,无极府对灵力研究的最深吗嘛。” “不是无极府,而是拜入老夫的门墙。” 童无邪纠正唐罗话语中的错处后,解释道:“因为只有老夫才明白如何将你全部的潜能激发。” “我看未必,自己的事只有自己最清楚,所有宣称能看清他人未来的,都是骗子。” 唐罗淡淡道:“你有的我有,你没有的我也有,天才是不需要老师的,因为我要走的路,只在自己脚下!牛不喝水强按头,谁都不会高兴的。” “......” 童无邪很无奈,多少宗派俊杰想拜入他的门墙他都拒之门外,难得碰上一个条件合适的衣钵传人,却对他的绝技弃如敝履。 除了造化弄人,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到底怎样做你才愿意拜入本宗的门墙?” 或许是太过失神,本该是心内的低语却呢喃出声。 唐罗正要作答,却听见一道独特的灵啸,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拜师怎么样都是不可能的,大宗师就别强求了。” 笑着耸耸肩,唐罗激将道:“就算真有一日少爷真觉得灵技有必要修行,也不会拜入大师门墙的。” “除了本宗,天下还有谁能教导你?” 正因为同样拥有一双能看见灵力的眼睛所以童无邪更能明白唐罗的傲气,因为这种骄傲,他也有。 “也不怕闪了舌头。” 唐罗嗤笑道:“即便拥有与我同样的眼睛,也并不代表大宗师对灵技的研究有多精妙,能看见和能做到可不是等同的难度!” “说的不错。” 童无邪并未否认,而是坦荡承认道:“正是因为能看到,所以更能明白自己的不足与渺小,说到对灵力的掌控和研究自然首推武圣山的大宗师。但这种强势,也只是因为圣武功体的特性,若除开圣武体,本宗自信不弱于任何圣地宗派的宗师。” 说话的同时,无极大宗师眼光朝天南瞥了眼,虽然慢了唐罗一步,但他也感受到了远处急速靠近的灵啸,只是不败的无极宗师自然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只是看了一眼后便将目光转回,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看来大宗师对自己的灵技造诣很自信嘛。” 指指天南方向,唐罗笑道:“不如打个赌如何?同境灵技切磋,宗师若是赢了,小子二话不说拜入门墙;若是宗师无法取胜,那么无极府便退出龙渊灵界的争夺,如何?” “嗯!?” 突然间的峰回路转让童无邪有些惊喜,心中料定那位远道而来的宗师定是唐罗请来的助拳。 心中闪过几个名字后,童无邪笑笑道:“这场赌注本宗允了,不知是武圣山哪位宗师能给徒儿这样的信心?” “嗨,小子出身西陵,哪里会和武圣山扯上什么干系。” 唐罗打眼朝天南扬声道:“萧前辈应该都听见了吧,您可千万不能输了呀!” “天骄可真是给老夫找了个好对手啊。” 天南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随即九色神龙法相排开云雾,巨大的龙首自天穹探出,萧锦林就站在两支冲天的龙角中央,白素的长袍随风猎猎作响,虎目中含着莫名的笑意。 虽然口上带着些许埋怨,但从容不迫的神态,却并没有将即将要和童无邪对上当做什么令人紧张的事。 而童无邪也把目光投向来人,虽然之前未曾见过萧锦林,但盗火宗师的名号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强者与强者之间是有特殊感应的,更别提是像他这样的武道研究者,看到九色神龙法相的第一刻,无极大宗师便明白眼前这人是个劲敌。 宗师之所以是宗师,便是因为完全灵质化肉身后,丹田气海的概念就等于没有了。 武者浑身都可以储存灵气,功体的任何部位都能当做气海,而更大的好处则是可以窥探王者的界域。 灵力的凝聚会产生质变,但每个质变阶段都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就好像灵力一次质变的门槛是1000,而要达到二次质变则是要10000点。 而二次质变的灵力从一万点开始,巅峰却是在99999点。 宗师的特殊之处,就是虽然他们还处在凶境,但却已经可以开始研究、运用第三次质变灵力的玄奥。 正是因为开始涉及王者的领域,所以宗师与宗师之间的实际战力也会产生不小的差距。 一些世家宗师哪怕已经证道,除了肉身已经灵质化外,战斗风格依旧停留在凶境巅峰,攻击的强度大多都在90000点~110000点之间浮动,也就是玄境灵技巅峰到最下品的地级灵技。 或许会有些借助秘术的攻击手段能够超这个强度界限,但也不会走出太远。 功体方面,也只是止步在灵质化肉身的基础开发,并未深入挖掘灵质化的特性和潜力。 这样的宗师虽然已经超越了凶境的极限,但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也算不上什么绝顶的人杰。 但眼前这位不同,九色神龙蕴含着九种截然不同的本源灵力,那是将某种灵力完美掌控,甚至超越极限才能如此融洽的拼接在一起。 虽然灵技融合并不是简单的加减法(比如十道九万灵伤的玄级灵技拼在一起就是九十万灵伤),但融合了九种三次质变灵力的神龙法相已经在王者界限里走出老远。 仅仅从灵能掌控上来讲,即便童无邪有着一双能够看见灵气流动的眼睛,也并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做到。 “盛名之下无虚士,难怪龙溪联盟能逼得邪王宫退步,盗火宗师果然不凡。” 童无邪赞叹着缓缓升空,方正的脸上满是凝重。 “无极大宗师才是真正非同凡响,那刑天雷法哪怕隔了数百里也让人胆战心惊。” 萧锦林笑笑,朝无极大宗师拱拱手道:“此处闲杂人等太多,不如换处清净所在斗阵如何?” “正有此意。” 心知将会是场鏖战的童无邪担心邪王宫会先一步抵达点苍山,便朝唐罗抛出一枚玉质令牌,淡淡道:“待无极卫到了,你可出示这枚令牌,见令如人,他们可护你平安。” 六百九十六章:惊喜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感情的事,从来不是付出就会回报的简单规律,很多时候缘法比努力更加重要。 换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唐罗未必没有和童无邪坐而论道的机会。 但偏偏是在呈州,偏偏是在点苍山,偏偏在龙渊门前。 接过玉质令牌的唐罗明白,童无邪是笃定两人定有一场师徒缘分才提前表达回护之情。 相较与其敌对,唐罗更害怕这种不求回报的善意,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回报,这让人很烦躁。 关键耍完帅的童无邪转身就随着萧锦林离开了,让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躁越来越重,心气越来越不顺,关键耳朵里还有那群山上山下旁观者指指点点的惊叹和酸气,让唐罗更加不爽。 愤怒的龙西天骄需要发泄,抓着令牌,咆哮道: “看什么看,全都滚出点苍山,不然等无极卫一到,就把你们全杀了,骨灰都扬了!” 暴躁天骄在线赶人,两大势力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牙切齿地离开点苍山。 发泄完毕的唐罗心气顺了不少,看看手中令牌,无奈摇摇头,然后将它揣进怀里,嘟囔道: “看在这份善意上,一会儿无极卫来人,少爷就不为难他们了!” “一个人嘀嘀咕咕说什么呐?” 恰巧从龙渊出来的云秀轻轻一拍丈夫宽阔的背脊,俏皮地问道:“妾身这么快就出来了,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厉害!” 将令牌随手揣进八宝袈裟里,唐罗笑着回头。 看看“毫发无伤”的云秀,唐罗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道:“不错不错,火部那群人都解决了?” “有心算无心,又有神器在手,自然是解决啦!界心石灵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刘大师正在准备第二次漂流,最多再有一两个时辰就能启动。” 轻描淡写地将龙渊中的战斗一笔带过,又向唐罗汇报了龙渊内部的情况,一脸轻松的云秀左右看看,好奇问道:“点苍山剩下的人呢?” “全都吓跑了。” 唐罗耸耸肩,淡淡答道。 “哇,夫君大人好威武!” 云秀双手抱拳放在胸前,满眼都是小星星,语气夸张地崇拜道。 “哼,那还用说!” 唐罗骄傲地昂了昂头,毫不做作地将赶人的功劳全都吞下。 正要再吹两句,眉头却微微一皱,然后对云秀道:“有人来了,你先离开!” 虽然云秀表现得轻松自在,但唐罗哪能看不出云秀此时的精神灵力状态都不是很好,就连毫发无伤的模样都是伪装出来的。 这种情况下唐罗自然不愿意云秀再接触什么战斗,于是嘱咐道:“人来得不少,到时候肯定要搜山,你赶紧去把龙渊带出来的族人藏好,别被人发现了。” “那你...” “这里交给我。” 唐罗傲然道:“不管来的是谁,两个时辰的功夫我还是能争取到的,不用担心。” “嗯...” 出于对夫君的信任,云秀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放心不下,轻声嘱咐道:“千万小心,若是真有危险也别硬撑。” “知道了,赶紧过去吧。” 笑着拍了拍云秀的脑袋,唐罗宠溺道。 虽然他很早就已让唐斌回去龙西通知强者来援,但世家联盟到底跟宗派的体制不一样。 在世家里,强者是得要承担更多的责任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这种突然出现的召集会打乱很多步骤,有些强者甚至处于出任务或是闭关的状态,这样临时的集结稍一耽搁,也就会变得极慢。 而之所以支开云秀,是因为唐罗已经听出来,这两股急速靠近的势力,全都不是属于龙西的。 从方位上判断,东边过来的应该就是无极府的人,而南面那些个,应该就是邪王宫的了。 就在唐罗的纠结和无奈中,无极府自东天入场,数十人穿着整齐划一的制式灵甲,为首两名强者不但拥有超越九万点的灵力,身上更穿着明显超越玄品的宝甲。 这应该就是无极卫了吧,唐罗判断出来人的身份,正要开口,天南又传来一声张狂的大笑。 “童镇山,童镇海,若是今日只有你们两兄弟带队前来,那这方小灵界,邪王宫便收下了!” 出言的正是邪王宫的少宫主段龙城,作为同在龙州的宗门,无极府和邪王宫可以算作老熟人了。 敌人永远是最了解你的,特别是旗鼓相当并争锋相对的敌手,在看到对面只有无极卫的两名副统领,段龙城自然是喜出望外的。 因为邪王宫这次带队的,除了他这位封号强者外,还有宗师段思平。 这种小规模的作战中,高手的作用会被无限的放大,而在最强的两个点上都能构成绝对的压制力,这必然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自从与龙西议和之后,邪王宫迫切需要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与宗派的统治力。 这次点苍山若是能够顺利败退无极府,对邪王宫摇摇欲坠的声望来讲无疑是场及时雨。 眼见这边的段龙城快乐得好像锁定胜局,被嘲讽的两位无极卫副统领只是相识而笑。 “大哥,你听到了么,少宫主觉得这次邪王宫赢定了!” “三弟,大哥听到了,我们先别说话,让少宫主多高兴会儿。” “嗯,听大哥的,不说话了!” 两名无极卫的副统领一唱一和配合地极为默契,然后就是站在虚空之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这有恃无恐的做派让原本信心满满的段龙城有些疑惑,但在仔细打量无极府这方的阵容后,发现全都是熟悉的老面孔。 “不要强装镇定了。” 再三确认,笃定无极府没有任何翻盘点的段龙城以为两人只是在强装镇定的诈唬,没好气道:“这些年无极府和邪王宫交手次数也不少,你们应该明白以两位现在的阵容对上本座毫无胜算,不如识趣地离开,也好过灰头土脸!” “大哥,你听见了吗,少宫主觉得自家胜券在握了,我们要不要...” “三弟,沉住气!” 童镇山朝兄弟摆摆手,然后特别悲悯地望了段龙城一眼,悠悠叹道:“让少宫主再高兴会儿,这是礼貌。” “好的大哥!” “阴阳怪气地故弄什么玄虚!” 段龙城不悦道:“就凭你们两兄弟,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大哥,要不我们说了吧,少宫主看着怪可怜的。” 童镇海不忍道:“反正一会儿他们也会知道的...” “三弟忍住。” 童镇山摆出大哥的做派,潇洒地挥挥手道:“这种惊喜,还是得少宫主自己去发现。” 被气得牙痒痒的段龙城被激怒了,当即便要下令让邪王宫高手强攻。 眼看双方就要动手,站在灵界之门前的唐罗还是坐不住了。 童无邪将玉质令牌交给他,便是因为信任,如果没有这块令牌在手,唐罗自然是乐得看两大势力先火拼一场的。 可现在不行,既然已经做好不拜入童无邪的座下,那么对于这种超越寻常的善意便不能随便接受。 特别是这两位无极卫副统领或许以为自家的大宗师就在灵界中,若是外头的波动太剧烈或是有人通风报信,一下就能赶回来。 而实际上童无邪和萧锦林此时已经不知道去到哪里,更重要的是,无极大宗师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 同境强者以灵技争锋,对手是个能完美控制灵力的地灵体,这种难度的赌约能保持不败都是占了一双能看见灵气流动眼睛的便宜了。 想要速胜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所以段龙城的猜测是正确的,此时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无极卫只能灰头土脸的被赶走,甚至会产生伤亡。 那这样的话,即便最后龙西联盟真的拿到龙渊,与无极府的因果人情也会纠缠不清。 这局面无疑是唐罗不愿意见到的,可双方一入场就针锋相对,并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 以至于他这个大活人好像被忽视了,根本没有找到发言的机会,直到眼下双方准备动手,才忍不住大喝出声。 “住手!” 突然炸响的声若洪钟吸引了双方的目光,唐罗高举着那块玉质令牌朝无极卫一方童镇山、童镇海两兄弟道:“无极大宗师有事不在,两位统领还是在原地待命,等童宗师回来为好。” “你是何人?!” 童镇海看看唐罗手上的令牌,不悦道:“大宗师怎么将如此重要的无极令交给你?” “你不用管我是谁。” 唐罗手腕轻转,玉质令牌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发言的童镇海手中淡淡道:“消息我已经带到了,令牌也已归还,两位统领若是还想跟邪王宫做上一场,请自便!” 说完话并归还令牌的唐罗悄悄退后一步,又恢复了与世无争的门神状态。 而收到令牌的童镇海并不开心,而是拉耸着脸朝兄长道:“消息被这小子提前透露了,我们和少宫主都没有惊喜了!” “还想着惊喜呢!” 童镇山叹道:“还是想想,怎么撑到宗师回来吧,你没看到少宫主和段宗师满脸阴郁,杀气腾腾的吗?” 在听完唐罗的话后,段龙城和段思平的脸色就变得极差,特别是听到无极大宗师的名号和看到那块无极令后,更是有种日了狗的荒谬感觉。 怕什么来什么。 若是将这次争夺小灵界最不想遇见的人列一个清单,无极大宗师童无邪的名字一定会被排在最前列。 无极大宗师离人王就只差灵力的积累。 这是整个西贺武道界公认的事实,在武道造诣这件事上,童无邪与其余宗师相差的不是仿佛,而是档次。 而在实际战力上,不败宗师的封号也足以说明一切,这种理论和实际同样强悍的宗师,就是让人有些无措。 起码目前为止,不败的名号童无邪端得很稳,就连几大圣地都没有宗师出面否定。 即便段思平是邪王宫的老牌宗师,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也是忍不住一阵头大。 “不是说童无邪闭死关冲王境么,怎么会出现在点苍山来争夺小灵界?” 少宫主段龙城朝身旁宗师传音询问道:“会不会是童镇山两人编出来的借口,想要将我们唬走?” “可能性不大。” 段思平回传道:“小灵界应该只是顺带,将童无邪引来的应该是云家那份人王传承。” “就为了这个没影的消息?” 段龙城皱眉道:“若是云家真有人王传承,何至于被项家撵成野狗。” “这些事童无邪自然无从知晓的。” 段思平摇头道:“而以那位对特种灵力的嗜好,想要看看云祖的传承实属正常。” “简直愚蠢。” 段龙城心中暗骂,只觉得最近几年邪王宫处处不顺。 曾与项氏有过合作的邪王宫少宫主曾与云家高手有过交锋,对方功法的精妙程度虽然远超世家,但也不过普通宗派的程度,而且在很多招式上都能看出拙劣的接续痕迹。 就像是某种残缺的功法,然后被某个三流的武道研究者硬着头皮续编那样。 这样的势力绝不可能坐拥人王传承,所以邪王宫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小灵界来的。 但谁能想到这种没影的消息,却把童无邪这个怪物从无极府引了出来。 眼下摆在段龙城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或进,或退。 自邪仙王陨落之后,邪王宫就彻底失去了对付这种顶级大宗师的手段。 邪王城里虽然也有几位老宗师,但都是苦修闭关,希望能赶在灵褪之前破镜人王的存在。 这也意味着邪王宫必须要在面对大型争端时有所克制,因为谁也不清楚,这些老宗师会不会在一场大战后就提前进入灵褪。 正是基于这种原因,邪王宫才不得不与龙西联盟议和,因为对方所体现出来的高昂战意,代表着邪王宫无法承受的损失。 但那是龙西联盟已经明确摆出要同归于尽的疯狂架势,加上一位强得莫名其妙的盗火宗师,才不得不促成那场议和。 而现在只是一场小规模争端,甚至连童无邪本尊都没有出现,难道只凭一个名字,就要让邪王宫一位大宗师,一位封号强者,数十位武宗灰溜溜的逃走嘛! 段龙城心中升起一团邪火,在不平之气的浇灌下,愈演愈烈。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六百九十七章:相柳 “别管童无邪!” 段龙城向段思平传音坚决道:“只要在对方回来之前将界心石取走,即便童无邪回来也没办法!” 虽然邪王宫一行以段思平修为辈分最高,但真正发号施令的却是少宫主段龙城。 自老宫主仙邪王陨落后,便是因为这位的活跃,才稳定了邪王宫躁动的人心。 虽然邪王宫此时在最上层武道界的声势已经大不如前,但邪王城的治理却是有了不小的提高,甚至邪仙王在位时更加安定繁荣。 对于百姓和大多数世家来说,宗派与宗派之间的关系太过玄乎高远,他们想要的只是一方能够安稳发展的土地。 而段龙城上位后的作为也让邪王城的人民相信,即便老城主去了,也有人能带领他们走向更光明的未来。 下层的人民安定了,中层的世家自然也熄了搅动风云的意图,虽然没了老邪王,但段家在高端战力上对于世家来说依旧拥有绝对的统治力。 邪王宫的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段龙城的声望也越来越高。 但只有看着段龙城成长的宗室前辈们才能知道,要稳定邪仙王陨落后的乱局,是件多不容易的事。 这样火中取栗的事,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即便前头是无极大宗师,段思平沉吟片刻后还是同意了段龙城的计划。 “那少宫主现在立刻带人进入小灵界吧。” 段思平沉声道:“老夫在外头拦着无极卫,即便童无邪回来,也能为你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长老千万小心,龙城去去便回!” 争分夺秒的关头,段龙城自然没有什么扭捏,毕竟在场的便以段思平境界实力最高。 他倒是想以红眼邪龙会会那位无极大宗师,但无奈已经开始灵质化功体,对于这种特别危险并容易受伤的活动,邪王宫上下是无人会允许的。 作为最有王者资质的弟子,段龙城背负着中兴邪王城的重任,他的身体不光是自己,更是属于邪王宫的,这便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身居高位并不会获得更多的自由,有时候就连想要当个纯粹的武者都做不到。 三言两语与段思平定完计略的段龙城领着身着银灰色制式灵甲的邪王宫强者便往点苍山下落。 而段思平则是只身一人迎上了无极卫,这让童镇山两兄弟有些心惊。 他们实在没想到段龙城竟然这样果断,直接就分兵两路压过来。 说是分兵两路,其实就是段思平一个人压上来,对于这位邪王宫的老宗师他们也算熟识了。 自老邪王陨落后,邪王宫就放下身段开始生冷不忌,宗师下场率队争夺利益的情况比比皆是,这位段思平大宗师更是不知多少次率队当先。 “大哥,怎么办,那个老儿冲过来了!” 童镇海愁眉苦脸地朝兄长抱怨道,被相柳重伤过的前胸又在隐隐作痛了:“要不先避一避吧,等宗师回来” “没出息!” 童镇山叱道:“对方只有一个人,怕个球,跟他干!” “我的亲大哥哟,这位可不是人。” 童镇海叫苦不迭,但既然带队的兄长都下令了,刀山火海他也得硬着头上啊,但有些事情,他还是得提醒无极卫的战友,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曾有过和段思平交手,并生还的:“全队分散,拉开距离,各自寻觅机会,绝对,绝对,不要硬抗。” 几句话的功夫,段思平已经来到近前,与邪王宫所有拟灵铸魂的路子一样,他也是观想的凶兽铸魂。 但他观想的,却是上古凶兽相柳,而成就宗师后,他更将灵质化的肉身打散重铸,自创相柳之体。 别人的凶兽神魂都是作为辅助攻击的助力,而段思平本身,便是上古凶兽! 身影迎风便长,衣衫被撑爆,剧烈膨胀的段思平肌肤变成猛毒的翠绿,裂开的皮肤下布满了闪着荧光的鳞片。 人首变作蛇首长发散落,额前长出独角,脖颈膨胀变长,只是一瞬便长到数十丈的长度。 周身更长出八个膨鼓的肉瘤,越变越大最后撕裂了肌肤,又是八个独角蛇首从体内窜出。 手脚变作龙爪踏地,脊椎伸长变作龙尾,化作凶兽相柳的九颗似蛇似角的长首审视着四散八方的无极卫。 虽然已经拉开了老远的距离,但每个人都有种自己已经被相柳盯上的感觉。 作为副统领,童镇山两兄弟自然是要守在正面战场的,而第一次看到段思平幻化相柳的大哥自然觉得有些震惊。 出生宗派的弟子哪怕实力不行,眼光肯定是很高的,对于如何判断拟灵神魂的强弱,自然有一套自己的鉴别方法。 拟灵法之所以叫做拟灵法,自然是要模拟凶兽的特性,而要模仿,这个对象自然是得存在才有模仿的余地啊。 比如龙凤麒麟,虽然罕有,但御兽宗还是有的,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不但能够得到一本研究手册,就算生活一段也不算难事。 有过这样的接触、了解和学习,只要资质不太差,都能模拟出一个大差不差的拟灵神魂。 当然,也有人能够依靠看书看图完成拟灵法铸魂的,但拟灵出来得到凶魂就会有些粗糙。 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就是这个道理,不曾真正见过的东西,即便通过想象力脑补出来了,也是具有缺陷的残次品。 或是有形无神、或是有皮无骨全凭里头一股灵气强撑的虚妄,邪王宫就有不少强行拟灵苍龙然后被土狼观想咬死的笑话。 很多时候并不是拟灵的对象越强拟灵法就越强的,还是在于对于这个凶兽的了解。 生活习性、性格脾气、天赋神通、进化方向越是了解,拟灵出的神魂就会越强。 但童镇山不明白,段思平的相柳是怎么回事,西贺已经没有相柳了。 一个不存在的凶兽,只有只字片语留在古籍中的神兽,他是怎么完成理解的!? “还有那九首蛇身自环,苍额龙角是怎么回事!?” “那龙身龙尾又是几个意思,这他妈的是相柳还是九头毒龙?” “这样弄出来的四不像,真的有战斗力吗?” 童镇山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而童镇海只能弱弱的答道:“大哥,相信我,这老头的相柳绝对货真架实,邪王宫对拟灵法的研究早已超出我们的理解,段龙城的红眼邪龙还有段思平的龙形相柳都是完美融合数种凶兽特性的神话幻想!” “神话幻想,有多幻想?” 听着三弟不断涨他人志气的说法,童镇山暴怒,瞬间激活身上神甲,左手阴幽,右手炎阳,喝令道:“无极卫听令,分散游击,把这九头蛇的脑袋统统斩下来!” 言罢,童镇山一马当先,阴幽阳炎揉成混元无极气,自胸前用力推出,炸裂在蛇颈上,堪比下品地级灵技的攻击直接炸飞了龙鳞,喷出似血似膏的流体。 一击便重伤相柳让无极卫气势大振,捏着融合技的无极卫纷纷效仿,混元无极气从字面八方轰在相柳九条环首上。 只见龙鳞碎裂,毒汁狂涌,任凭相柳如何暴怒,都无法挽回局面。 无极卫配合精妙分工明确,被蛇首盯上的目标就飞速撤退,如果相柳探头来追,那么伸长的脖颈就成了其他人最好的靶子。 若是蛇首调转目标,那么原先被追得就会以攻击策应,没有什么试探酝酿,抬手就是单人融合技,在神魂增幅下威力最差的都能达到地级灵技的标准。 即便是以宗师功体重铸的相柳之躯,在这种循环而密集的攻击下,九颗头全部负伤,最严重的一颗几乎要断裂。 看着眼前战果,童镇山哈哈大笑道:“什么神话幻想物种,碰上我们无极卫照样抓瞎,上古凶神,能有多凶!?” “这大哥情况好像有些不对。” 童镇海看着被无极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相柳,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曾经有过交手经验的他自然知道段思平相柳神魂的强横,那九颗似蛟似蛇环首额上的独角里蕴有九道不同属性的神光,威能堪比地级灵技,凶猛无比,怎么会被压制呢。 除非他是故意的! 可交战时候,哪有人会故意让自己受伤啊,这不合逻辑啊。 宜将剩勇追穷寇,童镇山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反而还宽慰童镇海道:“数十道融合技连绵不绝,莫说是拟灵出来的相柳,便是龙州上古那头凶神再次归陆,他也承受不住,有什么不对的!” “大哥说得有理。” 童振海看着被围攻不停无能狂怒的相柳,点了点头。 战局还在继续,或许是笨重的身体妨碍了灵活,相柳的怒火越来越盛,九首仰天咆哮,无极卫甚至能从撕裂的口器中边看到毒涎。 这怪物发怒了,无极卫们默契的又往外圈扩了扩,从战术上来说,愤怒的敌人是最好的敌人,因为行动更好预判且理智更差,就好像类似相柳这样形态的凶兽,攻击手段就是探首啃咬,虽然速度很快,但只要被击中控制方向的脖颈,就会失了准头,拉开距离就是为了得到更好的区域。 但这种事情,暴怒的相柳应该是感觉不出来的吧,它现在想做的,应该就是疯狂的探头把他们全都咬死吧。 配合默契的无极卫们相视笑笑,这种无声就能完成战术配合的默契,真是太让人感到舒适了。 只是相柳怎么还没追过来? 拉开距离的无极卫们远远看了相柳一眼,大惊失色。 或许是因为太过暴怒,相柳的九颗脑袋竟然发生了内讧,环首一处相互撕咬。 血鳞横飞,酸雾蒸腾,让原本就伤痕累累的九颗脑袋变得更加凄惨。 那颗原本就遭受重创的脑袋更是直接被咬断,重重地摔在地上,挣扎咆哮着,血污四溅。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这是怎么回事,疯了?” 童镇山不明所以,而童镇海却好像突然想通了,脸色煞白。 “大哥,我们输了” “什么输了,你在说什么!?” “大哥你看” 童镇海欲哭无泪地指了指相柳九颗断首处重新长出的崭新独角蛇首,还有落到地上九颗蛇首断裂处那升腾而起的血污毒云。 “斩下一个头,便会长出一颗头,血有剧毒,便是人王功体也无法承受。这都是古籍上记录的信息,我刚刚怎么给忘了!” 童镇海自责道:“现在毒云遮天,相柳无伤,我们没有机会接近灵界之门了!” “命令是我发的,怎么能怪你!” 童镇山皱着眉道:“原来挨打就是为了弄出这些血污,那九首自残是嫌弃无极卫的攻击不够凶猛?他妈的,还真是被人小瞧了呢!” 战斗重新开始,而这次相柳再也不似刚刚那般暴怒,九颗脑袋悠然地纠缠一起,明明是兽首,脸上竟有些许嘲弄。 ‘真是一群蠢材。’ 一直旁观着天上战斗的唐罗无奈扶额,心中暗道。 相柳本就是毒兽,无极卫还配合着将人最强的手段引出,这下要能赢可真是有鬼了。 仰头看看遮天蔽日的毒云,唐罗无奈地摇摇头,挪了数步,拦到邪王宫大部队行径的路上。 “八宝袈裟?” 领头的段龙城看看来人,皱眉道:“这次邪王宫只取灵界不愿伤人,劝你切莫自误。” 段龙城并不认识唐罗,邪王宫和龙西联盟从产生摩擦到互使手段到最后的议和,唐罗全都没出现过,即便听过唐罗的名号,也没法跟眼前之人联系在一起,只能大致判断是云家某位强者穿着神甲想要拦路。 若不是因为唐罗的脸过分年轻,段龙城都不稀得搭理。 又被错认了,唐罗只得自报家门道:“龙西唐罗,见过少宫主与各位前辈。” 敷衍地拱了拱手,从姿态上完全看不出唐罗有什么尊重,但本就是敌对关系的两个势力,能在议和后的野外做到这种表面功夫就足够了。 难道还指望唐罗跟邪王城的后辈一样对他们发自内心的尊敬吗。 六百九十八章:邪王宫的克星(二合一) 唐罗?你不该在昆吾参加本届的英豪擂么,怎么会出现在点苍山?” 闻言一惊的段龙城上下打量壮硕的男子,皱眉反问道。 照例说,看见异于常人的高大身材与干净清秀的面容就应该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唐罗。 但云家易容术足可以假乱真,而那毗卢遮那八宝袈裟和鬼氤流云锁又太具有迷惑性,实在让人不敢轻易相信。 面对质疑,唐罗也不含糊,直接祭出先天阴阳碾,黑白两色的磨盘被先天气柱撬动缓缓旋转。 看着西贺独一份的神藏,邪王宫的高手脸色都不是太好。 对于他们这种全宗都修拟灵法的宗派来说,阴阳碾的存在就是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刀,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排斥。 证明自己的方法那么多,却用了最能刺痛邪王宫的一种,这让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气氛更加凝重。 而唐罗并不在乎,淡淡收回阴阳碾大喇喇地站在原地,朝段龙城道:“相信这已经足够证明我的身份了。” “看来天骄此次龙渊之行收获不小。” 段龙城不咸不淡客套一句:“八宝袈裟和鬼氤流云锁都是云祖截取天材地宝并以独门炼器术铸造的神器,真是羡煞旁人。” “哪里哪里。” 唐罗客气地摆摆手道:“都是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既得重宝,天骄还是该速速回去龙西才好,毕竟身怀重宝,难免引得宵小觊觎,特别是在呈州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段龙城善意提醒道:“我若是天骄,必定立刻动身。” “走不了啊。” 唐罗耸耸肩,摊手无奈道:“这不是还得守门,以防宵小盗走少爷花了大力气挣下的局面么。” 本来说完话就要带着手下进入龙渊的段龙城闻言一愣,终于明白为何唐罗会拦在灵界之门前。 “天骄好大的胃口!” 但段龙城没有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得了神器还不够,竟然还想取走小灵界?” 段龙城并不怀疑龙西联盟有吞了云家独霸龙渊的战力,但要说控制小灵界的手段,那就肯定触及龙西联盟的盲区了。 因为敌对的关系,唐氏的根脚已经被邪王宫挖了个干净,开荒者的后代,靠沿海行商起家的泥腿子。 也不知怎么的就在那场龙州大灾后摇身一变,成了西部最有实力的势力。 可毕竟起家太晚,积累太浅,即便得到几本界师的传承,世上却早没有空闲的小灵界供唐氏研究。 对于会者不难的灵界学科来讲,这种只停留在理论部分的知识,一点用都没有。 就好像唐罗现在正在做的那样,守在灵界之门前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明白小灵界的核心在里头的界心石,这种因为不懂而闹出的笑话,段龙城自然没有纠正的意思。 反而笑眯眯道:“先来后到确实是这个道理,但天骄也该明白独食者必遭其噬的道理,所以挪挪步吧。” “道理当然是明白的,但少宫主来晚一步啊。” 唐罗惋惜地叹道:“在得到两件神器后,少爷已经放了督天王巡的一组人马进去,对方还答应不论得到什么,都会分润五个成数。若是再放少宫主与诸位进去,唐罗不就成了背信的小人么?” 语态倒是平和,但里头拒绝之意又有哪个听不出来,本就心气不顺的段龙城脸色一沉,寒声道:“若是邪王宫一定要进去呢。” “少宫主这样做,我很为难啊。” 唐罗皱眉道:“龙西联盟与邪王宫刚刚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合议,这誓卷上的墨迹都还未干,您这就要再起冲突了?” “议和的内容,是邪王宫与龙西联盟互不侵犯属地,停止争端,而灵界争夺并不在议和的条约内。” 段龙城冷冷道:“若是天骄在不让路,休怪本宫无礼了!” “吼吼吼,原来灵界争夺不在议和条件里啊。少宫主怎么不早说!” 听完段龙城的话,唐罗不惊反喜,双臂完全灵化,手中贵氤流云锁奋力甩出,呼啸的锁链如刀斩开元气,斩向邪王宫众人腰身。 谁能想到唐罗竟然会主动出手,段龙城愣了下,然后就被长鞭斩在腰间,制式的外袍被炸了个粉碎,露出里头的护身银鳞甲。 “啪!” 宝甲虽然抵挡了直接伤害,但这记抽打的力道实在太大,蕴藏的劲力还是推着段龙城向左横移,双足犁开十数丈的深沟后才堪堪站定。 回过神来的段龙城大怒,当即就要祭出红眼邪龙,却生生忍住了。 灵兽凶魂是邪王宫武者的最好助力,但也要看和谁对垒,与唐罗的战斗,自然是能不动用神魂就不动用神魂,刚刚阴阳碾出现,神魂的哀鸣是那样真切。 还是以寻常手段攻击唐罗吧,就跟其余邪王宫高手现在做的那样。 在段龙城被抽打的同时,这群邪王宫的高手就默契的散开,而第一轮灵技轰击也如约而至。 要不说宗派高手的素质就是高呢,就这么匆忙组织起来的攻击,都是层次分明,多种属性相互辅助,十几人的攻击几乎抵得上点苍山第一轮百人试探。 信手拈来的玄级下品融合技已经成了这些人的本能反应,速度快的就像普通灵技那样。 幸好唐罗也不是没有准备,看见灵力波动的第一时间就将双臂化作虚空漩涡,直接将十几道灵技吞噬,然后一个不剩地返还给那些在搓大招的邪王宫武宗们。 从未经受过这种场面的邪王宫高手大惊失色,完成第一轮轰击的高手没想到唐罗能返还灵技,正处在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当口。 那些搓大招的高手更是到了关键时刻,几近功成,被灵技覆到脸上了,他们也有些难受。 若是平常他们肯定祭出神魂抵挡灵技,强行完成大招,但面对唐罗,他们是真没这个胆子。 虽然拟灵法不似还真法那样,碾碎神魂就会致死,但也会缺魂少魄,即便回魂重铸也会战力大损,他们可不敢冒这个险。 无奈只能放弃大招的融合,将汇聚一半的灵技推出去,先把局面稳住。 五光十色的半成品灵技与反送回来的融合技在半空中碰撞,震荡的灵韵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激烈碰撞的余波都有堪比玄级灵技的威能。 身处爆破中心地区的邪王宫高手自然不想白白承受这样的余波,身形暴退的同时撑起护身功法。 得益于这种谨慎,当唐罗直接从震荡中心冲出来的时候,他们都不是完全裸防的状态。 护身功法加上制式灵甲配合武宗的体魄,对于一般的体术宗师来说确实得要耗费一番手脚,但唐罗是什么人。 完全灵质化的双臂可以硬抗神兵,用作攻击更是无坚不摧。 虎啸龙吟的重拳只要印上就正中护身功法的灵力节点,那强横狂猛的劲力轻松撕开护身罡气不算,还能震碎灵甲将里头包裹的武宗重伤。 第一个中拳的邪王宫武宗下意识便唤出了体内兽魂,可还不等碧云虎咆哮,唐罗的另一只拳头就化作阴阳碾,把兽魂摄入碾中。 刚要转碾,抓住机会的邪王宫武宗便纷纷祭出神魂,朝唐罗攻杀过来。 这份果决和凶猛看得唐罗心生赞叹,他自然明白为何刚刚畏首畏尾的邪王宫高手此时为何纷纷爆发。 无非是看见了阴阳碾已经摄住一道神魂,以为是个战机。 毕竟神通也是要讲基本法的,哪有什么毫无破绽的神通。 以拟灵法凝聚出来的凶魂无比凝实,碾碎也是需要过程的,哪怕所需的时间短到只有一个弹指,他们也想抓住这二十瞬的战机。 不得不说,宗派高手的素质真是比世家高上太多了,今天若是碰上别人的阴阳碾,定会饮恨在邪王宫这轮果决的凶兽冲击之下。 但不幸的是,他们碰上了唐罗,碾碎凶兽魂魄确实需要时间,但将他们导入虚空之位里,连一瞬都不需要。 灵质化的双臂变成虚空通道与神通相连,碧云虎“嗷呜”一声便不见了踪影。 然后就是一口一个吃豆豆,阴阳碾的引力对于神魂来说几乎是无法抵挡的,更别说它们还是主动扎进来的,除了几头具有挪移神通的,大多数连转向都做不到。 不论是独腿的雷兽夔牛、还是麟羽之长龙凤、亦或是次一类的神兽血脉凶兽。 全都毫无抵抗力的被阴阳碾吞噬,被投入虚空之胃里。 但唐罗也留了个心眼,并未将他们都投入一起,毕竟兽魂破坏力太强,绝不弱于真实的凶兽,他也怕凶兽闹腾起来把虚空之胃的界壁撕碎。 战局霎时扭转,魂兽奔腾的凶威被轻易化去。 但完成这一切的唐罗也并未毫发无伤,投入虚空胃袋失去阴阳碾束缚的魂兽凶性大发开始闹腾,如果有人能够进入唐罗体内,就能看到葡萄串一般的虚空之胃不停膨胀收缩,有些甚至还在痉挛。 当然,从外表上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不适感只要不被人看出来,就跟没有一样。 唐罗难受别人看不出来,邪王宫高手的难受却是挂在脸上,他们怎么也没料到阴阳碾竟然不光能慑服魂兽,还能将魂兽不知道运送到哪里去。 虽然拥有玄奥联系的他们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兽魂健在,只是被困在一方混沌之处,但这种不适感也让神舍哀鸣不已。 对于凶境强者来说,失去神魂就跟普通人被蒙上眼一样,这种重要感受器官被遮蔽,会让人无端端陷入狂躁。 邪王宫的高手们只想用最快的速度把兽魂取回来,因为他们能感觉到自己的兽魂正在与那方混沌拼尽全力的对抗,他们又怎能示弱。 于是兽魂被摄的邪王宫高手们非但没有停手,攻势反而更加猛烈了。 而二十几个虚空胃袋不停翻覆的唐罗也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平静,接着往下动手肯定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有几头魂兽已经开始对虚空界壁造成伤害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是被魂兽撕碎了虚空胃壁,那他就真正遭殃了。 可要命的是被邪王宫高手轰击的他眼下根本无法进入内视,只能通过感觉判断。 而这种感觉也不准确,只能大致感受到其中有头魂兽正在啃噬界壁、还有一头不断在虚空之位里壮大越变越强、更有像针一样不断刺激着虚空胃壁极限的怪异魂兽。 要不是神通实在坚韧,他现在早就被被开膛破肚了。 可要再被这样拖下去,被开膛破肚也只是时间问题。 牙一咬,心一横,唐罗将阴阳碾收回,双臂交叉横在身前,以灵质化的双臂与八宝袈裟硬抗邪王宫高手的攻击。 没了两道虚空之门的掩护,凶猛的灵技结实地轰在唐罗身上,只一瞬就把他砸入地底。 而唐罗浑不在意,外部借着强韧的攻体和先天之气硬抗,并将收回体内的阴阳碾直接罩在作乱的虚空之胃上,将闹腾得最厉害,不断啃噬界壁的饕餮魂兽摄出,以先天之气化作的长杆一推,将龙子磨成灰灰。 与此同时,天上某位正在凝聚灵技的武宗惨叫一声,从天上坠落。 然后是第二位、第三位...这接连的异状吸引了邪王宫其余人的注意,战局稍缓。 而他们一停手,唐罗也没有继续动手,而是张开双臂,露出满脸是血的脸,仰头朝邪王宫众人凶厉大喝道:“来啊,继续攻击啊,大不了同归于尽!” “全部住手!” 段龙城也没想到,仅仅是两三个呼吸,己方便落入这般尴尬的境地。 他毫不怀疑自家武宗的悍勇,若是他下令,哪怕冒着神魂陨灭的风险,这群人也不会停手。 但若是真这样做了,他还配称做邪王宫的少宫主么。 能够出现此处的都是邪王宫的中坚力量,未来能够更进一步的人杰,若是折损在此,便是断了邪王宫一代的气运。 为了一方小灵界做这样的取舍,无疑是很不明智的。 更重要的是,他隐隐从受伤的唐罗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的东西,此刻他多么想放出红眼邪龙来印证自己的猜测,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要救出邪王宫二十余位武宗的兽魂。 “邪王宫愿意放弃龙渊小灵界中的一切,请天骄放回众位武宗的兽魂,我们立刻离开!” 段龙城信誓旦旦地承诺道,但换来的却是唐罗不屑地嗤笑。 “真当少爷是被唬大的,放回兽魂,让你们毫无顾虑地再攻击,老子不真成了冤大头了!?” 六百九十九章:森罗炼狱 本宫说的话,在天骄这儿不作数!?” 段龙城眼有杀意,词中含怒。 作为邪王宫的少宫主,很多时候他的话就代表邪王宫的意志,这还是他第一次碰到如此油盐不进的人。 以往哪怕是真正敌对的势力,也会保留宗派之间的体面与尊重。 “少宫主是真不不懂还是欺负少爷年纪小?” 从虚空胃里抖出一块白绸丝巾,唐罗仔细将脸上血污抹去,慢悠悠朝段龙城道:“诸位现在心中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吧” 拍拍肚皮,唐罗狡黠一笑:“唯一让你们忌惮的,就是二十几位邪王宫高手的兽魂,若是真还给少宫主了,恐怕很难再有拿捏诸位的手段咯。” 心事被直接叫破,段龙城脸上阴沉得厉害。 虽然早就知道唐罗的阴阳碾是拟灵法的克星,但上一次阴阳碾出现的时候,还是北邙邪神横行的时阵。 缺少信息表明阴阳碾对神魂的实际效果,但刚刚鹰起雀落的一番交手段龙城却是看明白了,唐罗必须死,阴阳碾必须得消失,不然邪王宫永无宁日。 如果刚刚唐罗真的愿意相信他,将收摄的神魂全放出来,那么他转脸便会下令诛杀,但现在 难道这小子竟能看清本宫内心的想法? 对峙气氛凝重,段龙城双眉紧皱,就像在计算什么复杂的问题,脸上满是纠结。 良久之后,他吐出一口浊气,寒声道:“说吧,要怎么样才肯将兽魂放出来?” 唐罗抬头看看遮天蔽日的毒云,摇摇头道:“就眼下这个情况,说什么都是不能放的。” “天骄可明白,这是在玩火?” 段龙城阴沉着脸道:“本宫的耐心,是有限的。” “嗨,说得好像少爷耐心很好似得。” 将染血的丝巾摄回虚空胃中,唐罗笑着摆摆手道:“眼下已经是最差的情况了,还能更坏?” “有时,人会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承担最坏结果的打算,但那些自以为能承受的代价,都会把人压垮,天骄知道为什么吗?” 段龙城的双眼变作赤红,邪气凛然地望向唐罗:“因为事态的发展,总是能比料想中最坏的情况,更坏一些。” 邪瞳赤红却不见黄龙,唐罗知道段龙城是在用隐秘的方式威胁自己。 而那所谓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隐约认出了气血的味道。 这伤受得,可真不是时候。 无奈地摇头笑笑,唐罗朝段龙城竖了个大拇指道:“不得而不说,少宫主吓到我了,我这人自幼胆小,被人一吓就容易做出些不理智的事儿,少宫主可得当心啊。” “天骄若是胆小,西贺便没有胆大的了。” 段龙城仿佛胜券在握地笑道:“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好好商谈如何?” “少宫主自然是可进可退。” 唐罗笑笑:“只是我的四周后背,就只剩悬崖峭壁了。” “似天骄这般的人杰,总不会无路可走的。” 段龙城余裕笑笑,然后朝邪王宫众人下令道:“全都退出山中区域,没有本宫的命令,一只蚂蚁都不许放进来。” 对于段龙城和唐罗的哑谜似的对话,邪王宫的高手们可一句也听不懂。 也不明白为何针锋相对的气氛缓和,但他们隐隐感觉到,现在对话的节奏掌握在自家少宫主手上,所以也没有多余废话,领命后便分组四散在各个山头驻守布阵。 片刻后,点苍山中心只剩下唐罗和段龙城。 邪王宫的少宫主散去眼中红芒,轻笑道:“既然要谈,总得有个称呼,不知该称呼尊下龙西天骄好,还是魔主勾陈好。” “少宫主。要谈就好好谈,阴阳怪气得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唐罗撇撇嘴:“至于称呼,随便你喜欢。” “唐公子可真是,坦率得令人心惊。” 段龙城眉头一扬,赞叹道。 “就算我否认,少宫主也不会相信。” 唐罗耸耸肩:“既然眼下我们互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不如协商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 “难怪短短几年就能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天骄的心胸气魄,本宫真是欣赏。” 段龙城背负双手,微笑颔首道:“但眼下的情况,对天骄可是很不利。曹家死了尊人王,曹光没了故友,琼华星君发了疯似得要找出韩家的线索,天骄却露了这样大一个破绽,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少宫主不用说这些废话,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不妨将要求提出来,看看除了鱼死网破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唐罗大马金刀地走出被灵技轰碎的深坑边缘,也不顾灰尘污渍,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块凸起的方岩上,更将将后背贴在都是飞灰的岩壁上。 语气倒是很强硬,但终归还是太年轻了。 段龙城看着唐罗颓废的坐姿,心中暗笑道。 谈判这种事,是经验的积累,虽然唐罗武道天赋惊人,胆量气魄更是上上之选,但毕竟年岁摆在这儿。 面对御兽宗、中州神庭、督天王巡三座大山,说不慌张又怎么可能的。 就凭勾陈魔主犯下的滔天恶行,他已经是三界圣地通缉榜上的首位。 可以说只要唐罗的身份一旦败露,便会牵连整个龙西联盟与唐氏,看似凶猛的龙舟新贵势力在老牌圣地眼中,就像是大海上的扁舟。 都不需要掀起狂澜,只是扬起微波的余韵就能压翻。 他就是要将唐罗“伪装”的坚强壁垒也给击碎。 “鱼死定了,但网却不会破。” 段龙城笑笑道:“如果只是邪王宫与龙西联盟,那么未尝没有拼死一搏的机会,可要是本宫派人去龙谷走一遭呢?” “你威胁我!?” 唐罗“行红”一下站了起来,怒目圆瞪,朝段龙城喝问道,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 而段龙城丝毫没有慌张,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悠闲模样,就连背负着的双手也没有放到身前,反而朝着唐罗的方向近前数步。 “就是威胁,你又能怎么样呢?” 段龙城一步步逼向近前,语气越来越具有压迫性:“用阴阳碾震碎体内的兽魂?你真以为这算什么把柄么?兽魂陨灭重铸便好,但我敢保证,那些你所珍视的东西,全都会在一瞬间零落!想要试试么?”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三丈,以凶境强者的爆发力,这个距离就跟贴脸的站立没有区别。 而唐罗又是龙州武道界公认的体术强者,段龙城走到这种距离,却有恃无恐。 “脚踏大地的体术宗师,敌人就在近前,但你敢动手么?唐,天,骄?” 气焰嚣张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段龙城的脸上满是戏谑:“气得浑身发抖却不能动手,这种滋味不好受吧?这才只是开始。” “龙渊灵界归属邪王宫,云家的神器也是如此。” “所以,将毗卢遮那八宝袈裟和鬼氤流云锁交出来吧!” 唐罗阴沉着脸,缓缓抬起手,将神器与神甲扯下,丢在身前的地面上。 段龙城低头看了眼,嗤笑一声,也不打算追究认服天骄仅剩的骄傲,仰起头接着道:“很好,看来天骄很识时务,希望今后也能像今日这样听话,这样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牺牲和冲突。” “你什么意思!?” 唐罗阴沉着脸,寒声问道。 “要保护珍视的人和事,总是得要付出代价的。” 段龙城笑笑,凌空遥指唐罗道:“只要今后天骄能乖乖听话,魔主勾陈就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将唐罗就是魔主的消息禀明督天王巡对邪王宫能有什么好处,但要是能控制这尊战力惊人的天骄,那可就是一本万利了。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 唐罗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大声又凄惨,犹如鬼哭。 随着声带的震荡,点苍山谷中全是这似笑似哭的惨声,即便隔了老远驻守的邪王宫高手,耳朵里也充斥着这鬼笑。 离得最近的段龙城更是感觉随着唐罗的笑声,大地都在微微震颤,但他毫不介意。 因为他知道唐罗是个骄傲的人,而骄傲的人要低下头来当狗,总得给点时间去和曾经告别,过去自己心里那关。 这点儿涵养和包容,邪王宫的少宫主还是有的。 当然,除了涵养和包容外,更重要的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作为英豪擂的封号强者,段龙城的实力不光光在红眼邪龙兽魂上,体术和灵技的功课他可一点都没拉下。 能者无所不能的意思就是,真正强者的弱项,也要比大多数伪强者的强项更强。 更重要的是,他还穿着银龙神甲,有这件神甲护体,即便体术弱上一筹,也能与唐罗正面交锋。 这才是他敢于逼在唐罗面前气焰嚣张的根本原因。 强者的依仗,从来只有自己,也只需要自己。 有如胜券在握的将军,背负双手的段龙城昂着头,将难听凄厉的鬼笑当做了凯旋的赞歌。 良久,笑声戛然而止。 与啸声一同消失的,还有唐罗的表情。 “笑够了?” 段龙城从容道:“既然笑够了,就应该明白,今日之后,本宫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在人前,你是龙溪天骄,在本宫面前,你,就是条狗,听懂了么?” 被叫做狗的龙西天骄笑了笑,笑得没有一点儿怒气,眼神中反而带着点儿怜悯,这让胜券在握的段龙城有些不悦。 “你这是什么眼神?” “当然是心疼傻子的眼神啦!” 唐罗语气平淡,用脚尖将地上的鬼氤流云锁挑到手上,轻笑道:“虽然早就知道以拟灵法铸魂,心血来潮的灵感都系在魂兽上,但少宫主好歹也是封号强者,感知这么差劲么?” 段龙城皱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在说什么,少宫主马上就知道咯!” 鬼氤流云锁脱手而出,长链化作云雾将两人环绕其中。 唐罗突然动手,段龙城也不紧张,将灵力注入身上银龙神甲,肉身变得鼓鼓胀胀。 “看来天骄还是不够聪明,竟然选在这种时候动手。” 身材变得极为壮硕的段龙城连声音都变得很是浑厚。 每件神器都具有独特的特性,这件银龙神甲的特性除了无比坚固外,便是具有龙力神通。 得到巨力加持的段龙城有自信以面对任何对手,包括眼前的唐罗。 直到他看见点苍山大地蔓延成金色,四面八方轰隆隆升起金色的岩壁,这才变了脸色。 八方升起得到金岩在云端闭合,将流云锁里头的空间密封。 睁开邪瞳的段龙城看得清楚,唐罗就站在自己身前,而他的背后,则是升起另一道有如凶兽般的气息。 “胜券在握的少宫主。” 抖搂着拳头的唐罗在黑暗中咧出一口白牙,森然笑道:“欢迎来到,森罗炼狱!” …… 在四方戒备的邪王宫高手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边刚刚布好阵法,点苍山中心就出事了。 突然升起的八面金岩闭合封成一座角塔,与龙西联盟交恶数年的邪王宫武宗自然能够认出,这就是唐森的招牌御土术。 对于这位凶狠的体修,邪王宫可算是知之甚深。 看到自家少宫主被金岩罩住,加上里面还有唐罗,即便段龙城穿着银龙神甲他们也莫名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飞速赶回点苍山中心,灵技如瀑朝金色的角塔倾泻。 金岩虽然坚固,但面对最低都是玄级巅峰灵技的攻击还是有些遭不住,一下子便被轰得破破烂烂。 但唐森在点苍山地底已经躲藏许久,后来又在唐罗鬼笑的掩护下蓄积了不知多少金岩。 轰烂的角塔瞬间又被补充弥合,而接着灵技撕开的一角,邪王宫的高手们借着光隐约看到,身形变得巨大壮硕的段龙城正被两个更高大的生物撕扯,痛苦咆哮。 “赶紧去找大宗师,少宫主有危险!” 三名被碎魂的武宗咬着牙去请段思平,而剩下的邪王宫武宗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动用了最强攻击。 坚固的金岩角塔顷刻间便被震碎,让人看清了里头的情况。 唐森与唐罗浑身是血的站在金色的大地上,手上抓着段龙城瞪大双眼的头颅和几片撕开的躯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七百章:如山(二合一) 一股寒气自脚心直冲天灵,还在滴血的头颅瞪大双眼,还保留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情绪。 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与惊讶,才会让人在死后还保留这般的恐惧挂在脸上。 “喏,把少宫主还给你们!” 浑身是血的唐罗悠然开口,左手轻扬便将段龙城的头颅向邪王宫众人甩出:“灵界争夺各凭本领,这场应该算你们邪王宫输了吧?” 没有回答,邪王宫的高手肃穆地接住段龙城的头颅,将手轻轻拂过少宫主的眼帘。 可掌心掠过,圆瞪的双眼依旧不肯瞑目,再试,依旧无果。 “少宫主,您就睁着眼看好,唐森和唐罗两父子,很快就会下来陪你!” 捧着头颅的武宗颤声向段龙城许诺,而后便把带有猩红杀意的目光投向点苍山正中的两人。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面对邪王宫高手的杀意环伺,唐罗只是淡淡笑道:“现在离开还能存些体面,不然一会儿就真的不只是死他一个了!” “我辈武人不懂什么叫体面,只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捧着段龙城头颅的邪王宫武宗寒声道:“天骄以为摄住了兽魂就能拿捏邪王宫,那就大错特错了!” 话音未落,唐罗心中便“咯噔”一声,他已经明白对方的决定。 以拟灵法铸就的兽魂是战斗时最好的伙伴,同时也是壮士断腕的最终手段。 他不是没有预设过邪王宫高手的血勇能走到这一步,只是没有想到,这群人能为了段龙城做到这种地步。 低估了段龙城重要性的唐罗已经来不及补救,只能将阴阳碾罩在虚空胃上。 几乎在他完成动作的同时,被摄入虚空胃中的二十余道兽魂就同时爆裂。 兽魂中蕴含的能量突然爆发,在三次质变不知道走出多远的魂力在体内连续炸裂。 虚空之胃的界壁根本无法抵挡这样狂猛的力量被撕碎,魂力荡出的余波被阴阳碾罩住没有再波及伤害到其他的内腑。 若是只有一道兽魂,那么即便自爆也无法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可偏偏有二十几道。 四分之一的虚空胃袋被直接撕碎,爆轰的余波又从外部撕裂了另外一半。 超过一半数量的虚空胃袋损毁超越了唐罗对疼痛忍耐的极限,更要命的是那散溢力量的余波。 唐森只看见唐罗脸色突然一变,然后体内便涌现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力量。 每一次闷响都让唐罗的上腹鼓起,连续二十来声后,涨得比十月的孕肚还大。 若是让这股力量完全发作,即便以唐罗的功体也会被生生炸碎,千钧一发的关头,他直接将意识沉入星核。 情况要比想象的更糟,二十余股不同属性的魂力在体内暴走,这力量甚至超越了阴阳碾所能驾驭的极限,阳盘和阴盘被生生分开,魂力就像汽油,迅速游走占领唐罗的周身经脉。 索性唐罗的灵力全都被星核汇聚在气海,不然灵力若是跟异种魂力撞上,产生的破坏力足以撕碎他的经络,到时他就会变成一个经络尽毁的废人,千疮百孔的筛子。 “真是够狠的,邪王宫这群混蛋。” 心中暗骂一句,唐罗将意识沉入星核,将灵气束成丝线,后发先至地射向周身各处被魂力肆虐折磨的经络,感受到灵力气息的异种魂力就像是闻到腥气的鲨鱼,飞速追来。 而唐罗则是问问控制着灵力,就像钓鱼那样,将二十余道异种魂力往手臂外侧的三条阳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太阳小肠经),还有手臂内侧的三条阴经(手少阴心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阴肺经)上引。 万幸完成了双臂的灵质化,有条不紊引动异种魂力的唐罗心中暗自庆幸。 兽魂自爆的异种魂力最是暴烈锋利,即便是他的经络也无法承受,而让异种魂力继续滞留的结果,就是他的功体被横冲乱撞的魂力彻底撕碎。 这种结果唐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必须要从另外的地方将魂力引导出去。 而双臂的内外阴阳六经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至少异种魂力无法撕毁灵质化的双臂。 这儿的唐罗正在争分夺秒的与体内异种魂力做斗争,外头的邪王宫武宗们却傻了眼。 他们破釜沉舟的一击,就是为了让唐罗无比痛苦的死去,所以在看见他的腹部被魂力拱起的时候,每一位邪王宫高手的脸上都带着些许笑意。 没有人能在这样庞大的异种魂力冲击前活下来,即便唐罗再天赋异禀也不行。 可他们猜中了开头,却没继续正确下去,唐罗本该被异种魂力撑爆,炸碎成漫天银辉。 但不知怎么搞的,这美妙的场景并未出现,就连那几乎要爆裂的腹部都好像消下去了一些。 邪王宫的高手们只觉得无比愤怒,如果二十余位武宗自陨神魂的一击都杀不死唐罗,那就是在对他们数十年苦修的羞辱。 所以,他们要修正这个结果,不顾自爆兽魂的虚弱,他们运动灵力准备攻击。 然后就看见大地上升起几面金岩石板,拼成一间小屋直接把唐罗罩住,然后沉入地底。 “别让他把人带走!” 捧着段龙城头颅的邪王宫武宗咆哮一声后,灵技如雨落下。 灵技强光点亮了点苍山股,也照亮了凶麟厚土甲和唐森面无表情的脸。 出拳、挥掌,仅是简单的体术招式却拥有惊人的威能,不闪不避的体术宗师竟然站在原地,将如雨般落下的灵技全部击溃。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邪王宫的高手们只觉得莫名羞辱,即便他们失去神魂现在体内灵力激荡,但二十余人施放的灵技却被人这样破去,这是对宗派传承的羞辱。 他们想要凝结融合技,想要施展合击技,但眼前的情况根本不允许。 而更让人羞耻的事,破去他们灵技的唐森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脸上既没表情,手上也没动作,就站在金色的大地上,仿佛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欺人太甚!” 这般做派激怒了邪王宫的高手,也不考虑玄级灵技是否有效,皆是竭尽所能向着那张可恶的脸投掷。 而唐森依旧没有动弹,只是出拳、挥掌,以体术对抗众人的灵技。 但守久必失,面对如雨下落般连绵不绝的灵技,唐森也无法做到完全破坏。 很多攻击会从刁钻的角度袭来,或是后背下盘、或是天灵下阴,这些本该是体修重点防护区域的罩门得到了特别的关照。 可结果却不如预期,邪王宫的高手们亲眼看到自己的灵技击中,那爆裂开来的灵技模型光华流转,就像是盛放的礼花。 他们想要看到唐森受伤流血,可最后看到的只有完好无损的体术怪物,生受灵技甚至连脚步都不曾移动。 “不可能,假的,全都是假的!” 愤怒的邪王宫高手进攻更加绵密了,可结果却没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唐森就像海岛上的礁石,任凭海浪如何拍打,都没有丝毫动容。 四周大地被连绵不绝的灵技轰得凹陷,而唐森足下却始终有一方金柱耸立。 唐罗消失不见,唐森又像个打不死的怪物,自爆兽魂的后遗症让邪王宫的强者们精神力与灵力消耗都是极大,绵密的攻击慢慢有了间隙,然后这个间隙越来越大。 而灵技的威能也在不断倒退,从玄级巅峰到玄级中品,然后下品,最后甚至掺杂着一些黄级的灵技。 虽然攻击的时间不久,但每个邪王宫高手的心中都隐隐有种明悟,他们根本拿下头那个打不死的怪物没有办法。 这明悟令人绝望,但倔强的邪王宫不肯服输,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 一个能改变战局的人——上古凶神段思平。 毒云散开,九颗独角的蛇头自苍穹探下,在看到段龙城死不瞑目的头颅后,暴怒咆哮。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与龙西联盟议和本是邪王宫内部商议后的退让,因为在他们看来。 不论是宫里的老宗师能够破境,还是再给段龙城时间,未来的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龙西那群乌合之众碾死。 没必要在这种青黄不接的时局下做些鲁莽的搏命,毕竟龙西联盟确实有批实力不凡又敢打敢拼的强者,盗火宗师更是强得可怕。 即便知道自己肯定能胜,过度损失也是宫里不愿意看见的。 以大局为重的段龙城召开了议会,并主持了议和的全部事宜。 虽然这一次邪王宫没有选择捍卫宗派威严,但成熟又理性的选择让邪王城的人民对未来更有信心。 邪王宫内部也认为段龙城一定能将邪王宫带向更光明的未来,这种信任不光因为他姓段或是在英豪擂上夺下封号,更是一种笃定和认可。 而此时看见段修杰捧着死不瞑目的头颅,段思平只觉得当时成熟理性的退让,成了一个真正的笑话。 “龙西联盟得为段龙城陪葬,就从你开始!” 暴怒的相柳心中只有恨意,独角神光的轰杀太便宜唐森了,从云中探下的蛇首长着大口露出毒牙。 他要将唐森碎尸万段,以泻心头之恨! 环首遮天蔽日,九颗蛇头或是以独角撞袭,或是张口撕咬,在一对一的情况下,相柳之体就是这样占便宜。 只有一双拳头一双腿的人形武者,挡得住前面就拦不住后面,即便唐森的气力凌驾相柳之上,这缺憾也无法弥补。 五品不灭兵锋战体——龙象之力、修罗之影。 四品不灭兵锋战体——负岳之躯,三头六臂! 同样以艮土脾胃起始神藏的唐森已经将不灭战体修到了四品程度。 虽然没有与唐罗那样,每一品神藏都能觉醒内外两种神通,但唐森的两种神通对体术的相性却是极好。 随着神纹的激活,唐森身形暴涨,金黄色的凶麟厚土凯鳞片张开,变得无比狰狞。 后背鼓起的肉瘤里,出现另外两张脸,一张愤怒,一张大笑。 六只同样粗壮的手臂擎天,将四面八方袭来的蛇首按住,使其不得寸进。 虽然段思平以灵质化肉身融合兽魂重现相柳凶体,但这种方式还原的上古凶兽在肉身力量上并没有办法与上古时真正的那头相柳相比。 而本就是双力量血脉的体术宗师在得到不灭战体加持后,力量早已突破凶境的极限。 被擒住的蛇首挣脱不得,头上独角亮起灿芒,如此近的距离下,神光轰击便代表必中。 感知到危险的唐森连忙放弃继续压制相柳,六条臂膀两两交叉格挡,幻化出的假身向上,本体向下,地底同时升起金岩。 “轰!” 神光犬牙交错,抹去了唐森两道假身,震碎了地底升起的金岩,却错漏了最重要的目标。 暴怒的九道蛇首又聚在一起,独角再亮,目标正是唐森遁入地底的方位。 本是想借着独角神光之威把人给炸出来,却没想到目标主动从另一侧的地底露了出来。 敏锐无比的九颗蛇首瞬间掉转枪口,九道独角神光霎时找到了目标,而这一次唐森却没来得及整出什么卸力的手法,被直接命中。 九道不同属性的独角神光,每一道都堪比地级灵技,即便是穿着神甲的体宗能直接抵御灵技的伤害。 也会被雷霆火焰焚尽精血、猛毒邪能污秽功体,任何凶境被这九道神光直接命中,都只能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武道博大精深,可不是谁的力气大,谁就更强!” 相柳蛇首口吐人言,朝邪王宫剩下的人下令道:“段修杰去把唐森残尸带过来,剩下的人挖地三尺也要将唐罗给找出来,本宗要让他们无比凄惨的死去。”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段思平已经开始发号施令,却听见独角神光划开的大地尽头,竟然还有扑簌簌的声音。 “踏、踏、踏。” 废墟中缓缓走出一个男人,身上挂着破破烂烂的金色鳞片,那裸露出的功体上,有火烧雷齑的伤痕,有腐蚀萎缩的烂肉,但他的眼睛却无比明亮,斗志昂扬异常。 七百零一章:上阵父子兵 “受到这种程度的攻击,怎么可能活下来!” 落在地上的段修杰失声道,捧着段龙城头颅的双手都在颤抖。 九道不同特性的地级灵技打在同一个人身上还能生还,这种韧性已经超越了段修杰的理解。 看看生龙活虎的唐森,他只觉得精神有些恍惚。 “好强的韧性。” 蛇首口吐人言,竖瞳凶光闪烁,寒意森森:“但这样的攻击,你又能承受多少呢!?” 额尖独角光芒再闪,九条蛇首从各个角度向地上的男人掠去。 三头六臂再现,六只手掌覆地,大地震颤石林奔涌,一根根金岩地刺冲天而起与袭杀过来的蛇头相撞。 借着石林的掩护,唐森御土术全开,一尊金岩构筑三头六臂的巨人拔地而起。 其实在面对相柳这种体型的上古凶兽时,金岩战体幻化的巨人并不占优。 但刚刚的交手让唐森发现,这幻化出来的相柳战体并不具备与上古凶兽匹配的神力后,唐森心中就拿定了主意。 三头六臂的金岩巨人沉着应对撞开金色石林的蛇首,金岩所著的六臂在御土术的控制下变得细巧精准,变化多端。 蛇首的形态注定了攻击方式的有限,无非是角冲、噬咬、颈缠、神光四种。 而作为体术宗师的唐森面对这样简单直接的攻击,自然有无数种“巧打拙”的办法。 金岩凝聚的六臂齐齐施展“大小擒拿手”,出手凌厉,刚猛无俦,即便是简单的刁、拿、锁、扣、扳、点、缠、切、拧、挫、旋、卷、封、闭,由金岩巨臂施展来也具有不俗的威力。 闪着神光的蛇头被这突然的变化打懵了,独角神光虽强,但也得打得到人才行,可被金岩所著的巨掌一推,脑袋就不知道歪到哪里,这神光是放还是不放。 金岩巨人的灵活远超段思平的想象,更重要的是作为灵技宗师,他的体术修为实在算不得多么精神。 在一心九用的情况下,更是只能利用相柳的本身特性施展出一些简单的攻击手段。 可牙中毒涎再烈,无非是腐蚀金岩,或许近身战本就是个最大的错误。 九条环首想退,但得势不饶人的巨人哪里会肯,六臂齐探,擒龙手法施展开来,直接拿住了环首的七寸,或拧或卷,直接将蛇头擒住。 拿住蛇头的六条巨臂好似铁锁,任凭段思平如何挣扎,纹丝不动。 这也是灵力化形的弊端,即便再凶猛的灵筑,在实际质量上都比不过物质构筑的凝实。 而力量便来自凝实,无法动弹的段思平牙一咬心一横,剩下抽出的三条蛇首独角直接凝出神光,斩在其余六首的脖颈上。 自断六颈后的蛇首反卷着残躯,那腥气冲天的血污四溅,所有沾染到的金岩石柱都冒出酸气化作泥沼,而首当其冲的便是金岩巨人,那六条残躯的断裂处反卷,血污当头盖下。 巨人开始融化,硬逾精铁的金岩被转化成污泥,然后软趴趴的陷落。 这不是唐森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了,化石为沼的神通秘术本就是他金岩战体的克星。 只是没想到上古除了尸王后卿外,凶神相柳也有这样的能力。 从已经化作淤泥的大地中跃起,看着已经重生了一颗蛇首的相柳,唐森依旧是那副冷峻沉默的表情。 “能将本宗的毒龙相柳逼到这个份上,宗师之下你是头一人。” 五颗断首隐入毒云中,四颗蛇首审视着远处的唐森,寒声道:“像你这般的强者,本该有个体面的死法,但现在,本宗会用猛毒绞杀你的神魂,并将你的尸身留下制成傀儡,然后用这具傀儡,把龙西联盟中你所珍视的人统统杀死!” “轰!” 话音刚落,点苍山中心的金岩大地里涌出魂力的喷泉,那二十余种不同魂力的能量洪流冲天而起,直接将数位站在半空中来不及躲闪的邪王宫高手抹去。 顺利将异种魂力导出的唐罗迫不及待的破土而出,第一时间探查唐森的情况。 刚刚二十余种能量在体内肆虐,他只能全神贯注解决体内灵力暴走,唐森看出他的情况不对,便将他封入金岩后送入地底。 而送下去不久后他就稳住了局势,一边有条不紊地将魂力导入手臂,一边利用自己超敏锐的六感关注着外头的战局。 在段思平没有加入之前,战斗的节奏还是牢牢掌握在唐森手上的,毕竟自爆神魂的邪王宫高手根本没有伤到唐森的能力。 可在相柳入阵以后情况就完全变了,最危险的时候唐罗能够感受到有九种超过三次质变的力量在头顶汇聚,并且正对准了自己这片区域。 不用想也知道,场上现在能够凝聚出如此庞大力量的,只有毒云上头的那位大宗师。 而攻击的目标毫无疑问就应该是唐森,超高的战斗素养带来的就是疾速的应对。 沉入金岩大地,利用御土术回避一些攻击,这已经是深入唐森骨髓的应对。 可偏偏此时的金岩大地里还有一个封闭的金房,而若是让九道神光落下,这金房必然受到波及。 唐森再想调整金房位置的已然来不及,便只能以遁术从另一处显身,吸引火力。 九道特性不一又堪比地品灵技的独角神光啊,就连金色的厚土凶鳞甲都被炸得破破烂烂,看着父亲身上各种伤痕,唐罗心疼的同时又觉得愤怒。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唐森受过伤,九道独角神光虽然凶猛,但若是能被金岩大地抵御一些,加上厚土凶鳞甲的庇护,也不至于受到这样严重的伤势。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段思平,破土而出的唐罗心中起了杀心。 虽然他明白斗战争胜全凭本领,也知道武者对垒总会有危险,但看见父亲身上的累累伤痕,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愤怒。 与唐罗情绪不同的是唐森,作为父亲,他可不认为为了保护儿子受伤是一种负担。 适才他还在考虑,自己能不能撑到唐罗破土而出,现在看来上天还是有些眷顾他的。 对于眼前那头九个脑袋的凶兽,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但对方斩灭了头颅还能重生这点,却让人有些手粗无措。 面对一个打不死的怪物,最好的办法就是撤退,眼下既然唐罗全须全尾的出现了,那么安全离开这儿就是他们最大的胜利。 所以唐森朝唐罗传音道:“启动玄机玉,准备撤离。” “父亲,这怪物伤了你,不得弄他么!?” 唐罗避开一道落下的独角神光,退到唐森身边的位置,传音回道。 “弄过了,没用。” 唐森指了指已经长出第五头和第六头的相柳,有些无奈。 “父亲别被老东西唬住了!” 唐罗愤声道:“这些个蛇头之所以能够重生,不是因为相柳打不死的特性,而是因为这些全都是构筑起来的灵技,就跟您的金岩战体一样,头颅根本不是要害,而是要找到兽魂核心之所在。” “原来是这样。” 唐森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些踌躇:“但核心在哪?” “就藏在相柳龙形的身体里!” 唐罗指了指毒云后若隐若现的相柳之躯道:“只要能靠近那里,就有办法弄死这老家伙。” 眯着眼看看九蛇环首拱卫的龙躯,唐森点头道:“你去,我掩护!” 既然核心就藏在龙身内,那么不用想也知道段思平一定会重点防御。 而父母对子女的爱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孩子已经成长到什么地步,在他们眼里也还是那个稚嫩的孩子。 所以唐森下意识的就将最困难的部分揽了过去,浑然不在意自己已经受损的功体和消耗大半的灵力。 但唐罗哪里会让唐森一个人承担威胁,况且眼下的情况,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个程度。 “上阵父子兵,哪需要什么掩护,先斩蛇头,再灭核心!” “只是要小心天上毒云,那是相柳血毒勾连的青木毒煞,最是阴毒不过,没有百毒不侵的神通却不能轻涉。” 知道唐森并非百毒不侵的唐罗说完直接扯下身上八宝袈裟按在唐森身上,然后如利箭般消失原地,再次出现已经是毒云之下与凶兽相柳遥遥相望。 “上古凶神相柳,凭你也配!?” 飞至于凶兽持平的唐罗朝着相柳竖瞳喝骂道:“看少爷怎么把你的头一颗颗拧下来!” 化身凶兽相柳的段思平被兽魂影响,十分暴戾易怒,听到这话竖瞳寒光四射,独角一甩,两道神光便直接朝唐罗激射而来。 而早有准备的唐罗哪里会惊,双臂化作黑色漩涡,直接吞噬两道神光。 两道神光被慑,可相柳还有四个脑袋,那群从旁策应的邪王宫高手们也尽起灵力,朝着双臂张开毫无防备的唐罗袭去。 唐森果断出手了,激活八宝袈裟上的天龙护体、天人宝幢相拦住偷袭的灵技。 化作一道利芒的体术宗师后发先至,一掌推在某颗相柳蛇首的七寸上。 掌力崩走头颅,也偏移了本该设想唐罗后背的独角神光,那妙到毫巅的力量不多不少,正将蛇首推到另一个位置。 神霆如刀,偏移的独角神光直接斩下了远处相柳刚刚重生好的头颅。 唐森化掌为刀,追着偏移的蛇首,踏在它的鼻尖上,将刚释放完神光的独角斩落。 连受重创的蛇首愤怒咆哮,斩断独角的它也张开满是毒涎的龙牙想要啃咬,却被鼻尖上的小人重重一塌,巨力使其闭嘴不算,还将整颗蛇首踏入地底。 借着反震的力道,唐森如光似电般掠向另一颗蛇首。 于此同时,收摄两道神光的唐罗身形一转,旋涡转向天穹,神光喷出轰开毒云,正中两颗刚刚完成重生的相柳蛇首。 还未好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便被独角神光炸了个粉碎。 段思平又惊又怒,他也没想到两人的配合能这样精妙凶猛,鹰起鹊落几个呼吸。 就踏碎一头,斩杀三头,这样看的话,剩下的三颗脑袋又能撑多久? ‘必须得拉开距离,绝不能被这两个家伙近身。’ 将被斩断的蛇首前送,完好的三首后拉,段思平想要用故技重施,用血污拦住唐罗父子的追击。 但唐罗一看蛇首的模样就知道段思平想要干什么,双臂化成的虚空漩涡狂转,倒运呵气成箭之法让其产生了无边引力。 那些挥洒出来的腥污气血还有天上的翠绿毒云全都被吸进了漩涡之中。 唐森瞅准机会想要追击,却被迎上来的邪王宫高手以灵技拦住。 三三成组的武宗小队哪怕没了神魂依旧是可怕的对手,他们根本不需要打伤唐森,只要用些灵技纠缠,就能打乱整个战斗的节奏。 “你们可真是不怕死啊,这都敢凑上来?” 真不知道该赞赏邪王宫的高手武勇还是讥笑他们对于局势的迷茫。 既然已经知道虚空漩涡除了能吞噬还可以喷吐,他们怎么敢靠近到这种位置? 唐罗左臂一甩,被吞噬的毒云和相柳污血在经过阴阳碾的增压后如利箭般朝着邪王宫众人扫去。 这种猛毒与污秽构成的攻击一般护身灵技根本无法抵御,刚一接触罡气便会被灼出一个大洞。 那些灵甲依旧完好的邪王宫武宗运气好些,只需要褪去灵甲就能活命,但前一批已经被击碎灵甲的就倒霉了,护身功法防不住,寻常功体只要接触到这种猛毒,就会瞬间溶出一个前后贯通的血洞。 本来已经安全撤离的段思平没有想到自己的相柳污血和毒云竟然会成为本宗高手致命的一击,痛心疾首下哪还管的上什么撤退。 三颗完好的蛇首咆哮一声,吐出毒水、污土和烈焰,独角闪光,分别拦截袭杀两人。 …… 天上的毒云散去,童镇山两兄弟自然也看清了下面的战斗。 “大哥,下面的是谁啊,两个人就压着邪王宫那么多人打?” 童镇海不敢置信道:“段思平的相柳好像拿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啊!?” 七百零二章:宗师斗技(月初来点儿月票呗) 宗派弟子大多都是骄傲的,专注武道带来的提升,绝对不是世家功利的拿来主义可以相提并论的。 厚积薄发带来的战力差距,便是宗派弟子骄傲的根源。 而这种骄傲,在唐森父子面前被锤得支离破碎。 邪王宫的高手在相柳的掩护下被从东赶到西,无人是一合之敌。 就连凶神相柳也十分忌惮,那越长越慢的头颅便是证明。 这让童镇山两兄弟看得头皮发麻,立在天上的无极卫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要争夺灵界凭得是硬碰硬的实力,可就以目前的情况看,有宗师列阵的邪王宫应对两人都那样吃力,等下他们也讨不了好。 本着宁与宗派不赊世家的想法,童镇山想要介入这场战局:“让弟兄们准备,掩护邪王宫的人撤退。” “大哥,为什么啊?” 童镇山的决定让童镇海无法理解:“宗师能把无极令交给唐罗,定是有些因由的,我们不帮忙也就算了,怎么能去帮助邪王宫?” “大变将至,此时卖邪王宫一个好日后才有回旋的余地。” 童镇山解释道:“你别看唐森、唐罗两人此时占尽优势,但他们杀了段龙城,杀了邪王宫那么多武宗已是结下死仇。若是邪王宫真的狠下心肠,不计代价的出手,你以为龙西联盟能撑多久。” “头些年不是说龙西联盟崛起的后面是徐氏的推波助澜么,邪王宫就这样动作就不怕元洲那边有反应?” 童镇海疑惑道:“唐罗的铭牌不是已经被列入天凤剑圣一脉的祖祠了么?” “你何曾见过元洲徐氏插手过亲族的仇杀事务。” 童镇山漠然道:“别说龙西唐氏这样的外戚,就是与七十二王联姻的后人,兴衰起落也没有人会插手,人人如龙、自强不息的徐氏祖训,换种说法就是自我承担。若是早几年唐罗与玄月剑尊的幼女成了婚,那么玄月剑派倒能成为龙西唐氏的后盾,可偏偏唐罗孤高自傲,竟然退婚,这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当然,若是唐氏连夜收拾行囊,从龙江走水路出海,直接投奔元洲,想来邪王宫也不会狠心追出去,但能在追击战里活下多少族人,就全凭造化了。” 宗派为什么是宗派,世家为什么是世家,这不是一代惊才绝艳的天骄就能完成攻守异位的。 段龙城的死,绝对会激怒段氏,即便龙西联盟藏龙卧虎,对于倾巢而出的邪王宫,也算不得什么难啃的骨头。 童镇山是无极卫的副统领,自然要站在无极府的角度思考问题。 而在这场变局中,无极府要选择的站边其实是很显而易见的,龙西唐氏的政权覆灭,将会有连同朝昌在内的八座大城成为无主之地。 从地域上来说虽然邪王宫近水楼台,但无极府努努力也未尝没有介入的可能。 甚至到了某些极端的情况下,无极府甚至能够支援邪王宫对龙西联盟完成夹击。 反正都是掠夺,至于对象是谁,有时并没有那么重要。 敌对的势力换一个时间,可能就是合作的对象,龙洲各方势力沉沉浮浮,不懂变通的已经全都死了。 而无极府为何能够滋润的活到今时今日,便是凭着四个字,知邪守正! “准备,阻断唐罗父子对邪王宫的追击!” 童镇山断喝一声,无极卫手中的混元无极气如雨般下落。 阴阳两色的能量帘幕如刀,截断了唐罗与唐森的去路,也让重伤的邪王宫一众得到喘息,退到了相柳的身后。 而段思平也没想到,最后施出援手的竟然是童镇山两兄弟,蛇头一转,莫名看看两人。 “只是争夺灵界,龙西联盟却屡下狠手,若是人人都如你们这般狠辣,西贺将会有多少死仇!” 背负双手的童镇山正气凛然道:“无极府虽与邪王宫在各处都有争端,但都是些利益之争,不掺杂自身喜恶。但无极卫上下对少宫主的人品武功皆是打心底里佩服,有口皆碑。眼看盖世之英豪死于宵小之手,对方还要赶尽杀绝实在于心不忍!” 有时候,敌人和朋友只有一线之隔,邪王宫和无极府本就没什么深仇大恨。 而这及时雨似的援手和凛然中带着奉承的话语,让邪王宫众人心生感动。 特别是捧着段龙城还未瞑目头颅的段修杰,更是激动得红了眼眶。 “副统领今日援手之情,本宗铭记在心。” 蛇首的竖瞳变得柔和,口吐人言道:“准备挪移阵法,将少宫主的尸首移回邪王城!” 重新长出的九颗蛇头竖瞳成线,瞥了眼唐森与唐罗道:“龙西联盟,准备承受邪王宫的怒火吧!” 蕴有挪移法阵的魂玉结成大阵,一阵白光闪现过后,邪王宫的众强者消失在了原地。 唐罗与唐森对望一眼,皆是皱起了眉头。 看见段思平如此果断地放弃了龙渊灵界离开,任谁都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但唐罗并不后悔杀死段龙城,因为这位不死,龙西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没有人王的邪王宫。 而是督天王巡,而是御兽宗龙谷,孰轻孰重他们还是能分清楚的。 眼下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通知龙西联盟备战,这一次真是龙西的生死大劫了! “易地而处,本统领绝不会把时间耗费在灵界争夺上。” 依旧背负双手的童镇山老神在在道:“邪王宫的老宫主可是个暴脾气,若是看到自己最疼爱的后背死在了两位的手上,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童镇海心中一惊,刚刚他可是看见唐森两父子的惊天战力,如今邪王宫的高手全跑了,只剩他们可不一定顶得住啊,这种敌强我弱的时候兄长还出言挑衅,实在让他有些不明白。 但兄弟俩本就分工明确,他又不能指责兄长的不是,只能弱弱地提醒道:“大哥别说了,他们两父子的眼神好凶。” “三弟莫慌。” 童镇山摆摆手安抚童镇海道:“但凡这两人没得失心疯,就不可能在已和邪王宫接下血仇的前提下再招惹无极府。就算再愤怒,他们也是不敢动手的,唐天骄觉得呢?” 这才是真正的有恃无恐,唐罗只能沉默。 就和童镇山说得一样,他们即便再愤怒,也不可能再去招惹无极府。 不然刚刚无极混元气的能量流幕,以他们俩的体魄也并非冲不过去。 无非还是忌惮无极府的态度罢了,既然刚刚不会动手,眼下便更不可能动手。 “还请父亲立即赶回龙西联盟,让七城构筑防御工事,邪王宫的高手不知会从哪里过来,须得小心提防。” 唐罗朝唐森传音道:“此间事了后,我会与萧族长前往邪王城,看看能不能拖住他们的主力,以缓解陵江主城的压力!” 段龙城是必须要死的,所以对杀死他产生的后果,也得自己承担。 这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唐罗做的,就是最大限度的减少龙西联盟的损失。 知道事态严重的唐森点点头,褪下身上的八宝袈裟按在唐罗身上,认真道:“事不可为便退到元洲去,只要你活着,唐家便倒不了。” “知道了,父亲一路小心。” 两父子无声地交流完后,唐森便遁入山体中,以土遁术离开。 而重新将八宝袈裟穿在身上的唐罗则是冷着脸站在远处,一言不发。 看着唐罗不肯离去的倔强模样,童镇山皱着眉道:“唐天骄,本统领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确了,若是不想再招惹一个龙西联盟无法抵御的强敌,便应该速速退去。” “无极府的站位选择,不是你一个副统领能够决定的。” 唐罗冷声道:“一码归一码,龙西联盟不会对无极府主动出手,但诸位想要渔翁得利摘桃子,却也是妄想,这龙渊灵界,龙西联盟吃定了!” “大言不惭!” 童镇山气急败坏道:“此时就剩你一个人,就不怕本统领抢攻进去!?” “你大可以试试。” 唐罗冷声答复后,便双手抱胸立于虚空,与杀气腾腾的无极卫对峙。 …… 八重天外 童无邪与萧锦林大打出手。 既然是灵技层面的比拼,武技宗师自然不会下做到以力压人。 两人从凡级灵技开始,阴阳五行轮流施展,比技法、比掌控、比理解。 同为武道大宗师的两人在对灵技的理解上却大相径庭。 无极宗师童无邪走的是以“以巧破拙”的路子,能看见灵气流动的眼睛永远能发现灵技模型之中的薄弱处与破绽,同样的招式由他施展起来,就像是多了数倍威能,总能将对方的冲散。 因为大多数灵技是将灵力分部的,同样一道灵技中的模型,有些地方的灵力厚重些,有些地方的灵力薄弱些,这种都是自然正常的取舍,可在童无邪眼中就成了破绽。 最开始的几道灵技交锋,他都仗着能看见,大破萧锦林的术法,哪怕对方的灵技模型要比他的更扎实也是没招。 任凭萧锦林不断调整轻重的配比,也并没超出被破解的怪圈。 在连续被破去六道灵技之后,萧锦林突然改变了战略。 他不在老老实实的施展灵技,而是以地灵体无上的灵能掌控,将灵技进行魔改。 你不是欺负我灵技模型有强有弱么,那我全都一样强势,看你怎么破。 这就像以巧破拙的匠人遇见莽汉,低级的灵技在萧锦林手中硬是玩出了花,明明是下品黄级的灵技,模型却坚韧超越中品。 就好像两个人打雪仗,同样是揉雪球对丢,一个雪球蓬松,一个却揉成了冰坨。 即便拿着蓬松雪球的这个百发百中,也是很难胜出的。 找到办法的盗火宗师一挽颓势,连续数次压制住了童无邪的灵技。 而这样的压制,童无邪是想不出什么办法的,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 能看见是能看见,但以他的灵力掌控,根本揉不出跟萧锦林一样的冰坨,再加上低级的灵技很吃掌控力的加成,很多时候他往往得用特别复杂的技巧,才能应对萧锦林的攻击。 童无邪自然是不愿将力气继续用在低级灵技上纠缠的,又以缤纷繁复的技法瓦解了萧锦林一道攻击后,开口道:黄级灵技便算打平,萧老弟与老夫试试玄级的。”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萧锦林点头赞同道,两人又凝聚起了玄级的灵技,准备新一轮的对攻。 到了二次质变的灵力领域,两人都变得无比自信,因为凶境武者最重要的课程,便是灵力化形,赋予神魂。 可以说对玄级灵技理解的强弱好坏,直接会影响到武者再向上的发展。 而能看见灵力流动的无极大宗师与能完美掌控灵力的地灵体,自然是这个范围内的佼佼者。 童无邪凝聚的双翅灵虎好似活物般灵动,而萧锦林的神威龙影亦是融合了九种属性的神威法相。 只见龙虎奔腾交错,虎爪拍在神龙脖颈却连鳞片也撕不开,反倒被九色灵力震碎了前爪。 但被破坏灵力平衡的灵虎霎时剧烈膨胀,轰然爆开的瞬间威能几乎达到了三次灵力质变的程度。 九色神龙被炸成残龙只剩龙尾,而炸裂后的灵虎竟然又在另一处聚合。 两人激赏的对望一眼,心中无比佩服。 萧锦林自然不明白为何剧烈反应后的灵虎还能收到童无邪的管控,童无邪也不理解萧锦林究竟把九色神龙的基础夯实到何种程度。 人总是会对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大加赞赏,有了这样欣赏的基础后,两位宗师都对这场切磋郑重了起来。 知道寻常的技巧已经无法分出胜负,两人开始施展一些各自的研究,甚至是些未完成创作,只是刚有概念的东西,想要出奇制胜。 褪下上衣的萧锦林露出两副铭纹似得阵图,而童无邪则是郑重地吐出还未曾示人的三口人元灵气。 “三炁人元术!” “龙虎斗阵图!” 虽然说是比斗玄级的灵技,但两人都是不约而同得将半成品的融合技施展出来。 让这本该属于二次质变灵力碰撞的比斗,升华到了三次质变的激烈程度。 七百零三章:君临 武技定品天地玄黄凡,皆是按照招式可承载的灵力进行区分。 凡品武技大多都是只能作用于自身的技法,或是巨力爆发,或是身轻如燕,偶有可以透体而出的技法或是劈空劲力便已算不俗。 到了黄品,经过一次质变(1000)的灵力渐渐凝实,已经可以构筑灵力节点完成塑形,刀枪剑戟、龙凤虎豹皆是附灵一点的产物。 而到了玄级,灵力经过二次质变,就好像沙土变成了泥石,在这个范围内,灵力不光可以如活物般灵动,更是能够影响天地间的同属元气。 在这个级别中,灵技的强弱泾渭分明,同等级的灵技中,最下品与最上品的,威能甚至相差十倍之多。 若是算上神魂附效、元气精炼、神通加持,这个数额可能还会有更大的相差。 但要说最能让灵技产生质变的,无疑还是如今的融合技。 将两种甚至两种以上的灵境通过特殊的手法融合,达到堪比合击技的威能。 能够看见灵气流动的童无邪自然是此道高手,仅他一人,便为无极府贡献了数种灵力融合的方向。 甚至童无邪一度骄傲的认为,就算把武圣山的宗师们全都算上,也不会有人在单人融合技这条路上比他走得更远。 灵轰术初成时不可一世,直至遇见麒麟山步淳,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收敛心性闭关潜修,再创天元三株,证无上天刑雷罚。 已经找到王境前路的童无邪差得只是灵力的积累,心境上自然更加超脱了。 到了他这个境界,大多数灵技只要看一遍就能学会,即便一些高妙的技法也是信手拈来。 所以近二十年,童无邪已经不再拘泥于世家与流派之分,开始尝试复原各种失传的上古绝技。 传说上古圣贤云祖可以用云气拟出与本尊无异的三道法身,与其对战就像是以一敌三,可在云祖陨落之后,《叁仙术》失传,再也没有人能做到这件事。 心高气傲的无极大宗师自然是不信这个邪的,于是《三炁人元术》便应运而生。 而令人难过的是,即便童无邪以纯阳天清之气、元精人灵之气、艮土先天之气揉出灵傀,却无法点灵,所以凝练出的人傀还是得以本尊神魂进行操纵。 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但以三元之气捏成的灵傀却有远超一般灵技的威能与坚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若是真能用这三元之气化作法身,那么同境相争足可立于不败之地。 ‘可惜,只差点灵之法,云祖究竟是如何让法身有灵的。’ 凝出人元法身的童无邪心中暗忖的同时,将法身朝萧锦林融合出半龙半虎的怪物祭出。 人元法身与半龙半虎的凶物相撞,元气的震荡将凛冽的罡风都排开,而灵技相交的正中,两股庞大的能量正在纠缠。 童无邪远远看了一眼后身形爆退,萧锦林愣了一霎,也退开老远。 两位大宗师抽身爆退自然不是因为无法抵挡灵技相冲的震荡,而是因为九重天上突然有股莫名庞大的能量聚集,那灵力的旋涡正好出现在两人交火的上空。 拉开距离只是为了留给自己一个安全的应对距离,两人此时已经无心比斗,皆是把注意力放在突然出现的能量旋涡上。 能量旋涡越转越急,更有火焰、雷霆、洪泽、天风本源流转,童无邪双眉紧皱,隐隐明白来者是谁。 能量旋涡轰然炸裂,从虚空投射下一道光柱,震碎了人元法相与龙虎凶兽。 一尊背生四翼的光影出现在了阵中,眉生一道红线天眼,双眼仿佛阅尽世间沧桑。 背后离火、洪泽、雷震、巽风四对神翼轻舞,身上穿着印有七十二座神殿的黄袍。 可不就是执掌督天王巡的琼华星君么。 这位不应该坐镇中州,怎么会出现在呈州? 难道 萧锦林心中不由得一沉。 “琼华宫主不在中洲呆着,君临龙洲有何贵干?” 童无邪背负双手,朝着来人问道。 “童兄好像不欢迎本座。” 被半讥半讽的琼华星君并未动怒,而是笑笑道:“枉愚兄还特意停下阵法,要与童兄打声招呼。” “少来这套。” 童无邪嗤声道:“谁不知道你现在接管了督天王巡,这次恐怕是冲着龙渊来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童兄。” 琼华星君笑笑道:“下属传讯回来,说无极府介入了龙渊的争夺,童兄更是亲自出手,无奈也只能启动阵法君临,希望童兄能卖本座一个薄面。” “你这面子可真够大的,降一道法身就要无极府退出?” 童无邪皱着眉道:“曹瑾瑜在时如此,你也是这样,徐潇都拿命填了云家的恩怨,怎么神庭还追着云家这群孤儿寡女不放?枉你们自称三界圣地,就这个器量。” “云氏与韩氏勾结,要动荡的便是西贺安稳的根基。” 琼华星君淡淡道:“本座自是不能坐视不理。” “话说得漂亮,但无极府不让。” 童无邪嗤笑道:“传说龙渊里有云祖传承,本宗正愁怎么让云家交出来呢。” “龙渊中无有云祖传承,童兄大可不必以此犯险。” 琼华星君淡淡道:“上古云祖为了避开仇货的波及,立下誓言让云氏全族弃武,他的所有传承与秘术,全都送入虚空大棺中,其时好几尊人王想要追回神藏,最后都陨落在了无尽星海,这都是记载在神庭古籍上的秘闻。” “这样说来,灵界中没有《叁仙术》的记载咯?” 童无邪皱着眉头,不悦道:“那本宗岂不白跑一趟。” 琼华星君含笑不语,转头向萧锦林道:“这位应该就是名满龙洲的盗火宗师吧,即便本座身在中洲,也听过不少萧先生的事迹。” “星君谬赞了。” 萧锦林拱手客气道。 “似萧先生这般的人物,蹉跎在龙洲实在太可惜了,我代表神庭向您发出邀请,只要萧先生点点头,不论是神通秘术还是王境传承,皆会准备的妥妥当当。” 琼华星君诚恳道:“若是日后萧先生证道人王,入主神殿亦并非不可能。” 大变将至,争取到所有可以争取的力量便是三界圣地的主要方阵。 更何况萧锦林又这样惊才绝艳,他之所以将阵法停住,可不只是为了和童无邪打招呼呢。 萧锦林委婉拒绝道:“星君厚爱,可萧某生在龙洲长在龙洲,早已习惯龙州这方水土,实在不愿迁徙。” “那真是太可惜了。” 琼华星君摇摇头,露出惋惜的神色道:“若是日后萧先生改变主意,随时来中州,本座” 话说一半,琼华星君突然脸色骤变,背后四翼轻抖便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道破空下落的白线。 萧锦林与童无邪对望一眼,皆是追了下去。 穹顶之下,龙渊灵界的大门突然闭合,点苍山的大地开始震颤。 这是龙渊灵界已经蓄满力量将要漂流的前兆,归陆的空间再次抽离,空间的坍塌让整座山脉都在摇晃。 ‘呼’ 唐罗长吁一口气,这场点苍山的战役终于结束了。 如今灵界漂流已经启动,等到龙渊下次归陆的时候,应该就不会被督天王巡发现了。 自己现在只需要全力以赴应对邪王宫就好。 已经从呈州事件抽离的唐罗正要思考下一步如何骚扰邪王城的大后方,突然感到一股极为可怖的力量从天而降。 仰头望去,一道星柱落下,还伴着玄奥莫名的咒语。 “幽游于一切的虚空巽风,请驻足垂怜。” “吾将以大地厚土为基,求前进现世渺茫之路,将惶惶于您前的迷途羔羊,牵引至永无终点的无尽旅途,赦令龙渊,归陆!” 随着赦令四字吐出,星柱落下几个古铭大字,落入大地中消失不见。 而整个动荡的空间,重新稳定下来,就连摇晃的山体都安静了。 星柱光芒散去,长着四队异色神翼的琼华星君缓缓下落,眉间神光一束击在了龙渊灵界之门的闭合处,生生洞开了已经从内部封闭的灵界之门。 在场的都是武道高手,但琼华星君的几个动作还是超越了众人的理解之外。 特别是唐罗,纠结的连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虽然他能够看出来君临的这位只是一种能量的投射。 就连刚刚定界的力量都是来自虚空之外,但就是这样的发现才让他更觉棘手。 就跟天南王氏送上天的那些人造星耀一样,看来安氏神庭也有类似的手段,不然只是法身君临的琼华星君根本没办法完全对龙渊的强行归陆。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很简单了,这位星君会冲进龙渊,轻而易举的揪出里头的云家弟子,然后以搜魂之类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龙西唐氏会彻底暴露。 这个结果让唐罗头皮发麻,就好像坐在一架失控的马车上,前头就是悬崖。 一旦放任自流,这就是灭门的惨祸,最坏的结局就在眼前,唐罗知道绝不能楞在原地。 “啊呀,险些就没了,多谢这位大哥援手!” 如浮光掠影般抢到琼华星君面前,唐罗满脸堆笑朝着来人道:“虽然很感谢您的出手相助,但龙渊已经被我征服了,先生还是不要再往前为好!” “嗯?” 琼华星君眉毛一扬,或许是太久没有被人拦住前路,这感觉让人有些新奇,他竟没有当场范怒,而是仔细地打量了一下拦住去路的唐罗。 身材异常魁梧,特别是一双过膝长臂好似巨猿,再加上清秀的面庞,还有雄浑不俗的灵技。 “你是唐罗?”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琼华星君再次打量了拦路者,笃定道:“你就是唐罗。” “徒儿,这位是琼华神殿的宫主,琼华星君,督天王巡的现任都统,赶紧把路让开。” 追下来的两位大宗师此时也看到了正拦着琼华仙君的唐罗,萧锦林还没出声,童无邪就焦急地开口道。 在得知龙渊中不会有人王传承后,无极大宗师对于龙渊的渴望就很小了。 转而的就是要收唐罗入门墙的执念,他可不想看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找到的传人去和安家的笑面虎起冲突呢。 别看安氏神庭一个个都礼貌又谦逊,只要看他们自封为神的举动就能明白,这群人的心高傲着呢。 哪怕是这点儿小小的冲撞,他们也会记在心里,而对于龙西联盟这种相对松散的组织来说,哪里遭得住督天王巡的手段。 所以童无邪第一时间将师徒的名分定下,为的就是让琼华星君忌惮。 果然,在听了童无邪的话后,琼华星君态度一变,回首笑道:“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童兄可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只是唐罗好像更善体术,是从无极府,不会把这一身绝艺埋没么?” “不用你多管闲事。” 童无邪不耐放的摆摆手道:“顾好自己吧,都已经证道人王了,还沉迷于界师的小把戏,小心被挤下星君的宝座!” “武道浩瀚终有尽时,界术才是探究世界本源的终极奥义,以童兄的天资若是能来钻研此道,不出百年定会成为西贺最顶尖的界师!” 琼华星君眼中闪过几分狂热,朝着童无邪邀请道。 “安玉树,四十年前本宗就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你了,并且还劝你不要在此道中沉迷,看来你根本没有听进去吧。” 童无邪不屑道:“探究世界本源?是挖世界的坟墓吧,你难道不知道所谓的小灵界,中千世界,都是别处世界陨灭后的碎片吗,这种东西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不想与童无邪就这个话题继续争辩,琼华星君转过头来,想要绕过唐罗进入龙渊,却又一次被拦下。 “童兄,令徒此举,可是出自你的授意?” 琼华星君没有理会拦路的唐罗,更没有强闯,而是扭头质问童无邪。 只是这一次的语气中,有股含而不发的怒意。 童无邪正要开口解释,唐罗已经自顾自地说道:“为什么拦你心里没数么,都说了龙渊已经被我占了,还要往里闯?还有,我不是童无邪的徒弟,别乱攀亲啊!” 阅读网址: 七百零四章:借剑 听到唐罗否认,童无邪神色一暗。 童镇山却长出一口气,连忙上前,将刚刚在龙渊门口的情况禀报,就连关于大变将至后的站边判断也没有隐瞒。 听完童镇山的话,童无邪仿佛被噎住一般,好半晌才艰难得吐出一句。 “你做得很对” 龙西联盟若是与邪王宫产生冲突,无极府哪怕不站在宗派这侧,也无法站在世家这边。 毕竟段龙城的身份非比寻常,若是连宗派核心嫡系都能漠视生死,那么宗派便会名存实亡。 怪只怪世家眼界太窄,利益争夺时不留余地,以为这是强硬,殊不知是种愚蠢。 叹了口气的童无邪摇摇头,回头看了眼唐罗,无力道:“造化弄人呵,无极卫听令,全军撤退。” 被当场驳了面子的无极大宗师选择直接离去,无极卫掷出魂玉结成灵阵,一阵璀璨的光芒之后,无极府的高手们也消失在了点苍山。 琼华星君看了眼童无邪等人消失的地方,转身朝唐罗笑道:“现在靠山走了,还要拦在本座身前么?” “无极府从来都不是龙西联盟的靠山。” 唐罗淡淡一句,双臂化作旋涡,喷出两道虚空长河,化作穹顶倒扣在灵界之门上。 “嗯?” 再感受不到镇界符印的琼华星君眉脚稍扬,重新打量了唐罗一番道:“你不是来争夺灵界的,而是要把云家放走?” “星君是个明白人。” 朝萧锦林递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唐罗神态自若地朝琼华星君道:“所以拦路并非小子所愿,还望星君行个方便。” “先前伪装成争夺灵界的势力,现在又变成协助云氏逃窜的帮凶,唐天骄,这么多的面目,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琼华星君素手轻捻,背后四对神翼摇动,地、火、风、擂四种本源灵力开始响应召唤。 天有神霆汇聚,罡风凛冽如刀,这是安氏神君将要动手的征兆。 而唐罗仿佛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只是低头在怀中检索着什么。 直到天雷成瀑、罡风席卷,才蹡蹡从怀中拿出一物顶在脑门上。 “这是东山城那道原始剑令,没想到徐来竟有这样的气度?” 将混元剑令举过头顶的唐罗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感情的塑像,机械道:“欠了云家一剑,自然要还一剑。” “呵,父传子传,这倒像徐潇那个死脑筋会说的话。” 背负双手的琼华星君把头微微扬起,平静道:“可你算错了一件事。” “星君请讲。” “从神剑令起,到混元剑至,须得要小半刻的功夫。” 安玉树遥指唐罗手中的混元剑令,淡淡道:“而半刻钟,本座可以先将你杀死,再进入龙渊,只要封闭了界心石,失去目标的混元剑令只会落在这点苍山上。” “到时木已成舟,天南徐氏还会与神庭或本座为难不成?” “所以,天骄可得想清楚,是要为了一个愚夫舍弃性命,还是带着神器离开此处。” 凛冽的杀意瞬间覆盖唐罗全身,好似置身数九寒冬。 果然是西贺第一圣地,态度果然强硬。 举着混元剑令的唐罗叹道:“星君不想再斟酌斟酌?” “天骄才该好生思量,大好前途毁在此处,岂不遗憾。” “那就没办法了!” 令剑瞬间激活,遥遥数丈的距离在体术宗师的全力爆发下等同虚无。 注入灵力的魂玉化作灵纹,随着唐罗的前掌一推,正印在了琼华星君的胸口。 下一瞬,唐罗便被四队神翼拍飞,身上布满了雷齑、火燎的伤痕,八宝袈裟变得黯淡无光。 琼华星君剑眉倒数,低头看了看印在胸口的剑印,喉中闷雷滚滚:“竟敢对本座动手,找死!” “就一道法身装什么大尾巴狼!” 唐罗轻啐道:“小爷就在这儿,有能耐就来杀?” 同一时间,元洲东山城神剑府 正在庭院中听雨修炼的徐来感应到混元剑令被激活,幽幽道:“终于来了!” 睁开眼,看着庭外沥沥细雨,徐来满意得点点头。 记得徐潇遗体送回东山城那天,也是飘着这样绵绵的细雨。 “召集凶境以上的城卫军,在城外集结!” 吩咐完管家后,徐来又取下别在腰间数月的十三枚魂玉,整齐码放在身前石桌上。 布满剑茧的右手依次拂过,一枚枚剑令亮了起来。 “将这十三枚剑令送到神剑军。” 沉默如影子般的剑奴上前取走这桌上的剑令,明明是修剑数十年的强者,双手却有些颤抖,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小心翼翼地将十三枚激活的魂玉揣进怀中,剑奴沙哑道:“老爷,您保重!” “主仆一场,今日缘分到了,送完剑令之后不用再回府了。” 徐来朝浑身颤抖的剑侍眉心一点:“你自由了!” 元洲乃剑者的国度,而所有修剑的人,目标都是挑战徐家的剑者。 但想要挑战的代价是很苛刻的,败者或是输了手中名剑,或是输了传承。 而什么都没有却还想挑战的,就得以身为置,败了就典身为奴。 剑奴、剑侍若是碰上个好人家,那或许会比曾经过得更好。 若是碰上个恶主,那被使唤成骡马也是常有。 如影子般的剑奴便是中年时败于徐来剑下典身为奴的剑痴。 几十年的捧剑侍剑,已经让他忘了寻常的生活,听到徐来的话,他非但没有获得自由的快乐,反而有种无家可归的凄凉。 “让然儿过来见过。” 挥手驱走剑奴后,徐来又朝下人唤来长子徐然。 “父亲!” 英气不凡的少年剑者肤白若雪,却没有一点儿脂粉气。 仿佛尘世间的一块美玉,任谁看了都要夸一声少年英杰。 虽然没有觉醒什么血脉,但十三岁便晋入蜕凡的天资依旧是上上之选。 徐来微笑着探手将最满意的长子扶起,并将腰间的清霜紫电取下,郑重地交到了又懵又喜的长子手中。 “今日,为父便将这把神剑传与你手,要时刻记得你是神剑府的长孙,不要辱没了它!” 郑重接过神剑的徐然无比兴奋,重重地点头道:“放心吧父亲,儿子绝不会辱没这柄神剑,荣耀即吾命!” “很好,下去吧。” 看着捧着神剑脚步轻快的徐然,徐来如释重负的笑容散去,变做冰冷如铁的冷漠。 当他抵达东山城外城营地的时候,守备军中的强者早已列好整齐肃穆的队列。 十三乘二十,整整二百六十名凶境剑者,便是东山城守备军的力量。 “全军听令,开剑域,荡剑魂,凝剑令!” 二百六十方剑域张开,御出的剑魂遮天蔽日,一道横亘天地的混元剑符出现在东山城外。 在巨大剑令出现的同时,神剑军十三位统领手中的剑令也被激活,得到坐标信息的统领们各自召齐人马,准备相应徐来的剑令。 随着另外一十三道混元剑符的出现,东山城顿时变了天,黑云压城遮蔽了苍空。 超过蜕凡境的剑者都感受到这股莫名的压力,恐惧在众人心中蔓延。 而感受最深的,无疑是剑阁中的剑宗与剑圣,作为东山城剑道修为最高的一群人,他们又怎么会感受不到这十四道由众人凝聚起来的剑令呢。 但和大怨,必有余怨,安可以为善? 徐潇以为以己身还云家一剑便能了断恩怨,却没意识到这样深重的怨恨,必然还会有所残留。 作为创造出混元剑令的绝世奇才,神剑军曾赐给神剑府一道原始剑令。 这道剑令可以越过剑王、剑主直接催发剑令,只要有统领级的响应便可。 原本这道剑令是为了表彰神剑府的功绩,可现在却用作寻仇平怨上,不得不说是种讽刺。 剑阁沉默,东山城震惊,一十四道混元剑令冲天而起呼啸而去,转瞬便消逝在了天际。 此时再笨的人都已经看出来,这不是什么练兵演戏,而是真正的发动攻击。 感觉最莫名其妙的就要数未响应剑令的其他神剑军统领了,他们纷纷找到自己的同僚,询问刚刚的剑令是怎么回事。 而东山城各剑派的反应则是更加激烈,作为护城之军,却没有经过任何文书说明和调动,直接聚兵城外凝聚剑令。 整整一十四道混元剑符,至今不知道要飞到哪儿去,这种情况是徐氏所不能容忍的。 几乎在剑令撕开黑云的同时,那些剑派之主,流派之尊便聚集在剑阁前讨要说法。 但剑阁能给出什么说法,只能给出这道剑令是原始剑令发出的就没有下文了。 这敷衍似得公告激怒了围在剑阁前的众人,要知道徐氏作为圣地,最大的特点便是枝叶繁茂。 同城之中的徐氏,八成以上都是姻亲,想要瞒住一件事恐怕不容易,但要想知道一件事情,只要小部分人产生好奇心,那么这件事便会马上大白于天下。 从剑阁离开的各剑派主事发动了自己关系网还不到一个时辰,这十四道剑令的前因后果就全都呈在案头了。 得知是徐来不声不响地搞出这恐怖袭击,所有人又转到神剑府讨要说法。 都是姻亲上门,神将府也不能大门紧闭,只是徐来不在府中,所以只能由大公子徐然接待。 可当这些剑尊看见别在徐然腰间的紫电清霜后,那些要质问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果不其然,坐了一会儿后,城中便有消息传来,徐来辞去守备军大统领之责,只身前往剑阁请罪。 对私召剑令的罪行供认不讳,还说十三位神剑军统领皆是受了他的威逼蒙蔽,所有罪责一力承担。 作为徐氏三军神剑军的分支,东山城守备军的地位尤为特殊,特别是大统领之责,不是有能力就可以担任的。 还得是忠于徐氏,并且恪守纪律才行,即便是有着原始剑令在手,徐来的行为也大大逾越了本身的责权。 他需要给东山城,特别是东山城的百姓一个交代,毕竟如果守备军能够因为大统领私人的恩怨调动,那么这个守备军也实在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东山城的剑阁大门缓缓打开,一袭素衣的徐来走进阁中,来到最高层的议事厅。 神剑军的总帅,东山城的剑主与异人馆的徐翦大师赫然在座。 徐来缓步踏入议事厅,向三位长辈叩首。 “看见了吧,这混小子还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神剑军的总帅脸色铁青,无比失望道:“徐来,乘大错还未铸成,现在还能将剑令收回!” 徐来没有说话,又是一头磕在地上,瓮声道:“徐来有罪,请剑主责罚!” 剑主与徐翦大师对望一眼,皆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罚你入剑阁地底思过三十载,你可有异议?” “徐来无有意义,多谢剑主宽厚。” 面无表情的站起,徐来淡淡道。 面对油盐不进又倔如牛的小子,剑主也没了脾气,无奈地挥挥手。 待徐来离开后,神剑军的总帅用力一拳锤在桌上,忿声道:“整整一十四道剑令,这混小子好狠的心,他是要将云氏连同龙渊小灵界一同摧毁么!?” 徐翦扭头问道:“总帅知道剑令的去向?” “前头军中斥候传来消息,龙渊灵界归陆在龙洲呈州一座叫做点苍的山脉里,还说有云氏的倾国财富与云祖的人王传承。” “而看刚刚混元剑令的动向,十四道皆是往龙洲方向去的,可不就是冲着云家去的么!” …… 点苍山中 被激怒的琼华星君八翼狂舞,四种本源灵力所爆发的威力令人心惊。 天上神霆如瀑似雨,每一道都是介于二次质变顶峰与三次质变的威能。 离火与艮土相合,即有地火狂涌,万丈熔魔拔地而起。 巽风与离火相合,即有烈烈罡风如刀,苍风掠过,水汽蒸腾,万物枯竭。 焚涌的山火将这片天地变成了只剩两种灵力的界域,若隐若现的炎影或是化作炎矢,或是化作火矛,从各个角度向唐罗袭去。 仅一瞬间,天上、地下、四周便有无数攻击同时袭来,仿佛死局。 七百零五章:听,那是什么声音 寻常人若是面对这十面埋伏的场景,怕是早已吓破了胆。 可唐罗却是连个表情都欠奉,因为琼华星君阵势结成的同时,地煞黄龙天翔,阴雷摄杀熔魔、厚土之气镇压地火。 又有九色神龙乍现,张口吞了万道炎影,不知多少丈长的龙躯盘踞,将唐罗护在正中,任凭天雷如雨。 待得雷尽云开,九色神龙只剩无鳞残躯满目疮痍,而龙影庇护下的唐罗却毫发无伤。 琼华星君安玉树略显透明的法身皱着眉头转身,朝萧锦林不悦道:“萧先生也要参合进来么?” “星君是成名百年的强者,与一个晚辈动手未免太过。” 萧锦林淡淡道。 “既然如此,就别怪本座心狠了!” 原始剑令已经启动,琼华星君自然没有再虚与委蛇的功夫。 面对萧锦林的挑衅,四翼轻振便要联系虚空外的造物,接引能毁灭宗师的力量。 但意念刚刚送出,就一头扎入混沌,安玉树张开眉间天目抬头望去,点苍山的上空正被一股虚空能量笼罩。 而这股能量的来源,正是不远处双臂高举的唐罗,那汹涌如大河的虚空能量,就是从他的双臂处喷向高空,凝成另一面虚空穷地,遮蔽星光璀璨与漫天元气。 “好诡异的身体,竟然能容纳虚空能量。” 眉间张开细长红线的琼华星君霎时明白了为何意念无法送达九重天外,旋即冷哼一声道:“可就凭你的修为,想要困住本座,还太早了!” 离火、艮土、雷震、巽风四神翼再次舞动,四道本源神光在琼华星君后背凝聚,在发现伏灵星界能够隔离意念的时候,他就把破开界域当成了首要任务。 只要破开伏灵星域,就能接引域外神力进入西贺,有神力加持。 即便只有一道法身,也能将盗火宗师和龙西天骄废了。 但已经看出安玉树动向的唐罗和萧锦林哪会让他如愿,碑龙图中蓄藏的能量喷出,九色神龙再现,咆哮着朝扑棱着四对神翼的灵体贯去。 另一头,唐罗也是口吐两昧先天神剑,目标正是琼华星君眉间天眼。 同时面对两道凶猛的攻击,琼华星君有些无奈,刚刚为了镇压唐罗含怒出手,四对神翼几乎抽干了法身的灵力,恢复不到一半,自己又被伏灵星界罩住与大千世界失去了联系。 此时凝聚的四道本源神光已经是他能够凝聚的最强攻击,若是这四道攻击节奏又被唐罗和萧锦林打乱,无法得到天地元气补充的他说不得真得败亡此处。 能修到王境的,哪个不是盖世人杰,即便只是一道法身,安玉树也不允许自己败阵。 “不灭之纹,玄武神盾,开!” 默念心咒,琼华星君法身灵光大作,银色的光华投射成一面银色大盾。 大盾上有头威武霸气的玄武神兽,玄蛇与龙龟仰头咆哮,撞向萧锦林的神威龙影。 同一时间,眉间神眼大开,喷出一道璀璨金光,与袭来的两昧先天神剑悍然相撞。 琼华星君安玉树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化解了唐罗与萧锦林的攻势。 离火、艮土、雷震、巽风四道本源神光,更是毫无阻碍地朝着虚空穹顶喷射而去。 高傲星君的嘴角扬起一个残忍的弧度,他已经计划好了。 等破开界域,接引神力加持后,他该要如何炮制这两个敢对自己出手的狂妄之徒。 在虚空法则的加持下,神光速度惊人,几如瞬移般射向穹顶,可就在琼华星君以为穹顶必破的时候,这灵界却硬生生地升高百余丈,更有不知何物拦在神光之前,使其不得寸进。 ‘界域竟能移动,这怎么可能!?’ 违反常理的界域规则让琼华星君心中一凛,而更令他震惊的则是拦在四道神光之前的东西。 四道超越三次质变的本源神光,究竟是被什么挡住的! 天目再开,透过无尽的暗晦,琼华仙君看见了挡在四道神光之前的东西。 银色的巨人将漆黑的双臂交叉在身前,堪堪挡住四道奔涌的光束。 “不自量力!” 琼华星君不惊反喜,毕竟全力凝聚四道神光就是为了破开界域,但想要破开界域,却不只有这一种方法。 杀死布下界域的人,同样能够摧毁这可以移动的古怪界域。 善泳者溺,自觉体魄惊人所以要拦在神光之前的蠢货,自然要为自己的骄傲付出代价。 离火、艮土、震雷、巽风四对神翼清扬,赤橙、土黄、紫红、淡青四道本源产生移动。 四神柱的根源合并一起,让四道本就粗壮的神光并称一束,直冲苍穹。 控制着神威龙影的萧锦林突然感觉一阵心悸,定睛望去便看见一束冲天而起的紫光。 还不等他示警,这道神光便以惊人的速度,轰在了银色巨人的双臂。 能抵挡四道本源神光的铁臂在这道粗壮异常的紫光面前毫无抵抗力,任凭它已是完全灵质化且又被不灭战纹加固,也仅是延缓了一点被蒸发的时间。 紫光推着巨人朝穹顶飞退,粗壮异常的漆黑双臂被一点点磨灭。 点点灵辉洒在虚空中闪闪发光,就像是天上的繁星点点。 “四元聚,沧溟灭。” 琼华星君淡淡道:“天赋异禀,功体强悍,可惜了!” 很显然,琼华星君不认为有任何凶境能在四元神光面前存活。 等到神光湮灭了唐罗的神魂,这伏灵星域不攻自破。 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琼华星君安玉树延续着自己不败的传说。 感受到玄武神盾传来力量的衰减,琼华星君又转身朝萧锦林道:“唐罗已半身葬入大棺,萧先生若是不想步其后尘,此时应该停手了!” 回应琼华星君的,是九色神龙的光华暴涨,龙角洞穿了玄武神盾,直朝安玉树杀来。 刚刚神威龙影的力量减弱,并不是萧锦林怯战,而是碑龙图中蓄藏的灵力已经被消耗大半。 同样的,不灭玄武神盾的力量也在对抗中消弭,再将自身灵力注入神威龙影后,平衡被打破。 萧锦林一举破开玄武神盾,不依不饶地朝琼华星君发动攻击。 作为唐氏的盟友,萧锦林自然明白为什么唐罗会拼死也要拦在琼华星君面前。 若是真让安家神君进入龙渊找到云氏,那么等他出来龙西联盟便要面对三界圣地的清算。 而因为修行了韩氏兵锋战法的萧氏,同样躲不过这场清算。 所以,不论唐罗是生是死,他都必须要拦下琼华星君的脚步,不惜一切代价! “简直愚蠢!” 面对杀将过来的神威龙影,琼华星君只是四翼轻振,便瞬间躲过了神龙势在必得的一击。 作为王境强者,琼华星君对于虚空规则不但知之甚详,更是无比擅长与虚空斗战。 对于自己这道法身,更是清楚明白的知道在各个环境下的能力极限。 若是在大千世界里头,这道法身的速度自然是无法躲过神威龙影的扑杀,而在虚空界限里,这道灵体法身的遁术只比对方灵技慢上一线。 换言之,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琼华星君就绝不可能中招。 “能一日将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凶境和盗火宗师埋葬,是本座的荣幸!” 身形出现在伏灵星域另一侧的琼华星君朝萧锦林淡淡道,眼神中有着说不尽的冷漠。 只等伏灵星域散去,他就会用最残忍的方式,将眼前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宗师,杀死! 神威龙影追逐,背生八翼的琼华星君不断闪避,可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伏灵星界竟然没有散去。 这是什么回事? 难道唐罗没死? 怎么可能!? 感受灵体法身内几近干涸的灵力,安玉树决定再开天眼看看唐罗的情况。 可还不等眉间天眼张开,那被判定已死的龙西天骄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自己身后。 破除法身失去双臂的唐罗浑身是伤,八宝袈裟更是碎裂成破洞衫,但那双眼睛却燃烧着不灭的战意。 “埋葬?西贺就没有能葬老子的棺,死来!” 戳心重蹬踏在琼华星君的背心,阴阳同根四重凶猛的力道直接把人往扑杀而来的神龙处推。 任凭琼华星君如何扑棱翅膀,都没办法抵消这个力道,无奈之下,他只能以八翼裹住法身各处要害。 被神翼包裹的琼华星君与神威龙影轰然相撞,超越三次质变的灵力在极近处爆发,直接把神翼包裹的灵茧轰飞出去。 于此同时,看出琼华星君已是强弩之末的萧锦林也施展出绝学,完全灵质化的功体骤然裂开。 前胸后背的四副碑龙图浮现虚空,身体更是分为头颅、躯干、双臂、双腿六个部分。 一份为六的身体部件从正面撞入碑龙图后,又变成颜色不一大的神龙吐出。 接连六次,六条灵体神龙出现在伏灵星域,如流光般蹿向灵茧之处。 连同最初那条九色神龙,一共七条神龙狂舞周游,龙尾猛甩将灵茧从东打到西,又从西打到东。 不受控制留下的痕迹就像划过黑暗中的一条条直线,随着七条神龙攻势的越发凶猛,这线段来回弹跳的也越来越快。 接连遭受重击的光茧表面也有了裂痕,那是神翼抵挡不住连续的攻击所产生的裂缝。 “萧族长加把劲,神翼的结构已经开始崩溃,他撑不了多久了!” 痛失双臂的唐罗大声地为萧锦林鼓劲道。 而得到提醒的七条神龙将包围圈再次收缩,更小的范围便意味着更加激烈的攻击抽打。 同样是灵力本源组成的神龙根本无惧神翼自带的艮土、离火、震雷、巽风反击之力,坚持不断地往灵茧的裂痕进行攻击。 易神诀本就不以防御见长,之所以能撑到现在,完全是因为伏灵星界隔绝了外界的灵力。 所以萧锦林无法调用天地灵力补充碑龙图,包括分散成小龙的灵躯,受灵力所限,也不能施展耗能太大的招式。 只能用龙尾鞭打与龙角暴突作为主要的攻击手段,这才让神翼包裹的光茧扛到这个时候。 但终归会结束的! 七条灵龙准备做出终结一击时,光茧却违反常理的定在虚空。 布满裂痕的神翼张开,露出里头怒不可遏的琼华星君。 “终于要结束了,能把本座逼到这个地步,你们足以自傲,但你们最大的愚蠢,就是低估了神庭的绝艺!” “喝啊,地火风雷,四元灭,天地开!” 安玉树爆喝一声,背后四对布满裂痕的神翼炸成碎片,绽放出无穷华光。 首当其冲的七条灵龙仿佛受到无数灵技的攻击,被炸飞开去,而看出此种陨灭灵技不可抵挡的威能,唐罗连忙收拢虚空能量护在身前,并飞速退避。 得益于这种谨慎,唐罗避开了“四元灭”最凶猛的阶段。 而伏灵星域就没这么好运了,因为琼华星君卧薪尝胆似的只守不攻,就是为了利用外界的攻击,让他仅剩的灵力可以施展这道绝技。 强忍屈辱卧薪尝胆那么久的设计,又怎么可能失败。 四种属性的灵羽拖着各种颜色的焰尾,如光似电地撕开了伏灵星域的长夜,洞穿了由真实之力构筑的边界,也破开了混沌之谜。 大千世界无尽的灵气灌注,一下子消弭了虚空能量,法身如饥似渴地接引着天地灵力,神念直抵九重天外虚空,神庭造物接收到神念指引,一股比定界还要庞大的灵力自天外注入。 “自由漂流在空间中的巽风,长眠与虚空的厚土,九重天外的雷震,还有天外永燃不熄的红莲呵!请借我神力,洁净世间一切罪恶!” “地火风雷,四元再起,创世纪!” 在刺眼夺目的光柱中,被无穷神力冲刷的琼华星君背后缓缓张开离火、艮土、巽风、震雷四对神翼。 更有一柄镶嵌着巨大宝石的漆黑的木杖从苍穹中缓缓落下,被安玉树紧紧握在手中。 重回大千世界的琼华星君又恢复了最初见时那般不可一世的高傲与霸气。 手握神杖的神宫主宰朝着伤痕累累的萧锦林与失去双臂的唐罗淡淡道:“本尊赐汝二人,不得好死!” 萧锦林神色灰败,而唐罗却满脸的戏谑。 “嘘,先别着急吹牛逼,听听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是剑鸣。 自是从元洲方向来的... 冲天剑鸣! 七百零六章:点苍山之役 只见一道白线由远及近,而后就听到撕裂空间的鸣啸响彻九霄。 遥望变天,右手紧紧握住神杖的琼华星君虽然面无表情,但神念的颤震却无法自我隐瞒。 这道饱含杀意的巨大剑符,完全超过了一道王境法身所能应对局面的极限。 但他没有紧张,因为他是神庭星君,琼华仙宫的宫主,纵横不败的安玉树。 跟因为此刻他握着执掌虚空神殿权柄的神杖,能够随时调用存蓄在天外神殿中的无量神力。 即便是元洲徐氏最强大的合击剑术,又有何惧哉。 琼华星君安玉树高举神杖,与漂浮在虚空轨道上的神殿产生莫名联系。 随着顶端宝石幽幽地闪光,土、水、风、雷四种本源灵力的自虚空神殿的灵阵中涌出,汇聚成速,游离在虚空中的物质被这股庞大的能量吸引,在极短的时间内凝聚成一颗死星。 庞大的力量挣脱虚空轨道,死星朝中土大陆落下洞穿九重天幕,内核是四系本源灵力的新城拖着长长的四色焰尾,将天地都晕染成末日般的橙色。 “今日便叫尔等知晓,混元剑令在神庭伟力面前,是何等不堪一击!” 手持神杖的琼华星君傲然一句后,念动神咒:“地火风雷,四元聚,妖星落!” 随着漆黑权杖顶端的宝石闪耀璀璨的光,拖着长长焰尾的灭世妖星与巨大剑符悍然相撞。 苍山震动,天穹颤抖,在两道神技碰撞的中心形成“空爆”,天地元气被点燃,赤红色的蘑菇云将周遭一切撕毁排开,直冲天际。 绯红色的冲击波落到地上将点苍山体炸了个粉碎,苍山深处更是达到了数千度的高温,草木在一瞬间湮灭,就连山岩都被蒸发成沙。 多亏萧锦林卷着唐罗爆退,两人才堪堪避过冲击波的最中心,遁出数里远。 但哪怕拉开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是能够感受到威胁,被点燃的元气成了掀翻世界的燃料,如涌泉般将大块的山体碎岩冲上天空。 然后是第二次“空爆”,混元剑符的灵形与妖星的外壳同时爆碎后,让平衡的混沌失衡,蕴藏在里头的无数剑魂受到压迫,将能量一次性释放出来。 这驳杂且庞大的力量与四大本源神力悍然相撞,第二次的爆破要比第一次来得更加凶猛。 萧锦林带着唐罗再退数里,只见一朵更加夸张的蘑菇云升起。 红色的炎浪翻腾在天上,将整片天地都染成红色,大地哀鸣着震颤,自点苍山体为中心,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深渊裂缝。 地火汹涌像是要和爆破产生呼应,那钟乳被焚化后喷出的熔岩让原本郁郁葱葱的点苍山变得满目疮痍,散发着刺鼻的焦味。 本该是万物霜天竞自由的深山,此时已经变成焦土废墟,而碰撞的余波还未散去,不断向上翻腾,被点燃的元气发了疯般向上翻腾。 撕开了一重重天幕,直达数十里高的苍穹,才氤氲散开。 然后便是琼华星君的哈哈狂笑:“千年来最强的合击剑术不过如此,连本尊的一座法身都无法摧毁,看来西贺圣地第一杀法的名号,实在有些名不副实啊!” 安玉树自然是兴奋的,因为徐氏剑修杀伐第一是各大圣地公认的是,只是公认归公认,各大圣地却不那么服气。 所以不管是天南王氏的周天星斗大阵,还是中州神庭的虚空神殿造物,隐隐都有挑战徐氏的意思。 只是西贺和平上千年,圣地间的交流也一直是非常克制,大多都是杰出年轻弟子的相互交际。 虽然是印证教学成果,但这种级别间的小打小闹,其实很难看出圣地真正得意的东西。 混元剑令与虚空神殿究竟孰强孰弱,相信这一次的碰撞应该能有一定的代表性。 只是四道本源神力塑造的妖星便能挡住原始剑令的杀伐,这毫无疑问说明了安氏神庭的虚空神殿造物在战争潜力上远远大过混元剑令。 因为要释放一道混元剑符,须得集结大量修行诸天万道剑意并凝聚剑魂的弟子,还得有个能够初识混元的剑者领头才行。 而掌控神殿,只要一柄勾连域外的神杖就可以,若是虚空神殿中蓄藏足够的灵力,再降低神杖沟通天地的念力要求,安氏神庭可以做到让每一位天使都能接引神力。 到了那一日,徐氏就得乖乖的将诸天第一杀法的宝座给让出来。 握着神杖的琼华星君傲然转身,透过无尽烟尘将神念锁定在唐罗与萧锦林身上。 “混元剑令已破,若没有其他的手段,点苍山便是你们的大墓!” 失去双臂的唐罗从萧锦林身后走出,朝着变天极远处努努嘴道:“看来星君感知力不太行啊,往那边再看看!” 惊然回首,是十数道白线撕开天地,听见轰雷般的剑鸣时,十三道混元剑符已经近在眼前。 手握神杖的琼华星君大喝一声,然后被炸了个灰飞烟灭。 十三连响的空爆声后,就连神杖上的宝石都被湮灭成灰。 与此同时,中州神庭上的琼华仙宫内,神座上的琼华星君眉间突然渗出金色的神血。 骤然睁开眼后,怒火伴随着灵压席卷整座大殿,将侍候的天女全都吓得跪倒在地。 睁开眼的星君一掌拍碎神座的手柄,如被激怒的巨兽,暴起的身形在座前来回踱步。 法身是神魂的裂变,法身被灭会伤到本体的神魂,而王境的身魂统一,失去神魂便意味着削减人王道基。 琼华星君愤怒踱步的同时,大量的精纯灵力自他体内蒸发,模约消失了总量的十分之一才停止。 检视这一次的损失,安玉树几欲癫狂,为了凝聚那道法身,他不知消耗了多少天材地宝,更是搭进了自己十分之一的神魂,更重要的是,那代表掌握虚空权柄的神杖也在混元剑令的打击下化作灰灰。 自出生以来,他就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 “徐氏,徐氏!灭法身,毁神杖,断本座数十年苦修,此仇不共戴天!” 愤怒的咆哮自仙宫内传出,琼华星君的怒火让整座仙宫变得血红。 首先被迁怒的就是那群侍候在殿内的天女,在人王没有自我约束的怒火中,被震得七窍流血,悲惨死去。 当神卫将惨不忍睹的天女尸体从仙宫主殿中搬出掷入毒龙池的时候,所有琼华仙宫的下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内,绝对不要靠近琼华星君的身边。 …… 将视角转回已成绝地的点苍山。 看见十三道混元剑符的同时,萧锦林便带着唐罗跑路了,灵遁紧赶慢赶,终于逃出了“空爆”的范围。 在苍山最外围的高空回望,是不是还有如刀锋般凛冽的罡风扫过身旁。 但这已经对两人造不成什么伤害,只是盗火宗师的心情很低落。 毕竟每个宗师都有自己的骄傲,何况是像萧锦林这样杰出的宗师。 但任谁见过混元剑令后,都很难再骄傲起来。 因为每个宗师都会自省,易地而处,若是混元剑符印在自己身上,能够躲过这接连十四道的混元剑符么?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或许唯一躲避的可能,就是不让人将剑印激活,亦或是在剑印被激活后,立马找到躲避的小灵界 不好,小灵界! 突然想到龙渊灵界的萧锦林忙朝唐罗问道:“龙渊的灵界之门就开在点苍山正中,如此剧烈的灵力碰撞,会不会震碎小灵界?” “萧族长放心。” 唐罗笑道:“刚刚小子以伏灵星域罩住琼华星君的时候,龙渊之门就已经关闭,并且启动了虚空漂流,此时的小灵界已经化作芥子遁入虚空,这灵能碰撞虽猛,却也还没到影响虚空的地步。” “这样就好。” 萧锦林长舒一口气道。 “其实不太好” 唐罗弱弱道:“刚刚在萧族长与无极大宗师斗阵时,邪王宫的少宫主死了,而看邪王宫的态度,好像要跟我们龙西联盟不死不休。” 萧锦林仿佛被噎住,瞪大眼睛看了唐罗好半响都没有回过劲来。 良久,这位盗火宗师叹了口气无奈道:“那老夫便前往邪王城一趟,看看能不能将邪王宫的主力拖住吧。”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痛苦就在这儿,如果他只是萧氏的族长,那么此时最好的应对方法。 就是给邪王宫领路,但修行了韩氏兵锋战法的萧家已经上了唐氏的贼船,再想离开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黑了,好在邪王宫算是龙西联盟的老对手,又没有什么人王强者,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吧。 “嘿嘿那就麻烦萧老宗师了!” 唐罗接着找补道:“等小子重铸双臂后,便立即来找萧前辈会和,尽量将动静大的战斗放在邪王城的疆域,陵江七城可经不起宗派的折腾。” “嗯。” 萧锦林以灵纹快速绘制出一张符箓交给唐罗,并嘱咐道:“倒是你可以用这张符箓感应老夫的灵力位置。” 言罢,盗火宗师便化作灵龙,遁入天穹往龙洲南方掠去。 “唔怎么走得这么快,还有事情没说呢。” 唐罗本想将琼华星君的事一并向萧锦林解释,但看对方走得匆忙,好像也没机会说了。 不过没什么关系,高手都有高手的骄傲,藏有星君神魂的法身被灭,那位一定会先将伤势恢复再说。 而恢复伤势之后,他首先要找的就是元洲徐氏,而以徐氏的骄傲,自然是不屑于解释的。 那群剑者的脾性唐罗也大致有些清楚了,你要杀死他们容易,要让他们认错难。 要让徐氏解释,哎呀剑符发错了,打偏了,更是比登天还难。 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说得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这琼华星君安玉树看起来像个小心眼,他若是派出督天王巡联合邪王宫向龙西为难,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仅看点苍山就知道,单纯火部就有这么多凶境巅峰的强者,更别提最强大的本部山部了。 虽然龙西联盟现在发展不错,但堪比凶境巅峰的战力还是不太多得尽快完成全身的灵质化啊! 经过这场点苍山的大战,唐罗对自己虚空能量灵质化的功体一万个满意。 要韧性有韧性,要发展有发展,若是能够完美灵质化,仅功体这一块他就碾压九成九的宗师。 毕竟以大千世界灵力铸就的功体和虚空能量铸就的功体,本就不是站在同一个层面上的东西。 虽然虚空能量铸体十分痛苦,但因为实力不够而眼睁睁看着家族被灭只会更痛苦。 两害相较取其轻,唐罗心中已有了决定。 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灵质化肉身证道宗师,并将虚空开门的秘法遍布全身。 那样的话,他就完全不存在短板,甚至可以在体术攻击的同时,收纳他人的灵技然后反馈回去,到了这个程度,也算是种小无敌了吧。 …… 龙州历1790年九月 震惊西贺的点苍山大战落下帷幕,传说这一战中共有超过五百龙州世家参战。 战场遍布整片点苍山脉,损失最严重的乃是外围布防的小世家,与点苍山中心的呈州豪族。 特别是以宁家、莫家为首的两大豪族,更是损失惨重。 宁氏家主,素有呈州猛虎之称的宁不负败于龙西天骄唐罗之手,身死道消。 族长强者更是非死即伤,而莫家也好不到哪儿去,大战之后的莫逾距进入了灵褪,统治力大不如前。 还有督天王巡的火部精锐,经过王巡征兵令后变得人才济济的火部,在经过点苍山一战后几乎被打散建制。 几位镇抚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唯二生离点苍山的,至今无有下落。 更有传闻,邪王宫的少宫主与十余名武宗强者也陨落在点苍山之役中,而杀死他们的,乃是龙西联盟的截江城首座唐森和龙西天骄唐罗。 更有一个瞎眼耳聋的乞丐声称,他在点苍山留到最后,亲眼看见了琼华星君降临,并被盗火宗师与龙西天骄困在一方混沌中,最后被混元剑符打得魂飞魄散。 只是这种消息,没有人愿意相信,只以为是一个残废的吹嘘,又是琼华星君又是混元剑符,这么剧烈的碰撞,这货怎么没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七百零七章:失败者 龙州极西、龙谷鳞宗 曾经龙族的栖息之地现在已经成了御兽宗饲育龙兽的本部。 西贺六成的龙兽,都是从这一方龙谷中培育的,也是鳞宗主脉所在。 虽然御兽宗的主要力量分部在中州,但顶级高手全是诞生于龙谷。 不管是曾经的老御主、老兽王,还是近些年盖压圣地的新兽王与大都督,全都是在鳞宗修行获得的成就。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御兽宗就传出龙谷神秘,对于修行者大有裨益的传闻。 特别是本代御兽宗行走被曹道臣拿下后,这个神秘传说又一次甚嚣尘上。 不论那一支的弟子都会在蜕凡境巅峰的时候申请来龙谷游学。 作为龙谷的主人,鳞宗自然不会排斥宗门内部的交流,所以就在龙谷中设立了六大分宗的行馆。 羽宗即是禽宗,以神鸟凤凰为首,下至凡鸟燕雀皆为羽族之属,羽总的行馆建在高达万丈的龙木之上。 介即甲壳,如龟、蝎、虾、贝、蟹皆归其属,以灵龟为首,上至龙兽霸下、负岳、赑屃,下至王蝎、沙贝、鳌龟。因介族大多水属,行宫便被立于西海之滨,龙谷之界。 毛类则是兽属中最庞大的族群,但凡有皮毛覆盖的走兽皆属毛类,以麒麟为首,似狻猊狴犴、虎豹豺狼,犀鹿牛犸等等结为毛类之属。 即便是龙谷,也装不下毛类御兽使的兽群,所以龙谷也不特定为毛宗建立行宫,而是将大片的森林、平原当做自由栖息地。 尸宗便是主修炼尸之法的分支,行功建于龙墓之侧,阴气最重之地,只是如今炼尸法式微,连带尸宗亦是不太强盛,新鲜血液逐年减少,虽然有御兽宗高人创出兽尸炼法,但依旧没有挽回尸宗颓靡的事态。 蛊宗便是蛊毒之宗,擅使五毒虫蛊祭练灵虫,每一个蛊宗弟子都有本命蛊,效用各有不同,以至于某些蛊虫天性敌对,所以蛊宗行馆是被特意分散,便是为了防止意外。 最后便是裸宗,凡无羽毛鳞甲覆身的动物都为倮虫。 似蛙、螾(蚯蚓)皆为裸虫,而人则倮虫之最灵者。 所以御兽宗裸宗,说得便是人宗,不假灵兽之力,只修己身的宗派。 相较于其他宗派的弟子专心致志,裸宗的弟子都是极情于道的武痴。 体修、器修、灵技、符印、魂法、咒术应有尽有,在御兽宗无穷底蕴海量秘术的支持下。 裸宗虽然只是后来出现的一支,却也乘着武道大昌千年的飓风扶摇直上,除了毛、鳞、羽三宗,便已裸宗为首。 而不少御兽宗的前辈曾言,再过一千年,裸宗或许会成为御兽宗最强大的那支。 但目前看,裸宗离御兽宗最强的三支,还是有着不小的距离。 可基于对未来的尊重,龙谷为裸宗准备的行馆是最豪华的,就建在龙穴洞天之内。 毗邻鳞宗本脉的地方,借着这样的地利,鳞宗弟子与裸宗弟子多有交集,特别是这一代。 裸宗的真传曹长青乃是御兽宗行走曹道臣的亲弟,这就让裸宗的弟子在龙谷中过得更加舒适了。 因为长青师兄好像什么都摆得平,不论是修炼资源方面还是高人指点方面。 往往只要跟长青师兄一提,就有鳞宗的真传大师兄前来解惑。 每一个裸宗弟子都觉得龙谷之行受益匪浅,同样曹长青在裸宗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本代十几位裸宗真传弟子,他的排名只在中游,但现在龙谷之中,裸宗弟子却以他为尊,哪怕这儿还有位排名第二的裸宗真传弟子。 曹长青也特别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毕竟他们这一代,所有同辈人都是在曹道臣的阴影下成长起来的。 加入裸宗固然有钟情剑道的成分,但也不乏想要逃离长兄的身侧。 毕竟身旁有一个永远都在努力且不知疲惫的榜样,是很累心的。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但站在那位的身旁,就跟个废物一样。 这种拼尽全力却不值一提的挫败,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受的。 但到了裸宗就完全不一样,明明是一样的努力程度,在裸宗他就成了榜样。 师弟师妹们都爱戴他,这让曹长青非常有干劲。 毕竟努力的成果是要被人发现的,不能只是被人轻描淡写的比较后踩在脚底啊! 被裸宗师弟妹们前后簇拥着的曹长青无比得意,觉得自己转投裸宗,真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 于往常一样带着师弟妹们在修炼场中完成日常的修炼后,曹长青刚要离开,却发现隐在角落阴影中一个落寞的身影。 眉头微微皱起,曹长青朝着修炼场的众师兄弟宣布道:“今日的修行便到这里,旻师兄布置的功课记得用心完成,三日后要验收的,不要偷懒懈怠。解散。” 对于大多都是蜕凡境巅峰的弟子来说,能早点提前结束功课自然是好事,所以在听完曹长青的话后,高兴地拜别。 修炼场中很快变得空无一人,这时躲在阴影中的人才走出来。 来人有着一张与曹长青七分相似的脸,气质上却像个流浪汉。 凌乱的长发不知多久没打理,纠缠粘合一起,唏嘘的胡渣上还有些食物的碎屑。 那双眼睛里自暴自弃的颓废,让曹长青几乎不敢相认,这还是自己那个不论什么时候都牛气冲天的二哥么? “啪!” 鬼王金牌被邋遢的男人掷出,但也不知道是用力太小还是怎么的,飞到一半就跌落在地。 御兽宗的最强神器就跟块大饼一样拍在地上,然后弹了弹再不动换。 或许是曹子期归还金盘的方式激怒了曹长青,他一步跨出十数丈,来到邋遢的男人身前,强忍着不知多久没有清洗的恶臭,一把抓起曹子期的衣领。 “你不是跟我说,真正有本事的人,不用多高的修为也能在西贺卷起万丈波澜么?” “你不是跟我说,在鳞宗只是被大兄遮挡了辉光,曹子期一生不弱于人么!?”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被气得浑身发抖的曹长青红着眼,朝着自己的兄长咆哮道,那手背上暴起的青筋,预示着这位裸宗真传有多么的不平静。 被揪着衣领的曹子期也不反驳,只是用平静如咸鱼的手拍拍曹长青激动的手背,淡淡道:“松开。” “我不松!除非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趟回来你会变成这个模样!?” 曹长青红着眼,反而更加用力的攥紧,集聚的大力几乎要把曹子期从地上提起来。 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个大气风雅,喜欢潇洒派头的二哥会变成这样邋遢不堪的模样。 心中熊熊的杀意燃起,他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把自己的二哥变成这样的。 “赶紧松开吧。” 几乎要被提起的曹子期就像一滩烂泥,也不反抗,而是面带戏谑道:“为兄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天下,终究是独属于几个妖孽的舞台,不论这些个妖孽本身再愚蠢,再粗鲁。只要他们还在,什么智计权柄,合纵连横,全都没有用。” 伸手拍了拍曹长青满带杀意的脸,曹子期指了指天顶道:“星辰永恒,但为什么白天见不着,因为赤乌,太亮了!” “什么赤乌,什么星辰!?” 曹长青脸一抖,蛮横道:“不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在我们兄弟面前被称作赤乌!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裸宗求来了元洲徐氏十数个剑派的迷传,我现在已经习成了几十种剑意,还有俗套融合神剑,不论是谁敢欺辱兄长,我都要他付出成百上千倍的代价!” 钟爱剑道的御兽宗本脉嫡系,自然应该要修行世间最顶级的剑道。 而天下剑修出元洲,加上徐氏又有来者都是客的大气,所以裸宗只是做了点儿简单的交换,就从元洲得到了十数种顶级的剑道充盈经阁。 在得到传承之后,对剑道本就有惊人天赋曹长青一日一个变化,短短几年就有了堪比凶境巅峰的战力。 所有裸宗的师弟妹都觉得鬼王金盘是被曹子期借走的,只有曹长青自己清楚,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需要鬼王罗盘。 同样也是出于对实力的自信,在听出曹子期被人打击之后,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要为兄长报仇。 而曹子期听到后,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别说气话了,我可不想把你也给搭进去。” “都还没有打过,兄长就觉得我不行?” 曹长青气得浑身发抖,不忿道。 “你很行。” 曹子期拍了拍曹长青的肩膀安抚道:“你是真正的剑道天才,若是生在徐氏,或许能与徐老赢争夺行走之位。” 说到此处曹子期叹息一声,摇摇头道:“可偏偏与那妖孽同代,可叹,可悲。” “兄长竟是被同辈之人打击到的?” 曹长青听后大喜:“究竟是何人,小弟定能为兄长讨回公道!” “告诉你可以,但答应我一件事。” 曹子期认真道:“以后绝对不要和这位起冲突,若是遇见了,便躲开,躲得越远越好!” “二兄,你怎生变得这般窝囊,那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曹长青心头窝火,十分不解。 曹子期没有说话,只是用平静如死寂的眼神望着曹长青,空洞得令人害怕。 对视良久,知道自己拧不过兄长的曹长青放开揪着对方衣领的双手,后退一步摊手道:“好好好,长青答应二兄,决不去找他麻烦,这总行了吧!” 深深看了曹长青一眼,曹子期摇了摇头,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诶诶诶,二兄你还没说呢!” 曹长青想要追出去,但想想鬼王金盘还落在身后,只能作罢。 归还鬼王金盘后的曹子期游走在鳞宗的阴影缝隙中,就好像他现在的心情。 这儿的每一位他都认识,但他一位都不想碰见,因为他已经不再是潇洒的子期公子,更不是那个被鳞宗弟子前后簇拥的领头人。 他只是个失败者,一个在点苍山之役中,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而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走在阳光之下的,他只配在阴影中苟延残喘,消失在众人的记忆中,然后腐烂。 如行尸走肉般来到那个熟悉又害怕的洞府,曹子期嘴角扯了扯,自嘲地一笑。 当时为了借走绯红神甲,他不知在曹道臣面前胡吹了多少大气,还立下个十年之约。 现在才不到三年,自己就灰溜溜的回来了,呵,真是个废物。 悄悄褪下神甲,曹子期轻轻将其摆放在洞口,转身欲走。 “三年不见,连礼数都忘了吗!” 一个熟悉,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曹子期痛苦的闭上眼,扭身拱手见礼道:“鳞宗曹子期,见过道臣师兄!” 洞府大门敞开,身材健硕的曹道臣走出洞外,低头看看神甲,淡淡道:“十年之约才到第三年,这就要放弃了吗?” 曹子期站起身,睁开眼,颓然道:“您是对的,西贺武道为尊,武道便是超越权谋的力量,你赢了。” “看来你遇见了某个超越权谋的存在。” 曹道臣轻叹道:“但这并不代表权谋无用,也不该成为你放弃的借口。” “呵...” 曹子期惨笑一声:“不放弃又能如何,我的声誉,三年的积累,全都毁在点苍山了,我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哪有不败的强者,只有永不服输的强者之心。” 曹道臣淡淡道:“你本就只有这样程度的话,确实应该认输,今后就藏在鳞宗的羽翼下,被御兽宗庇护吧。” 良久的沉默,这半个月,曹子期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烂泥的定位,但当眼前之人轻蔑地说出“这样程度”四个字后,他再次被激怒了: “是,我就是这样程度的男人,我就不该出山,我就该躲在伟大的御兽宗行走,鳞宗道子曹道臣的身后!是不是还该挂块牌子在胸口,写上曹道臣的亲弟,才能达到您觉得合理的程度!?” “还会愤怒,便有不甘。” 曹道臣笑笑道:“既然不甘,为什么要认输呢?” 七百零八章:道臣拜山 龙州历1790年十月 御兽宗本代行走曹道臣在任期最后一年出关,乘应龙战辇前往中州,随行的还有胞弟曹子期、曹长青。 因为没有带任何下属,所以曹道臣便坐在车架前御使应龙,而随行的两位则是呆在车厢里头。 辇驾罗帐内镶边的长椅上,曹子期倚着画壁半卧,外貌打理之后的鳞宗二公子不再像流浪汉,但也没了曾经风发意气,如烂泥般瘫软着,右手腕部还吊了个青玉芥子葫芦,三不五时便灌上一口,灵酒从嘴角溢出也不擦拭,任凭落在敞开的胸襟和衣领上,车厢中充斥着浓烈的酒味。 朦胧醉眼也遮不住的颓废看得曹长青直皱眉头:“二兄,不要再借酒消愁了。大兄这次为了这个事出关,你就不能再燃起点斗志么?” “吨吨吨。” 将青玉芥子葫芦倒甩上天,琼浆美酒倒流下来,曹子期仰头张口狂饮,似是不屑回答。 酒气刺鼻,兄长颓靡,曹长青突然有些烦躁,站起身走出车厢,在驾驭应龙的曹道臣身旁坐下。 刚坐下,曹长青便朝专心驾驭应龙的长兄焦急道:“大兄快想想办法吧,二哥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出游,唐罗已经成了他的心魔了,再这样煎熬下去人就废了!” “摧毁子期的不是唐罗,而是他自身的无能。” 曹道臣淡淡道:“超越权谋设计的存在当然有,但此时的龙西天骄,还远未够班。” “大兄,点苍山之役的战报小弟已经看过了,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那位确实已经走到所有人的前头。” 曹长青无奈道:“或许西贺最年轻的凶境很快就要更名为最年轻的宗师,甚至是最年轻的人王,和这样的人生在同一个时代,也难怪二哥会无力吧。” “你也认为唐罗不可战胜?” 曹道臣含着淡淡的笑意,朝着身旁的兄弟问道。 “从他目前表现出来的战力看,除了几位圣地的老宗师,凶境里头应该没有对手了吧。而他若是一心想走,别人也拦不住啊。” 曹长青无奈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击败他。” 曹道臣笑笑:“上古时妖兽横行,每每有天赋异禀的大妖带着族群狩猎,人族就会被破迁徙,甚至分裂族群饲兽,不知多少次面临灭族的艰险,那时候人族也认为,妖兽不可战胜。” “大兄有办法?” 曹长青眉头扬起,兴奋道。 “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曹道臣平静道:“摧垮唐罗的办法,前人早已录在书中,绘于纸上,只需要顺势而为即可。” “大哥越说长青越糊涂了。” 挠挠头,曹长青不解道:“点苍山之役大胜,唐森、唐罗父子风头一时无两,盗火宗师的名号更是如日中天。加上英豪擂上萧子玉又力压群雄,取得炎君封号,龙西联盟现在声势正隆,邪王宫虽然撕毁了和平协议对龙西联盟宣战,但整个龙洲也没几个响应的,现在整个龙州大势都在往唐家倾斜,我们的顺势在哪儿啊?” “要将精美的瓷器摔碎,便要将它架高,龙西联盟的名声,是踩着邪王宫、无极府、督天王巡,甚至是琼华星君立起来的,这便是祸根。” 曹道臣淡淡答道,轻描淡写的模样却有执宰天下的霸气,令人信服。 “大兄的意思是,龙西联盟现在的名声越盛,他们就会败得越惨?” 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划,便凝出一面素色的灵境。 曹道臣的手指在镜面上连连轻点,淡淡道:“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士气如虹也只是建立在不败之上的海市蜃楼,只要几个条件,就能让它们土崩瓦解。” 曹长青眼睛更亮,忙问:“需要几个条件?” “灭其根、断其助、丧其德、离其众。” 曹道臣淡淡吐出几个字后,便不再说话。 两兄弟叙话时并未压低音量,所以车厢内的曹子期也听得一清二楚,在听到让唐氏土崩瓦解的几个条件后,曹子期放下了手中的酒壶,朦胧的醉眼也清醒了不少。 只是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出这些条件应该怎样达到。 龙西联盟的根是什么?这种事众说纷纭,有人说龙西联盟的起家靠的是在洪灾中救世的仁德,所以世家百姓自发的报恩投效。 有人说是因为龙西联盟的大气,因为谁都知道只要加入了龙西联盟,就能得到求而不得的正统功法,甚至是稀有的神通秘术与匹配的修炼资源。 这样的根基,他该怎么去灭? 至于断其助就更难了,龙西联盟的靠山是谁? 是元洲徐氏,根据点苍山最后传回的消息,琼华星君的法身就是被徐家那道原始剑令灭掉的。 这可是原始剑令啊,徐家是得多么看重这个外戚,才会将这么重要的物件交给唐罗。 换一种说法,就是不论什么时候,唐罗都能退到元洲去。 而打蛇不死反遗其害,正是因为绞尽脑汁也没有办法杀死,曹子期才无奈放弃了报复的念头。 毕竟他也不想因为一时的仇怨,为以后的鳞宗招惹一个这么可怕的敌人。 自嘲的笑笑,曹子期痛苦得闭上了眼。 沉默的应龙战辇在风中疾行,只是一日一夜,便抵达了中州伊祁神山。 完成修炼的曹长青睁开眼,惊叫道:“大兄,我们怎么到这儿了?” 没有回答大惊小怪的提问,曹道臣驾着应龙战辇缓缓落至伊祁神山的迎客峰上。 并在几名采药童子惊讶的眼神中大喝道:“御兽宗曹道臣,拜山药神宗!” 如龙吟般的巨响洞彻九霄,荡迭层云,声浪卷着云浪翻滚,在伊祁神山的上空炸响。 在迎客峰上的采药童子听到曹道臣的来意后,气得涨红了脸。 医武不分家,药神宗固然是西贺的上品宗门,但门下弟子主要还是以研究医术为主,修行武道为辅。 通常情况下,即便是一些中州宗门行走的拜山,也不会把药神宗选作第一站,更何况是御兽宗这样的圣地了。 毕竟谁敢说自己一辈子没病没灾,从来都是被人无比敬重的药神宗碰上这么一个二愣子,能不生气么。 但生气归生气,按照正常流程拜山的曹道臣并未在礼数上有什么确是,在“拜山”云浪席卷之后,药神宗的长老也踩着祥云过来了。 或许是仙风道骨的模样更加具有说服力,药神宗的武者个个都清瘦清瘦的,须发皆白,苍髯垂胸的模样,好不潇洒。 “百草山姜秦艽(jiao1),见过曹行走。” 老者踏着祥云落在迎客峰上,朝着曹虎臣拱手见礼。 “道臣见过秦艽长老。” 曹道臣拱手回礼完直接切入正题道:“这次拜山,是想与天龙兄完成旧约,不知他是否有空。” 不等姜秦艽回答,便看见一股毒云自伊祁山中荡起,径直往迎客峰落来。 采药童子一看,立马抱着自己的药篓逃之夭夭。 而姜秦艽则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瓶,朝着辇驾上下来的曹子期与曹长青道:“这是避毒丹,还请两位公子收下,一会儿若是身体有什么步氏,便服用一粒。” “曹毒龙,你终于来找老子了!” 老人话音未落,绿色的旋风便落在迎客峰上,露出了里头邪魅无双的药神宗行走。 伊祁天龙,以蜈蚣为名的男人左边嘴角永远噙着笑意,但眼神却平静如山中深潭。 生在药神宗,却只修蛊毒咒杀,超强的功法适性配合得天独厚的毒灵体,修成了药神宗古往今来最可怕的行走。 明明是药神宗的天下行走,却因为一身无法控制的毒气而神憎鬼厌,本宗的师兄弟妹不敢亲近他,外头更没有什么朋友。 但伊祁天龙不以为意,根本不想解决毒气的问题,反而通过不断修炼秘术进行毒系增强。 后来,他更从伊祁神山搬到独沼中,变成了西贺宗派里最孤独的行走。 “恭喜天龙兄毒功大进,可喜可贺。” 曹道臣看看刚到主峰不久就变得青绿的范围,朝着来人客套了一句。 “少废话,你可是老子最想交手的道子!” 伊祁天龙常年离群索居,性格也有些古怪,听到曹道臣的客套,直接叫骂道:“看看究竟是草木更毒,还是毒龙更甚!” 言罢便要动手,曹道臣举起右掌制止道:“天龙兄先等等,交手自然可以,只是这次来,道臣还有一事相求。” “嗯?” 伊祁天龙眉毛一挑,眼中战意顿失:“你不光是来打架的?” “天龙兄不是一直想要毒龙之涎么。” 曹道臣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玉瓶,里头灌满了青绿色的液体,淡淡道:“若是天龙兄赢了,这瓶毒龙涎就归你所有,若是天龙兄败了,那便答应帮道臣一个小小的忙如何?” 从曹道臣拿出玉瓶其,伊祁天龙的双眼就移不开了。 如今的西贺,真龙全在御兽宗手上,外头贩卖的全是混血的龙兽。 即便是药神宗这样的势力,也无法轻易得从御兽宗手中得到毒龙之涎。 因为毒龙乃是龙类中的异种,数量极其稀少,而伊祁天龙如今的毒类研究,又特别需要这种最高等级的毒液做参考。 但毕竟是药神宗的道子,伊祁天龙还是很有理智的。 能用毒龙之涎议价的,哪里可能只是什么小忙。 况且全西贺的行走里,他最没把握赢过的就是徐老赢和曹道臣。 前者是通冥剑体的百毒不侵,后者干脆就是毒龙血脉,与这两人放对,他连两成胜利的把握都没有。 “算了算了!” 伊祁天龙摇摇头道:“没什么把握赢你,不合算!” 拒绝得真是干脆坦荡,曹道臣摇头笑笑,将手中的玉瓶直接丢到伊祁天龙手里。 “以毒功争胜,一炷香的时间,谁腐化枯萎的花草更多,谁便是胜者!而且不论胜败,这瓶毒龙涎都归天龙兄所有,至于那个小忙嘛,帮与不帮,天龙兄自己决定便可,如何?” “此话当真?” 拿着毒龙涎的伊祁天龙一愣,然后就特别顺手地将玉瓶塞到怀里,大喇喇道:“秦艽长老你听到了吧,这是他硬塞给老子的,老子可没有丢了药神宗的风骨啊,你可得给我作证!” 仙风道骨的姜秦艽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到一旁。 拍拍怀中的玉瓶,伊祁天龙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草木之毒的修行老子已经达到瓶颈,有了这瓶毒龙涎,就可以开始研究下一阶段的毒功了。曹毒龙,你可真是办了件大好事啊!” “御使应龙战辇离开迎客峰。” 回头朝曹子期、曹长青递了句话,曹道臣向伊祁天龙淡淡道:“天龙兄,可以开始了么?” “当然可以!” 伊祁天龙大笑道:“但迎客峰好歹是药神宗的门脸,要是被我们弄得草木不生,以后宗派脸上无光就不好了,不如我们去那!” 手指另一座耸立盖雪的孤峰,伊祁天龙接着道:“在那半山有一片药圃,长得全是些毒物恶草,抗性极强。以那片毒草分胜负如何?” “如天龙兄所愿。” 从善如流的曹道臣点点头。 两人御空而起,转瞬来到了伊祁天龙手指处的孤峰。 在一片杂草丛山的荒谷中,他们发现了栽慢毒物的药圃。 七彩斑斓的菌菇,长着鲜艳果实的杂草、还有看着像野菜,却在茎秆上流出刺鼻汁液的高大植物。 在一些草木的口器中,还能看到昆虫甚至是动物的尸体,仿佛一片魔化的丛林,使人不寒而栗。 但曹道臣与伊祁天龙却是表情平静,在姜秦艽长老的口令下,两位圣地天宗的行走施展得意的灵技,开始腐化这片载满毒物的药圃。 一炷香后,两人停手,遥遥相对。 “一百七十六株!” 伊祁天龙昂着头,向曹道臣爆出了自己的数字。 “一百八十五。” 曹道臣淡淡道:“天龙兄选了太多粗壮的植物,有些失策了!” “不用你为老子找借口!” 伊祁天龙怒道:“输就输了,你要老子帮什么忙?” 阅读网址: 七百零九章:凶险的玉简 当曹道臣与伊祁天龙再回到迎客峰的时候,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那件事,就拜托天龙兄了。” 临上龙辇之前,曹道臣向伊祁天龙告别道。 撇撇嘴,满脸桀骜的伊祁天龙答道:“放心,既然答应了老子就不会赖账。” 微笑颔首,曹道臣带着曹子期、曹长青上了战辇,应龙御空而起。 待战车开远后,仙风道骨的姜秦艽朝伊祁天龙叹道:“曹道臣胸有城府剑戟森森,你答应得太过草率了。” “药医不死病,毒杀该死人。” 伊祁天龙淡淡道:“秦艽长老放心,若是曹道臣的目标不该死,那么天龙给的毒剂,也决不致死。” “你心中有数,老夫就放心了。” 姜秦艽捋捋胸前长须,点头道。 …… 朱天应龙战辇上 稀里糊涂跟着大兄来到中州,又浑浑噩噩走了。 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明白这是来干什么,又是要去何处。 说是一个小队,但其实他们就像是拉扯的应龙。 不,比应龙还不如,起码应龙知道自己去哪儿,而他们就像曹道臣腰上的两个挂件。 心思单纯的曹长青自然无所谓,得空就冥想练剑,正处于实力增长期的他有做不完的功课。 但曹子期就没那么有耐心了,当日曹道臣、曹长青两人的对话点燃了他心中的那团死灰,可接下来的做的事他却一个也看不清楚。 灭其根、断其助、丧其德、离其众。 按照他的理解,此时他们布置手段的战场应该在龙州,应该在邪王宫。 而不是来中州找一个神憎鬼厌的药神宗行走。 如果是要用毒,他们御兽宗蛊宗的手段难道会更差么? 所以他不明白,而这种疑惑也随着应龙战辇行进的方向越来越重。 因为这根本不是回御兽宗的路,曹道臣究竟要干什么? 当忍耐到达极限,就是好奇心爆发的时候。 “你究竟要做什么?” 曹子期还是忍不住了,来到辇驾前,朝着永远都是一副胸有成竹模样的大兄问道:“若是要设计龙西联盟,龙洲才是我们的主场。邪王宫是攻伐龙西联盟的主力,我们配合他们不就好了么?” “你觉得邪王宫有办法击溃龙西联盟?” 曹道臣拍拍身边的空位,笑问道。 “虎死架不倒,宗派的底蕴自然不是世家可比!” 走到曹道臣身旁坐下的曹子期道:“况且这次段龙城死了,邪王宫主宗定然倾巢而出,龙西联盟难道还能撑住?” “上次既然撑住了,为何如今更强大,反而撑不住了呢。” 曹虎臣笑笑道:“死了个段龙城,只能激起邪王宫本脉的同仇敌忾,却会给邪王宫各个分支看到希望。曾经红眼邪龙一枝独秀,现在却是人人都有机会坐上那张少宫主的宝座,他们为什么要去和龙西联盟拼命呢?仅凭段氏一支,怕是没有致死龙西联盟的能力。” 曹子期沉吟道:“若是段家将少宫主的位置让出来呢,哪一支能为段龙城报仇,哪一支就能成为新的少宫主,这样不就能将全宗拧成一股绳么?” “主意不错,可惜” 曹道臣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话说一半算什么,既然这样可行,为什么又说邪王宫不能同仇敌忾?” 曹子期不解,愤然回问道。 “因为你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失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曹道臣淡淡道:“让出少宫主之位,自然能够将邪王宫上下拧成一股绳,可代价就是段家将失去邪王宫主脉的地位,这样的决策,是不可能通过的。报仇是需要付出代价,但段龙城的死,还不至于让段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说完邪王宫必败,曹道臣总结道:“而为了要维持主脉的威仪,段氏亦不可能尽全力,所以这次攻伐龙西联盟的结果,或许会比上次更不堪。” “更不堪?” 曹子期扬眉道:“上次是议和,难道这次会败?” “你好像很奇怪?” 曹道臣笑着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玉简,交到曹子期手中。 接过玉简的曹子期闭上眼将神魂沉入提取信息,片刻之后再睁眼,已是满脸阴沉。 御兽宗有遍布天下的生意,就有遍布天下的眼线。 督天王巡的大都督为什么要选曹瑾瑜,就是因为御兽宗有着现成遍布天下的风媒基站。 西贺的风吹草动,都必不过御兽宗的眼线,其中自然包括邪王宫如今的动向。 “萧锦林竟然有这样的本领?” “不是萧锦林的本事大,而是邪王宫自己埋下的祸根。” 曹道臣淡淡道:“以宗派之身入世,奴役世家、百姓,那些愤怒和屈辱,并不会因为千百年的时间而淡去,反而会在父传子传的形式下,烙进骨血里。” “有时候,焚尽苍山的大火,最初时只是一点点火星。萧锦林就是这颗火星,邪王城疆域的世家百姓,从盗火宗师身上,看到了力量和勇气,还有希望!” “愚蠢。” 曹子期皱眉道:“萧锦林只是在利用这些心怀怨恨的世家和百姓,拖延邪王宫的布战节奏。就算最后邪王宫真的拿龙西联盟没有办法,这些暴乱的世家和百姓也会受到清算!” “民不畏死,如何以死惧之。被压抑千年的愤怒和屈辱,对黑暗将来的绝望,他们本就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这纵情狂欢的暴乱能让他们感觉自己还活着,这就足够了。” 曹道臣笑笑:“至于利用,世间万物,小道草芥鳞虫,大到四象天地,都在利用可利用的一切壮大自己。萧锦林在利用他们,他们又何尝不在利用萧锦林呢。” 听了曹道臣的话,曹子期久久回不过神来,良久,才呐呐道:“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权谋御术,合纵连横吗,怎么” “拿起过才能谈放下。” 曹道臣淡淡道:“西贺终归是以武为尊的世界。” “原来你” 苦笑着摇摇头,曹子期自嘲道:“所以,这次带我出来,你就是想告诉我,不是权谋御术没用,而是我的权谋御术无用对么?” “不错,你终于明白了。” 曹道臣笑着点点头。 “你还是这般令人生厌!” 痛苦得闭上眼,曹子期强忍欺辱与脸上的燥热道:“那请伟大的御兽宗道子说说吧,如今龙西联盟形式这样好,你是打算用什么样的权谋御术,让他们分崩离析?” “灭其根、断其助、丧其德、离其众。” 与先前一无二致的说辞,但曹道臣这次开始解释:“要设计对手之前,必须先要了解对手。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强横,唐氏崛起的每一步,都会留下自己的痕迹,而这些留在岁月中的信息,有的会成为强壮的给养,有的则会成为致命的要害。” “就算以宗派的眼光来看,唐氏这一代也太过得天独厚了,前有唐百川、唐思源,后有唐森、唐斌,年轻一代的唐罗更是盖压一代的天骄。加上盗火宗师萧锦林护道,这样的阵容几乎可以确定不出百年,他们便能成为龙西最强大的世家。” “而这样的未来,川元刘氏不喜欢,饮恨朝昌的大临商盟不喜欢,就连很多圣地天宗也不太喜欢。” “以萧锦林、唐罗、唐森为首的高手是名为龙西联盟这根巨树的支柱,那么联盟的核心成员便是这颗巨木的根,那群因为仁义而聚集在陵江七城的世家百姓,就是巨木的枝叶、果实。如今这颗巨木枝叶繁茂,树干粗壮挺拔,没有足够多的利益冲突,谁都不会想去碰。” “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这颗巨木的根茎腐烂。” 曹道臣道:“若是你能放下心中恨意,将死死盯着唐罗的眼光放大一些,就能看到,这看似沐浴着光明的巨木,其实根底里千疮百孔,不堪一击。” 曹子期一愣,不解道:“什么意思?” “即便是武力和财富这样中性的东西,人们也更愿意它掌握在更有仁义的势力手上。” 曹道臣淡淡道:“所以不论世事如何演变,天道如何沧桑,仁义永远不会褪色。任何世家在奠定基础之后,都要将腥臭的过去连同累累尸骨用仁义的沙土掩埋起来。” “唐、氏、的、过、去?” 曹子期眉头紧锁,艰难道:“不管它的过去如何,就凭他在洪灾中的作为,重建陵江七城的秩序,想从这方面入手,好像没有机会吧。” “数年之前,督天王巡接了元洲徐氏的委托,调查西陵唐氏的根脚。” 曹道臣淡淡道:“这只是寻常的搜索,但却耗时极长,而在这份资料在完成后,元洲方面竟要求密封入库,甚至连悬空城的存档都被销毁了。” “既然都销毁了,还说它干什么?” “地涉龙州,大都督自然要调用御兽宗的眼线,而所有经手过的档案,不光会有督天王巡的那份,也会有御兽宗的一份。” 曹道臣又从衣袖中取出一枚玉简,递给曹子期道:“有时候,信息,就代表机会,而机会,就是以弱除强的力量!” 接过玉简的曹子期先起还没在意,等神念看完里头的消息退出来后,却已是满头大汗。 他曾觉得自己在权谋御术上极有天分,甚至觉得天宗圣地的道子行走不过是些莽夫。 世家豪族更是只看眼前蝇头小利的蝇营狗苟,但看完玉简中关于唐氏的崛起后,他却没由来的被惊出一身冷汗。 “好凶残的手段,好狠辣的心肠!” 曹子期颤声道:“当时唐氏不过偏暗龙西一隅的小族,他们怎么敢这样做?不怕遭天谴么!” “相比于彻头彻尾的恶棍,人们其实更憎恨明明是件恶事,却取得了仁义名声的伪君子。” 曹道臣微笑指了指曹子期紧紧握着的玉简道:“以御兽宗遍布西贺的驿站加上玉简中的内容,能不能断了龙西联盟的根?” 抓着玉简的曹子期用力点点头,咬牙切齿道:“能让他们,粉身碎骨!” “还差一点儿。” 曹道臣摆摆手道:“即便加上这些,以那位盟主的手段,或许还是能有办法应对的,壮士断腕,弃卒保帅,转移视线,要平息民怨从来没有那样困难。因为活着的人还是得好好活下去不是么。” “这样还弄不死他们?” 曹子期不敢置信道:“这则消息放出去,龙西联盟不得举世皆敌么?” “举世皆敌?或许你还没有意识到,如今能被龙西联盟当做敌人的势力,其实已经不多了,特别是在龙洲这地界上。” 曹道臣淡淡道:“武圣山已经宣布封山,便不会再管尘俗之事,剩下的不论是被鬼哭大舰灭族的遗孤独苗,还是水患中的无助世家,即便汇聚一起,也就让唐氏乱上一阵,或许元气大伤,但决不至死,唐森这一脉是一定能被保下来的,不然你以为徐长风干嘛要用一生一次的神剑敕令,把他们一家送入徐氏的祠堂!” “那该怎么做?” 曹子期急声问道,曾经自诩的些许智计在与曹道臣交谈后已经彻底一文不值。 完全进入曹道臣的节奏后他已经放弃了独立思考,仅仅只是“断其根”便准备得如此充分。 那后头的另外三步,又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先别着急,我们到地方了!” 应龙战辇停驻在某座全由红、橙、蓝三色晶体构成的神山上空,遥望着山巅那座在祥云中若隐若现的庄严神殿。 曹道臣从辇驾上站起,朝着远远的山门朗声道:“御兽宗曹道臣,拜山惊鸿殿!” …… 兰山城,云罗苑 云秀满脸担忧地仰头望着天上,片刻不敢分神。 自从点苍山之役后,唐罗便同疯了一样开始赶灵质化肉身的进度。 以虚空能量锻体的过程要比天地元气铸体残酷千百倍,即便是唐罗也不知道多少次被生生折磨的失去意识。 人体是有趋吉避凶的本能的,越是修为高深的体修越是如此。 当本能都在排斥灵化肉身之后,便意味着进度的停滞。 而唐罗作为武道大师,想出了不是办法的办法,他让云秀帮忙,以魅惑之瞳封印关于灵质化肉身痛苦的记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七百一十章:捷径难走 但这样的做法并非没有弊病,在不断敞开心扉的被封印中,唐罗的识海对魅惑之瞳产生了抗性。 换一种说法就是,封印痛苦记忆的时间与难度,对云秀来讲越来越大。 最初只要片刻,而一个月后,得耗费一炷香的时间。 往往在完成封印之后,云秀的灵力便几近枯竭,得要调息回气。 根据唐罗判断,最多再有几十次,功体对魅惑之瞳的抗性便会超过云秀体内的灵力总和。 到了那个时候,就算云秀耗尽灵力也无法封印他对痛苦的记忆,这个好比镇痛剂的方法就等于废了。 而短短几十剂的镇痛,根本无法完成整个肉身灵质化的修行。 所以必须得做出取舍,一般武者的灵质化进程,大多都是四肢躯干头颅的流程。 因为这样的方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活性最高,最敏锐的四肢开始,然后影响躯干,最后再涉及最危险的头颅(识海)。 灵化肉身的最后一部,便是将神魂与识海融合,即升魂证道。 完成这一步,武者的灵质化肉身便真正沦为躯壳,而神魂才是真性。 即便部分肉身被毁,只要神魂健在,便能完成重塑,寿命也会大大增加。 这一步也是凶境巅峰强者与大宗师的分水岭。 为了提高成功率,西贺的圣地天宗,通常会建议门下弟子先采用相对温和的灵力完成灵质化肉身,然后在追求第二次、第三次的超越和进化,循序渐进。 就是因为这最后一步的凶险,不知折杀了多少惊才绝艳的西贺武者。 唐罗绝不是异种能量铸灵的先驱,有关地煞铸灵、天罡铸灵的强者,都将自己的故事著录在了圣地天宗的经阁中,用以警示后人。 站得越高摔得越狠,第一次铸灵并不是灵力越强横越好的。 或许在绝大多数宗师人王眼里,以虚空能量铸体就是取死之道,就算有人能侥幸通过四肢躯干的铸魂,该怎么完成最后一步的升魂证道? 识海与神魂面对狂暴的虚空能量,实在太过孱弱,一个不小心便会百年苦修一朝丧。 无论是神魂被暗晦能量侵蚀,或是识海神元被狂暴力量撕毁,都能将一个前途无量的强者,变成一个废人。 作为武道研究者,在看完韩氏留下的典籍后,唐罗自然对灵质化肉有了不俗的研究,之所以头铁要将虚空能量铸灵继续下去,当然也有着自己的考量。 黑球神魂作为神魂来讲,在战斗力的增幅上来讲并不算太强,真实与归墟之力听着唬人,但其实根本无法与体术或者灵力兼容,即便修行了无数强壮神魂的秘法,最后也只是让神魂变得更加坚固罢了。 举个简单的例子,如果说唐罗本身的攻击力是10,那么加上神魂的混合伤害就是5,最终产生的攻击结果就是15。 但其他铸魂法的运算过程却不是这样,比如寻真法铸魂。 以云秀为例,她本身的攻击力只有3,配合神魂增幅之后却有12.3的攻击结果。 例如观想法的衍空,本身攻击力不过6、7但有了无上士尊菩提萨埵金身的加持后,可以轻易翻倍,对于神咒、明咒甚至还有更高的增幅。 再比如拟灵法铸魂的段龙城,别看他被困进伏灵星域后连浪花也翻腾不起,这只是因为他最强的手段红眼邪龙被阴阳碾克制了。 客观的评价,段龙城本体或许只有6的攻击力与兽魂的攻击强度之和,大约也能达到15、16。 从这个角度看,神魂带给唐罗的战力增幅其实是很有限的,在他绞尽脑汁设计的伏灵星域后,这个情况才稍稍有所缓和。 但世间万物没有尽善尽美,虽然在攻击端黑球神魂表现的很普通,可在神魂坚韧这块,他就没见过比黑球神魂更加强大的。 坚实如大地,厚重似山岳,特别是在应对灵力这块儿,他就没见过比黑球神魂更出色的。 就算是段思平的相柳神魂,都比不过他的黑球坚韧,只是作为拥有阴阳碾神通的武者,唐罗大部分时候也不需要利用神魂抵挡攻击就是了。 这样防高攻弱的神魂,在战斗上或许增益不够,但在虚空能量锻体这块儿,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了。 因为唐罗发现,自己这神魂好像并不畏惧虚空能量的狂暴,用神魂包裹识海后,可劲吸纳虚空能量招呼就行了。 唯一的问题是,他的身体有些受不了,在用神魂罩住识海后,识海是安全了,但他的脑壳、脸蛋好像有点遭不住。 因为黑球神魂的特性,他吸纳的虚空能量特别狂暴且庞大,几乎相当于四肢与躯干的总合。 这样庞大的能量自七窍灌入,就好像十几个修为相仿的体术宗师围着他站成一拳,然后不断用融合四重劲力的刺拳对他的头颅进行猛攻。 除了两颗眼珠子好像没有什么影响外,其他全糟了老罪。 就唐罗自己心中计算,他表现最好的一次,也不过撑了半柱香的时间就彻底失去意识。 然后在虚空中漂流了好一会儿才缓和回来,但脑袋还是嗡嗡的。 神识依旧清明,只是整个脑袋都在发胀,而脑袋发胀的后果就是,他根本控制不了除了已经灵质化外,别的部分的躯体。 本以为跳过躯干直接进行头颅的注灵是一件特别聪明的事,但经历过这样的痛苦后,唐罗也不敢那样笃定了。 只能说,前人定下的修炼顺序,哪怕你不理解,也是有大道理蕴藏其中的。 但这个时候的感悟其实没什么用,都已经开始走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他只能在心里提醒自己说,走捷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云秀的镇痛最多还有几十次,他只能先将最困难的头颅部分移到前面来。 完成记忆封印的唐罗又一次来到九重天外,将神魂上升至天灵识海,将其整个包裹。 然后又一次地施展出大小如意的唤灵之法,真空中的能量粒子开始剧烈的活动,庞大的能量向唐罗眉间汇聚,再一次从七窍汇入。 若是这个过程有人旁观,就能看见随着虚空能量的灌注,唐罗的头颅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进行微微颤抖,就像是加快数千倍的痉挛抽搐。 只有眼神越来越亮,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头颅的颤震越来越快,唐罗的神色也越来越痛苦,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停止了咒法,并朝中土大陆一头栽下。 …… 中州惊鸿殿 御兽宗的道子造访,作为中州上品天宗自然扫塔相迎。 而在禀明来意后,惊鸿殿长老却遗憾地告诉曹道臣,本宗行走已去外宗拜山。 “是道臣来得不巧。” 曹道臣轻笑揭过话题,又与惊鸿殿长老攀谈起来:“传闻惊鸿殿所在这处无定神山,乃是地煞三元交汇之冲,山体受地煞之气滋养,便会凝成三元晶体,乃是中州最奥妙的神山,可否请长老带我们三兄弟浏览一番。” 惊鸿殿长老捋捋胸前长须,笑答道:“既然道子有兴趣,老夫自然不会推辞,但惊鸿殿立教数千年,对这座无定神山也没有了解透彻,若是有什么问题答不上来,道子勿怪。” “长老实在谦虚了,请!” “道子请。” 将应龙战辇停在惊鸿殿的迎客峰上,曹道臣三兄弟便跟着惊鸿殿长老参观起无定神山来。 要说这无定神山不愧是中州奇景,通天彻地的山体全是由三元晶石构成。 红色的赤霞晶、橙色的橙光晶、蓝色的深蓝晶,三种原色晶体交互丛生,又构成无数种绚烂的颜色。 除了黑白两色,赤橙红绿靛蓝紫无所不包,无所不有,那漫步走晶石的寨道上,让人仿佛置身水晶的宫殿中。 作为上品宗门,惊鸿殿在西贺鲜有对手,所以门下弟子也不穷兵黩武,反倒发展处不少别样的技艺。 例如晶体雕塑,大型的壁雕之类的东西,沿着寨道走来比比皆是。 在山壁内沿上,更有不少关于惊鸿殿过往的浮雕图录。 有记录黑暗时期惊鸿殿高手对抗妖兽为人族浴血奋战的。 也有记录黎明时期带领中州百姓学习耕种,练武的。 更有完成百姓筑基之后,惊鸿殿飘然离去,不问尘世的。 或许在惊鸿殿的弟子看来,这些都是值得骄傲铭记的过去。 但在历史更加深厚的御兽宗三兄弟看来,这就有些不要脸的意思了。 也许真的是时间太久了吧,久得已经让人忘记了惊鸿殿最初的目的,就好像这位惊鸿殿长老那样,哪怕在介绍着惊鸿殿弟子下山,将《赤霞功》、《橙光诀》、《深蓝典》传授给民智不开的武者,都是那样骄傲。 浑然忘了当年惊鸿殿为什么要创造这三部下级功法,又只字不提修行这三部功法的武者,寿命会比修行其他功法的武者短上多少。 “精彩!” 曹道臣鼓掌道:“若是天下宗派都如惊鸿殿这般心怀天下,又有担当,那么人族大昌或许还得早上三五百年!” “道子过誉了。” 混不觉得被讽刺的惊鸿殿长老捋着长须故作谦虚道,只是眼中的骄傲又哪能瞒得住。 “只是传闻,几百年前无定神山脚下的村落发生过暴动,当惊鸿殿发现派弟子下山时,那些村落已经化作火海,这事怎么没有在浮雕壁画上记载?” 夸奖过后,曹道臣指着一个时间区域,向惊鸿殿长老提问道。 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刚刚还在骄傲的惊鸿殿长老神色迅速落寞,叹息道:“本宗为了挑选杰出弟子,也为了庇护神山周边的百姓,特将《地煞三晶铸魂图录》的三部前置功法教授给周边的淳朴乡民,可谁料其中最强大的一族竟然不满于现状,开始积蓄武力,征伐其他的部落。” “等到宗派发现的时候,无定神山下的村落已经十部足一,元气大伤,那之后无定神山脚下的百姓便越来越少,到了现在,只剩下几个数千人的小村落了。可惜,可叹!”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曹道臣附和道:“所以道臣这次来,除了要来拜山外,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要通知贵宗。” “哦?” 惊鸿殿的长老一愣:“不知道是什么消息,还得劳烦道子亲自跑一趟?” “也不是什么大事。” 曹道臣笑笑:“这不是督天王巡重建,御兽宗便将往年积累的一些旧卷拿出来让王巡各部拓印,其中竟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 “在龙州西部的一座山中,竟有一支拥有古老传承的部落,定居在一座遍布赤霞晶体的山上,而他们修行的功法,像极了贵宗的《赤霞功》,根据时间推算,这支应该就是在无定神山发生大战后迁徙到西陵的。” “这消息可来得太及时了。” 惊鸿殿的长老惊喜道:“能够传承到今日,这支部落一定有些底蕴,但《赤霞功》只是本脉功法的前置典籍,若是没有后续功法、药草的调理,非但凶险异常,而且难以突破。感谢道子转告,老夫这就派使者前往龙洲!” “长老宅心仁厚,真乃西贺之福也!” 曹道臣微笑拱手,他身后的曹子期与曹长青同样躬身见礼,但俯面之后,却忍不住翻起了白眼。 谁不知道惊鸿殿传下的三部典籍乃是《地煞三晶铸魂图录》的嫁衣功法,这老头居然能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真不要脸! 做完最重要的事,三兄弟坐回应龙战辇启航,等到离开无定神山好远,曹长青才忍不住吐槽道:“这老头是欺负我们年纪小还是怎么地,当女表子还要立牌坊,把嫁衣功法说得这么体面,真是不知羞耻!” “暴乱之后,无定神山脚下部落十不存一,而惊鸿殿到底是天宗圣地,总不能强行虏人,所以关于嫁衣功法的事儿,他们应该已经几百年没做过了。看这位长老的面相,应该是本代刚上任的,不超过150岁,不知道这些事也正常。” 曹道臣淡淡道:“那些我们知道且当做平常的消息,惊鸿殿可不敢公开给门下弟子看到。” 七百一十一章:最懂女人心 所谓真相,是由无数客观角度验证为真的信息,而不是某个固定视角视以为真。 但文化的主观性,却让本该是中性的记录变成了带有遮蔽性。 就好像生在元洲的人,理所应当地认为,元洲的剑术是全西贺最精妙的。 但他若是碰上一个出声玄机宗的弟子,两人或许会因为哪家更精妙而产生争执。 这就是文化的遮蔽性,每个人都在捍卫自己内心的世界秩序,都以为自己更加正确。 那么到了最后,语言道理无法相互说服的时候,物理说服也就开始了。 曹子期摇摇头道:“如果本代惊鸿殿已经是这样认为的话,那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他们又有何用?” “会有用的。” 曹道臣淡淡一笑道:“因为杜家太不寻常了。” …… 惊鸿殿 送走曹道臣三兄弟后,惊鸿殿长老便带着玉简兴冲冲地回到主殿,并将曹道臣共享的消息禀明长老会。 作为新晋的长老,他自然明白如今惊鸿殿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新鲜血液,而惊鸿殿的本脉功法相较于普通的法门又极端得厉害。 若非童子功修行,基本没有机会参领到更高的境界,如今有这样一支流落在外的部族,若是能召回来,一定能给本脉弟子注入新的活力。 果不其然,在他完成禀报后,长老会便十分重视,传功长老姚光更表示,这件事交由他来处理。 “传功长老愿意前往便再好不过了。” 作为外门长老,这种远渡他洲的活计自然是没有什么经验的,估计长老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这样决定吧。 不疑有他的外门长老姚立躬身朝传功长老姚光道谢后,便离开了长老会。 看着年轻的长老轻松的离去,以传功长老、护法长老为首的惊鸿殿老人们却没有那么轻松。 待得殿门闭合,传功长老姚光才淡淡道:“这支杜氏应该也就是那场暴乱后逃离中州的部族,只是曹道臣为何会在这个时间,前来提醒?” “相较于这个,老夫更好奇的是,这支持续修行《赤霞功》的部族,是怎么传承道到现在的。” 护法长老姚瑎沉声道:“赤晶之毒融入血脉,十代已竭。即便用毒性最小的赤霞晶髓修行,二十代已是极限,可离那场动摇神山的动乱已经整整五百年了,他们怎可能还有传承?” 引地煞三元入体,铸就无上神体惊鸿,这本就是一条极为难走的路。 灵力修行与铸体修行并重,寻常武者就算将全部精力投入,也无法完成基本要求。 所以才有了三部嫁衣功法,将地煞三元铸体与灵诀分开。 在惊鸿殿最鼎盛的时代,无定神山下有将近百万嫁衣武者,那个时候就算是资质最普通的弟子,也能通过吸取他人体内的元精地煞之力完成《地煞三晶铸魂图录》玄黄两篇的修行。 可好景不长,惊鸿殿的设计被那群土著部落察觉,更有一位族长觉醒天级血脉。 他戳穿了惊鸿殿的谎言,带领无定神山的部族反抗惊鸿殿,更是将各部弟子隐秘的送出中州。 很多错误,延续久了便成了正确,这便是习惯的力量。 知道惊鸿殿散布嫁衣功法的宗派圣地不少,但谁会来管,谁又敢管。 等待这些部族的,自然是来自惊鸿殿弟子的镇压,上级功法打下级功法。 宗派精锐镇压乌合之众,即便有一位天级血脉者带领,这场反抗也没能打出几场像模像样的反抗。 但大军之后必有大荒,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强暴者的力量,而是反抗的种子和思想。 被戳破谎言的惊鸿殿再也无法得到部族的信任,很多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土著,用最野蛮的方式,反抗惊鸿殿的统治。 男女不再修武,将初生的孩童溺死,女子成人后便用毒药或是器皿节育。 本就在三种功法摧残下岌岌可危的生育率一下子降到冰点。 同样是从黑暗时代走过来的宗派,却变成了比妖兽还要残暴的存在。 惊鸿殿的高层在探知无定神山部族的反抗方式后,分裂成两派。 一派认为,应该将现有的所有部族都驱逐,然后引渡其他的百姓前来居住。 这样一来可以继续传承嫁衣功法,二来也不至于将部族逼到死绝。 另一派则是认为,当年先辈宗师创出嫁衣功法,是为了要抵御妖兽的权宜之计。 如今人族大昌,也到了应该废除这些嫁衣功法的时候。 这样的说辞,得到了很多长老以及年轻弟子的支持,心存善念的宗派弟子压过了利益至上的分部,最后决定废除三部嫁衣功法的传播。 所以在那之后,惊鸿殿便封存了三部嫁衣功法,而这个决议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地煞三晶铸魂图录》变成了地狱级的修行难度。 时间是公平的,但天赋并不公平,对大多数惊鸿殿的弟子来说,他们连基本的日常修行都无法完成,遑论研究灵技、思索前路了。 曾经的惊鸿殿,每代都能有完成惊鸿体的弟子,而到了现在,三代能出一个就已经很了不得了。 世上终归是庸才多,而不是天才多。 而所谓的民意,大多都是由庸人意志决定的,而不是以某个天才的意志。 即便是惊鸿殿这样的宗派,依旧要考虑到门下弟子的真实渴望。 所以近百年来,关于重启三部嫁衣功法的议案已经不止一次提到长老会上。 而之所以没有全面通过,是因为如今的惊鸿殿与曾经已经不同了。 他们不能假装看不见三部嫁衣功法的巨大弊病,让别人数十年苦修一朝丧已经很过分了,还要别人当场死去,难有子嗣,这还是超过了惊鸿殿对自己的定位。 所以长老会决定,先将三部嫁衣功法的弊病拔除,然后再开始重启嫁衣功法的计划。 而以如今武道的发展程度,要修改武道本身的弊病其实并不困难,只是对于地煞三元晶本身的毒性,至今还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作为中州的上品天宗,惊鸿殿自然寻求过其他宗派的帮助,比如药神宗。 但对方给出的解决方案,完全是医者的解决方案。 解除地煞三元晶毒性的办法,自然是把所有毒性排出体外。 可这样一来功法也就等于是废了,这就好像你去寻求让手臂不痛的办法,医师说砍了就不痛了同样荒诞。 或许对药神宗来说,祛除毒性保住性命是最重要的,但对惊鸿殿来讲远远不够。 所以这种研究只能自己来做,但隔行如隔山,你让惊鸿殿的强者加灵技的强破坏力容易,但要他们想要解决地煞三元晶毒性的问题,就有些抓瞎了。 因为研究进度的问题,这个提案便一直被搁置了下来,直到曹道臣出现。 “杜氏能够传承至今,却未被赤霞晶毒所累,他们一定有了解决晶毒的办法!” 传功长老姚光笃定道:“只要得到这个办法,三部嫁衣功法的弊病或能迎刃而解!” “看来这就是曹家圣子的目的了。” 一直没开口的外事长老姚神宗幽幽道:“前些日子震动龙洲的点苍山之役,鳞宗二公子丢了好大的面子,如今邪王宫要向龙西联盟发难,这恰好送到的消息,是借刀来了。” 听到自己被利用的消息,任谁心情都好不起来,但曹道臣的消息恰好搔到惊鸿殿的痒处,这就让人有些懊恼了。 想了想,姚光向统管外事的姚神宗问道:“这杜家是龙西联盟的成员族?” “不光是成员族,他们更是龙西天骄的家臣,驻守在唐罗的封地,深受器重。” 虽然龙州西部乃是偏远之地,但龙西天骄的信息却是每个宗派都要收集的重中之重。 不光是年龄、喜好、擅长功法,就算是些旁枝末节的信息,也不能遗漏。 在听到西陵杜氏的时候,姚神宗便知晓了曹道臣的来意:“以那位龙西天骄护短的性子,即便是本宗的使者,他也不会给一点儿面子。而龙西联盟也是同样,别的成员族他们或许不会力保,但事关唐罗的家臣,他们一定会站在对方那一边!” 交恶龙西联盟对于惊鸿殿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唐罗的存在却是太致命了。 纵贯其整个成长史再对照史书就会发现,这位的路子就是奔着人族那些圣王的成就去的。 从成长速度来看,这位更是已经站在了整个西贺武道史的最顶点。 哪怕对于一个传承超过千年的惊鸿殿来说,他们也不愿意跟这样的未来交恶。 因为除非出动人王,否则他们根本没有强迫这位天骄的能力。 而若是被记恨上,天知道会在往后付出多少代价。 更何况现在龙西联盟的声势如日中天,惊鸿殿又何必枉做小人呢。 “放一放吧。” 沉吟半响的护法长老姚瑎开口道:“等到龙西联盟和邪王宫危难之时,我们可以派使者前往龙西,若是杜氏愿意交出解决晶毒之法,我们或可以派遣强者相助龙西联盟。这样一来,既能卖唐罗一个好,也能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诸君以为如何?” 传功长老姚光笑道:“两全其美,大善!” …… 天南部洲、琰浮城 坐拥千万人口天南圣城之一,琰浮城落座于北海之滨。 有须弥、妙高、但木、善见四座神山拱卫,仿佛人间仙境。 作为民风开放的天南部州,沿海地区各城的姑娘性格更是热辣奔放。 回到此地的徐老赢仿佛置身天堂,每日不是陪着姑娘们赶海,就是挨着姑娘们冲浪。 什么拜山问道,什么元洲圣子,他就想在南海之滨终老,管它什么武道剑道。 为了合群,他甚至将自己白嫩光华的肌肤都晒得黝黑,这都是为了亲爱的南海姑娘啊! 向着沙滩急哄哄冲去的徐老赢被一个同样黝黑的年轻人抓住臂膀。 不满地扭过头,看了看抱住自己双臂的臭小子,徐老赢皱着眉道:“卡巴,你要是不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会儿我就把你的脑袋按到珊瑚礁里去!” “嘿,老赢,你忘了吗,我们是兄弟!” 连忙放开徐老赢右臂的小伙子讨好地笑道:“好兄弟,不伤害好兄弟!” “是好兄弟先把老赢的钱给还上吧!” 徐老赢掰着手指道:“小珍想要暹罗国来的水粉,米娜要北邙来的皂角,朵儿缺一件彩色的纱裙,露露要...” “喔噢,等等等等!” 名叫卡巴的小伙儿连连摆手:“你说的这些人都是谁,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她们想要这些东西的。” 将短发轻轻一甩,撒出一片如虹般的晶莹。 徐老赢傲然道:“知道我为什么被称作人见人爱的徐老赢么?” “不知道...” “因为只要对视一眼,我就能了解姑娘们的需要。” 轻轻举起一个手指,徐老赢裂开一口大白牙,微笑道:“给我一个时辰,我能让整片海滩上的美人幸福,这就是我,最了解女人心的,徐老赢!” “好的好的老赢兄弟。” 卡巴耸耸肩道:“但再怎么想让女人幸福,也得有钱不是么。掌柜的让我通知你,你压在铺子里的破剑快要道当期了。” “不是,怎么可能,不要骗我?” 徐老赢一惊:“这才过去多久?” “喔噢,看来是四季如春的海滩让老赢兄弟忘了时间,现在已经是十月中了!” 卡巴耸耸肩道:“再过半月,当期就到了,若是还想赎回那柄破剑,你就得赶紧想办法搞钱了。” “擦擦擦,已经十月中了?” 徐老赢脸上满是慌乱,一颗脑袋四处张望,仿佛在想哪儿能挖到宝藏。 “这儿能有什么挣钱的活计。” 卡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老赢兄弟你剑法不错,给你联系了一个护卫的工作,走但木山去琰浮城,今晚启程,一来一去最多十天,酬金一千,你可以用这钱先把利息还上,然后再想办法!” “哈,卡巴!” 徐老赢大喜,拍拍黝黑小伙的肩膀,夸赞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少来!” 卡巴啐道:“我才不要一个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兄弟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七百一十二章:纯粹的渴望 货币是制度,亦是规则,货币稳定便代表局势稳定。 似中州、天南这样富庶的地方,已经有了代替金属货币的钞本、凭条、交子之类的产品。 商贾也是大行其道,东接西引,千万人大城能够活民亿万。 而但木镇作为毗邻琰浮城的海口城市,自然也有不少做着发财梦的年轻人。 有些受人蛊惑被骗得家破人亡,有的却洪福齐天挣了个盆满钵满。 曾经但木镇的巨富甄家,便是在不断通商中变成巨富的家族。 只是家业大了,人心也就散了,在甄老爷去世之后,三个儿子分了家,甄家的局面也一落千丈。 自以为了不得的三兄弟在没了家族的照应后,处处碰壁受挫,几年功夫便将甄家几十年累计下来的大好局面摆个精光。 等到三兄弟反应回来,已经是个抱团取暖的悲惨局面。 曾经的甄家巨富变成普通的行脚世家,依靠着甄老爷在世打通的一些关系局面,艰难地维持着。 但已经瓜分了甄家生意的同行们自然不愿意看到甄家的再次崛起,所以打压不断。 护卫、船路、通行都将甄家当成了一块肥肉,抬高物价,削薄甄家行商的利润。 除了这些商道上的打压,甄家的运气也是极差。 从但木镇去琰浮城,共有长短几十条线路,其中最稳妥的自然是行王家的官道。 但走官道便要交税,为了利润最大化,大多数小型的行脚商人都选择走山道。 毕竟琰浮城周围并没有什么大道匪寇盘踞,一些流寇贼匪雇佣两个护卫也就完全搞定了。 甚至一些大商人都不用雇佣什么护卫,直接从府上调出几个家将,就能平安无事。 但也不知道甄家是不是运势到头,合并之后第一趟生意便碰上了幽狼盗。 货物没保下不算,甄家唯一的凶境甄老三也死了,失去凶境武者的成了旦木镇各族眼中的肥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甄家就会彻底没落的时候,甄家的长女甄瓶儿挺身而出,称谁能解决甄家的为难,她就以身相许。 但木镇各族这才发现,被甄家大佬藏得严严实实的大女儿,竟是如此美艳。 年过百岁的詹老爷动了心,强纳甄瓶儿为妾,大宴全城,更有雅士题诗祝曰: 十八新娘百八郎,苍苍白发对红妆。 洞房夜里鸳鸯被,一树梨花压海棠。 此中奥妙不为外人所道,但随着但木城第一豪族詹家的出手,甄家总算是苟延残喘了下来。 但不知道是不是甄瓶儿的床上功夫太过了得,詹老爷对其实在溺爱非常,那无事不肯下床的勤奋劲儿,早已成为旦木镇茶余饭后的最大闲话。 只要一谈起那位如花似玉的甄瓶儿,男人们的鼻息都会粗重起来。 可这也仅止于想想,因为詹家到底是旦木镇第一大族,谁都不敢逾越。 从小妾到正妻,甄瓶儿只用了短短三年,詹老爷直把这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心尖尖。 对内宠幸只道寻常,对其宗族更是大方,将很多对外的生意都交给了甄家去做不算,还大力扶持甄家的新生代,让他们享受与詹氏本代弟子同样的资源与武技指导。 此事一出,詹家几位大爷顿时坐不住了,他们能够忍受詹老爷宠幸甄瓶儿,因为只是个玩物,宠幸些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但习武不一样,若是甄家出个资质不凡的,几十年后便能做大。 几个大爷的联袂劝说,终于打消了詹老爷的决定,但作为弥补,詹家分润了更多大的业务给甄家,对此詹氏的几位大爷也再没什么意见。 直到十几年前詹老爷灵褪去世,几位詹家的大爷为谁供养遗孤的事大打出手。 其实几位大爷的心思又有谁不知道呢,他们想要的,无非是那个叫做甄瓶儿的美妇。 最后他们是怎么议和的没人知道,只知道甄瓶儿以詹夫人的身份回到了甄家,詹家也断绝了对甄氏的供养。 再往后,詹夫人就成了但木镇的第一美人,所有世家的追逐对象。 卡巴为徐老赢找的活计,就是护卫甄氏一支小商队,从但木城前往琰浮城。 定钱两成,抵达再拿八成,共计金币一千,算是个不轻松也不困难的活计。 只是前往甄府报道的徐老赢却惊讶的发现,卡巴竟然也在队列中,还朝自己挤眉弄眼的。 “老赢兄弟,这一路就靠你多多照顾兄弟了!” 看见徐老赢,卡巴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然后附在徐老赢的耳边悄悄道:“我已经和管事的打过招呼,这趟镖就我们俩押送,酬金五千!” “所以你吞了四千?” 懒得使用通幽意的徐老赢翻了个白眼,当即就要拱手告辞。 “想什么呐老赢兄弟!” 卡巴谈了口气,伸出五个手指道:“我拿五百。” 实在不想打哑谜的徐老赢开启了通幽意,然后吃了一惊:“那剩下三千五百金上哪儿去了?” “当然是孝敬给管事啊。” 卡巴理所当然道。 “我们才是运送货物的护卫,凭什么给他钱?” 徐老赢怒道,因为他知道卡巴说的是实话,但他实在不理解,凭什么站在台上那个死胖子,不用动就要拿走三千五百金。 “不给他钱,他凭什么指定让我们押送活物?” 卡巴用看白痴的眼光瞥了徐老赢一眼,然后拍了拍徐老赢的肩膀安慰道:“好啦好啦,知道你剑法不错,五千金全拿了都不亏心。但走但木山过琰浮城这个活儿能做得人太多了,想要争过这些如狼似虎的镖师,自然只有这样,反正行程短,几天就过去了,忍一忍吧。”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不再纠结管事部分的徐老赢瞅了眼黑漆漆的卡巴道:“蜕凡境修为都没有,也敢来当护卫?” “我是不行,但这不是有你嘛。” 卡巴挤眉弄眼道:“你剑法这么好,万一路上出了事,可千万得要护住我啊,等干完这一单,我就有钱还你了!” 嘴角扯了扯,徐老赢扭过头去,再不想看这个将投机倒把融入血液中的漆黑boy。 招募护卫的过程类似招标,但早已和卡巴有了默契的胖管家自然不会犯错。 狠压几个镖局的价格将人气走后,剩下的就只有一群流浪武者。 而流浪武者里头,身材高挑英俊的徐老赢自然是最出挑的,当然,还有旁边黑漆漆的小伙卡巴。 作为甄府的管事,甄盘眼力还是可以的,经他眼皮底下过去的武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但似徐老赢这般气质的,却是一个都没有,虽然武道不光看卖相,但精气神出众的,通常实力都不会差。 这也让胖管事放宽了心,觉得虽然只有卡巴和徐老赢两人,但这趟商路应该也能顺利的走下来。 正要宣布内定的名单,远远传来的“詹夫人驾到”却让甄盘的胖脸一抖。 甄府上被唤做詹夫人的,自然只有甄瓶儿,虽然这位在但木镇的风评实在不好,但在甄家却是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叩见夫人!” 胖乎乎的甄盘“pia叽”一下跪倒在地,朝着内院走来的人们跪倒,眼中满是狂热。 虽然但木镇的男人在后背总是肖想甄瓶儿,但当这位传奇女人真正出现的时候,还是无比紧张。 人是有从众之心的,特别是在紧张无措的时候。 看着刚刚呼呼喝喝的管家如此虔诚的跪倒,这群流浪武士也晕晕乎乎地跟着单膝跪地,朝着来人唱喏道:“拜见詹夫人。” 跪倒一片的庭院里,只有徐老赢一人立着,卡巴试着去拉,飞但没拉动,还被瞪了一眼。 徐氏的圣子要在天南向一个寡妇跪了,西贺圣地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徐老赢抻长了脖子,望着甄瓶儿的来路,心中一边思忖一边暗想。 被但木镇称作第一美人的寡妇究竟有多么美艳。 好奇的目光与徐徐走来的贵妇初初对上,两人具是一愣。 但那种震惊被隐藏的很好,仅是一个晃神,詹夫人就跟没事人一样,好像没有看到突兀站立的徐老赢,让众武者起身。 可徐老赢心里慌得不行,这是真正的惊慌,在天池热海中养伤的时候,他将通冥剑体又向上推进一重。 除了通冥剑体本身的效用更加强大外,他的通幽意更有了某种奇异的特性。 就是他只要与任何女子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对方心中的渴望。 但人的渴望很复杂,有些是近期的,有些是长期的,有些是现在就要的,有些是在漫长岁月中被遗忘的。 得到这种特性的徐老赢还发现,通过不同的引导暗示,甚至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一个女子短暂的渴望。 就好像满足足够精神需求的前提下,可以退让一些物质。 想要绫罗绸缎的美人只要好好哄,甜言蜜语加上普通的纱裙一样能够搞定。 同理可证,即便是一心渴望真爱的女子,只要狠得下心使钱,她也能从那高昂的花销中“看见”真心。 好色的就更单纯了,不论你贫穷富有,不论你德行如何,只要绽放微笑,适当予些暗示,她们就能投怀送抱,予取予求。 通幽意的这番变化,无疑是为元洲道子的修行打开了一个新的篇章。 成为但木沙滩上伤透女人心的浪子,纵横情场不败的黑皇帝,全凭这进化的通幽意。 但随着阅读女人人数的增加,徐老赢也突然开始怀疑,世上是否真的有爱情的存在。 那些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女人,在通幽意的面前暴露的东西都实在肤浅。 甚至徐老赢怀疑,都不用换个同等条件的,知晓随便来个世家公子招招手,她们都能狠心放弃自己的爱情。 最开始的负罪感在发现这件事后荡然无存,此后的徐老赢专门找那些狂蜂浪蝶。 不论是看似高贵的,还是面相清纯的,他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究竟哪个才是坚贞烈女,哪个是荡妇。 可刚刚与詹夫人对视的那眼,却让徐老赢真正惊了。 他可以确定自己之前绝对没有见过这位名满旦木镇的女人,但刚刚那一眼对视,他分明从女人眼中,看见了她心底里那如山崩海啸般的渴望。 没有任何杂质,就是赤裸裸的,对他的渴望。 那渴望不是肉欲,也不是爱欲,更接近于一种内里的笃定。 就好像是某把钥匙在亿万把锁海中寻见了自己目标大的那种欣喜若狂。 只是一眼,简直荒谬,徐老赢觉得浑身不自在。 虽然那眼之后,詹夫人就将眼神移开,更是装作没事人一样,询问胖管事的工作进程。 但徐老赢确定,自己被这个女人盯上了。 ‘嘛,盯上就盯上呗。’ 徐老赢撇撇嘴,大不了就献身一次嘛,跟谁睡不是睡。 异常光棍的徐老赢一下子摆正了自己的心态,目送詹夫人聘聘袅袅地离开。 内定的好处就是,他与卡巴没有经过什么困难,就在各种条件上击败了所有竞争者。 在胖管事无比纠结的表情中,接过了护卫甄家商队前往琰浮城的工作。 甄盘将两人送到偏厅与商队各个管事一同用餐后,便成了甄家本次的护卫。 用完晚膳,甄盘回到甄府,又受到了詹夫人的召见。 “今日接下护送任务的两个是何人?” 胖胖的甄盘五官一皱,以为是自己暗拿回扣的事情暴露,“pia叽”一声跪倒在地。 “小人...小人...” “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将两人的根脚全都查出来。” 没有看地上缩成一团的胖管事,甄瓶儿幽幽道:“还有,等到商队到了琰浮城,告诉他们,剩下的佣金来府上取。” ‘完了完了,夫人真的知道了。’ 确信是自己收回扣暴露的甄盘哭丧着脸,点头应是,然后躬身退下。 …… 龙州历1790年十一月初 龙西联盟面临着成立以来最严峻的挑战,邪王宫主脉几支精英小队不知所踪,根据风媒属的判断,大概率是朝着龙西过来了。 唐志紧急召集七城风媒属的负责人密会,会议的内容,是关于如何布防,让风媒属达到提前示警的功效。 七百一十三章:大势涛涛 “以风媒为点,阵法为线,将眼线推到南暨的边界,日夜交替无歇,无论邪王宫的精锐从哪个方向靠近,都不可能悄无声息。” 兰山城风媒属的署长唐枫站在沙盘前,将手中青红两色的棋子插满南暨与西部的交接处。 红色的小旗代表了风媒,每面代表了一队,即十伍,共计五十人。 青色的小旗则代表感应灵力的阵法,每座高级阵法都能感应到方圆十里内高质量的灵力波动。 上古时这种阵法是用来示警凶兽的,而经过唐氏秘术阁的些许改良后,它现在主要的作用是来侦测区域内凶境的强者数量,但阵法毕竟是死物,对于一些特别高明的敛息术,它也无法进行识别。 好在根据双方的交手经验来看,邪王宫好像并不是特别擅长敛息术,所以这阵法还算当用。 但一次性投入这样大,还是让七城的风媒属长有些踌躇,毕竟一座阵基便意味着数千万物资的投入,而看着遍布南暨边界线上密密麻麻的青色小旗,哪怕作为唐氏高层,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最后还是将目光投向盯着沙盘沉思的族长唐志。 感受到众人炙热的目光,唐志抬起头,与掌管钱物资源的六长老唐高旻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轻轻拍了拍沙盘:“就按唐枫署长说得,不要顾及资源投入,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布置。” 听到自己的布置被通过,唐枫显得有些激动。 作为专精风媒情报的署长,他总认为风媒属能做的,绝不仅仅是探听到对手基本情报后就退到战斗部队身后。 特别是在神羽十八骑突袭北山之后,他从唐罗身上看到了风媒属更加广阔的可能。 这点阵法就是他为风媒进一步参与到战争里所设计的东西,如今被唐志拍板通过,让他有种理想实现的满足感。 坐回座椅,虽然唐枫人还在议事厅,但思绪却早已飘飞到南暨的前线,开始思考如何最大程度的发挥出风媒属的作用。 “禀报族长,这儿有一封来自北邙姬家的秘信,需要您亲启。” 漳同城淹没之后,扶灵城变成了陵江与龙江接壤的第一城。 也是龙西联盟通往龙洲内陆的关隘水道,通常大多数的对外书信,都是送至扶灵城的。 而起身说话的,正是扶灵城风媒属的署长唐稷。 唐志接过这份来自北邙姬家的密信,表情平静的读完。 然后将其小心的折好放回信封中,点燃灵火将其焚成飞灰。 确认信纸信封彻底覆灭后,他转过头来朝着各位风媒属长道:“北邙来信,是要通知我们,这次龙西联盟要面对的,恐怕不止邪王宫一支。” “御兽宗的道子曹道臣十月出关前往中州,一个月间马不停蹄,走访了药神宗、惊鸿殿、天雷神宗、仁王寺、无苦寂灭心经祖庭等十余个大大小小的宗派。” 这消息听得议事殿中众人一凛,邪王宫的强者是什么水平他们心中特别有数。 除了龙西联盟拔尖的那几位,同等境界至少得要二对一甚至是三对一才能取得优势。 而邪王宫在龙洲的宗派排名,还要跌在雨霖斋与无极府之下。 若是这中州十几个大小宗派的强者被御兽宗的圣子说动,那原本预估的战事结局,可就真的扑朔迷离起来了。 思潮起伏,七位风媒署长的脸色都难看了起来。 族长唐志亦在沉思,只是他思考的却不是直接武力上的起伏变化。 曹道臣毕竟只是御兽宗的圣子,年纪不足权利不够,影响力仅限于御兽宗本宗。 龙西联盟虽然看似刚刚崛起根基不稳,但有远波外洲的仁义之名,还有唐森这一房的徐氏外戚身份,凭借这两重光环这就会让自诩正派的宗门有所顾忌。 如果曹道臣是出于为二弟出气的视角便要跑遍宗门邀人助拳,不但收效有限,还会落个下乘。 这些事己方能看到,曹道臣作为御兽宗的圣子又如何看不到。 这样思考的话,他能如此毫无顾忌的走访宗派,背后代表的东西就很可怕了。 “枫署长,伞筹备的如何了?” 唐志突然这样向唐枫问道。 突然被点名的唐枫浑身一震,仰头看了看唐志眼神中的凝重,连忙站起,点头道:“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散出去。” “嗯。” 唐志点点头道:“先将伞散到陵江七城。” “陵江七城?” 唐枫一惊,失态地反问一句,又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声道:“是,属下明白了!” 言罢,便急匆匆离开了议事殿,提前启动的伞计划让唐枫心神大震,脚步都变得有些仓皇。 依旧面色不改的唐志目送唐枫离开后,回头朝剩下的六城署长道。 “大战在即,邪王宫强者不日即至,各城风媒属通知龙西联盟成员族,让他们将族中后辈女眷组织起来,由武堂护送到安全的所在。” “这是临战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拜托给诸位了。” …… 对于信心爆棚的龙西联盟来说,他们实在不觉得对阵邪王宫有什么值得紧张的。 既然上一次在各位武堂首座与盗火宗师的带领下能将邪王宫打得议和,那么这次又能有什么两样呢。 虽然看起来邪王宫好像是生气了,但要是生气有用的,还要实力干嘛。 所以哪怕唐氏的高层很紧张,底下那群不知轻重的成员族与盲目崇拜的百姓倒是自信得厉害。 毫无大战前打得紧张,该喝喝该吃吃,就是酒楼里多了很多三五成群的闲汉开始指点江山,说得煞有其事。 “所有传奇都有没落的时候,邪王宫从仙邪王陨落后就走了下坡路,碰上如日中天的龙西联盟算他们倒霉。” “兄台这话就过分了,到底是古老的宗派,即便没了人王,底蕴也还是有的。” “呸,有什么底蕴?如今谁不知道,龙洲最强的便是我们龙西联盟的盗火宗师,不说一骑当千,以一敌百没问题吧。还有七城的首座,哪个不能媲美宗师,邪王宫凭什么宣战。”‘ “兄台,武道争胜不是简单的对子...” “嗯?你这人老唱衰联盟,该不会是邪王宫派来的奸细吧!?” “不是不是,我是兰山城的原住民...” 似这样似懂非懂的争论,在陵江七城各个酒馆茶瞭上演,而这样的结果就是。 即便最老实本分的居民也知道了大战将起的消息,然后就被酒馆闲汉莫名的自信感染,觉得邪王宫不过尔尔,继续自己的简单生活。 百姓就是这样,简单的让人心疼,只要你敢骗,他们就敢信。 但总是还有充满理智的人的,他们实在无法相信,号称宗师济济的邪王宫,会真的拿只有一位宗师的龙西联盟没办法。 可在这人人盲目狂热的大环境下,这些疑惑和不安也只能跟自己最亲近的人讨论,而大多数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回避那个最坏的结果。 若是龙西联盟败了,他们会怎么样? …… 中洲佛国 完成最后一程拜访的曹道臣驾着应龙战辇往龙谷方向回城。 而随行拜访的曹长青和曹子期脸上皆是带着不小的疲惫和疑惑。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话,那么在听完曹道臣一路的讲解后,他们也大致明白了。 可是他们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大兄曹道臣在拜访那些宗派的时候,绝口不提龙西联盟所犯下大的罪孽。 “大兄,我不懂。” 刚出佛国疆域,曹长青便直接询问道:“就凭龙西联盟做的恶事,只要您登高一呼他们就会被人人喊打,为什么这一趟拜访下来,您只隐晦的提了提,却不直接说呢。” “是啊大兄,既然都来到中州了,为什么不去拜访神庭?” 曹子期也适时开口道:“唐罗用混元剑令打碎了安玉树的法身,就算别的神宫都懒得出手,这位也一定会派人助拳的。” 目视前方涛涛云海的曹道臣幽幽道:“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登高一呼是出了风头,可后果你们想过么。” “后果,攻伐一个邪恶的世家能有什么后果?” 曹长青撇撇嘴,对曹道臣的谨慎有些不屑:“大兄就是太小心了,以御兽宗圣子之名,揭露欺世盗名的虚伪世家,引得举世伐唐,大势涛涛将奸贼彻底覆灭,这是多好的故事啊。” 摇摇头,曹道臣轻笑道:“权谋御术的第一课,便是要学会如何保全自己。振臂一呼的涛涛大势在元洲徐氏眼中不过溪流卷起的小小水花,登高一呼看似风光,但你真的做好面对未来人王甚至圣王的报复么?” “大..大兄在说什么啊,不就是覆灭龙西联盟么,他们还敢报复?” 曹长青一愣,不敢置信道。 “越是占据优势的时候,越要保持清醒的理智。” 曹道臣淡淡道:“徐长风用一生只有一次的神剑敕令将唐森一房的铭牌请进祠堂,你不会以为只是因为疼爱妹妹吧?” “徐氏还敢包庇罪徒不成?” 曹长青大怒:“作为圣地天宗,人人如龙的徐氏连脸面都不要了吗?” “偌大个龙西联盟,还不够赎罪的么。” 曹道臣笑笑:“西贺圣地天宗那么多,谁身上没点难以启齿的腌臜事。若真要刨根问底,分清黑白,谁都不会好看。徐长风很聪明,他只将唐森一脉的铭牌送到祠堂,即便龙西联盟事情真的败露,他们要保下的也只是几个外戚而已,没有人会说什么的。” 曹长青突然泄了气,三兄弟费尽气力聚起这大势涛涛难道是为了碾压这龙西联盟么,那是要断了唐罗的前路,让这个有圣王之姿的家伙从头上滚下去。 可现在却听说,就说昭示了唐氏的罪孽,这位依旧会被徐氏接走,这就让人很苦恼了。 但想想也没什么过分的,唐罗才几岁的年纪,不管是鬼哭大舰的罪恶还是洪水改道的事情,都与他无关,徐氏出面保下他们,又能受到多少非议呢。 换一种说法,又有谁敢顶着天凤剑圣和长风剑圣的面,一定要唐罗偿命呢。 真没意思,难怪大兄不愿意抛头露面。 因为这场游戏到了最后,谁敢牵头谁就是被唐罗记恨上的人。 原本对自己实力贼有自信的曹长青在听完唐罗近段时间的战绩后,也是不想和这种妖孽对上。 相较于曹长青的单纯,曹子期却是从曹道臣的话里听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既然大兄早就知道唐森一家男丁的铭牌被请进赢城祠堂,那么为何又要花费这般大的心力进行设计呢?” 曹子期突然开口道:“既然大兄要给子期上权谋御术的一课,便绝不会虎头蛇尾的结束,但无论子期怎么想,有徐氏祠堂排位的唐森一脉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就算最后捣灭了龙西联盟,也无法拿下唐罗,那设计的这许多,岂不是没有意义了吗?” “炁有阴阳,谋亦如是。” 驾驭着应龙战辇的曹道臣迎着风,淡淡道:“阴谋,是谎言,是引导,是无中生有。而阳谋,是借势,是造势,是逼迫他人做选择。阴阳和合,即为谋略,无非手段高低。” “要设计敌人,首先要去了解敌人,想他们心中所想,揣摩他们心中所惧。” “所以设计龙西联盟,是为了逼唐罗做选择,明白了吗?” 被曹道臣一语点醒的曹子期反应过来,然后变得无比激动。 至于曹长青则是一头雾水,怎么就逼迫了,怎么就明白了,他什么都不明白啊。 应龙战辇在龙谷中落下,曹道臣转过身,对曹子期道:“大势已成,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言罢,也不等曹子期回答,曹道臣飘身而起,飞向半山龙巢,看方向,应该是闭关之所。 曹子期仰头望着曹道臣离开的方向,狠狠拍打了右胸几下,然后扭身离开。 只有曹长青,左看看又看看,然后摸摸脑袋回了鳞宗,口中还在嘟囔:“也不解释,就在中州瞎逛,浪费我时间!” 七百一十四章:邪王祸 龙州历1790年的岁末 邪王城的城主端坐正殿之上,朝着疆域中各城的城主大发雷霆。 “都是些什么饭桶,宗门将城主重责交给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回报宗门的嘛,已经两个月了,萧锦林依旧活跃不说,反叛军的声势还越发浩大!” 老城主段龙兴剑眉倒竖,毫不留情地数落着下首处大气不敢喘的各城城主。 撕毁议和协议的邪王宫承受的压力很大,一来是从名声上,龙西联盟实在算是龙洲各族中的楷模。 其治下区域百姓安居乐业,对唐氏的治理有口皆碑,就连加入龙西联盟的世家都对唐氏赞不绝口。 人终究是要活个脸面的,这种情况下宣战,邪王宫受到的口诛笔伐着实不小,虽然并不会造成什么直接的影响,但士气低落是肯定的。 萧锦林能如此简单的在邪王领域掀起这样大的波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邪王宫其他几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纵。 虽然段龙城殡葬仪式办得很隆重,邪王宫每一支表情都很悲伤,但段氏分明能感觉到,蠢蠢欲动的野心。 仅仅是征兵攻伐唐氏这么一个小小的指令,从邪王宫传至邪王城,再由邪王城中枢下令给各城、各镇、各县。 就是这样可靠的情报传递系统,却被反叛军统统截断,信息下到到城际便彻底卡壳。 而征兵令却被要抵挡反叛军的借口推诿,这种糊弄人的鬼话,段龙兴哪里会相信。 分明是这群城主在某些人的授意下,起了不臣之心! 站起身形,双手如猛虎将要狩猎般张开按在议会上,段龙兴寒声道: “所谓的反叛军,不过是群平头百姓,世家乱党,其中修为最高者也不过初入凶境的散修,以宗派客卿加上各城守备军的实力,何至于脱到如今也无法解决,就算萧锦林真的有三头六臂,但他还能分身千万不成!?” 本就噤若寒蝉的各城主头低得更低,他们知道拙劣的借口瞒不过段龙兴,但他们真的没有办法直接出兵镇压。 作为宗派下派到各城的城主,他们都是根正苗红的邪王宫门人后裔。 只是因为武道天分差,又难以坚持,所以才领了公职。 可治理城市从来都不是谁拳头硬谁就好使的,即便是收税这样的事,也不是让武者冲进人家家里,拿刀驾到百姓脖子上的收取方式。 这需要有一部分本地的望族名士先对城主的命令进行支持,然后带头响应,以点带面。 而除了税收,一个城主要治理城市,需要各方面的人物支持。 所谓人情往来,关系圈子,便是这样建立起来的。 一代亲近,二代联姻,相互交往中的相互欣赏,便奠定了坚实的情谊基础。 然后就是通婚,走动,利益共享,进行更深层次的纽带链接。 若是将这种关系比喻成蛛网,那么城主就是编织蛛网的那只蛛,几代人的努力,构建了这样一张网,任何外部的力量挑衅,都会迎来最残酷的回击。 但要是这张网本身出了问题呢,邪影城的城主墨轩抬起头,脸上满是憔悴:“请尊上再给我们一点儿时间,这场暴乱的根源,是这两年邪王城连年征战,又与龙西联盟消耗一场,苛捐杂税逼得百姓无有活路,这才是他们暴起上街的根源,不然仅凭萧锦林一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掀不起这场风浪。” “说是暴乱军,其实这就是各城的百姓青壮,若是真以血腥手段镇压,那各城的根基也会动荡。” 墨家是邪王宫宗门另一座不弱的,墨轩开口,即便是段龙兴也得重视。 但重视归重视,武人出身的段龙兴觉得墨轩的话就是在放屁,但出于尊重,他还是坐下朝墨轩问道:“那依墨城主的意思,这场暴乱应该怎么平息呢?” “一是满足他们的基本要求,五年免赋以保民生。” 墨轩心中早有腹案,想着段龙兴侃侃而谈道:“二是停止追究参与暴乱人员的罪行,特别是那些氏族旁支的弟子,只要有这个条件,便能说动他们的世家,由他们世家出面将这些人召回族中。” “这群暴乱军本就是群乌合之众,只要抽走其中骨干,便会溃散成沙。有五年免赋的保证,大部分本分的便会回到家中耕种劳作。至于剩下那些冥顽不灵的暴民,再动武不迟。” 听完邪影城主的计策,各城城主都连连点头,觉得双管齐下,这暴乱既能不镇压自破。 只有段龙兴脸黑的如同锅底:“墨城主,你的意思是,这场危及整个邪王领域的暴乱,就这样算了,你究竟安得什么心!?” 拍案而起,段龙兴怒声道:“如今邪王宫要外征龙西联盟,征粮征兵都是重中之重,你却说要免赋,难道是在质疑宗门的决定吗?” “墨轩当然不敢。” 邪影城主同样站起身形,沉声道:“只是攘外必先安内,如今邪王宫的情况,实在不适合大动干戈,若是一定要动,各城能够给予的资源也是有限,还是得要宗派自己想办法。” “反了,反了!” 段龙兴须发无风自扬,像是头暴怒的雄狮:“宗门打下这片的疆域,并将你们安插在如此重要的位置上,就是要你们在宗门需要之时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可你们却沉溺在城主的游戏中不可自拔,什么时候宗派需要向无知的愚民妥协了?” “别以为本尊不知道,这场动乱的背后,全都是各城各部世家的支持,不然凭那些百姓,又能翻出什么风浪。墨城主让宗派不要追究这些人的罪责,分明就是在包庇他们!” “还有你们!” 锋利如刀的眼光剜过众城主的脸,段龙兴怒道:“那群反叛军里头,有你们多少子侄外戚,又有多少故友之子,他们能做大至今,全都是你们的纵容!” “现在所有事都清楚了,去通知那些执迷不悟的世家,二月之前这场闹剧必须结束,并在三月前,将征伐龙西所需要的物资以及兵员准备好。” “宗门授予你们武力与权柄,不会用就全都交出来,然后从城主的位置滚下来!” …… 龙州历1791年初 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恢复秩序的朝昌城生机勃勃,作为龙州西南部最大的对外港口,它的复苏速度总是快得令人惊叹。 普通商人只会看见战后的朝昌成为废墟,而总有眼光独到且自信的,认为自己可以在废土重建的秩序上,赢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行商、流浪武者、手艺人,全都聚集到这座传说中只要有手艺,就绝对饿不死的城市来。 而就跟传说的那样,虽然如今朝昌的体量无法完全满足所有人的工作需要,但在它背后还有七座大城。 唐氏得到了朝昌的第一刻,便造了几十艘商船通往陵江各城,一日数趟。 同样的制度,同样的求才若渴,就连大战在即也没有加赋的做派给了人们很大的信心,所以在朝昌找不到好活计的,大多也愿意去陵江七城碰碰运气。 对于这样人口繁密的流动,陵江七城的百姓最初也不太习惯,但几年时间适应下来,也没有更多的抱怨,只是偶尔会说外人的工人把本地的工都抢了之类的话。 但依仗着五亩田令的普及,本地百姓即使不干工,生活也还过得不错,所以这种抱怨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只是少做工的本地人就开始变着法的找寻娱乐活动,听说书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项。 南来北往的说书人,肚子里有一个新奇的世界,而以武为尊的大陆,强者崇拜不光是刻在骨髓里的东西,更是生活的调剂。 流浪剑客得到一部剑法传承,在深山中苦修三十载,背着木剑前往元洲参加试剑大比一鸣惊人夺得剑魁,并被元洲徐氏引为座上宾,得了神剑神甲不说,还抱得美人归。 心性纯良却有些木讷的小沙弥,误打误撞进了机锋禅辩的会场,以本心菩提问得大德禅师们哑口无言,冠礼的佛主将小沙弥收为座下弟子,历经九九八十一关磨难考验,最后成为新的佛主。 幼时便与至亲失散的少年,徒步千里求见神庭天使想要询问家人下落,恰逢封仙台会,神王念其心诚赐福封仙,并告知其家人下落,更赠予一座仙宫,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诸如这样充满玄奇色彩的故事,每位说书人肚子里都有好些个,但这种也就唬唬什么都不懂的百姓。 要想取悦贵客,说书人的肚子里还是得有干货,而所谓的干货,便是一些外洲验证为真的消息。 比如某年某月,某位流浪武者在某山遇见一群匪盗大打出手,以一敌众将一窝匪盗剿灭,侠名远波。 比如英豪擂上,某尊封号强者的成长经历,擅使功法与对战情况。 再比如那位成名强者与成名强者的比斗,根据消息连说带比划的演绎出来。 更多的则是世家豪门的野史秘闻,虽然这些干货在试听观赏性上不如前者,却能得到更多世家公子的赏钱。 唯一的问题是,每个说书人的肚皮里干活有限,因为要将一个消息打磨成能够表演的故事,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大多数说书人难以再一个地方久呆,毕竟没有人会为听过的故事再次打赏。 于是乎说书人就跟浪人一样,四处迁徙,南来北往。 而开春后来到兰山城的说书人,好像格外有内容,从最小的茶瞭开始说起,短短几日就门庭若市。 之后被邀请到各个不同的酒馆,说出的内容也大不相同。 若是平头百姓闲汉多,他就会说些几百年前的“强者故事”,博得满堂喝彩。 若是世家公子多些,他就会说些龙洲世家的秘闻故事,而且这些故事大多都是各族的隐秘,听得人大开眼界。 短短几天功夫,说书的常先生就成了兰山城有有名的艺人,邀约不断。 而常先生也没有让人失望,哪怕受到了这么多的邀请,说得秘闻内容也从来都没有重复的。 这让人不禁好奇,这位说书人肚子里究竟有多少的秘闻故事。 更有好事的公子心中猜测,能知龙洲各族秘闻的蓝先生,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关于龙西联盟的故事。 终于,在崔家的一场大宴上,有位好事的公子在蓝先生将要说书时调笑道:“蓝先生,以往都是听得都是别家的故事,可如今整个龙洲谁不知道,我们龙西联盟才是真正的大势,不知道有没有关于联盟的流传在外呢?” 庸者总想以身替代书里的人,而强者则是想要成为故事。 作为能够逼得宗门签下议和协议的世家联盟,龙西的各个成员族心中的骄傲溢于言表。 所以,他们总认为自己的威名应该远波外洲,就算他们不行,那盗火宗师与龙西天骄的故事,难道不比什么世家公子争抢花魁的故事强上百倍千倍么。 真想听听,自己在故事里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啊。 被崔家公子一挑头,众人都开始要求常先生讲讲龙西联盟的故事。 而说书的艺人么,又哪能拧得过兰山城崔氏,虽然被打乱了节奏,却还是陪着笑脸,开始讲述他在外洲为龙西联盟准备的故事。 最开始,自然是关于盗火宗师与龙西天骄的,就跟众人对其的期盼那样。 萧锦林的传说遍布整个龙洲,萧子玉身上的异火便是最好的佐证。 听着这位龙西联盟第一强者以一己之力从无数世家环伺下虎口夺食,众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这不就是找了个说书的来夸自己么,从崔家大宴开始,打开了听书新天地的兰山城各族在邀请常先生讲关于龙西联盟的故事。 而早就渴望这个舞台的常先生自然不会推辞,从盗火宗师与龙西天骄,讲到了氏族崛起,讲到了龙洲各豪族对龙西联盟的看法,到唐氏崛起历程的深挖。 七百一十五章:四方云动 “龙州第一代的拓荒者,唐氏自中州迁徙而来,定居西陵却心怀天下,远祖震寰倾族力,请欧氏大匠耗时久远铸宝船一艘,自此通商外海,拉开了崛起的序幕”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看得出来常先生胸有丘壑,对龙西联盟的了解也是颇深,特别是关于西陵唐氏的起源。 说实话,虽然曾经的唐弥两氏便在陵江一代举足轻重,但周边世家对其的了解还是不够深。 只知道最后遇见的时候,它便以煌煌大势压过来了,可为什么同在陵江定居的唐氏拥有这样的族力底蕴却是一头雾水。 现在听到蓝先生故事,茅塞顿开,顿觉唐氏先祖魄力惊人,早就看穿陵江资源有限,早早着手打造宝船向外通商,如此输得不冤。 大多数武人都是憨直的性子,听一是一,听二是二。 可总有些愿意深究,或者说,乐怡抬杠的。 毕竟海上通商并不是唐氏的专利,陵江的望族谁家没几条商船,可每次看着万乘宝船盆满钵满的归陆,钱多的甚至可以洒向两岸,他们就有些不理解了。 “看来蓝先生的故事也不过就是些道听途说,管中窥豹。若是西陵唐氏只是宝船造得大些,缘何能有如此族力,书生之见,浅显不堪。” 酒过三巡,桌上也就没了大小,更别说还能留在城中的全是各族的精锐,对于说书先生的“浅见”自然是不屑一顾。 武者嗓门又大,喝了几杯酒后,哪还有什么低调的意思。 几句调戏,满堂哄笑,生生打断了堂上说书先生的节奏。 这种无异于侮辱的举动,让台上的蓝先生面色涨红,如鲠在喉。 半晌缓过劲来后的中年男人附和着找补道:“这位公子说得好,如果仅是行商的宝船那确实无法积累起唐氏的底蕴,可谁让唐氏还有一群凶猛的武者呢,到了外海上,哪还有什么道义规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本只是附和的言语,却让主桌崔氏的几位脸色一变。 作为联盟核心的承元,兰山城崔氏自然拥有珍贵的宝船名额,而他们也知道这万乘宝船收获的大头来自何处。 崔老太爷看了崔颖一眼,然后探过头去低语几句,崔颖点点头,余光撇向高台上继续说书的蓝先生,眼光中露出些许凶横。 崔家大宴之后,兰山城说书的蓝先生就失踪了。 有人说他因为被崔家的公子羞辱下不来台,所以在宴后便离开了兰山城。 也有人说崔老爷欣赏蓝先生的才华,聘他留在崔府。 总之,带给兰山城人民茶余饭后谈资的说书先生不见了。 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只是一个说书先生而已。 …… 兰山城、崔府大院 “都查清楚了么?” 强忍着地窖水牢中的腐臭与哀嚎,崔颖以一块方帕遮住口鼻,瓮声瓮气地朝着满脸横肉,杀气腾腾的刑官问道。 刑官将手上的血水随意的往衣服上抹了抹,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写满黑字的纸张,然后诚惶诚恐地递上。 崔颖伸手想要接过这张纸,但看着小心握着纸张两边的指甲盖上,还有不知是肉块还是淤血的残渣,嫌弃地皱了皱眉,然后将伸出的手收回:“不用看了,你直接说吧。” “是,是。” 刑官点头不跌,然后将信纸翻到自己面前,结结巴巴道:“这.这人是堰苍的说书先生,但来龙州却是受了某个中立风媒组织的指使,包括这些消息也全是那组织透露给他的。” “中立的风媒组织?” 依旧捂着口鼻的崔颖心中暗自思量片刻,又问道:“是哪个风媒组织,有办法查出来吗。” “查.查查不出来。” 紧张的时候,刑官就结巴得厉害:“这种中立的风媒组织连成员的名字都是假的,根本无从追查,小的手段尽出,那说书先生也只能大概判断,口音里带了点儿东南部的味道。” “东南部?” 崔颖皱着眉头,心中隐隐有些明悟,这所谓的中立风媒组织,很可能就是来自邪王城的密探。 而从对方头颅的讯息来看,这群人已经有切实的证据,证明鬼哭大舰就是万乘宝船。 这可就糟了,龙西联盟在龙洲有多少仁义的光芒,鬼哭大舰的龙骨下就有多深厚的罪孽。 若是这件事暴露,会给战事带来多大的变数谁也料不到。 但这蓝先生未免也有些太蠢了,怎么接到这样的情报后,还敢深入到兰山城中? 难道不好! 崔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地监水牢离开,可刚从暗道上来,就碰到了满脸焦急的管家。 “老爷不好了!” 管家无比慌乱:“兰山城好些茶瞭酒馆的说书人,今天都讲起了西陵唐氏崛起的故事。他们说,他们说” “他们说什么?” “他们说万乘宝船就是鬼哭大舰,龙西联盟就是强盗联盟!” “该死!派府兵,把所有人都给抓起来!” 崔颖寒声道:“让城主府发文,这些说书人全是邪王城派来的细作,目的便是要搅乱民心,让百姓们切勿轻信!” 看着依旧傻愣原地的管家,崔颖大怒道:“怎么还不去?” “还有” 被骂得缩头的管家小心翼翼道:“薛家、张家的两位家主此时就在正厅等着老爷。” “这两个见风使舵的小人,这时候上门准没好事。” 崔颖冷哼一声:“我知道到了。” …… 龙谷鳞宗 得到大兄曹道臣的指点后,曹子期开始了繁忙的布置工作。 作为鳞宗的二公子,他虽然对御兽宗的内门弟子没什么约束权力,但外门弟子却对他崇拜得紧。 同样,御兽宗一些旁支的机构,也特别卖这位鳞宗二公子的面子。 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冲着行走曹道臣的脸面,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曹道臣只是波澜不惊就搅动天下大势的手段,曹子期突然有了些许明悟,作为一个谋者,其实自身的荣辱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达到目的。 为此,他特意拉上了三弟曹长青,倒不是要狐假虎威,而是眼下御兽宗外门的生意和风媒,大多都是由裸宗掌管。 换做以前,即便是他想到这一层,宁愿硬着头皮去办事,也绝不会拉下脸向曹长青求助。 可现在他已经不一样了,曹子期觉得短短半年,他已经脱胎换骨。 而最显著的结果是,他出计谋,曹长青出脸面,说服裸宗调派风媒给他的活计,进行得无比顺利。 “二兄,全都安排好了!” 曹长青出面,那群崇拜他的裸宗内门弟子凭借着过硬的关系四处游走。 这跨宗派的指令仅是半天功夫就全部谈妥,也难怪曹长青如此臭屁。 “做得好,辛苦你了!” 看着这么一件大师如此利落得办成,曹子期也是很激动,但表面上还要装着波澜不惊,笑着鼓励道。 “哈哈哈,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难得被曹子期夸奖的曹长青挠挠头,又问道:“只是二兄,既然是要针对龙西联盟造势,为何将人员全部散布在外洲,我还以为是要主攻陵江七城,让他们内乱呢。” “去龙西危险性太大了,这些风媒都是你从裸宗借来的,若是死伤太重,对于在裸宗的风评会有不小的打击。” 曹子期解释道:“况且就算将这些风媒全都送进去也没用,龙西唐氏自家培养了不少风媒,又得民心,绝不是一个消息立马就能动摇的,还不如在外部造势,等最后涛涛大势压去,龙西百姓才会心生怀疑,到时那就是压垮龙西联盟的最后一击。” “原来如此,二兄高明!” 曹长青兴奋道:“对了,上次你和大兄说得什么选择,什么强迫,我想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现在能说说么?” “你马上就会看到了。” 曹子期笑笑:“现在,将这些资料送到裸宗手上,然后将风媒细作全都散出去,等我命令。” “行叭。” 还是没有得到答案的曹长青闷闷不乐,接过曹子期手中的信件,转身离开。 秋天落下的树叶如今已经与泥土融为一体,又到了万物复苏的春季。 …… 洪流大势总是来得这样突然,从义气千秋的仁义世家到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需要多久? 可能只需要一次突如其来的爆料。 路人缘这种东西,就辞如此,积累得莫名,败起来更是干脆。 对于千里之外世家的喜恶,有时候只需要几句话就能有一百八十度的翻转。 更何况是这种石锤满满的信息,加上被鬼哭大舰碾碎的孤魂野鬼现身说法。 哪怕以御兽宗的实力,想要找到这些遗孤也是费尽了气力,他们甚至怀疑唐氏培养风媒是为了斩草除根,不然为什么只能找到这几个。 但困难归困难,只要找到了,就是最有力的罪证。 人都是有同理心的,特别是看到本来宁静祥和的世家渔村,只是在某个大雾的清晨便被一伙儿强人突入,然后碾得家破人亡,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大部分人即使无法感同身受,但看着讲述人人不人贵不贵的模样,也自然会对龙西联盟产生愤怒。 而这风评的突然转变,最诧异的莫过于邪王宫。 这些日子他们正焦头烂额得处理内政,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宗门内部心中大多都有了某种共识。 就是此次攻伐龙西联盟,或许又会雷声大,雨点小的草率收场。 因为整片邪王领域,已经被萧锦林彻底搅成一锅乱粥。 在段龙兴下了最后通牒后,赢来得并不是城主们的积极配合,而是各城世家的强烈反弹。 这种反弹直接的结果是,原本那些不想介入武力暴乱,还怀抱着对邪王宫信任的世家,被直接断了念想。 “邪王宫绝不向愚民妥协。” 换言之,世家与百姓都只是宗门眼里奴役的对象,而这次出兵的军费,全都得由氏族承担。 段龙兴的态度,就代表了邪王宫的态度,这让邪王领域众氏族大失所望的回复,也让他们不得不拿起刀兵,加入到暴乱军的行动中,以武力对抗邪王宫的统治。 对此,邪王城一点儿也不含糊,直接派出了宗派的大军镇压,而结果就是赤地千里,血流漂杵。 所谓的叛乱军,根本就不是邪王宫宗派弟子的对手,已经来到单人融合技时代的宗派强者,切实地让反抗的世家明白,为何宗派能将他们划归平民一类,并视作刍狗。 很多世家开始心生惧意,但萧锦林的一段话却让他们明白,此时的邪王城众世家,已经退无可退。 …… 邪王城乱,陵江两岸的七座大城也并不清静。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说书先生,开始在各城胡言乱语,惑乱民心。 什么万乘宝船就是鬼哭大舰,龙西联盟的每一枚金币都沾满了无辜者的血。 什么龙江水患就是上天对西陵唐氏的惩罚,想借洪水之手彻底将唐氏埋葬。 还说数年之前兰山城的突然坍塌,就是老天降下的雷罚,要将唐氏彻底消灭。 诸如这样的消息,每天都在兰山城七城上演,而陵江七城的百姓也从最开始的惊怒,变成了后来的麻木。 其实最开始各个城主府发消息说这些都是邪王宫派来惑乱人心的密谍,百姓是不肯相信的。 他们总觉得,一个密谍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跑到城市内部进行谣言传播。 但随着造谣的内容越来越夸张,他们已经彻底无法泛起波动了。 现在的龙西百姓,已经能在茶瞭里,面无表情得听完说书人激动的演说,然后淡淡得看着他们被抓走,然后进行热烈切辛辣的点评。 “今天的故事可不如前些日子的啊,唐氏建立善堂收养遗孤是为了掏心吃肺,还非要童男童女的心肺,这不是胡扯么,老子分明看到几年前的小乞儿现在已经出落大了,眉是眉眼是眼的。” “嘿,这群人可真的什么都敢编,前些天还有说这洪水就是唐氏搞出来的,编这话的人也不想想,龙江发水,损失最重的就是西陵,到现在这座大城还泡在水里呢。这些邪王宫来得细作可真逗。” “可不是吗,这种话都敢编,我淹我自己?太可乐了,哈哈哈哈哈。” 七百一十六章:举世伐唐 在风媒属中看着兰山城各方回馈的唐枫很是激动,作为一个纯粹的世家子兼情报系统长官,他明确的知道统治者与被统治者有着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 而要让这种矛盾升级成冲突,有时候只需要一个连实据都没有的借口便够了。 这些看似荒诞的谣言不论放到其他任何城市,都会引发一场动乱。 可放在龙西联盟中,却连什么风浪都没有掀起,这不禁让唐枫想起这几年的族会,很多分宗代表都认为家族对百姓太过纵容,但现在想想,若是没有这番“纵容”,此时的百姓又哪里会站在唐氏这一边呢。 “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 拿着卷轴失神的呢喃,唐枫激动地站起身形,赶往截江城。 以龙西联盟的视角来看,整个南暨边缘布防结束,便意味着断绝邪王宫从内陆征伐龙西的可能。 但以宗派弟子的实力,那无尽南海实在算不上天险,不说长途跋涉绕到龙西的大后方,从东面直接出海然后往截江城方向过来是绝对有可能的。 最为陵江七城最靠东的门户,截江城的布防从来都是重中之重,而以现在的战事规模来看,这番重视恐怕还嫌不够,所以唐志从结束会议后,就留在截江城做战前准备工作,不论谁要找他,去截江城准没错。 “族长,伞计划成功了,如今陵江七城民心稳定,即便战事将起也不会祸起萧墙。” 唐枫激动地呈上关于这些时日陵江七城的奏报道。 “署长辛苦了。” 族长唐志接过折子打开,边看边点头道:“不错不错。” 将帖子合上交还,唐志又问道:“世家那边的动静如何?” “确实有不少世家从谣言中看到了一些东西,但他们也就口上抱怨两句罢了。” 接过折子的唐枫满脸敬佩地朝唐志恭维道:“族长让各城署长将盟族女眷子嗣接走分流这招可真是太妙了,他们如今除了跟联盟一条路走到黑,别无他法!” 女眷子嗣全都以转移之名被各个风媒属带走了,就算看出谣言中的事实又能如何。 还不是只能看见装作看不见,知道假装不知道,然后跟着龙西联盟往下走呗。 当时唐志说这是最重要的工作时,唐枫还不以为意,现在想想,真是神来一笔。 由这样的男人带领,唐氏当然会百战百胜,唐枫的眼中满是崇敬。 …… 龙谷鳞宗 紧急成立的指挥部就建落于龙巢内,而这场要将龙西联盟罪恶公布的行动,更是被曹子期命名为“囚龙”。 端坐中堂的曹子期信心满满,龙西联盟败光了西贺的路人缘,仅是因为他放出了第一条消息。 而仅仅这一条,便让仁义千秋的世家变成了过街老鼠,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乐,只有真正的谋者才能感受到。 但这还是不足够,眼下的龙州豪族仅仅只是蠢蠢欲动,却还是没有进一步的举动,那便给他再添一把火! “传令下去,将西陵唐氏提前屯粮,陵江支流三山崩塌的消息散出,本公子要让龙西联盟,举世皆敌!” 遍布西贺的御兽宗驿站,便是遍布西贺的御兽宗眼线,通过驿道传播的消息只数日便在西贺不胫而走。 还处在对强盗世家愤怒中的西贺人民听到这样的消息,直接就将唐氏想象成了满手血腥并阴森非常的存在。 这就是普通人的思维逻辑,当他喜欢你的时候,你所有的错处都是情有可原。 但当他不喜欢你的时候,所有的过失都是你蓄意为之。 任何关于你不好的消息,他们都会甘之如饴并全盘接受,因为他们要证明自己的正确,并佐证自己的愤怒并非空穴来风。 看吧,这恶毒的龙西联盟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将本该发在龙江这种大河的水灾引到陵江,致使千百万人殒命,无数灾民流离失所。 而他却早早准备妥当,在洪灾中逆势而起,成为龙西新贵,并坐拥七城,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百姓是愤怒,而世家则是哗然,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同。 在世家眼里,那所谓的邪恶其实也并不算邪恶,他们只是好奇,唐氏是如何提前预知洪灾,并又是如何设计改道,最后还能提前做出准备的呢? 眼光这种事谁都有,但从散布出来的消息看,唐氏竟然能提前几年便开始着手准备,难道他们能预见未来,不然如何能做到如此笃定的呢,真是不可思议。 …… 大临商盟 在听到关于龙西联盟的传闻后,最高兴的莫过于大临的这些世家了。 作为一个商业联盟,他们的宗旨便是扩张与发展。 虽然大临已经拥有龙洲最肥沃的平原,并修建了最长最多的驿道,但对发展的渴望却还是没有减少。 入主朝昌,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可这最重要的规划却被唐氏横插一脚生生夺走。 损失的时间资源暂且不提,但那些逝去的精英却是商盟的中流砥柱,虽然他们也知道这仇怨大多都该记挂在项氏身上,可要是没有唐氏从中作梗并突然倒戈,商盟何至于此。 所以在听到有关唐氏的消息后,叶擎苍直接召开联盟议会,而目的便是给龙西联盟添堵。 “当年西陵唐氏来大临、川元采购粮食,代表好像就是唐鸣、唐琦。将票根拓印,印证谣言,坐实唐氏设计水患的大恶!” 叶擎苍直接将计划说出:“另外,由商盟出面邀请龙洲七大豪族,公商伐唐大业!” “平日里这些豪族都珍惜羽毛得紧,他们会同意此时出面跟龙西联盟结怨么?” 虽然有些动心,但以和为贵的商人还是有些害怕这种摆明车马的战阵,跟何况朝昌一役后,他们更是清楚明白自家豢养的高手对上唐氏那伙儿凶神究竟有多么弱小,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是很敢冒头。 但叶擎苍接下来的话却打消了他们的顾虑:“龙洲只有那么大,宗门之下七大豪族的格局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你当他们真的愿意唐氏崛起,无非是曾经的唐氏声名太隆,实在找不到借口出手,这才作罢。” “但墙倒众人推,如今的龙西联盟已经成了强盗世家人人喊打,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眼下只要邪王宫那边能够平息内乱然后登高一呼,这七大豪族必然响应,到时候煌煌大势起,龙西联盟便像是车轮前的蝼蚁,必被碾碎!” …… 以武为尊的世界,当强盗虽然名声差,但并不算是大奸大恶。 杀人者人恒杀之,强盗杀人和强盗被杀都是寻常的小事,无非是实力高低罢了。 但为了一己之私,转移洪水便是假借天灾实行的人祸,想起十年前陵江水域的浮尸,被淹没的三座巨城,还有那些因为水患不得不背井离乡的难民,龙西联盟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 龙洲1791年二月初,大临商盟发帖召集了龙洲各个世家,七大豪族皆派了代表出席,共商伐唐大业。 经过各个代表的发言,龙洲各族上下一心,定要将唐氏这颗毒瘤从龙洲剜去,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绝不会让这欺世盗名之辈继续蒙蔽世人。 同年二月,龙洲豪族川元刘氏向龙西联盟宣战; 龙洲豪族堰苍农家向龙西联盟宣战; 龙洲豪族沐台沐家向龙西联盟宣战; 龙洲豪族河清何家向龙西联盟宣战! 四大豪族的率先表态激起了龙西各族的纷纷响应,大临商盟更是通过了一项悬赏议案。 将龙西唐氏的各个部长、强者的人头标上价码,神药宝草、秘术功法、灵兵宝甲还有最基本的金银。 只要能够猎杀唐氏强者的,都能凭人头兑换响应的赏金,而从低到高,也将龙西联盟所有的强者都囊括在内。 位于最顶端的,自然就是盗火宗师萧锦林,而大临商盟开出的价码,也是高到让人难以置信。 这样说吧,只要能够将萧锦林杀死,从大临商盟得到的资源,足以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族,顺利发展成拥有几万人的望族! 而仅次于萧锦林的,便是次一级的人物,里头有唐氏各城武堂的首座、长老会的长老、各城宗所的宗正,律长。 每一颗人头的标价都让人看得流口水,短短半月,便有无数蒙面的流浪武士,赏金猎人聚集到大临城的赏金大殿。 看着挑高十数丈的辉煌大厅,那一幅幅明码标价的赏金画像,每个人都觉得心潮澎湃。 又能秉持人间正道又能获取巨额赏金的活动,让这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跃跃欲试。 一沓沓摆放整齐的赏金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带走,那些急不可耐的,全都是将龙西唐氏当做碗中鱼肉的愚者。 以为只要提刀过去,那些人就会伸长了脖子让他们杀,要知道这可是劫掠数百年的强盗世家,能稳如磐石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绝对的强悍。 所以真正有实力的赏金猎人从来不着急行动,他们留在赏金大厅中,仔细衡量着自己能够猎杀的目标。 只是翻烂了这些赏金图录的猎人们却惊讶得发现,这里头竟然没有龙西天骄唐罗,搞什么鬼? “唐罗的图录是被取完了吗,赏金是多少?” 不明所以的赏金猎人向赏金大殿的工作人员询问道。 “唐罗?他没有赏金,你可别打他的主意啊。” 主持赏金大殿的商盟工作人员这样答道:“就说唐天骄的年纪,不论是宝船劫掠还是引发洪水,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大临商盟发布赏金议案是要奖赏那些击杀欺世盗名凶徒的猛士,而不是鼓励什么滥杀无辜,这点儿你们可要记清楚了!” 听到这话的不少赏金猎人都偃旗息鼓,但也有较真儿的。 “唐天骄的赏金没有我们可以不计较,但他的父亲唐森呢?这位可是截江城的首座,有陆地神灵之名的绝对强者,而且根据年纪和他的地位来看,他肯定参加过万乘宝船的狩猎,这位的赏金也没有?难道是因为他们这一房全是元洲徐氏的外戚,大临商盟便有意包庇吗?” 背着长刀的赏金猎人怒目圆瞪,朝着赏金大殿的工作人员质问道。 “胡..胡说!” 商盟工作人员色厉内荏地反驳道:“大临商盟怎么做事,用不着你这个家伙来教,赏金图录就放在大厅中,若是有本事就去取,休要在这儿胡言乱语。” 言罢,便扭身匆匆走了,可整个大殿全是赏金猎人,其中不少耳聪目明的都被这儿的争论吸引。 在听完负责人员的讲解和看他此时的表情,谁能不知道是被那背着刀的人给说中了。 …… 龙谷鳞宗 “这叶擎苍可真是个人才!” 曹子期看着眼前关于龙西联盟的悬赏图录,哈哈大笑道:“邪王宫,龙洲四大豪族,还有这些贪婪如水蛭一般的赏金猎人,本公子真好奇此时唐罗脸上的表情。” “派人去趟大临商盟,找到叶擎苍,告诉他们,除了大临商盟给的这份赏金,龙洲御兽宗同样出一份赏金!” 管事一听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啊二公子,大临商盟的设计是世家内务,宗派生意要绝对中立,不得轻涉,这是老御主立下的铁规,断不能逾啊!” “太过高兴,险些忘了这件事了!” 以食指轻磕眉间数次,曹子期收束了表情道:“那就让大临的掌柜去找叶擎苍,告诉他赏金可以通过御兽宗的驿道发放,并给他一个折扣,这样总不逾越老御主定下的规矩吧?” “这样的话...” 管事沉吟半响,点点头道:“应该是可行的,毕竟是生意嘛,只是要给大临商盟折扣,还得有宗主或是道子的手谕...” 曹子期的脸色有些青黑,或许是这段时间翻水为云覆手为雨的体验让他忘记了,鳞宗的二公子,其实根本没有资格支使御兽宗的掌柜。 “本公子去趟龙巢。” 七百一十七章:黑云压城 公道自在人心,可大多数人是没有心的。 无限迷茫中只得仰赖舆论的风向,跟从大流前行。 至于正义与邪恶的界定,也不过就是以众凌寡,大家都这么说,那便不会有错。 如果这时候再出现一个具有公信力的大组织出来发声,那就更能打消人们心中的一点儿怀疑,比如督天王巡。 琼华星君回神庭养伤,如今主持王巡内部事宜的,乃是山部巡天安景天宗师与风部巡天安元希两位。 作为三界圣地设立监察天下的风媒组织,督天王巡本该秉持中立,客观的对待情报。 但世上所有中立的制度,只要有人为的参与,那也就有了立场喜恶。 唐罗在点苍山的所作所为,大大落了督天王巡的脸面,如今墙倒众人推的态势,他们又怎么能放过呢。 “得将唐氏义气千秋的牌楼拆了,不然龙洲各族还以为王巡昏聩,与那强盗勾结呢。” 安景天宗师朝安元希道:“这件事是由林部起的,那便由林部了,元希多操劳,带带他们。” “好的,前辈。” 安元希点点头道,又问道:“那龙洲伐唐之事,王巡需要接入进去么?” “元希可别忘了督天王巡的职责。” 平静地盯着安元希,安景天淡淡道:“三界圣地重建王巡,是为了要查到韩家的根脚,你可别混淆了主次。” 拳头骤然紧握,面无表情的安元希欲转身离去,却又被叫住。 “等等。” 转过身,安元希望向安景天,平静道:“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你我同为巡天使,哪有什么吩咐。” 安景天从容地笑道:“只是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 “前辈请讲。” “龙西联盟势大力强,大临商盟虽有除贼之心却无平贼之力,那悬赏猎杀的主意虽然新奇,可单枪匹马的赏金猎人对上那群凶恶的匪寇,恐怕难有作为。督天王巡虽然不能直接接入龙洲伐唐的大事,但作为监视天下的组织,还是得要在其中出力的。” “前辈是什么意思?” “最早发现龙西联盟真面目并宣战的邪王宫如今迟迟未有动静,是因为领地内的暴民被盗火宗师煽动,这种霍乱天下败坏名声的大事,才是督天王巡应该要管的事。” 安景天淡淡地拿出大都督的铭牌,朝安元希下令道:“以星君之名,敕令风、林、火三部精锐前往龙洲,平息邪王领域的叛乱,恢复民生!” “风部安元希领命!” …… 邪王领域 从段龙兴霸气的发言之后,暴乱的行动便一天多过一天,手段也越来越激烈。 特别是在邪王宫派出门下弟子开始清洗邪王城之后,更是人人自危。 任谁都以为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场血腥的抗张,却没想到邪王宫弟子在清理了邪王城范围内的暴乱之后,竟然全都撤回宗派里,偃旗息鼓了。 旁观者自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一些武道大师心中却是明白,应该是邪王宫弟子的心境出现问题了。 宗派弟子是克己修身的武者,而不是杀人如麻的强盗,这群弟子最先被宗派叫出来处理叛乱,心中想得是以杀止杀,想得是平乱制暴。 可真当他们上到前线,洒下的灵技在人群之中开出死亡之花时他们才明白,这里哪有什么暴民,只有活不下去的百姓,还有为了可怜百姓发声的世家武者罢了。 处于自我怀疑中的杀戮,不止会沾染血煞,更会衍生心魔,特别是邪王宫的功法更是如此。 而毫无自我怀疑的杀戮更加可怕,执魔者最后只会成为邪神,修为最高影响力越大。 发现这一点的邪王宫连忙将门下弟子召回,并授下道心清明的秘术。 但这次清缴对于这些邪王宫弟子的伤害还是很大,特别是门中其他几支的长老,对段氏主脉这贸然的举动,十分不满。 “暴乱还未停止,反倒毁了门下弟子的心境,这便是宗主对时局的判断么?” “墨轩城主早就说过,暴动的根结在政令而不是人民,偏偏宗主还要纵容段龙兴,现在好了,如今这个局面,该如何挽回?” “利益争夺本就是你死我活,少宫主死在点苍山我们也很难过,但为了复仇却要赔上数百年的基业,真的值得么?” 长老们你来我往,让邪王宫的正殿喧闹如菜市,宗主段龙台终是忍耐不住爆发了。 “好了,让本宫说两句!” 环视静默的邪王宫长老们,段龙台沉声定下商谈的基调: “既然已经撕毁议和协议向龙西联盟宣战,就断然没有虎头蛇尾的道理。” 众人一惊又想说话,段龙台抬手拦住道:“但各位长老说得也不无道理,宗派弟子确实不宜多造杀戮,所以本宫将平乱的事宜,委托给了督天王巡。” 长老们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段龙台竟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督天王巡。 墨岚长老更是失声道:“请宗主三思啊!” “嗯?” 段龙台挑挑眉不满道:“墨长老先前不是说平乱乃是重中之重,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平乱固然重要,可也得讲求方法。” 墨岚据理力争道:“若是曾经那支全是由圣地旁支与宗门弟子构筑的督天王巡,那么老夫决不多言。可曹瑾瑜死后,三界圣地急功近利地重建王巡,一纸西贺征兵。如今的督天王巡全都是魔道散修,匪寇强蛮,这群人哪懂什么平乱,他们来邪王领域,只会把平乱变成杀戮和掠夺。请宗主三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么。” 面色平静的段龙台淡淡道:“各城的世家百姓,不都觉得邪王宫治理的方法太过严苛残暴,三五成群的勾结就敢发动暴乱,那就让他们看看,督天王巡对待暴乱的处理方式。相信平乱之后,他们绝不会再起不臣之心!” 墨岚还有话说,却被段龙城瞪了回去:“行了,这件事不需要讨论,就按我说的做。各位长老还是清点兵员,准备往龙洲开拔吧!” …… 焦头烂额 这大概是龙西联盟此时最好的写照,作为龙州西部最繁华的城市。 陵江七城每日都有大量的人员进出流动,而这也给了赏金猎人混入其中的最好条件。 即便是西贺的圣地,也不是每一个族人都很能打,赏金猎人图财,但他们不蠢。 想发财就别怕丢人,眼光自然要盯着万无一失的目标。 比如一支灵意合一的小队,找机会围杀某位唐氏主脉的蜕凡少爷,这种工作还能失手么。 短短十几天,唐氏嫡系旁系,百余人遭遇刺杀,其中四成殒命,被割下头颅。 而将主要精力投放在建立南暨基站与护送女眷子嗣离开的龙西联盟真正被这群突然冒出的赏金猎人弄了个措手不及。 苍蝇不叮人,但膈应,所谓的赏金猎人大多都是强盗匪寇或是流浪武者。 有真材实料的少,但卑鄙下作的手段却是人人都有,这样一批人要对上世家精锐和武者自然是毫无作用,但碰上涉世不深的公子小姐,那可就真是一拿一个准。 无奈的龙西联盟只能封闭城市的各个路口,除了联盟成员族,许出不许进。 但这样的做法还是治标不治本,因为对于武者来说,入城的方式从来不仅止于走门。 城主们只能又找成员族商量,纠结起大量的巡逻队,希望能够以此防止刺杀。 唐氏的宗所更是让律所弟子前往一个个主脉分宗,勒令非战事调动,唐氏弟子不许出门的禁令。 …… 截江城、首座府 “所以暖暖,不是二哥不让你出去,而是宗所有令,所有唐氏弟子不许出门啊!” 难得休假回家的唐星苦口婆心地劝着已经瘦了一圈的唐暖暖道:“而且你也知道现在外头是怎么看我们唐氏的,此时你去昆吾郡,怕是走到半路就被人围攻了!” “宗所勒令的是唐氏弟子,我是五绝剑派弟子,他们管不到我头上!” 唐暖暖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握着剑柄,认真道:“而且我现在已经蜕凡了,若是那群赏金猎人敢出现在我面前,就要他们好看!” “哎呦我的亲妹妹!” 唐星惨叫一声:“你就别傻了,就算找到徐承元又能怎么样呢?若是他有心回来,夺得武道大会超凡之名的时候就能回来了,可现在都小半年过去了,他分明就是没有回来的意思!” “胡说!” 唐暖暖柳眉倒竖,握剑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承元师兄只是太忙了,他要在龙州开设五绝剑派的分部,我我得去帮他!” “帮个屁!” 唐星不屑道:“他若真需要你,就算再忙,难道写信都抽不出功夫么!?只是他如今功成名就爱惜羽毛,哪敢跟唐氏扯上关系。亏我当时得空就陪他试招,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看错他了,呸!” “不许你这么诋毁承元师兄!” 仓啷啷宝剑出鞘,唐暖暖提剑抵着唐星胸口,满眼通红:“若非族里做出那些恶事,何至于恶名如此。就算就算承元师兄真的不屑于唐氏为伍,又有什么错!?” 无视抵在心口的长剑,唐星皱眉道:“千般不是万般错,家族都是为了族人利益做的决定,你怎么能如此诋毁家族!?” “诋毁?呵,我真希望自己没有生在唐氏!” 素手张开,宝剑当啷坠地,唐暖暖转身洒下点点晶莹,捂着嘴跑回屋里。 “小妹,暖暖!这他妈的叫什么事!” 连声呼喊没有得到回应,唐星怒得一脚踢剑柄上,宝剑如光没入院墙。 发泄过后的唐星叹了口气,俯身拾起剑鞘,然后走到院墙把长剑拔出,剑刃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闪耀非常。 “还挺好看的。” 眯着眼嘟囔一句,唐星舞了个剑花将其收入剑鞘,然后走到唐暖暖屋前,轻轻叩门。 “暖暖,暖暖。” “” 吃了个闭门羹的唐星摸摸鼻子,然后将收好的剑小心放在门槛上。 “暖暖,哥把剑放你门口了,别生气了啊,早点出来吃饭。” “”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的唐星摇摇头,转身离开。 …… 昆吾郡 最后一届的龙州武道大会,世家与宗派底蕴尽出,堪称龙洲年轻一代最高水平的禁赛。 而就在这强强碰撞的大会上,有一道就连凶境都遮掩不住的锐利锋芒,五绝剑派—徐承元。 作为宗派弟子,徐承元并没有按照宗派弟子的流程,越过擂台站的关卡,而是与世家弟子一起,从头开始。 因为84年那届的某个妖孽,整个毕方山外门无一人晋升,所以又在外门滞留三年的毕方山弟子在87年又一次上擂。 经过84届的挫败,这群武圣山弟子发愤图强,势要洗刷身上的屈辱,在这样披肝沥胆的努力下。 87年的武道大会的守关夺印成了地狱难度,很多本该在3年前就当擂主的外门弟子被苦熬了三年的前辈给踹了下去,他们只能再等三年。 所以90年这届夺印又成了噩梦难度,直接的结果就是,能够进入第二关的世家弟子少之又少。 但也有几个惊才绝艳的苗子,刘家、沐家、农家、何家全都有凶境的天骄。 境界碾压下,自然轻轻松松取得了擂印,可他们却不是取得擂印最多的人。 来自元洲五绝剑派的剑者徐承元,以七十六枚擂印,夺得头名。 也让龙州世家弟子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杀伐无双的元洲剑道。 之后两关更是凭借自己高超的剑道造诣大放异彩,只是毕竟年轻,还是在综合分数上败给了来自无极府的年轻才俊。 而最后一关的挑战上,更是越境战胜数名挑战者,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唐罗描绘的蓝图在徐承元的努力下一点点实现后,这位野心勃勃的年轻剑者直接留在了昆吾郡。 因为这是龙洲最繁华也是最包容的城市,五绝剑派的第一间龙洲道馆,就应该开设在这里! 在得到超凡之名武圣山给出了不少资源,徐承元直接在昆吾郡买了块地,建立道场。 七百一十八章:新旧更迭,时代的浪涛 截江城、首座府 大战在即,唐氏两代的长男全都忙得不可开交,唯一得空的,也只有首座家的二公子了。 八五年出生的唐麒、唐麟如今已经完成了筑基,只是因为年纪太小,舍不得送入武堂,由贞夫人带着做修行及常识的功课。 作为祖母,徐姝惠还很年轻,但对两个孙子的喜爱却丝毫不减。 看到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就喜欢抱着逗弄,一如两兄弟少年时那样。 当吃了闭门羹的唐星从后院回来的时候,宴厅中已经准备开席。 看了眼空空荡荡的主位和兄长的坐席,唐星扬起一个灿烂笑容,前来坐定。 “暖暖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抱着小麟儿的徐姝惠朝唐星问道。 “暖暖好像没什么胃口,让我们先用。” 为妹妹找补了句,唐星笑眯眯地朝母亲说了句,然后招呼道:“我们先吃,好久没有回来用饭,您都不知道我多怀念府里厨子的手艺。” “想吃就多回来。” 徐姝惠抱怨道:“你爹和你大哥如今忙得厉害,也只有你肯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饭了!” “母亲保养得这般好,哪里像老太婆。” 唐贞儿捂嘴笑道:“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夫人想知道母亲的保养秘方呢。” “是啊是啊,母亲一点儿也不显老!” 唐星也顺势附和,夫妇两人一齐夸赞,直捧得徐姝惠眉开眼笑。 少了两个大胃王,首座府的饭食总是会有不少的剩余,虽然唐星也想学父兄一样做个将桌面清场的男子,但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又看了看还剩差不多一半的食物,只得无奈作罢。 茶饭之后,夫妻俩陪着徐姝惠带着两个小子散步消食。 只是天性好动的两个小鬼哪里肯欣赏这种三步一停的消食方式,跟到亭台水榭尽头,与母亲打了声招呼便往灵兽园里奔。 而看着两个小子活泼的身影,徐姝惠亦忍不住叹道:“以前暖暖也跟他们一样,最喜欢逛灵兽园,看食铁兽。可去了元洲后,她便逛得很少了。” “人长大了兴趣自然会变。” 唐星笑着附和道:“如今喜欢练剑也不坏,外公传下的五绝剑意奥妙非常,且看将三境融会贯通的徐承元在武道大会上的表现就知道,哪怕暖暖只修到剑境,这龙州也大可去得。” “若真是爱剑那就好了。” 徐姝惠幽幽道:“自承元走后,暖暖便茶不思饭不想的,每日练不上一会儿就心烦气躁,跑风媒属的劲头倒比练剑还大。” 又是徐承元! 从武者的角度来看,唐星很欣赏对方的剑术造诣,但要当妹夫嘛... 唐星摇了摇头,不顾唐贞的眼神阻止,朝徐姝惠正色道:“母亲大人,关于小妹和徐承元的事,星儿有句话不吐不快!” “承元是个好孩子,却不是暖暖的好夫婿。” 徐姝惠笑笑道:“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竟被母亲先一步洞悉自己要说的话,唐星只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在他心里,一直觉得母亲是有意撮合徐承元和暖暖的。 “既然您知道,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唐星认真道:“徐承元哪哪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对暖暖根本没意思。我观察过徐承元指导暖暖练剑的场景,哪怕是把臂斧招的时候,他的眼里也没有一丝波动。” “你说什么呐。” 唐贞听得害羞,推了丈夫一把,示意他要注意言辞。 “本来就是。” 唐星气哄哄道:“暖暖根本就是一厢情愿,我怕她最后受伤。” “为娘又何尝不明白。” 徐姝惠叹了口气道:“可暖暖早已对承元情根深种,又哪里是三言两语所能劝服的。而且暖暖性格倔强,若是不试试,是不会死心的。” “原本我想将他留在府上,这样暖暖相处久了自然能明白,承元对他只有兄妹的爱护,没有男女之情,但经你大兄一番指点,他现在跑到了昆吾郡,暖暖的这块心病啊,又没着落了。” 一拳敲在手心,唐星绝望道:“那不是毁了吗?” 妾有心郎无意是最惨的,图耗光阴和自以为是的付出除了感动自己屁用没有。 就算最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种感情也像是用沙垒起的城堡,风一吹就散了。 “所以只能等暖暖自己想通了。” 朝后院看了一眼,徐姝惠叹道:“孽缘啊...” …… 如今西贺最大的热闹,无疑就是发生在龙洲的伐唐大战。 大临商盟的赏金公会吸引了天南地北无数的强者加入。 他们有些是被鬼哭大舰毁灭后的遗孤,也有因为龙州水患流离失所的强人,当然最多的还是头脑发热的正义之士和贪图赏金的流浪武者。 “对待龙西联盟那等凶狠狡诈的暴徒,哪里需要讲什么手段。” 不知从谁口中的传出的话,成了赏金猎人的行动总纲。 之后这群自称正义的赏金猎人,便以各种龌龊的手法潜入龙西实施暗杀。 而大临商盟也不负众望,没有丝毫折扣兑现赏金不说,更是将把人头带回来的猎人称之为英雄。 是的,英雄。 这种不值一文的名号,却让赏金猎人们如同打了鸡血一样。 从来都被看作是乌合之众的他们,最需的就是认可,特别是如大临商盟这样强大组织的认可。 人总是渴望自己不曾得到的东西,对于这些赏金猎人来说,这场针对龙西联盟的狩猎突然变得神圣起来,因为这不仅只是关乎那丰厚的赏金,更多更多的,则是属于武者的荣誉。 他们想将自己的名字刻在赏金大殿的丰碑上,让它在高耸的旗帜上飘扬! 无数怀揣着这样“梦想”的暴徒,大量潜入龙州七城。 大多都是蜕凡境界的赏金猎人,正好是避过警戒线的最好人选,因为这样程度的灵力,既不会引起阵法的警示,又能翻越一些常人难以跋涉的天险。 根本,防不胜防。 …… 中州、封仙台会 作为西贺五大会之一,封仙台会是涵盖中州各个阶层的盛会。 除了闻名而来的八方武者外,世家宗派的身影也绝对少不了。 而一个个小圈子的聚会,更是将中州的阶层划分得明明白白。 上品宗派与上品宗派之间,中下品宗派与从属世家之间,豪族与豪族之间,望族与望族之间,甚至就连乌合之众也要分出个三六九等,归属不同才肯罢休。 在这封仙台会最上层的,自然是安氏神庭各个星君、神尊的盛宴。 想要加入这样的筵席,最次也得是中州名宿,一方巨擘,宗师以上的修为。 而往下的各宗派,请柬也是很不好拿,若是没有真本事,连筵席都进不去。 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圈子,还有各宗派交流的展厅,用一些功法秘术,新兴研究交换宗派发展的资源。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武道之间的交流了,不光是那些想要一鸣惊人的流浪武者,各个宗派弟子也想借着封仙台会一展能为。 同时,也想结交一些同辈的年轻人,在未来相互扶持。 可以说,宗派弟子之间的交流,真正做到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八个字。 所有来参与交流的弟子目标都很明确,大家是来交朋友的,不是来结仇的。 而结交的对象,出生自然越高贵越好,修为自然越强越好。 各大圣地的新任行走,自然是所有宗派真传直勾勾盯着的结交目标。 时代的浪涛再次涌起,曾经名震西贺的四小圣王成了真正的笑话。 武圣山的圣子步霄战力通天,却连犯大错,最后连行走之名都被革去。 天南王氏的王禅,号称通尽阵、体、傀、灵、阴阳术,却被魔主勾陈袭杀险些死去。 若非王无敌圣临即时,凌霄宗的天池热海玄妙非常,这位恐怕会成为世间第一位被刺杀的圣子。 无相禅寺的衍空,强纳徐氏外戚,引得徐老赢发动神剑敕令,将佛国在元洲布局了数百年的根基毁尽,之后立祖庭于浮云山,更是被人把山门都抹去,只能灰溜溜的讨回中州,实在难附小圣王之名。 最后的徐氏圣子更是可笑,出生圣地却是个好色之徒,没到一处必流连勾栏,实乃人人如龙的徐氏之耻。 行走换届却拒不出席,很多人猜测他是贪图泫金龙魂铠与御虚幽凰神剑两柄无上神器。 这样一个德行败坏之人,又哪里配得上小圣王之名。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随着各宗派圣地新一届的行走出炉,曾经的四小圣王们,也被丢进了回忆的垃圾桶。 从这四位任期的成绩来看,除了立下祖庭的佛子衍善稍微有些水平外,另外三个算是什么土鸡瓦狗。 哪比得上当世两位不败的神子!? 惊鸿殿姚歌狂,先天道体悟性高绝,蜕凡境觉醒地级血脉,完美契合惊鸿殿本脉功法,之后更修成了难度最高的惊鸿神体,万灵不侵,同境交手百战百胜,越境斗战未尝败绩。 中州神庭安玉恒,出生时胸口便有印有一副先天八卦图,口中更是含着一枚灵玉。 不哭不闹,一岁时便能识文断字,之后更是主动修行武道,被誉为生而知之的神童。 在易神诀的天赋上更是令人侧目,不但平了安元希最年轻的三神翼记录,更是在二十一岁便跨入凶境。 如果没有唐罗横空出世的话,谁也无法阻挡这位安家神子的光芒,好在此时也不算晚。 作为封仙台会的东道主,安玉恒办了场中州英杰宴,并将请帖发到各个宗派真传的手上。 收到邀请函的宗派真传弟子自然狂喜无比,就跟上一代的宗派弟子笃定四小圣王未来一定会封圣那样,他们也笃信这位安氏神子未来一定会是西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与这样的人建立关系,那自然是越早越好。 只是当他们拿着请帖来到瑶池神殿,却发现此地早已人满为患,每个人手上都拿着相同的请柬。 这让几个上品天宗真传弟子的脸色一下子就夸了下来。 阶级与歧视,在哪都不少见。 哪怕宗派与宗派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结交归结交,但每个人心中对自己的分量还是有个界定的。 简单来说,上品天宗的真传交往圣地行走不算逾越,但瑶池神殿里头,满满当当站着的,何止宗派的真传,就连一些外洲来的泥腿子,也局促地站在里头。 这些人的存在,直接拉低了这场瑶池盛会的格调,但即便如此,结交安氏神子的机会也是不能放过的。 祝火龙拿着请帖,微微外放了自己的气势,人群扭头望来,看到是他,自发的让出一条通道。 这位巫神山的弟子昂头走到瑶池最前,与几个已经坐定席位的天宗真传微笑点头,然后又朝后头一些相识的宗派微微颔首后,欣然入席。 虽然同在瑶池神殿中,但人们也会下意识的找到自己的族群。 上品天宗、普通宗派、在野散修泾渭分明,就像是商量好的那样,姿态各异地等着瑶池大会开启。 “咚~” 悠扬的钟鼎之声响起,远处神门洞开,领头的天官高声唱福:“玉恒神子到!” 一个身材高大,满脸写着玩世不恭的男人一把将天官扒开,口中还骂道:“说了多少次了,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 被扒开的天官一踉跄,脑壳险些撞到门上,但定住身形后回首却是满脸堆笑地讨好道:“是,是,神子说的是,奴才又忘了!” “这次便饶了你。” 衣襟微敞的安玉恒露出先天八卦图的一脚,悠闲地将双手枕在脑后,昂着头晃晃荡荡走到瑶池大殿的宝座处。 俯视行礼的众人后,靠着神位坐下,这才朝众人慵懒摆摆手道:“行了,你们都是我请来的客人,不用多礼,都起来吧。” 最先将头抬起的自然是前排的天宗真传,而他们一仰头就能看见,安玉恒还未收回的手腕处系着一枚蕴藏数种宝光的神玉,美轮美奂。 七百一十九章:赢城来信 平礼起身的众人眼光一下子被安玉恒手上的先天灵宝神玉吸引,一些意志力不强的甚至无法将眼光从灵宝神玉上移开。 而玉恒神子好像也没有收回宝玉的意思,就这样轻轻摇晃着手腕,嘴角噙着邪笑。 静数数息,负手侍候一旁的天官朝殿廊内矗立的神卫比了个手势,这群神卫便走入殿中,抓起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的宾客手臂。 被触碰的一瞬,这群人终于回过神来,看到抓着自己手臂的神卫,均是大怒,举起手中请柬就喝骂道:“你是何人,快放开,我乃是玉恒神子请来的宾客!” “现在不是了。” 浑身都被铠甲覆盖的神卫瓮声瓮气地一句后,便将人全都丢出了瑶池神殿。 “这还差不多。” 祝火龙看着一下子空旷不少的瑶池神殿,满意得点了点头。 将被神玉迷惑的人清走后,神座上的安玉恒又笑道:“看来这届的封仙台会的质量不错,我还以为只能剩下一半人呢。” 除了最前头坐在位子上的几名天宗真传,其他人对玉恒神子的幽默都笑不出来。 “好了好了,不吓唬你们了。” 安玉恒上身前倾,将左肘撑在了坐腿上,俯视着瑶池中的宾客,右手轻轻划过众人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想得是什么,但要成为新神的拥趸,却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呢。” 倒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难以预测的人呢。 祝火龙笑笑,起身笑道:“天庭七十三座神殿正在冉冉升起,新神亦需要护道、传道之人,如今瑶池大殿里,具是本代最杰出的俊杰,难道还不够成为新神的拥趸么?” “祝火龙是么?” 安玉恒仔细瞧了瞧率先起身说话的人,笑笑道。 “正是在下。” “我听说过你,巫神山真传第四十八位。” 祝火龙心中一喜,正要谦逊着说些什么,却被安玉恒接下来的话噎得面色铁青。 “但四十八位的真传与内门那群废物又有什么不同?” 安玉恒歪着脑袋,俯视着瑶池大殿中的众人,笑问道:“你们,能为新神护道么?” “既然神子看不上我等,又何必发出请帖,难道只是为了羞辱我们不成?” 掩日宗真传愤然站起,朝着神座上的男人质问道,其余天宗传人也是面带不虞,脸色阴沉得厉害。 “别激动,别激动。” 安玉恒双手在虚空中压了压,淡淡道:“你们还配不上本神子专门设宴羞辱,其实你们自己心里也该清楚,收下一群废物并不能让新神的殿堂升得更高。” “那“新神”认为,怎么样的作为,才能成为神殿的护道者呢?” 祝火龙问道。 “新传说升起,旧传奇陨落,这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安玉恒笑道:“大变将至,新神愿意给所有人机会,而你们要做的,就是证明自己的价值。新神的护道者,拿旧传奇的信物参见!” “神子的意思是。” 伺候一旁的天官解释道:“挑战宗派道子、圣地行走、各地传奇,能胜者便能为新神护道!” 条件一开,众人哗然,他们也没想到,安玉恒开出的条件竟然如此苛刻。 虽然新生代的武者们都觉得自己更强,但年纪的差距摆在那儿,如果再过几十年,他们未必没有一战的能力,可现在... 天宗传人的心中开始计较,换算自己与普通宗派行走之间的胜率。 而野路子出生的散修,总有些胆子特别大的主意。 “请问天官,这挑战一定得是单人挑战还是只看结果?” 天官瞥了闻讯者一眼,淡淡道:“只认信物,不较由来!” “请问天官,这各地传奇的标准又是什么?” “五大擂成名强者,名满西贺豪强,绿林大道匪首具可成为传奇。” 众人心中一惊,总觉得这各地传奇的难度,好像要更加胜过挑战宗派道子与行走的。 就在众人群情踊跃向天官发问之时,神座上的安玉恒突然开口道:“这样,给你们一个简单的目标吧!” “如今龙洲便有一个大战场,只要能将龙西联盟首座级别的人头带回来,便算是传奇级别的信物!” 嗯?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中洲各个宗派来说,龙西联盟的名字实在陌生,却又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但骤然听见,实在无法联系到某个特定的族群,直到天官解释:“就是龙西天骄唐罗所在的部族,领地在龙州陵江两岸。” 结合龙西天骄唐罗,众人终于明白了刚刚熟悉感的由来。 “无有因由便猎杀龙西部族高层。” 祝火龙冷声道:“神子是将我等当成什么人了?” “猎杀龙西联盟高层可不算是无有因有。” 一看众人脸色露出不悦,天官急忙打断,并将御兽宗散步到各地的消息转述给场中的众人。 听到西陵唐氏依靠鬼哭大舰劫掠起家,又听到他们一手策划了影响陵江千万户的洪水改道。 皆是怒不可遏,对于这些自小便在宗派修行的单纯武者来说,龙西联盟的滔天罪恶,简直死一万次都不足够。 亏他们刚刚还在猜疑安恒神子的用心,实在不该。 …… 元洲 中赢城 纸是包不住火的,特别是在御兽宗有心散播消息的时候,龙西联盟的罪恶一下子就传遍了元洲。 浪漫任侠的游侠们在听到后直接就爆了,直想提剑斩下龙西联盟众人的狗头。 而闭关的徐凤和徐长风更是受到了剑阁无数剑圣的声讨。 因为唐氏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徐氏所能忍耐地底线,这种为了发展群组不择手段的世家,越强大危害便越大。 若非有着圣地不得介入世家纷争的戒律,徐氏都想派一支落星军远征龙州,大义灭亲。 “无论如何,徐氏都不应该和这样邪恶的氏族再有牵连。” 赢城剑阁之主朝着徐凤和徐长风下令道:“将龙洲那支亲族立即召回。” …… 龙州历1791年三月初 徐长歌亲自来到截江城,当徐姝惠打开门看见兄长的那刻,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半日后,唐氏三房所有的男丁都回到了首座府。 唐志、唐罗、唐星、唐暖暖,甚至连最小的两个都不例外。 异常凝重的氛围下,徐长歌将怀中的信件取出,并将剑主的命令向众人宣读。 而里头的意思表达得也十分明确,就是要召回龙洲的亲族,与西陵唐氏彻底划清界限。 在座的都是世家子,自然明白元洲徐氏的意思,如今龙西联盟已成了西贺最大的反面教材。 光是龙洲内部就有邪王宫与四大豪族向其宣战,外洲也有不少游侠正往龙洲来。 龙西联盟已经注定逃不过覆灭,赢城剑阁此时的回召,说是划清界限,实则是对唐家上下的一种回护。 “事情,就是这样。” 宣读完信件的徐长歌朝唐森道:“大船此时就停靠在朝昌城南岸,妹夫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今日格外沉默的唐志看了夫人一眼,又回头望着徐长歌,想说些什么,却只有沉默。 “二哥,这毕竟是件大事,我们得商量下...” 徐姝惠朝徐长歌艰难道。 点点头,徐长歌站起身,转身离开了正厅。 略显昏暗的正厅中,除了唐罗与唐暖暖,其他人的脸色都显得不是那么好看。 谁都没想到赢城会在这个时候召回他们,作为将铭牌送入祠堂的徐氏外戚亲族,他们对主家的命令几乎没有拒绝的权利。 看着都不愿说话的众人,唐罗率先开口道:“依我看,不如母亲带着唐星、暖暖还有两个小子先回徐氏吧。” “我不能回去!” 被点到名的唐星一下子跳起来:“我得参战,现在截江城赏金猎人猖獗得厉害,我一旦离开,每天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宗刺杀案,我不能走。” “赢城剑阁的命令都发来了,总得有人回去的。” 唐罗耸耸肩道:“谁让你实力差呢,若是战事起来,我们还得护着你这个累赘多不划算,你还是快点儿跟着母亲回元洲吧。” “谁说我实力差!” 唐星气坏了:“下品玄级灵技都破不了我的金刚法相,世家的联队我一人能打好几支!” “凶境之下都是菜鸡,等你突破了再来参战不迟。” 唐罗搓搓手指,朝父亲唐森道:“父亲您看我这建议怎么样?” “这事儿,族长交代过。” 唐森看看唐罗,又看看唐星,干巴巴道:“他说元洲来信,全家就一起走。” “什么意思?” 唐罗皱着眉道:“族长要放弃龙西联盟?” 唐森沉默地摇摇头,关于那位深沉的心思,又有谁能猜透呢。 …… 截江城 唐氏宗所的静室 姬玄远与唐志正进行一场密会,只是戮仙军大统领的脸色却极差。 “唐氏的条件,未免太过分了些!” “一点儿也不过分。” 唐志笑笑:“若是不想大战提前爆发,姬统领便必须要满足唐氏的条件。” “好,本统领答应你!” 姬玄远咬着牙道:“我会尽快派人将破界石送来!” “感激不尽。” “哼!” …… 整个龙西联盟都在士气高昂的备战,但唐罗却敏锐地洞悉到族长想要放弃战斗,这让他十分不解。 在武堂没有寻见唐志的他顺着引导来到宗所,终于在作战室见到了族长。 看着沙盘上插得满满当当的旗帜,看唐志和几个豪族族长激烈讨论的模样。 唐罗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一点儿怀疑,静静等着几位族长讨论完毕,并与几位离去的族长打完招呼,唐罗这才上前。 “族长,听父亲说,你让我们跟随元洲的命令一同回去,为什么?” 唐罗知道时间宝贵,也不做什么试探,直接接入正题问道。 仿佛早就料到唐罗会这样询问,唐志招招手让唐罗来到身边,然后指着眼前的沙盘问道:“从这儿,你能看见什么?” 顺着唐志的手指,唐罗能够看见,无数色彩各异的旗帜,将整个陵江围得水泄不通。 它们有的代表龙洲豪族,有的代表邪王宫,还有的代表外洲来的正义之士。 而从绝对数量上看,龙西联盟就像是稚童面对壮汉,毫无胜算。 但敌人从来不是一个整体,唐罗从密密麻麻的旗帜中,取出几支黑色的小旗,然后走到沙盘正中,将其中一支插到赏金公会的中央,又将剩余几支插到极大豪族的祖地。 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指着东南处的邪王宫道:“这样的话,便只要对付那一支就好了,胜算蛮大的。” 唐志笑笑道:“能从必死之局看见胜机,但真这样做的话,就中计了。” 顺着唐罗走过的路将黑色的小旗一支支拔起,然后将它们交还到唐罗手上。 “唐氏罪孽深重,龙西联盟死有余辜,即便此战能胜,终归还是要败的。” 唐志淡淡道:“龙西绝不能不战而降,更不能一败涂地,明白吗?” 能明白就怪了! 唐罗皱着眉道:“既然能赢,族长让我们跟着徐长歌回元洲干嘛。况且,龙西联盟的其他人怎么办?” “其他族人我另有安排。” 唐志笑道:“你的舞台,不是现在。在它到来之前,需要耐心等待。” …… 子夜 兰山城外半山的破庙 几名赏金猎人在此集会 烛台之下聚集着几张凶狠异常的脸,而桌上摆放着的,是一张兰山城的地图。 鹰钩鼻子的男人指着一座豪华的庭院道:“这里头,便住着唐氏族长的长子唐鹏与其夫人,只要干赢了这一票,我们兄弟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稳妥了!” 几人的呼吸都粗重了起来,赏金大殿中目标不少,但像唐鹏这样高性价比的目标却实在不多。 蜕凡巅峰的修为,赏金却比武宗更高,更加令人兴奋的是买一送一。 因为其夫人同样拥有一份不菲的赏金,若是真能将两人拿下,那可这就是后半生无忧了。 当然,赏金再高也得有命享才行,对于这群赏金猎人来说,千辛万苦杀死目标却没法领到赏金才是最痛苦的。 还好他们有位觉醒厚土血脉的大哥,有了这条穿梭地底的通道,他们绝对能轻松地完成任务。 七百二十章:凶至 将从宗所唐志处带回的消息传给家人后,唐罗便回到了兰山城云罗苑。 一进门,看见云秀满怀关切的眼神。 唐罗至始至终都波澜不惊的脸色垮了下来,就连高大壮硕的身体都跟漏气的踢球一般塌缩成正常人的尺寸。 几步走到女人身边后失去全部力气,云秀赶忙伸出双臂温柔地环抱住丈夫,用温柔慰藉这个疲惫不堪的男人。 好久好久,闭着眼埋在妻子怀中的男人幽幽开口: “族长说这仗不打了,我不明白...” “明明能赢的...为什么...” “循令去元洲,若是徐氏让我们一家和唐氏划清界限怎么办...” 轻轻拍打丈夫的背脊,云秀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听着丈夫断断续续的呢喃。 里头又对当前危机形势的焦虑,更多的是空有神力却无从施展的窝囊。 断断续续的呢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早就被虚空能量压榨得疲惫不堪的唐罗昏睡过去,在云秀的怀中发出均匀地呼吸。 云秀将丈夫横身抱起放到床上,用手轻轻抹开那紧皱的眉心,然后俯身闻了闻男人的额头。 这几个月,男人实在太累了,也该好好歇歇了。 ……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男人惊醒,两道神光自眼中射出直冲天顶。 待看到自家熟悉的屋顶,锐利的眼神才软化下来,这才感受到自己的头正枕在妻子的腿上。 “呼...我睡了多久?” 唐罗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他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有奢侈的睡眠了。 好像从蜕凡境开始,他就依靠行功打坐代替休眠,这次因为心神冲击太大而睡去,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挣扎着想起,却被纤柔的小手盖住脑门,云秀低头笑道:“才一个多时辰,你可以再躺会儿。” “唔..才一个时辰啊,那...再躺会也不是不行。” 被小手压着重新躺回去的唐罗脑袋挪了挪,调整了个更舒服的睡姿。 “要准备离开兰山城了。” 重新躺好的唐罗轻轻道:“首座府的下人管家已经在收拾行礼,徐氏的大船就停在朝昌南岗,你...愿意去元洲生活吗?” 感受到轻抚额头的纤手变得冰凉,唐罗心疼地伸手握住柔声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们便留在龙洲,这儿离朝昌也近,等此间事了,我们直接搬到朝昌去也行。” 冰凉的小手变得温暖,云秀低头亲了亲唐罗:“遂父亲母亲一齐去元洲吧,那儿对你修行好。” “其实在哪修行都一样...” 说到一半,唐罗将云秀的小手盖在自己脸上,瓮声瓮气道:“唉,麻烦来了!” “快去吧。” 同样听到云罗苑门前脚步声的云秀笑了笑,将唐罗温柔地扶起,并伸手整了整丈夫的领口。 亲了亲云秀的脸颊,唐罗转身走到外院,将门外的几个客人迎了进来。 崔家家主、薛家家主、张家家主,作为龙西联盟核心成员,兰山城势力最大的三个世家。 薛、张、崔家与唐氏的联合可谓紧密,其族人更有不少与唐氏通婚,而关系一旦近了,有些东西想要隐瞒就很困难了。 将大船停靠朝昌,乘灵兽来到截江城的徐长歌来得可谓隐秘,但上午刚到,这三位此时就受到消息了,可真是比狗鼻子都灵。 “崔颖见过唐天骄。” “薛宾见过罗公子。” “张旸见过唐天骄。” 呈犄角之势站位的三人看到门打开了,连忙朝唐罗客气问候道。 按照正常流程,招呼之后他们应该被请进屋内,然后寒暄几句后再切入正题。 可唐罗总是那样不按照规矩出牌,重新变得巨大壮硕的身材将可供两人并行的院门堵得严严实实,虎着脸朝三人拱拱手道:“瓦舍简陋便不请三位入座了,不知三位联袂而来,有何要啊。” 早就听闻唐天骄性格孤高,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三位家主联袂拜访竟连门都不给进,真是给人好打的震撼。 被忽然展开打断思路的薛、张两家家主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反倒是崔颖最先调整过来,朝着唐罗询问道:“听闻中赢城剑阁有意召回首座府,不知天骄是否也会同他们一齐离开?” 或许是从来没有这么单刀直入的问过话,崔颖的一颗心都在砰砰跳。 而唐罗则是眉毛一扬,上下打量崔颖一眼道:“崔家主好灵通的消息啊。” “天骄莫要取笑了。” 崔颖苦笑道:“如今大战在即,唐森首座乃是截江车的壁垒,唐天骄更是兰山城的擎天巨柱,若是少了两位,龙西联盟便等同于自断双臂啊!” “崔家主严重了,偌大的联盟人才济济,哪里需要小子来当这个擎天巨柱。” 唐罗淡淡道:“况且,这次诏令是赢城剑阁发得,唐氏还能抗命不成,只能先循令离开,再做打算。” 三名家主都是人精,哪能听不出唐罗的意思,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崔颖觉得自己已经得到想要的信息,可薛、张两位家主还嫌不够。 薛宾上前一步朝唐罗追问道:“天骄的意思是,等到将夫人和小姐送到元洲后,您与唐森首座会再回来?” 这件事对整个龙西联盟来说都无比重要,毕竟听过唐罗在点苍山之战表现的众人,已经将唐罗当成龙西联盟的第二强者。 而且这位强者还那么年轻,前途无量,只要他还活跃在战场,哦不,只要还在兰山城,就会让联盟觉得胜券在握。 可徐长歌的造访却让整个联盟人心惶惶,赢城剑阁的诏令,无疑是要抽走联盟最粗壮的两根栋梁,所以兰山城各成员族才会合议,让三位族长当代表,来云罗苑询问唐罗的动向。 不然换做平常,就算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靠近此地半步。 本来唐罗是不屑回答这种无赖式的追问的,但薛宾的话却让他茅塞顿开。 或许族长打得就是这样的主意,如今龙西联盟赏金猎人猖獗,外洲强者更是源源不断,唐氏作为联盟表率,自然得要最后一位撤离。 而越晚离开,撤离的风险就越大,或许族长就是担心这个,才让唐森一脉顺从赢城剑阁的诏令,先将家人女眷全都送到绝对安全的元洲,然后父亲和自己再轻装回来? 越想越有可能的唐罗眼睛一亮,朝三位家主道:“此事不可说,但三位家主可以去询问盟主,相信他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点到即止却意犹未尽,但三人都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事实的真相。 联盟成员族的女眷族人早在风媒暗谍的护送下,化整为零分批送出龙西。 只有唐氏的所有族人家眷还滞留在城中,眼看风媒传回的消息一天比一天紧迫,城中的刺杀案又一天多过一天。 有时候联盟世家也会想,唐氏到底是真的仁义无双还是傻。 但随着徐长歌入城,截江城首座府毫不掩饰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他们总算是看到点唐氏的私心。 如果薛宾的猜测属实,那这无疑会让他们更加放心,毕竟这才对嘛。 就算其他族人都不重要,截江城首座府这支也肯定得先保啊。 陆地神灵、龙西天骄自不用多说,传闻那灵火天骄唐星曾与来首座府借住的徐承元有过一场切磋,结果以元洲剑者力战不敌败北而告终。 当时人们并不知道徐承元是谁,只道是徐姝惠的远亲侄儿,可在武道大会结束之后,却没人再敢这么想了。 那位徐承元可是如今龙洲最年轻的剑道宗师,以下克上的超凡剑者。 若非当年龙西联盟被武圣山剥夺了三界参赛资格,唐星难道不是另一位三甲天骄么。 这样的强者但凡有一位出生在氏族,都是祖宗保佑,可唐氏一下来了三位。 还有初入凶境便夺得封号的炎君萧子玉,龙西联盟一下子变得人才济济,反观敌人邪王宫,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 就连被尊为新一代邪君的段龙城都被龙西的天骄父子活撕了,所以哪怕这次举世皆敌的局面,联盟还是保持着相当程度的乐观。 唐罗的答复更是给三位家主吃了颗定心丸,虽然后头唐天骄直接关门送客的行为有些不礼貌,但得到想要答复的三名兰山城代表也没有什么可以计较的。 当他们回到城中将唐罗的答复一说,众世界也都放下心来。 只是在这众人热闹商议的时刻,谁都没有注意到,一条狭长的地底隧道,从阿兰半山,不声不响地通到了兰山城中。 …… 兰山城、天鹏府 唐鹏今年已经三十一岁了,初初达到灵意合一的他想要突破遥遥无期。 对此他早有预料,虽然尊享天才之名,但他心里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只是从小比别人更加努力罢了。 可这种靠努力维持的天才人设,总有一天会崩塌,因为漫长的蜕凡聚灵期,会将真天才与假天才分个明白清楚。 能够走到这步的强者,谁人不努力。 人生的公平之处,是人人都有十二个时辰。 而最大的不公平,也是只有十个时辰,因为这意味着,哪怕你再努力,这努力依旧存在上限。 这便是资质平庸者的可悲之处,但唐鹏不服,即便资质平平,他也拼了命的打熬身体。 在近乎自虐的修行中,三十一岁的他便将不灭战体推到了七品,并不断冲击第六品的关隘。 盘膝静坐在修炼室中的唐鹏行功运气,无比专注地绘刻体内神阵,但要激活不灭战体再绘刻六品九百九十九个神阵节点,以他的灵力掌控能力总是力有不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骨骼爆响,经络踌躇,唐鹏颓然站起,冲六品,又失败了。 难道真得等到凶境才能成就六品功体? 不可能,既然教习能突破,我也一样可以! 将唐斌当做偶像的唐鹏摇摇头,甩开了眼中的迷茫,从静室离开。 早就在修炼场外等待的萧寄柔赶忙上前,将准备好的外袍披在唐鹏身上,口中还不住埋怨道:“龙西联盟有那么多强者,况且老祖还在邪王领域托着邪王宫的大部队,夫君又何必这样勉强自己。” 接过外袍罩在身上的唐鹏脸色一僵,然后叹息道:“初春地下修炼室地凉,下次夫人不用站在门外等。” “妾身若是不等,怕是夫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关。” 萧寄柔琼鼻轻皱,娇声道:“况且如今兰山城匪寇猖獗得厉害,若是没有夫君陪着,妾身心里害怕嘛。” “府中戒备森严,那些赏金猎人哪里创得进来。” 不知女子是在撒娇的唐鹏就事论事道:“况且那群自称赏金猎人的匪寇不过是些跳梁小丑,除了那些枉顾禁令的不孝子弟外,他们又能刺杀得了谁!?” “是是是,若是他们遇见夫君,一定被打个屁滚尿流。” 萧寄柔眯着双眼,就像小猫一样环抱着丈夫粗壮的胳膊,崇拜道。 十分受用的唐鹏正要说话,突然听见静室中的响动,神色一凛,朝夫人传音道:“修炼室中有动静!” 空有凡人境界却无战力的萧寄柔听到传音,脸色变得煞白。 “不要声张,上去叫守卫,为夫去静室看看!” 不敢做声的萧寄柔抓着唐鹏双臂,紧咬着下唇死命摇头。 “别担心,几个宵小而已! …… 中洲、药神宗 御兽宗散布的消息终是传到了药神宗。 看到风媒简报的伊祁天龙出关,向长老姜秦艽请辞,说要去完成与御兽宗的约定。 “天龙,你可想清楚了?” “大丈夫一诺千金。” 伊祁天龙淡淡道:“既然曹家行走已经证明这是该死之人,天龙便再没有拒绝的道理。”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 姜秦艽面露不忍道:“只是千万要注意,龙西联盟虽是世家联盟,却强者如云,不可小视。” “能诞出龙西天骄那般人物的地方,自然非同一般。” 伊祁天龙目光平静道:“但该死之人,又何须分辨强弱,长老放心,天龙去去便回。” 七百二十一章:崛起 兰山城的夜注定无法平静 不知是不是某种特殊的默契,潜伏在城中的赏金猎人们都决定在今晚动手。 从第一缕火光冲天而起,暴徒们的狂欢便正式开始。 只是除了纵火制造混乱外,赏金猎人暂时对戒备森严的府邸并没有什么办法。 反而是由氏族纠结起的巡防联队,从各个方面对这群赏金猎人进行打击。 特别是由唐青山率领的那支,更是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将内城所有作乱的赏金猎人拿下,平乱的效率令人心惊。 对于这群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唐氏自然不会有什么慈悲,毕竟以流浪武士为主要基石的势力群体,连被收押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等待这群赏金猎人的,只有冰冷的屠刀,并在进入兰山城的城道上,以赏金猎人尸骨堆在两旁,盖土夯实铸成京观。 而之所以如此残暴,是因为当晚的兰山城发生一件大事。 龙西联盟盟主唐志长子唐鹏遇刺,身受重伤。 听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切切实实发生了,作为唐氏主脉核心,唐鹏府邸不光有一支神武卫队驻扎,更有凶境强者回护周全。 可赏金猎人却依旧从这样严密的防护系统里找到漏洞,相较于外头不明所以的人们,兰山城的氏族们自然了解到了更多的细节。 动手的人是天南一支不入流匪寇的几位当家,为首者是诨号穿山甲的鹰钩鼻子,他们从兰山城半山挖了条直通唐鹏府邸的密道,口子便开在盟主长子的地下修炼场中。 说来也巧,几人选定子夜的时间,就是笃定这个点儿地下修炼室无人,他们原本的主意是先潜伏在唐鹏府邸,然后伺机而动。 但偏生运气不好,号武成狂的唐鹏每日都会在修炼室苦修至深夜,听到动静后直接与几人动起手来。 这几个匪寇自然不是唐鹏的对手,但匪寇的阴损手段还是让唐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当天鹏府的女主人召来神武卫队的时候,唐鹏已经全身是伤,而一窝匪寇死得也只剩两人,哪怕神武卫队不到,处理也只是时间问题。 同等境界,以一敌众,这样的战绩放到哪儿都不算差劲,可偏偏他是盟主的长子。 当他被刺杀的消息一经流出,对兰山城各个世家造成的影响,非同一般。 而同样被震动的,还有远在大临城的赏金公会。 …… 兰山城发生的事可谓当头浇下的一盆凉水,将猎人们的热情湮灭。 几百个自命不凡的赏金猎人进入龙西,最终回来的十不存一。 “兄弟们别去送死了,陵江七城有日夜循环不息的联队,武者各个实力高强,配合默契,就算完成了刺杀,也没机会带着人头逃回来” “锦川兄弟、南国兄弟、穿山甲兄弟全都死在兰山城,铁塔一样的唐青山心黑手毒,被俘便等于生死,这些日子死去的猎人被他聚在一起埋在道路两旁垒做京观” 诸如此类的消息不断在大临城四处发酵,而散布消息的都是好不容易从陵江七城逃回来的猎人。 而大临商盟内部也存在着不小的分歧,要维持赏金公会这样一个庞大组织的运作,是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财力、武力的。 越是庞大的投入,越代表大临商盟对赏金公会的重视,而就目前反馈的结果来看,十分令人失望。 议员们坐在空着数个位置的议庭中,抒发着自己的不满与愤怒。 “一个多月了,除了最初几日,这群废物再也没有在龙西联盟得手过!” 愤怒的商盟议员朝叶擎苍表达自己的不满:“这赏金公会就是个笑话,同样的财力物力若是用来聘请高手,哪怕冒风险找荒古血楼发任务,都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议员的话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在大临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搞出赏金公会这样的场面,本来就是件赔本赚吆喝的事儿。 可现在本儿赔了,吆喝也没赚到,难免让人有些受挫。 虽然赏金大厅一日比一日热闹,但从反馈的信息来看,能称作高手的人,少之又少! 叶擎苍对议员们的反弹早有预料,大临商盟魄力极强,并且勇于尝试,能够迅速通过赏金猎人预案便可见一斑。 但同样的,这群魄力极强的商人家主,耐心也是极差,他们需要不断得到反馈,才能支持继续的投入。 可也不想想,如今他们要面对的是龙西联盟,龙洲宗派之下的最强大的势力。 就连宣战的龙洲四大豪族现在都按兵不动,整体实力最弱的赏金公会却跳得最欢,这又怪得谁来。 只是这话不能在这个场合说,作为赏金公会项目的发起人,叶擎苍必须要解决眼下的困难才是,而他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 “议员说得极是。” 毫不生气的叶擎苍轻轻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翠绿的扳指,轻笑附和道:“初初建立的赏金公会确实在高端战力上有所欠缺,但这也并非不可弥补的。” 嗯!? 众人心神一凛,就连最初愤怒的议员脸色都平静下来,冷冷盯着叶擎苍道:“你该不会是想大临商盟派驻精英加入赏金公会吧!?我告诉你,妄想!” 数次征战让大临商盟元气大伤,现在只要一谈到高手,他们心情就特别紧张。 “议员无须激动,叶某自然不会让商盟精锐带头冲锋,介绍几个人给诸位认识。” 叶擎苍笑盈盈地回了面色不虞的议员一句,朝身旁的令官使了个眼色。 早有准备的令官急忙忙去打开廊们,几位等候多时的组织首领鱼贯入场,然后坐进了空着的议庭。 “给诸位介绍下。” 叶擎苍站起身形,指着左手处第一位朝着商盟议员介绍道:“凶牙府主,迟东莱!” 眼睑低垂,长眉几乎挂到颧骨的老者微笑着朝大临商盟的议员们点了点头。 若是没听到名字之前,众人只会以为这就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但凶牙府主四个字,却将所有的慈悲都破坏了。 谁能想到被称作疯狗组的凶牙府府主,竟是眼前这个慈祥的老人,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自荒古血楼隐入地下后,西贺便涌出很多杀手组织,凶牙府便是龙洲区域比较有名的一支,传闻只要有钱,这群疯狗谁的暗杀都敢接。 现在看来这话应该不假,毕竟大临叶家能和凶牙府有什么瓜葛,无非就是钱而已。 传说凶牙府的龙牙和狼牙都是凶境巅峰的强者,有这样一支杀手组织加入,倒是能缓解赏金公会没有高手的尴尬。 有些明白叶擎苍意思的议员们神情缓和下来,将目光移到叶擎苍下首处第二位。 “屠妖宫,申屠宫主!” 叶擎苍不负众望地借着朝众人介绍道:“相信这位的大名,诸位一定听说过。” 英豪擂的封号强者,屠妖宫的宫主,封妖一脉最后的传人。 在西贺这方世界,从来没有空穴来风的名头,就算是世家豪族的养望,最多就是将影响力覆盖到家族统治的区域,而难以被外州人承认。 但若是一个名号能够传遍四方,那就说明此人定有真才实学,就比如眼前的屠妖宫主。 相较于普通的杀手组织,屠妖宫的业务对象主要是各类荒兽,特别是针对拥有神兽血脉的荒兽。 传闻龙州御兽宗不止一次招揽过眼前这位申屠宫主,却都被其拒绝了,也不知叶擎苍花了怎样的代价才将这人说动。 但不管如何,能有这位强者的加入,这赏金公会的上层,看来是稳了。 浑然忘记发难目的的众议员热情地向申屠宫主打招呼,但也不知是天性冷淡或是桀骜。 上身缠满粗壮铁链的申屠季辉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让想要寒暄几句的议员讨了个好大的没趣。 而介绍完最重要的两位,剩下的人叶擎苍便轻轻一笔带过。 “堰苍血武帮主,血魔肖李恒。” 红发黥面的大汉起身朝众人抱拳。 “川元血狱的狱鹰,公良邪(ye)。” “天南黑魔界的幽冥王,百里伏幽。” “界空山血月宗的大师兄,况兆天。” 随着一个个响当当的名号从叶擎苍嘴里说出,大临商盟的众议员从神色震惊变成了麻木。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道理他们明白,但早已沉入利益交换大海中的商人早已经不再相信。 但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叶擎苍是如此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拉拢起这样多可怖的人物的。 看着坐在其下首处的各位强者,这每一位都是武宗以上,堪比凶境巅峰的大高手。 特别是凶牙府主迟东莱和屠妖宫主申屠季辉,这两位便是放在凶境巅峰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战力,堪比宗师的存在。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是在担心赏金公会没有拿得出手的强者,那么眼前就是在踌躇,有这样一群凶悍至极的强人加入,赏金公会可别要翻天啊。 人就是这样矛盾,好像永远都无法达到满足的平衡。 叶擎苍自然明白众议员在担心什么,介绍完这群愿意和赏金公会合作的强者后,他淡淡道:“大变将至,如我们这般规模的组织最是尴尬不过,或许在世家看来我等很是强大,但在宗派、圣地眼中,我等却十分碍眼。不想被一口吞了,唯有团结。” “就像龙西联盟那样,从默默无闻偏暗龙州一隅的世家,到龙洲的新贵,只用了不过十年时间。” “或许赏金公会此时还有这般那般的不足之处,但这将会是未来我们商盟在大潮中博弈的唯一筹码,希望诸君千万将这枚筹码握好了!” …… 无尽南海上空 驾着龙骧战车的曹子期望着某片天空,静静计算着时间。 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曹长青打了个哈欠,不满道:“这家伙究竟有没有时间观念,约定好的时辰,如今都已等了小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其实你不必一起跟着来。” 曹子期笑道:“若是等得烦了便去车厢里静坐调息,等人到了我会通知你。” “二兄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曹长青昂着头道:“当时是我们三兄弟一齐去的中州,如今大兄闭关,若是只有二兄你一个人,那个性格乖戾的药神宗道子为难你怎么办,所以小弟必须得在。” 绯红神甲归还曹道臣、鬼王罗盘归还三弟长青,虽然驾着龙骧战车,但曹子期的个人实力,实在难以启齿,身为鳞宗二公子,却连真传序列都没有挤进去。 这样的人去迎接药神宗的道子,实在咖位不对等,所以必须得有个真传站着撑场面。 曹长青虽然看着粗枝大叶不太聪明,但这方面的心思却是很敏感,这也是为什么他要在此陪同的原因了。 回去车厢是不可能回去的,既然无聊,那就找点话题聊聊呗,关于这个计划,他不明白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二兄,你说大哥要找伊祁天龙帮什么忙?” 曹长青靠在龙骧战车的门框上,摩挲着下巴问道:“就看伊祁天龙那小子孤僻的模样,也不像是有什么助力的样子啊,传说这是中州各大圣地天宗里最形单影只的道子了。其他的哪怕凶名外露,宗派里也有几个拥趸,但这伊祁天龙可真就是个光杆司令,啥都没有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 曹子期瞥了曹长青一眼:“性子这样孤僻又无依无靠的一个人,是怎么能干稳药神宗道子的?要知道现在药神宗掌权的,可是姜氏一脉,伊祁一脉早就没落了。” “诶?对哦。” 挠挠头,曹长青恍然大悟道,然后就跟个好奇宝宝似得盯着曹长青问道:“那伊祁天龙是怎么干稳药神宗道子的?” 我错了,我就不该搭话! 永远没有人能满足十万个为什么。 曹子期艰难地将头别过去,给了兄弟一个沉默的后脑勺,越是情报能力强大的组织,越要学会避嫌。 特别是御兽宗这种本就被众人盯着的天宗圣地,但凡露出一丝觊觎其他宗派的苗头,都会变成众矢之的。 所以对于很多的宗派消息,都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要等到发酵开了才能用辅助信息去抽丝剥茧。 连这都不知道,这蠢货竟然是裸宗真传,真是够了! 托着战车的龙兽仰头咆哮,朱天飘来一朵绿色的云,药神宗行走伊祁天龙,姗姗来迟。 七百二十二章:变数 陵江尾部、截江城 氏族的迁徙总是伴随着无尽的繁琐事宜,所以宗族的帮衬显得尤为重要。 武士、仆役、使唤下人的调配由管家操持自不用多说,名下生意的拆卖与委托,各项物资的准备也是繁重的工作。 对徐长歌来说,他最害怕的就是这次召令失败,因为那会让天凤剑圣一脉在赢城变得很难做人。 毕竟当初徐长风是用神剑敕令将唐氏一脉纳入宗祠的,在此之前,徐氏从来没有出现过为私奔小姐正名的行为,更别说将私奔对象一同划归亲族的行列了。 但这并不是剑阁召唤龙西唐氏的全部理由,更重要的是唐罗、唐星两兄弟天资太过绝艳。 哪怕是见惯了天才的西贺圣地,也断然没有放弃这样两个天骄的理由。 如今这一家人能够顺从地同他一起回去,只是给些筹备的时间,这点儿主他还是能做的。 “只是府中如此忙碌,为何不见大外甥儿?” 与徐姝惠一同在首座府中晃荡,看着妹妹如同主人般发号施令的同时,徐长歌也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除了几日前在正厅见了一面,他便再也没见唐罗,遂向徐姝惠问起:“是不是唐罗对回归徐氏这事儿有意见?” 毕竟是亲外甥,又是无比看好的晚辈,所以徐长歌特别自觉的站到了唐罗的立场去思考,不等徐姝惠回答,便自顾自继续说道:“其实在这也难怪,龙西联盟大战将起,他又是如此重要的战力,这个时候撤回元洲与临阵脱逃无异,心中不喜是正常的。” “二哥,罗儿不会这样想的。” 徐姝惠连忙出声为长子解释道。 “小妹无须解释,为兄都能理解。” 叹了口气,徐长歌幽幽道:“其实赢城这边受到的压力也着实不小,御兽宗将唐氏的消息传得满天飞,不知道多少与徐氏有旧的圣地宗族发来诘难。更有宗派提议要让徐氏发兵,清理门户。” 听着这话的徐姝惠心突然一紧,作为元洲出生的小姐,他自然知道,龙西联盟不论对上神剑、骁骑、落星任意一军,都会被摧枯拉朽式地平推,绝无例外。 会建议徐氏出手清理门户的,根本就是要斩尽杀绝! “这种居心叵测的建议,剑主自然不会答应,统统驳回了。” 徐长歌嗤声道:“说白了,有些人就是器量小,自家出不了天骄,也看不得别人好,巴不得毁掉!小妹放心,这次只要你们遵循了剑阁喻令回到元洲,关于斩断关系这个事儿还是可以运作的。” “运运作?” 徐姝惠有些不解。 “亲缘是融入骨血中的东西,哪怕十恶不赦,也不可能说断就断。” 徐长歌道:“只要回到了元洲,徐氏也算给了全天下人一个交代,至于要求你们断绝与唐氏关系的命令,拖着不受就好了,这样若是唐氏战局真的吃紧,妹夫和大外甥也可以试着回来嘛!” 不得不说,二哥这番话给徐姝惠的冲击很大,自觉私奔就已经离经叛道惨了的徐家小姐从未想过,能从自己亲哥口中听到这样劲爆的内容,整个人都怔住,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问“还能这样?” 当然能! 年过半百徐长歌被徐姝惠的表情逗乐了,眨眨眼狡黠道:“法理不外乎人情,哪怕是圣地也不能逼得他人斩断血脉嘛。再说,这次大外甥去元洲还有一个好处。” “好处?” “还记得元洲退回的婚书么?” 徐长歌道:“玄月剑尊家的女娃这事儿做得确实不地道,但赢城还有不少懂事的大小姐,等到大外甥到了元洲,一定能找到称心意的娇妻美妾!” “二哥这是恐怕有待商榷。” 徐姝惠一听这话,顿觉头大。 上次为唐罗定亲,儿子吓得逃走几年。 好不容易带了个心上人回来,虽然还处在秘不可宣的阶段,但她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但徐长歌好像听不出来徐姝惠口中委婉的拒绝,反倒将胸脯拍得“砰砰”响:“小妹放心,这次为兄亲自出马,绝不会让大外甥受一点儿委屈!” …… 兰山城、天鹏府 “老爷,你可算是醒了!” “大夫,大夫,赶紧过来!” 随着管家的情感饱满的哭腔,一阵手忙脚乱的鸡飞狗跳之后,唐青衣见到苏醒的唐鹏。 以灵力书道,仔仔细细检查了唐鹏身体各处经络后,唐青衣朝唐鹏的生母和一旁焦急等待的萧寄柔以及唐政道:“青衣已经仔细检查过,鹏兄体内的余毒已清,功体、经络也无大碍,最多两日便能下床行走。” “再开副回复元气的药方,煎药时九碗煮成一碗,每日一剂,最多七日便能彻底康复!” 年过五十的盟主夫人贵气十足,此刻却愁容满面,而缠着她的萧寄柔更是揪着一颗心,战战兢兢地听着医嘱,直至听到能够彻底康复四字后,才忍不住喜极而泣。 而一旁兴奋的唐政也忍不住用力地挥拳,口中直呼:“太好了,太好了。” 武者最怕暗伤余毒,一场凶猛的大战,可能就会让天资超绝的武者彻底断了宗师之路。 深刻了解兄长对武道有多狂热的唐政自然不想看到唐鹏因为几个宵小留下暗疾,然后郁郁寡欢。 走到床边,兴奋道:“大哥,您听见了吗,只要七天便能彻底康复!” 唐鹏扭头看了眼兴奋的同胞弟弟,又越过他看了眼忧心忡忡的母亲与夫人,然后痛苦地闭上眼倒回病床上。 这一幕让众人不由得胆战心惊,纷纷将目光转移到唐青衣的脸上。 医者回头看了眼双眼紧闭面露痛苦的男人,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扭头朝众人道:“鹏兄刚刚苏醒,还需要休息,将西北窗棂打开通风透气,不要全挤在屋中。” 原来如此,众人忙不迭的点头,只有萧寄柔强忍哭腔问道:“那这药?” “一个人都不用留,将药煎好后送入房中即可,病人需要休息,现在,全都出去吧。” 唐青衣又加重语气朝众人重复了一遍,以为是自己的存在导致唐鹏休息不好的下人匆匆忙忙地离开,然后是唐政还有扶着唐鹏生母的萧寄柔。 一会儿功夫偌大的厢房中走得就只剩唐青衣一人。 “只能帮你到这儿,终归是你的亲人,即便装病也无法一直躲着不见。” 言罢,唐青衣也迈步走出病房,后头传出微不可查的一句“谢谢”,合上门的医者叹了口气,离开了天鹏府。 寂静无声的病房中,唐鹏睁开了眼,那里头满是屈辱和愤怒,这是对自己无能的不满。 若是当时能够再小心些,绝不可能着了那鹰钩鼻子的道,可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或许这就是资质平庸者的宿命吧,哪怕拼了命努力,却总是差上一些。 不知不觉,盖在锦被下的双拳,死死握紧。 “我真是,太弱了!” …… 阿兰山禁地 作为唐氏目前最重要的战略布局,阿兰山的后山向南面成了被封禁的军机重地。 把守巡逻的是律所的战士,伺候的是三代朝上的忠仆,就连配药都得是知根知底的本脉药师。 而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与光褒的区域,至今为止只住了十五人。 以唐斌为首的唐氏本脉、旁系武者一共九位。 萧家的两位、将星馆的两位、义气商行的一位。 这就是几年来造神计划的全部,不得不说修行真的是个很个人的事情,哪怕资质相同的一群人一同开始,最终完成灵力积累的进度也有快有慢。 人生在世,哪能保证毫无意外,哪怕一个月只偷懒一天,也会比预期标准慢下十二日的进度。 风雨无阻、经年不息说来容易,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 但唐罗有足够的耐心,当大战那日到来的时候,这支由造神计划打造出的武者,将会震惊整个西贺。 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可堪一用的,恐怕只有唐斌一人。 还是精神力这个老问题,剩下的十四日得先把《寒雨凌波意》修到小成以上,才能堪堪摆脱一下就精神力枯竭的窘境,这也是走捷径获取的强大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循例与云秀一起来探望众人的唐罗将十四人的进度看了个大概后,去到了老教习的修炼静室。 作为真正意义上第一个造神计划的实验者,唐斌的进度是所有人中最好的,这主要体现在强神壮魂的秘法修行进度上。 只是与往常不是疯狂压榨精神力,就是在打熬肉体的场景不同,唐斌颓然坐在蒲团上,望着洞窟墙壁发呆。 顺着唐斌的目光望去,石壁上不知何时多了张简单的战略地图,以陵江为中心,将四面八方的势力全都标注清楚。 “老教习这个记忆力可以啊,这么多可以用作构建防御阵线的地点都标注出来了,看来平时没少读韬略兵法啊!” 设计百人以上的战斗,从来不是简简单单莽过去,几百年的劫掠生涯给唐氏建立了一套完整的小队作战体系,就到了这种与宗派角力大战力,唐氏也下意识的采用自己最喜欢的战斗方式。 以两到三个战斗小队为一小组,依次分布在各个纵深不同的战壕中,若是能够指挥得当的话。 对方同等集团兵力想要推进一百里,就会损失与守备人员数目相等的兵力。 这种四面开花的突袭作战,与抬手便毕其功于一役的战斗风格,在上一次与邪王宫相互试探的过程中,已经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看得出来唐斌对此研究很深,从这幅战略图上就可见一斑。 “若是将西面战场交给老教习,只消按这图中所示,在这茫茫大山中布置五到六组精锐小队,并辅以零落山中的万数精兵,即便沐氏倾巢而出,只要没有凶境,都难以踏过这片防御区,秒啊!” 唐罗虽然兵法不行,但好赖还是能分清的,看了几眼墙上的地图,便朝唐斌一阵猛夸:“若是由老教习亲自坐镇,就算沐家那位宗师提兵过来,也得被堵在外头吃屁!厉害啊!” 有气无力的瞥了唐罗一眼,唐斌疲惫的声音响起:“抹了吧。” “这么精妙的战略图干嘛抹了?” 由灵力组成的巨掌骤然出现洞中,按在墙壁上轻轻一抹,刺耳的沙沙声后,飞灰扬起。 唐罗连退数步,总算避开了灰尘沾染白衣的惨祸,但也错过了拯救战略图的机会。 散去灵掌,唐斌幽幽道:“完整的布局与变阵图早就交给族长,但他不许我参战,更不让我带队。” “这是为啥?” 唐罗一愣:“造神计划中现在就您一个当打的战力,况且您都在英豪擂露过脸了,想瞒也瞒不住啊!” “我哪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颇有怨念的唐斌抱怨了一句,连敬称都没有,直接以他代替:“不光我不许参战,所有参加造神计划的人都不许参战,眼下龙西联盟四周全是敌人,就算要隐藏实力这也不是时候啊!” “唔或许族长心里有更好的计划也说不准。” 实在找不到角度为唐志解释,唐罗抓抓脑袋说道:“别说老教习您了,我也得跟着二舅回元洲去。” “这不是瞎搞么!” 唐斌皱着眉头:“有你在兰山城,四大豪族的宗师都不敢轻举妄动,你在点苍山之役的表现,已经让整个西贺都知道你是个堪比宗师的战力,在他们没有想出如何破解你那返还灵技的绝招之前,绝不敢轻易涉嫌。可你若是一走,这几大豪族宗师定会闻风而动,这会牵扯族中巨大的战力,这就被动了!” 耸耸肩,摊摊手,唐罗只能表示无奈和遗憾。 这种事他也知道,可如今都已经这个局面,想拒绝也来不及,只能朝着唐斌安慰道:“问题应该不大,徐氏的商船航速很高,等将小弟小妹送到赢城,回复完剑主,我就可以横跨南海回来,耗费不了几天。” 七百二十三章:将行 兰山城、将星馆 与唐斌一道从禁地离开,唐罗直接奔向将星馆的驻地。 作为独立的战斗部门,这种大会战是绝对不能错过的,虽然族长驳回了老教习的作战申请,但唐罗觉得那副战略图精妙的不得了,而且特别适合将星馆的小伙子们。 付出是会有收获的,海量资源投入,将星馆的小子们个个脱胎换骨。 不凡的资质加上量身定制的武道典籍,完成修行的星将都在水准之上,战力堪比宗派的精英弟子,其中几个最出色的,几乎能达到真传级别的水准。 这样程度的战力对上氏族的武者便是碾压级别的存在,一支不用人数太多的小队用他改良的敛息法选好位置隐藏,战起时抽冷子来一下,效果绝对爆炸。 心中的激动劲儿还没退,唐罗便来到了将星馆驻地,正要入内找寻杜沙,却撞了个照面。 “正要找先生呢!” “杜某也正要找馆主。” 唐罗一愣:“啥事儿啊?” 面无表情的杜沙将一本册子交到唐罗手上:“这是兰山城宗所刚刚送过来的。” “是啥?” 唐罗一边询问,一边翻开册子,心中不解。 “宗所的意思是,将名册上的人全都调到将星馆,我说这事不能做主,让他找你。” 杜沙淡淡道:“但唐氏宗所的态度好像很强硬,放下名册就走了。” “这样么...” 唐罗眉头微皱,轻轻翻了几页名册,眉头皱得更紧了。 在没有造神计划之前,这几年他除了修炼外,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评断族中武者的资质。 虽说经他手眼确认过的族兄族弟、宗族武士多不胜数,但其中一些格外优秀的他还是能记住的。 毕竟从无数个资质平庸里头挑出个武学奇才或是绝代天骄,总会让人有些激动。 比如资质1.3的唐琛、资质1.2的唐飞羽、唐昊博... 这些人有的是尚未展露才能的金子,有些是错过最佳筑基时间从宗学里寻回的遗珠。 但在被唐罗标注之后,都成了家族中重点培育的对象,说是宝贝疙瘩都不为过。 本来以为宗所是要往将星馆塞些炮灰、废物,可现在一看,情况好像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 合上名册,唐罗朝杜沙问道:“除了说要让这些人划进将星馆外,宗所的人还有没有说其他的事。” 杜沙低头沉思半晌,摇了摇头。 “那我先去趟宗所,请先生将本部全部人员集合,等我回来便要开始备战了!” 唐罗将名册纳入虚空之胃,朝杜沙嘱咐了句后,便御空而起往宗所方向掠去。 …… 兰山城宗所 “谁能告诉我,这名册是什么意思么?” 高举着名册走进宗所的唐罗双眉紧皱,朝着几位正处理事宜的宗老道:“我翻了翻,里头全是本代资质最好的弟子,七城武堂修炼场精锐的精锐,既然在武堂呆得好好的,干嘛往将星馆塞?” “来静室。” 宗老唐淳将唐罗领到静室,屏退左后后,才道:“宗正的意思,是想你把这些人全都带到元洲去,这样方便完成那个计划。” “这群人年纪最大的都不到三十岁,最快也得十几年才能参与那个计划。” 唐罗皱着眉道:“这场仗需要打这样久么?” “恶务除尽,这群正义之士来势汹汹,哪里肯轻易放过我们。” 宗老唐淳笑笑道:“战场终归不是修炼的地方,所以让你将他们带到元洲去,连同你的将星馆一并带去。”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 唐罗皱眉:“大战将起,不动员一切可动员的力量,反而让我将这批最优质的年轻武者带走,关于这场仗族长到底是想咋打?” “这些就不用罗部长操心了。” 宗老唐淳憨厚地笑笑:“罗部长只要干好族长交代的事情就完了。” “说得轻巧...” 唐罗扬起名册抖了抖:“光这本子上就有几百个人,再加上将星馆本部有的武者与家眷小两千人,我咋带去元洲?” “这就得罗部长自己想办法了。” 提到具体操作方案,唐淳撇得又快又干净:“对了,还有无双城,那是部长您的封地,可它就在陵江中段,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您还得早作安排才行。” “安排什么,就照原样放着。” 唐罗幽幽道:“谁要是不开眼动我的城,我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罗部长还是做些安排吧,正义之士行动的时候,可不会顾忌前后。” 唐淳委婉的提了一句后,问道:“罗部长还有别的事儿么?” 这大概就是逐客令吧,但我实在不想带着这群累赘啊! 名册上的人可不光是唐氏的宝贝疙瘩,还全是本脉的族人。 这群人扎堆在一起,可不如将星馆的学员那样听话。 唐罗都不用细想,就能断定这帮少爷小姐若是到了将星馆,第一件事就是抱团排挤、欺负原有的学员。 毕竟他们肯定受不了这群泥腿子跟他们享受同样的待遇,这种世家子的骄傲虚荣,在这种情况下,会显得尤为敏感。 唐淳看出了唐罗的纠结,还以为他在为如何将人带走而犯愁。 遂好心的提醒道:“其实罗部长不用太担心,区区两千人而已,您可以和此时盘桓在截江城首座府的徐长歌商量下。” “商量啥?” 唐罗不解:“人是来传剑主召令的,只是开了条商船过来,哪能装得下这么老些人?” 母亲徐姝惠酷爱排场,关键是还念旧,所以家族的使唤丫头、厨子管事肯定都不愿意换,关键还有那么老些灵兽荒兽呢。 这次全家迁徙的规模只会比上次省亲更大,估摸着最后也只能是分道扬镳,家人几位坐着船先去元洲,剩下的大部队由落星军护送着走陆路。 “罗部长可别要小瞧徐长歌的能量。” 宗老唐淳笑眯眯道:“停靠在朝昌南岗的那艘,可不是“普通商船”,莫说只是再加小两千人,便是翻个十倍,也绰绰有余!” “开玩笑的吧...” 唐罗吃惊:“什么船,能造得这样大?” “看来罗部长这些日子并未关切朝昌的情况,也难怪会怀疑这件事。” 唐淳并不打算过多解释,而是朝唐罗道:“不如罗部长自己去询问吧。” 言罢,宗老便打算转身离开静室,却被唐罗叫住:“等等!” “还有什么是么?” “这名册上的人,真的全得带走?能不能商量下?” 唐罗捂着脑门,纠结道:“只带一半行不行?” “罗部长莫要说笑。” 唐淳摆摆手:“请罗部长务必将这些年轻人,全都带到元洲去!” …… 朝昌 作为龙州东南部最大的港口城市,朝昌的民众自然见多识广。 不管多么精巧的玩意,放在朝昌都显得稀松平常。 甚至很多朝昌人都觉得,世上再没什么能够震撼他们的东西了。 直到海上飘来一座岛,海绵中跃出的大鱼掀起滔天巨浪,让人以为是末日来到。 若非岛上插着元洲徐氏独有的旗帜,很多朝昌本地武者都想结伴上去探岛了。 毕竟活到那么大,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会飘的岛,而且这个岛屿还,那么大。 …… 截江城、首座府正厅 徐姝惠正在艰难的做选择,或许这位唐氏主母自己也没有意识道,她竟买了这样多,毫无用处的东西。 作为曾经西陵拍卖会的狂热爱好者,黄金大道的大地主,徐姝惠身体力行着什么叫做充满灵魂的购物欲。 相较于一般人以件、条、块、个为计量单位的购物方式,首座夫人的字典里,全是诸如“都买了”“这批货直接送到府上”之类的可怕说辞。 所以要搬家的时候,徐姝惠才惊讶的发现,原本以为已经淹没在西陵的东西,竟然重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老爷知道夫人念旧,所以在水患的时候,直接将西陵的府邸扛到了北山上,夫人您看到的,全是老爷对您的心意,全带上吧。” 福伯指着远处的几个库房,朝着徐姝惠道。 心中感动的徐姝惠自然想要将这些东西全都带走,但这些天的整理,已经让她意识到,东西实在太多了。 仅是下人仆役、灵兽荒兽、基本物资,就能将万乘宝船装满,徐长歌虽然说尽管带,但理智还是告诉徐姝惠,数量庞大到这种地步,还是得做些取舍。 虽然很舍不得这些血拼回来的江山,但深知人不如旧的徐姝惠还是打算,将有限的名额分配给府中的仆役下人,毕竟这群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孩子,这些年还跟着她东奔西走的,实在不忍心放弃。 “就这样决定了,先紧着人。这些身外之物不要就不要了吧。” 不知道做了多少艰难的取舍,徐姝惠强迫自己把眼睛从那金光闪闪的库房中移开,朝常福道:“但就眼下这些人和灵兽,商船肯定是装不下的,其中有些要另做安排,尽快将所有人数都统计出来,早作安排。” “夫人放心,常福这就去办。” 等到常福离开正厅后,徐姝惠突然捂住了心口,满脸的凄苦,眼中更是泛起点点泪光。 这让走进来的徐长歌吓了一跳,关切问道:“小妹...你这是?” “二哥,小妹这些年打下的江山,丢了!” 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与窒息,徐姝惠朝二哥倾诉道。 而在听完小妹的解释后,徐长歌摇头失笑道:“小妹你这是小瞧二哥了不是,上次看你进程的排场,二哥哪能不知道唐首座家底雄厚,所以这次承接召令,我特意开了鲲岛过来,就是为了一次性将你们全家都给带上!” “鲲岛!?” 徐姝惠捂着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惊讶道:“剑主竟然会同意你将鲲岛开出来。” “闲着也是闲着。” 徐长歌耸耸肩:“肃清海妖之后,鲲岛便一直闲置,能载你们一家,也算是物尽其用。” “快,快赶上去通知管家!” 听到开来的是鲲岛,徐姝惠焦急地向门外的侍卫招呼道:“不管是下人奴婢、还是灵兽荒兽、还有府中的那些物资,一个都不许丢,立即组织商船,统统搬到鲲岛上!” 收到命令的侍卫急急忙忙地追出去,那慌张的模样看得徐长歌直摇头,正要说话。 只看见一个格外高大壮硕的人影从天而降,正落到门前的庭院中,能如此进出自如的,除了自家的少爷,还能有谁。 看到唐罗出现的徐姝惠眼睛发光,站起身便迎了出去。 “罗儿,你那儿的事儿都处理完了?” “还没开始呢。” 唐罗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而且宗所给了个任务实在没辙,我只能来找二舅帮忙了。” “大外甥有事儿只管说,包在二舅身上!” 徐长歌一听唐罗是来找自己,大包大揽地拍着胸脯道。 “谢过二舅。” 唐罗憨厚乖巧地道完谢,又问道:“请问二舅,这次剑主的召令,有没有关于随行人员的要求?” “大外甥是想带人去元洲?” 徐长歌一下就从唐罗的文化中,听到了重点。 “是的。” 唐罗点头道:“我麾下有好几个组织,更有一个战斗部门。这些人全都仰赖我,哪怕要走,我也得将他们先安排妥当了。” “真是少年出英雄。” 徐长歌赞道:“二舅跟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天天在外头厮混,毫无建树!你竟已经有这样庞大的追随者了,好啊!” “二舅别取笑我了。” “这不是取笑!” 徐长歌摆手,认真道:“出名要趁早,你以后就知道一个忠诚于自己的组织,会带来多少方便了。剑主的召令只有你一家九口,但优秀的世家子,有些愿意誓死追随的部众也不奇怪。” “这样,二舅做主了,只要是隶属你的部将,不论多少都能一并带到元洲去。但只有一条!” 徐长歌伸出一根手指,正色道:“你不能带任何本脉的上代去元洲,若是被发现,二舅也保不住你!” “多谢二舅关爱!” 唐罗拱手一礼到底。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七百二十四章:请辞 星辰阁、义气帮、将星馆、无双城。 这是如今唐罗手中掌握的全部资源力量,而除了尊荣外,这也意味着不小的责任。 虽然在洪水解除后,唐罗就允许赤霞山的难民迁徙到陵江七城,但还有十数万人依旧住在赤霞山上。 其中建城的工匠与西陵名士占了绝大多数,他们对赤霞山无双城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即便鲲岛可以承载,唐罗也没有将他们带走的打算。 只是唐淳的提醒不无道理,作为陵江中段扼住河道的关要,赤霞山的地势在整个陵江都显得极为出众。 若是大战真的波及到陵江区域,或许无双城真得会变成废墟也说不准。 那群打着正义旗号讨伐龙西联盟的家伙,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人都可以牺牲。 只是占座山城这种小事,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样看的话,唐淳的提醒也不无道理。 唐罗从截江城回到将星馆驻地的时候,杜沙已经召集了馆中所有成员在校场待命。 懵懂无知的年轻人总将战斗当成浪漫,但将星馆这些流浪武者出生的学员自然不会如此天真,每个学员的脸上都很严肃。 眼光环视众人,背负双手的唐罗笑问道:“邪王宫撕毁协议,龙洲刘、沐、农、何四大豪族向联盟宣战,怕不怕?” “不怕!” “好!胆乃武之魂,无惧无畏,方能攻无不克。” “万胜,万胜!”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特别是当将星馆的馆主是唐罗的时候,每个学员都不禁将这个男人当成自己的榜样,又哪里会怯战。 听着响彻云霄的应诺,唐罗扬声赞道:“好,你们的战意本馆主感受到了。但好钢也得用在刀刃上,大战初期多是些先锋军的相互试探,暂时不值得将星馆出手。” 众学员面面相觑兼有憾悔若有似无,好像对不能参战的事尤为遗憾。 如此好战的学员倒是少见,看来将星馆的修行确实让这群人脱胎换骨。 看着头两列全是蜕凡境巅峰的武者,唐罗心中若有所思,但口上却说: “不用觉得遗憾,只要涉及利益,世上就有打不完的仗。可你们得听仔细,若是战局真要到紧要时刻,本馆长就会把你们派到最危险的战场,若是心中害怕,或是觉得不能胜任的,向后一步。” 静静等了半晌,众学员目光炯炯望着唐罗,无有任何退步。 看着众人倔强的模样,唐罗笑了笑,当着众人面,扭头朝崔大有道:“将驻地中的学员设施,使唤仆役连同名册中所有人员召集起来,三日之后,开拔朝昌登船!” “是,属下这就去办。” 已经成为龙西天骄心腹的崔大掌柜恭敬地接过唐罗手中的名册,马不停蹄地离开。 “现在,解散!” 挥挥手让学员们解散继续课业,唐罗打算找杜沙商量一件事,却被第一将星先行叫住。 “馆主请留步,杜某有要事。” “要事?刚好我也有。” 唐罗一愣:“那便去静室谈吧!” 石佛般面无表情的高大男人点点头,领着唐罗走进将星馆的密室。 无有烛火的房间显得有些昏暗,杜沙却没有点灯的打算,反而转手将大门给关上了。 只有点点光亮透着门窗的缝隙透进屋子,但这并不对强者视线有所影响。 对坐杜沙幽幽开口问道:“外洲的传闻,是真的么?” “造谣一张嘴,传闻那么多,杜沙先生不会如此不智吧,前几日还有人传七城善堂收拢孤儿是为了掏心吃肺呢。” 唐罗打着“哈哈”想把这事儿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不是陵江城中的这些胡言乱语。而是外洲遍穿的那个谣言,万乘宝船就是鬼哭大舰,是也不是?” 面无表情的杜沙难得说了那么多话,可唐罗却希望没有听到。 轻松的气氛荡然不存,气氛因为沉默而变得凝重。 而杜沙也不需要唐罗回应,因为仅从对方的表现,它就能够断定,外洲流传的这则谣言,一定是真的。 “杜某真傻,怎么就想不到,万乘宝船每次行商都能满载而归,金币多得都能洒满两岸,这又哪是行商外洲能带来的利润。” 自嘲的一笑,杜沙摇摇头道:“传说中鬼哭大舰每次在雾中出现,便意味有个氏族将被灭绝,金光会湮灭一切,载满冤魂的大船会心满意足的潜回深海。” “古代妖兽以人族为食,最残暴得也只在饥饿时才会狩猎,可小友能回答杜某,为何唐氏已经坐拥陵江七城,却还要行这暴虐之事?” 杜沙的眼中满是失望,自从功法融合血脉成功之后,他就很少有这样剧烈波动的情绪。 可只要一想到鬼哭大舰出现,就有无辜的世家被彻底湮灭,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同为人族,仅是为了些许利益便要灭人满门,唐氏高层究竟生了什么样的心肠。 “欲壑难填,奇珍异宝没有人会嫌多的。只是抹去万里之外的陌生名字,沙盘上的一座土丘而已,一群咦哇乱叫的陌生人,又哪里需要做什么心里建设。” 唐罗平静道:“杜沙先生既然知道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若是十年前,杜某会加入讨伐唐氏的联军中,不死不休!” 杜沙眼神恢复平静,说出的话却寒意森森。 这位被称作豪侠的男人突然觉得很讽刺,曾经他以为西陵唐、弥两族只是行事霸道些,却与那些养寇自重、将人命视作草芥的望族不同。 可今天他却突然发现,唐弥两氏的所作所为,要比他以为最恶劣的望族,还要恶劣千万倍。 而这样犹如魔鬼的世家,却在陵江被称作万家生佛,仁义无双,难道不可笑么。 “杜沙先生急公好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意外。” 唐罗的手指轻点在座椅的扶手上,口中淡淡道:“有时候我自己都觉得唐氏该死,但这到底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只要还有一线希望,我就不能让它消失。希望先生能够理解。” “况且,偌大的唐氏也并非人人都双手沾满鲜血,虽然说这话好像是在狡辩,但世上哪有非黑即白的家族。无论大小,无非就是伤害一些人,然后守护一些人。” “唐氏只是为了自己。” 杜沙粗暴地打断了唐罗的话,寒声道:“毫无情感的掠夺杀戮,举起屠刀斩向远比自己弱小的氏族,这样的暴行,不论事后做出多少善事,都难被粉饰。” 唐罗沉默,其实就跟杜沙说得那样,他曾无数次想给唐氏找借口,但万乘宝船变成鬼哭大舰这一事,他实在没有办法找到角度自洽。 因为这不是竞争,更不是仇怨,只是基于贪婪的屠杀,目标还是比唐氏弱小无数倍的氏族。 杜沙直至本质的话让唐罗根本无法回应,只能沉默以对。 而可以肯定的事,得知万乘宝船就是鬼哭大舰的杜沙,绝不会再为唐氏出一分力。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 昏暗的空间遮住了杜沙的愤怒,也掩饰的唐罗的尴尬。 沉默许久的龙西天骄抬起头问道:“先生适才说,若是十年前会加入讨伐龙西联盟的大军,那么现在呢?” “恕杜某无法在担任将星馆的第一将星,即日起便离开阿兰山。” 杜沙心中早有腹案:“还请天骄另请高明吧。” “还请先生慎重考虑下,这将星馆不光是我的,亦是先生的心血。十年的光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叹了口气,唐罗开口劝道:“我知道先生如今对唐氏恶感满满,但也请不要迁怒到将星馆,虽然我们挂靠在兰山城武堂共享任务,但将星馆是相对唐氏完全独立的战斗部门,所受供养更是全由义气商行提供,而您也应该知道,义气商行做得全都是农具生意,资金来历干净清楚,绝对没有沾染血腥!” 龙西天骄说得正气凛然,但心意已决的杜沙只是淡淡反驳道:“五年前义气商行就已经无法承担将星馆的巨大开支,崔大有凭借天骄给的铭牌在兰山城账房任意支取用钱,包括并不限于打熬身体的药汤药浴、日常食用的瘦肉零食、修行秘术的各项资源!如此种种,又哪能说和唐氏没有关系呢?” “额”唐罗一愣,然后摆摆手道:“这些都是用我的族供还回来的,并不能算是唐氏支援的。” “在杜某看来,并无区别。” “区别大了!” 唐罗正色道:“唐氏的问题,龙西联盟的问题,都需要一项项去解决,而要解决这些事,光凭意气用事是行不通的,得从内部着手。” “当然,或许在先生看来,似唐氏这样的邪恶世家,自然是死得越快越好,死得越彻底越好。” “可事实上,即便唐氏没了,这情况也并不会好转,因为会有新的氏族出现,而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见得会比唐氏良善。” “即便真的要破而后立,以龙西联盟如今的实力,也只会将龙州西部弄个山河破碎,而所谓的讨伐者也决计讨不了好!” 杜沙沉默,十几年的豪侠生涯,让他见识过太多除恶者受到拥戴,最终变成新恶徒的轮回。 所以他知道唐罗说得很有可能是真的,但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未来的恶龙不曾见,眼前就有极恶的一头,他并不想同流合污。 “不是同流合污,而是引导改变!” 直接戳破杜沙的心中所想,唐罗淡淡道:“曾经我试过让唐氏废除万乘宝船的鬼哭大舰计划,可是我失败了!先生可知道我为何会失败?” 杜沙摇摇头。 “因为我的提议毫无利益可言,虽然万乘宝船的掠夺唐氏已经看不上眼,但对龙西联盟的核心部族来说,却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唐罗淡淡道:“所以他们折中了一下,抛出于己身无用的东西,换来了忠心耿耿的十六族联盟核心!唐氏不再随船,但鬼哭大舰还在且愈演愈烈,就是因为这个。” 杜沙的眼中杀气腾腾:“鬼哭大舰,龙西联盟的十六族也有参与!?” “人是永远不知道满足的,但他们全都走进了误区。” 唐罗淡淡道:“屠戮弱小并不会让自己变得强盛,除了最初积累的那一百年外,唐氏早就可以放弃宝船,但他们找不到另一条更好的路,所以只能死死抱住这唯一的变强方式。” “不光唐氏,天下绝大多数氏族都是这样,将一切都当做战斗,合作看做竞争,只要这样的理念还存在,就绝对不会停止杀戮!” 挺直的背脊坍塌,杜沙突然意识到,或许所谓干净的“家族”,根本不存在。 “所以,将星馆就是另一种尝试!平民不是毫无价值的蝼蚁,崛起世家的基石就潜藏在这些普通的民众之中。” “将星馆,才是有可能改变未来西贺格局的惊世之作!” 唐罗朝杜沙认真道:“这里的每一个学员先生都清楚的知道来历,而你也看到了他们的潜力,虽然此时名声不显、明珠蒙尘。但未来有一天,他们都将变得很不一样。” “到了那一天,世家包括唐氏都会看见普通百姓的力量,他们会明白最伟大的就蕴藏在平凡中。到了那一天,世家才有可能发自心底的善待百姓,给予他们一点点尊重。” 杜沙一直以为,将星馆就是唐罗从无数难民中搜罗一些天资不凡的,然后再成立一个听从于自己的打手组织。 但今日他却惊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将星馆。 难道这支全是由难民、流浪武者中诞生的组织,未来真的可能改变氏族对百姓的态度么? “一定会的!” 唐罗认真道:“甚至都不需要刻意的引导,只需要让将星馆的成员自然得发光,等到他们变强之后,自然会有“聪慧”的世家去打探前尘往事,想要挖角。那个时候,他们就会知道,其实资质跟血脉,毫无关联,最平凡的人家,也能诞出最伟大的天才,再高贵的血脉,也多是资质平平的存在。” 七百二十五章:上船 最终,唐罗还是没有说服杜沙,西陵的豪侠始终无法过去自己心里那关,但过于庞大的信息轰炸,也让他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龙西天骄的志向。 但无法再为龙西联盟效力的杜沙也拒绝在大战中出力,对此唐罗表示尊重。 就像曾经说过的那样,杜沙于将星馆可不仅仅是个高手教官那么简单,更是将星馆的魂。 只有杜沙在,才能让那些难民出声的流浪武者有归属感,更重要的是看见原则。 世上强大的人不少,但有原则的不多,而在杜沙的身体力行潜移默化下,星将们的身上都多多少少显露了些这方面的气质。 所以说穷**计富长良心还算是有三分道理,毕竟大多数人只有先把自己的生活过好了,才能分出多余的注意力给别人。 这种气质上的改变是唐罗乐见其成的,也坚定了他一定要让杜沙继续影响这些人的决心。 刚好无双城的问题没法解决,干脆就把将星馆一分为二。 “宗所名册上的弟子全交给我带到元洲去,剩下的将星馆学员就拜托给先生了!” 在静室的最终谈话时刻,唐罗这样说道:“知道先生不屑于龙西联盟同流合污,但将星馆的弟子全是难民出生,并在先生的影响下堪堪有正邪之念,产生了原则的种子,若是此时放弃,便太可惜了!” “能胜任教导之责的强者不少,为何非得是某家。” 面无表情的杜沙这样这样问道。 “旁人或许有同样的能力,却没有与先生同样的感情。” 唐罗点了点自己的左心房道:“教学这种事,主要还是用心,可大多数人只是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以为能够瞒过学员的眼睛。这种气质将会影响最终的教学质量。未来,将星馆是要改变天下的,我可不希望这群星将成为急功近利的浮躁小人。” 最终,杜沙同意了唐罗的建议,却给开出了最后的底线。 “既然将星馆是要改变改变西贺的力量,那就不应在成长中参加到无法分辨正邪的混战中去。要让杜某继续担任将星馆的第一将星可以,但除了无双城的护卫工作,将星馆将不会参与到龙西联盟与龙洲各族各宗派的大战中,馆主可否同意?” 被反将一军的唐罗思忖半晌,重重点了点头。 反正只是群蜕凡中的精锐,即便不参加会战,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的......吧? …… 雨霖斋 武圣山封山之后,雨霖斋便是龙洲最强悍的宗门,盖因他们拥有圣主级的强者——陆沉。 被称作最强斋主的男人正值壮年,与天南王无敌平分秋色的两记试探,更是向天下昭示着这位圣主毫无水分的强悍。 所以任凭龙洲如何动荡,雨霖斋都仿佛世外桃源那般安宁,作为将阵法当做根本研究方向的宗派,雨霖斋一直都是秉持着不入世的姿态。 毕竟阵法入门不比普通灵技武道,对慧根要求极高,说得玄乎点儿,那就是学得会的就能会,学不会的任凭你如何努力,最终也只能在入门的边缘蹉跎岁月。 所以雨霖斋每十年都会派人出去搜寻慧根相符的弟子然后带回山教导,即便龙洲地处偏远,人迹罕至,但背靠朝昌城这样的人口大城,雨霖斋也从不至于断了传承。 只是出世圣地终归是出世圣地,他们绝不会轻涉氏族之间的纷争,即便是如今关于龙西联盟的负面情报闹得沸沸扬扬,雨霖斋的大师们也稳坐钓鱼台,好不慌乱。 但上层安稳,年轻人的心态可就不那么安稳了,作为以阵法为主的宗派,雨霖斋采用的是分级授课。 最高级别的当然是斋主、阵王讲道、在下是阵法宗师、阵法大师、然后就是真传与内门弟子,为外门弟子普及的阵法基础。 其实同吃同住,真传与内门的弟子地位实在相差不多,无非是修行进度快慢,排位高低,但师兄弟间的情谊都是很深的。 年轻人总是喜欢新奇的事物,而眼下最大的热闹就是龙洲各族万众一心,讨伐邪恶的龙西联盟联盟。 每天清早,便会有内门弟子赶去宗门内的情报所,将最新的消息拿回来。 然后在大声宣读后,开始相互猜测邪恶的龙西联盟能在涛涛大势下撑得多久。 大部分人都是给出一到两年,而格外激进,则是认为最多半年。 “若是本宗愿意出手,只要一个月,就能将邪恶的龙西联盟连根拔起!” 就如同每个宗派弟子对自家宗派的迷信,雨霖斋的弟子也将自家宗门放到了极高的位置。 只是这种嘴炮,大多是以只恨本宗乃是隐世宗门,真是可叹,然后在吨吨吨得饮酒声中,遗憾收尾。 其实,这群弟子并不在乎正邪,也并不在意四起的谣言是否真实,他们只是向外外头的世界。 哪怕是一个残酷的战场,他们也充满了好奇,只是既然选择拜入宗门,便必须要忍得住这样的寂寞,只是心中,还是会有不甘嘛。 习武之人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难道真的是为了强身健体,休要搞笑好吗! 只是学艺不精的他们是肯定不能上战场的,而内门中有资格出去的就那么寥寥几位真传,可不就成了众人狂轰乱炸的对象么。 接待完童森宇的陆凉凉刚刚回到内门,便被师兄弟妹们团团围住。 “大师兄,您现在都已经是本宗行走了,快跟我们说说,刚刚童森宇来找您干嘛?” “是不是无极府有什么大动作,听说他们在点苍山落了个好大的面子,特别是无极大宗师,想要收唐罗为徒却被连连拒绝,他们一定会落井下石的吧?” “听闻无极府去年在英豪擂上招兵买马,这次来肯定是找大师兄摊牌的吧。” 宗派弟子的眼光总是要高出世家一线的,因为关注的级别不一样。 而这思维一发散,就会闹得陆凉凉头昏脑涨,挥挥手压下众人的猜测,不胜其烦的雨霖斋新任行走解释道:“童森宇是来邀我出山,前去拜访大临商盟,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要拒绝啊!” “对啊大师兄,听说大临商盟搞出个赏金公会,很有意思的!” “是啊是啊,虽然龙西联盟现在人人喊打,但将其族所有高手标注赏金,这大临商盟的胆子可比古往今来所有的杀手组织胆子都大,我敢断言,不出十年,这赏金公会就会彻底取代荒古血楼,成为西贺第一的杀手组织!” 听着师兄弟妹七嘴八舌的讨论,陆凉凉只觉得心好累,却还是贴心的解释道:“既然是隐世宗门,就得要洁身自好,不能向世人展出任何的倾向性。而且世家的丑美善恶,谁能说得清。” “药王之后的农氏身家也不见得比唐氏清白多少,垄断灵田、哄抬要价,堰苍每年因为无钱买药便死去的百姓何止百万。可有谁说要讨伐邪恶的堰苍农氏么?堰苍还不是将他们当做药王世家供在那儿。” “其实这次龙洲各族对龙西联盟的反应这样大,并不是因为罪恶。” 陆凉凉环视着面有震惊之色的弟妹们道:“而是因为恐惧,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崛起的方式,所以一齐打压。龙西联盟,已经成为龙洲的异类了。” …… 龙洲东部、邪王城中枢 “安巡天可算来了,让老夫好等啊。” 满脸堆笑的邪王城尊主段龙兴满脸堆笑:“诸君请入座!” “不必。” 面如冠玉的安元希淡淡道:“吾等是受了星君之命前来,为了平息邪王领域的动乱,这种繁文缛节能省则省。” “不愧是羽神。” 段龙兴赞叹着拍拍手,早就负手立在一旁的侍者将盛有数枚玉简的玉盒俸给安元希身后的风部镇抚。 “这几个玉简中便装有各城反叛军的情报。” 先朝安元希说了一句,然后段龙兴又苦笑道:“但这份情报已经是一月前的,自从那场议会后,整个情报中枢,就只能掌握邪王城范围内的情报,剩下的地方,全都乱成一锅粥。特别...特别是各城城主辞去职务之后。” 乱世用重典,段龙兴怎么也没想到,议会上的杀威棒,竟打出这样荒谬的结果。 只是让城主们处理这些暴民而已,他们竟然主动辞去了职务,这分明是要给他难看。 闹到这家丑必须外扬,还要求援的结果,全是他们的错。好在,现在督天王巡来了。 “暴乱的势力很强么?” 安元希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请报上说,除了盗火宗师外,这反抗军大多都是由百姓和一些年轻的世家族子组成的?” “当打的确实只有盗火宗师一人,但......” 段龙兴老脸一红,实在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能含糊道:“总之他们人数很多。”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当一个区域内所有底层平民都要暴起反抗统治者,那说明这日子确实是过不下去了。 暴乱与其说是他们认为有机会推翻邪王宫的统治,不如说是他们想要换一种死法。 起码这种被灵技直接抹去的方式,不会那样痛苦又绝望。 “呵,段城主可真是治理有方啊!” 安元希讥讽一句后,淡淡道:“情况本座已经了解了,说吧,想要如何解决?” “老夫的意思是,由王巡的强者连同本宗高手一起,只要能将萧锦林赶出邪王领域,就能从根源上弥平这场大祸。” 段龙兴认真道:“现在他们全受了萧锦林的蛊惑,以为他就是推翻邪王宫统治的希望,只要他一败,这群暴民的勇气就没了。” “难怪邪王领域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段城主真是智计过人。” 嗤笑一声,安元希冷冷道:“那是盗火宗师萧锦林,他若是想走,谁能拦得住!段城主的意思,是不是该让星君亲自出手,才能表达对邪王宫的尊重啊?” 面对安元希的突然发难,段龙兴方寸大乱,连连摆手道:“老夫断然没有这个意思,请羽神不要误会!该如何平乱羽神自己拿捏便好,我这儿都没有意见!” 跟在安元希身后的镇抚使们看到段龙兴这般模样,都是不屑地笑笑。 在加入督天王巡之前,他们不过是各地的散修,哪怕邪道巨擘,也是人人喊打之辈。 那时候他们对邪王宫这样的正道宗派可谓是高山仰止,可今日得见,也不过如此么! 安元希自然知道自己的手下在笑什么,但他也没有打断,而是朝着满脸尴尬的段龙兴道:“既然发动叛乱的是暴民,那么需要被镇压的也是暴民。” “传令下去,让风、林、火三部巡察使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组织暴乱的世家,然后满足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暴民驱散,回到家里!” 众将领命离开中枢,段龙兴的脸色却沉了下来:“羽神这是什么意思?” “王巡出面找到这些组织暴乱的世家,满足他们的要求让他们将暴民驱散。只要有一两家榜样,剩下的人就会纷纷效仿,有规模有组织的暴民不闹事了,剩下的也就不成气候了。” 安元希淡淡道:“这些世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自然也就不会被萧锦林利用。” “可宫里的意思是......” “他们要的只是结果。” 安元希打断段龙兴的纠结,淡淡道:“只要暴乱平息,萧锦林就会离开邪王领域。到了那时候,这些世家还不是任由段城主,予取予求?” “妙啊...妙啊!” 似是想到了什么,段龙兴的眼睛越来越亮,神光大放。 …… 从三月十五开始,迁徙的物资便分批走水路一趟一趟运送到远处的鲲岛。 而将义气商行纳入唐氏战时的第五序列后,唐罗麾下几大势力就算是彻底安置稳妥。 剩下的就是把桀骜不驯的名册带上鲲岛,然后跟着全家开往元洲。 本来就是奉族长之命离开,心里也说不上有什么抵触。 世上从来没有少了谁就玩不转的说法,只是高端战力的缺失,还是会让唐氏在战斗中吃不小的亏。 而更让人在意的是唐志的说法,不能赢又不能输的仗,该怎么打? “罗儿,物资都已运送的差不多了,我们该上船了。” 母亲的呼唤叫醒了沉思的唐罗,紧了紧身边人儿的小手,两人登上了大船。 父亲、母亲、唐星一家还有笑盈盈的小暖暖,具在船上。 七百二十六章:最终章的第一课 龙州历1791年四月初五、清明 陵江中段,北山之巅 沥沥的细雨冲刷着龙洲唐氏的发迹之地,这座壮丽巍峨的望北大船扎根在已经变宽数倍的陵江中段,山体上还留着大战后的痕迹与苍凉。 没有工匠修缮,因为这是唐氏勇武的荣光,由数十代英杰前赴后继,终成制霸七城的大业,成为龙州以西最大势力,权柄在握,数千万生民仰望。 所有世家都道西陵唐族握有真正的大势,崛起不可阻挡,那时候的唐氏也这样以为。 可短短几个月的功夫,这个由几十代人心血构建的大厦,已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来自四面八方的豪族武士领着正义之士们安营扎寨,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现让这座大厦摇摇欲坠。 犹记得当年,西陵唐氏便是在这座山上,将豪族弥氏连同眼力差劲的望族豪强打断脊梁,以无数沉江的尸骨,登封龙西的新王。 在那之后,龙州西部只剩下一个声音,而唐氏的长老与供奉便四散七城,开始了不停休的忙碌。 权利便等同于责任,征服容易治理难,千年来只能统治半城的唐氏长老们对能够插手龙州以西这样大的一片区域而感到无比兴奋,哪怕只是协同管理,参与市政厅议会,也无法打消这种容易。 好像就是自那时候起,唐氏的十三位长老们再也没有聚集一起议事,更别提回到北山了。 就连上一次抵抗邪王宫的时候,族长唐志也没有发过紧急的召令,各个长老各司其职,便把那段时间给度过。 曾经以为那已是唐家的至暗时刻,可同现在风雨飘摇的光景一比,当时的艰难真不算什么。 可一群连治下百姓饭都喂不饱的世家,怎么敢舔着脸自诩正义之士,对自家穷追猛打呢? 怀着这样的疑惑,掌握着唐氏最高权力的十三位长老,还有掌握七城宗所的宗正、律长,连同七城二十一位分宗代表,又回到这个唐氏梦起的地方。 只是相比于往年的威武风光,齐聚北山议事堂的众人皆是面有戚戚,望着熟悉的地方,好像有怀念,更多的则是不甘。 作为紧急议会的召集人,唐志自然明白他们不舍的是什么,可如今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无可挽回了。 人心向背,无可挽回,当涛涛大势向邪恶压来,实力高低从来不是问题,因为心怀正念的义士与心怀鬼胎的野心家们一道,便能无坚不摧。 上一个被大势摧毁的,应该就是几百年前的邪神教,信众百万,数位宗师护法,教主北邙邪神更是王境强者。 而有这珠玉在前,是负隅顽抗还是小心筹谋,便不是那样难以抉择了。 与十三位长老同坐议事厅中央的圆桌,后头是分宗代表与宗所之长,如此重要的人物汇聚一堂,本该紧赶慢赶,但这次好像谁都不愿意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好像只为了流连久一点,更久一点。 但终归不能久久地流连下去,若是外头知道掌握龙西联盟最高权力的众人此时坐在北山发呆,那本就风雨飘摇的联盟,可真是要炸锅了。 “三房唐森一家带着本代最优秀的弟子上了船,有元洲徐氏的庇护,即有些许余怨也无妨。” “姬玄远答应过的破界石也已经送到,七城分宗代表已经拟好了匿藏名单,由宗所与戮仙军分批送入灵界。” “兰山城禁地聚集了七城药师,日夜赶工收割栽种的神药宝草,将其练成丹药。”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龙西联盟近期备战的事宜,但只有场中众人知道更深层次的东西。 “族长!” 泊马城的分宗代表唐琦突然开口打断了唐志的叙述,满脸痛苦地询问道:“真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唐琦的话,也代表着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心声,他们实在不明白,明明还有赢面,为何要变成今天这样。 三长老唐正豪更是狠厉道:“四族既然敢驻军龙西,分明就是做了久战的打算,既然如此,便该召集族中精锐,以敛息秘术夜袭营地,乘着四座营地还未安稳,就将敢对本族宣战的四族打疼打怕。让他们知道,如今的龙洲已不是他们七族话事的时代,唐氏更不是由他们捏圆捏扁的软柿子!” “三长老说得很有道理。” “对啊,干他娘的,七大豪族中除了川元刘氏,剩下的都是些什么土鸡瓦狗,也敢学人家当正义之士,派精锐屠了他们的营寨,再连夜奔袭他们的祖地,知晓两三组武宗,就能打得什么何家、沐家服服帖帖,再不敢升起挑衅之心!” “要我说就跟他们干,真他妈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了,还敢给本族所有中高层挂悬赏。要我说最好现在就发兵去大临,破了千年的大临城,毁了那什么赏金大殿,把商会的十二位最高议员全都吊死在城门口,看那群鹰犬去找谁领赏!” “诸君所言差矣,射人先射马,就该挑最强的立威,只要把刘家打服帖了,剩下的豪族哪敢放肆!什么川元刘天王,一门三宗师,那都是过去的辉煌,谁不知道那位天王此时已经灵褪,死了都有可能,就不信世家这种阴阳半缺,五行不全的武道,能让人活六七百年。就挑刘氏立威!” “没错,打得就是精锐!曾经外海上就和刘家的商船碰过,这所谓的龙洲第一豪族,实力也就一般般,都他妈的是吹出来的,也是时候把这群人打醒了,省得他们总以龙洲第一世家自居,觉得宗派以下都没对手了。” 以武道立族的唐氏从来不缺战士,哪怕举世皆敌,哪怕强敌环伺,也不乏背水一战的勇气。 所以只是三长老起个头,就连有分宗代表响应,而这也代表着大多数唐氏中下层的声音,简而言之四个字: 跟他们干! 什么龙洲豪族,什么世家宗派,在唐家这儿啥都不好使,要不我弄死你,要不你弄死我。 武人的思维,从来都是这样直白简单,在他们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战斗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那就是不够强,败了大不了死球。 这样的人用来战斗倒是会有特别的效用,但用来治理家族嘛 所以为什么这场议会没有各城首座参与就是这个道理,不是他们级别不够,而是他们无法接受。 但没法接受也必须得接受,这没什么好讨论的,武堂只需要遵循唐氏最高权力机构下达的命令,不需要深究更多的原因。 这场北山议会,便是关于此役的最终决定,不容置喙。 另一十二位长老连同族长的默不作声,让这群世家代表讨论的声音越来越轻,底气也越来越弱,最后归于无声。 而三长老唐正豪看着毫无响应的圆桌,也是哼哼唧唧地坐下,他很不开心。 来之前,三个最小的还说要支持他,可现在却一声不吭,还不如那群分宗代表呢! “那么我继续” 等待议会安静下来后,族长唐志面色平静地娓娓道来:“阁老说赢城送来的纹灵刺图秘术效果极佳,结合绘灵法能完美掩盖不灭战体的体表神纹,现已在本脉弟子中全面推行。” 能掩盖体表神纹,便意味着即便核心弟子战死,也不会暴露唐氏的最大秘密。 这本该是件喜事,但圆桌上的长老们听见,眉眼间的愁绪却是更深了。 “完成全面推行的工作后,秘术阁便会是退入小灵界的第一序列,六月还有尚未完成纹灵刺图的弟子同属,同样完成纹灵刺图且不愿留在陵江七城的弟子,也可通行。” “从邪王领域传回的情报分析,有了督天王巡加入,反抗军将会在数月内被镇压平息,所以萧族长能给联盟争取的时间,最多还有两到三个月,届时邪王宫将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派出族中精锐,最为冲击联盟的先锋。” “届时,龙洲四大豪族和赏金联盟将会同时响应,所以彻底的最晚节点,便是六月底,再往后留在陵江七城的,便全都是战士。” 说到此处,唐志顿了顿,然后缓缓起身,朝着众人躬身一礼道:“感谢诸君愿意配合这个计划,七月之后唐志便与诸君一道,与来犯之人血战到底!” 提气的承诺让众分宗代表一阵欢呼,而圆桌上的十三位长老皆是面露不忍之色。 “族长。” 大长老唐思源幽幽道:“与阁老一同退入小灵界吧。” “怎么,大长老看不上唐志这点微末道行?” 唐志哈哈一笑,朝大长老这样说道。 “确实看不上。” 二长老唐弘骏捋捋胸前雪白的长须,淡淡道:“唐氏不缺精锐的蜕凡,但少有能在雾障中看清大势,在一团乱麻里抽丝剥茧的,未来唐氏的大船,还需要你来掌舵!” “合大怨,必有余怨。” 向来寡言沉默的唐正元突然开口道:“若是无有族长坐镇中军,仅凭那帮孩子如何能理解这番苦心。” “四长老,我对孩子们有信心。” 唐志笑道:“这些都是好孩子,绝不会让我们失望,在那团灰烬中闪光的,可不是瓦砾” “那是,凤凰!” …… 鲲岛很大,大到就像一块浮陆 哪怕在无尽之海上也安稳得不行,让人啧啧称奇。 最初几日,那群新加入将星馆的学员们,都因为好奇而流连鲲岛边缘,眺望无尽大海,更有胆大的想要跳下海中徜徉,好在被身边的小伙伴死死按住。 但等这股新鲜劲过去,航行就变得很是无聊了,因为大海的景色都是相同的。 好吧,这么说可能不严谨,因为海上的风景每时每刻都在变,但对于站在鲲岛上的人来说,都是差不多的。 反正就是数不尽的浪花嘛,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所以航行半月,这群小鬼就开始思乡。 一些老成的好像受过家人的交代,或是隐隐察觉到龙西联盟的境遇,每天逼着自己习武,但更多的则是无忧无虑地打量脚下的神奇造物。 通过数天的暗中观察,也让唐罗确定了,哪些是真正的可造之材,哪些只是空有天赋,却很难有什么大出息的。 “整理的差不多了!” 站在鲲岛山巅上的唐罗将这几日又涂又改的厚厚一沓纸往胸口一塞,洞开的虚空漩涡便将纸统统吞下。 “放纵得也够久了,是时候给这群愣头青小子,知道知道将星馆的规矩了!” 满脸堆笑的崔大有就伺候在旁边,听到这话上立即反应道:“长歌老爷说鲲岛中部的修炼场能任由少爷取用,小的这就去把那群少爷们召集过去?” “有你在,真是省了我不少心。” 唐罗点头感叹道:“去吧,叫你那小儿子也同他们一起去中部校场集合。” 崔大有先是一静,然后眼底满满地狂喜,也不多话,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转身便跑了个没影。 不多时,唐家那群少爷们就被集合到了鲲岛中部校场,足足三百来人,松松垮垮地站成七个方阵,直接将这并不算大的校场挤得满满当当。 对于这些在各城武道打熬过的“天骄”基本的东西是不需要教的,而根据来处不同,他们也很自觉的分成了七个方阵,只有几个格格不入的年轻人站在角落,不知所措。 这让唐罗有些不喜,皱着眉道:“二十息,所有人排成一个方阵!”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见到族中偶像后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这样,而在这犹豫的过程中,计时就突兀地开始了。 “一、二、三七、八、九” 并没有因为人多而给什么照顾,唐罗数得很快,而这也让这群少爷们头皮发麻,终于,在临近“二十”之前,险之又险的完成一个方阵的站位。 “将星馆的第一课。” 唐罗伸出一根手指道:“这里没有什么世家弟子与宗族武士,所有人都是将星馆的学员,而你们的待遇和排名,只和自己的表现挂钩。” 后头几人面露喜色,而大多数的唐氏弟子,则是脸色突变。 “然后,知道为什么要把你们打包送入将星馆并由我带到元洲么?” 唐罗嗤笑道:“因为你们很弱,可又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族长怕你们因为愚蠢,死在战场上,所以要给你们换个修炼环境。” “度假结束了,傻小子们,从今天起,你们将会接受我给出的魔鬼训练,受不了的也不用担心,徐氏有天下最好的金创药,什么外伤都能医!” “如果实在撑不下去了,就想想还在陵江七城的族人,他们面临的凶险,只会强过你们百倍千倍。” “最后,欢迎各位,成为将星馆的学员,我是将星馆的馆主唐罗!” 《第二卷完》 第一章:剑者之国 龙州历1791年夏 动乱了整整半年之久的邪王领域,终于引来了督天王巡的介入。 在风部巡天使安元希的带领下,短短三个月便瓦解了邪王领域的反抗军,并由督天王巡牵头,于六月在邪王城完成最终和解。 解决领地暴乱后的邪王宫集结宗师两位,宫中真传三十,凶境武者两百组成远征军,讨伐不义。 同年七月,由邪王宫大宗师段思平、段狰爻带领的远征军奔赴南暨边界,队伍人数却从两百余人,扩大至四百。 其中有对龙西联盟罪行不满的世家高手慕名来投,而更多的,则是自中州远道而来并心怀正义的宗派传人。 伴随上品天宗巫神山、掩日宗、元冥山三派弟子的加入,邪王宫的远征军声势更是浩大。 而这也极大振奋了各方讨伐军的士气,因为近几个月,不管是四大豪族派出刺探情报的斥候,还是赏金公会派出的猎人,全都损失惨重,进入全面备战阶段的龙西联盟展现出极为可怕的凝聚力。 加上水泊山城对凶境以下武者的限制,在断绝商船之后,便让陵江七城变为易守难攻的天险,就像全身带刺的豪猪。 龙洲的四大豪族虽然叫得欢,但却没有派出能够撕开联盟防守的兵力,而中途加入的那群正义之士,能堪一用者亦是寥寥。 好在现在邪王宫的大部队到场了,四大豪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不但刺探的动作频繁了起来,就连派出的兵力也比寻常多了数成。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龙西联盟会被这浩荡大势一波推平的时候,龙西联盟竟主动派出一支精锐,向南暨方向迎去。 而领头者,便是龙西联盟的唯一宗师——萧锦林! 足足四百位身着灵甲的凶境自兰山城御空而起,犹如煌煌而起的大日,使人心折。 依旧隐藏在兰山城中的赏金猎人极力隐藏自己的气息,然后贪婪地仰望着那些出征的联盟强者。 唐家的二长老唐弘骏、泊马城首座唐羿、扶灵城首座唐陌、截江城代首座唐谦、萧氏的前族长萧白鹤、崔家的太上长老崔宆...... 这些熟悉的面孔,全都是赏金猎人梦寐以求的人头,而现在,他们全都,飞走了! …… 龙州历1791年七月 整整三个月的航程大大超过众人的预期,而徐姝惠隐隐察觉到,让鲲岛放慢航速,或许不光是二兄徐长歌的要求,更是赢城的意思。 或许在徐氏看来,没了唐森与唐罗,龙西联盟最多三个月就会被愤怒的正义之士推平。 毕竟在徐氏眼中,世家大多都是些贪婪慵懒的无能之辈,面对涛涛正义之士的讨伐,或许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而等到唐森一脉上岸,龙洲战事已定,米已成炊,木已成舟、即便唐森父子再有什么想法,也回天乏术。 心中担忧的徐姝惠便在晚宴时将猜测与丈夫和长子说起,却被唐森肉身宽慰:“夫人放心。” “母亲不必担心,龙洲战局有族长运筹帷幄,况且经过这些年的积累,唐氏已经今非昔比。” 唐罗笑着补充道:“凶境巅峰并已涉及灵化肉身的长老供奉不低于二十,加上这些年储备的大量玄机玉、重新熔炼的高品灵甲、超绝品质的疗伤丹药。除非超过数倍兵力并有人王率领,不然想在区区三个月内攻入陵江七城,平推唐氏,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说得对。” 唐森点点头,然后紧了紧夫人的手,又道:“不用担心。” 在父子两联合的安慰下,徐姝惠终于放宽了心,而第一次完整听闻唐氏族力的唐星,更是两眼放光,骄傲得不得了。 只是几个月行程罢了,龙西唐氏稳如泰山! 但航速再慢也得有个限度,鲲岛终是在七月末于元洲边陲停驻,因为浮陆体积的关系,要想真正靠岸,还是得有商船将岛上众人运到港口码头。 而这对徐长歌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问题,虽然相较于天凤一脉几位剑者他的资质有限,但磊落豪气的徐长歌交游广阔,只是送了个口信,便有舰队规模的商船从边陲开出,迎接奉诏回城的龙西一脉。 “康康,康康!” 站在鲲岛边岸的徐长歌骄傲得把头高高扬起,垫着脚使劲够了够唐罗的肩头,傲然道:“这就是你二舅的号召力,以后不光在赢城,整个元洲,所有摆不平的事儿,你只管找二舅!” “二舅威武。” 笑眯眯的唐罗稍稍缩紧了灵体,好让徐长歌不要拍得那样辛苦。 “哈哈哈哈,一般威武,一般威武!” 突然觉得自己高大不少的徐长歌察觉到唐罗的照顾,还嘴硬道:“大外甥不用为难自己,二舅蹦着拍也行!” 说完,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真就跳起来拍了拍,只是崩得并不高。 看着毫无正形的二兄,徐姝惠不由得别过头去,她算是明白徐老赢身上那份格外跳脱的性子是从哪儿来得了。 闲聊打趣中,商船靠岸鲲岛,一秒恢复正色的徐长歌正要发号施令,却见众多老友鱼贯而下。 有中赢城流水剑派的徐世惊、明心剑派的徐金阳、青木剑派的徐飞花、猩红剑派的徐刻骨、赤炎剑派的徐纯阳...... 这群人不光是他的老友,更是中赢城各大剑派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没想到只是因为一纸手信,他们就亲自来迎,这种面子除了各城剑主,还能有谁!? 顿觉脸上有光的徐长歌又是骄傲又是感动,朝着堆笑而来的老友们张开双臂迎了上去。 而久未相逢的老友们也是焦急忙慌地从大船上跃下,满脸堆笑地落了地。 多么真挚的友情啊! 心中感动的徐长歌刚要道谢,便被徐金阳大力地扒拉到一边,踉跄中感受到大队人马掠过。 愤然回头,只见老友们目标明确,全都围在壮硕如小山的唐罗身边,那笑容慈祥得让人牙疼。 “我是流水剑派的徐世惊,内人是你娘亲的三姐,你可以叫我表舅。” “还有我,我也是你表舅,你娘亲的二姐就是我的内人,她一听说你们回来,一定又要我请你们一家来明心剑派做客!” “金阳你这就不对了,妹婿一家舟车劳顿,难道不该先歇息几日么?你们这如狼似虎的,可别吓着妹婿一家。长幼有序,等他们歇息好了,自然得到猩红剑派来盘桓一番,芳儿可是对这妹妹,思念得紧。” 懵懵的这时候唐罗才发现,原来奔下船来的,全都是自己在元洲的亲戚。 什么大表舅二表舅三表舅,还有隔代的表情,这种极具针对性的热情都快把人搞窒息了。 而一旁被冷落的唐森一家也有些发懵,特别是徐姝惠,上次她回来省亲,可没见这些堂兄、姐夫如此亲热。 可如今自家大儿子来了,这些人恨不得演成天下第一好,真实得可怕。 眼看唐罗就要被人海淹没了,气不过的徐长歌终于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将人全都扒拉开,还骂骂咧咧的:“滚开,都滚开,你们这些混蛋,老子这个亲二舅在这儿呢,要认亲也轮不到你们!” 将人全部撕开后,徐长歌像个小鸡仔一样护在唐罗身前,朝着刚刚还想张臂拥抱的老友咆哮道:“不用你们的船了,滚蛋,全滚蛋!” 几十年的老交情,哪里是几句恶言能喷走的,被撕开的众人也不生气,只是一个劲地朝唐罗挤眉弄眼,挥手致意,浑然没有将徐长歌放在眼里。 气得发抖的徐长歌跳起来爆他们的老底:“大外甥听二舅的,这些都是表亲,认不认都无所谓。这群人坏得很,就想骗你为这些三流剑派护道,你可不能上当!” 老底被揭,这群剑者的脸色当场就变了,指着徐长歌就开始说起从前,数落他没良心,还尽是些难懂的话。 什么争女人打架啦,冒名顶替斗剑啦,偷正派之宝出去炫耀啦,纠结众人套神剑军统领麻袋啦,鲲岛岸边充盈着快活的气氛。 最终,唐氏众人还是借用了这些表亲的船,这当然不是因为二舅愿意接受这些黑历史,而是这群剑派高手,把整个码头的所有船都租用了,不借这些人的船,唐氏就只能游上岸了。 只是经过岸边的一阵闹腾,这些人也算是承认了自己的来意。 他们都是冲着唐罗的来得,而目的也十分明确,就是想请唐罗为剑派护道。 剑法即使杀法,剑派的排名,从来都是打出来的,所以踢馆和被踢馆,就是剑派的主要日常。 西贺最好的刀伤药,便是在这样频繁的斗剑中诞生的,而作为诸天万道剑意最早的流派,赢城很多老牌剑馆此时正面临某种窘境。 人都是喜新厌旧的,这点儿在剑道上尤为突出,作为最早形成体系的剑意,似流水、青木、赤炎这样的剑派,已经无法再对鲜有剑意进行深挖研究了,作为单独存在的剑意,他们已经做到了极致出色。 而巅峰便意味着衰弱,诸天万道剑典的特性,便注定了最强的剑者无法只凭几种剑意包打天下。 所以一些佬五行的剑馆,已经从人人向往的剑意道馆,变成基础剑意道馆。 就是所有徐氏弟子都会从老五行剑派开始修行,修成以后就会离开,绝对没有留恋。 而这种情况下,剑派就无法留下真正优秀的苗子,导致剑派排位每况愈下。 越没有优秀弟子,斗剑就输得越多,输得越多,排名就越低。 究其根源,就是因为学成剑意的师兄们都投入别派去了,而斗剑时他们又不能将这些优秀弟子召回来。 而排位越低,试剑大比能够挑选的弟子就越少,这就更要命了。 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很多老牌剑派开始寻找护道者,护道者大多从徐氏的亲族还有弟子中挑选,负责应付各种级别的踢馆。 从最低的凡级护道者,到最高的地级护道者,等于就是剑派聘请的高手供奉。 这样做的好处是,极大缓和了某些古老剑派的怨念。 总不能每每有人踢馆,就要剑派的剑尊自己撸起袖子上。 “我明白了。” 通过徐长歌讲述明白这群表亲诉求的唐罗为难道:“但我无法接受,这儿还有几百个弟子要调教呢,哪里抽得出时间来应对这种强度的踢馆!” “大外甥真是太聪明了,千万别被这群混蛋开出的价码迷花了眼,更不要听他们说什么以你如今的威名就能镇住挑战者的屁话。” 徐长歌大赞唐罗一番后解释道:“什么名声在那群剑疯子眼里都是狗屁,想挑战龙西天骄,试试自己剑道成色的小子能从中赢城排到东城山,你如今修为又高,想和你碰一碰的人更是海了去了,你要不加入还好,真成了某一派的护道者,那你就什么都别干了,一天天就只需要准备应付挑战者就好了!” “......” 一开始只是从实际情况出发而拒绝的唐罗在听完解释后,有些傻眼:“元洲的剑者,这么疯狂吗?” “只会比这还疯狂!” 徐长歌后怕地摇了摇头道:“而且有一部分剑疯子的认知里,觉得最光荣的就是能为尽出后的战死,更有甚者拼了命,只是要在敌人身上留下“光荣”的印记!赢城有个燃魂剑派,他们剑派就从来不用本脉剑法对敌,但只要碰上值得倾力而为的对手,他们就会斩出那道蕴养不知多少年的魂剑!” “一剑之后,不胜即死,可魂剑凶猛,即便神魂坚韧能抗下的,也会受得重伤!相信二舅的,以你如今的名声,就是这些人梦寐以求的对手!” “.....元洲的剑道氛围,有些凶狠啊。” 唐罗简直有些不敢置信:“那剑派的护道者不是得被这种挑战熬死?” “不会的,一般来说那群剑疯子只为值得的对手拔剑,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闭关苦修。” 徐长歌以为唐罗是被元洲的民风彪悍吓到,连忙解释道:“而且大多数剑派、剑馆之间的挑战,只是为了切磋,不分生死。” 第二章:白玉剑阁 经过徐长歌的解释,唐罗终于明白了元洲剑修的氛围,浪漫任侠不畏强权,哪怕明知不敌亦敢亮剑,无惧胜败。 在剑修看来,对于前辈的最大尊重,便是超越,这便是元洲徐氏的人人如龙。 有了徐长歌的解释,再次面对这帮表亲的时候,唐罗便显得不那么被动了。 连连拒绝之后,这群在中赢城举足轻重的剑修终于打消直接说服唐罗的念头,留下要来剑派拜访的约定后,便匆匆离开了。 “其实他们也不容易。” 看着老友们离去的背影,徐长歌叹道:“没有新鲜优秀弟子加入,只凭本脉繁衍支撑,这些传统剑派的日子委实艰难,加上如今新秀剑派的剑意,一道赛一道的新奇凶猛,唉......” “再辉煌的剑意也终将成为过去。” 唐罗亦是遗憾地附和道:“不是他们不够好,而是如今的更好。” 听到这评价的徐长歌一愣:“大哥也说过一样的话,看来你与大舅应该有的聊。” 英雄所见略同,在某些看法上一致实在不算缘分,但唐罗还是很给面子的应和道:“能与大舅所见相同,实在是件幸事。” “传闻中龙西天骄可不是如此谦逊的人呐。” 徐长歌笑着拍拍唐罗粗壮的胳膊:“这儿今后就是你的家,不用这样拘束,做自己就好。” 言罢,又朝唐森、徐姝惠道:“这次随行而来的物件太多,若是等待一同撤离怕不是得几个月,不如轻装简从,先同一批人入了赢城,订好建府的事宜,再让大部队慢慢赶来,妹夫以为如何?” 一家之主唐森点头:“二舅哥做主。” 既然人都来元洲了,这种细节也没有什么好纠缠的,简单交换了意见后,徐姝惠与唐贞一道,挑了几个得用的下人丫鬟,而唐罗则是将所有将星馆的弟子提溜出来。 虽说是先头小部队,林林总总加一起也有模约五百人的规模,乘着数十兽驾,浩浩荡荡往赢城开去。 而这一路上的暗中观察,也让唐罗证实了自己的判断,那就是元洲确实人人习武,就连路旁种地的农民,茶瞭里的闲汉,都有蜕凡境的修为。 照理说这么庞大的基数,自然会有无数强人,可令人疑惑的是这些武者的数值统统偏低。 二十多岁的年青农夫有三千来点修为,五六十岁的捕鱼老叟同样如此。 这是...几个意思啊? 不解的唐罗直接找到徐长歌询问。 当然,他不会直接暴露自己能看到灵力量的能力,而是询问道:“二舅,元洲怎么人人都有灵力气息?” “大外甥好敏锐的感知力。” 徐长歌笑着点头道:“不错,元洲大地上确实人人修行!”语气里透着股难以言说的骄傲:“徐氏在所有城、乡、镇、邑都设有私塾,免费教授所有元洲稚童识文断字,筑基修行。” “不愧是圣师之所,难怪元洲能在千年就变得如此富庶!” 唐罗由衷地赞叹道:“但普及修行这件事,徐氏一定受了不少误解吧。” “看来大外甥不止武道惊艳。” 徐长歌笑着点头道:“确实很难,决定要带元洲走出蒙昧是需要智慧和勇气的,但土人亦有土人的骄傲,要让他们接受教化,学习新的文字,实比登天还难!” “那徐氏是怎么做的呢?” 参观过陈梦庐构筑四御灵界的唐罗自然知道要教化土人有多难,遂向徐长歌求教道。 “嗨,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嘛。” 徐长歌答道:“将更精深的功法翻译成土语进行传授,让土人部族放下戒心。” “可这样一来,土人不还是没有得到教化么?” 将石矛换成铁矛,本质上依旧蒙昧,又哪能称得上教化呢,唐罗不解。 看出唐罗的疑惑,徐长歌笑着勾了勾手指答道:“所以只翻译半本。” “妙啊!” 唐罗眼睛一亮:“正修到精妙处的土人想要习得正法,便得去学习新字,除非他们放弃修行!” “没错。” 徐长歌笑着点点头道:“就算有人放弃修行也没关系,习得新字的土人能够感受到实在的提升,而看到他提升的土人,自然也会卯足了劲去学新字。” 大致明白提升为何的唐罗强答道:“因为所有的杀法秘术,都放在没有被翻译的后半册里!” “哈哈哈。”“哈哈哈。” 甥舅俩相识一笑,徐长歌赞同道:“没错,就是这样,先进的土人自然会得到令人侧目的提升,后进者不甘,亦会迎头赶上。” “强者最大的善意,便是不强迫他人顺从。” 唐罗怒赞道:“徐氏不亏万世师表,西贺圣族!” “大外甥别忘了自己亦是徐氏弟子!” 对答同时徐长歌不忘提醒唐罗的身份:“教化本就是个漫长的过程,逼不得也急不得,但数代积累,当使用新语者超出土语者时,这书同文的教化,也就基本完成。” 寻常人来到元洲,只会将眼光放在剑者之国的强悍剑技上,却少有把目光投向徐氏真正得意之处的。 而唐罗的问题,恰恰是徐长歌最最得意的东西,当即打开了话匣子,从教化土人开始,将之后如何提升粮食产量,扩张渔业、牧畜,构建能够供给万民的粮棉基础,然后如何鼓励生育。 其中很多机密的东西,本该不与外人透露,但与唐罗聊得实在酣畅,徐长歌也就一五一十的道来。 而唐罗时不时地精辟入里的几个建议,更让徐长歌觉得自己遇见了知音,如果不是唐罗的武道天赋实在惊艳,他都想将唐罗推荐给赢城的学派大师。 “真是太可惜了!” 徐长歌遗憾道:“若是大外甥能够钻研治理之道,定能成为名垂千载的学派大师!” “二舅谬赞了,只是些没头没尾的眼高手低,若是真的治理,只会将领地搞得一团糟。” 唐罗摇摇头,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知道方向不代表能完成实际的统领。 就好像无双城那样,真正在做事的还是有经验的西陵名士,唐罗输出的理念也得靠他们付诸现实。 但若是让自己全盘操持,费劲不说,干得还不如别人。 时光就在甥舅俩促膝长谈中飞逝,奔腾的兽车带着唐森一家来到了中赢城外。 作为元洲中部的大城,赢城的驿道四通八达,富丽华美繁荣兴旺,领四州之地、三十剑派、百余乡镇,入册生民超五百万。 看得出来赢城的规划做得很好,一切都遵循着某种对称的规则,某个区域中的屋房都是统一制式。 除了赢城中央的冲天剑阁,赢城中的一切都是对称的,就像是被一把刀精巧切割的双面,任何在城南拥有的建筑,都会在城北矗立遥相呼应。 而这样严密对称的规划,连朝昌这样的巨城都做不到,更别提将城墙直接拆除的霸气了。 “这便是中赢城么?” 第一次看到这样规划精巧的城市,唐星忍不住感叹,而将星馆的学员们也是同样,早已习惯混搭建筑的世家子骤然看见这样的布局,顿觉以前以为壮丽的城市,都不配称之为城市。 徐长歌仿佛早已习惯外来者感叹的眼光,故作谦虚地对表情平静的唐罗道:“还是大外甥有定力,其实这种精巧也没什么好的,可谁让剑主大人就是喜欢这种感觉呢。” 指了指街道:“同一街区的两边商铺,全都是按照标准修建,连点个性都没有!就连中赢城的老人,有时候都会分不清南北,你看这事闹得。” 唐罗没有回答徐长歌的话,甚至连个回应都没有,或许在徐长歌和普通居民看来,这座中赢城这般规划化是哪位剑主的恶趣味,可在他眼里,那天地间无数勾连着地脉的灵气流动,却让人不寒而栗。 这他妈的才不是一座城,而是一座剑阵,一座城那么大的剑阵! 而剑阵的中枢,就在那儿! 唐罗眯着眼,望着城中冲天而起的九层白玉剑阁,每一层八方形的阁楼,都牵连着某一道区域的剑阵,而这些密密麻麻的灵线,就牵连在每一幢房屋、每一座牌坊、每一条街道。 而那些紧紧闭合的剑阁窗棂,就像是蕴藏着无数危险的兽口,只要有某条灵线被惊动,剑阁上的某道窗棂便会打开,吐出无数凶猛异常的剑意。 这不是猜测,因为唐罗却是能够感受到,剑阁每一层每一面的窗棂里头,都有某位可怕的存在。 而白玉剑阁顶端的那颗白玉,更是第四次质变,蕴藏百万灵力量级的剑丸,若是这颗剑丸失控...... 眯眼凝望剑阁玉鼎唐罗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这就是西贺圣地的底蕴么,还真是...可怕呢! 许久没有得到回答的徐长歌顺着唐罗的眼光望去,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大外甥被白玉剑阁吸引,遂开口解释道:“那就是九层白玉剑阁,虽然看起来更像是八面玲珑的玉塔就是了,哈哈哈哈!” “赢城初建的时候,这座白玉剑阁只有三层,基层阁殿是剑圣、剑宗指点杰出剑派弟子修行的地方。” “而二层阁楼,便是剑宗、剑圣的修行道场所在,至于顶层,则是剑主的道场。” “只是后来中赢城剑宗、剑圣越来越多,这一层的剑阁实在不够,便一直往上造,造到现在,足有九层!” 说到这儿,徐长歌又补充道:“但中赢城好像又有几位剑宗要突破了,所以阁室又要不够了,或许这几年便又要多建一层吧。” 被中赢城奇景震撼到的将星馆学员与唐星都伸长了耳朵听着关于白玉剑阁的介绍,然后暗自心惊。 虽然剑圣是个什么水准他们不清楚,但剑宗很明显就是大宗师级别的剑者。 一层阁楼八个面,少说有八个阁室,八八六十四,换言之光是赢城一地,便有六十四位剑宗,还有一名剑王?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来自龙洲的少年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之大。 而这不过是冰山一角,因为元洲除了剑阁外,还有各城的三军守备,还有异人馆,还有各个剑派...... 就在唐氏众人站在赢城外感叹的时候,一名驾着龙兽的着甲男子在街市中以极快的速度朝这儿奔来。 若是换在其他的地方,这样的横冲直撞便意味着鸡飞狗跳,而在赢城,不管是街上练摊的商贩还是逛街购物的百姓,都已特别惊人的速度避开龙兽的行径路线,口中还骂骂咧咧的。 这一幕让将星馆的学员们把眼睛都看直了,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路边购菜的大娘,好像都有修为在身啊。 “说了多少次,骁骑兵在城中不能策兽奔行,若是伤了百姓,便革了你骁骑兵的身份,滚回去种地去!” 徐长歌显然是认识来人的,哪怕对方全身着甲,龙兽还没奔到,天凤剑圣府的二爷就骂开了。 被头甲罩面只留一双眼睛的龙兽骑士眼神突然一变,冷峻尽数化作哀求,勒死的缰绳更是让龙兽一阵不适应扭头咆哮。 但速度终归是减了下来,龙兽停在徐长风身前,骑士翻身而下,瓮声瓮气道:“禀报二爷,奉剑主令,请龙西天骄前去剑阁一晤!” “唔...这样急嘛。” 徐长歌摸摸下巴,回应道:“我知道了,这就带大外甥去剑阁,你可以回营报道了!” 如蒙大赦的骑士立马翻上龙兽,抓着缰绳一扯便又往城里奔去,只是这次速度慢上不少。 “大外甥,既然剑主想见你,便早些过去吧。” 唐罗朝父亲与母亲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朝着二舅徐长歌点点头。 作为赢城的标志性建筑,九层白玉剑阁实在好找,几乎任何一条主道都能直接通向剑阁。 而一路上徐长歌也不忘嘱咐道:“不用担心,你就把剑主当成本家的长辈,问你什么就答什么,若是与剑主晤完了,你可以问问能不能在剑阁里走动走动,正好问候下你的外公和大舅。你外公在三层甲子间、你大舅在二层壬戌间。” 说话中,两人走到白玉剑阁前,唐罗打眼一看,浑身发紧,顿在原地。 第三章:琅寰剑主 无知使人盲目勇敢,了解之后才会懂得敬畏。很多时候,就连感知危险都得有相应的智慧。 唐罗眼中的九重剑阁,就像是凝聚了不知多少雄浑剑意的巨大灵剑,哪怕不用眼睛去看,光是靠近,就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通行的徐长歌却像个没事人,还絮絮叨叨得不停嘱咐着:“能在剑阁潜修的不是剑圣就是剑宗,与我们家大多沾亲带故的,若是碰到一些长辈刁难,你只管受着,切莫起冲突行了,二舅就送你到这儿,一会儿你从正门进去,自会有剑侍领你觐见。” 该嘱咐都嘱咐完却没有得到应答,已经踏在阁殿正门石阶上的徐长歌疑惑得回头,发现唐罗落在身后,仰头痴痴望着白玉剑阁,壮硕的身形还微微颤抖。 对徐氏来说,剑阁是最大的骄傲,因为这不光是徐氏能为的展示,同样也代表万世师表包容并蓄的器量。 天下圣地天宗不少,可又有几尊人王愿意布道讲道,唯有元洲徐氏。 奉入剑阁中的王者无私地将自己的剑道对能有资格进入剑阁的强者倾囊相授,不论徐氏剑者亦或是其他,一视同仁。 正因为如此,每一个愿意入主剑阁的剑主,都会被元洲敬若神明,被百姓、剑修发自内心的爱戴。 但剑终归是不祥之器,自有锋刃示人,没有城墙的中赢城并不代表没有防备。 各城的剑阁上,便刻有各城剑主的警告,所以偶有拜访元洲的强者,都会如唐罗这般,僵硬在阁下无法动弹。 普通人或许以为这是仰慕崇敬,只有极少数人明白,这是感受到了各城剑王、剑主留下的讯息。 “但这怎么可能” 徐长歌心中一凛,眼中神色大变,口中还低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才多大?” 十数息后,压力尽去,唐罗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但已无法直视眼前的九层白玉剑阁。 刚刚剑意临身,他其实有办法脱逃,但只要畏惧逃窜了,这雄浑剑意便会在他道心上斩出一道裂痕,所以他强撑着没有遁走,任凭剑意冲刷。 而他也知道,那亿万剑意后头的存在,已经感知到了他。 白玉剑阁的第九重天,有团如流光般无序流动的混沌突然顿住,混沌灵气凝结重塑,显出个瞑目蹲身的模糊人形。 随着人形显现,剑界明光大放,那些游荡在剑界中的剑意化作麒麟凤凰、金狮玉像、玄猿白鹿、仙鹤龙蟒,灵兽咆哮声振九皋。 混沌氤氲中的人形睁眼两道神光洞破苍空,慑尽混沌之气后的人影身形暴涨,圆头顶天,足履方地,剑界中的灵兽叫声更为高昂,化作灵光冲霄至上,只见光影纠缠如乱虹蒙天,巨人身上多了件万兽锦袍。 眼中神光息敛显出巨人清奇相貌,露出几分人性表情,如幽潭的双目中,也露出几分好奇,剑界中更是响起空冥低语:“资质比传闻中,更出色。” 洁白如玉的手指轻撵剑印,剑界崩碎成烟,露出九重剑阁的本来模样,一座普通的剑术道场,唯一的特别之处,两边不论蒲团数量还是灯盏全都一模一样完美对称,而琅寰剑主坐下的蒲团,就在道场的正中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重新坐在蒲团上的剑主脸上有了更多的情绪,双眼玩味的望向眼前的空旷,神光洞出一面剑境,上头正是站在白玉剑阁石阶下未尽寸步的唐罗。 白玉剑阁前,徐长歌终是回过神来,面色复杂地拍了拍唐罗的肩膀,询问道:“还能上去么?” 这样问当然是有理由的,通常能接收到剑主、剑王留下信息的人,都是名满天下的强者。 但这些傲气十足的强者,大多都如唐罗这般,在剑阁之前浑身发抖,然后便会扭头离去,更有甚者,在感知到讯息的第一秒,就会遁走,仿佛剑阁是什么龙潭虎穴。 曾经他问过大哥徐长风,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长风剑圣的回答是:“强者不一定骄傲,却必然敏锐。若是踏入剑阁,就等于交出了主宰命运的权利。所以绝大部分强者,即便知道剑主不会为难他们,也会离去。” 很显然,唐罗现在面对的,便是与曾经那些拜访赢城剑阁强者同样的选择。 “这种感觉,真是遭透了。” 朝二舅抱怨一句,唐罗摇摇头,抬腿踏上剑阁的石阶。 风姿英伟如天神的男子,只一步便跨了数阶,蹬蹬几步便走到了徐长歌前头。 “大外甥!” 徐长歌突然从后头叫住唐罗:“若是真的步氏,可以改日再来拜访,剑主不会怪罪的!” “既然走到这儿了,那就不能退。” 唐罗没有回头,扬扬手道:“二舅就送到这儿吧!” 言罢,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刀,再不停留,几步便踏上数丈高台,步入阁殿大门。 早就等在一旁的少年剑侍看着身形格外巨大的唐罗,惊讶的张了张嘴,在察觉到自己的不礼貌后,连忙道歉:“您就是唐罗公子吧,不好意思,我在剑阁长大,从没见过像您这么高大的男子,所以” “行了行了,我明白的。” 虽然心里紧张,但唐罗不至于因为这点儿事就觉得受到冒犯,朝面露尴尬的少年摆了摆手道:“剑主说要见我,带我上去吧。” 唇红齿白的少年剑侍点了点头,然后将唐罗领向梯房,口中还介绍着这座白玉剑阁和一些规矩:“这基层的阁殿,是各位剑圣、剑主指点赢城杰出剑者的道场,而从梯房走上去,才是真正的琅寰剑阁。” “琅寰剑阁?不是白玉剑阁吗?” 本着不懂就问的思想,唐罗直接问道。 “外人才这样叫,剑阁里的剑宗大人,剑圣大人都知道这是琅寰剑阁!” 剑侍一本正经地普及道:“还有,剑主最不喜污秽,所以觐见之前,我得先带你去沐浴净身,然后换身衣服。” 说到这儿,少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脚步顿住小脸惨白,口中还不断低呼着:“残了惨了,这下惨了!” “嗯?” 被小鸡仔堵住的唐罗挠挠侧脸,低声问道:“怎么了?” “阁里根本没有唐罗公子能穿的衣服!” 绝望少年剑侍转过头来,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最大最大的肩袍,也合不住您的肩,更别说将您的双臂包柱了。” 瞅向唐罗粗壮臂膀的少年吞了口唾沫,艰难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儿,唐罗恍然大悟:“不妨事的,我这儿自己带了衣物,你只管带我去沐浴更衣就行。” 说着,唐罗手臂化作氤氲旋涡,吐出一套特制的黑绸丝袍。 看到新衣的少年剑侍再无顾虑,脚步都轻快起来,并接着刚刚的话继续介绍琅寰剑阁里的强者。 “剑阁共有九层,每层都有十二个道场,一层甲子道场里头的是猩红剑宗大人、乙丑房是青木剑宗大人、丙寅房是流水剑宗大人、丁卯是炎阳剑宗大人、戊辰是纯阳剑宗大人、己巳是玄阴剑宗大人、庚午是寒冰剑宗大人、辛未是雷霆剑宗大人、壬申是霞光剑宗大人、癸酉是庚金剑宗大人。” “第二层,甲子道场是两仪剑宗大人壬申是长风剑圣大人、葵酉是九幽剑圣大人。” “第三层,甲子道场是天凤剑宗大人” “第四层,甲子道场是辰星剑宗大人” “第五层,甲子道场是斩龙剑宗大人” “第六层,甲子道场是断苍剑宗大人” “第七层,甲子道场是玄真剑宗大人” “第八层,甲子道场是修成永恒剑体的百意剑宗大人” 一路走一路介绍,转眼间少年侍者带着唐罗来到了琅寰剑阁的第九层,而刚进入梯房,唐罗就意识到,这第九层根本不是普通的楼阁,而是由灵界碎片组成的剑界。 从梯房只是一个转角上楼,目光却骤然间开阔,眼中是一方独立的芥子世界。 高山秀丽、林麓幽深,远处有白玉所建道场,匾额上书“琅寰”二字。 “唐罗公子,我先带你去沐浴更衣。” 进入梯房时便时不时回头观察唐罗表情的少年剑侍发现在来到剑界后,前者的脸上古井无波,顿觉无趣,就连声音都变得低沉。 点点头随着剑侍往道场反方向走到一片被木板遮起却不断冒着热气的地方,剑侍停住了脚步。 “这是地火灵泉,是剑主从一方灵界中截出栽入剑界的,效用虽然不如一些宗派的灵脉热泉,却也对体修有很大的好处,唐罗少爷可以多泡会儿!” “多谢。” 朝少年剑侍轻笑颔首后,唐罗便拉开门板,侧身步入温泉内。 其实洁癖如他,又哪里会不注重个人清洁,但从中赢城的布局还有这方风景秀丽如仙境的剑界就可以看出。 这位琅寰剑主或许是比自己还要更严重些的洁癖,所以唐罗也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闹什么别扭。 人王这种存在,可是比神兽还要稀有,直到目前为止,他也只不过见了三位人王,其中两位还只是法相。 今天能够亲眼见见人王中春秋鼎盛的存在,沐浴更衣其实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用地火灵泉仔仔细细地清洁身体后,唐罗换上了新衣走出了灵泉,而剑侍还站在外头。 唯一不同的就是,少年换了双鞋,一双纤尘不然的白鞋。 '看来这位的洁癖,真得很严重。' 唇红齿白的少年剑侍煞有其事地围着唐罗转了一圈,确定满意后,才将人领到远处道场。 不等剑侍叫门,封闭的大门自动打开,剑侍乖巧地站在门外,朝着唐罗道:“唐罗公子,请您自己进去吧。” “多谢。” 又向领路的少年道了声谢,唐罗迈步踏入剑馆,第一眼就看见了远处那个正襟危坐的男人。 就像是野外相遇的两头凶兽,弱小的那方会立即炸毛,然后凶狠地龇牙。 而擅长体术的武者也会有这种类似的感觉,在碰见能给自己带来极大威胁存在的时候,功体、经络中蕴藏的灵力会迅速活跃起来,进入最佳的对战状态。 但能够完美控制肉身的唐罗,生生压制了这种本能,平静得体地上前,朝琅寰剑主拱手行礼道:“晚辈唐罗,见过前辈!” 俊美如天人般的琅寰剑主并未回应唐罗的见礼,而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唐罗。 “灵化肉身的宗师境界,还是以虚空能量铸就灵体,是怎么修炼的?” 这是琅寰剑主说得第一句话,而就是这句话,让唐罗心中一沉。 “寻常武者,便是天资卓绝如步家那个天生双气海,也不可能在你这个年纪修到这等境界,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听到回答的徐琅又问了一遍,而这一次,语言中带了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而剑界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唐罗只觉得有无数芒刺在背,好像下一刻就有无数剑气会破空而来。 “晚辈修炼得很快!” 没有再等待琅寰剑主的回复,唐罗直接直起身来,淡淡答道。 “坐吧。” 散去剑意压迫,剑馆恢复平静,琅寰剑主面无表情,指了指左侧下首处的蒲团道。 唐罗也不扭捏,几步跨到右侧的蒲团,盘膝坐下。 明明自己指了左边,却偏偏要做到右边,徐琅笑了笑,知道刚刚自己命令式的问话给了唐罗很不好的印象,对方正用这种行为表示自己的不满与不配合。 其实,能够走进剑阁里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但面对琅寰剑主的指令,又有谁能够如此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呢。 这背后代表的东西,让徐琅觉得有趣:“愿意遵守规则,却不惧怕规则。你知道西贺上一个无惧强权,这样表达自己情绪的人是谁么?韩武,一个可悲的失败者。” “所以剑主想说,在不够强的时候,就得学会把情绪隐藏起来。” 唐罗耸耸肩:“但我觉得,装孙子装久了,也就变成真孙子了。所以,我没打算认爹,更不需要多个爷爷。” 第四章:心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响若雷震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道场上空,琅寰剑主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不论是资质、武功或是心性,你都是几百年来最高的那个。可惜,想要封圣,还差了些。” “敢问前辈。” 正襟危坐的唐罗平静道:“既然前贤能从无路中寻路,为何如今已有路,晚辈反倒走不了呢?” “前人走的路,你已经走不了了。” 徐琅轻笑道:“而你现在要走的路,唐氏支持不了。”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走路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 唐罗耸耸肩淡淡答道。 已经忘了多久有人如此直接拒绝的徐琅沉下脸来,随着琅寰剑主的脸色变幻,道场中的光突然暗了下来。 沉默半晌,徐琅幽幽开口道:“有太多人不愿意看见,世家出现一尊圣王了。” 嗡! 唐罗脑中一震轰鸣,脸色骤变,双拳更是死死握住,早前他便觉得族长颁布的命令蹊跷。 但出于对其智计的信任和被虚空能量铸体过度透支的精神,导致他没有仔细思忖这件事。 可现在细细想来,族长颁布的命令恐怕不只是要给唐氏这群出色弟子换一个修炼环境。 联合他驳回唐斌精妙战场布置与造神计划参战的请求,这让人根本无法放心。 看穿唐罗心中紧张的琅寰剑主接着道:“看来你已经明白,这场涛涛大势,是针对你的,好在,你现在还有一条出路。” 双拳再紧,唐罗眼神锋锐如刀,沉声道:“请前辈指教。” “与龙西唐氏划清界限,你身上有一半圣地的血脉,今后便是徐氏弟子,留在元洲,专注道法。” 徐琅淡淡道:“圣者须得纯净无暇,唐氏的罪恶过去终有天会成为你的心魔道障,一道两断,才能心无挂碍,勇猛精进!” 沉吟半响,唐罗抬头答道:“前辈好意,晚辈铭感五内,但我若是真这样做,与禽兽又有何异?” “唐氏借鬼哭大舰屠戮万族,更为了一己之私将水患改道。” 犹如铁面无私的判官,徐琅声音毫无波动道:“如这般的氏族,死有余辜,活有余罪。就算没有今日的举世皆敌,未来也一定会被人握住把柄,予取予求。” “这样的家族,已经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帮助,反而会成为你的拖累,最终断绝你的圣路。” 唐罗笑笑:“我从不问家族能给什么,只想自己能给家族什么,如果登王封圣的代价是背叛自己的族群,那这个人王当得,也没什么意思。” “看来你想选一条必死的路。” 徐琅淡淡道:“百多年前,血灵教不肯归顺神庭,引得举世皆敌,最终只撑了三个月。” “尽人事,听天命。” 唐罗耸耸肩:“东西坏了先想法修,修不好再考虑其他。” “若修得倾家荡产呢?” 听到唐罗这种走一步算一步的说法,徐琅笑道:“召回你们一家,便是徐氏给天下的说法,你若是出现战场,徐氏亲族的名头可没法保住你。” “生死有命,若真死了,也只说明晚辈不过就是这种程度罢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波澜不惊的语调配合生死看淡的表情显得极有说服力。 唐罗的表现让徐琅隐约间想起了徐潇,同样的资质绝巅,洒脱不凡。 这回忆让徐琅有些意兴阑珊,遗憾叹道:“真是可惜了,原本还想将九世耳孙许配给你。” “若无其他事,晚辈便告辞了!” “去吧。” 徐琅挥挥手道:“在赢城南境四十九区有块空地,便是你们的驻地。” “多谢前辈。” 躬身道谢后,唐罗从蒲团上起身,离开了幽静的道场。 待得他走后,徐琅食指轻划撕开剑界,从里头走出一个剑眉冲天英武不凡的老者,正是唐罗的外公徐凤。 “多谢剑主宽厚,老夫那外孙实在无礼。” 看来徐凤从刚刚两人谈话时便在剑界中,此时满脸歉意。 “些许小事,不知天凤剑宗对唐罗的心性表现,可还满意?” 徐琅淡淡一笑,反问道。 “能有如此天资武功,还能看重家族,这心性自然是极好的。” 徐凤点头赞道,但话锋一转又有些遗憾:“只是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如此天资又如此自傲,怕是终会跌个跟头。” “儿孙自有儿孙福。” 徐琅淡淡道:“唐罗直奔三层楼去,天凤剑宗该回道场了。” 言罢,又是一指划破剑界,徐凤朝徐琅拱了拱手,闪身回归道场。 …… 当唐罗拜会完徐长风与徐凤两位亲人后,便快步离开了琅寰剑阁。 二舅徐长歌就站在殿阁之外,看到他出来,笑盈盈地迎上来问道:“怎么样,剑主他老人家很慈祥和善吧?” “慈祥和善?大概吧。” 唐罗点点头道:“二舅,南境四十九区在哪啊,剑主说这儿就是划给我族的驻地。” “南境四十九区?” 徐长歌一愣:“你确定没听错吗?” “额我确定没听错,这地方有什么问题么?” 再三与唐罗确认地址后,徐长歌还是暗暗嘟囔道:“不应该啊,怎么说你都是入了天凤一脉的亲族,怎么会把你分到那儿去?” “二舅,那南境四十九区有什么问题吗?” 唐罗谦虚问道。 “问题大了。” 徐长歌一指南边极远处那绵延高耸,并被雪顶覆盖的巍峨山川道:“看到那儿了没?” 唐罗点点头。 “南境四十九区,就在那雪山之上。” 徐长歌叹道:“这些年山上越来越冷,连一些灵兽都活不下,就连原先住在山上的土族都迁到城郊去了不然你们先来天凤剑圣府住着,然后在慢慢考虑怎么弄驻地的事儿吧。” “额” 唐罗挠挠头道:“那就多劳烦二舅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 徐长歌咧出一口大白牙:“见过你外公和大舅了吗?” “见过了。” 唐罗点点头道:“外公已经完成灵化肉身晋入剑宗,大舅的剑体好像也要突破,并在研究剑意融合之法。” “到底是武学大师,只是见个面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不错不错。” …… 龙州历1791年八月 唐森一家已在天凤剑圣府住了整十日,对于唐暖暖来说,中赢城反倒更像她的主场,刚一回来就去剑派中看望了师兄弟妹。 就连笑容都多了起来,但除了她之外的其余人,却没有办法这样开怀。 特别是将星馆的学员们,最开始他们听说唐罗有什么魔鬼训练,其实心里是不屑的。 因为在他们眼中,那部必修的《苦神离欲功》就已经是魔界的极致。 他们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部训练法更加可怕,知道他们领到了唐罗发下的,针对个人的《苦神离欲功》加强版。 这时候他们才明白什么叫做绝望。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反武道的功法?” 这是十天修炼下来,所有将星馆学员的共识。 那种一定要在极短时间内,把你最后一点儿精神力压榨完,并要求你入定冥想的功法,简直没有道理可言。 很多人闭目冥神的第一秒就已经昏厥了,但馆主唐罗总有办法把他们刺激起来,继续冥想。 更要命的是,唐罗还将他们赶到一个很冷很冷的大雪山上,让他们找东西,找不到就不许下来。 呵呵呵,什么找东西,他就是要我们死! 灵力都扛不住的寒气听都没听说过,三百学员,两个时辰就冻昏冻僵一半,而找到制定物品的,十不存一。 每天变着法子折磨学员的关注唐罗已经成了所有学员心里的大魔头,如果不是打不过,他们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叫天不应,叫地无门的唐氏子弟们最后只能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只是每个人都在心里掰着指头数,自己得在大魔头手底下待多久,才能回到龙西武堂。 经历过这番魔鬼修行的学员在心底暗暗发誓,只要能回到武堂,他们绝不会在和教习争吵,并将《苦无离欲功》的训练,一丝不苟的完成。 …… 天凤剑圣府偏院宴厅 若是问回到元洲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就是一家人终于又坐到一起吃饭了。 三代同堂的晚宴还是那样融洽,只是唐麒、唐麟两个小家伙时不时询问龙西的情况,会让饭局突然有些沉默。 整整五个月了,他们没有得到一点儿关于唐氏的消息。 曾经徐姝惠尝试着拜托徐长歌打探龙西联盟的消息,可一向溺爱妹妹,几乎予取予求的男人这次却一反常态。 非但没有答应这个合理的要求,反而发出警告:“小妹,如今族中对龙西唐氏恶感很重,光是接纳你们一家便有极大压力,你们现在须得劲力撇清跟龙西唐氏的关系,哪怕做做样子都好。等风头过了,再想办法。” 任侠浪漫的元洲剑者最是憎恶不义,就凭现在龙西唐氏爆出的丑事,就已经让元洲剑客们怒不可遏。 若不是龙洲实在遥远,加上已经有无数势力前往讨伐,这群人早就坐不住了。 但徐长歌不帮忙,不代表唐罗没有自己的办法,虽然探不到第一手的优质情报,但以讹传讹也好过两眼一抹黑。 精通此道的云秀每日易容改面走街串巷,寻到了好几个中立的情报组织,终是在暌违了数月后,得到了第一份关于龙西联盟的情报。 “龙州历1791年六月初,邪王宫宗师段思平、段狰爻携大军压境龙西,各州府正义之士纷纷响应,更有中州天宗真传弟子驰援,短短月余便有近两百位凶境强者加入自称正义联盟。” “不甘坐以待毙的龙西联盟尽起精锐,同样纠结同等规模的凶境大军,由盗火宗师萧锦林带领,前往南暨与龙州交界处决战。” “此战,盗火宗师萧锦林被段思平与段狰爻压制,龙西联盟强者亦是不敌四方驰援而来的正义力量,仅半日便交出百枚玄机玉。” “正义联盟在巫神山真传祝火龙、掩日宗真传吕行空两位绝世武宗的指挥下设计数次集火、逐步扩大优势,并不断造成击杀!” 虽然早就知道战争就会死人,但真正听到战损出现时,年纪尚青的唐星和唐贞还是有些受不了。 云秀顿了顿,继续念道:“同年七月,立营陵江四垂的刘、何、农、沐四大豪族同时出击,发兵扶灵、兰山、泊马、截江四城!” “大临商盟第一时间给予四大豪族物资支持,赏金公会更是同时发兵,协助攻击。” “经过半月鏖战,龙西联盟扶灵、截江两城数次沦陷,又数次易主,最终,随着正义联盟与四大豪族合流,一举拿下截江城,截江城首座唐谦授殉城!” “爹!!!” 一直紧紧抓着唐星右臂的唐贞骤然听到父亲的名字,眼睛瞪得滚圆,惨叫一声后,便伏到唐星怀中,嚎啕大哭。 “干!” 似有电流瞬间爬满背部,唐罗暴出粗口站起身形,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来回踱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族长根本没有按照老教习安排的战略图布阵,还有那段思平、断狰爻,就凭这两个也能压制萧族长?我不信!这仗打得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不行!”突然顿住脚步的唐罗手一挥道:“我得回趟龙西!” “为父同你一道!”唐森站起,沉声道。 唐罗认真道:“若是我们爷俩都在龙州战场出现,必然有人要来府上质问,所以请父亲留在元洲,母亲他们还需要有人照顾。” “那为父去。” 很显然,唐森将唐谦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驰援截江城。 “别争了,你们父子一起去!” 徐姝惠突然开口道:“虽然不知道龙西战局为何会变成这样,但你们俩不论谁留在这儿,都是无法安心的,既然如此,不如你们一起去吧。” “但有一条,既然你们父子是一同去的,那便得要一同回来,好么?” 说到最后,徐姝惠语气已经带了几分哀求,唐森望了妻子一眼,重重点头正要回答,突然院外剑鸣冲天。 两父子脸色微变推门而出,天凤剑圣府的偏院,已被一座由无数道剑意组成的穹顶罩住,而透过剑芒的缝隙,两人能够看到,这些剑意,是从远处白玉剑阁的二三两层窗口吐出的。 徐长歌满脸尴尬的站在院外,朝剑阵里头的唐森一家道:“剑主有令,南四十九区驻地建成之前,唐氏一脉,不许离开天凤剑圣府。” 第五章:凶险 唐森一家最终还是被困在了天凤剑圣府,但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从接受赢城剑阁的调令起,唐森一家便知道了元洲徐氏的打算。 无非就是让他们与唐家撇清关系罢了,或许在元洲徐氏看来,能够接纳他们一家是法外开恩。 但对唐家的几个男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恩典! “二舅,剑主是要让我等陷入不忠不孝的境地,即便我们身在元洲,心中也无法安定的。” 仰头看了眼密密丛丛如天罗地网的剑意,唐罗隔着罡罩向院外的徐长歌沉声道。 “唉,二舅又何尝不知道你与妹夫归心似箭,只是既然奉诏入了赢城,就得接受剑阁的管束。” 徐长歌朝着院中几人解释道:“而且,这也是唐氏族长的意思,若非预见到此。他也不会在战前让你们匆忙赶来元洲。” 院内的众人有些沉默,这让徐长歌心中更加愧疚,可想想唐氏族长所造杀孽,还是狠狠心道:“所以,你们就安心在元洲呆着,善恶到头终有报,这涛涛大势所指,便是人心向背。剑主设下禁令,是在保护你们啊。” 言罢,徐长歌转身欲走,却被唐罗叫住。 “二舅!” “还有何事?” “既然这禁令不可违抗,那可否请二舅帮个忙。” 徐长歌回头,神色复杂:“你想让二舅帮什么忙?” “请二舅帮忙留意龙西联盟的情报。” 唐罗一揖到底:“虽然我也知道祖上犯下不少错事,但那毕竟是我们的亲族。” “唉!” 徐长歌叹了口气道:“看到又能如何,无非徒增伤心。” “请二舅成全!” “罢了罢了,我会让人留意龙西联盟的情报,每日送过来的。” “多谢二舅!” 待得徐长歌离开,唐罗与家人重新回到屋里。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唐星气呼呼地抱着越发悲伤的唐贞。 父亲唐森沉默的面容中有些隐怒,母亲徐姝惠更是一脸愧色。 “大家高兴点儿,这不是还有个好消息么?” 牵着云秀的唐罗突然出声:“起码我们可以从徐氏的渠道得到龙西联盟的消息了。” “知道消息又有什么用。” 抱着唐贞轻声安慰的唐星烦躁道:“我们什么忙都帮不上!” 听到这坏,抽泣的唐贞哭得更凶,又惹得唐星好一阵安慰。 而父亲唐森与母亲徐姝惠的脸上亦有黯然之色。 云秀想要说些什么,手却被唐罗紧了紧,扭头过去,发现丈夫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 龙州历1791年八月初 兰山城市政厅 或者现在叫它指挥室更加妥当,从邪王宫强兵压境开始,这儿就再没有召开过关于民生的会议。 而更让人心寒的是那些盟族,除了参与过万乘宝船劫掠的世家,另外绝大多数在萧锦林率队战败后,便开始谋求后路,从城中莫名出现的大批赏金猎人就能明白,已经有盟族,倒戈背叛了。 截江城的沦陷,更是让龙西联盟的局势隐隐有些崩盘的意味,这几日的会议,都在围绕战、逃两个主题进行。 但讨论最后,众人绝望的发现,他们根本无处可逃。 在御兽宗爆出唐氏万乘宝船的丑闻后,西贺圣地天宗已经容不下他们,而外海蛮荒之地对他们更是仇视。 他们除了倚仗城防死守陵江,竟然没有其他的出路了,而正义联盟入主截江城后势力不断扩大,龙洲四大豪族的营地不断推进。 任谁都有种气数将尽的感觉,以至于如今的战时会议,都变得死气沉沉的。 没有人愿意先开口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听别人说话,心气早已在前些日子的议会上消耗殆尽。 现在他们开会,主要是为了交换坏消息,一些只要说出去,就会让军心溃散的坏消息。 “大临、川元的粮商已经停止向龙西联盟供粮,而借朝昌城采买的粮食,全都因为水路被南营沐家截断而无法运入城中。” “不光是粮食,还有药材与灵晶,灵甲和灵兵的修补材料,按照这几个月的消耗来看,最多再有半年,就会彻底告罄。” “玄机宗拒绝了唐鸣代表的订单,并撕毁了合作协议,意味着本该在九月送达的玄机玉,不会再出现。并且有消息说,他们向正义联盟开放了某种特殊法器,专门用来克制玄机玉!” “风媒属传来的消息,如今陵江七城的野外全都是各大势力的密探,这让搜寻救治受伤武宗的工作变得极为困难,启用玄机玉的时机,得慎重再慎重。” “药庐也有消息,杂种在阿兰山境地的药圃,最近大批大批的枯萎凋零,原因原因尚未找到!” 原本以为情况已经不可能再坏了,但当唐氏长老说出药圃凋零的时候,在座众议员的脸色还是忍不住抽了抽。 如今的陵江七城,每日都有至少百位凶境参加战斗,而不论胜败,疗伤的药草都是必须准备起来的。 对被断了药材供给的龙西联盟来说,阿兰山就是七城的药房,而现在药房出现问题,可要比区域战斗大败更加让人惶恐。 兰山城薛、张两家家主当即跳起来责难崔颖。 “崔家主给个解释吧,当初说无法抽调更多精锐参加南暨边陲的大战,是因为要重兵把守龙西联盟的药庐,可如今药圃出了问题,你这又该怎么解释?” “薛家主说的没错,若不是崔家怯战,南暨边陲的大战也不至于一败涂地,那群正义联盟的崽子也不会打出了气势,一路平推到截江城!” “这两件事怎么能混为一谈!” 崔颖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驻守药庐的武宗日夜巡弋绝无怠慢,至于南暨边陲那场大战,难道不是两位家主的教导有方吗?” “外头早就传开了,你们给族中武宗下达的命令,就是绝不恋战。释放完灵技便激活玄机玉遁逃,存身为上。对面的可都是宗派的精锐,有你们这样的指挥,便是崔氏倾巢而出,也没有机会赢!” “行啦!” 唐氏的二长老唐弘骏不悦道:“今日这场紧急议会,是让你们来想办法,而不是互相指责的。如今截江城沦陷,族长屯兵泊马与正义联盟对峙,正是需要大量物资支持的时候” “还要物资!?” 崔颖红着眼道:“武者、物资、这几个月能给的我们都给了,可战局呢,却还是步步吃紧,唐志若是不行,便早将总指挥的权利让出来!” “临阵换将乃是兵家大忌,崔族长不会不明白吧?” “忌讳也好过大家抱着一起死!” 崔颖怒道:“唐罗呢?唐森呢?如今都八月了,他们还不能从元洲回来么?他们究竟是去安置亲人,还是打通关隘的,下一步,是不是你们唐氏也要过去元洲,让我们在这自生自灭啊?” “崔家主。” 唐弘骏话中含怒:“你这话,对得起截江城死战不退的武堂首座,对得起数名唐氏凶境的断后牺牲么!” 含怒质问中的二长老灵力激荡,那雄浑霸道的威压让崔颖瞬间清醒,连连告罪:“还请二长老原谅则个,崔某只是忧心战事,绝无质疑唐家武者的意思,还望见谅,见谅!” “哼!” 唐弘骏重新坐下,面无表情道:“还是请诸位家主仔细想想,如何解决眼下兰山城的困难吧!” 解决,哪有什么办法解决,他们连问题出在哪都不知道。 艰难的议会再次被折回正题,而众人群策群力的进度,却是不如吵架那样流利。 …… 泊马城 这座陵江尾段的高原山城,如今已经被打造成战争要塞。 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对于某些特殊的武者来说,只有在战争时候,他们才能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 比如灵匠、比如阵师、比如机关师等等,若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时候,又有哪个势力会给他们开出高价呢。 所以善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开得起价,至于事后的流毒嘛,反正他们只是来干活的,这种事又有什么打紧。 高价聘来的阵师每一日都会让泊马城多上数座绘于城外城内的阵图,并将民居改造成阴险狠毒的机关。 至于原本泊马城的居民? 早就被迁徙到更后方的安东城去了,如今泊马城,已经只剩武者,还有必要的后勤人员,再无其他。 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赏金公会的发难,谁能想到,这个原来没有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杀手组织,如今已经变得这样可怕。 本来为人诟病的问题,在凶牙府、屠妖宫、血武帮、血狱、黑魔界这些龙洲地下组织的加入后,得到了空前的提升。 在唐氏纠集大军迎向南暨的时候,脱胎换骨的赏金公会直接配合四大豪族发难,若不是唐氏留守的强者与联盟各族用命,可能现在陵江七城已经全部沦陷。 但几次攻守异位,也让联盟元气大伤,城市本就是武者战后的疗养之地,若是回到城中还要小心提防暗杀,那么这个仗确实会变得很难打。 当然,现在的仗也很不好打,泊马城的作战室中,萧锦林就十分头大。 “我们现在,太缺高手了。” 沙案上,是对峙着的泊马与截江,然后是密密麻麻的各色小旗。 白色的小令旗代表唐氏凶境,黑色的则代表正义联盟的凶境。 双方在总人数上堪堪持平,但内部成分却截然不同。 黑色小旗的四百凶境,其中有大半都是宗派弟子,哪怕初入凶境,战力也堪比世家的资深武宗(不包含唐、萧两氏)。 更有如段思平,段狰爻这样的宗师,有中州上品宗门的真传。 前者是能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场的强者,后者虽然战力没那么夸张,但受惠于宗派的教导,他们对灵力搏杀之道有着非同寻常的了解。 看似数量差不多的战局,后者的集火、防御能力,大大超越己方。 所以,正义联盟的指挥官根本不玩那些花里胡哨的阵法,只是化整为零,以精锐小队轮番骚扰。 等拉开人数优势后,便合并一处压来,让龙西一方只能溃逃。 对方的战术虽然简单,但确实有效,因为龙西联盟根本分不出那么多的高手,去抵抗正义联盟的精锐小队。 当然,若是将所有精锐兵力都集中一处是够的,可陵江四垂还有龙洲四大豪族与赏金公会的虎视眈眈。 也难怪萧锦林会这样感叹了,却是是高手太少了。 在世家眼中已是极强的武宗,单独对上宗派弟子便已有些吃力,更别说是以一敌众了。 所以现在的龙西联盟被截江城正义联盟打得龟缩城中,借着地势、阵法防守。 但这种僵持也僵持不了多久,因为邪王宫不会乐意同他们打一场消耗战。 将一批新的黑色小旗摄入手中,萧锦林将它们插入截江城范围,朝着作战室中的其余人道:“墙倒众人推,随着大临商盟将联盟战败的消息传出后,越来越多的凶境加入到正义联盟中。现在截江城里,已经拥有不下六百名凶境,并且两位宗师不断放出话来,会在秋收之前,将正义的大旗插在阿兰山巅!” “所以萧某判断,最迟九月,他们就会联合四大豪族以及赏金公会发动总攻,而在这战大战中,他们不会顾忌平民,不会接受投降,更不需要俘虏!” “摆在我们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让他们的气势攀至顶峰将陵江七城一波推平,要嘛集结武宗,反攻截江城!” 作战室的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崔家老太爷幽幽道:“敢问萧宗师,上次在南暨边陲大败而回,这次正义联盟威势更甚,胜机何在?” “只有打散正义联盟的建制,我们才有机会赢。” 萧锦林瞪着虎目环视众人一圈,才慢慢道:“若是再等下去,龙西联盟只有败亡。” 听完萧锦林的话,作战室众人没由来的感受一阵凉意。 这大战明明才刚开始,为什么己方的最高战力,却断言会输呢? 第六章:恶首 泊马城的作战会议最终还是没有达成共识,虽然萧锦林说得耸人听闻,但如今的局势在众盟族眼中,还远远没有到必须要拼命的时候。 这也让萧锦林有些无奈,团结二字说来容易,但真做起来,却总是力不从心。 如今正义联盟大军压境,谁都知道拼命才能求活,但谁又愿意冲在第一个呢。 开放玄机玉本是用来打消联盟武者顾虑,让他们能够忘情投入战斗,可事实总不那么尽如人意。 世上从不缺少“聪明人”,战前就将灵玉激活,丢几个灵技便遁走的“强者”大有人在。 本来联盟强者就不如对方阵容扎实,这一开战就是几十上百道灵光遁走,这要能打赢才真正奇怪。 而聪明人的另一个特点是,学习得快。 南暨边境的大战之后,龙西联盟的玄机玉消耗便直线上升,与之相对的,就是对敌战损。 如果说初战时还有拼着重伤要给对方带去战损的猛士,那么到了现在,已经全是一触即走的油条。 谁也不愿在重伤后再启动玄机玉,因为陵江此时四面皆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将性命交给运气。 强者,最不喜欢凭运气,所以敌人势强,遁走;一击不中,遁走;灵技凶猛,遁走;见势不妙,遁走 联盟大军败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坦然,从求生变成最大程度得保护自己。 或许站在外人看来,这些龙西盟族族长好蠢啊,难道他们不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他们当然明白这些,但他们看得更深,更彻底。 因为都是“聪明人”,所以他们明白,那正义联盟的强者只是因为一腔孤勇,为了搏一个名望前程。 苦修数十载,谁会为了轻飘飘的“正义”二字,豁出命去。 如果他们受伤了,必然会离开战场,到能信任的地方疗养。 去和这些注定要离开的家伙拼命,才是最不智的。 如果说龙西联盟与邪王宫是不可调和的仇恨,那么与这些正义之士无非就是义气之争。 别管他们口号喊得有多响,只要拖得足够久,他们就会散去。 真正难啃的骨头,是邪王宫啊! 所以啊,谁也不愿意在前期损失太多,投入太多。 拖着呗,反正打光了泊马还有安东,打光了安东还有瞿塘,一城一城退,他们耗得起。 …… 龙州历1791年八月初三 攻下截江城的正义联盟得到八方支援,每日都有数位外来凶境飞入城中。 “夜枭传讯,八月初五清晨,四位凶境强者自玄天(北方)飞入截江城,由巫神山真传祝火龙接待。” 代号夜枭的唐氏风媒将秘讯引入灵茧,然后来到风媒传讯的基座,启动阵法,将灵茧封存。 做完这一切的风媒又走出洞窟,继续趴伏在半山灌木丛中,远远望着截江城,关注是否还有新的凶境入城。 或许是看得实在太认真了,所以他没有发现身边的灌木丛中竟抽出无数带刺的紫色荆棘,它们以惊人的速度爬满夜枭全身,等风媒意识到的时候,已然挣脱不得。 “这荆棘藤有毒!” 迅速麻痹的身体用不出一点儿力气,夜枭只能浑身僵硬地望着藏身灌木如同活物般自动分开,让出一条供人行走的大路。 一双纹着暗狱鬼蠎图的长靴映入眼帘,走到近处的人将夜宵的脑袋提起,终于让他看清楚来人的脸。 年轻,嘴角噙着邪笑,但眼神却平静如深潭,毫无波澜。 伊祁天龙抓着夜枭的发髻把人提起,左手五指一捻,翠绿色的灵力便凝成丸状。 夜枭瞪大了眼睛,却因为身体麻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枚灵丸被送入口中。 然后伊祁天龙放开了夜枭头顶的发髻,任由他跌倒在地。 就在他的脸将要杵地的时候,浑身的麻痹竟然散去,风媒险之又险地用手撑住,然后便想调动灵力,只是气海的灵力刚有反应,他就像被一万根针扎了一样,惨叫着蜷缩倒地。 “相信我,不要调用灵力,那会比死更加痛苦。” 伊祁天龙淡淡道,然后向后摆手,灌木荆棘如灵活的丝线,编成一张翠绿色的座椅。 药神宗圣子屈膝往后坐倒,并用左脚脚尖挑起了还在痉挛的夜枭。 “你是隶属唐氏的风媒吧?” 被脚尖顶着咽喉下颚的夜枭没有说话,而是用愤怒仇恨地眼神望向伊祁天龙。 “不错嘛,看来你对唐氏很忠诚!” 伊祁天龙笑笑,然后将左脚移开,翘到另一条腿上:“行吧,老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能熬过荆棘毒刑,我就当没有见过你,怎么样?” 本已觉得自己必死的夜枭突然眼睛瞪得老大,好像连丹田的痉挛都不那么疼痛了。 他昂起头,眼中露出求生的光,沙哑问道:“此话当真?” “一刻钟,只要你撑过一刻钟,老子就放你走。” 伊祁天龙将左手放在横在身前的左腿膝盖,右手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自杀,因为一旦荆棘毒刑开始,生死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深吸一口气,夜枭从地上站起,目光冷峻。 “呵呵呵,喜欢你的眼神,保持得,久些!” 伊祁天龙上身前倾,按在膝盖上的左手变换姿势,撑着左脸,然后右手食指轻挥,灌木中紫色的荆棘藤条如灵蛇般,缠在了夜枭的身上。 后者发出了不似人间的惨叫,凄厉无比,刚刚还冷峻无比的眼神,只剩惊恐和哀求。 这才,第一息 “啊放开,放开,放开我!!” 惨叫越来越剧烈,伊祁天龙的眼神一如最初般平静:“所有疼痛,都有极限,过了这个极限,也就麻木了。所以不管是手段多么高妙的刑法大师,总会有无法撬出来的秘密。” “可这荆棘毒素却很不一样,他不但能让人痛苦,还能让人感觉更加敏锐,明明只是刺伤,却能痛入骨髓,痛入心扉,偏偏那毒汁还有治疗伤口的效果,能够让人一边痛苦,一边治愈。” 被荆棘捆绑的夜枭本以为自己能够熬过这酷刑,可这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这种痛胜过他以前经历的所有,眼下他只想止痛,为了止痛他什么都愿意做。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求你,求你了” 哀嚎中,夜枭突然发觉疼痛全部消失,而捆绑它的藤条,也全都不见了。 他面露惊恐地拍打自己的身体,除了地上的泥灰,连个针孔都没有,好像刚刚的刺痛全都是幻觉。 “不痛,真的不痛了” “呵呵。” 伊祁天龙笑道:“看来你对家族的忠诚,也不过如此嘛。” 低着头的夜枭此时已经意识到刚刚自己说了什么,瞬间百蚁噬心,悔不当初。 “行了,如唐氏这般欺世盗名的恶徒,人人得而诛之,背叛他们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 伊祁天龙摆摆手道:“老子需要你帮一个小忙。” …… 泊马城、药堂 战时最缺的便是医护人员,而对如今的龙西联盟来说,更是如此。 自龙洲几大豪族向唐氏宣战后,很多宗派都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站位。 这也让以武立族的世家发现,原来人心向背真的如此可怖。 当龙西联盟如日中天的时候,好像整个天下都是朋友,而随着鬼哭大舰的消息败露,那些朋友统统不见了。 目之所及皆是仇敌,甚至连远在千里的宗派都表达出对己方的憎恶。 龙洲杏林圣手秦越庐,昆吾神山百草仙府联名禁止医者帮助唐氏,更是断绝为龙西联盟伤患供药。 这等于绝了龙洲医者想要帮助唐氏的路,更让人难受的是阿兰山药圃。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罚,在这最需要药草的时候,满山药圃纷纷枯萎,若不是几个月前唐氏就将最重要的神药宝草炼制成丹,或许此时的损失还要更大。 但往后还有硬仗要打,神药宝草炼制丹药也必须得用在关键时刻,所以对待伤患,药堂的态度也很明确。 能自愈的就自愈,不能自愈的灵愈,不到万不得已,不消耗丹药储备。 而这样做的直接结果就是,伤患的治愈周期越来越长,而药堂又人手不足,所以到了现在,连药堂的门前都已经躺满了人,还有不断增加的意思。 谁让这些日子正义联盟的骚扰越来越频繁呢,每天都有几股不同的精锐前压试探。 若是不回应吧,泊马城就处于对方的合击威胁之下,可要是回应,却没有几个能堪一战的强者。 有时候连城中的医官自己都会怀疑,就这样一触即溃的战斗,是否还有必要坚持下去。 “让让,让让!” 四个医官抬着两个担架,越过横七竖八的人毯,闯入药堂。 “探查截江城的两位风媒重伤,请医官先行医治!” 面色有些苍白的唐青衣听见声音从内堂走出,看着风媒将两个昏迷不醒的男人皱眉道:“如今药石紧缺,人手不足,这样的伤势让他们自愈,不要耗费” “你说什么!” 扛着担架的年轻人当即红了眼:“如今整个风媒属都要被赏金公会屠光了,整个截江城朱天区域就只有夜枭哥和白头翁哥督管,若是他们伤了,截江城北面的所有情报就断了!我不管什么药石紧缺,反正我要你治好他,立刻!” 一般来说风媒属这样的机构,都是吸纳孤儿作为成员培养,所有自小一起长大的风媒们对彼此都格外有感情。 而如今药石或缺,最受伤的或许就是这些风媒,唐青衣已经拒绝了很多次医治风媒的请求。 不是因为他心狠,而是因为如今的药房里,药石真的告罄了,剩余不多的伤药和灵丹,全都要给凶境以上的战士准备。 所以哪怕年轻人喊得声嘶力竭,他还是冷静道:“伤不致死,就抬回去慢慢自愈,如果没有盯截江城的人,就去找唐枫,这里是药堂,不是风媒属!” 年轻人被噎得窒息,泪水瞬间充盈眼眶,普通一声跪倒在地:“医师,求你救救他们,求求你了!” “把人拖出去。” 唐青衣淡淡一句,扭身回到了内堂。 一帘之隔的寒玉温床上,盘膝坐着一位上身布满创口的唐氏武宗,看到唐青衣回来,嘶着牙道:“风媒是战争的眼,少了夜枭,截江城北面的消息就断绝了,你该先医治他的,老夫还能再撑一会儿!” “振宗老,不用嘴硬了,你身上的伤必须要动用生生造化丸了。而且这些伤已经拖得太久了,即便用了丹药,恐怕,日后也难恢复全盛。” 唐青衣摇头叹道。 “既然如此,还浪费丹药干嘛?” 唐振笑着将外衣披上,朝唐青衣道:“这些外伤行功几日便能恢复,青衣还是省些灵力,用在其他的病患上吧。” …… 既然有医师发话,药堂的护卫自然不会手软,几下就把几个人连同伤患丢了出去。 而被赶走少年只能接受这个事实,带着其他几个兄弟回去驻地。 迁走居民后的泊马城略显空旷,萧索的秋风卷着落叶,短短几个月就破败的街道,让人不胜唏嘘。 泊马城已经死了很多很多风媒了,这些自由便是无依无靠的孩子以为加入唐氏便是有了靠山。 拼命修炼、死命学习,可在执行任务中受伤,却连伤药都没有。 愤怒、不甘、委屈萦绕在几个少年心头,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发现,担架上代号“白头翁”的风媒睁开了眼。 “砰砰砰。” 翠绿色的雾气将几个少年迷魂,起身的伊祁天龙伸手探出一道青木灵技,昏迷的夜枭便惊醒。 然后就看到了几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倒了一地。 “你这恶魔!!” 夜枭愤然站起就要与伊祁天龙拼命:“你说了,只要我带你入城,你就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你说过的!” “他们只是昏过去了!” 伊祁天龙淡淡道:“老子与截江城那群自诩正义的家伙不同,这趟来泊马城,只诛恶首!”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七章:加料 势力组织,不论大小,都得遵循某些基本的原则。 比如说组织价格,承上启下的中层,还有不断创造价值的底层。 中低层越健康,上层的权势越稳,反之则会动荡。 而如今的龙西联盟之所以摇摇欲坠,便是因为中下层人心惶惶。 犹如孤岛,举世皆敌,就连内部都充斥着怨怼和不满。 照理说这样的势力早该像盘散沙一触即溃,可偏偏龙西上层武者却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团结,哪怕是用海量的物资堆叠出来的团结,也足以令人费解。 “怎么还赖着不肯去死?” 这便是伊祁天龙脑海中的疑惑,所以他来到了泊马城。 差遣夜枭将几个昏过去的少年随便丢进路旁尚未布置机关的房间,他让对方去取泊马城的地形图。 “拿到之后去山顶。” 伊祁天龙指了指白马山,淡淡道:“我在那儿等你。” 夜枭木然地点点头,转身离去,好似木偶。 傍晚时分,风媒夜枭带着卷轴来到白马山巅,交给盘坐山岩上的药神宗道子。 接过地形图的伊祁天龙并未着急打开,而是指着北边涛涛大泽道:“你是唐氏风媒,应该知道那片大泽下,本来是秀丽的泊马平原,而现在,只有浑浊的江水。所以,唐氏该死。” 夜枭心中一紧,低头不语。 而伊祁天龙并不指望从夜枭口中得到什么回答,早已习惯孤独的药神宗道子只是接着低喃道:“唐氏的武宗很强,更难得的是居然在这样劣势时,居然还能稳住盟族屯兵一处,这居中调度之人,真是不可小觑。” “只可惜,他们运气不好,这番谋划,倒是省了老子不少的功夫。” 抖开泊马城的地形图,伊祁天龙上下搜寻着最合适的下手之处,口中却淡淡道:“你还不跑么?” “大大人您说什么?小的不明白。” 一直不肯抬头的夜枭颤声道。 “若是随便一个重伤风媒就能取来真的地形图,那么唐氏的风媒机构未免也太愚蠢了。” 伊祁天龙笑着抬起头道:“只是这合围布置的速度这样慢,看来龙西联盟如今丹药或缺的情况十分严重,可堪一战的武宗不多啊。” 被道破机密的夜枭脸色巨变:“你你都知道了?” “你以为,老子为何要让你来白马山巅交接。” 伊祁天龙丢开半真半假的地形图,站起身形伸了个懒腰:“老子平生,最讨厌反复无常的小人。” 话音落下,一股青气爬满夜枭满脸,脖颈青筋暴突,腹部剧烈膨胀,在惨叫中炸成一团青雾。 “全都出来吧,就凭你们雇来的那群阵师,也布不出什么能困住老子的阵法。” 傲立山巅的药神宗道子背负双手,朝着空无一人的四周朗声道。 话音未落,几道强横的气息出现,重重神魂锁定伊祁天龙,唐氏数队武宗在唐百川、唐正豪、唐羿的带领下,将人团团围住。 “好俊的敛息术。” 伊祁天龙负手笑着,四处打量着散发危险气息的唐氏高手:“只是凭这点儿人就想留住老子,会不会太异想天开了。” “龙西联盟无意与阁下为难,还望阁下莫被有心人利用,酿成大错。” 三长老唐正豪朝伊祁天龙沉声道。 很多时候,高手之间是有种感应的,特别是强到他们这种程度,虽然伊祁天龙到现在不曾出手,但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气度就让人不敢小觑。 更重要的是他的年纪和一口纯真的官话,无不说明对方是某个来自中州世家或宗门的高手。 唐正豪的判断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中州的世家,很难培养出如此惊才绝艳的武者。 若是猜测正确,这情况就十分棘手,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所有对方能够知难而退是最好的。 但可惜,伊祁天龙既然决定来泊马城,就没打算离开。 邪魅一笑,玄光乍起,低呼神甲真名,伊祁天龙披上药神宗传承神甲:幽泉龙蜈铠。 “让老子看看,屠戮万族后的唐氏武道,究竟是何等惊艳。” “三草三毒,一步一蛊,玄青毒界,起!” 随着界咒唱吟,白马山上雾障丛生,三位唐氏强者立刻凝气罡气护体,然后扬声下令道:“拉开距离准备合击!” “想躲?躲给老子看看!” 伊祁天龙嘴角噙着不屑的冷笑,双手结印,神甲后龙蜈法相腾空:“百足龙蜈,追魂香!” 毒灵体与药神宗的毒攻两两相乘,再加上神甲助力,百足龙蜈口器中吐出若有似无道道的青气,每一缕都应对着想要抽离战场的唐氏凶境。 唐百川、唐正豪、唐羿三人自然不会坐视伊祁天龙对众人追击,三道金掌凭空浮现,挥向龙蜈身下的伊祁天龙。 面对来势汹汹的三道金掌,伊祁天龙面不改色,调动内腑灵力,句芒剧毒自七窍喷出,瞬间腐蚀洞穿三道金掌。 摘天手被破,灵脉相连的三位唐氏强者发出闷哼,唐百川强忍灵力反噬,运动咫尺天涯步伐,闪身至伊祁天龙身前。 右手五指金芒闪动,正是极芒指力高度凝聚的体现,五指弯钩,蕴含三重雄浑刚劲的鹰爪如钻,撕裂神甲后极芒轰然爆发。 整整五道超越三次灵力质变的极芒指力透体而出,将伊祁天龙轰飞。 而唐正豪、唐羿看到这个情形,哪会有所犹豫,虽然距离隔得很远,但依旧点出数指极芒想要追击,只是被龙蜈法相尽数拦住。 但只一轮便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州小子重伤,还是让退避观望的唐氏高手觉得提气。 本着趁其病要其命的最高指导方针,三组人果断停下身形,准备凝聚合击收尾。 可还没等灵力波频调节一致,九人就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然后便惨叫一声从天上落下。 与此同时,唐百川亦闷哼一声半跪在地,唐正豪与唐羿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查看。 只见唐百川灵气正极速退减,灵质化的右手已不见五指,剩下半掌也在迅速溶解。 “百川大人!?” 两人齐齐惊呼想要上前助力,却被唐百川伸手拦住:“别过来,毒性凶猛!” 言罢,唐百川高举左手凝掌成刀,将右臂其腕斩断,落在地上的半只灵化手掌瞬间化作飞灰,但体内灵气却稳定下来。 “呵呵呵,哈哈哈哈!” 远处,被轰飞的伊祁天龙也已落地,龙蜈将其团团裹住看不清伤势,但他的脸上却有莫名的狂热:“想不到唐氏除了唐罗,竟还有如此高手,可惜了!” “就算老夫只剩单手,你也没有机会赢。” 唐百川站起,朝伊祁天龙冷冷道。 “呵呵,那就看看,三位能在老子的玄青毒界里撑多久!” 伊祁天龙邪魅一笑,双手扬起,瘴气突然浓稠,无数条荆棘藤曼自山体裂缝中抽出,如灵蛇射向唐百川三人。 对于这种法相攻击,三位唐氏强者自然无惧,只是每有一缕藤蔓被斩断,这瘴气毒雾的颜色便更深一分。 只是短短一会儿,这雾障的颜色已经从青色变成莹绿,三人都知道不能继续下去,可这藤蔓如同无穷无尽,往往一抽便是数百条,根本无法躲避。 心知无法继续的三人只得选择突破,但为时已晚,不知不觉间,他们的护身罡气已被毒界笑容,虽然三人及时封闭了七窍毛孔,但毒气还是渗入了三人体内。 原本如臂指使的灵力现在一经调动,周身经络就有针刺之痛,这大大削弱了三人的灵力控制。 “帮我争取数息,我来破了这毒瘴!” 唐羿知道再往下走,三人都要被这毒瘴困死,连忙传音给二人,自己则是运起了火行的组合印法。 强忍针刺般的疼痛,唐羿调动周身灵力,迅若雷霆的印法组合让双手拖出残影。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真灵,南离猛火,梧桐成烬,神鸟涅槃,现化真灵!” 唐羿卯足灵力,八十一重火印相乘便,朱雀印法轻松越过三次质变的十万点灵伤,还在节节攀升。 炼化南阳离火的强者毕其功于一役,推出了手中的炎丸神鸟。 阳离之火焚尽了千百荆棘,焚毁了玄青毒界,朱雀自炎丸中升空,鸣动九霄,诸恶退散,白马山上升起了第二颗烈阳,将万物涤荡。 待得青雾散去,朱雀消融,白马山巅已被削去数丈,而伊祁天龙,早已消失无踪。 三人对视一眼,皆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凝重,转身寻找那中了迷魂香的九名唐氏高手,发现他们早已死去多时。 这该是何等恐怖的毒功? 望着地上的九具尸体,唐百川三人心如刀绞却又生出一丝庆幸。 …… 伊祁天龙还是受了重伤,唐百川的爪功除了强悍的体修劲力外,那五道极芒指力也很致命。 若是再耗下去,他固然可以将三人中的一位拼死,但自己也决计讨不了好。 与一群卑劣的恶徒同归于尽?别开玩笑了,他才没有这个想法。 所以在唐羿凝聚火印的时候,他就留了个人木人假身,本体悄悄地离开白马山巅。 当然,这一路走得并不顺畅,因为几人交手的动静太大,已经吸引了泊马城很多高手的目光。 但这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因为药神宗的遁术,便是放到整个西贺,也是排名前几的存在。 或者说,药神宗除了医术外,最拿的出手的,就是遁术了。 每人每天都是十二个时辰,你不能指望药神宗弟子在精修医理的同时还可以技压群雄。 所以,对于药神宗的弟子来说,学好医术和遁术就能出门行走了。 毕竟,有谁会去故意为难医生呢? 借着木行遁在草木间如幽影般游走的伊祁天龙与无数奔上白马上观望的高手错身而过,虽然其中大部分的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但有几位还是让他有些忌惮。 但好在世家武者见识短浅,对五行遁术理解不深,所以有几位哪怕感受到了若有似无的灵力气息,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 这无疑给伊祁天龙树立了很大的信心,也让他对自己的下一步行动做了些许调整。 原本,他是要找个草木丰盛之处疗伤的,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十分有必要的事。 在和唐氏众人交手之后,伊祁天龙放下了对世家武者的轻视,开始正视起这个短短几个月便闻名西贺的世家。 原本他以为唐氏能在正义联盟的压力下撑到现在,是因为正义联盟里头有些人出工不出力。 但现在他改变了这个看法,难怪像段思平、段狰爻这样骄傲的宗师,也不敢贸然进攻,而是要不断蓄势。 如果唐氏的上层都有今日见到三人这样的水平话,那么确实是块难啃的骨头。 而他要做的,就是让这块骨头变得稍微好啃一点儿。 夜枭拿来的城防图半真半假,关于阵法和机关的布置,一定是不准确的,但他其实根本不需知道这些东西。 在这如同军营的泊马城,他只需要知道屯粮之所与冰室在哪就可以了。 对于武者,特别是对于战时的武者来说,灵食兽肉是每日必不可少的补充。 而冰窖这种东西,实在没有什么变化的余地,大多都是藏在三面环山的某个山谷底部,若有条件,最好与冰川相连。 泊马城没有冰川,所以能选址的地方还是很少,而伊祁天龙要找的,就是温度最低的那座。 道理很简单,温度越低的冰窖,储藏的兽肉越重要,因为这些猛兽的肉,是要供给城内鏖战的武宗大人的。 而泊马城的雪池冰窖,就是伊祁天龙的目标。 当重伤的药神宗道子来到雪池冰窖的进口上,仓管正与守卫清点今日要送往城中的肉块。 每日两千斤的兽肉,就是专供城内武者大人的数额,所以几人点得很是仔细,自然没有发现地上多出一只红头龙蜈。 “去吧,乖宝贝儿,给唐氏的武者,加点料儿。” 第八章:恶毒 龙州历1791年九月初 截江城正义联盟携六百凶境进攻,仅半日便攻陷泊马城,邪恶的龙西联盟不敌,且战且退,在付出近百名凶境武者的代价后,退入安东城。 龙西战场的局势,坏得比想象中更快,对于西贺来说,这当然只是一场正义必胜之战,而对天凤剑圣府的唐森一脉来讲,这突如其来的大败简直反智。 好在这次的情报是由徐氏供给,并不会跟中立风媒组织那般语焉不详,关于此战的细节与情报,堆满了木箱。 在看完各个战区的战报后,众人脸上都挂着怅然若失的表情。 但终归要有人将信息汇总提出结论,而屋里再没有比受过情报训练的云秀更客观中立的存在了。 汇总完各份情报的少夫人用一种十分平静的语气,将对龙西联盟的结果道出: “根据督天王巡传来的消息,这场战意龙西联盟之所以败得这样突然,是因为大批武宗级别的强者在战时剧毒发作,破坏了灵力运转,而泊马这边也有消息称,在八月初,曾有一位擅使毒攻的强者潜入泊马,并在白马山巅,与唐百川、唐羿、唐正豪三人曲部发生战斗,击杀三支凶境小队后重伤退走,消失行迹。” “之后龙西联盟武者中毒,很可能与此人有关,但就目前来说,缺少高明医者的龙西联盟并没发现对方下毒的方式和解毒之法,战力大减。” “根据赏金公会的信息,退入安东城的龙西联盟败部,还能再战的凶境武者不足两百。” “而拿下泊马城的正义联盟气势如虹,很多原本处在观望状态的世家望族为表支持,亦派出族中精锐驰援。” “同时,陵江边陲四营,刘、农、沐、何四家率军前压,将陵江分割成东西两个战场,随时都会进攻的姿态逼得扶灵、兰山两城守军不能动弹。” “根据目前的战况,督天王巡风部给出预测,最迟今年年底,正义联盟就能平定陵江七城,并将龙西联盟彻底清剿” 墙倒众人推,人多是否真的代表正义已经不重要了,众人麻木的脸上只有落寞。 龙西联盟完了,唐氏也完了。 大战之前,龙洲观望的世家有多少? 八百还是一千? 哪怕每族只出一名凶境表示立场,都能让正义联盟的规模再壮一倍。 而只剩不足两百员可堪一战的凶境,且人人带毒的情况,能撑多久。 云秀手中还有一份赏金公会统计出的阵亡名单,但她不敢念。 因为她知道,这些冷冰冰的名字背后,都是一具具鲜活的生命,都是唐罗的族人,所以考虑再三,最后只用了统计数字将阵亡人数一句带过。 在说完督天王巡的推测后,她便乖巧的坐到唐罗身边,再不言语。 屋内的气氛沉默而压抑,谁都不肯开口,只是目光呆滞望着某处,好像能够透过地板墙壁,看到遥远的龙洲。 “取舍二字说来容易,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能如唐氏族长这般洒脱利落的更是鲜有,只可惜,唐氏走错了路。” 这是徐长歌将战场信息送到天凤剑圣府偏院时说得话,如果说唐森全家开始还没有搞懂唐志的用意,那么现在,就彻底明白了。 从一开始,唐志就看透了这场龙西联盟无法获胜的仗,而他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可能保留唐氏的火种。 他将这希望寄托给唐森,寄托给唐罗,寄托给致力于研究武技的秘术阁,寄托给致力于庇护族人的宗所。 在想明白这一点后,三房众人只觉得肩上突然多了副重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 龙洲极西、龙谷 赤红着双眼的曹子期在大殿来回踱步,紧握的双拳背面布满青筋,焦躁与暴躁填满了他的胸膛。 “该死,可恶,徐琅那老鬼多竟然用剑阵禁足唐森一脉,简直不知所谓。” “动用那么多关系,布置那么多设计,这正主竟然龟缩在元洲不肯出来!” “好,既然你不出来,我就逼你出来!” 曹子期眼中怨毒之色一闪,唤来令官:“把消息传出去,龙西唐氏罪孽滔天,却死不悔改,负隅顽抗。此等恶行亘古未有,恶务除尽,似此等流淌着极恶血脉的世家,便该永入无间炼狱,以赎其罪。” “将龙洲唐姓列为罪姓贱民,男子世世为奴,女子代代为娼!” 姓氏乃是标识一个人或是家族最重要的东西,而姓氏本身亦有贵贱。 在人族最黑暗的年代,以图腾崇拜的通灵姓氏最贵。 如:龙、凤、狮、虎、貅、貔;亦如:山、水、花、叶等。 再到后来,人族开始创立自己的武道体系,实力逐渐壮大,有些强横的部族甚至能够驱赶妖兽、清缴兽潮。 为了彰显自己的武功,他们会将抢来的区域命名,并以其名当做自己的姓氏,以此为贵。 比如沐台的沐家、元洲的元氏、颍川的颍氏、吴地的吴氏等。 到了后来,诸圣并起,武道大昌,西贺最尊贵的姓氏,便是诸圣的姓氏。 中州安氏、天南王氏、元洲徐氏、御兽宗曹氏、玄机宗李氏、佛国释迦族、武圣山步氏等。 而有贵自然有贱,世上从来都不缺看不清形式的蠢物,比如明明身为人族却一定要当妖兽走狗的族群。 通常犯了众怒的世家,便会被打为贱姓,受世人唾弃,而言中有灵,被打成贱姓的氏族,都会慢慢消失落寞不复存在,这也是对氏族来说最严厉的惩罚。 令官是个知道轻重的,便出言提醒道:“二公子,贱姓与否,是只有各地圣主才能定夺的事,贸然将消息传出去,恐怕有些逾越了!” “愚蠢。” 曹子期嗤笑道:“谁说我要代圣主发令了,只是西陵唐氏曾经的所作所为,已经成为众矢之的,受万民唾骂。本公子只是提供了唐氏一个赎罪的方式而已。” “可是” “没有可是!” 曹子期瞪着眼道:“将消息传出去,若唐氏罪不至此,那些宗派的小贵人还会专门为难不成?还有,给我记住了,这则消息一定得传到元洲赢城,听到了吗?” 令官愁眉苦脸地离开后,鳞宗大殿里响起诡异莫名的笑声,令人浑身发冷。 …… 人性中永远都有善恶两面,就好像男人最爱干的那两件事,诱良家下海,劝妓女从良。 正义联盟是为了审判罪恶的龙西联盟而聚集在一起的,而当他们形成一股涛涛大势的时候,便会生出一股我什么都对的盲目。 拯救被邪恶家族困住的女眷,解放被恶徒镇压的平民,这种事怎么能是坏事? 似西陵唐氏这样欺世盗名的凶徒,统统杀死哪里会有什么冤假错案? 还有那些紧密环绕在唐氏周围的所谓龙西盟族,全都是助纣为虐的凶犬,也该一并打入地狱。 当代表正义的大人出现时,你们应该伸出脖颈才对,怎么还敢反抗? 原本以为退入瞿塘城的龙西联盟已经成为瓮中之鳖,在得到龙洲各族援助后的正义联盟携涛涛大势便能一波推平。 但世事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心生死志的瞿塘城守军爆发出惊人战意,在盗火宗师萧锦林的带领下,竟然顶着两倍的人数差,硬生生将正义联盟给打退回去。 两场大胜的侥幸全然不复,正义联盟被一波打蒙,退守泊马城。 而另一处截江城的议事厅中,大宴正酣。 邪王宫宗师段思平、断狰爻坐在首席,其下是来自中州的宗派真传、赏金公会的高层、以及药神宗的圣子,伊祁天龙。 对于这群正义联盟的中坚力量来说,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已经全都得到了。 自中州远道而来的宗派真传不但树立起自身的威名,更是完成了安氏圣子安玉恒的要求。 邪王宫的眼中钉、肉中刺龙西联盟如今亦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而宗门弟子却并未折损。 至于赏金公会,虽然出钱又出力,但也算是打响了名头,特别是在叶擎苍巧舌如簧的游说下,藏在西河地下的牛鬼蛇神全都加入赏金公会,让本就力量不足的大临商盟一下子变得钱粮满仓,兵多将广。 彻底扫清了朝昌城失利的晦气,更是重建了整个龙洲的地下秩序。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得到了正义之名,这可比什么都重要。 “这第一杯,本宗敬各位道子,感谢诸位不远万里来到龙洲主持正义!” 段狰爻高高举杯,朝着以巫神山真传祝火龙为首的一群宗派弟子道。 “宗师言重了,我等此趟前来驰援邪王宫,不为名利,只为了外海诸岛那些死不瞑目的冤魂,所以,此杯敬正义!” 经过数次大战,祝火龙已经隐隐成为宗门弟子中的领头人,而他的发言也很合众人的胃口。 其余宗派弟子亦是高高举杯,昂声道:“敬正义。” “没错没错!” 台上的段狰爻笑容满面,改口道:“这第一杯,敬正义!” 饮完第一杯,段狰爻又取过另一杯美酒,朝着孤独坐在殿中最角落扬起道:“第二杯,本宗要敬泊马城之战的最大功臣,若是没有天龙圣子的灵毒,此战绝对不会这样轻松。” 从开宴时便胡吃海喝的伊祁天龙听到段狰爻要敬酒,无奈地抬起头,懒洋洋地将酒杯举起道:“首功愧不敢当,灵毒只是干扰龙西联盟武宗运气,还是得要将士们用命才能打下泊马,这一杯,还是敬正义联盟的战士们吧!” “天龙圣子果然气度非凡!” 段狰爻大笑道:“这第二杯,就敬正义联盟所有为了正义而用命的战士!” 又是高高举杯,又是一饮而尽,宴厅内外洒满了快活的气氛。 只是终归还有些精神清爽的,就比如执着为父报仇的段龙树。 唐森和唐罗被赢城剑阁召走,想要手刃仇人是没指望了,所以他把仇恨放在了龙西联盟上。 所以他根本没有什么开宴的想法,只想一鼓作气,将龙西联盟连根拔起,以慰亡父在天之灵。 “狰爻宗师。” 将第二杯敬酒一饮而下的段龙树不等座上两位大人再敬,便开口问道:“既然已经攻下泊马,为何不一鼓作气拿下安东、瞿塘两成,肃清唐氏主力呢?” 本要敬第三杯酒的段狰爻将酒杯放落腹间,朝段龙树道:“龙树,本宗知道你为父报仇心切,可兵家之事,绝非义气可取。龙西联盟虽然经历两场大败,并减员百余位凶境武者,但若是再去紧逼,他们必然拼死反击。” “此时退回瞿塘城里的武宗,全是联盟中的精锐。若是发起疯来,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事。“ 虽然段狰爻解释的明白,但段龙树还是不太满意,追问道:“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么?” “怎么会什么都不做。” 段狰爻失笑,将手中酒杯放下:“此时那群新加入联盟的生力军,正在攻坚东安城,等他们将那群哀兵的气势血勇消耗一空,我等差不多也调休修整完毕,然后一举出击,拿下安东城!” …… 元洲中赢城,天凤剑圣府偏殿 在御兽宗的刻意传播下,关于将西陵唐氏打入龙洲罪姓贱民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中赢城。 而徐长歌思虑再三,还是将这则消息一并带了过来。 “大外甥。” 再将最新消息送入剑阵前,徐长歌朝唐罗道:“一个氏族的贵贱,不是由一时的风评决定的。西陵唐氏曾经行将踏错的数步,都能因为后来者的仁德而自清,这则消息只是龙洲的谣传,你千万不要被它坏了心境。” “多谢二舅。” 结果新情报的唐罗面色不改:“甥儿明白族长与剑主的苦心。”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面色复杂的徐长歌离开了。 一刻钟后。 眼中含怒的唐罗站在剑阵边缘,灵质化的双臂点出,循着某种玄奥的线条,正点在灵力游动交织的某个点上。 “给我开!” 双臂发力,唐罗撕开剑阵薄幕,识海中突然响起琅寰剑主的声音。 “你,决定好了么?” 第九章:兵败如山倒 “踏出这一步,徐氏便再不能庇护你,往后血雨腥风,举世皆敌,一着不慎便会误了圣道,你,真的决定好了么?” 响在识海中的传音无有情绪,但平静下蕴藏的万丈波澜唐罗又哪会听不出。 他知道,目前的情况下,装聋作哑躲在元洲无疑是目前最好的选择,等到将星馆那些少年弟子成长起来,唐氏便能死灰复燃。 他也清楚,就如今这般墙倒众人推的态势,就算加入进去,也只能延缓下唐氏败亡的局面。 他更明白,不论是族长唐氏还是琅寰剑主,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替他铺平圣道。 可这,不是他所修的大自在! “如果唐罗的圣道,要踩在家族的灰烬上登封,龟缩在剑阵中装哑作聋,那么窝囊的人王,不当也罢!” 虚空能量铸就的灵体将剑阵撕开一道口子,五彩斑斓的黑光灵遁洞破苍穹,往东方略去。 白玉剑阁的三层的甲子道场里,响起一声轻叹。 …… 龙州历1791年九月、霜降 正义联盟在瞿塘城吃了败仗,但这并不改变战争的最终走向。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龙洲氏族此时全往正义联盟倒塌,每日都有新的正义之士加入联盟讨伐唐氏。 他们有的是为了心中的秩序,有的只是想在大战中捞些便宜,但更多的,只是为了凑凑热闹,混个脸熟。 而随着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正义联盟结构松散的弊病也就暴露了出来,随着很多野心勃勃的新人加入,正义联盟在很短的时间就变得山头林立。 诸如堰苍七侠、川元五义、河清四秀、南暨仁帮之类的地方组织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头。 有了这些组织后,正义联盟的调度变得越发困难,看到这一点的段思平和段狰爻明白,必须要速战速决了。 所以在大宴之后的第七天,关于攻坚瞿塘城的作战大会也就在泊马城展开了。 除了原有的中坚力量,赏金公会、龙洲四大豪族、远道而来的宗派真传外,邪王宫还邀请了正义联盟中各个小山头的头目参与。 凶境人数已逾千人的正义联盟虽然遭遇几场小失利,但依旧气势如虹。 因为正义,必胜。 …… 瞿塘城 萧锦林与唐百川面带笑容漫步在城墙上,检查着各个岗哨的阵法与布防,鼓励着驻守的战士。 每每有战士问道龙西联盟是否能赢下这场大战,两位指挥官就说些自己也不相信的假话。 从一开始,这场仗就赢不了,只是武者的战心让他们无法主动认败,所以唐志便交出了战争指挥权只是居中调度,而从目前的结果看,除了又一次证明了唐志的先见之明外,毫无其他收益。 “百川兄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紧了紧重铸的右掌,唐百川点头传音道:“已无大碍,只是新铸灵体在劲力把握上还有些生疏,须耗些时日才能恢复。” “百川兄曾与那擅使毒功的高手对阵,可能看出功法根脚?” “天下使毒高手本就鲜少,能达到这般凶猛得更是闻所未闻,只是从口音判断,此人应该来自中州某个宗派,或许是御兽蛊宗的高手?” “若真是如此,龙西联盟可就麻烦了。” 萧锦林沉声道:“御兽宗耳目遍布天下,若是他们将注意力集中陵江,不论调动得多隐秘,都无法将人安全送出龙州地界。” “现在只希望御兽宗还能有圣地自矜,不要介入世家之间的征战。” 唐百川幽幽道:“我们还得要争取时间,才能将低序列的族人向外转移。” “如今进度怎么样了?” 萧锦林又以传音询问道。 “如今陵江四面受敌,迁徙的速度越来越慢,前三序列的族人已经全部转移,但第四序列之后的族人” 唐百川的回答让并肩而行的萧锦林有些沉重,就连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大势涛涛,谁又可保证全身而退。” 萧锦林语气平静:“能将前三位的序列转移,已经大出本宗的意料。只是姬玄远给的这方小灵界,是否足够安全隐蔽?” “呈州地广人稀,又多是崇山峻岭,本就是龙洲最好的避难处,这小灵界又在群山之中,隐秘非常,可算十分安全。” 与经过的战士颔首微笑,唐百川接着传音道:“这些天正义联盟不断屯兵泊马,甚至连四大豪族的使者都参与进去了,看来对方接下来的攻势,一定非同凡响。” “而瞿塘城中能堪一战的武宗不足两百,或许,此战便是龙西联盟的终曲了” 站在城头的两位总帅神色复杂,其实如他们这般的修为,要走谁都留不住,可他们还想为了转移更多的族人再撑撑。 可现在正义联盟的实力膨胀得这样厉害,他们越来越吃力了,每一战都像终战。 神经已经紧绷到极限的龙西盟族只要再经历一次败北,就会彻底崩盘,做鸟兽散。 而一旦走到那一步,龙西联盟的高手就会真正变成猎物,被早已饥渴难耐的猎人们追逐。 “下雪了。” 唐百川仰头,阴沉的云朵中落下粒粒雪子,砸在脸上,冰凉。 …… 泊马城作战室 段思平与段狰爻指着巨大无比的沙盘图调度总攻的兵马,虽然只是沙案上的演戏,但随着一支支小旗落下,莫名得让人感受到心潮澎湃。 如日中天的龙西联盟短短几个月内分崩离析,只要经历过这场大战的人都能感受到正义必胜的气息。 “三日后总攻,正面战场便由本宗与思平带队,直取安东!” “只要正面战场交锋开始,请火龙真传与天龙圣子率队而出,从陵江水道绕道战场被面,截断安东城与瞿塘城的通路。” “东南二营的沐、何两族会同时策应,攻取瞿塘。” “今日便让大临商盟将物资发放到各个指挥使手上,除了灵甲与玄机玉外,这次本宗还给各位准备了杀手锏!” 端坐正中运筹帷幄的段狰爻朝外头扬扬手,侍者高举红木托盘鱼贯而入,一一向殿中众人奉上盘中之物。 “这是破玄玉!” 段狰爻向所有人介绍道:“乃是北邙玄机宗最新研制的灵器,专门用来破坏玄机玉的挪移法阵,用法也十分简单,只需要提前在魂玉中注满灵力,在对方启动玄机玉时掷出即可。” 听完介绍,四大豪族的代表骤然失色,反复端详着手中灵玉。 对于世家来说,玄机玉不光是战争中最重要的消耗品,也是拉开豪族与普通世家层次的战略物资。 可如今他们却发现,玄机宗竟然暗暗地研究出一种可以破坏玄机玉的新产品,这哪能让人不心惊。 而心惊的同时,也让他们感觉到某种异常的亢奋,经过多次的战斗,他们已经逐渐摸清了龙西联盟武者的斗战习惯。 只要稍有不顺他们便会启动玄机玉,战斗意志极差。 曾经他们拿玄级挪移阵没什么办法,可如今破玄玉在手,联盟武宗便再不改变战斗风格,便是在真正寻死。 “正义必胜,恶人伏诛!” 不知是谁第一喊出这样的话,旋即便获得所有人响应,大殿一片欢腾。 …… 谁也没有料到,正义联盟的攻势会来得这样猛烈。 当泊马城蜂拥而出的凶境武者杀气腾腾奔来的时候,安东城的联盟武者还未调整好状态,仓促迎战。 先声被夺的联盟武者知道正面战场无法与来势汹汹的敌人对抗,便想要战略性的撤退。 这种想法本来并误,只可惜他们碰上了早有准备的正义联盟。 战前便悄悄往玄机玉中注入灵力的小聪明,成了战时的取死之道。 当一道道破玄玉的光芒撕裂挪移阵法,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武者呆立半空,成了活靶子。 开战时的第一轮交锋,安东城守军便死了十数位精锐,而进一步拉开人数优势的正义联盟气势如虹。 即便以萧锦林为首的联盟精锐无比活跃,但还是无法挽回己方人数上的颓势。 只半天时间,安东城被破,联盟想要退回泊马,却在陵江中段被围,早已绕到后方的正义联盟将这群残兵败部团团围住。 幸得萧锦林大发神威,领着唐氏几位长老及首座来回冲杀,撕出一条血路。 但士气崩溃的联盟武者骤然看到生路,哪还管什么统帅,不等发令便施展遁术疾走,让本就不好局面更加劣势。 可这种时候,战心已失的战士哪还有什么理智,就连唐氏本宗的武者都觉得已走到穷途末路。 一位一直跟在唐百川身后的武堂武宗突然停止了动作,翻身杀将回去,拉都拉不住,数息便被如雨灵技炸成灰灰。 “报应,报应来了!” 另一位唐氏宗所高手看到老友身死,口中喃喃低语后,竟也想反杀回去,被唐羿一把抓住。 “你也要同康博一样犯傻吗!?” “赢不了的,赢不了的。” 绝望的唐瑞华痛苦道:“天要亡我唐家,这是报应啊!” “杀!!!” 唐羿扭身,朝追兵虎咆大喝,三指极芒如电,将头部三人击落。 凶狠霸道的表现让正义联盟的武者气势一窒,竟缓下了追击。 “老子不信命,只信家族与实力,即便今日必败,唐氏不能惶惶如丧家之犬。若是你真的求死,那老子现在就一掌毙了你,若你还当自己是唐家武宗,就跟上!” 言罢,唐羿闷头朝前头的萧锦林靠拢,刚刚三指全力以赴的极芒,消耗了他大半的灵力,若非唐瑞华是他兄弟,他绝不会如此不智。 眼下众人无法以玄机玉突围,唯一能够依靠的就是自身的灵力,一招击伤三人看似凶猛,实则是极大的灵力浪费。 好在唐瑞华在受到鼓励后便重生斗志跟上唐羿,才让刚刚的停顿不显得那样愚蠢。 而在追兵的后方,段思平与段狰爻带着正义联盟的真正助力,不疾不徐地吊在联盟逃兵后头,丝毫没有迫近的意思。 “点苍山之役,有传言说萧锦林与无极宗师论道,那时还以为只是谣传,现在来看,所言不虚。” “还有这群唐家武宗,更是凶猛非常,特别是前头为首几人,幸好提前布置了防线,不然他们此时恐怕已经退入瞿塘。” “眼下截断了瞿塘退路,他们必然会往别处撤离,通知赏金公会,让他们组织人手,狙击龙西联盟这群残兵败部。” 安东城之战会打得这样艰难,是有些出乎两人意料的。 本以为与段思平联手就能轻松压制的萧锦林今日突然爆发。 三条五色神龙与信手拈来的融合灵技展现出顶级宗师的战力,相柳与龙狰法相齐出,亦没讨得半点便宜。 若非要照顾其他武宗,段狰爻甚至怀疑萧锦林能凭一己之力,将他两人的联手击败。 “这唐氏与萧氏是什么风水,竟能出现这样可怖的武者,若非今日鬼哭大舰的丑事爆出,让他们在蓄势百年,再想拿捏恐怕就不如容易咯。” 段狰爻一边感叹着,一边向身旁的人问道:“还有那萧家的火神呢,不满四十岁就夺得英豪擂的封号,这样的人物断不可留,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出来!” “除了这个,还有唐家的那个唐斌、疑似毒灵体的孟椒、还有云凌,这些人都到哪儿去了,难不成全都被唐罗带去元洲了不成?” 宗师的大发雷霆让邪王宫众人噤若寒蝉,他们自然明白自家宗师为什么心情不好。 无非就是以二敌一败于萧锦林之手,再加上找不到龙西联盟的重要目标。 可这种事迁怒他们也没用啊,从大战之初,那些次级目标便没有出现过。 现在陵江上下游打成这样,情报系统更是一片混乱,他们就是想找也无从找起啊。 没有得到回应的段狰爻越发生气,寒声下令道:“让那几个小头目带人拦到前面去,绝不能让他们遁入龙江!” 数道命令颁布下达,令官奔向各部,本以为不会再出意外的段狰爻却惊然发现,己方的后部惊然出现骚乱。 “后头怎么回事?” “后部援军全都掉进江里头了。” 本就不悦的龙狰宗师皱眉问道:“龙西联盟来援军了,多少人?” “一个人。” 第十章:宗师之威 安东城 战争是残酷的,只是无知的人总是将目光盯着花团簇拥的顶端,却忽略了不论胜败都有战损的苦痛。 光荣永远只是极少数人,失去才是战争的日常,即便正义联盟摧枯拉朽,安东城中亦有不少伤兵。 有些严重的,被斩断肢体,损毁经络,今后在与突破无缘。 当心中的狂热散去,这群躺在安东城中无人问津的家伙也会扪心自问,不远千万里赶来参加这场讨伐,是否值得。 答案大多数都是否定的,每一个来之前都觉得这是扬名立万的舞台,又有谁会预设这样悲惨的未来。 只有冷水真正迎头浇下,他们才会反思懊恼,为什么不留在家乡,留在熟悉的城邦,而头脑一热要来趟这浑水。 更有心中美好都幻灭的,犹记得几日前,正义联盟还是他们心中最神圣的地方。 大家因为志同道合而在一起,邪王宫的两位宗师对他们比族里的亲人更亲,可如今他们重伤在此,别说那些个宗师,就连几日前称兄道弟的伙伴,都不见了踪影。 这种心理和待遇的双重落差,总会让人心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这个组织。 好在,还有堰苍七侠 幸好,还有堰苍七侠! “这几包金疮散外敷,这瓶顺气丹内服,三日各位的伤势便能恢复。” “多谢农大侠!” “都是盟中兄弟,客气什么。” 模样方正憨厚又颇有气度的农大云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途径之地不论是伤兵或是留在安东城中调息的武者,全都对其尊敬有加。 毕竟,在所有正义联盟成员都在对残兵败部穷追猛打的时候,只有堰苍七侠这一伙人,放下建立名声的机会,开始照顾受伤的正义之士并安抚城中的百姓,重建秩序。 所以在安东城伤兵心里,堰苍七侠这个散人组织是比邪王宫更值得信赖的存在。 对此,农大云心里一百个得意,好在他天生一张憨厚脸,即便是奸笑的时候,都带有足够的迷惑性。 作为农家旁系的弟子,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对伸张正义,讨伐唐家没有兴趣,之所以参加正义联盟,无非就想结交些人脉,混个脸熟。 谁让他是农家的旁系弟子,还摊上一对自己飞不起来,却偏偏要让孩子振翅高飞的双亲呢。 也许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吧,本着混个脸熟就满足的农大云这趟伐唐之旅可谓收获颇丰。 不但与几位中州真传接下了情谊,更凭借乐于助人的大气出手结交了六位堰苍的兄弟,闯下堰苍七侠的名头。 对于一个豪族的旁系弟子来说,能混成这样已经是出人头地了。 但在攻入安东城后,农大云又秘密收到了家族的指令,让其留在安东城收买人心,并获得庞大大的物资支援。 农大云心领神会的同时,亦是有些激动,毕竟对于农家这样的豪族来说,即便族中弟子突破凶境,若是没有过人之处,也就在族中挂个供奉的闲职,远远达不到出头人地的标准,更别说进入农家上层视角了。 但如今,他非但得到了农家本脉弟子都难以企及的名望,更是得到了族中的器重。 就连自己那对毫无作为的双亲,都被邀请参加农氏今年的族会。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农大云参加正义联盟开始的。 “安东城真是我的福地,必须要把握好这个机会!” 心潮澎湃的农大云暗自发狠,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憨厚和善了。 眼下安东城,几乎就是他们堰苍七侠说的算,按照这个形式发展下去,他来干这个城主也未尝不可嘛。 想到得意处,农大云忍不住大笑出声,余光却瞥见残桓断壁中,有对灰头土脸的母女。 女人瑟瑟发抖缩在屋子的角落死死抱着女儿,而只有四五岁的女儿呆呆傻傻的站着。 顺着小姑娘的目光,农大云看到坍塌的梁柱下方好像有些拱起,从缝隙间渗出的血迹来看,模约是个人形。 正义联盟攻城灵技如雨,城内模约六七成的房屋都被轰塌,很多不通武道的普通人都是死在灵技的余波下,想不到这对母女竟能苟活下来。 “呵,倒也是你们的幸运。” 农大云嘲弄一笑,往屋里推出一掌,灵波荡开瓦砾震飞梁瓦,将压在废墟底下的尸体露出的同时开出一条可供人通行的窄路。 捂着鼻子走入废屋里的农大云面带笑蓉,朝母女笑道:“两位不用害怕,正义联盟铲除了邪恶的龙西唐氏,今后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我乃堰苍七侠之首农大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本就瑟瑟发抖的女人看到灵力震波,吓得直往墙壁里缩,而怀中小丫头抽了抽鼻子,仰头朝农大云厉声叫道:“坏人,你是坏人!!!” 难得与人为善,却被厉喝。 找已经习惯受人尊敬的堰苍七侠之首被小丫头坏了心情,本来还想将母女救出留个美谈的心思霎时全无,转身欲走打算让他们在此自生自灭。 “没有教养的野丫头。” 农大云的脸色冷了下来,哼声道。 可刚一回头,就看见一道斑斓黑光划过天幕,落在自己身前。 还没看清人影,黑光中便探出一条漆黑的灵臂,扣住了他的咽喉,并将他按在瓦砾中。 “砰!” 黑光散去,漫天灰尘扬起,身形纤瘦的唐罗蹲在农大云胸膛,低头问道:“安东城中现在有多少正义联盟的武者。” “你知道我是谁么!” “堰苍七侠之首,农大云?” “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放开。” 被按在地上的农大云面露凶光,寒声道:“别以为修为高就能为所欲为,现在安东城里至少还有七八十位凶境武者,他们全都尊我号令!” 农大云心中自然没有表现的那么无畏,但他明白现在不能怂,但凡他有一点软弱,眼前之人就会将他当做蝼蚁般摁死。 只有表现的拐杖跋扈,才能体现出自己的重要程度,这不是为了激怒对方,只是为了活命。 “初入凶境就能有这种影响力,很了不起嘛。” 唐罗从农大云胸膛跳开,并将人一把从废墟中提起,淡淡道:“这样就好办了,给你一刻钟时间,把所有正义联盟的人聚集起来,让他们杀我。” “说什么疯话?” 被提起的农大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唐罗。” 唐罗松手,农大云竟双腿发软,又摔在地上。 “你你是是是唐罗?” 瘫坐农大云眼中满是惊恐,仰头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不是,在元洲?” “我回来了。” 唐罗淡淡道:“看来不用你通知了,城中的武者都过来了。” 揪着农大云的后颈将人再次提起,低沉的声音灌入他的耳朵里:“那你把这两个无辜的百姓带到远处,这儿马上要变成战场了,她们要是伤了,你就会死。” 言罢,唐罗将农大云往那对可怜母女所在的角落一丢,然后迈步走出废屋,而此时的街道上,已经站满了正义联盟的强者。 斑斓黑光正落在安东城中,所有感受到这股波动的联盟武者全都赶了过来,待看清是这样一位谦谦公子时,众人竟开始有些怀疑了。 “请问公子,可见到刚刚落地的黑光?” 一位长发散落,额尖长个大包的武者向唐罗发问道。 “你们不远千万里来伐唐,连我都认不得吗?“ 唐罗双目流转着冰冷的杀意,寒声道:“或许这样,能让你们认得清楚些?” 自虚空之胃中将虚空能量调出,那暗晦又狂暴的力量瞬间充盈唐罗功体,将本来纤瘦的身形一下子膨胀得如小楼那般高,浑身盘虬壮硕的肌肉配上平静又清秀的五官,一下便让众人意识到来者是谁。 “唐罗!他是唐罗!” “他不是被召去元洲了吗?” “管他的,既然他敢出现在此,便要他有来无回!” 人的名,树的影,自点苍山之役后,龙洲公认的宗师之下最强战力,便是龙西天骄唐罗。 只是人呐,一旦有了数量优势,就会生出无限的勇气,虽然唐罗名声在外,但既然敢出现在他们面前,就要受到正义的制裁。 众人瞬间拉开,汹涌沸腾的灵技让整片天地都在躁动,而化身巨人的唐罗就像毫无反应那样,呆呆站在原地,只是功体渐渐变色,大片大片的肌肤开始变得漆黑,可经络处又有点点亮光,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河。 以虚空能量铸体古往今来只有唐罗独例,所以正义联盟的武者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完全灵质化的肉身,还以为只是某种特殊的功体。 “飞蛇刺血鸦鬼枪““穿山玄炎斩炎流龙卷雷烈霸刀” 巨大的体型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自然是格外占优,但在群战时,就成了活靶子。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灵技断然不会有失手的可能,每个人眼中都露出微微嗜血的光,渴望看到唐罗在灵技的洪流中哀嚎。 只是接下来的事,却颠覆了所有人的武道认知。 各色各异的绝技呼啸着打在虚空巨人的身上,大多连碰撞都没有发生便被湮灭,而有些真正凶猛的,却被功体上突然出现的旋涡吞噬。 “还给你们!”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凶猛的灵技便从原路返回,扰得众人手忙脚乱。 而以一敌众的虚空巨人,则并起双拳狂舞,天地间响起虎豹雷音的撕风鼓声。 每一声“咚”都是拳风与功体的碰撞,而被击中的强者,轻则被震伤内腑跪地闷哼,重则被轰飞出去,撞塌墙桓不知生死,看得人心头发毛。 “拉开,拉开距离!” “快,快去向两位宗师求援!” 经验老道的武者向盟友扬声大叫,但换来的只是虚空巨人的格外针对。 看似乱舞的拳岚实则精妙非常,阻断了所有联盟强者并用合击的可能,偶有什么灵技反攻,不是被虚空灵体湮灭,就是被阴阳碾吞噬后还施彼身。 明明是几十敌一人,却让人多一方生出不可力敌的荒谬感觉,在灵技无用的情况下,除了四处奔逃,竟毫无限制唐罗的手段。 不论是阵法、灵技或是咒术,全都伤不了巨人功体,至于体术? 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必要试,在场并非没有武宗,只是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便熄了要与巨人争锋的念头。 但他们不想,不代表不会发生,随着逃窜的人越来越多,唐罗再次运动大小如意心咒,将虚空之胃储存的虚空能量反刍。 以灵体为界,虚空能量为凭,虚空双轮神通被激活,就像两个巨大的涡轮,将体内的虚空能量提纯后再吐出,让唐罗的功体不论在速度、力量还是防御上都再次加强。 本就处于劣势的正义联盟一方,直接被巨人撵成鸡狗。 虚空巨人身后拖着黑光以惊人的速度在城中流窜,追上一人便是一拳砸下,而中招者必定灵甲爆碎,内腑重伤。 就在伤者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唐罗又会换一个追,然后再如法炮制的把人打伤,再换。 偶有勇敢的联盟强者想要撕碎这梦魇,就会在无法遁逃时大叫着反扑。 但了不得喷出几个毫无效果的灵技,然后就会被三拳两脚的打翻在地。 看着盟友惨状,有些鸡贼的强者选择运起敛息术,躲避起来。 可不论他们的敛息术有多么精妙,隐藏的地方多么刁钻,都会被虚空巨人一一揪出,然后被打翻。 半刻钟后,安东城的混乱逐渐平息,只是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正义联盟的高手。 他们或屈辱或恐惧地躺在地上,脑中全是那个漆黑如同梦魇的身影。 面对一个不知疲倦又不会受伤的唐罗,武道认知与武者战心都备受煎熬。 特别是当他们看到唐罗面无表情的吞下一道玄级合击,然后转手将他们送出去击中一组暗中蓄力的凶境小队时,这种绝望真的突破了极限。 玄级合击都无效,这特么的是头什么怪物! 心中发毛的正义联盟强者化整为零开始逃散,连头也不敢回,生怕一回首就看见那尊面无表情的虚空巨人。 十一章:史无前例 后方的消息陆续传回,段狰爻听着唐罗仅凭一人之力就将安东城缴了个天翻地覆,怒极反笑:“那群留在城中的武者还知道羞耻吗,整整六十七人,竟被一个少年撵得满城跑,全是废物!” 而那群中州的传承亦是毫不体谅地在鼻尖嗤笑。 赶来求援的正义联盟听到这番毫不留情的叱责嘲讽,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唯有段思平还抱有理智,朝来人道:“唐罗实力绝非一般凶境可比,留守者不敌也是情有可原,狰爻宗师继续带人追击,老夫去处理好安东城的事就尽快赶回来。” “思平莫要上了唐氏的当。” 听得段思平有去意,段狰爻阻拦道:“唐罗此举无非是想分化我军主力,本宗却偏偏不遂他愿,我们继续追击,只要将唐氏众人剿灭,凭他一人又能翻出什么风浪!” 段思平为难道:“可是安东城中还有不少重伤的盟友,若是放任唐罗不管,这些盟友恐怕” “只是些不自量力的蠢物。” 段狰爻淡淡道:“相信以唐罗的傲气,应该不至于同这群废物为难。” 一番话听得众人沉默,除了中州而来的宗派真传面不改色外,大多投身正义联盟的武者都是心中微凉。 犹记得几日之前的泊马城大宴上,这位邪王宫的宗师还怒赞他们是龙洲的希望,原来 …… 神威龙影纵横,在如雨灵技中为众人撕出生路。 摘天金掌,格挡四面八方的冷箭暗枪。 虽然不复人数的优势,但全由顶尖武宗组成的突围团,也真正让正义联盟的强者感到棘手。 若非正主不曾出现,这群龙西联盟的精锐便是杀将回去也并非不可。 可尚存的理智让他们不会任凭愤怒驱策钻入正义联盟的圈套,哪怕是艰难的突围中,也保存了相当的灵力。 只是遭遇战不比城防战,少了地势阵法掩护的龙西联盟一众无势可依又四面环敌。 天下间能凭功体硬抗灵技的从来都是极少数,寻常人哪怕修为高到凶境巅峰的程度,应对袭身的灵力还是得用护身灵技或对攻抵消,灵力消耗很快。 而随着正义联盟的援兵越来越多,萧锦林一行的突围越发艰难了。 这让身中灵毒的联盟武者心生绝望,作为职业的战士,哪怕生在阵中也能预见到一些东西。 长则半日,短则一两个时辰,几位本方的顶级强者便不得不做取舍。 或是一起死在这儿,或是组成更加精锐灵活的小队二次突围。 “不要放弃。” 突围战阵最前的萧锦林突然开口道:“安东城沦陷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回瞿塘,城中指便必然会组织精锐冲破瞿塘城包围圈来接应我等,再给他们一些时间!” 瞿塘城会有援军?怎么可能,沉默代表着众人的心声。 且不说瞿塘城里能有多少高手,就算那指挥真能勘破唇寒齿亡的道理,尽起精锐冲出城来接应,瞿塘城也必然会落入正义联盟之手,而他也会同众人一起落到被围剿的境地。 便是将他们放在瞿塘城守的位置上,面对这样大的取舍也不知道要纠结多久。 支撑“一点儿”时间就能等到援军,无非是统帅对士气的激励罢了。 终归还是只能靠自己,众人心中仿佛有了明悟,做好死战与被放弃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瞿塘城方向突然爆出惊人的灵力波动,数道“如来金掌”将正义联盟的包围圈撕碎。 数十位精锐武者浑身着甲,杀气腾腾地冲破战线,直朝己方过来。 “援军到了!” 萧锦林振奋道:“朝那个方向会和,杀回瞿塘!” …… “什么!?” 得到前方传讯的段狰爻勃然大怒:“几百凶境设下的包围圈,就让几十人冲散,还让安东城的败部完成会和,这群龙洲的世家武者,全都是废物吗?赏金公会呢,他们就干看着?” 被骂到缩头的伺候低声道:“没想到瞿塘城的守军能冲出包围圈,所以申屠宫主和凶牙府主带着赏金公会的高手在瞿塘往兰山城的必经之路上设防” “废物!” 本想通过运筹帷幄不断消耗龙西联盟有生力量的段狰爻突然发现这些“盟友”全都靠不住…… “请祝公子率部突击龙西败部,本宗与思平宗师会拖住萧锦林,今日必须将东边战场的联盟武者连根拔起!” 朝巫神山真传说完后,段狰爻与段思平就准备以灵光遁赶往龙西败部前头。 可刚灵化一半,便发现自安东城中掠出一道黑光,以惊人速度直朝这边过来。 两位宗师对望一眼,皆是看见彼此眼中的凝重。 斑斓黑光由远及近,不多时便来到摆好架势的正义联盟阵前停顿。 罡风荡烈,黑光散去,露出里头面色不善的龙西天骄。 “唐罗!” 段思平大惊失色:“你你竟已证道宗师!?” “他便是唐罗?” 段狰爻亦是一愣,然后转向傲立虚空中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不敢置信。 至于正义联盟的其他人,则是响起倒吸凉气的嘶嘶声。 第一次听到龙西天骄的名号,还是84年的龙州青年武道大会上,虽然龙西联盟被剥夺了之后的参赛资格。 但冠绝一世的世家天骄还是让唐罗一举成名,却没想到短短七年过去,这人竟已是宗师之尊。 全西贺,最年轻的宗师。 “1、5、19、42、68216。” 唐罗没有回应段狰爻的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低头俯视着众人,口中喃喃计数道:“216位武宗,还有两位宗师,想来你们就是正义联盟的主力了吧!?” 人群中,被簇拥着的祝火龙眯着眼望着天上男子,故作平静道:“嘿,好狂傲的天骄,但也却是有狂傲的本钱。难怪琅寰剑主力排众议也要将他们一家接到元洲,二十六岁的宗师之境,也算史无前例了。” “那祝师兄,我们现在” 掩日宗末尾真传黎光明显然是被唐罗的境界吓住了,低声朝祝火龙询问下一步该如何自处。 “不急。” 祝火龙摆摆手道:“我们已经完成了圣子的交代,至于龙西唐氏,杀与不杀都没有什么大的关碍。不如先看看这位龙西天骄的态度。” 听到这番话的中州一方心中突然安定下来,其实他们只是被唐罗惊道的年纪惊到,倒不是真对宗师有什么畏惧。 至于段思平和段狰爻,就更是如此,听到唐罗如此张狂的质问,段狰爻冷哼一声,上前道:“既然领了琅寰剑主的召令,便好好在元洲呆着,来龙洲趟浑水,难道是想包庇罪恶的龙西唐氏不成?” “别把私人恩怨包装成替天行道,段龙城,我杀的!” 唐罗冷声道:“你们邪王宫不是要报仇么,老子就在这儿,来呀!” 提到段龙城,段狰爻的脸色突然阴沉得厉害:“今日本宗便要替我那冤死的外孙报仇!!” “这就送你下去陪你那蠢货孙儿!” 你来我往的两句阵骂,便已勾动所有邪王宫弟子的火气,他们目中含怒,自发让出一个大圈。 眼看一场老牌宗师对抗新锐宗师的大戏就要登场,段思平却御空至段狰爻身侧,拉住了暴怒的龙狰宗师不算,还环顾四周扬声道:“诸位不要中计,邪王宫是与龙西联盟有怨,但这次讨伐却并非为了两方的私怨。” “而是为了几百年来冤死在唐氏鬼船龙骨下的亡魂。” “为了千千万万被唐氏假仁假义欺骗的百姓!” “为了西贺人族的公理与正义!” 段思平不屑地瞥了眼唐罗道:“天骄若是真想切磋,等到此间事了,本宗在邪王城恭候大驾,可现在,不要耽误我等执行正义!” 被扯住的段狰爻本来怒火冲天,但听完段思平的话,瞬间回过味来,哈哈大笑道:“对!没错,我等是为了正义伐唐,哪是被私怨裹挟!” 说完这句场面话后,段狰爻又恶狠狠地盯着唐罗道:“等本宗将唐氏的恶徒全都挫骨扬灰之后,在与天骄好好论论,我那孙儿的血海深仇!” 言罢,两位邪王宫宗师便面带不屑,周身慢慢化作灵光,打算离开此处狙击联盟败部,而联盟众人也丝毫没有将唐罗放在眼里的意思,扭身便往战场赶去。 双拳紧握的唐罗知道自己拖延正义联盟的计策失败,但他不能放任这支精锐过境。 “全都站住!” 如雨拳岚伴随着洪钟大喝,但对上这支真正的精锐,却毫无效果。 灵化一半的两位邪王宫宗师挥手破去唐罗拳岚,段狰爻更是强按心中喜意,以致脸上有些抽搐,仰头皮笑肉不笑道:“天骄是想与西贺正道为敌?” 四周静悄悄的,两百余双眼睛盯着唐罗,里头满是寒意。 所有人都在期待,期待唐罗能够做一个愚蠢的决定,好让他们彻底抛开顾及。 而这,也是唐罗从元洲出来时,便已经做好的决定。 无比留恋的扭头望了一眼,回过头时的唐罗已经进入战斗状态,面无表情。 “唐氏本脉宗师唐罗,领教诸位高招!” “哈哈哈哈!” 段狰爻再也按捺不住心中喜意,狂笑道:“这就是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本宗不给剑主面子啊!” “少说废话,来吧。” 唐罗面无表情地段思平招招手道:“你们早就,急不可耐了吧!” “小子,老夫这就将你,挫骨扬灰!” 段狰爻体内的灵力开始沸腾,兽魂与灵体融合,让老者的面部开始外突扭曲,隐约露出豹形。 “狰狰”一声狂号,鼻前长出一根赤色冲天独角,眼若琉璃,赤皮覆体。 又“狰”一声,肋间生翼,豹首再生两根龙角,五条赤尾长出黑色倒钩毒刺,摆动间便有破空之声。 而一旁的段思平也没闲着,也祭出相柳功体,龙鳞覆盖的九头环首大蛇如山般大小,蛇首自云从间穿行,吐出朵朵毒雾。 对待敌人,可没有什么单打独斗的待遇,两位宗师祭出功体的意思明确,正义联盟的武者又哪会不明白。 他们凝聚灵力,拉开距离,以神识锁定唐罗,开始酝酿强悍的灵技。 初入宗师的武者面对这个,毫无疑问是个必死之局,而唐罗却是面无表情,只是反刍虚空胃中的虚空灵力,激活虚空灵体。 看着己方阵仗,完全化作龙狰恶首的邪王宫打了个满意的响鼻,明若琉璃的双眼满是恨意,大喝道:“合击准备,尽展能为,今日便要将这至恶宗师,斩于此地!” 这便是与正义作对的下场,龙狰恶首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竖起五条长满倒钩毒刺的长尾朝虚空巨人刺去,迅若游龙。 而盘踞天上的相柳亦是激活额角神光,九条环首自四面八方向巨人探来。 天罗地网般的攻势让唐罗生出莫名的危机感,但他知道更危险的东西还在后头,若是藏私便是与生命过不去。 当即抛开杂念,念动大小如意心咒,将储存在虚空胃里的虚空能量不断反补自身。 虚空灵体迎风见长,三丈、十丈、二十丈、三十二丈! 陷入绝境的唐罗突然化身虚空巨人,扬起巨掌一把抄起龙狰的五条毒尾,胸膛虚空双轮轰鸣流转,滂沱无边的巨力直接将龙狰身形带飞,向着扑杀而来的九条巨大蛇首甩去。 “轰!” 灵体碰撞,龙狰的三支尖角如刀,直接洞穿相柳的蛇首,也让段狰爻撞了个七荤八素。 虚空巨人一击得手,又拽着龙狰的毒尾将其挥舞起来,烈烈风罡作响,恶首竟成了虚空巨人对抗相柳的兵器。 怒不可遏的龙狰狂吼一声,灵力绘于胃部,将五条毒尾爆裂的同时,也炸开了巨人的左臂。 愤然回头,鼻尖独角凝气神光,射出一道污秽非常的玄煞死炁正向巨人眉心。 这迅若闪电的一击几乎与五尾爆裂同时发生,快得连唐罗都没办法反应,被叮中眉心! “咚!” 数十丈高的虚空巨人被神光击得后仰,龙狰大喝道:“就是现在,杀死他!” 早已蓄势待发的联盟众人心领神会,推出了手中灵技,一时间天地变色,各色各异的凶猛灵技直直轰向踉跄的虚空巨人。 十二章:惋惜 正脸联盟的主力里头全是真正的强者,除了邪王宫的精锐弟子,就是中州上品天宗的真传,各地世家里头的天骄。 看得出来,这群正义联盟的弟子是真下死手,每一道灵技都在全力施为。 二百一十六道暴走的灵技,最次那道也有上品玄技的威能。 在半空中踉跄三十二丈巨人无法控制身形,慌乱张开四肢就像主动迎接这漫天华盖的灵技。 这如同自寻死路的匆忙应对让施展灵技的众人直觉好笑,特别是中州那群天宗真传,更是满脸的不屑。 “世家弟子就是世家弟子,终究是见识有限,竟然会在这种以寡敌众的时候,以大小如意幻出这样庞大的灵体法身,死了也是活该。” “只是可惜了这身绝伦的天赋,刚刚证道宗师就要死在灵技乱流之下。” 释放完灵技的强者们目视那尊将要逝去的虚空巨人,某些格外感性的甚至低声念起了悼词。 相较于需要看见才能认定的事实,来自宗派的精英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武道经验。 灵质化肉身在宗派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凶境弟子的日常课业里不但有对灵质化肉身的阐述与说明,更有各种应对的范例和练习。 恐惧和无敌都来自于未知,当搞清楚了本源,即便是凶境武者也有伤到宗师的本领。 就好似这些宗派真传喷出的灵技,全都是针对灵体最狠的杀招,就连身处灵技边缘的两位宗师都有些心惊。 以至于在那片遮天蔽日的灵技华光炁罩光幕里,谁都没有注意到踉跄虚空巨人嘴角扬起的微笑。 缺少群攻手段一直是唐罗武道风格中的致命短板,而现在这群宗派弟子,很贴心的为他补上了。 这两百一十六道凶猛异常的灵技,不好好利用起来,真是太浪费了! “阴阳轮转,虚空化道,如意门!” 强壮如山的虚空灵体表面荡起密密层层的波纹,就像是灵光倒映的模糊残影,凶猛的灵技穿身而入,又从另一个角度向天上的龙形相柳与恶首龙狰扑去。 “怎么可能!” 祝火龙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心中的武道秩序都要崩塌了。 “正逆五行,阴阳同济,怨妖灵鬼,魂咒血杀,这二百一十六道灵技中无所不包,无所不有,不论唐罗以何种灵力铸体,都必然会被克制,即便有先天两仪碾有斡旋造化颠倒阴阳的神威,也绝不可能容纳那么多异种灵技!” 越是武道造诣高深,越是对眼前这幕心惊,即便是传说中万法不侵的惊鸿体其实也只是灵技防御强度高绝,碰上灵劲同济的混合伤害也是要被克制的。 但眼前这虚空灵体简直让人心里发毛,以天宗真传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到,那呼啸而出的灵技之所以伤不到虚空巨人,是因为灵技根本没有将对方当成目标。 准确的说,在唐罗施展完“如意门”的时候,他就已经成了一片大千世界中的......虚空? 祝火龙先是心惊,然后又有些狂喜,之后又是心惊,但最终还是归于平静。 “天资纵横的武道宗师,可惜...可惜了!” 深深看了眼将两百一十六道灵技全都容纳又送出的虚空巨人,祝火龙朝身边众人道:“别再凝聚灵力了,浪费气力!” 听到祝火龙略带惋惜的口气,以为这是不屑的掩日宗真传不服气道:“刚刚只是试探,我们还有真正凶猛的绝技。” “你的绝技能伤到九重天外的那道虚空么?” 祝火龙嗤笑道:“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动动脑子,除了无尽虚空,还有什么能够无所不包,无所不容。” 掩日宗真传楞在原地,而四周凝聚灵技的宗派真传弟子们也如梦初醒般反应回来,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唐罗竟然能用虚空能量铸体?本宗的雷法大宗说虚空能量最是狂暴无序,即便是宗师想要摄入都会重伤,他是怎么做到用这种能量完成灵质化肉身的?” “相比这个,我到开始怀疑这位龙西天骄的传承了,难道他连武道典籍都不看吗?用虚空能量铸体,那他如何完成神魂合一,踏出彼岸那步?” “还踏个屁,狂暴的虚空能量会把他的神魂扯成碎片,这蠢货的前路已经断了。除非他废掉灵体重修,不然这辈子没有封王的可能!” “若是他能将虚空能量驯化呢?” “说得什么蠢话,有空多读书!” “就是,被驯化便要剔除所有虚空能量中的杂质,剔除完之后,这虚空能量便只剩虚无。魂已无质,身亦虚无,这样融合出来的王境之路算什么,幽灵王吗?哈哈哈哈。” “真是可惜了,古往今来资质最超绝的人族武者,只可惜生在氏族,无人能给他指明前路,太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难道你想亲眼见证一尊世家的圣王崛起嘛?二十六岁的宗师,想想都害怕,现在这样结局最好,唐罗再强,也只能在玄境逞凶,对一个世家子来说,足够了!” “难怪琅寰剑主肯将他从剑阵中放出来,原来是看透他潜力已尽。” “是啊,还是陈师兄看得透彻,亏得玉恒圣子还将他当做未来的对手,现在来看,已不足为惧。” “话也不能这么说,以虚空能量铸就的灵体加上唐罗的年纪,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至强的宗师,对一个世家子来说,这样的成就已经震古烁今了!” “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唐罗本来有机会通往更高境界的,却选了这条路,实在令人唏嘘。” “唏嘘个屁,你非得让他将今日的仇敌记在心里,等到封王后逐个报复才觉得过瘾?” “确实可惜了,用这样狂暴的能量构筑灵体,唐罗的灵褪期会来得很早,寿元亦比寻常宗师短出几百年。“ “没错,若是正常的寿限,唐罗或许真能成为最强的宗师,但若是只有两百年的寿数,恐怕也够呛。” “还是你们想得远,依我看呐,他连眼前这关都过不去。龙州四大豪族的宗师正往这边赶,邪王宫段家那几头老怪物也会出山,就算多了唐罗这尊虚空宗师,想要为唐氏争条生路也是难、难、难。” 站在西贺武道顶层的是宗派与圣地,而这群自幼在名山仙府中长成的弟子,或许眼下还没有搅动天下风云的战力,但自小在强者云集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即便实力不行但眼界也已高到天上。 开口必是人王彼岸,目标只有圣王巅峰,就连宗师在他们眼中,都只是下限而已。 这种无敌信念的树立有好处也有坏处,坏处自然是会让门中弟子有些眼高手低,当真正触摸到天赋边际的时候恐怕会坏了道心。 但好处就是不论面对多大的场面,源于心底的骄傲都能让他们谈笑风生,毫不怯场。 就好像此时开启“如意门”状态的虚空巨人将两百一十六道虚空能量反向两位邪王宫宗师,打得两人手忙脚乱节节败退。 他们却还能在这随意聊天,指指点点,归根结底,便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把邪王宫和唐罗放在眼里。 作为中州宗派的真传,他们从来不需要为自己的安全担心,这不光因为自身的武力,更因为他们后头的强大靠山。 对于他们来说,伐唐只是一场游戏,而龙西唐氏就是邪恶的一方,他们占着不败的理。 莫说唐罗今日只是宗师,便是人王阻拦也没什么好客气的,只是眼下看着西贺最绝伦的天赋断了前路,让这些尚武的宗派弟子七嘴八舌以论后也有些意兴阑珊。 祝火龙眯着眼望着远处虚空巨人压着两头神话物种打,口中喃喃道:“如意门斡旋造化反转灵技,虚空战体力大无穷沛不可当,两种状态是否能够共存呢?” 相比于其他弟子七嘴八舌的议论,祝火龙更加在意这世间第一例的虚空灵体,但在意也没用,唐罗绝对不会将灵体信息共享给他,而仅凭双眼观察,又能看得有多细致呢。 “可惜了。” 也不知祝火龙是在惋惜唐罗前路断绝,还是没有办法好好研究虚空灵体,低叹后的巫神山真传朝着身边人道:“龙西的战局已定,就当给西贺最年轻的宗师一个面子,我打算回中州向圣子复命。” 环视微微有些吃惊的众人,祝火龙笑道:“不愿一同回去的可以在龙西多呆一会儿,西贺第一例虚空能量铸体的宗师,错过这场龙西大战,或许今后就看不到了!” 言罢,祝火龙也不等众人回答,直接便离开了战场。 剩下的中州真传们左右看看,也跟了上去。 虽然眼高手低,但宗派真传里哪有蠢人,本就是一场必胜的游戏,但玩到这个阶段,被戏弄的猎物已经要开始搏命。 若是继续留着被抓伤撕咬,那就得不偿失了,反正已经完成了圣子的试炼,此时离开也算圆满。 骄傲如他们这样的真传,自然不会承认,匆忙要走是因为看见两位邪王宫宗师被打得抱头鼠窜,而那群正义联盟的精锐则是无头苍蝇一般来回乱窜,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即便口中将唐罗贬得一无是处,但这终究是虚空能量构筑的灵质化功体啊,这有多可怕,这群真传又哪能不知道。 “狰!” “吼!” 远处,灵体暗晦,布满巨大创口的龙狰与只剩三头且狼狈不堪的相柳不断朝压迫而来的虚空巨人进行反击。 而超越三次质变凶猛异常的玄刹神光,却根本伤不了以虚空能量构筑的灵体。 其实说伤不了也不准确,若是唐罗真要用灵体硬抗,那也是会受伤的,但他削弱敌方灵技的手段实在太多了。 首先是虚空灵体,以虚空能量铸就的灵体,免疫三次质变以前的所有灵技,是所有。 不论专精某系或是五行阴阳刀法剑意,还是五毒虫蛊、怨妖灵鬼、魂咒血杀,在虚空能量面前全都一视同仁。 绝不会出现如其他宗师那种会被某系灵力克制的灵体问题出现。 如果说海纳百川,厚土包容万物只是一种形容的话,那么虚空能量就是真正能承载一切的存在。 狂暴暗晦,却什么都能包容,什么都能接纳,这也让唐罗的灵体几乎没有短板。 但这还不是变强计划7.0的全部,在以虚空能量反刍己身构筑虚空灵体之后,体内的虚空能量还会激活虚空双轮,进行第二次的能量进化提升。 经过神通加持后的虚空能量让虚空灵体强度整体增加百分之五十以上,几乎能免疫十六万灵伤。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并没有。 虚空灵体还有更高级的应用,就是不灭战体的强度叠加,以他如今体内接近二十万的灵力总量。 激活四品不灭玄武体后,他还要再增加整十二万左右的灵体双防,换言之,就算是突破三次质变的灵技,没有达到三十万点灵伤之前,也别想伤到他。 这就是眼下段思平和段狰爻正在经历的绝望,一个连宗师绝技叮在身上都伤不了的,虚空怪物。 至于那群在周身盘旋不去又不敢出手的正义联盟精锐,则是更加绝望。 他们想要帮助两位宗师,又不敢向虚空巨人丢投灵技,因为两位宗师此时身上的伤势,全都是被他们丢出的灵技所伤。 相较于唐罗的虚空灵体,邪王宫这两位的神话凶兽灵体就跟纸糊的一样。 而让他们用体术上前攻击虚空巨人,就更加不切实际了,打不得又走不得,就变成眼下这种盘旋飞行。 虚空巨人又是一拳将相柳的蛇首捣烂,反掌肘刀将另一颗想要偷袭他的环首震散,然后飞起一脚,将低头撞来的龙狰踢开。 这种外人看来一面倒的战斗让外人不忍猝睹,阵中两位邪王宫宗师更是叫苦不迭,灵体与灵体的碰撞他们不是没有经历过,但防御那么高,劲力这么凶猛的灵体,他们属实第一次见。 若非虚空巨人的攻击强度实在有限,他们早已败下阵来,但眼下这种情况和失败也无多大的分别。 诸邪辟易、百毒不侵,唐罗的虚空战体好像除了攻击力不足,根本没有其他短板。 反观他们的灵体,虽然还能招架,却在不断受伤重组,若是任由狂暴虚空能量构筑的双拳一直轰击下去,离败亡也差不远了。 十三章:前菜 虚空巨人双拳并起,左臂龙吟长啸,右拳蛇信嘶鸣,纵横间掠起罡风无数,每一击都有千万斤的威势,灵体的轰鸣碰撞间,打得两头凶兽嘶号连连,却只能节节败退。 这让周遭的正义联盟精锐越看越是心惊,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若是换一人,哪怕圣地的人王他们也敢放出魂兽扑杀,可面对唐罗化身的虚空巨人,他们不敢。 擅长的灵技用不了,以引为傲的兽魂不敢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宗师落入险境,终于,有几个邪王宫弟子受不了,怒号着朝虚空巨人扑杀过去。 “全都退下!” 分出一环首观察周遭情况的龙形相柳看到自家弟子不理智得想要上前,断然大喝道。 或许在外人看来两头神话凶兽现在被虚空巨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险象环生,但只有身处其中的段思平与段狰爻清楚,眼下的狼狈只不过是最大限度削弱虚空巨人攻击的应对。 相较于无解的防御,唐罗的进攻手段实在单一,就连最具杀伤的先天神剑再经过灵体的削弱后,也没有办法直接伤到他俩的本源,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被撕毁灵体后露出神魂的刹那。 先天阴阳碾这样的神通,即便对坚韧的兽魂来说也是无可承受之重,相较之下,灵体碰撞又算个什么。 “贼子凶猛,正义联盟全军撤退!” 又被一拳轰飞的恶兽龙狰大喝,愤怒又不甘的令声传遍苍空。 想要上前搏命的联盟精锐相互看看,愤然扭头离去。 将此情形尽收眼底的唐罗并未上前阻拦,他以一当百拦在阵前,不就是为了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强大,为此不惜将虚空巨人的完全体都暴露出来,目的就是要通过这些正义联盟精锐的口,散布自己的威名,为唐氏再争取一些时间。 待得联盟精锐退走,两位宗师也爆发出惊人的战力,恶首龙狰大喝一声,从口中吐出无尽怨灵恶鬼,更有幽冥魂主,龙形相柳则是自断五首,毒血如泉如柱。 段狰爻与段思平同时祭出压箱底的绝技,即便是唐罗也无法硬抗,只能以阴阳碾的神通化用削弱。 等摆平了两重宗师绝技,眼前哪里还有两人的踪影。 …… 瞿塘城 包围着大城的联盟战士怎么也没想到,四面环敌的情况下,唐氏守将竟然尽起精锐杀将出去。 看似固若金汤的包围圈竟然被撕出一个大口子,更是伤了几十个战士。 这种凶猛让人根本升不起追击的欲望,毕竟谁主持正义会把自己的性命身家给主持进去啊。 假模假式追了一会儿,联盟几个头目便欢天喜地的抢入瞿塘城里。 那群奔逃的丧家之犬就留给唐氏处理,而他们拿下了瞿塘城,难道不算大功一件? 等到这群联盟武者美滋滋地进入瞿塘城之后,却发现突围出去的瞿塘城守军又杀回了 不但杀回来了,他们队伍还壮大了数倍,为首者正是乘着五色巨龙的盗火宗师,萧锦林! 一阵鸡飞狗跳,刚刚到手的瞿塘城,又丢了 夺回瞿塘的唐氏立即开始布防,准备迎接正义联盟真正的主力。 只是左等右等,还是没有等来敌军攻城的消息,于是派出斥候。 再然后,消息没回来,一个本不该回来的人,回来了。 唐罗的出现,让整个瞿塘城守军士气大振,特别是在听到他以一己之力赶跑正义联盟主力,并吓退中州那群真传的时候,已经鏖战数月的唐氏武宗们喜极而泣。 这场仗打到现在,龙西联盟几近弹尽粮绝,而今举世皆敌的局面,他们早已放弃能够全身而退的妄想。 可唐罗的出现,却真正让他们看到了某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还有什么,比绝境里的希望更加美好呢? 在一片欢腾的气氛中,只有唐志笑不出来,唐罗修为越高,他的心就越沉。 借着商议要事,武宗须得修养的借口,他将唐罗与萧锦林叫到了偏厅。 而一进屋,唐志脸上的和善便已挂不住,朝唐罗焦急道:“现在,你立即回到元洲,再也不许出来!” “回不去了。” 唐罗早就料到唐志这手,耸耸肩轻松道:“我违反琅寰剑主的禁令还撕开了天凤剑圣府的剑阵,徐氏不通缉我都是看在外公和大舅的份上。” “那就往外逃!” 唐志很是果断:“外海或者北邙,以你如今的修为,只要不一头扎进圣地,来去自由!” “逃什么啊。” 唐罗大喇喇地摆手道:“我如今已经成就宗师之位,就凭邪王宫这群土鸡瓦狗,再多一倍我也无惧,还有外头那什么正义联盟,分分钟杀得他们人头滚滚!” “你下死手了!?” 唐志逼近数步,直视唐罗的双眼道:“回答我,你有没有!?” “哎呀,没杀没杀!” 唐罗不耐烦的把视线移开:“我不远千万里回来驰援家族,你这态度太让人寒心了!” “好,还能挽回!” 唐志铁青着脸寒声道:“现在你立刻回去元洲,再也不要插手龙西联盟的事儿!” “不走。” 唐罗双手抱胸,仰头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回去!” “唐罗!” 唐志气急:“不要再装蠢了,你心里清楚得很,这场阴谋就是针对你来的,正义联盟便是涛涛大势了?这只是开胃的小菜!” “他们要打压的,不是龙西联盟的不义,而是一个可能崛起的人王或是圣主世家!” “就算我们能打赢这群人,也敌不过悠悠众口的人心向背,宗派只需要在恰到好处的时候出手,就是正义必胜。” “这场仗唐氏赢不了,但唐氏绝不会陨落,已经成丹的数千万宝草神药和族中千年的积累已经全都送进呈州的小灵界中。还有造神计划和唐氏最杰出的弟子族人,唐氏的崛起已经无法阻挡,但只有一条!” 被抓着的衣领仿佛有亿万斤力道,让唐罗只得低头弯腰,看见唐志眼中那团熊熊烈火:“你必须得远离这场阴谋圈套,因为只有未来的你,才能堵住西贺的悠悠众口,打破圣地宗派设下的桎梏,只有未来的你,才能带领唐氏,昌盛下一个千年,下下个千年!” …… 龙洲极西、龙谷鳞宗 作为消息最灵通的龙洲宗派,唐罗刚从赢城天凤剑圣府出来,便有消息往曹子期这儿传。 但灵光遁术实在太快,安东城中的消息竟然是和元洲的传讯一起到的。 曹子期一边心惊于唐罗破境的速度,一边又感叹兄长的谋略神准,那必杀的一击,终于可以放出来了! “通知各部,将消息放出去吧!” 各部令官鱼贯而出,曹子期在空无一人的鳞宗大殿里哈哈狂笑,状若疯癫。 “唐罗啊唐罗,西贺有史以来资质最好的武者,你可真厉害啊!”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世人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 “就好像,唐氏不顾千年基业改道洪水,为的就是让你炼化活人精气反哺己身,整个西陵城三百万居民,不是被洪水淹死的,而是被阴阳碾炼化的。” “还有二十六岁的虚空宗师,这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佐证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中州神庭、太昊星宫 天庭至宝观星台便建在太昊星宫旁,由百八星将把守,非大祭大典时不需靠近,即便是安家弟子,平常时候也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可眼下这号称非大典不启用的神圣之地巅顶,却有人摆好祭台,开始占卜。 但太昊星宫的弟子对此仿佛早就习惯,或是说,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资格提出质疑。 自安玉恒登封神庭圣子后,隔三差五便要启用观星台占卜摇卦,一开始还有人酸溜溜的说他公器私用。 但在一段时间后,这种声音便在神庭中禁绝,因为别人的卜卦只是在猜测未来,而玉恒神子的卜卦,却是上苍赐下的眷顾。 毗婆尸佛主曾言,安玉恒照见未来的本领乃天授,堪比小成的宿命通,加以时日或能成就大成般若。 佛主批言岂能有假,在此之后安玉恒便有了开启观星台的权利,但最近几月,安玉恒每日都会登上星台,占上一卦。 旁人只以为安玉恒得到了上苍降下的灵犀,只有这位玉恒神子自己清楚,这几个月来,他求的卦都是同一个。 “玉恒是否能成为西贺至强圣王!” 从小到大,胸前的先天八卦都会给他一个无比明确的答案。 而在一年前,这情况却产生变化。 以往坚定无比的结果,此时化作一片混沌暗晦,不可探知的天机。 时而肯定,时而否定,对于精通占卜的安玉恒来讲,这要么就代表着他现在的路走错了,要么就说明在天外某处不可知之地,有人正走在一条更加正确的道路上,才会让天机无法判断。 可第一条显然是不可能的,他现在修得阴阳法,是神庭各位神君、神尊将易神诀的再次升华。 这已经代表了西贺武道的最高杰作,便是圣主级的强者,也寻不出这道功法的错处。 但如果第一条不成立的话,那么第二条亦成悖论了! 武圣山的步霄天生双气海,玄机宗的衍善佛法资质高绝、元洲徐氏的徐老赢将九品血脉开发至极限,王家王禅一体数魂,这些人在某个单项上或许都是西贺最巅顶的人杰,但整体资质比较下来,他安玉恒才是五百年来资质最好的那个! 先天道体、先天灵玉、先天道图! 圣王弟子、悟性超绝、极情于道! 最好的资质,最刻苦的修行,最正确的功法,最富裕的资源! 哪怕在凡人境的时候,天机也会明明白白地表达。 他,安玉恒,将会是西贺最强大的武者! 而现在,这份笃定不见了,变成不置可否的暗晦。 所以他要寻找,这一路无敌的宿命,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现问题。 通过不断的占卜,他发现了一个名字唐罗! 一个出生在世家,却能引发圣地关注的真正妖孽。 “就是此人的出现暗晦了我的天机么?” 出于好奇,安玉恒开始收集关于唐罗的情报,虽然仅是些只言片语,却勾勒出一个绝顶天骄的形象。 不论资质还是战绩,唐罗都是几十年来最绝顶的那个,但要说仅凭这个就能成为西贺最强的武者,那就太可笑了。 战力是技,即便技近乎道,那也只是近乎,最终还是止于道。 仅凭一人天资便要超越圣地千年的参悟积累,几代圣王的薪火传承。 这种故事,就连最无知的说书先生都不敢讲。 虽然信赖天机卜算,但真正分析起来,却实在想不通这个唐罗有什么资格暗晦自己的天机。 特别是在御兽宗将西陵唐家的丑事散布西贺后,他就更不把唐罗放在心上了。 或许在旁人看来,夺回元洲的唐罗已经从唐氏的漩涡中抽身而走并立于不败之地。 但安玉恒清楚明白的知道,若真是走了这条不败之路,唐罗的道心必然蒙尘。 而过去不可改,今后不论唐罗修到多么高的境界,都都将是他心中的遗憾,最终成为他心中的魔障。 所以最后得到唐罗回到元洲的消息,安玉恒又卜了一卦,问了重复千百遍的那个问题。 最终的结果令人欣喜,天机再次明朗。 他,安玉恒,最终会是西贺最强的武者! 未来最终还是回到正轨上来了,这让玉恒神子很是满意。 可今日,天机竟然,又变了! 卜卦结束的安玉恒面无表情,唐罗已经躲入元洲,那么又是何人来混乱天机。 “玉恒神子。” 令官战战兢兢地来到浑身低气压的安玉恒身边,悄声道:“巫神宗祝火龙求见。” 收回桌上的蓍草穿起先天灵玉系在手腕,口中淡淡道:“让他去偏殿等候。” 偏殿中,祝火龙再次见到了玉恒神子,并将正义联盟在龙洲的作为,以及唐罗自毁前程的举动娓娓告之。 听完祝火龙的讲解,安玉恒终于明白为何天机会再次暗晦,而他更心惊的却是另一处:“你说,唐罗引虚空能量铸体了!?” :。: 十四章:托付 “没错。” 祝火龙再次肯定自己的说法后,又惋惜道:“可惜了身绝伦的天赋,二十六岁的武道宗师啊,恐怕再也不会有这等资质的武者出现了。” “你竟为他感到惋惜?” 因为祝火龙荒谬的判断,安玉恒很想驳斥,但涉及神庭最高绝密,他生生抑制住这股冲动,顿住话锋,生硬地转折道:“世家出生,能证道宗师已是了不得的成就。只是唐罗刚愎自用,助纣为虐,即便宗师之尊,亦会被正义之拳捣碎。” “神子英明。” 祝火龙笑道:“有心人推波助澜,唐氏已成众矢之的,即便多上一尊宗师,亦于事无补。” “事情办得不错。” 安玉恒点点头道:“下一次封仙台会时,我会择你当仙军统领。” “多谢神子栽培,属下先行告退。” 终得许诺的祝火龙喜不自胜,离开太昊星宫偏殿。 巫神山真传一走,安玉恒的脸色便迅速阴沉下来,无边阴冷暗晦的能量自体内涌出,熄灭了偏殿里所有的长明灯。 坐在幽暗冰冷的宫殿中,玉恒神子把玩着手中先天灵玉,双眼幽能流转,心情极不平静。 “虚空能量构筑灵体,他是怎么办到的?” “难道真有人可以在无有积累的情况下,领先神庭一步?” …… 安东城 乌合之众的集解最害怕失败,因为只要输了一场,很多人就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特别是当唐罗以一敌二将两位邪王宫宗师压制的消息传回,很多正义之士更是被吓得浑身发抖。 光盗火宗师萧锦林就让正义联盟手足无措,眼下又多出一个更凶猛的,这场伐唐眼看就赢不了的。 再加上这些世家高手没什么见识,只觉得唐罗既然能够二十六岁得证宗师,人王之路就算困难,应该也不超过百岁。 如果到时候追究起来 想想就是灭门惨祸的世家高手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毕竟世家多是聪明人嘛。 选择站边不能只看对错,也得看强弱啊。 眼下那群中州真传跑得比兔子都快,剩下邪王宫又拿唐罗毫无办法,他们再头铁下去,恐怕正义没伸张,自己先就义了。 这样想的话,还不如保存有用之身,毕竟来日方长嘛。 心中这样盘算着,那短短几日便膨胀数倍的正义联盟开始人数缩水。 离去的与闻讯过来加入的偶尔会在空域碰见,心生恐惧逃离的正义之士自然不会说出真实情况,只是会装模作样的鼓励一番,而新加入者信息滞后,还当联盟占据着绝对优势,跟打了鸡血般说要将不义的唐氏夷平。 你来我往,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浑然不似安东城的黑云压顶。 西贺武道大昌千年,还从未出现过如唐罗这样打不死、伤不了的怪物宗师。 段狰爻与段思平,都是在宗师之道上走出很远的强者,虽然比不得圣地中那几位拥有圣王之姿的老宗师。 但不论是功体强度还是攻击强度,都能算是最顶尖的一批,可他们两人却连打伤虚空巨人都做不到,这不光是对他们宗师威严的挑衅,更是在否定邪王宫的传承。 如何处理唐罗的虚空战体,这是现在摆在两位正义联盟领袖眼前的最大问题。 “眼下龙西联盟多了尊虚空宗师,光凭你我二人率部征讨恐怕力有未逮。” 理智的段思平朝段狰爻说道:“我已通知刘、农、沐、何四家,让他们派遣宗师来安东城,另外,我想将本宫弟子调回宫中。” “你要调走本脉精锐?” 段狰爻眉毛一样,高声拒绝道:“不行,绝对不行,如今正义联盟本就人心惶惶,若是调走本宗精英,人心就散了!” “可是唐罗已经回来了!” 段思平寒声道:“我不是要撤军,而是以他们的实力,再留此处也于事无补,难道你想让龙树他们重蹈点苍山之役的覆辙吗?” 阴阳碾的存在,始终是横亘在段思平心中的痛,无往而不利的拟灵兽魂在那方黑白旋涡中,弱小得就像雀巢中破壳的雏鸟。 看到门中弟子围在虚空巨人身边,想施展魂兽攻击又胆怯的段思平知道,若是再让他们直面唐罗几次。 这群宫中内门真传弟子的道心就会彻底崩塌,唐罗将会成为他们心中永恒的魔障。 可段狰爻考虑的东西更多,眼下唐氏已与邪王宫结成死仇,若是不能借着这个举世伐唐的机会按死唐家,那么未来的邪王宫便要面对两位顶级宗师。 想想这半年来萧锦林在邪王领域的作为吧,他们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就算凭着底蕴尽出,也必须得要将唐氏剿灭,就算伤不了唐罗的虚空战体,也得破了他的道心! “不能退!” 段狰爻咬牙切齿,狰狞道:“可以将弟子全都调到西面战场去,但绝不能退。至于唐罗,必须要将其抹杀,不然邪王宫永无宁日!” “说得轻巧。” 提议被驳的段思平脾气也上来了,双手抱胸不满道:“狰爻宗师也见识过唐罗虚空灵体强度,本宗敢断言,即便是号称杀伐第一的徐氏剑宗,在不动用混元剑令的情况下,单对单也破不了虚空灵体的防御!” “谁说要与他单打独斗了?” 段狰爻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思平宗师仔细想想,虚空灵体虽然防御惊人,却也不是真正的牢不可摧。若真是连三次质变的灵力亦无惧,他又何用压制我们,完全可以先清理宫中弟子,削弱联盟战力。” 被段狰爻一提,段思平也反应过来,但仅凭这点就要他认可这判断,还是有些勉强:“这也做不得准,或许只是唐罗证道宗师,不愿在与普通弟子为难。亦或是他现在杀性不重,你看安东城中的正义联盟武者,他也是只伤不杀。” “思平宗师休要被这种表象蒙蔽。” 段狰爻摆摆手接着道:“唐罗的杀性就算到了人王也不会变,此番伤而不杀只是为了炫耀武功,又怕激起更大的反弹。但他与我俩交手,还是暴露了虚空灵体的极限,第三次质变的灵力,还是能够伤到他的,不然最后我俩也不会有机会生还!” 段思平仔细回想斗战的细节,虚空巨人从头到尾的压制,几乎不留给两人喘息的空间,看似刚猛无俦,却也在行功交手中透露了一些,慌张。 这说明虚空巨人对宗师还是有忌惮的,不给他们过长的时间聚灵,不给他们一点儿空隙合击,这样看的话,段狰爻的判断也不是没有道理。 发现已经说动段思平的段狰爻接着道:“按我的意思,这次除了邀四族宗师前来议事之外,还要沟通下战法。” “战法?” “没错,虚空巨人虽然防御无敌,但攻击力却不足,即便是一般的宗师灵体也能与其周旋一二。” 段狰爻傲然道:“只消多寻几个帮手拖住他,我们便能酝酿合击灵技,定能破了他的虚空灵体!” 听着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语,段思平有些意动,遂附和道:“试试,倒也不妨。” …… 瞿塘城议事厅 愤怒的唐志很快控制好了情绪,并开始调整已有的计划。 本来没有唐罗的介入,瞿塘城在突围反攻之后,会据城守上几日正义联盟的主力,于不敌时弃城。 分割敌军力量的同时为家族转移争取时间,可如今有了唐罗介入,夺回瞿塘城的龙西联盟非但不用苦战,反而将正义联盟的精锐全都吓走,又形成隔江对峙的局面。 瞿塘城守军得到强援自然无比提气,但又有谁能看见后头更大的危机呢。 又有两则关于龙西唐氏的传言在龙洲不胫而走。 第一则是:龙江水患改道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塌倒龙江三山导致江河决口改道的,就是西陵唐氏的武堂首座唐森。 第二则是:北邙曾有一尊邪神,通过祭练活人练功,最终成就人王,而他的独门绝学,便是先天阴阳大磨盘,与龙西天骄的神通一样。 两则消息不分先后传遍龙洲,又让唐氏的凶名上升一个台阶,更有“聪明人”从两则传闻中,发现了不得的信息。 关于唐氏为何要决堤龙江的因由众说纷纭,但有一条倒是获得了大部分人的认可。 “什么龙西天骄,原来是拿活人练功的妖邪,难怪修为提升得这样快!” “是啊是啊,我有个表亲是兰山城的,他说在洪水暴发前,唐罗诓骗西陵几百万人上了赤霞山,然后就暴发瘟疫,死了不知道多少人,现在看来,这些人全都是被祭练了吧,真惨。” “上梁不正下梁歪,唐氏几百年来劫掠外海杀人无算,唐罗在这种家族出生,又得同北邙邪神一样的神通,哪会不走邪神的那条老路,你们说是吧!” “没错,这样凶残的世家和天妖邪,绝不能留!” 世上最难的,便是承认别人的优秀。 同样一个肩膀扛两个脑袋,凭什么你能强得我不理解。 一定是你走了什么捷径,一定是用了什么损招。 这便是人性,相较于承认自己的弱,不如去抨击他人来得爽快。 而这则消息,并非只在龙洲之地流传,甚至流到了别洲。 让很多宗派都有了一窥究竟的好奇,毕竟阴阳碾这种神通,几千年来只出了几例。 雾里看花谁都搞不清楚这神通的真实能为,但真正经历过北邙邪神崛起惨祸的宗派世家,仅是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汗毛倒竖。 虽然眼下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唐罗就是同北邙邪神一样用得活人练功,但他们还是不禁有所怀疑。 因为眼下唐罗体现出来的实力,实在是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于是,北邙几大宗门联合发出申明道: “仅凭流言判定唐罗是否祭练生魂有些不妥,凌霄宗会派出宗师查证。” “天理昭彰,鬼王宗绝不会容许西贺再出一尊北邙邪神,此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意思大差不离,就是会派宗师前往龙洲一探究竟。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天南与中州,亦有宗派做了同样的事。 巫神山、无涯神殿、计都王祠、掩日宗、百丈阁,同时昭告西贺,会将天骄唐罗查个清楚明白。 有宗派出面,西贺百姓的心霎时间安定下来,但明眼人却清楚,这些宗派哪里是去调查阴阳碾,分明是去落井下石的。 一时间,唐氏再次成为众矢之的,而唐罗则是十数宗派瞄准的靶心。 …… 瞿塘城 “来得倒是真快。” 收到风声的唐志平静地将情报交给唐罗,好像早有预料般说道:“来得宗派虽然很多,但北邙凌霄宗肯定是最快的,等他们一到,你就跟他们去北邙,姬家会尽量照顾你的。” 扫了几眼手中玉简,将其往边上一丢,唐罗淡淡道:“我不需要照顾,这些人来了更好,我能帮家族争取更多转移时间。” “小灵界已经没有位置了。” 唐志平静拒绝道:“两艘万乘宝船已经停在南海和北海的出海口上,我会带剩下的联盟成员会突围,散布在各洲的风媒会将谣言散布出去,唐氏的传说自海上起,亦在海上结束。” 沉默,唐罗拾回玉简,用力攥在手中,颤声道:“一定要这样么,还有机会的!” “没有机会了。” 唐志冷漠道:“不要想什么父债子偿的蠢事,这件事是我下的令,若真要找个有分量的负责,那也只能是我。” 从容起身,唐志整了整服袍,傲然道:“若是真下黄泉见到唐氏列祖列宗,唐志心亦无愧。” “你是无愧了。” 唐罗面色复杂:“但你怎么就能放心我一定能将唐氏带到更辉煌的方向去,搞不好是灭族呢?” “不会的。” 唐志回首笑笑,上下打量唐罗一番,眼中满是赞赏之色:“西贺武者为尊,你是千年来最优秀的那个,只要你在,唐氏的辉煌就不会绝断,我从未怀疑。” 手中的玉简已经被攥出裂痕,唐罗颓然道:“现在来看,我好像还不够优秀。” 十五章:猛虎和羊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那些自以为的安全足够,只要一次现实的残酷试炼就会斑驳不堪。 纵观整个西贺武道史,二十六岁的宗师也足以震古烁今,但在这场人心向背的讨逆浪潮前,好像也显得微不足道。 离开瞿塘城的议事厅,唐罗在药庐中见到了被毒伤折磨的唐家武宗,想要用金、土两昧先天之气祛除毒气。 虽然族中前辈们说着死马当活马医,但眼中的希冀又难能瞒得过唐罗。 沉意调气,两昧先天之气游走全身,曾经无往而不利的手段却无功而返,那先天草木的灵土在气海丹田如跗骨之蛆,绝非外力能够清除。 面露黯然之色的唐罗停止度气,众人体内灵毒的情况说明。 “这又有什么好抱歉的,只怪我等修行不利,若是能修到五品开了神藏,哪会被毒伤,归根结底,还是咎由自取,罗部长不用介怀,但有一条!” 中毒的老迈武宗笑嘻嘻道:“老夫那孙儿天羽如今在将星馆效力,拜托罗部长好好调教,只要能成才,不论什么方式都行,拜托了!” “宗老放心。” 素来不爱许诺的唐罗认真道:“我一定会将天羽培育成才!” “哈哈,那老夫就放心了。” 看到唐罗如此郑重的许诺,其余中毒的宗老眼睛一亮,虚弱地凑到唐罗跟前,七嘴八舌的开始絮叨。 “老夫身受剧毒命不久矣,孙儿向荣便拜托罗部长了。” “还有老夫的外孙高爽,一并托付给罗部长了。” “幼子唐越,拜托罗部长了。” 十几位本脉武宗轮番上前,得到唐罗的承诺后便喜不自胜的退走,仿佛身上未解的灵毒根本无关紧要。 那种松弛和解脱让唐罗突然有些明白,其实这些本脉高手早就明白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而真正让他们担忧的,并不是这十死无生的前路,而是他们的后人。 突然间,唐罗有些明白世家的意义,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辉煌,而是延续。 …… 龙州历1791年十一月初 安东城正义联盟大军开波,数百凶境兵分两路,一波压向瞿塘,一波终向阿兰山。 得到消息的瞿塘城众人明白,这是正义联盟势在必得的总攻,而眼下己方不少武宗被灵毒所累,根本没有正面迎战的实力,唐志当即拍板,弃城突围。 而断后的人选,便是自告奋勇的唐罗:“就让我最后为族里做些什么吧。” 就这样,除了唐罗,瞿塘城又留下两队精锐武宗策应,共同面对安东城的大军压境。 携靠在瞿塘城东面最高的城墙塔楼上,唐罗身边站在两队视死如归的唐氏武宗,其中还包括瞿塘城的首座唐怀狱。 八个人站在塔楼上,却没有大战之前的紧张氛围,只是有些小抱怨。 比如因为泊马城灵毒的事件,导致这些日子瞿塘城的武宗根本不敢吃灵食兽肉,只能以随身携带灵液充饥。 这天天喝灵液,身体倒没什么大事,就是腹中饿得慌,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是真的能吃下一头牛! 还有关于玄机宗的吐槽,唐氏跟他们做了几百年的生意,从来不知道,还有破玄玉这种东西。 搞得他们囤积起的海量百里玄机玉都成了摆设,这种研究灵器的宗门心都好脏云云。 就这样没有边际地扯着闲篇,极远处的云层被荡开,露出了英武不凡的龙骧战车。 唐罗抬头一看,当即变了脸色:“怀狱首座,立即带人离开瞿塘城,追上撤离的族长他们,告诉他们,正义联盟的总攻来了!” 瞿塘城首座唐怀狱本想拒绝,但听到唐罗的后半段,却生生顿住了话锋。 “一、二、三六、七!” 唐罗不自觉的走到塔楼最前,双手握着石制的栏杆,寒声道:“整整七位宗师的阵容,正义联盟还真是看得起我!” “我会尽量给瞿塘城撤离争取时间,让族长他们加快速度。” 作为武堂首座,唐怀狱明白什么时候还坚持,什么时候必须得放弃。 在听到对方出动七位武宗后,他已经不再对撤离有什么意见了,向部署比了个手势,又朝唐罗道:“罗部长无需硬撑,若是不敌便退往兰山城。” “多谢关心。” 唐罗摆了摆手道:“我自有分数!” 言罢,唐罗登栏而起,如一只大鸟般飞出城楼,虚空胃中储存的虚空能量咕咚咕咚反刍,被激活虚空双轮轰鸣转动,充盈全身的力量让唐罗身形爆涨,昂扬的战意直冲天际。 风云涌动化作神兽玄武法相,玄蛇、天龙化作灵兽背光,脚踩河图洛书的虚空宗师虽只有一人,却也有股威严神圣的气魄。 两方相遇,五位豪族宗师自龙骧战车中鱼贯而出,神情如平湖般波澜不惊。 段狰爻脸上是瞒不住的得意:“正邪有分,人心向背。龙西唐氏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你证道宗师却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实在太可惜了!” “可惜么,还好吧。” 踏在玄武背上的唐罗淡淡道:“看来上次我表象得还不够好,所以狰爻宗师以为,只要再请几位世家宗师过来,就能扭转战局。那么这次我一定好好表现,让诸位明白,羊群再多也打不过猛虎这个简单的道理!” 一对七还敢如此嚣张,五位来自世家的宗师脸色沉了下来,后方的正义联盟精锐更是叫骂开了。 “狂妄!” 脸色青黑的段狰爻怒道:“希望一会儿本宗破了你的虚空灵体后,你还能这般猖狂!” “慢着!” 唐罗扬起手,制止了要变化恶首龙狰的邪王宫宗师,朝龙骧战车鱼贯而下的几位宗师道:“在动手之前,我想同诸位说几句心里话。龙西联盟与刘、沐、农、何四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几位宗师一定要趟这趟浑水吗?” 幻胧宗师刘邈天上前一步,眉宇间尽是凛然正气:“吾等四族乃是上古圣贤之后,秉持人间正道,唐氏千年多行不义,吾等代天行罚,岂算无仇无怨!” “行了行了,我知道刘家的态度了。” 唐罗摆摆手,直接略过了幻胧宗师,朝其余几位问道:“那么诸位呢,也是一样的想法吗?唐家就是罪该万死,万劫不复?” “善恶到头终有报!” 玉鼎宗师农天心幽幽道:“因屠戮而盛,亦因屠戮而亡,今日果他日因,唐家时辰到了。” “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唐氏落得如今举世皆敌,天骄该明白,此并非私怨!” 断阳宗师沐连阴寒声道:“今日吾等不光要斩灭唐氏这支龙州旧恶,更要将天骄打醒。” “龙洲四大豪族恪守正道同气连枝共同进退,今日便要唐家对那逝去的亿万冤魂,做个交代!” 先天宗师何月禅拔除腰间神兵,做了个最后的终结陈词。 沸腾的雄浑灵力影响着周遭的空间,似御似界的光轮自五位宗师体内荡出,唐罗笑笑。 “诸位的正义之心唐某已经明白,既然正邪不两立。” 露出一口大白牙,唐罗森然笑道:“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玄武咆哮,狂风骤起灵雨涤荡,以一敌七的唐罗竟率先出手,这一次他没有变化巨人之体,反倒以大小如意心咒,将自己的身体收缩至正常人的大小。 就如同段狰爻判断的那样,虚空巨人的灵体虽然坚韧,但超越三十万灵伤的合击确实能够破防。 若是灵伤达到三十五万,甚至可以透体而入破坏他体内的灵阵,若是不灭战体被破,他就会减少十二万的灵体双防,再想以一敌众就是在骗自己。 如果在没有得到大小如意心咒前,段狰爻的应对不可谓不机智,可现在的唐罗已经不一样了。 化身正常人体型的唐罗灵活非常,但这并不意味他的劲力会减少,速度更快,力量更集中,并对第三次灵力质变初期的攻击免疫,让这场一对七看起来并不简单。 有时神来一笔的斗转星移更是能将这群自我感觉良好的世家宗师打得哀嚎连连。 除非他们不用灵技,不然他们的存在,就是补齐唐罗攻击力短板的最佳助力。 明明是以寡敌众,却也能打个有来有回,这让后头山呼海啸助威的正义联盟精锐,几乎把眼睛都瞪出来。 …… 话分两头 唐怀狱带着六名武宗后发先至地追上瞿塘城撤退的唐志等人时,却发现这边也已开始大战。 纵向兰山城的联盟精锐与瞿塘城撤走的部队相遇,双方大打出手。 在盗火宗师萧锦林的带领下,龙西联盟一方虽然人数不敌正义联盟精锐,却也打了个有来有回。 特别是在唐怀狱带着两支武宗小队偷袭正义联盟后,更是让战争的天平倒向己方这边。 在那群中州真传离去后,正义联盟中的指挥水平就大幅度跳水,特别是在颓势的时候,根本组织不起什么有效的进攻。 就在唐氏一方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己方后头却传来噩耗。 “有刺客偷袭后方,几位武宗上前阻拦皆被毒煞所侵,族长已被毒雾笼罩,虽被抢回,但陷入昏迷,情况危急!” 唐志的遇袭让整个后撤的龙西联盟有些混乱,萧锦林更是放弃了好不容易打下的优势,领着众人匆匆撤离。 吃了大亏的正义联盟因为没有足够的高手,也不敢追击,只能远远吊着,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瞿塘城一众退入几百里外的兰山城中。 随行的唐青衣从唐志昏迷起就在利用手头上有的丹药为其解毒,但试便了全部携带的,唐志还是没有一点儿好转的意思。 更要命的是,唐罗在龙州武道大会赢下的三枚神丹,已经在半年前就送入呈州的灵界。 眼下唐氏根本没有可以医治唐志的丹药,心急如焚的唐青衣没有办法,只能朝萧锦林道:“青衣已经试遍了所有方法,但族长还是昏迷不醒,眼下有能力医治族长的,或许只有无双城中的孙金方老先生!只是孙老先生如今在赤霞山,来回还要经过正义联盟布下的防线,此事只能拜托萧族长了!” 听到唐青衣请求的萧锦林并未推辞,化作一道灵光便往赤霞山掠去。 …… 虚空界限、万象森罗 虚空界是无尽虚空的里世界,哪里又无数个不稳定的灵界通道,每一个都能通向未知,古圣将这片空间,称作虚空乱流。 一方方或破碎,或完整的灵界在诸界流浪。 它们有些是小千中千世界的碎片,更多的则是文明寂灭后的遗迹。 在这片静寂无声的空间里,灵界碰撞消散,就像是一个个文明,无声地开始,又无声地熄灭。 不论曾经多么辉煌的文明,化作碎片灵界后,都会来到这片虚空乱流中,寻找末路之后的路。 每个灵界虽截然不同,但模样却是大同小异,纯白的界壁包裹着灵界,就像是一个个飘荡的泡沫。 但在这无数灵界中,有一颗泡沫的颜色与其他所有都不一样,被血色灵璧包裹着在乱流中横冲直闯,还偶有声音传出。 “狐狸别怕,有四口灵泉做基,绝不会让虚空乱流毁了你的界心!” “狐狸,你怎么还没醒啊,四口灵泉都快干了,要是再撞一次,我俩都得玩完。” “狐狸,我们运气不错,刚刚撞碎的小灵界里有些界心碎片,你把它们吞了,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吧!” “灵泉干了,但没有关系,我可以将血奴体内的能量抽走再续灵璧,你可得快点儿醒过来啊!” “哈哈哈哈,这是一方有生命的灵界,太好了,太好了!等老祖吞了他们的本源,又能撑好久!” “啊,如此精纯的煞气,若是能以此凶煞重新铸体,就算是苍龙敖复生,我也无惧,得想个办法将这些煞气留住。喂,狐狸,你快点儿醒,再不醒我们就只能和它错过了!” “狐狸,你欠我能够铸体的煞气,这个账我先记下了,等你醒了之后还!” 十六章:生与死 天赋强横的妖兽最后会被人族赶绝,究其根源还是传承问题。 人族武者一代比一代强,而妖族却鲜有变化。 与生俱来的强悍造就与生俱来的傲慢,即便强横如血神主宰这样的妖王,也没有理清每个阶段灵力与每个阶段灵力的关系,自然也不知道,即便在虚空乱流中飘荡的再久,失去灵力滋养的界心亦不可能重新孕育界灵。 所以迟迟不见界灵苏醒的血神越来越狂躁,不光是因为无尽的孤寂,更多的是因为心中的担忧。 被困千年,他熟悉的西贺早已不复存在,若是说天地间还有什么值得在意,不过宿敌与老友。 妖王大多单纯,但并不愚蠢,迟迟不曾重生的界灵让血神想到了最坏的情况。 但他蛮横地将这判断否定,固执得认为,只是因为能量不够。 之后,血色的灵界再不躲避,在虚空乱流中横冲直撞。 涛涛血海将文明的遗迹覆没,奔腾血兽撕毁灵壁中的无数生灵,一方方无主的灵界被撕碎,化作最基础的养分供给,但血神主宰的神魂,却日渐虚弱。 “狐狸,我快不行了。” 地宫血泉中涌出的血水化作一张满脸忧伤的蝙蝠脸:“最多再有两次碰撞,灵泉便会干涸,到时候” 无尽虚空是圣者的大棺,每有妖族大圣走到生命尽头,为防止敌族觊觎自身精血圣体,便会遁入虚空永不归还,血神主宰虽然不是妖圣,但却凶名更甚,归葬虚空倒也不算差。 漂流的血色灵界又一次与纯白灵界碰撞,界壁与界壁的碰撞摩擦后,开始龟裂,血色这颗竟然不敌,眼看便要被碾碎。 蕴有勃勃生机的纯白灵界中蕴藏着无穷生机,血神主宰狂喜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若是能早些时候碰见便好了!’ 以眼下仅存的灵力,根本无法撕开纯白灵界的界壁,除非 血神主宰心中做了番计较,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九天玄煞、尊吾号令。” “血煞为引,诸煞合一。” “大融血术!” 游荡在地宫外的巨大血脸幽幽吟诵,王境凶魂化作一方旋涡,将四口灵泉以及灵界内所有血奴的力量抽调融合,包括原本裹复在灵界之外的血色界壁,也统统化作能量,注入神魂之中。 随着庞大的煞气摄入,蝙蝠妖王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主宰一切的力量。 溶血巨人脚踏虚空大地,朝着纯白灵界狂号一声,便是十数道血煞神光洞出。 坚韧的纯白界壁被撕毁,露出了里头那郁郁葱葱的森林和山脉,飞速飘散在乱流中的灵力让溶血巨人迷醉。 ‘真是一方大补的灵界啊,可惜’ 溶血巨人再踏一步,血色天幕将失去界壁庇护的灵界整个包裹,无尽血煞化作涛涛血海,贪婪的吞噬灵界中的一切。 无数长着尖耳的生灵尖叫着举起手中弓箭向攥射,可那些蕴藏生之力的长箭,不就是血神主宰最喜欢的养分么。 血神主宰在这群尖耳人族的攻击下,越发强大,血海翻滚涛涛,淹没充满木系本源灵力的丛林。 尖耳人族流着泪水嘶吼,然后被血海中伸出的举手按下,被血煞侵蚀后变成血奴。 这方世界很大,但血神主宰很赶,因为仅凭神魂施展的大融血术能够持续得时间不久,而他还有好多事情得做。 血海汹涌,转眼将翠绿的时间染成赤红,无数被血煞浸染的尖耳人掉转枪头开始屠戮自己的族人。 无数走兽飞禽被连皮带骨得吞噬化作力量,那凶厉不甘的怨气让原本恍如天堂的灵界变成了恐怖的血海地狱。 大多尖耳族只能逃往山巅,流着泪看着自己的家园被血海吞噬,毫无办法。 但也有些掌握本源力量的尖耳族开始凑到一起,或是绘制古老阵法,或是颂念古老咒语,开始呼唤他们的真神。 这些血神主宰自是看在眼中,但他没有阻止,反倒给他们提供便利。 直到这群人真正唤醒了灵界本源,那是一颗拔地而起的巨树,轻松洞穿天幕,伫立在虚空中,高大得无法名状,神圣得就连血海也无法侵蚀。 血神主宰这些年毁灭过很多文明,但从未见过这般灵性的灵界本源,一时间亦有些震撼。 妖王尚且如此,更别提心中绝望的尖耳族人,他们看见神木就像看见母亲,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人泪流满面。 而那巨树上岔开枝丫的枝叶巢穴,更对他们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手脚并用地爬上巨树,然后疯狂的躲入那些枝叶中,仿佛受到庇护的尖耳族人跪地祈祷感恩,感激真神的回应。 但或许是太过温暖醇厚,这些祈祷感恩的尖耳族人不多时便昏迷过去,然后那树枝叶芽编成的巢穴,便开始收拢,越缩越紧,越缩越小。 成千上万的树巢收缩至极限,巨木的驱赶泛起翠绿的银光。 “叽嘻嘻嘻嘻嘻!” 血色的天幕上睁开一双满是玩味的眼睛,然后是张裂开的巨嘴,以界灵的语言问道:“原来充满生机的世界,也是这样对待羊羔的,这便是殊途同归吗?” 参天的巨木上,缓缓生出一张脸来,若是还有尖耳族人存在,便能看到这就是此界传颂的真神,万物的本源。 只是或许谁都没有想过,这本源并不是假象的神圣,而是存在的界心中的界灵。 “血海灭世,一元寂灭。只要古树长存,便还有下一元。” 巨树朝血神幽幽道:“只要吞噬了你,用不了多久精灵界便能恢复如初。” “姆呵呵哈哈哈哈。” 血海中扬起滔天巨浪,血神主宰朝着巨树道:“生与死,存与寂,今后,这儿便叫,血神界!” …… 瞿塘城战场 虚空宗师唐罗以一敌七却不落下风,这是段狰爻从未预设过的场面。 让五位世家宗师拖住唐罗,然后他们以宗门合击偷袭,这样的战法布置绝不能说错,可坏就坏在他们没有预料道,唐罗的虚空灵体除了化身巨人外,还能变得这样小而灵活。 即便是被神魂锁定,也得全神贯注,容不得一点儿马虎大意,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罗就会横穿战场,向另一个目标偷袭。 不强的攻击力只是相对虚空灵体那令人绝望的防御力,但唐罗除了在群攻手段上有所缺失,单对单的袭杀上可绝对不弱。 更令人难过的是,几位世家宗师引以为豪的绝技,到目前为止对唐罗都不起作用。 幻胧宗师刘邈天的幻胧法身幻化千变,虚虚实实让人无从分辨,但唐罗就是能从数具法身中找到真身,几次偷袭让刘邈天险象环生。 而断阳宗师沐连阴的先天玄冥气本来已是极阴,段狰爻寻他过来,就是希望这位能够用自己的寒气,减缓虚空灵体的速度,但事实上他的寒气对唐罗毫无作用。 说是毫无作用也不对,这些先天玄冥气打到唐罗身上后,会变成先天神剑或是斗转星移反敬回来,弄得其他几位宗师灰头土脸,搞得沐连阴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继续动手了。 剩下的艮土偶将刘郫、玉鼎宗师农天心和先天宗师何月禅、倒是围攻唐罗的主力,但先天艮土所捏的泥偶被唐罗一拳一具,魂器玄鼎又不敢祭出怕被阴阳碾震碎,至于何月禅的先天之气倒是不俗,但也就跟唐罗的先天神剑平分秋色。 往往是几人一轮灵技唐罗安然无恙,抽冷子一拳就让几位宗师的灵体连连震荡。 偏偏采取近身战的唐罗又和世家宗师挨得极近,导致段狰爻与段思平两人手中的合击捏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好机会施展。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段狰爻朝段思平传音道:“一会儿等唐罗拳势用老,便将合击丢过去,先破了他的虚空灵体!” “万万不可!” 段思平惊道:“眼下唐罗与何月禅纠缠一起,若是祭出合击,何家宗师断无幸理!” “这便是捍卫正义所要付出的代价!” 段狰爻决然道:“似唐罗这般的宗师,难道思平觉得,可以不用一点儿战损便能拿下吗!?若真是这样想,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可是” 段思平心中还有犹豫,却听到段狰爻猛然道:“不要犹豫了,唐罗拳势已老,发动灵技!” 在段狰爻的引导下,两位宗师推出了蓄势已久的“七杀邪龙波”。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看似拳势已老的唐罗竟已违反常理的角度折身而返,留下何月禅独自面对凶猛“七杀邪龙波”。 七种不同属性,却都突破三次质变的灵能纠葛一起,幻化出的邪龙虚影统洞穿何月禅的躯体。 这位成名数十载的何家先天宗师,便被这数十万点杀招的灵技湮灭,化作灰灰。 而险之又险避开“七杀邪龙波”龙影的唐罗也被余波击飞出去,原本这样大的破绽,几位世家宗师定会补上一轮追击,但此时他们只是站在天穹,呆呆望着邪龙虚影越飞越远。 因功法所限,大多数宗师都无法踏出灵体进化的那步,今日这“七杀邪龙波”若是换做萧锦林或是许尤。 他们或是能够化作数百龙影规避,或是化作灵火绽开,伤不致死,但换做他们几人,只要被龙影正面撞到,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四大豪族的情谊只是口中的客套,但真当何月禅死在他们面前,却让几位世家宗师心中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哈哈哈,好凶猛的灵技,差一点儿就中招了呢。” 从头到尾将两位宗师传音都收入耳底的唐罗在虚空中站定,擦拭下额头不存在的汗珠,朝邪王宫两位脸色铁青的宗师道:“虽说合击不错,可你们这准头未免也偏得太多了吧,哈哈哈。” “无耻小儿休要挑拨!” 段狰爻恼羞成怒道:“下一记“七杀谢龙波”定能破你虚空灵体!” “是吗,恐怕有些困难。” 唐罗指指另外四位宗师道:“看来你们邪王宫邀助拳的时候没把情况说清楚,所以现在看到何宗师死了,几位前辈好像有些害怕啊!” 眼下刘邈天四人已经抱团一起站得老远,浑然没有再围攻唐罗的意思,偶尔扫向段狰爻、段思平的眼里,更有不满之色流露。 就像唐罗说得那样,在被段狰爻邀去助拳时,对方全然没有说过会有丧命的危险,只谈及唐罗虚空战体的坚韧,但攻击力不足的弊病。 虽然这番交手下来,他们发觉唐罗的攻击力也不低,但至少还在宗师灵体能够承认的范畴,先前已经把话给说死,那么也就只能捏着鼻子往下打。 可没想到,邪王宫的两位竟然如此绝情,看到他们微微落入下风,便不顾友军情谊,直接祭出灵技。 可怜何月禅作为场中主力,直接被龙影撕成灰灰,或许这位先天宗师致死都没想到,自己抗住了唐罗的双拳,却死在盟友的合击之下,何等的寒心! “诸位莫要听贼子挑拨,刚刚刚刚那只是意外。” 错已铸成,眼下最重要的是达到目的,段思平咬咬牙,向退到边界的四位宗师道:“若是今日不铲除唐罗,他日等到上门清算,才是滔天大祸!刚刚他被邪龙余波波及,已经受伤,此时便是千载难逢的除魔时机!” 一番话说得四位宗师脸色一变,经过刚刚那番交手,他们对唐罗的资质战力已经心生恐惧。 即便很想现在就抽身离开,但只要想到未来要和这样的人结成死敌,还是心中有些发慌。 但心中发慌归发慌,再要和邪王宫合作就太愚蠢了,他们可没有抵挡“七杀邪龙波”的实力。 可想想段思平说的,又实在有些意动,毕竟现在要是退却,何月禅就等于是白死了。 或许唐罗真的已经受伤?四位宗师不禁把眼光转向唐罗,想要从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看出些端倪。 唐罗笑眯眯地伸出手,向几人招道:“想知道我伤没伤还不容易,再来打一场嘛。” 十七章:末路 望着唐罗有恃无恐的模样,几位世家的宗师最终还是没有出手,毕竟谁也不想硬抗虚空宗师的同时,被一发“邪龙波”给带走。 看出几位世家宗师的犹豫,邪王宫两位宗师只得亲自出手。 龙形相柳与恶首龙狰又一次对上虚空灵体,唐罗不得已只能化身虚空巨人,与两头神话凶兽战在一起。 三尊神话造物在半空厮杀,四位世家宗师带着大部队绕行攻城。 虚空宗师最终还是没有拦下正义联盟的大部队,而唐罗更没有与邪王宫两位宗师久战的打算。 虚空战体的强悍,构筑在虚空之胃摄取虚空能量的多寡上,而这虚空能量在灵体碰撞间消耗的极快。 适才他以一当五看似凶猛异常,实际上已经消耗了不少虚空双轮的能量,眼下再要对上两位邪王宫宗师,很难再像上次一般完美压制。 所以他打算死盯着一个锤,最好能把其中一人的灵体重伤。 两人合击的“七杀邪龙波”威胁实在太大,虽然他六识敏锐很难中招,但唐氏其他武者可没有他这份灵敏。 如今四族的宗师到位,不论他还是萧锦林都有被拖延的可能,若是邪王宫两位宗师豁出脸去......总之下狠手肯定没错。 但段狰爻和段思平经过上次的斗战,好像已经明白虚空战体无法力敌的道理。 两头神话物种的攻击看似凶猛,实则一触即走,只是为了纠缠。 并没有什么留人手段的唐罗对这种战法很是头疼,伏灵星域能够禁锢大千世界的灵力,用来对阵宗师再好不过。 但这是指一对一的情况下,若是放在以一敌二的实例中,只会被轻易的撕碎,吃力不讨好。 又试探了几次发现奈何不得两人后,唐罗瞅准机会果断发力,虚空巨人一顿连打将两头凶兽击飞,然后散去战体,化作灵光遁走。 …… 虚空乱流中 两方灵界对峙着纠葛 其中一处翠绿纯洁的,已经被血海吞没。 不知多少万丈的神木被从中折断,奔涌的血海翻卷着往树干上攀爬,暗红的血煞浸染灵界底部的根芽。 庄严神圣的界灵向半空的血脸讨饶道:“不要杀我,我可以繁衍精灵界的生命祭献给你。” 血脸“桀桀”笑道:“吞噬了你,本主宰便有无穷无尽的生命。” “你真要将我逼进绝路!?” “叽嘻嘻嘻,愚蠢的木头,乖乖奉上一切,成为老祖的一部分吧。” “吾乃合身于界之灵,吞噬了我,你同样要被灵界的法则禁锢,被囚禁在此千年,万年!” “老祖求之不得,死来!” 大融血术已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再不想多话的血神主在血海中显出真身,遮天蔽日的血色蝙蝠双翼一合,将断裂的神树躯干整个包住。 血海浸透了被神木包裹的翠绿界心,蝠牙洞破界心石,将里头那道苍老又顽固的生魂摄入。 至污至秽的血煞与生机盎然的能量如生死仇敌般开始搏杀,血神主宰的魂魄开始崩溃。 知道已经走到关键一步的血神主宰没有犹豫,钻入界心,合魂于界。 濒临崩溃的神魂在进入界心后稳定下来,但阴阳纠葛的痛苦还是让血神痛苦的咆哮起来。 血海翻腾,神木动摇,天地震荡间精灵界开始重写规则。 “吾乃血神主宰,此界即为血神界!” 神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化作垒石落在血海,每块神木所化的垒石落入血海中却不下沉,反而吸收血煞不断壮大,变成一块块浮陆。 血浪滚滚,那群被化作血奴的尖耳族爬到浮陆上,对着断木上的血色蝙蝠纳头便拜。 将要被生死之力撕碎的血神主宰感应到血奴的存在,霎时决定将濒临崩溃的能量分润出去。 千万条血管般的枝丫从界心中抽出,如蜂尾针样刺入血奴的体内。 “咕咚、咕咚。” 将无法承受的力量传导出去,血神主宰的神魂渐渐稳定下来,而那群承受力量的血奴却被分润出的力量震成血雾。 但在这无数条血管般的枝丫里,却有一十二头尖耳血奴扛过了生死之力的摧残。 本该爆体而亡的血奴不但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更是重新恢复了神智。 只是圣洁的精灵如今的模样变得极为可怖,十二头存活的血奴中,八个男的浑身血色,赤发绿眼,獠牙交错如兽。 而四名女的,肤色却与常人无异,只是赤发红瞳,魅惑非常。 “姆哈哈哈哈哈,姆哈哈哈哈!” “尔等便是老祖最得意的眷属,便称十二血罗刹!” “现在,厮杀吧。” 随着界心神的指令下达,十二血罗刹神色一凛,便从血海中摄出兵器。 弓弩、长刀、链锤、叉矛、藤鞭、盾刀、枪棒...... 十二罗刹十二种兵器,十二道身影在半空中纵横厮杀,血色灵气纵横,每一次碰撞都震得血海摇晃。 “这种战斗力...这种战斗力。” 血神主宰越看越欣喜,盖因十二血罗刹竟在斗战中不断变强。 初始还有些生涩的生死之力在不断交手中融合得越来越好,而十二血罗刹对血海的掌控,也越来越强。 看来包含生死之力的种子不光是让他们恢复了神智,还让他们得到了如活物一般可以进步的广阔天地,若是回到西贺,让这些血罗刹摄取到了足够的血肉... “叽嘻嘻嘻嘻,姆哈哈哈哈!” “狐狸你看到了吧,这便是老祖的,十二血罗刹!” 成为精灵界主的血神主宰以很快的速度适应了界灵的身份,之后虚空乱流中就出现神奇的一幕。 两座灵界一前一后紧密相连,赤色的血神界抽出几百道肉芽将后头已经无有界壁的斑驳灵界拦在身后,寻找归路。 …… 唐志的昏迷,在整个龙西联盟中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他偶尔会苏醒,但只是片刻又会昏迷,这让整个龙西联盟仿佛失去了主心骨。 按照原本的设计,瞿塘城的部众退回兰山城后,便要尽起精锐突围至扶灵,然后顺着龙江往北海走,看看能不能逃到广阔的无尽海上。 可现在唐志昏迷,所有调度的工作都被耽误下来,就在所有人都纠结是要救醒唐志还是快速突围的抉择中时。 大长老唐思源与宗正唐祖接过调度的重任,开始贯彻唐志的做法。 等到正义联盟的武者开始合围兰山城的时候,龙西联盟已经组织好突围的兵力,可遗憾的是,终归没有办法将所有人都带上。 除了精锐的族人外,唐氏还有近万的普通族人女眷生活在兰山城中,而现在他们要面临的,就是正义联盟的无情屠戮。 就跟截江、泊马、安东三城一样,正义联盟每每入城,就会将唐氏的族人捉拿起来。 将有拷问价值的压入监牢受刑,更多的则是枭首示众,垒成京观彰显武功与正义。 “所以赶紧逃吧!” 这是宗所给出的建议:“不论乔装易容或是改名换姓,只要能够活下来都可以,然后静静等待,唐氏绝不会在此处陨灭,等着宗所回来找你们!” 龙州历1791年十一月中,邪王宫、四大豪族、赏金公会齐齐发力,驱逐龙西唐氏,夺回陵江七城,完成了正义联盟对天下的承诺。 这场战役让全西贺都看见,哪怕拥有盗火宗师萧锦林和虚空宗师唐罗的世家,依旧不能抵抗人心向背的大势。 善恶到头,终有报! …… 龙州历1791年十一月廿三,小雪 冰封过半的水路让龙西联盟的水遁计划屡屡受挫,对于普通族人来说,这个天气乘冰舟下潜,没有逃到龙江北海口就已经冻死了。 在人人喊打的龙洲,唐氏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分兵,希望可以通过化整为零的极速,躲过几方豪强的扫荡。 应该庆幸的是,唐志的方法很有效,打着正义旗号的联盟最终追逐的还是利益。 除了邪王宫一定要置唐氏于死地外,剩下的豪强都在唐氏丢下的城中打扫战场。 失去情报辅助的唐氏只能硬着头皮往北海口走,而纯野战也让唐氏的战损不断增加。 至于唐罗,阻拦邪王宫一行后,他就开始了自己的逃亡之路。 眼下北邙、中州十几个宗派派遣大宗师前来“调查”,他若是继续跟唐氏的大部队一起走,那绝对是给家族找麻烦。 但一位的奔逃也不是唐罗的个性,所以这些日子,他主要的工作,就是躲避邪王宫几位宗师追杀的同时,狙击邪王宫的部众。 是的,邪王宫又派遣宗师出来了,一次还是两位。 分别是段龙光和段龙彦,两位邪王宫主脉的老宗师,灵力超过二十五万的存在,给唐罗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2+2的战术让他不但要面对两位凶猛善战的宗师,更得小心提防“七杀邪龙波”这样的重拳。 几次交手下来,发现自己根本讨不了好处的唐罗只能另辟蹊径,找邪王宫的弟子下手。 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一位的奔逃,那么这四位宗师就会瞄准唐氏的主力,可要是他盯死了邪王宫弟子,这四位宗师就必须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但唐罗心中一直憋着一股火,他想将几位邪王宫宗师引到无尽虚空去,在那里他的战力将会有很大的提升。 就算没有办法强行四杀,那么杀一两位也是挺好的,但令人难过的是这四位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在唐罗牵制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在牵制着唐罗,只要唐罗一有流窜的迹象,他们就会施展灵光遁奔向唐氏某支逃窜的族人,在见过两次野地中的尸横片野后,唐罗已经不敢再轻易放松对着四位的牵制了。 当然为了报复,唐罗也杀死了邪王宫十几只精锐小队,以至于四位宗师此时看他的眼光,都带着啖其肉的凶狠。 可唐罗依然无惧,要能杀对方早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奈不何就是奈不何,眼神凶狠也奈不何。 真是群魂拟凶兽的蠢货,拟灵久了,就连性情也变得和凶兽一样愚蠢。 轻巧得避过一道隐蔽的“七杀谢龙波”,唐罗不屑地想道。 …… 唐氏突围的主力,还是瞿塘城那支精锐。 他们除了要护送族人突围外,还得负责和追兵战斗。 除了凶猛的邪王宫外,赏金公会的可怖已经彻底显露出来。 这些本就在西贺黑暗世界凶名赫赫的王者,特别擅长于制造混乱。 哪怕有着精锐武宗的守夜巡逻,每晚都有不少族人莫名的死去。 有的死于咒术,有的死于陷阱,更有莫名其妙就被夺走生命的,一捧溪水,一片飞叶,或是小小的毒虫。 山地丛林中仿佛充斥着危险,蜕凡巅峰的修为没有一点儿作用,分宗家主的数量每日都在减少。 而任凭武宗们如何加大巡察力度,他们都没有找到制造这场杀戮的元凶。 但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赏金公会中能造成这样情况的,只有那寥寥几人。 就在众人心生绝望的时候,四处游击的盗火宗师萧锦林终于归队。 有了宗师坐镇,接连不断的刺杀终于停止,就连奔行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数天后,唐氏众人通过了如同死地的呈州山脉,本以为逃出生天,但等待他们的,却是大临商盟的联军与赏金公会的精锐,还有刘、农、沐三家的四位宗师。 相比于背后捅刀的邪王宫,刘邈天最终还是带队同大临商盟进行合作。 有了四位宗师加入,再加上情报的运作,这场狙击战大临商盟已经将能设计的全都设计进去。 眼下就是收获的集结了,借着把玩着拇指上翠绿扳指压下内心激动的叶擎苍站在阵前,朝着唐氏众人道:“此处山明水秀,作为唐氏的埋骨之地,实在太合适不过了!” 刘邈天、刘郫、农天心、沐连阴四位宗师联手对阵萧锦林。 屠妖宫申屠对阵唐百川。 凶牙府主迟东莱对阵大长老唐思源。 血魔肖李恒对阵二长老唐弘骏 狱鹰公良邪对阵三长老唐正豪。 幽冥王百里伏幽对阵首座唐羿。 妙书屋 十八章:鱼腩的反击 强者与强者,部族同部族,赏金公会和龙西联盟的残兵厮杀一起。 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赏金公会的致命狙击非但没有形成碾压之势,反而有种要被唐氏冲散的感觉。 推至山谷巅顶的叶擎苍阴沉着脸,把玩着翠绿扳指,望着乱成一片的战场沉默不语。 半空中刘、农、沐家的四位宗师联手,却那拿盗火宗师毫无办法,五色神龙的每一次甩尾摆首,都震碎己方宗师的灵技,明明是以四敌一的绝对优势,却打得畏首畏尾。 而这也让迅速战胜萧锦林然后狂风扫落叶的完美战术成了空谈。 另外几片巅峰战场也是同样,唐百川对上申屠宫主打了个有来有回,凶牙府主迟东莱甚至被唐思源压制。 只有狱鹰公良邪、幽冥王百里伏幽不负众望,取得些许优势。 眼下就看哪一方的强者率先取得突破,形成以少打多的局面,将优势化作胜势了。 还是要感谢伊祁天龙的灵毒,使龙西这方的精锐武宗无法出完全的战力,虽然在巅峰战场上焦灼,但整体战局上,除了一开始些许的猝不及防外,赏金公会借助玄机宗出售的制式灵甲,已经成功站稳了脚跟。 借助着正义联盟的东风,大临商盟终是与玄机宗搭上了线,不但获得购买破玄玉的资格,更是打通铸甲山的渠道。 寻常千万级的灵甲,只能抵挡玄级以下的灵技,碰上凶境武者,基本就是一次性的用品。 但这批铸甲山的灵铠,坚韧程度远超同济,能够完美抵御一万五千点灵伤以下的灵技,要击破灵质结构,至少需要三万点以上的灵伤。 这也意味着寻常蜕凡的合击或是单人融合技,根本对着灵甲毫无作用,即便在同境作战中,拥有这样的灵甲,也会多出大大的优势。 就好像一轮灵技交换,唐氏这方的灵甲纷纷破碎,而赏金联盟却完好无损,再次交手的时候,赏金联盟就可以打得更加激进,而灵甲损毁的唐氏则根本不能采取激烈的对抗方式。 看着渐渐向唐氏核心推进的赏金公会精锐,俯瞰战场的叶擎苍眉头稍微舒展。 虽然发生了不少意外,但剧情终归是按照计划的方向发展,只要击溃龙西联盟本部,赏金公会的精锐就能调转头来协助几位顶尖高手奠定胜局。 只要龙西本部被击溃,即便萧锦林神功盖世,也只能败逃,这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从一开始,大临商盟的目标就是龙西唐氏,至于萧锦林这样的顶尖宗师,还是留给宗派处理比较好。 意气风发站在山巅的叶擎苍将战场当做风景,殊不知天外还有别人观望着自己。 身着红袍脸的血楼之主闻人元武,还有左右两位尸骨护法,被曹家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血楼三大强者,竟然有胆出现在龙洲,这或许是督天王巡都没有想过的事。 这或许就是灯下黑,而这场黑,已经持续了数月。 “两位护法觉得,唐氏的潜力如何?” 闻人元武俯视战场,照两位护法问道。 “唐氏潜力很强,不提已经证道宗师的龙西天骄,只说唐氏其他人也丝毫不弱。” 骨道人丰幽指点着半空中几处巅峰战场道:“屠妖宫和凶牙府都是我们的老熟人了,申屠老狗和迟东莱这两个家伙虽然因为功法的原因难证宗师,但一身诡异绝学也绝非普通凶境巅峰可比,可唐氏这两个高手也不知是哪冒出来的,竟然丝毫不弱,奇哉怪哉!” “何止不弱。” 眉间一道神圣白毫的尸和尚附和道:“和尚断言,再有五百招开外,迟东莱一定会败下阵来,而与申屠宫主对垒的那名强者,右边灵臂行功运劲中略显生涩,应该是重铸不久。” “这样说来,这位高手的全盛战力,还要超出申屠老狗一线?” 丰幽有些吃惊唐百川的修为,不禁感叹道:“到底是培养出龙西天骄的世家,真是高手如云呐!” “能以世家资源将族力发展到如此地步,看来唐氏能人不少。” 闻人元武霸气说道:“将其纳入血楼后,定能有不小的发展。” “楼主英明。” 尸和尚固翰笑着附和道:“小僧曾与唐天骄会过几面,此人恩怨分明豪气干云,若是能度过此劫,此人以后定能成为血楼的强大助力!” “既然要动手,那便得凶猛利落些。” 丰幽不无担忧道:“这儿毕竟是龙州,满是御兽宗的耳目,我们三人在这出现的消息,不消半日就能传到鳞宗耳朵里,天知道此洲究竟有多少御兽宗的虫兽耳目,不得不防啊!” “道士说得有理,从楼主说要纳唐氏入楼,和尚的漏尽通便有动静,看来这趟救人的风险不小。” 固翰仔细感应漏尽通的信息,最终还是朝闻人元武这样说道。 “那就等。” 红袍飘展,闻人元武眼睑低垂,淡淡道:“等到尸护法的漏尽通无有动静时再出手。” 不明所以的尸和尚与骨道人对望一眼,亦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安静下来。 下方战场的厮杀还在继续,身着优越灵甲的赏金公会精锐,对上身中剧毒的唐氏武宗,优势自然无比明显。 成组成组的推进让唐氏本部倍感压力,明眼人都能看出唐氏已经没有办法分出力量庇护方阵。 这时各分宗的族长站了出来,能够出户建府的全都是唐氏的优秀族人,只可惜事务缠身,大多在蜕凡巅峰后便有些懈怠。 以至于平均四十五岁的分宗宗主中,居然鲜有凶境的武者,但在这个时候。 不论是灵意合一还是蜕凡巅峰,这群分宗宗主操着生疏的灵技便往压过来的赏金公会精锐冲去。 知道本身灵技无法破开敌人铠甲的分宗宗主们开始凝聚合击,只是离开武堂太久,身旁又不是队友,三人临时成组的合击,大多连波频都没调好,就散开了。 然后再一次凝聚,尝试。 每位分宗家主仿佛将这残酷的战场,当成族中的武堂,与身旁队友不断尝试合击。 而步步逼近的赏金公会精锐只是哈哈大笑,临阵磨枪只是故事中提及的愚蠢,想不到竟有机会亲眼见到。 嘲笑刺耳扎心,几百唐氏分宗宗主强忍羞耻咬牙低头,灵技在不断生涩的交汇中,渐渐找到了契合的波频。 感受着相融的灵气,重伤武宗推开医官,踉跄地走到阵前,以神魂锁定突入方阵的敌军,大声咆哮道:“风之岚,断阙开山!” 金系灵力凝聚而成的半月斩击呼啸而出,化作百轮金月,朝着远处的赏金公会精锐劈战而去。 通天诀的黄级合击:风之岚,西陵唐氏秘术阁几百年研究的最高杰作,只消三名蜕凡合击,便能达到最小灵伤一万七,最大灵伤四万一的凶猛合击。 百道金轮呼啸而出,就像是有百位凶境同时出手,那遮天蔽日的金色月轮直接把赏金公会的人给干蒙,为首几个更是直接被斩得支离破碎。 道道都是三万灵伤以上的合击,让大临商盟重金购置的玄机宗灵甲毫无作用,同时也将龙西联盟濒临崩溃的士气打了回来。 而赏金公会的精锐曾经何时见过这样凶猛的战阵灵技,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懵,又被唐氏武宗连连得手。 谁都没有料到,将战局逆转的,竟然是那群一直被唐氏武宗护在阵中的分宗之主。 这群荒废武道不知多久,已经开始长出肚腩的中年男子,竟然能爆发出这样可怖的威力!? 好好的战局一下子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这让叶擎苍很不满意,拇指的翠绿扳指都要被攥裂了。 而天上观战的血楼三人更是吃了一惊,他们也没想到,方阵中这数百遇难累赘一样的男人,竟然能爆发至此,逆转战局。 受到鱼腩爆发的鼓舞,巅峰战场上的唐氏高手跟打了鸡血一样,竟反压回去。 特别是唐百川,状若疯虎的连连抢攻,十指极芒纵横间打得申屠宫主连连败退,眼看便要奠定胜局。 “楼主,好像不用我们帮忙,唐氏也能冲破大临商盟的围剿啊。” 丰幽哭笑不得地朝闻人元武道,蛰伏龙洲数月,便是要找何时的机会招揽唐氏,但看眼下情况,这唐氏实在凶猛得有些过分,若是真让唐氏突围出去,那他们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看下去。” 智珠在握的闻人元武淡淡道:“战斗的天平,从来不是一两次幸运的爆发,便会倾移的。” 适才凶猛的合击打得赏金公会措手不及,但回过神来发现,鱼腩终究只是鱼腩。 荒废武道太久,只是几次尝试加上一次爆发,就让唐氏的分宗宗主们气喘吁吁,更有娇弱的伤到了经脉。 一副色厉内荏蓄势待发的模样唬得住普通人,又哪里骗得过阴沟里打滚出来的恶徒。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满脸嗜血的赏金公会精锐杀将回来,中毒的唐氏武宗根本无法抵挡。 发现诈唬无用的分宗宗主们连忙开始第二轮的合击凝聚,可好运仿佛已经在上一次用完。 哼哧哼哧聚起半晌,最后只有零零落落十几道金色月轮斩出。 “战斗经验实在太差” 尸和尚固翰皱着眉头道:“若含而不发,赏金猎人定然投鼠忌器,可眼下招式用老,没有二次发力的他们可真成了待宰的羔羊。该得老衲出手了,不然只要一个凶境突入阵中,便能掀起杀戮风暴!” “老道同你一起!” 骨道人丰幽附和完,便要祭出万劫不化骨同尸和尚一起入阵。 “还不到时候。” 闻人元武划出一道血幕,遮蔽两位爱将的灵力气息,并阻拦道:“再等等!” “和尚不明白,楼主在等什么?” 固翰不解道。 “在等你。” 闻人元武淡淡道:“等你的漏尽通警讯消失,便是我们出手的时机。” “可若是现在不出手” 固翰有些犹豫,因为他已经看到有个赏金猎人施展遁地秘术,恐怕下次出现,唐氏方阵的这支“貌似”精锐,便会中心开花。 看过百道金轮的盛况,让固翰对这群创造奇迹的弱者很有好感,不忍见他们被屠戮。 “等!” 闻人元武最后说了一句,便再次回复眼睑低垂的静思模样。 而尸骨护法对视一眼,也散去了跃跃欲试的灵力。 就同固翰判断的那样,手持双刀施展遁地秘术的赏金猎人在唐氏分宗宗主的方阵中出现。 双刀轮转便是数百道锐利的刀芒开花,飞旋散射而出的刀光如割稻子般,将中心十数武者切成数段。 将虐社弱者视作最高快乐的赏金猎人“嘎嘎”大笑,狂舞双刀杀入阵中,久疏战阵的分宗宗主们,几无一合之敌。 等到唐氏的精锐武宗前来驰援时,地上已经多了几十具尸体。 浑身是血的赏金猎人狂笑着同暴怒的唐氏武宗开始厮杀。 将战局尽收眼底的尸和尚面露不忍之色,自从白毫金焰重塑佛骨后,他便越来越不喜杀戮。 但数十年的追随,固翰明白闻人元武绝不是无的放矢之辈,即便心中有疑,他也愿意先遵从楼主的命令。 而事情发展到这步,他已经明白了闻人元武的深意,原来,漏尽通的危险,来自于这些唐氏的“累赘”。 当癫狂猎人斩杀数十人后,漏尽通的危险警示却下降了一个段位。 尸和尚终于知道,闻人楼主要等的是什么。 他要让赏金公会尽可能的屠戮,荒古血楼需要救助的,只有背负血海深仇的唐氏高手,而不是那群累赘! …… 虚空界 血神界拖着妖王府在乱流中穿行,粗大如柱的血色肉芽不断被罡风割断,然后又被血海修补。 虽然已经被法则规束在血神界中,但血神主宰还是没有放弃和妖王府界灵沟通。 他不断派出麾下的十二众顺着肉芽跑到妖王府地宫中与界石对话。 “狐狸,我看到一条通道就在前方,我们就要归陆了,等回到西贺,我一定能唤醒你,一定!” 十九章:血之歌 在虚空乱流里横冲直撞的血神界为妖王府开辟道路,肉芽如链将两方灵界紧紧拴在一起。 初成界主的血神认为自己足够强壮,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但中有些规矩,是再强壮的灵界也无法逾越的,就好像眼前这个看似平静乖巧的归陆通道,却在两方灵界通过时露出了狰狞。 如林如狱的肉芽锁链被扭曲的力量撕裂,血海翻腾,神力在虚空中嘶号,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两方灵界被分开。 恍然间血神主宰明悟,为什么西贺从未有过两方连在一起的小灵界,却为时已晚。 血神界、妖王府,归陆。 …… 龙州历1791年十一月廿九 大雪覆盖的临川平原上,凭空出现十二个人影。 八名男子长得丑陋无比,赤面獠牙一言难尽,而四位女子却婀娜多姿,美艳非常。 但不论丑陋或是美艳,他们身上都包含一股极为惊人的凶煞戾气。 这股戾气在虚空中不显,可入了大千世界后,就像是得到某种给养,一下子膨胀开来。 就像干渴的枯木遇见水源,十二血罗刹贪婪的摄取大千世界中的灵力,气息不断增强。 他们举手投足间,便能将天地灵气污浊,化作煞气,而这煞气又能反哺己身,这种感觉让初入大千世界的血罗刹迷醉。 已经成为界主的血神主宰是他们力量的源头,但受限于灵界的规则,吞噬生命古树后的血神将与血神界融合为一,意味着血神主宰再也不能脱离血神界。 祂只能通过十二血罗刹去寻找妖王府,另外,血神界与一般的灵界也有些不同。 大多数小灵界即便被虚空乱流吸收到大千世界中,也仅仅只是把小世界“镶嵌”在大世界里。 想要真正融合,不知要与大千世界同化多久,但血神界不同。 本就是从西贺离去的妖王无比适应大千世界的规则,血神界归陆后便洞开灵界之门,开始与大千世界进行本源同化。 血海在灵力的滋养下越发汹涌,而飘荡在天地间无处可去的煞气,更是纷纷往此处飘荡。 若是曾经,祂当然会为这种成就沾沾自喜,因为这是天地的承认,承认血海的道便是玄煞的道。 但现在祂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张狂无端的血神主宰了,他要借助十二血罗刹的眼,去好好看看,如今的西贺大陆,究竟变成什么模样。 孱弱的人族,如何能做到祂血神主宰都没有做到的事。 …… 川元大临粮满仓,昆吾神山坐中央;陵江平原西南望,堰苍沐台在南方。 千年一遇的洪水将陵江平原变成泽国,这就让临川平原在龙洲的地位变得更加重要。 少灾多参的平原居民,天生便带着一股优越,这点儿在他们对待外来者的态度上尤为明显。 所以当川元的居民看到那个浑身血色,赤发绿瞳的丑陋男人时,就不难理解他们为什么会驻足围观,还拿石子鸡蛋投掷了。 哪怕丑陋男人的气息很恐怖,这些高高在上惯了的百姓也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毕竟剑川城可是龙洲最强氏族,刘家的主城之一啊。 这群无知的百姓朝着血罗刹评头论足,觉得这或许是走投无路的世家武者,想要来投靠刘家。 对于剑川城的百姓来说,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毕竟他们是如此的强大富庶。 只是这个男人的卖相实在太丑了,赤发绿瞳,也不知道是哪里人。 有大胆的想要上去询问,但血色肌肤的丑陋男人默不作声,只是呆呆的站着,身后背着把暗红色长刀。 作为血罗刹的老大,刹帝当然不是个傻子,之所以呆呆站着,是因为他的身体被血神主宰降临了。 而降临的原因,则是因为他太过于激动,以至于惊动了真神。 对于血神来说,生命本源就是他最渴望能量,而剑川城这样的人族大城,对祂来讲就是散发着惊人美味的大补之物。 所以当刹帝发现这座人族大城后,血神便意识降临,控制刹帝进入城市。 在调动血煞仔仔细细的搜索,发现整个剑川城中修为最高的只有一位老迈的宗师后,血月降临了。 丑陋的男子狂笑一声,体内崩出无数血芽触角,将数百围观的剑川城百姓抽干精血染污成佝偻的奴兽。 背后的血河长刀插入地底,不远处的水井中涌出血色喷泉,那含有剧毒的血水直冲天际,化作红雨落下。 整条长街化作血河,商铺被红雨腐蚀,而被淋透的人,则在痛苦万分的哀嚎中化作血奴,凶狠得撕咬起自己的亲人。 末日猝不及防地降临,城主府中飞出十数道罡气护体的人影,直冲煞气最重的长街。 作为剑川城的供奉,这些凶境高手的主要工作,就是维持城中的秩序,制服所有赶来撒野的暴徒。 但随着越来越靠近长街,高手们的心中却打起了退堂鼓。 因为血煞戾气实在太重,他们都有些无从着手,唯有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毫不畏惧,凝聚灵力绘符。 “丹天火云,威震乾坤。上摄妖炁,下斩邪氛。飞电烁烁,扬风无停。通真变化,朝谒帝君。飞雷符咒,落!” 向天祭出灵符,咒文吟诵间灵符化作雷云,轰隆隆得响声中,数道雷光劈向血云。 道人眯眼望去,嘴角一派得色,寻常人避之不及的血煞秽气,却是他最擅长对付的东西。 根据古籍记载,自从冥河被龙族毁灭后,世间便再没有什么成气候的煞气,只消一道真雷,便能震慑诛邪。 神雷凶猛地劈向血云,神雷被血云吞噬,血云变得更大了! 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一切,心中只剩一个声音。 世上竟有能吞噬真雷的玄煞?怎么可能! 雷法无法破去血云,却惊动了刹帝,对于血神来说,凶境武者是大补之物中的大补之物。 “姆哈哈哈!” 血影一闪,横跨数百丈的距离,震惊的道人胸腹间被展开一个大洞。 还不等同行强者震惊,手持血色巨刃的刹帝大开杀戒,凶厉的煞气对于灵技和功体都有极强的克制效果。 再加上刹帝远超武宗的速度和力量,十几位剑川城的供奉连抵挡都做不到,便被血煞染污。 心知无法抵挡的剑川城供奉想要遁逃,却发现血毒凶猛,发作的瞬间,连神魂都在哀鸣。 仅用不到百息,刹帝便将剑川城十几位凶境供奉,化作与他一般的血罗刹。 而同他不一样的是,这些新生血罗刹的体内,束缚着痛苦不堪的灵魂,只想毁灭所有生命。 “去吧,毁灭所见的一切,以冲天的血光赞美吾主!” 刹帝向转化的血罗刹下达指令,让原本剑川城的守卫者,变成了屠城者。 …… 龙洲战场、呈州界 “请唐天骄跟本宗走一趟,这次本宗是代表中州正道,前来调查龙洲那则传闻,若唐天骄并未使用神魂祭练,又有什么好怕呢。” 方正的脸上写满了正气,掩日宗的锦袍在罡风中烈烈作响。 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楚玄云刚到中州,就碰上了与四位邪王宫宗师大打出手的唐罗,调停完战局的第一句话,就是让唐罗跟他走。 这昭然若揭的用心,让唐罗嗤笑出声:“掩日宗究竟是对传闻感兴趣,还是对其他东西感兴趣,你我心知肚明。场面话就别说,动手吧!” “唐天骄何必如此执拗。” 楚玄云叹道:“这次中州北邙十数正道宗派发檄文,便是要给西贺百姓一个交代,即便天骄乃是西贺最年轻的宗师,但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望天骄三思。” “快别说话了,里外里都透着股道貌岸然的人渣味儿。” 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唐罗皱着眉道:“这是你个人的习惯,还是掩日宗全是这样虚伪。” 被连连挤兑的楚玄云沉下脸来,言语劝服无果,掩日宗的大宗师自然只能采取强硬手段,汇同四位邪王宫宗师一起,朝虚空灵体出手。 五位宗师联手,其中还有一位是中州上品天宗的,这让唐罗压力陡生。 好在这场不是什么非赢不可的大战,势不如人就避一避。 而在且战且退的过程中,唐罗也在分析邪王宫与掩日宗的功法优劣。 即便同一个宗派的宗师,但每个人侧重的方向还是不尽相同。 比如邪王宫四位,全是以拟灵法铸魂,又将灵体打散重塑与魂兽相融,但每个人的功法特点却也截然不同,这里头除了有拟灵凶兽本来的特性外,也未尝没有他们本人的性格融合。 只是就像唐罗以前思考几种铸魂法的优劣那样,拟灵法最终还是要以人魂拟兽魂,最终或多或少都会沾染(贴近)凶兽的习性。 越本能越野性的,便越强大,就像段龙彦和段龙光这两位,明明是积累超越二十五万灵力的顶级宗师,但在斗战时却会任凭魂兽嘶号,让唐罗莫名有种正在对阵凶兽的感觉。 而且在具体的战斗体验上,两位宗师观想的苍龙魂魄好像连说话的能力都丧失了,只有吟啸。 这让唐罗不禁好奇,若是这两位老宗师真有一位突破王境,会不会真正变成一头龙兽? 念头刚起,又被自己否决,不是因为害怕想法成真,而是断定这两位邪王宫的宗师绝无可能踏出彼岸那步。 因为这两人都太老了,老得已经没有时间再积攒剩下的五万灵力,自然也不可能突破。 评价完邪王宫的武道优劣,唐罗又将注意力放在楚玄云身上。 掩日宗的武道特点,就和邪王宫完全不同,是标准的灵力研究路子,讲求结构精巧,灵能增益,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 这点在楚玄云的武道风格上就有很直观的体现,除了精通多种级别的灵技外,他的灵体跟是多种系别灵力铸就的混合灵体,能够同时容纳操控三四种不同的灵力。 配合他高倍的神魂,能让他施展出远超一般宗师的灵能攻击,唯一的问题是,这货的灵力掌控不足。 以至于施展出来的灵技威能是足够大了,但因为威能太大,没法做到精确控制,不光气息外露,就连灵技的预设轨迹都隐瞒不住,别说是唐罗这种能看见灵力流动的,就算是普通的宗师,也不太容易被这种直来直去的攻击给打中。 当然,这些在唐罗看来是缺点的东西,也不一定全部正确。 邪王宫和掩日宗都是盛极一时的宗派,换做普通的世家宗师来分析两个宗派的武技,只能心生赞叹高山仰止。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看过太多太多的上古武学典籍,将品味养刁了。 在那个百家争鸣,众生崛起的时代,人族为了对抗妖族,是有很多学术交流的。 但现在妖族没落,人族武道大昌,这种学术交流越来越少,同族对抗倒是越来越多。 每个宗派都对自己的研究视若珍宝,企图从一条崎岖的弯路中走出康庄大道。 就好像曾经的非天一族,上古时风头无两,可最后却被证实是一条错路,或许当世的武道也是同样。 现在将能封王的武道称作真法,可封王真的是武道尽头么,唐罗十分怀疑。 因为他知道九重天外还有一个浩瀚且不知边界的世界,即便是人王圣主,在那浩瀚面前,也不值一提。 一道龙性相柳的独角神光打断唐罗思索,已经来到九重天上的几人,仰头就是满天星河。 唐罗回头笑着挑衅,然后一头扎进虚空,而五位刚刚还穷追不舍的武宗,却都停住了身形。 就跟不要同水系宗师战大泽,不要与冰系宗师约战冰川的浅显道理一样,几位宗师并不想在无尽虚空中与虚空宗师对垒,楚玄云与邪王宫四位宗师,都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而退入虚空的唐罗低头看着停在九重天下的五名宗师,心中也暗自懊恼,他且战且退的意图还是太过明显了。 二十章:剑川之变(实在太困,还有一更明天补) 川元城 以川元为名的大城,便是川元省的中心,亦是龙洲刘家的发祥地。 平和双眼富庶,便是这座龙洲大城的最好写照,而刘氏斥巨资建的天王,更是龙洲奇观之一,整个刘氏部族心目中的圣地。 即便是掌握刘氏最高权力的宗族长老,也为能将自己百年后的画像挂入天王中而拼尽全力。 强大并团结,这就是川元刘家给整个龙洲的印象,而本来刘氏族长刘傥,便是这样一位励志要在合眼之前看到自己画像进入天王正的勤勉人物。 一中除了打坐调息的三个时辰,便是不断的办公,处理族中各项事务。 刘氏虽然名为氏族,但所治理的疆域,早已超过族群部落的规模,近两百万族人分布在龙洲各省各部,仅以人数轮序,刘家是毫无疑问的龙洲第一大族。 但对于刘傥来说,这还远远不够,所以他执政以来最重要的方略,便是鼓励刘家弟子多多生育,并不断给刘氏弟子提供成才的条件。 资质最好的,便送入宗派中潜修,资源一应按照内门级别供给,若是格外优秀的,更是直接按照真传级别发放。 资质次一等的,族中也会加大培养力度,宗师的讲课每三便有一场,至于精锐武宗的精准指导,更是刘傥引以为傲的建树。 就连最不上进的族人,刘家都会安排一份生意,使其自食其力,再不济也要多生几个种,看看有没有能替笨鸟再飞一次的。 按照刘傥的设计,最多再过五十年,刘氏的族人便能突破五百万人,再过五十年,刘氏便能多出万名凶境。 重现刘天王的辉煌,指可待! 而为了完成这个人口增长大计,便要保持基础产业的稳定,临川平原上的剑川、龙昌、成安三城,就是刘傥这些年着力规划的区域,且已有了不俗的成绩。 “看来本族长画像进入天王的梦想,已然近在眼前了!” 刘傥不止一次梦到过,自己的画像挂在天王正中,只是微微低于刘天王的地方。 如果说先祖的存在是将刘氏生生拔高,超脱于一般世家,那么他的贡献,就是凭借决心的力量,将刘氏带到一片更广阔的地方去。 还有什么比这更让骄傲的呢,伏案处理奏折的刘傥嘴角扬起轻笑。 可跌撞进来的令官,却将刘家族长一的好心全都败坏了。 满脸失魂落魄,摆子打个不停的令官哆哆嗦嗦的站在刘傥面前,晃了半天却连一句整话都说不清楚。 不悦的刘氏家主给了幕僚一个眼色,便有人念动凝视静息的咒语,让令官稍微恢复些许平静。 “不好啦!!” 谁能料到刚刚被安抚下来的令官会发出这样凄厉的叫声,只见他手舞足蹈的跟刘傥解释剑川城的况。 “一个模样丑陋的男人闯入剑川城,见人就杀见人就杀,被他长刀砍过的大人,全都变成了凶兽!” “年大人,乌道长,还有城主府的供奉,统统都变成了怪物,见人就杀,见人就杀!” “天上还在下血,猩红的血,族长您看!” 令官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的青筋大片大片的突出,左手扯着右手袖口上提,露出抱着纱布的右臂。 用牙咬住已经提至肩处的袖口,令官一把扯开暗红色的白纱,翻卷出的血煞恶臭让刘傥不有些反胃,但看清楚令官手臂后,却又有些吃惊。 “你的手臂” “只要被血雨滴过,便会被血煞侵蚀,属下这条手臂废了!” 令官吐出被咬出深痕的衣袖,颓然道:“那丑陋的男人也不知修得是什么诡异的功法,好像能控制好天地间的煞气,寻常灵技还未近,便会秽气融了,而他只要随手一记,便跟破了供奉大人们的罡气护体。” 或许是剑川城的况太过恐怖,被安抚后的令官絮絮叨叨说得都是那丑陋男人的可怕,对于剑川城的现状,却只字未提。 这让刘傥不皱起眉峰,打断道:“现在剑川城的况怎么样了?” “剑川城完了!” 令官惨然笑道:“起初城中只消对付红发男子一人,可后来却出现越来越多似人似兽的血污怪物,等刘咸老宗师从闭关处出来的时候,那血污怪物已经占了半城。” “再往后老宗师与那丑男战做一团,可不论老宗师击垮男人几次,对方都能在某头怪物上重生。” “就这样,刘咸老宗师被生生bi)得灵褪,却还是没有阻挡成千上百万的血兽。” 说到此处,令官已经泣不成声。 而刘傥则是满面青黑,他怎么也没想到,理应万无一失的剑川城竟然会出此巨变。 更没想到的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丑陋男人,竟然将刘咸bi)入灵褪。 犹记得自己从天王中将老人请出时的说辞,要让他亲眼见见刘家的再起之基,却没想到 “没有人能在开罪刘家后,安然无恙的!“ 刘傥寒声道:“不论此人是谁,不论他是什么师承来历,屠我剑川城,必死老宗师,此仇不共戴天,传我命令,立即召回幻胧宗师,并从川元组织十,二十支精锐武宗,誓报此仇!” …… 龙江战场,厮杀渐烈,遍地的尸体将原本鸟语花香的地方变成鬼蜮。 不成人形的赏金猎人和满脸惊恐愤怒的唐氏族人,绘成一幅难以直视的炼狱图。 但对于叶擎苍来说,眼前的战场是最美的风景。 只要将唐氏余党剿灭,大临商盟不但能够名正言顺的入主陵江,更能收获很多珍贵的友谊。 维持住这份关系,或能乘上西贺大变的风云起势,再不济也能为大临商盟搏个出生。 至于赏金公会的战损,这些又哪会被放在叶议长眼中。 不过是些追逐名利的野狗,死了一批,再换一批就是,哪有什么不可取代。 眼下他需要考虑的,是怎样将剿灭唐氏的影响尽可能做大,并把赏金公会的名号,传遍天下。 二十一章:唐思源的抉择 “嗯?” 已经在思忖下一步的叶擎苍被天上唐思源与迟东莱两人的交手惊醒,不禁脸色微变。 威名赫赫的凶牙府主迟东莱被一指金芒洞穿胸膛。 露出败像的魔道巨擘没有表现出一点儿亡命搏杀的血勇,低头看了眼胸前血洞,连狠话都没放,迅速拉开距离,激活玄机玉遁走。 明明是以逸待劳的优势方,巅峰战力的平衡却被一群饥疲之师率先打破,而腾出手来的唐思源展现的战力,却让叶擎苍不禁双眉紧皱。 并未如他预料那般干涉巅峰对战,唐思源反而在两方武宗交汇试探的战阵游走,金芒每次闪现,都能恰到好处的完成击杀或助攻,仅一人加入功效竟堪比数位巅峰强者联手参战。 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唐氏一方一改颓势,接连几波的集火好不容易建立的优势全都抹平。 又是数道金芒划破战场,凶牙府的几名高手率先顶不住,谁都不想直面这种足以抹杀凶境的灵技。 赏金猎人是同大临商盟合作的,可不是来卖命的。 不少机智的猎人不动声色地后撤,想要等到唐思源灵力枯竭后再上。 可聪明的高手多了,战阵也就稳固不住了。 气势如虹的唐氏武宗们连追代打,竟然再一次扩大战果,将优势转成胜势。 明明赏金公会一方人数更多,装备更强,却被撵着跑。 赏金公会的高手面带屈辱奔逃,却没有一人想要回头。 必胜的围杀竟然打成这样,这让叶擎苍不由得面色铁青。 而一直在高空关注战事的血楼强者,更是连连赞叹。 “可惜了一位绝顶强者。” 骨道人丰幽最先叹道:“能将普普通通的极芒指劲练成这样,若是能加入血楼,便又多了一员可猎杀宗师的战力!” “除了武学造诣外,此人神魂必然不弱,对于凶境巅峰境界以下的武者来说,此人的指力太致命了,若非碰上迟东莱太可惜了!” 尸和尚固翰转动手中念珠,低声颂起“往生咒”。 凶牙府主迟东莱毕竟是魔道中威名赫赫的强者,即便唐思源的指力雄浑,也难撕裂对方的“七煞魔神体”,这注定会是场相互消耗的拖延战。 出小的力,演最大的戏。 这也是丰幽戏称迟东莱为老狗的原因,明明战力堪比宗师,却连对上一个初入凶境的目标,都会先迂迂回回地试探一番,确定对方没有什么隐藏的手段后,才真正出手。 虽说道行越老胆子越小,可胆子小到这种程度的,也极为罕见。 但这令人诟病的战斗风格,对于眼前的情况来说却是极有益处,他不需要战胜唐思源,只要拖延住,胜利的天平自然就会朝己方倾斜。 战斗一开始便取得优势的唐思源一度以为自己可以战胜迟东莱,但越往后打他心中越清楚,要想击败迟东莱,一定得做好觉悟。 燃烧精血与神魂,便是极芒指力修至巅顶后的,最终加成。 不论是洞穿凶牙府主迟东莱的极芒,亦或是此时纵横战场的璀璨青芒。 这都是唐思源毕生武道的绽放。 食指连弹,金芒纵横间,唐氏武宗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 领着唐氏武宗迎敌的大长老便是唐氏武宗的信心来源。 每一指金芒,便会有位难缠的强者陨落,这给族人建立了无比的信心。 或许是这优势来得太不容易了,所以唐氏武宗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对手身上,反而忽略了。 每道金芒划过,唐思源的气息就会弱上一些。 当然无法主意,因为金色的光束是这样耀眼,谁会预设施展此等灵技的强者已然油尽灯枯呢。 又是一指点出,只是这次追魂夺魄的璀璨金芒没有出现,冲在最前的身形突然顿住,好像时间突然停滞,思绪被抽离纷乱的战场。 大长老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清楚时间已到,满是眷恋的低喃: “只有四十七道啊” 四十七道极芒指力,这是唐思源击败凶牙府主落地后,施展的全部。 几乎以一人之力扭转整个战场的强者,终于来到了极限。 挺拔的身形开始佝偻,唐思源睁开眼,艰难地将双手别到身后。 “大长老,大长老!!!” 当离他最近的两名唐氏武宗发现唐思源没了气息后,泪水止不住地流出。 哀嚎一声后,原本跟随着他一同冲杀的武者纷纷然停驻,如遭雷击。 这短暂的停顿,让亡命奔逃的赏金猎人得以喘息的同时,也不禁好奇为什么唐氏武宗不追了。 扭过头去,发现那以一人之力搅得战场天翻地覆的老头儿,竟然别着个怪异的姿势没气了。 老头,没气了! 用神魂再三确认过后,赏金猎人们心中的屈辱爆发出来。 “别逃了,那老头死了。” “哈,真没气儿了,杀回去,杀回去。” “杀杀杀,让这群混账知道大爷们的厉害。” 呼和着同伴的赏金猎人们扭头杀将回来,却发现那群围在老头儿尸体边上的唐氏武宗眼睛通红,杀气腾腾。 “大长老没有死!”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第一句,红着眼的唐氏武宗正面迎上了赏金猎人们。 接触的第一轮,赏金公会便被打懵,这群本已无比熟悉的对手,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赏金公会节节败退,输得要比唐思源还活着时更快,就像湖边观潮时远远一条白线,等到了近处才发现是席卷而来的巨浪,但此时再想逃,为时已晚! 人数占绝对优势的赏金公会猎人哀嚎着被不断击杀,本就稀稀拉拉的方阵,直接被冲散。 “一人拼命,百夫莫当。万人必死,天下横行。” 俯瞰战局的闻人元武幽幽道:“可惜了,我们走。” “楼主,我们不是要来招揽唐氏么,此时出手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 尸和尚固翰不解问道,此时漏尽通的危机警示级别已经很低,他不明白闻人元武为何改变主意。 “能为族人舍去性命的世家,又怎会被招揽。” 闻人元武看了固翰一眼,淡淡道:“唐氏要的,血楼给不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扭头望了眼因为十数位武宗燃烧精血神魂而变得明朗的战局,固翰拨动念珠叹道。 三人悄悄的离开,就如同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而站在山巅的叶擎苍,则是满面寒霜地下令道:“让猎人们撤回来,通知几位猎王还有宗师,无需纠缠,先退回大临城再做计较!” 上位者,必须要明白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放弃。 赏金公会是今后大临商盟安身立命的本钱,他可不想为了清缴唐氏余孽,将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全都砸在这儿。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将唐氏全歼,但此役击杀唐氏数千族人,两百蜕凡精锐,数十武宗加上一位凶境巅峰,任谁也挑不出赏金公会的错处。 剩下这点儿残兵,就交给邪王宫处理吧。 “乌合之众!” 叶擎苍看着犹如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的赏金猎人,愤然离去! …… 龙州历1791年十二月初 虽然龙西联盟十分顽强,但在人心向背的涛涛大势下,也不过就多费了几番手脚。 陵江七城头顶的邪恶乌云被正义的铁拳驱散,龙州千万百姓迎来了正义的曙光。 至于龙西联盟的余孽,已经被正义的盟友团团围住,每一日都有捷报传遍西贺。 知道正义必胜的世家们纷纷将目光从邪恶的龙西联盟身上游走,开始搜寻下一个趣闻。 而风媒从不会令人失望,下一个或许能引爆西贺的讯息,不胫而走。 临川平原上的大城剑川,被一位不知名的强者血洗,川元刘氏的老宗师刘咸战死。 西贺三不五时总会出现这种事,比如某位苦修百年的强者出关享受人间繁华,然后用满是肌肉的头脑决定要霸占一城,过一过人上人的瘾。 通常这样无知的家伙,会很快受到教训,故事听得多了,也让西贺散修明白,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的。 但总会有,总会有那么几个愚蠢又无知的散修,以为修成高手就能无视氏族威严。 犯下一些愚蠢又毫无意义的罪行,比如以武力慑服一城。 血洗剑川城的那个丑陋刀客,大概就是这样一名不知天高地厚的散修。 事关未来刘家百年的社稷,刘氏哪还顾得上伸张正义。 当即收回设在陵江东方的营地,并召回幻胧宗师刘邈天、艮土偶师刘郫,由率部讨伐剑川城。 这番毫不做作的重己行径,自然会被同为龙洲豪族的其它几家诟病,毕竟当初是刘家带头宣战,他们才跟着刘氏讨伐唐氏,眼下带头大哥要走,这哪里使得。 但刘氏也很光棍,直接说现在龙西联盟已经穷途末路,剩余些许匪寇留给邪王宫料理便可。 这番说辞并未得到众豪族认可,但谁也没办法阻止刘氏的决定。 所以四方营的东营地直接撤了,两位宗师带着人,直奔剑川城。 得益于正义联盟的大旗,这趟伐唐,刘氏得到的好处不计其数,其中最直接的,便是刘家又多了不少的凶境门客。 这趟刘邈天不做修整,直接率部伐城,也有些炫耀武力的意味在里头。 毕竟如今天下局势动荡,对于大多数散修和小世家来说,投靠一个稳固的势力,可比硬着头皮要更好一些。 而川元刘氏,就是这样一方稳如泰山的势力! 带着莫名的气势,幻胧宗师刘邈天率部前往临川平原,可当他们看到此时的剑川城时,都惊呆了。 原本人声鼎沸富庶不凡的剑川城,此时隔了老远都能闻见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的煞气更是将平原的上空染成绯红。 而红云下的剑川城,却死气沉沉,如同鬼蜮。 “这是剑川?” 刘邈天不敢置信地向刘郫问道,来之前他一直以为,只是有个散修高手想要占城。 血洗只是笼统的说法,可现在看到如此浓烈的血腥味,剑川城要是还有活人才是怪事! “让部曲先在此处扎营,老夫派些傀儡进去城中探探!” 同样心急如焚的刘郫没有贸然入城,毕竟那冲天血煞实在惊人,即便已经成就灵体的宗师也不敢轻涉。 袖袍轻卷,几点灵光落入土地,眨眼间跃出几具容貌与刘郫八九分相似的泥胎。 轻轻招手,泥胎僵硬跳到刘郫身前,傀儡宗师吐出一口先天之气吹在泥胎脸上,几句泥胎好像活了一般。 浑身泥色变得暗沉,表情变得生动,就连气息都浑厚起来。 以点灵之法塑化的泥胎加上先天艮土之气加持,这几句泥胎拥有堪比凶境的战力,脚踏大地时,更具有无限重生的特性,只要先天之气不灭,泥胎就能永存,用来探路涉险再好不过。 刘郫指了指剑川城,几具泥胎扎入地底,迅速靠近剑川城。 没有任何阻拦,泥傀进入了不设防的城中,只是眼前的一切,都让刘郫怀疑,自己是否生在地狱。 原本人声鼎沸的龙州大城,此刻只剩残桓断壁与血煞污秽后的腐烂痕迹。 树木凋谢枯萎,荷塘雪浪滚滚。 鱼虾不兴,鸟虫绝迹,唯一能见着的活物,便是模样瘆人的血兽。 而遍布街道里的水渠、水井,流淌着的全是血水,就连地底,都透渗着无尽煞气,艮土先天之气不断被血煞消耗,这让泥偶的遁地变得无比艰难。 无奈的刘郫只能让泥偶浮地,可刚一出土,感受到灵力气息的血兽便狂暴起来,堪比凶境的土傀儡,只坚持了不到十息便被如潮的血兽撕碎。 土傀儡陨灭,断了六识连同的刘郫铁青着脸,朝刘邈天道:“剑川城已成了血兽巢穴,煞气之重前所未闻,根本没有活物能在这个环境下存活,剑川城的守军与百姓,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何方妖人,竟然如此凶残!” 刘邈天咬牙道:“无论如何,我们也要找到此人,为剑川城中无数的冤魂,讨回公道!” 话音未落,紧闭的剑川城大门开启,血浪自城内翻涌而出,发出轰隆隆得巨响。 两位宗师抬眼望去,这猩红的一片,哪是什么血浪,而是无数奔腾的血兽! “全员准备迎战,合击准备!” 二十二章:罗眼看世界 血兽在平原上狂奔,所过之处扬起冲天煞气,污血渗入地底,大片大片的草木枯萎,犹如天灾过境。 武道大昌千年,人族在制霸西贺的同时也丧失了一些东西。 设计出来应对同族的武道,在面对这种毫无恐惧扑杀过来的凶兽时,竟不知该不该将手中的合击推出去。 虽然在场全是实力不俗的凶境武者,可既然投靠了刘氏,自然要听从上峰的意思。 众人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站在最前虚空中的两位宗师刘邈天与刘郫。 “血奴对灵气反应迟钝,可泥偶刚在城中露面,这海量的血兽便追了出来,这群血兽后头恐怕有人在掌控,才能如此敏锐。” 刘郫望着远处浩浩荡荡的赤色兽潮,不无担忧道。 “本宗适才还担心这狂徒已经逃之夭夭,既然能够控制兽潮,说明他就在不远处!” 刘邈天寒声道:“先灭这些的兽潮,再把这敢挑衅刘家的混账给揪出来。” “刘权、刘尚、刘泽听令,将部曲分成上中下三路,轮番施展合击,将这血朝碾回去!” 言罢,幻胧宗师看了眼身旁的刘郫,百年来相互扶持的默契让刘郫瞬间明白族兄的打算。 “艮土凝阵,泥偶成军。陷阵大风歌!” 刘郫念动心咒,艮土之气自七窍涌出凝成大阵,大地翻涌成浪,每一次波动都会跃出几十上百具泥偶傀儡。 傀儡跃出地面并不着急冲锋,而是结成战阵,三列持戟泥偶站在最前,每列八十一尊。 然后是手持刀盾的步兵泥偶,分为两翼护持左右,而中军则是泥偶所化的凶猛灵兽。 三行纵队分别是狻猊、狴犴与熊罴,个头要比普通泥偶大上数倍不说,所含的艮土之气亦是不凡。 原本直面血兽的刘氏一行突然有了这样一道坚实的屏障,武宗们纷纷欢呼起来。 或许在宗师层面的比较上,这“破国大风歌”的威力实在不值一提,但在这种相对混乱的战阵中,说刘郫一人可抵万军毫不为过。 奔腾而来的血兽不知畏惧地撞上了大风歌的前阵,如林的艮土石矛洞穿无畏血兽的身体,但这丝毫不影响后头更多的血兽往前奔袭。 土色与红色的碰撞,激起冲天血光,无法前冲的血兽开始向两边延展,手持刀盾护持两翼的泥偶先一步盯上。 从天上俯瞰,持戟的前锋泥傀麻木地抽刺石戟,刀盾乱舞的左右两翼包超过来,以一个倒梯形将学潮兜住,每一瞬都有上百头血兽在这个倒梯形的战争中陨灭。 但这样的剿灭速度相较于剑川城中奔腾而出的庞大数量相比,还是杯水车薪。 被阻挡的血兽开始散开阵型,化作一个更大的月牙反包过来,泥偶的前锋与两翼,瞬间被血海反包围。 而傀儡最大的好处,便是即便深陷绝境,也不会有恐惧和怀疑,哪怕正在不断被撕碎毁灭,泥偶们也没有忘记攻击敌人。 一方是疯狂且悍不畏死的血兽,一方是不知恐惧疲倦为何物的艮土傀儡。 两方厮杀的场面堪称惨烈,而这也最大程度为迎接合击做好了准备! 随着刘邈天的一声令下,已经跃至中天的凶境们开始释放合击,无数灵力异象并起,凶猛的灵能直接抹去土色与赤色纠缠的区域。 只剩下灵技轰炸后斑驳的深坑,还有各种灵力属性遗留的痕迹。 这般可怖的场景足以喝退任何势力的精锐,却不包括血奴和泥偶。 对于这两种造物来说,恐惧根本是不存在的东西,被灵技轰出的深坑,便是他们新的战场。 看着又一次扑涌上来的血兽,刘邈天哼笑着朝后方比出一个手势。 第二轮被中军手握的合击,如雨般落下,如末日降临。 在艮土偶师刘郫的运作下同三军协同的攻击下,如潮血兽成批成批的被消灭。 到了后头,这些刘氏武者都已经开始麻木,他们只是机械地恢复灵力,然后投掷灵技,根本记不清究竟消灭了多少。 只是恢复、投掷、恢复、投掷,这样的无限循环。 一群人中,又以刘郫消耗最大,因为目前的零战损神话,全是由他的傀儡大军支撑起来的。 若不是灵体在大千世界中的恢复能力惊人,他几乎要被这源源不断的血兽大军抽干了。 从艳阳高照到日薄西山,再从皓月当空到朝阳初起,临川平原这儿已经布满深不见底的大坑。 而看似无穷无尽的血奴,也终于被这群刘氏精锐剿灭的差不多。 望着仿佛被再造的临川平原,精神灵力已近枯竭的武者们露出了独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一天一夜的功夫,他们把这辈子所能见到的血奴全都杀了,虽然冲天的血气将临川草原染成了另一处绯红界,但结果终究是好的。 只是要净化这草原的煞气,非得请上千八百个大禅师不可。 就在所有人开始战后的放空,松弛精神的时候,那寂静无声的剑川城中,又有动静传来。 近百道血影如飞蝗般朝己方袭来,为首者乃是一名赤发绿瞳,獠牙交错的丑陋男子。 而在他身边那群御空而行的血奴,依稀还剩几分生前的模样。 但早已疲惫不堪的刘氏军团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已经鏖战一日一夜不曾停歇的凶境武者们,已经没有气力再应对眼前的情况了。 毕竟谁都清楚,能御空是凶境的标志,虽然眼前只有百余血奴,但这一次就没法用无脑战术诱杀了。 所以武者们再次将目光集中在刘邈天身上,希望幻胧宗师拿个主意。 “只是群不人不兽的邪物罢了。” 刘邈天跃升而起:“看本宗如何降服妖邪,为剑川城冤死的亡魂讨回公道!” …… 龙州历1791年十二月初 由幻胧宗师刘邈天、艮土偶师刘郫两位宗师带领的剑川城讨伐军大败,幻胧宗师刘邈天在一对一的公平决斗中不敌刹帝败北,被血煞巨刃染污灵体重伤。 艮土偶师领着残部且战且退,最终讨伐军只有半数神力临川平原。 与此同时,龙昌、洛川、成安三城中皆出现模样丑陋功法诡异的丑陋男子,一时间,临川告急。 川元刘氏四座大城均在数天内被攻陷,传闻刘氏家主刘傥在收到讯息后,吐血三升,昏迷过去。 …… 堰苍地界 五彩斑斓的黑光撕破长空,紧接着后头又划过七道色彩各异的灵遁。 这些日子和各方宗师交手切磋,让唐罗对自己本身的战力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 普通的世家宗师,自己一个打八个都没问题,但宗派里头的,要想稳胜就不能超过三个。 从三个开始,每多一位宗师,自己的危险就成倍的增加,若是数量超过六个,那就是稍有疏忽就会重伤的风险。 而唐罗绝不能受伤,因为他此时的强势,全都是由不灭战体配合虚空灵体加上大小如意造就出来的。 其中任何一环被破,都会导致他的战力极大的受损,这被人追着跑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只要能够将邪王宫四位宗师的焦点都吸引在自己这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溜着七位宗师从呈州到堰苍,再从堰苍去南暨,然后晃一晃沐台,被围了就突破九重天外。 唐罗用一双能够窥破灵力的眼睛,远超同济的灵遁,加上无可人敌的防御,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滚刀肉。 不管谁来招他,把话说得多么好听,直接一拳盖脸上,然后该逃逃,该跑跑。 若是有人胆敢落单,那就折回头来揍一顿,远在元洲的星辰阁不断给自己供灵,修为落了每日十二点的功课,但唐罗无疑收获了很多。 随着与各位宗师交手越来越多,唐罗也有些摸清了中州此时的武道水准。 相较于龙洲这种不论宗派世家,全凭自己研究看天吃饭的武道机构不同。 中州的宗派很显然是受到了某种系统化的指导,步调一致地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而这个方向,用唐罗自己的话说,叫做寻找倍化器。 灵力与灵技是不同的,从人族开始模仿妖族,开始吸纳灵力踏上修行之路开始,武道发生过不知多少次的变迁。 很多变化更朝迭代,但归根结底这里头还是遵循着某种逻辑的。 那就是如何将灵力开发到极致。 这里不谈修炼,只叹灵技,灵技的出现,是武道之路上的第一个倍化器。 这个倍化器告诉你,一千点灵力直接轰出来,远不如设计一个精巧模型后的收益大。 你可以将这模型设计成锥形增加穿透力,或是凝实压缩使其变得更加坚实,亦或是让它不断规律的运动。 总之,设计过后的灵力,要比粗糙投掷出来威力更大。 而这第一个倍化器,也是受益最大的倍化器,有些设计得极为精巧的灵技模型,可以让灵力发挥数倍的杀伤力。 再之后凝聚神魂,武者又找到第二个倍化器。 这也是上古时期观想法和拟灵法大行其道的原因,人族的灵力掌控能力非常有限,发挥更是不稳定。 状态好的时候,灵技模型的结构稳定又强大,状态不好的时候,灵技模型就跟纸糊的一样。 通常一个优秀的灵技模型,能将灵力放大3-5倍的威力。 当发现灵机结构很难突破这个极值后,不甘停滞的人族武者想出了其他的办法。 三法铸魂! 找到第二个倍化器,还真法或许不主观,但观想法和拟灵法,就是以自身神魂铸就的一个,永久灵技模型。 这个永恒模型可以直接让武者的战斗力翻上几倍,甚至十几倍。 从这个角度看,除非是极高倍数的还真法,不然在这个境界上,拟灵法与观想法优势很大。 但再往后,强弱就不晓得了,因为凶境是一个很漫长的岁月及过程,在这个境界中,你要领悟和学习的,超过你从筑基到破境总和的十倍百倍! 而在这个阶段,任何一次发现,都会让你的战力倍增。 地煞天雷、玄冰异火、先天之气、某种相性契合的秘术、外道神通、五腑神藏、血脉之力、或是一件趁手的灵兵宝器,都可能成为武者的第三个倍化器。 但同是倍化器,也有强弱之分,能够直接增强灵力本源的,一定是最好的倍化器。 反之,则是一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很难形成质变。 举个简单的例子,萧子玉身上有多少个倍化器? 火神血脉是一个,涅槃重生得来的火灵体是一个,这双重血脉之力的叠加,让萧子玉体内的火行灵力精纯无比,单纯灵力层面,便有超越寻常人三倍的威能,堪比先天离火。 然后是九种异火凝成的神威龙影,每道异火都有堪比二次质变的杀伤力,九道合一,让初入凶境的他就有堪比凶境巅峰的杀伤力。 最后我们来算算他的战斗力,以五千点灵力的火行灵技算,堪比先天离火的灵力本身便有一万五千点的灵伤。 若是萧子玉发挥正常,那么在完成灵技模型后,便有四倍的威能,超过六万点的威能。 但这还没完,在灵技中加上任意一昧或是几昧异火,这灵技便还要加上数万点直接伤害,还不算异火的特性。 换言之,萧子玉用五千点灵力,就能打出一发拥有玄级巅峰杀伤力的灵技。 这还是他初入凶境且不动用碑龙图的灵伤,若是全力以赴,同样初入凶境的武者,在他面前就同蜕凡没有什么区别。 而中州的武道,就是专注寻找倍化器的路线,没有什么为了兼顾平衡,注重灵技修行的同时注重体魄。 他们就是不停尝试寻找倍化器,几位宗师身上所有修行的秘术,都是为了给某一道灵技进行增益而存在的。 就如同二次质变的灵力是一个很大的世界,三次质变的灵力世界则更加浩瀚。 十万灵伤到九十九万灵伤,全是三次质变灵力的范畴。但最上和最下的差距,在实际战斗中或能相差几十倍。 所以唐罗可以很明显感受到,有几道夹杂在群攻中格外凶猛的灵技。 作为一个以体术见长的宗师,唐罗感到越发吃力,他的防御力在武宗级别中也算是数一数二 二十三章:麒麟山檄文 作为一个以体术见长的宗师,唐罗感到越发吃力,他的防御力在武宗级别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但在武道之路上出现越来越多的倍化器后,这好像还不足够。 但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还是先考虑怎么把七位紧追不舍的宗师甩开。 对此唐罗早有腹案,撕破长空的黑光折向九天,眨眼便遁入云层中。 而紧咬不放的七束遁光在看见黑光消失天际后,也停了下来。 这已经不是唐罗第一次通过遁入虚空甩脱他们了。 设阵埋伏、围追堵截,能用的方法他们几乎都用了,可唐罗好像有种特殊的感应,每每都能避开他们提前的布置。 “缘何次次都会令其遁走!” 邪王宫的段狰爻怒道:“此去再有五十里,便是本宫设下的界域,此事只有此间七人知晓,谁能告诉老夫,唐罗缘何又能险之又险大的避过?” 数次设计落空,让段狰爻终于忍不住发作了,作为龙洲的地头蛇,邪王宫所能调动的资源,自然是其他宗派不能比的。 所以设计陷阱阵法这种事,自然只能仰赖邪王宫的发挥,最初几位宗师把这个事情想得很简单。 通过不断追击,把唐罗赶入特定的空域,等到阵法一起,哪怕是西贺第一例虚空锻体的宗师,还不是随意拿捏。 可如今花了大力气的阵法布下,唐罗却一次次遁逃,与其相信他有某种趋吉避凶的神通,段狰爻更倾向于另外一种比较能够说服自己的形式。 “老夫知道诸位愿意出手,无非是想要一窥虚空铸体的究竟,但以唐罗那样睚眦必报的性子,早就将诸位全都记恨上了,即便卖好暗通,也不过就是场面上的虚与委蛇,他又哪里会真将虚空铸体的秘密透露!” 冷着一张脸的段狰爻转过身面向掩日宗、巫神山、百丈阁的三位宗师道:“只有将他真正降服了,才能把秘密参透,难道这个道理还需要本宗说明吗!?” “龙狰宗师。” 楚玄云皱眉道:“你这话未免有些太过了!” “过吗?老夫觉得一点儿也不过!” 段狰爻平静道:“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这都七次八次了,若是唐罗真有趋吉避凶的本领,为何每每都得极近处才选择改道,诸位都是上品天宗的武道宗师,能给老夫解释解释此中的缘由么。” “天下神通机变万千,或许虚空宗师真习得一门如漏尽通那般可参天机的神通,这又有什么稀奇的。” 百丈阁宗师怀海愤然道:“若是龙狰宗师觉得唐罗能够遁走都是因为有人暗中传讯,那么还是早些分开好,免得我们三人坏了邪王宫的大计!” 相互有所怀疑,联盟便肯定接不下去,还不如早些好聚好散。 经过这些天的追捕他们也发现,超过一定人数后,唐罗根本不会同他们接触。 远远看见转身就跑,而对方的灵光遁术又快出己方一线,搞得非常被动。 宗派的目的与邪王宫是完全不同的,后者与唐氏是死仇,他们无比恐惧唐罗的继续成长。 如果能在今天就把唐罗杀死,邪王宫肯定不会错过机会。 但他们不同,他们只想借着调查阴阳碾的旗号,来调查唐罗虚空铸体的方法。 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们已经被虚空灵体的强悍生生折服,也让他们对唐罗如何完成虚空铸体的秘密越发好奇。 之所以联合行动,也只是为了借助邪王宫的渠道完成对唐罗的追捕罢了。 可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们继续跟邪王宫混在一起,连短暂接触都做不到。 这无疑是与宗派利益背道而驰的,所以在段狰爻发泄情绪的时候,怀海直接提出分道杨标。 同掩日宗的楚玄云、巫神山的天吴宗师,一道离开。 而邪王宫的四位宗师也没有阻拦,毕竟他们已经认定了三人中有一人在给唐罗通风报信。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与其细细分辨,不如直接断开联系干脆,毕竟通过这些日子的交手,他们已经发现四位宗师的阵容足以对付唐罗,人多反而不美。 七名各怀不同心思的宗师就此分成两组,而他们追捕的唐罗,在发现后头的宗师没有再追后,就荡了一个大圈,重新溜回堰苍。 在天上那么久,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唐氏现在的情况,借助大小如意以及敛息法,唐罗很顺利地混入城中,随意找了个酒馆就走进坐下,点上一桌肉食后就自顾自的用餐。 眼下龙洲最大的热闹就是伐唐,谁让这方武道世界娱乐项目实在太少呢,哪怕根本不清楚因由,逢人也必会谈起近况,显得自己特别关注正义。 所以唐罗根本不消找什么风媒属,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坐坐,就能汇总无数信息。 选择气派的酒楼而不是路边茶瞭的原因,则是因为地处阶位的不同,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不同。 简单的下愚之人谈论集中的多是过往的信息,而只有酒楼这样的高端场所,才是城中公子哥们儿聚餐吹嘘之所在。 堂上的包间中,七八人就龙西唐氏的近况各抒己见。 这些世家公子的吹嘘谈资,却是唐罗眼下最需要的情报。 相较于过去一旦探听太过庞杂的信息就会头疼脑热,如今在完全灵质化肉身后,他的识海同时处理信息的能力增强了数倍。 即便是在如此嘈杂的酒馆中,也能清楚的分辨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这本该是件幸事,但此时的他情愿听不清楚。 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如今整个龙洲都在说,唐氏将这些年掠夺来的无数财宝都悄悄转移到了万乘宝船上,谁能得到这份宝藏,就能成为龙洲最富庶的世家。 这则消息,让围堵唐氏的势力等级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若是曾经当然无惧,可现在赏金公会的捷报刚刚传出,龙江一战,唐氏损失惨重,数十位武宗与唐氏大长老战死,眼下的族人已成强弩之末。 特别是在撤退的动线被窥破后,唐氏几乎是在各方势力的眼皮底下动作,就从包间里几位中气十足的世家公子口中可知。 如今龙洲很多大势力都在招兵买马,现在不动手只是在等万乘宝船出现。 不论哪方世界,男人灌下几倍黄汤后,也就什么都敢说了。 之后什么风起云涌,鹰击长空的豪言壮语唐罗没有细听,而是被另外一则消息吸引。 临川平原上出现四个功法诡异且杀性极重的高手,擅使天地间污秽不堪的毒煞,仅仅出现半月,便已攻下龙昌、剑川、成安三城,并击退刘氏几位宗师。 这可是比作恶多端的西陵唐氏更大的热闹,据说剑川城近两百万人口,生离的不足四成。 如此凶残的杀法不光令刘氏震怒,更让龙洲各城百姓人人自危。 在龙洲,世家攻伐的举动从未停止过,但每次城主更迭,也没有人去过度为难百姓。 了不得赋税重些,要遵守的规矩有些变化,事情经历得多了,也就让龙洲百姓有了颗大心脏。 反正有奶便是娘,不就是换个城主叩头么,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但剑川城这位显然同以前遇见的不一样,没有百姓会恭迎这样的杀人魔王。 言语间,尽是对这位杀人魔王的恐惧,并将从刘氏那传出的信息娓娓道来。 攻打剑川城的是位红发绿瞳,通体红皮的丑陋刀客,传说被他杀死的人全都会变成血奴血兽,即便是凶境强者也会被血煞染污,刘氏的两位宗师就是败在“百煞”之下。 另外攻打龙昌、安成两城的高手也大差不离,都是些容貌丑陋,但擅使毒煞的强人。 有人将这四人同曾经出现的魔主进行比较,发现曾经令得人人胆寒的勾陈对上这四人或许也讨不了好,便有好事者将这四人称作四天魔。 意为凌驾魔主之上的邪恶。 除此之外,龙洲还出现一位绝世妖艳的女子,腰间系着条长满血刺的翠绿长鞭,只要见过她的男人,都会为其癫狂。 不惜抛妻弃子,殷勤献尽也要得到,可美人却对所有人都不假颜色,只说除非用一座妖王府做聘,才肯下嫁。 但冲动的男人们哪管这些,特别是一些世家主,在看见女子美貌后便想动强。 同样想法的人多了,便有了争斗,美人会饶有兴致的等待男人为了争夺她而开战,并许诺给予失败者奖励。 这样性格奇特的尤物,自然会引发武者的热情,只是在惨烈的大战后,怪异的事情发生了。 或许是美人实在太美了,那些死去的武者不甘死去,纷纷化作凶魂厉鬼围绕在女人身边。 而美人也不恐惧,只是举起手指朝胜者一指,那些凶魂就扑杀上去,就像捍卫图腾那般虔诚。 五场大战,搞垮十个家族后,再没人敢对这个女人动强,则是调头寻找妖王府的动静。 “终于,归陆了嘛!” 坐在厅中的唐罗双拳紧握,只觉得峰回路转。 向姬氏讨来的呈州小灵界已经装不下更多的族人,所以族长只能牺牲现有的族人,可要是唐氏还有另一方小灵界呢,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走上绝路了!? 入定探知那枚早就留在狐王灵界的蜕凡星子,唐罗再也顾不得隐藏身形,化作一道斑斓黑光洞穿酒楼穹顶。 …… 昆吾、麒麟山 “骆宗师。” 麒麟山主朝着一脸决色的骆清池淡淡道:“若你执意如此,便是违背誓言,百年积累一朝丧尽,何苦来哉?” “回禀山主。” 一袭青衣傲立座前的骆清池挺拔如松:“多亏唐天骄的如实相告,才令我走出神通魔障,破除心结有望彼岸。如今外界有人想要借阴阳碾之事借题发挥,或许这就是因果到了吧。” “这么多年,还是这幅脾气。” 麒麟山主摇摇头道:“若是发出檄文,便是同十数宗派甚至更多的交恶,这后果,骆宗师真想清楚了么?” “还请山主成全!” 骆清池一礼到底,陈恳道。 “既然骆宗师心意已决,那麒麟山便外发这道檄文!” 麒麟山主轻轻扬手,罡风将骆清池扶起:“只希望骆宗师到时不要后悔。” …… 龙州历1791年十二月十七 麒麟山下发檄文,内容是针对阴阳碾神通的概述,里头有骆清池对阴阳碾这神通所有的研究与判断。 并在檄文末尾十分确定地说道,炼化生魂根本无法增长灵力,所以那则针对唐罗修为的消息,完全就是恶意揣测。 对于武圣山的发文,十余说要探查唐罗修为究竟的宗派立刻撤了檄文并离开龙洲,以此表达对武圣山研究的信任。 来得匆忙走得干脆,宗派高手把气势做足,面子给足,只是心里对麒麟山的檄文大为反感。 难道他们这些日夜与灵力研究的宗师不知道唐罗的修为和阴阳碾毫无关系嘛! 他们兴师动众的前来龙洲调查,难道是因为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吗! 难道他们的目的,武圣山那群对武道如痴如狂的老家伙真的不明白吗! 说白了,不就是见猎心喜,想吃头羹么! 不然就凭这屁大的事儿,需要麒麟山发檄文? 说好封山封山,却连这种小事儿都要参合一脚,麒麟山真是越混越回去了,还有那个骆清池,真是不识好歹! …… 龙州历1791年十二月十八 顺着星子指引,唐罗横跨数州,来到龙洲边陲的一座无名山中。 蜕凡星子的感应便在这处地界,而他要做的就是感应地宫中的阵法,让界灵为其开门。 虽然狐王自我陨落,但界心会重新生成一道界灵,初生的懵懂界灵只认印法不认人,这就给了极大的操作空间。 来到地脉中心的溶洞,唐罗开始结印,但几轮下去,灵界毫无反应,这让唐罗的脸不由得阴沉下来。 从刚到山里他就觉得不对劲,如果灵界归陆在此,那必然是界灵已经复苏了。 可如今界灵毫无反应,就说明界灵还未复苏,那小灵界是如何归陆,血神主宰又是如何出来的呢? 二十四章:唤灵 唤醒一方沉睡的灵界需要什么条件,庞大且活跃的灵力。 处溶洞中的唐罗将虚空之胃中的虚空能量微微外放,就像在平湖投入的一颗石子。 荡)起的涟漪激起大千世界的剧烈反应,仿佛是发现了什么仇敌,大千世界中的灵气汇聚一起剿灭分化这外来的能量。 原本灵气稀薄的溶洞因为这个,变得灵力充盈,就像是有一条地脉似得。 而无名山谷的外头,更有风云涌动、霞光万丈的异象,好似某种异宝出世的征兆! 一时间,各城世家皆派风媒、斥候前来探查。 但处溶洞中的唐罗毫不知,依旧办外放虚空能量吸引大千世界灵力的大事。 他能隐约感受到,这次归陆的妖王府灵界变得更大了,或许这也是界灵迟迟未曾复苏的原因。 当然,这都是他无端的猜测,作为灵界门外汉,他对灵界的认识大多是从古籍上得到的。 可因为不是武道典籍,所以唐罗也只拿这些当杂书翻翻,并未经过系统的学习,眼下颇有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只能硬着头皮按照书上的办法,不停聚集灵气,看看是否真的能够唤醒界灵。 一连数,唐罗都没有离开溶洞,但无名山谷的外头,却已经出现了十余世家,各占山头,静静等待异宝出世。 因为这些子无名山谷的异象实在太吓人了。 最初风云涌动的时候,世家只以为是某株仙草将要成熟,派了斥候、风媒前来探查。 但寻遍满山,啥都没有发觉,但天地异象突变,霞光万丈更添神圣气象。 这显然不是什么仙草宝药的神光,或许是件天生灵物? 周围城镇的世家一边思忖,一边往这儿派驻兵马。 再往后,天地异象越来越夸张,就连沐台仅有一次的异火出世,都没有眼前这般的声势。 这一下,周遭的世家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调遣人马前来争夺。 当溶洞中的唐罗耗尽了虚空能量,准备遁入虚空再收摄一番的时候,无名山谷的上空已然成为战场。 这让唐罗不有些疑惑,难道沐台这些世家因为武道艰难,统统改投灵界研究了? 不然怎么灵界还未复苏,这群人就已经打破了头? 隐在一旁看了阵,唐罗逐渐放下心来,不过是菜鸡互啄,若是灵界复苏了这些人稍敢动念,就将这些人全都按死! 不再观看这里试探多过厮杀的比斗,唐罗从战场边缘溜入苍空,遁向天外。 再次将虚空能量充盈虚空之胃已经是两之后,无名山谷各方势力的相互试探也平复下来。 因为他们恍然间发现,无名山谷的天地异象消失了,这让所有势力都觉得,这是因为他们大打出手才变成这样。 意识到这件事后,各方势力开始变得克制,期待天地异象能够重现。 可等了整整一一夜,还是没有丝毫动静,这让好几家大族不有些懊恼。 为了争夺异宝,很多势力都是尽起全族之力前来,便是冲着夺得异宝然后龙腾九霄。 但从目前的状况看,龙腾九霄的路没看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前景倒是稳稳的。 明明前些子的异象如此夸张,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于这种问题,唐罗当然是不会回答的,如幽影般遁入溶洞,虚空宗师继续自己的工作。 随着虚空能量的微微外放,天地灵气就同看见鱼饵的游鱼一般活跃起来。 消失整整两的天地异象,又出现了。 …… 四天魔的出现,彻底夺走了龙西联盟的风头。 更是牵制住了伐唐的主力川元刘氏,作为龙洲的粮仓,临川平原的重要毋庸置疑。 如今四座大城失手,几乎断了刘家一臂,这种挑衅,让龙洲各族震怒的同时,也引起了无极府的关注。 宗师童镇宇,带着童镇山、童镇海、童镇寰三位无极卫统领前去临川镇压。 立竿见影,让刘氏觉得无比难办的四天魔碰上无极府的宗师与大队并未讨得好处。 阳和合的混元本就是这类九天玄煞的克星,肃清三城扫平血奴不过等闲。 一开始确实如此,在刘氏那位傀儡宗师的协同下无极府出手造就的战果斐然。 所以骄傲的无极府自然没有预设过失败,可等到天魔带着“百煞”出现,况就有了变化。 混元非但没有克制效果,甚至隐隐被克制,这让无极府开始出现战损。 五雷宗师童镇宇大吃一惊的同时,也不思忖,天底下竟有生生之气能与血煞相融。 如果能够将天魔体内的灵力研究明白,或许能够让无极府的阳和合之道更进一步?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无极府的动作就从镇压变成活擒,但这里头的难度差距何止数倍。 童镇宇能够击败第一天魔刹帝,但这也不轻松,对方的煞气对灵体伤害极高,若是不小心被斩中一下,便有被染污的可能。 臂上被划上一道,或许整条手臂都得重铸,在这样苛刻的条件下,想要活捉堪比宗师战力的天魔变成无比艰难的任务。 最终,童镇宇还是没有办法困住战意汹涌的第一天魔刹帝,只能引天劫五雷咒,连同无极卫的混元合击将其抹杀。 而后无极府马不停蹄地奔向安成、洛川、龙昌三城,可活禽的常识统统失败,最终只是镇压。 但凶名一时的四天魔终是被覆灭了,这也让龙洲各族松了口气,特别是刘家。 无知总是最快乐的,因为根本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以为解决了四天魔就高枕无忧的刘氏很快就笑不出了,因为明明被剿灭的四天魔,再次出现在临川平原上。 不但如此,还从四人变成八人,同样的暗红肤色,同样的赤发绿瞳,同样的丑陋面貌,同样难以理解的,强大。 血海不枯,血罗刹便能重生,这便是血神主宰的,可怖之处! 而曾经那个莽撞的绝世妖王,如今化界灵的真神主宰,正要向西贺散布不可名状的恐怖。 …… 无名山谷 “成了,成了!!!” 经过半个月不停的努力,唐罗终于唤醒了妖王府的界灵。 只是相较于曾经那个活泼灵动的妖王界灵,如今这个重生的,就像是毫无灵魂的机械生命。 不光毫无灵魂,更是懵懂无知,作为一只界灵,竟然连打开灵界之门都做不到。 “你他妈的怕不是在逗我!” 强忍着似箭归心来到沐台边缘的无名山谷,便是要为族人某一条生路。 眼下整整半个月过去,好不容易唤醒的界灵竟然连灵界之门都打不开。 这难道不应该是本能吗! 要不将这界灵毁了,赶紧弄个新的出来吧! āo)作印诀与伏妖地宫界心相连的唐罗心中透露出凶狠的杀气。 只见灵界中的界心骄阳一抖,颤颤巍巍地开出一方,并不那么稳定的灵界之门。 唐罗一愣,看着眼前这方抖得厉害的灵界之门,无奈地摇了摇头。 从这个波纹强度上判断,这灵界之门最多只能让蜕凡境以下的人通过,这特么有个蛋用。 “半个月,将灵界之门的强度,提高一百倍,不然” 借助印法朝界灵微微施压,感受到虚空宗师的决然与霸道,界心中的骄阳剧烈的晃荡),初生的界灵惊恐无比。 但作为受制于伏妖地宫的界灵,明白掌握印诀的人便有毁灭的能力,想要继续存在,只有照唐罗的话做。 刚刚复苏的界灵,还没有看够这方美丽的世界呢。 …… 临川平原地底,血神界 血海翻涌不停,与月前相比,规模足足扩大了数倍。 如果说刚刚归陆时的血海规模是条小河,那么现在便是条大河! 而能有这样的提升,除了天地间的玄煞无处可去只能汇聚到这儿外,更多的是十二血罗刹的勤奋。 作为自血海诞生,并熬过生死之力拷问重新涅的物种,十二血罗刹可以称作血神界的神子。 他们全部都带有血神界的两种特,一种是血神主宰的血煞,足以染污世间所有灵物,哪怕宗师大的灵体,也经不起血煞侵蚀。 还有一种便是生命古树的生之力,这力量能赋予被血煞杀死物种保留活物的特。 曾经的血奴是死物,就同傀儡没有什么分别,只是以血气驱动。 而现在的血奴是活物,它能自己去寻找食物并不断壮大。 若是有一天将一洲之地全都化为血神界,并孕育出亿万血兽,或许便能诞出一个新的生命物种。 谁说妖族被驱逐后,人族就该是西贺永久的霸主,自觉已经参领神道的血神主宰,要改变这一切。 …… 截江城 曾经唐氏最骄傲最坚固的壁垒,此时成了屈辱的囚笼。 被冠以邪恶之名的唐氏彻底失去权柄的同时,其族人也被订上jiàn)民的烙印。 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愿站出来为唐氏说话,自诩磊落的正义之士,开始占有唐氏族人的田产、钱粮同女人。 没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主持正义难道不用成本吗,正义之士纳入邪恶之物,本来就是牺牲同救赎啊。 守城的正义联盟成员令所当然地开始以号令者自居,只是看看曾经唐氏发布的政令,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五亩田令,截江城每户只要入籍便能按人头获得五亩田,每亩田每年只收十一的基本赋税。 纵观整个龙洲,就没有人是这样治理城市的,这一定是挂羊头卖狗的虚假条纹,不足为信! 再看截江城的税赋支出与治理,这么大的一座城,赋税只有这么一点? 搞错了吧! 老子在别处建个十万人的城,都不止收这一点儿赋税! 还有什么善堂、孤老堂、教人识字的城塾、授艺的工坊 有这么治城的吗,看着条件,龙西联盟的百姓比某些世家的待遇都要好啊! 沉默地翻阅留在截江城的卷宗,议事厅的众人越看越是心惊,总算是明白为何攻城之后百姓的目光如此仇视。 若是真按龙西唐氏这来,他们不光收不到好处,每年还得往截江城里贴进巨额的资源。 这不是瞎搞吗! “废了,统统废了!” 段龙树将手中案卷摔在议会桌上,朝众人道:“这上头的条款,一定是龙西唐氏用来迷惑我等的,今议会,便是要打破这些虚妄,重新给截江城定出规矩!” “是极是极,龙树公子英明!” “没错,老子就不信有人会这样治城,难道唐氏劫掠回来的资源都是用在百姓头上的?真不是笑话嘛!” “就是就是,还是龙树公子机智,一眼就看穿了唐氏的诡计!” 议事厅中其乐融融,正义联盟的义士们纷纷出言吹捧,这群眼力惊人的武者好像根本没看见案卷上头的1782年历。 “啪、啪、啪!” 议事厅的角落中突然响起鼓掌声,影中走出一个形高挑清瘦,样貌秀气的男子。 众人目光刚一对上,便若寒冰透体,僵在原地。 从影走出的唐罗抬手弹指,劲力化作罡岚气劲,直接掀飞几个吹捧段龙树最凶“义士”的头盖骨。 在一片爆裂声中,来到嘴唇微微发抖,瞳孔地震的段龙树边,然后把手轻轻地搭在对方肩上。 “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儿吧。” “你不是不是不是被” “是啊,正被邪王宫几位老宗师追着呢。” 唐罗脸上笑眯眯的,眼神却无比冰冷:“这不是刚甩脱他们,所以来收点儿利息嘛!” “利利利息是” 过度害怕的段龙树组织半天也没凑出一句整话,只能挤出几个字符。 “啧啧啧,一个凶境武者,被吓成这样,看来是没有什么大出息了。” 唐罗嫌弃道:“不如我帮邪王宫清理下门户,省得他们将来把资源浪费在你上,你看好不好?” “不不不好!” 段龙树哀求道:“求求你,放过我。你现在已经成就宗师了,我只是刚入凶境的晚辈,求求你不要杀我。” “来议事厅之前我去了趟地牢。” 耸耸肩,唐罗将搭在段龙树肩膀上的手轻轻抬起,然后拍了拍它的脑袋:“所以,你想怎么死?” 龙州历1791年十二月廿九 虚空宗师唐罗出现在截江城中,正义联盟留守成员尽殁,邪王宫段龙树被拍碎头颅,截江城地监中所有收押的唐氏族人不知所踪。 二十五章:无解 陵江中段,北山码头 龙西联盟崛起时间太短,西陵又被淹没,所以人们理所当然地将陵江七城当做唐氏的根基。 而本该对唐氏最重要的北山,却无人问津,那么多时间过去,也只有寥寥几位高手巡弋此处,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便离开。 毕竟主持正义到一定程度后还是要考虑成本的,像北山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没什么价值。 所以北山在大战最艰难的时候,依旧平静如往昔。 对于眼下失去一切的唐氏来说,哪怕此时在北山中幕天席地,也觉分外亲切。 站在石滩的唐罗以天龙、玄蛇虚影将一个个无力再潜的族人从水中射出送到崖上,待所有族人都转移完毕后,再远眺几眼,才回到崖上同族人们会和。 左手五指送出先天之气拂去众人身上寒意,时值三九隆冬,浮潜数百里即便对全盛时的他们来说都算艰难,何况在地监中受了那么久的酷刑。 唐罗强忍细看众人伤势的冲动,将右臂化作旋涡,从虚空之胃吐出大袋大袋的粮食与崭新锅灶锅灶,对几位稍年长些的族人道:“先吃点粮食睡上一觉,明日深夜可乘渊中垭口里头存放着的冰舟出发。” “不用担心,截江城的高手已经死完了,等消息传到其他几城后,剩下的高手也不敢动弹,你们入了陵江后就往沐台走,前往天台城。我在天台城东郊买了座院子,你们暂且去那躲避一阵,等我回头过去找你们。” “还有,虽然我已用先天之气愈合你们的外伤,但想要完全恢复还得一阵,所以如非必要,切莫与人动手,最好改名易姓,一切以安全稳妥为重。” 几位年长的族人看似仔细地听着,但眼中的焦虑和恐惧还是出卖了他们根本没有听进去的事实。 作为唐氏的中低层,分宗享受着世家子的待遇,也在族会上与核心成员一同把酒言欢。 但未经宗学、不修武道的分宗老爷少爷们,其实只是挂在粗壮主干上的藤蔓。 他们此生最骄傲的事,便是投了一个好胎。 西陵时他们威风,龙西联盟成立后他们更威风,可怎么一转眼,就变成这样了? 唐富贵想不明白,他希望有个人能够告诉他,可他实在找不到。 父亲在截江城战死后,他继任宗主,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四十多岁,不再年轻。 可自从武堂肄业后,他便声色犬马二十余年,骤然面对这样的变化,脑袋一片空白时便被破入城中大的正义之士弄得家破人亡。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唐富贵不理解,龙西联盟如日中天,七城有那么多高手,百姓也拥戴他们,还有萧锦林这样强大的宗师。 如此强大的势力,难道不该千秋万代吗,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唐富贵仰起头,木然望着唐罗,冻成青紫的上下唇蠕了蠕,小声问道:“家族完了吗?” 正嘱咐隐蔽事宜的唐罗因为唐富贵的打断而暂停,在短暂的宁静中,崖洞里百余个麻木的族人仿佛活了过来。 大部分将目光上移,仿佛想从唐罗脸上看出个究竟,但也有转过头去,然后低头沉默不语的。 其实哪怕不用唐罗解释,那群正义在手又胜券在握的刑官又哪能放过在这个机会。 只是这群唐氏族人不肯相信,哪怕这只是一群平日斗鸡走狗,不学无术的族人,也固执得咬紧牙关,认为自己知晓什么惊天的秘密。 而此时唐富贵的问题,也是洞中所有人的心声,他们想从唐罗的口中知道,那个他们心中最大的骄傲,是不是完蛋了。 不论外头传成什么样,他们就想听唐罗,亲口说。 面对几十双绝望中带着希冀的眼光,唐罗在短暂的沉默后,认真道:“族长早有布置,唐氏完不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崖洞因为唐罗的一句话,仿佛突然活了。 这些连酷刑都熬过的唐氏族人们,竟在此刻抱头痛哭,泣不成声。 灵质化肉身后的宗师早就没有泪线这种东西,但唐罗硬是觉得有人用飞剑刺自己的眼,鼻头堵得慌。 他突然意识到,这群被家族当做废物的少爷公子虽然不学无术,但对家族的感情,其实一点儿也不比核心族人少。 过了好久,他们总算抹去了眼中泪水,只是这一前一后,崖洞中却发生神奇的变化。 如果说前一刻崖洞里头都是麻木的行尸走肉,那么此时唐罗却依稀感觉到,这些人又找回点儿往日纨绔的感觉。 仿佛认定了只要唐氏重现辉煌,他们就能回到人生巅峰,竟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开始预习起来。 明明还穿着截江城的囚服冻得浑身发抖,却好像又拾起了纨绔公子的派头,开始吹嘘起来。 这个说自己为家族受了多少重刑,那个讲自己在牢中有多么忠心,仿佛个个都成了功臣。 若是以往唐罗看到这种废物纨绔大放厥词定会心生不喜,而此时只觉得这群人的面容是这样的鲜活可爱。 “行行行,这些我都记着,等之后我就上报长老会,为你们请功!” 唐罗拍着胸脯笑眯眯道。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光记着可不行啊!” 唐富贵的小眼睛转了转,哀声叹道:“眼下这儿这么多人,光是记哪能记得全,还是得要拿笔记下,才能无有遗漏嘛!” “哈哈哈,您说得对!” 唐罗笑着从虚空胃中取出纸笔,翻开道:“一个个说,我记下,保证不会有遗漏。” “诶,这就对了,叔叫唐富贵,功劳什么的倒不敢当,只是在破城前,叔儿在截江城外有三百亩梯田,还有城中一座六进的祖宅大院” “呸!唐富贵你也太不要脸了,这特娘的进截江城才几年,祖宅,祖个屁!还三百亩梯田,破城前你不是说已将田产输光了么,这会儿又有三百亩了?可别看本家宗师年纪小就瞎报啊!” 被拆台的唐富贵老脸一黑,嚷嚷道:“什么瞎报!?花钱买来的祖宅就不算祖宅了?还有,老子手气好,又把梯田赢回来了不行啊!” 哄笑声四起,任谁都听出唐富贵语气中的虚势,但唐罗却大笔一挥,笑道:“就按富贵叔说的算,六进的大宅院,三百亩良田!” “哈哈哈,听到了吗你们,老子就是有三百亩梯良田!三百亩良田!” 得到唐罗许诺的唐富贵美滋滋地蹲到一边,开始用湿润的柴火发力。 而发现唐罗出奇好说话大的族人们再一次热情高涨,纷纷上前,泪声俱下地报出自己这次在截江城的损失。 更有甚者,好像想让唐罗把被掳走的女眷都找补回来。 嘻嘻哈哈地记录,然后吃着或半生不熟、或焦黑如炭的米饭,唐罗在天光破晓时完成了所有族人损失的记录。 将完成输入的册子郑重收入虚空之胃里,唐罗站起身,拍拍中腹朝着众人笑道:“诸位现在的功劳便存放在我胃中,等到唐氏卷土重来之时,这些便会一一兑现。所以,请在转移时小心,千万别死了,哪怕是为了这份许诺!” 已经疲劳不堪的族人兴奋地点头,只有一人听出了唐罗的去意,弱弱问道:“宗师不同我们一起吗?” 唐罗摇摇头道:“我在截江城露了行迹,邪王宫的几位宗师不日便至,我同你们一起太危险了。” 况且,他还要找机会去与唐氏本部会和,告诉他们那条新的生路所在,分开走是最好的选择。 或许苦难真的有催人成熟的功效,崖洞中的族人们顺从地接受了,浑然看不出一点儿纨绔公子的理所当然。 在留下一些金子,教授干粮的制作方法后,唐罗从北山离开。 不能让邪王宫的宗师判断出北山的位置,更不能将四人领去主脉的逃亡路线,所以他现在要主动去找邪王宫的宗师们,打一架! 料定四人会赶回截江城的唐罗并不需要舍近求远,直接找一座大城等待就是了。 …… 龙岛鳞宗 听闻麒麟山发布的檄文,曹子期几欲发狂。 他怎么也没想到,已经宣布离席的武圣山会横插一脚。 更让人无语的是,这则檄文竟然是麒麟山发出来的! 步麟身为麒麟山道子,难道就任由这件事发生了? 眼下所有被谣言吸引而来的宗派高手全都因为这个退走,那还怎么坏了唐罗的道行! “混蛋,全是混蛋!” 殿上的一盏长明灯被击碎,曹子期愤怒地来回踱步,口中不断低喃:“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的,冷静下来想想,冷静下来!” “二二公子。” 面对暴怒的曹子期,令官实在不想这个时候进殿,可外头等待的宾客来头太大,实在吃罪不起,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头走。 “不是说了,在本公子做功课的时候,不要入殿打扰吗!?” “噗通”一声。 令官跪倒在地,颤声道:“小人知道,但药神宗圣子在外求见大少爷,小的这才自作主张,请二少爷责罚。” “伊祁天龙找大兄?” 萧子期眉头微皱:“请他进来!” “是是!” 知道自己躲过一劫的令官连滚带爬地逃出殿外。 不多时,邪意凛然的伊祁天龙迈步走入殿中,抬眼便看到那盏因为外力击碎而黯淡的长明灯。 再抬眼看看殿上故作镇定的萧子期,轻嗤道:“鳞宗的二公子也会害怕?” 双拳骤然一紧,萧子期寒声道:“一条船上的人,说什么风凉话!?” “子期公子可别搞错了。” 伊祁天龙小退一步,微微皱眉道:“我来龙洲,一是因为与你兄长的赌约,二是因为唐氏罪有应得。至于船本公子的船,二公子怕是上不来!” “你!” 萧子期被这毫不留情的话语激得面色青红,但还是强忍下来:“大兄正在闭关,不知天龙道子此行前来有何事?” “转告曹道臣,赌约已经完成,伊祁天龙和他两清了。” 药神宗道子淡淡一句,便要转身。 “等等!” 萧子期站起身形,急声道:“唐志的死讯还没传来,赌约还未完成。” “哦?” 伊祁天龙扭头,眼光平静如水,只是嘴角却扬起轻笑:“曹道臣连这都和你说,看来这场牵动西贺无数的人大局,就是因为你啊!” 曹子期脸色一白,伊祁天龙又摇了摇头道:“虽然唐氏死有余辜,但一番设计引出当世真龙,虚空宗师可不会善罢甘休,未来二公子可要小心了!” “这些不劳道子费心,只是没想到天龙道子也只是个违诺之人,若是惧怕虚空宗师的威势,只管离去就是,何必找什么借口!” 曹子期冷着脸,忿声道:“唐志只是中毒昏迷,偶尔还会清醒,这又算哪门子完成赌约。况且唐罗曾在武圣山摘得桂冠,曾获三颗神丹,或许此时早已苏醒也说不定。” 话音落尽,伊祁天龙不予辩驳,只是用好笑的目光盯着曹子期。 直到曹子期受不了的时候,他才轻叹道:“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 “一母同胞的兄弟,不论谋略还是武功都相差天地,或许血脉与资质无关的说法,真是对的!” 伊祁天龙扬手转手,傲然道:“我的毒,只有我能解,唐志,必死无疑!” …… 龙州历1792年正月初三 虚空宗师唐罗与率先赶回陵江的两位邪王宫宗师大战,虚空战体力压两尊神话凶兽。 邪王宫两位宗师不敌唐罗且战且退,在付出灵体重创的代价后终与另外两位宗师会和,而虚空宗师又一次不知所踪。 此外,复生的天魔众血洗临川平原,根据无极府童镇宇宗师的说法,复生后的第一天魔刹帝更强了。 八位堪比宗师的天魔联手,更是无人可挡,刘家宗师被杀得节节败退,退守川元城的同时,向同为正义联盟的邪王宫、农、沐、何氏发出求救。 但无奈盟友皆道要应对虚空宗师的报复,所以应答者寥寥。 二十六章:以正义之名 经过截江城的事件,龙洲各族已经领悟,唐罗是真的敢杀人,且真的下死手。 先是少宫主段龙城身死,眼下连段龙树都不放过,威震龙洲的邪王宫主脉,出色弟子竟只剩下段九重一人。 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各方小势力都开始有意无意地与正义联盟撇清关系,最直接的体现就是对唐氏的围追堵截力度越来越小。 可这并不意味危险已经过去,萧锦林清楚地知道,最危险的总是默不作声。 那些在暗处观望的,才是真正危险的刺客。 就像是最耐心的猎手,在等待猎物的虚弱疲惫,并在把握最大的时机,出手! 看似平静的龙江危机四伏,涛声震岸的江潮就像是凶兽的咆哮,而留给唐氏的选择,只有向前。 站在船头的盗火宗师表情平静,长衫被江风吹得烈烈作响。 依照与唐志的约定,将主脉送到龙江之后,便是他离开的时阵。 可眼下唐思源战死,唐志中毒昏迷,唐弘骏重伤昏迷,若他再离开,那些隐于暗中的刺客定会迫不及待的蜂拥而上,恐怕等不到出海,唐氏的传说便会终结。 所以他想尽量送唐氏出行,哪怕结果仅是让盟友走得更加体面。 无尽大海,才配强族的大墓! “萧宗师,您该启程了。“ 全身缚着绷带,断了一臂的唐正豪走上甲板并肩萧锦林于船头,原本雄壮如虎的老武者此刻双颊有些凹陷,白发凌乱的散在身后,满身狼狈却不减眼中凌厉。 “阳宗师已在当阳城等候多时,他会同您一道前往北邙凌霄峰,能与上古第一圣族切磋交流武道,这可真让老夫羡慕啊,哈哈哈。” 唐正豪笑得豪迈,仿佛根本不在意萧锦林走后唐氏会面临的危险。 “若是正豪兄点头,凌霄宗应该能容纳不止一位客卿。” 萧锦林淡淡道:“将家族未来的重担全都压在一群孩子身上,若是行将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虽然不该插手盟友族务,但本宗还是认为,应该留一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去辅佐他们。” “做错事终归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死些半截入土的老头儿,也不算什么损失。” 唐正豪笑道:“至于经验,都是些老掉牙的玩意儿,没有这些,或许孩子们走得更远!” “正豪兄好气魄。” 萧锦林幽幽叹道:“那本宗便替正豪兄看着,这群孩子的辉煌!” “有劳有劳。” 唐正豪单手捋须得意大笑,笑完又道:“还有那件事,萧族长莫要忘记。” 点点头,萧锦林轻声道:“前去凌霄峰之前,本宗会将那东西送到元洲。” “这就好” 唐正豪长出一口气,再不说话,同萧锦林又在船头站了好一会儿。 龙江入海口,进出水波冲撞,暗流激荡旋涡,扬起的大雾让斥候看不清前路。 浓雾迎面拍来寒意刺骨,唐正豪又开口道:“萧族长该走了!” “正豪兄保重!” 萧锦林虎目一阖,荡身而起,化作灵光遁入苍穹。 于此同时,大雾中杀出十余艘大船,带着森森寒意向着唐氏这里袭来。 为首大舰是一艘三层楼船,光论体积,有唐氏所乘大船三五倍之巨。 以海战论,在海面上碰见这样的巨无霸,逃都来不及,但他今日面对的是西陵唐氏全龙洲最善海战的强族。 在唐志、唐弘骏接连昏迷的时候,唐正豪成为了唐氏的最高指挥,同时也是这艘船上的船长。 而这位只剩一臂的老人面对乘着大雾包围过来的十余艘战船,不惊反喜。 “哈哈哈,这帮孬种终于忍不住了!” 单脚踏在船头栏杆上的唐正豪单臂指着前方挂有“叶”字旗的大船道:“论海战,老子是你祖宗,撞过去,撕碎它!” 龙骨两边的大轮旋转,脚下船体骤然加速,船首的龙牙撞角直直破入三层船楼的主体。 断木碎板飞舞间,唐正豪哈哈狂笑,单臂握拳,伸出一指向前:“冲杀吧,唐家儿郎,让这些孬种知道,大海上究竟是谁的地盘!” “吼!” 已入必死之局的唐氏族人发出怒吼,自舰仓、船体内飞出,喊杀声冲天。 而在外头,看着唐家大船直直撞进叶家楼船的强者们面面相觑,捏着的合击技也只能颓然散去,然后往船楼里落去。 至于剩下的十余条大船,也缓缓靠了过来,准备接舷战。 对于这场设计已久的大战,众家族丝毫不慌,更何况天上观察的强者还看见萧锦林的遁光。 失去最大的倚仗,唐氏余孽,必死无疑! 接舷战,正式开启,高大的三层楼船接连发生灵爆震荡,罡风斩碎楼船舰仓,犹如钢铁风暴的木屑铁石飞袭而出,只是一轮便让靠近过来的大船水手损失惨重。 虽然只是第一次与叶家楼船交战,但唐氏的武者仿佛对楼船构造极为熟悉,弃船而走化整为零的唐氏武者在楼船中神出鬼没。 每每有极芒指力的联动交叉,便能带走这边数条人命,明明是人数优势的一方,却因为不擅长这种围绕船体的大战而处处掣肘。 高大的楼船非但没有成为己方的助力,反而成为唐氏用以斡旋鏖战,实在让人不可理解。 神出鬼没的唐家武者在楼船狭小的空间中将极芒指易激活偷袭的特性发挥到极致。 随着一个个凶境强者的陨落,联盟成员终于意识到不该同唐氏在这儿继续纠缠下去。 旋即一声令下,凶境武者纷纷窜出船楼逃到半空,要将楼船连同唐氏一起埋葬,浑然不顾楼船上还有大量无法御空的水手。 四灵具现虎啸龙吟,神光震荡湮灭一切,如雨灵技落下,庞大的楼船化作灰灰,就连海面都陷出一个巨坑。 气喘吁吁的凶境强者看得眼睛发亮,在残骸中寻找唐氏尸体,想要见证这伟大的胜利。 只是还没等高兴劲过来,便听到盟友的十余条战船上的骚动,自家的战船竟然开始下沉! “怎么回事!?” 盟主叶游渊不敢置信道:“战船怎么沉了!?” 回应叶游渊的不是联盟令官,而是海底泛起的金光。 五掌如来自海底冲天而起,灿亮的金色冲击波将躲闪不及的联盟强者全都碾成灰灰。 剧烈的冲击波荡开海面,将十余艘大船吹飞出去,等到金光散去,叶游渊准备召回战船对唐氏余孽进行追杀。 却发现十余艘战船其中大半龙骨被折沉没在即,剩下唐氏来不及破坏的,都在冲击波下荡入雾中不知所踪。 等到船长循着路回来,却发现少了一艘。 “回禀盟主,那艘船明明听到了船号,却掉转船头片刻不停,乘着冲击波造出的强风走远。属下怀疑,是唐氏趁乱将战船劫走,往海上去了!” 听到风媒传讯的叶游渊大怒:“混蛋,他们一定是去找鬼哭大舰了!” “鬼哭大舰?” 洛九川皱眉问道:“这次不就是为了鬼哭大舰上而会盟,让唐氏引路不是更好。” “洛前辈说得没错,从战前各族就一直在找鬼哭大舰的消息,可这都半年过去了,两艘宝船一艘都没找到。海上不比内陆,若是没有明确的坐标,茫茫大海如何能寻得宝船?” 看看怨声四起,叶游渊连忙安抚道:“刚刚诸位也见到了,唐氏武者在水战是如何惊人,传说鬼哭大舰上有欧氏大匠镌刻的阵法,不但防御力惊人,更有无数可伤凶境的机关,若是让唐氏余孽逃到船上,定是一番苦战,所以我们一定要在唐氏上船之前,将人给截住!” “盟主所言有理。” 洛九川点点头道:“只是有一点,刚刚出手的唐氏强者皆为凶境,按照他们刚刚表现出的水性看,若是借着冲击波从水中潜走我等几乎难以察觉,可又为何劫船而去,留下这样大一个破绽呢?” “洛兄所言倒是提醒了我。” 叶游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刚刚战局虽然混乱,但也能感受出真正动手的只有不足二十位武宗,可按照风媒情报中所指示的,唐氏余孽远不止这么点儿人,除非” “除非接连鏖战让唐氏多出很多伤患,这些无法参战的伤患更无法潜走,所以不肯抛弃他们的唐氏只能劫走战船!” 洛九川眼睛一亮:“这样就说通了,唐氏余孽要保护船上的病患,这就是他们的弱点,只要对着他们的船体攻击,唐氏剩余的强者就只能硬抗,此战必胜!” “还是洛兄机敏呐!” 叶游渊大喜道:“传令下去,战船返航,凶境以上的武者,同我追击战船!此战,定要剿灭唐氏余孽,将龙西的罪恶,彻底断绝!” 寻到唐氏弱点的众人兴奋不已,正要高声应和,却听高空中传来一声冷哼。 “断绝罪恶,剿灭余孽唐氏余孽在此,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声音越来越大,有若洪荒巨钟,激得海面荡起碎浪波纹。 众人惊恐抬头,发现斑斓黑光撕开大悟,面色阴沉的虚空宗师缓缓落下,霸道凛冽的杀气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唐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洛九川与叶游渊对望一眼,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但震惊归震惊,体面还是得做足的。 “见过虚空宗师(唐天骄)。” 两人齐声唱喏,虽然年长不少,但依旧对唐罗执晚辈礼。 “我是唐氏余孽,可当不起这个。” 唐罗冷冷望着叶游渊道:“刚刚就是你说要剿灭余孽,断绝罪恶的?” “是叶某说的。” 叶游渊起身平静道:“天骄身上流着一半圣地的血,既已被召回元洲,便该与唐氏这种邪恶所在断绝关系,切莫越陷越深。” “呵,看来你知道的很多嘛。” 唐罗挑眉笑道:“这是在教育我该如何立身吗?” “叶某不敢,只是举世伐唐人心向背,天下容不得奸邪当道,这也是徐圣留下的祖训不是么?” 叶游渊笑笑道:“当然,唐天骄的年纪与过往,自然是同唐氏的邪恶没有关系的,我等只诛恶首,毕竟犯了错,总该付出代价。鬼哭大舰下的亡灵,也期待有人为其伸冤不是么。” “好一个正义之士,好一副古道热肠。” 唐罗笑眯眯地落在叶游渊面前:“逝去的亡灵需要有人伸冤,这句话说得真好。” “啪,啪,啪!” 用力击掌三下,那声响震若雷霆,唐罗借着道:“杀得好,杀得对,唐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所以理应被你们赶尽杀绝,你们做得好,做得对!” 话锋一转,唐罗突然开始夸奖其众人的所作所为,这让叶游渊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难道是龙洲威逼唐氏太过,将唐罗逼得疯魔了? 那即便最后这人被宗派镇压,也得掀起不小的腥风血雨。 起码眼下海面上这些人,至少得死上一批。 叶游渊不动声色的同唐罗拉开距离,口中还道:“宗师这话便是同意我等现在追杀唐氏的行为,也认为唐氏罪该万死咯?” “当然,你们都是正义之士嘛,主持正义有什么错。” 唐罗口上在笑,眼神却越发冰冷。 天龙虚影突然探出,将叶游渊后方阵营中一位凶境武者摄了过来。 这突然的出手让叶游渊一方心神大震,只一瞬众人便拉开距离,三三两两开始蓄积灵力,一副备战的架势。 而洛九川更是激活金红色的气禅袈裟,朝唐罗寒声道:“唐天骄要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问问,这位也是要主持正义的义士吗?” 抓着摄来男子的后颈,唐罗将人提起,朝众人问道。 “此人乃是内河雷家武者,听到龙西联盟恶行,不顾族人劝阻,抛家舍业投入联盟自然是正义之士!” “啊,那真是太好了!” 唐罗笑眯眯夸了一句,然后直接捏碎了此人的脖颈,并以阴阳碾摄出生魂。 “唐罗!” 叶游渊怒喝一声并大叫道:“合击准备!” “嘘!” 唐罗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然后将阴阳碾放大至让所有人看清生魂的模样,然后轻声问道:“现在,说说吧,内河雷家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龊的,邪恶的事迹啊?” 二十七章:强迫 黑白相间的旋涡内,一道神魂扭曲着,即便隔着神碾的虚影,也能感受到那股凶厉和怨毒。 徒留本能大的残魂面对杀身之敌哪里肯就范,只是奋力地想要挣脱,相与仇寇同归于尽。 这悲惨的一幕看得众人怒火中烧,几乎将面对宗师的恐惧都冲散了。 看着众人战意雄浑,身披金红罡气的洛九川飞身上前,同唐罗遥遥相对,口中大喝道:“雷动功体陨灭,识海崩塌,仅留残魂又哪能回答问题?唐天骄若想报复,便堂堂正正的来,何必搞这种鬼蜮计谋!” “活人的嘴,充满欺骗和虚伪,哪有残魂诚实。” 唐罗瞥了洛九川一眼,淡淡道:“就让我们看看,这道残魂中,残存着哪些“正义”的记忆吧!” 言罢,神碾一合,雷动残魂被碾成碎片,唐罗反手施展镜花水月秘术,将一枚枚神魂碎片里的画面,投射出来。 看到水月镜天大的瞬间,众人如坠冰窟,因为镜面中显示的,皆是雷动凌虐他人的画面。 若是武者对战也就罢了,可偏偏映射出来的大部分,都是些手无寸铁大的平民或是修为低下却满脸恨色的武者。 有些画面中,即便敌手已被雷动斩断手脚,却还是昂着头,以莫名怨恨盯着雷动。 而雷动不惊反喜,反而哈哈大笑,得意万分。 看到这儿众人哪会不晓得,雷动早已被煞气侵蚀,入了魔道,难怪刚刚在神碾中的残魂会那般怨毒扭曲。 看到此处,叶游渊与洛九川心中皆是暗道不好。 “这位正义之士不错嘛,少年时便以杀戮为乐,行街见到美人,便夜袭其闺,被撞破便杀人全家,好一身凛然正气。” 唐罗指着其中一道镜面似笑非笑,然后又转到另外一面:“再看这儿,治地一村民染恶疾,不思治理,因为害怕传染,将其全村焚杀。” “哦吼,原来内河白露山的大寇,便是雷家的私军啊!难怪几次三番也剿灭不掉。” “听说这伙强人雄踞白露山几十年,杀掉的过路行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样算的话,这雷家也该算是罪大恶极了吧!” 唐罗收回手指,露出一口大白牙,森然道:“这样邪恶的世家,诸位觉得应该如何处置呢?” 天上百八月镜走马不停,无声地宣判最是夺人心魄。 若是激辩或有斡旋的可能,可这生魂碎片的内容却断不能造假,这让盟友们如何为雷家狡辩。 况且,作为世家上位者,雷动残魂碎片中的画面再熟悉不过了。 窃玉偷香这是个人问题不予置评,但唐罗点出的瘟疫治理和养寇自重,在他们看来并没什么问题。 一群贱民得了瘟疫,若是采用药石医治,付出的代价几乎能重建一座土城。 还不如在发现之初,便从源头将瘟疫断绝,雷动的行为可称果断。 再说养寇自重,在世家林立且无有圣地治世的龙州,不论是行商或是立足,都得有武力支撑。 可世家该如何练兵呢,豢养武者的资源又从哪里来呢,难不成天天攻伐其他部族么。 不光雷氏,在场哪家没有豢养一两支私兵、匪寇,毕竟治地的山头世家不占,外来匪寇便要占,与其每年花大力气剿匪,不如一步到位控制好匪寇,立下规矩。 这都是在实际治理领地时的宝贵经验,但这经验却不能宣之于口,更不能暴露。 所以即便心中不以为然,众人也只得将眼光别过,假装不忍猝睹或愤慨的模样。 至于唐罗的问题,自然是无一人应答。 “既然诸位不知该如何处置,那就按照唐氏的标准吧。”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唐罗的宣判,众人心中越发沉默了,有些正义之士手中的灵技都开始颤抖。 而这远不是结束,唐罗五指并拢,天上百八月镜崩碎,化作点点银光照亮夜空。 “原来主持正义是这样有意思的事。” 唐罗笑道:“所以本宗决定了,下半辈子什么都不做,就盯着龙洲的邪恶,希望可以“替唐氏赎罪”!” 四字重音就像三伏天的闷雷,炸响在众人耳中。 嗡得一声。 以叶游渊与洛九川为首的正义之士头脑一片空白。 如果按照雷家这种邪恶的标准,那么在场众人,又有谁能称作正义呢。 而现在唐氏几近灭族,唐罗了无牵挂,位虚空宗师若是铁了心要“主持正义”,龙洲不知要扬起多少血雨腥风。 “宗师有如此宏愿,叶某当然一万个支持,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任凭调遣。” 叶游渊强撑着说了句场面话,然后传令道:“今天就给虚空宗师一个面子,我们走。” 心情复杂的武者们默不作声,听命落到战船上,朝着内陆驶去。 目送战船走远,唐罗化作斑斓黑光往外海飞去。 事分轻重缓急,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先寻到族人,将他们安置到无名山中的妖王府小灵界里。 至于龙州这些“正义之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 只是在这大雾封天的海面要寻人谈何容易,等到唐罗寻见那条唐氏夺走的大船时,已经是几百海里之外。 当斑斓黑光落到战船甲板时,十余道极芒指力已经蓄势待发,还不等看清来人。 唐正豪便愤然下令道:“集火!” 交叉轰向唐罗的十余道金色指劲全被旋涡纳入,消化了本家十余道劲力合击的虚空宗师满脸尴尬地指着自己道:“停手,全都停手!” 就像是没有听到,在金芒集火失败后,唐正豪再下军令:“合击准备,目标此人!” 若说刚刚极芒是没看清来人,现在分明看见是本家宗师,还是未来的希望,即便唐正豪下令,众人也犹犹豫豫的,半天没调整好灵力的波频。 而唐罗则是适时上前,讨好地朝唐正豪道:“三长老,是我啊!” “你是谁?” 唐正豪面无表情。 “我是唐罗啊!” 唐罗指了指自己。 “不,你不是!” 唐正豪忿声道:“罗部长此时应该已经离开龙洲了!” “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嘛。” 唐罗干笑道:“而且,我还带来一个好消息,还记得西陵的妖王府吗!那座妖王府归陆了,就在沐台一座无名山谷里,那儿可以作为唐氏的避难所,即便是中州宗派也拿我们没办法!” “我们可以从走这条航道直接绕道沐台,不用担心登陆的问题,到时候我可以把战船给抬起来。若不是考虑动静太大,抬着飞过去其实最快!” “但走海路也不慢,我带了足够的灵食兽肉还有丹药,立刻改变航向吧!” 唐罗连说带比划的兴奋,但站在甲板上的唐氏武宗却无一人应答。 这诡异的氛围让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然后就有些莫名的愤怒:“怎么了,这个主意不好么,你们说话啊,要是不满意灵界,还可以再想办法” “说完了么?” 一直静静听着的唐正豪终于开口:“说完就离开吧!” “离开!?你让我离开?” 唐罗愤然向前,怒声道:“你根本不想带着族人求活,你就是要让他们死!” 唐正豪面无表情,抬手指了指前方,朝唐罗淡淡道:“眼下主脉还能动的武宗都站在甲板上,你去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同你走的。” 双拳一紧,唐罗眼中怒火如狱,愤然道:“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有这样。唐氏主脉分宗有多少人,眼下只剩难道还不够么!?” “这是族长与长老会的共同决定。” 唐正豪叹了口气,伸出独臂拍了拍唐罗的肩膀,轻声道:“欠下的血债终要有人偿还,眼下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其实从鬼哭大舰行船的那日起,唐氏就没有一日懈怠过。” “总是担心会有人来为那些死去的冤魂报仇。” “所以啊,唐弥两氏拼了命的努力,就怕哪日仇家上门,落得个同那些被灭的世家一样的下场。” “但即便心里害怕,但放弃宝船行商是做不到的,只能将情报做得缜密再缜密,确定万无一失才动手。” “每次出航,航线都是提前数年便布置好的,要袭击的村落、家族,也都早早完成了情报探查。” “可终归是会有余怨的,族长曾经说过,唐氏的作为无法瞒过有心人,所以即便仇寇不上门,也会有宗派前来,以此为质,将唐氏收为鹰犬。若是不从,便是身死族灭。” “这便是唐氏的未来,一眼便能看清。” “其实给人当鹰犬没什么,老夫半截入土,便是给宗派的真传少爷磕头卖命又有什么打紧,这或许是别家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但若是真能有其他选择,又有谁愿意给人当狗!” 说到此处,唐正豪眼中泛起亮光,语气也变得有些激昂:“唐氏武者也可以与宗派并立,甚至比肩人间圣地,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到此为止,家族已经不能再给你更多,唯一能做的,便是不当你的累赘。” 伸手指了指甲板,唐正豪笑道:“眼下这些,便是圣路上的累赘!” “抛下这些,然后心无挂碍的狂奔,唐氏将所有,都赌在你的未来,所以,切莫让家族失望!“ 唐正豪将手从唐罗肩上移开后,接着道:“肮脏的强盗会同邪恶的鬼船消失,等到几十年后,高洁的凤凰便会升起,到时不论你想做什么,别人都阻止不了你,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忍耐!” 一直听着唐正豪嘱咐的唐罗终于抬起头来,认真道:“对不起,三长老!” “没事呃” 虚空灵体拥有何等强劲的力道,或许只有同为宗师的邪王宫宗师最有发言权。 就连神话凶兽都被打得晕头转向,何况凶境的武者。 接连鏖战本就濒临极限的唐正豪被唐罗一拳捶在心口,恰到好处的劲力崩得人直接晕厥过去。 然后是如法炮制的接连移动,砰砰砰砰,十数声重物落地的碰撞后,甲板上就只站着唐罗一人。 其实刚刚唐正豪的话,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低着头全在思考要是族人不配合,他该如何操作。 “看来只能这么干了,希望大雾能将战体的身形遮掩下!” 唐罗口中嘟囔着,然后跃出船面潜入水底。 暗运大小如意心咒,虚空胃反刍虚空能量至双臂,在心咒的影响下,唐罗的双臂从下臂处不断膨胀,两只蒲扇般的手掌就像被吹了气一样,不断膨胀,一会儿功夫,便鼓成门板大小。 唐罗还嫌不够,将虚空灵体极易拉伸的特性发挥道极致,每根手指都变得跟梁柱大小,手掌更是城门般宽阔。 终于达到满意尺寸的唐罗猛然发力,将战船直接从海底举起,一飞冲天。 本来若是族人愿意配合,走海路当然是最稳妥的,但现在聊崩了,那么就只能行险了。 从这儿往沐台飞,最多三天功夫,到时候一股脑儿将人往灵界里一丢,把灵界之门一封,完美! 越升越高的船体转眼突破至三重天,这已经是唐罗判断船体能承受大的极限。 再往上升,不论是罡风还是神雷,都不是战船甲板能承受的。 就从三重天上走,然后沐台落下,如果顺利的话,等到邪王宫宗师闻讯追来,他已经将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了。 举着两条擎天巨逼托着船底的唐罗眼下只能祈祷,不要同邪王宫的宗师们撞上。 …… 川元城、天王殿 曾经以为龙西联盟是最大的危险,但现在看来,相比于临川平原上的那八尊天魔,龙西唐氏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才短短两月,原本风流倜傥的刘氏家主现在已经满头白发,至于刘家的宗师,更是损失惨重。 刘咸在剑川城战死,幻胧宗师刘邈天被血煞侵蚀重伤、艮土偶师刘郫在二次与第一天魔刹帝交锋时受创。 本以为请出无极府就能高枕无忧,可谁曾想四天魔变成八天魔。 眼下,千万血兽围城,剑川城危矣! 二十八章:凶煞 刹帝,怎么还不下令进攻,真神已经急不可耐了!” 一杆紫褐色的大枪,枪身如枯骨,枪头鲜红如血,连接枪头与枪杆处是一颗头骨,里头有无数怨魂藏身。 这便是第二天魔须弥的兵器,同样是赤发绿瞳的血罗刹模样,须弥却与刹帝截然不同。 以怨魂骨枪作为本命兵器的须弥就像是地狱爬出的恶鬼,虽然神智清明,但心中充盈着杀戮的欲望。 出道两月,怨魂骨枪中便已积蓄了十数万怨魂,每每舞动起来,周遭便会成为凶冥鬼蜮,战力惊天。 正是因为有如此提升,所以须弥处处与刹帝作对,便是希望能够重来一场排位战,夺回一位。 但好战的血罗刹并不愚蠢,知道须弥怨魂骨枪特性的刹帝,根本不与须弥做正面冲突。 安安心心统领血兽大族,布置攻城事宜,就像是统领万方的将军,也给人以莫名的威严。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血罗刹的强大,终归仰赖血海与真神。 谁能壮大血海,扬颂真神威名,谁就是第一地煞。 怨魂骨枪拉开的那一点点差距,只要真神一点儿恩赐就能抹平。 “愚蠢又暴躁的须弥,这就是为什么你只能在我之下!” 肩上扛着血色大刀的刹帝傲然道:“川元城已是我们口中的一块肉,早吃晚吃又有什么关系。留着他们,让他们将我等的威名散布出去,让西贺人族闻见真神名讳便瑟瑟发抖,这才是我主真正想要见到的!” 被刹帝一激,须弥攥紧大枪,双目变得赤红,鼻尖喷出红雾,已经怒极。 但涉及真神令命这样高于生命的约束,让他根本不能发作,只能恨恨而去。 看到须弥吃瘪,刹帝哈哈大笑,其余六位血罗刹也跟着陪笑,这让还未走远的须弥更加愤怒。 “啊啊啊!” 嘶吼着冲天而起,跃出血兽洪潮的须弥来到川元城外,端着大枪朝着城楼上的人族冲去! 被激怒的第二天魔竟然一个人攻城,这让城楼上驻守的刘氏高手又惊又喜。 伤愈的刘邈天同刘郫一同出手,以二敌一对阵第二天魔须弥,更有数十支武宗在外围策应。 三下两下,十数万怨灵的鬼蜮被破,第二天魔被合击轰得哇哇大叫却毫无办法,最后淹没在灵光大的波动中。 大战未起,刘氏便斩杀一位天魔,士气大振! …… 举着战船在三重天上飞驰的唐罗密切关注着四周的动静,因为要保持大小如意神通的关系,眼下的他根本没法保持敛息的状态,那惊人的压迫人即便隔着老远也能被人感应到。 若是平时自然无惧,可眼下船上一群或重伤或昏迷的族人,他是真的不想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只要是看到有灵力波动的迹象,便会远远的绕开。 可就算做到如此小心了,也不能说绝对保险。 随着越深入龙州内陆,这三重天上的灵力波动便越纷杂。 一方面是因为龙洲伐唐,各方势力都借着这个机会蠢蠢欲动。 以至于原本空旷的天上现在多了很多赶路的强者,二来也是因为临川平原上的异动。 随着八天魔复生,临川平原危在旦夕,但同人人喊打的龙西唐氏不同。 川元刘家可是龙洲名声顶好的世家,且不说龙洲各个宗门都有川元刘氏的弟子,这些人谁没在宗门有几个知交好友,到时振臂一呼,便有万方来援。 再有刘氏这些年的通婚联姻爱川元、大临显露成效,只要一听刘氏有难,这些亲族定然会前来援救。 更何况刘天王曾与无极府主相交莫逆,只是凭着这份香火请,无极府也不会坐视不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川元、大临乃是龙洲粮仓,说句不客气的话,若是临川平原被血煞彻底染污,整个龙洲的粮食至少减产五成,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世家,都会发兵驰援川元。 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八位天魔可没有要搞政治的意思,各族派出大的使者全都被斩杀不说。 剑川、龙昌、洛川、安成四座大城,现在已经变做鬼城,这便是最好的例子。 于是乎一方有难,八方驰援,天上到处都是飞来飞去的强者。 这也让唐罗有些担忧,因为扛着条战船,所以遁速自然下降,而且这一路过来,难保不被某些眼力特别高明的看穿行迹。 “三长老三长老” 正在唐罗御空疾驰间,船上突然传来些许呼救的动静。 六识敏锐的虚空宗师一听便知,这乃是二长老唐弘骏的声音,只是分外的虚弱。 “二长老莫慌,三长老与几位宗老只是昏迷过去了,不日便能苏醒。” 唐罗连忙传音道:“此时我们正在三重天上,气寒风重,二长老有伤在上,还请先会舰仓休息。” “罗罗部长?” 扶着舱门艰难站着的唐弘骏看着浩渺云海被快速甩在身后,耳边又响起唐罗的声音。 刚刚苏醒的伤患显然没有搞清楚状况,左右看看云海,又看看脚下陌生的船体,顿觉莫名其妙。 正在唐弘骏思考是真是幻的时候,耳边突然又响起唐罗的话:“哦对了,适才赶路太过焦急,还请二长老帮忙将三长老他们拖入船舱,此地已是龙洲内陆,天上不时有武者掠过,还请长老们注意规避。” “” 在舰仓门口沉默半晌的唐弘骏终于确定自己还未死去,稀里糊涂地照着唐罗的嘱咐,将昏倒在甲板上的老伙计们,拖回舰仓。 …… 边祈祷边疾驰,三日的路程两日便完成了。 乘着夜幕,唐罗将战船落至沐台无名山外的一处戈壁上,然后朝着已经醒来的三长老告罪道:“情非得已,还请三长老原谅。” 想起在船上被一拳打昏的精力,唐正豪羞愤难当,哼得一声将头扭过。 而唐罗也不纠结,直接朝唐弘骏道:“二长老在此稍候片刻,等小子先将灵界之门打开,然后再接引诸位过去!” 言罢,也不多说,便扭头往不远处的无名山谷掠去。 因为异宝出世的天生异象,这处无名山谷聚集了周边的不少势力,就连沐台最强的沐家都派人赶来。 只是之后异象消失,众人翻遍无名山谷里里外外,都没有找到异宝的痕迹,这才作罢。 但总有那种不死心的小势力,在闻讯时就孤注一掷地前来,即便现在所有人都说异宝已经被人取走,可因为投入实在太大,他们还是不愿意相信,于是继续留在这儿挖掘。 只是因为心中太过惶恐,他们的手段不负最初时的冷静。 这才短短半月,本就荒凉的山谷,竟已变得坑坑洼洼。 那暗掩起来的溶洞入口也被发觉,只是灵界之门不开,这些人一无所获。 但越是找不到,便越是要深入挖掘,看着那群不死心的混账已经开始用合击轰击山体,唐罗黑着脸出现。 对付连武道真意都没树立的凶境武者,唐罗连挥拳的念头都没有,身后大威天龙,黑水玄蛇虚影纵横,只将众人打飞出去。 很多武者往往连谁动手都没看清,便已身在无名山谷外,恰到好处的劲力使其不至于重伤,但能修行到凶境的哪有蠢人,低头自我建设一阵,然后便会退去。 不管山谷中是不是还有异宝,当一个这样的强者出现,宝物的归属已经不用纠结了。 不甘心自然是不甘心的,可又能怎么样呢,毕竟性命重要哇。 但总有头铁的,总有觉得自己独一无二的,被击飞出去也不愿离开,还是强冲进来。 那么下一次,唐罗就没那么客气了,以他如今的修为,大威天龙虚影同黑水玄蛇虚影都已经堪比玄境中品的灵技。 若是还附着劲力,那就堪比玄境上品,这样的两道虚影同时轰在最多五万点灵力的武者身上,那真是非死即伤。 看着第二次从山谷中飞出来的武者重伤呕血的模样,剩下的武者一溜烟地跑走了。 无名山谷迎来了短暂的平静,之后自然还会有陆陆续续慕名而来的武者出现,但那都不打紧了。 驱逐众人的唐罗重开进入溶洞的地道,回到那片开阔的空间中,然后掐起手印,呼唤界灵打开灵界之门。 “妖王府,开!” “开门!” “我让你,赶紧开门!” 接连失效的印诀让唐罗有些生气,明明灵力波动已经勾连地宫,怎么界灵反应这样慢! 在重复法印六七遍后,界灵终于颤悠悠地打开了灵界之门。 那荡漾着微波的灵界之门相比大半月前确实稳定不少,可这离能装进凶境也差了太多! 在点苍山一役中,唐罗可是守在龙渊小灵界之门前很久,对那灵界之门的稳定程度记忆犹新。 即便是凶境巅峰强者进出,都泛不起一丝波动,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人会愤怒,大多是因为情况超过自身掌控。 灵界技术,可以说是唐罗掌握知识中的盲区,他唯一能够努力的方向,只有逼迫刚刚复苏的界灵。 可从目前灵界之门的进度看,界灵确实努力了,却还是没能达到他的要求,以至于连回应呼唤都慢慢吞吞的。 从目前的情况看,妖王府的灵界之门要想达到他期盼的稳定程度,至少得再过数月。 但他能将族人藏身在此数月不被发现么,对此他很怀疑。 除非 唐罗眉毛一扬,突然想起了在堰苍那座大城中探听到的消息。 说是有个绝世妖艳的女子在寻能给出一座妖王府做聘的夫君。 或许,这会是一个契机? 等不及多做谋划,唐罗直接回到戈壁上,朝着二长老等人道:“二长老,灵界之门暂时还无法让凶境以上的武者通过,须得再等些时日,所以眼下我们先寻别处躲避。” 说着,手中又变出一本名册,唐罗将其郑重交到二长老手中:“这是我从截江城牢房中救出的族人,他们会乘冰舟走水路,赶往天台城东郊的一处院子,那儿地处偏僻,诸位可以先去那儿暂避。” 沉默地接过册子,唐弘骏将其放在腿上,纠结了好一会,才道:“罗部长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办到。” …… 龙州历1792年正月初八 七位天魔率领千万血兽进攻川元城,此役刘家七位宗师、无极府两位、农家两位、何家一位、邪王宫一位,总计十三位宗师参战。 并有超过百万蜕凡武者,数千从四面八方驰援而来的凶境高手。 由此便能看出川元刘氏的号召力,在经过伐唐一役后,更加强大。 但这空前华丽的阵容,却并未取得应有的战果,面对悍不畏死的血奴大军,人族士气崩溃便会落荒而逃的缺点实在致命。 在七位战力堪比宗师的天魔带领下,“百煞”众发挥了可怖的战力。 就如同传闻中说的那样,即便宗师强者,也无法忽视九天玄煞的威胁。 曾经的魔主勾陈为何凶名赫赫,便是因为他的血煞惊神指与血河神剑,即便是宗师对阵也会发憷。 而眼下,七位天魔同“百煞”,都有类似血煞惊神指这样的杀招,而且从煞气的等级来看,被天魔血煞浸染后的百煞,拥有与天魔煞气同样的特性,那就是不畏正气雷霆。 所以这场仗打得尤为艰难,明明是以二敌一的大优势,却没有取得什么大的战果。 率领“百煞”的七位天魔杀得诸位宗师节节败退,而更令人绝望的是,越来越多的凶境强者,被天魔的煞气染污,加入到了“百煞”的队伍中。 川元城外的土地被染得血红,高耸的城墙破碎坍塌,在你来我往的交锋中,半座川元城已被打成废墟。 但不知疲惫的血兽从未停止攻势,刘氏的天王殿成了临时的作战指挥部。 在一张张刘氏先祖的肖像面前,刘傥不禁泪流面满,外头冲天的喊杀声,意味着即便此战刘氏胜了,这千年积累也将被毁于一旦。 “家主,何家同农家的使者过来了!” 忠心的家仆悄声提醒面壁入神的主公。 “速速随我出去迎接。” 当刘傥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不见泪横,就跟变脸一样,充满势在必得的自信。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二十九章:求医 昆吾神山 通天的山道,衣着体面的求医者拾级而上,游龙般的长腿在崎岖的山道间盘旋,从半山直至山脚。 即便是正月中的时阵,也未见长队有所减少,这便是百草仙府的山门。 拿着陆雪凝给的信物,唐罗免去了排队之苦,直接进入有如仙境般的宗门內腹。 “你就是那个拿着陆师姐信物的人?” 道童模样的少年上下打量了唐罗一番,又垫足朝他身后望望,确定未见陆雪凝,便失望问道:“陆师姐怎么没回来?” “陵江战乱刚过,陆大夫得留在兰山城救治百姓。” 唐罗不动声色地答道:“还请小先生先看看病人。” “先生就先生,干嘛加个小子,我可是” 小道童有些生气唐罗的看轻,下意识想要反驳却悻悻道:“算了算了,先看病人。” “先生请看。” 从善如流的唐罗并未计较称谓,只是将特质的竹椅放下,将昏迷的唐志移到寒床上。 “嗯?这是中了毒啊。” 小道童凑近唐志,袖中弹出几条铁线缠在唐志腕间,闭目沉吟半响后平静睁开,站起身形,收回铁线。 “回去准备后事吧。” 淡淡宣布完唐志的病情,小道童便打算离开。 “先生请慢。” 天龙虚影轻轻掠过小道童的肩膀,使其原地打转一圈面朝自己。 唐罗沉声道:“若是无有把握医治,可请派中其他医者前来。” “请其他人来也没用。” 小道童不耐烦道:“和你说你也不明白,这毒解不了!” “是无法解还是不能解?” “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 唐罗淡淡道:“没法解是百草仙府无能为力,那我便会带患者离开另觅生路。不能解是百草仙府有所顾虑,或是资源、或是其他,但只要解决了顾虑便能解读,所以我问,是不能解,还是解不了。” “呵,好大的口气!” 唇红齿白的小道童哼声道:“说得好像只要能提出条件,你便能解决一样!” “所以,是不能解,而非无法解对么?” 唐罗眼睛一亮,轻笑道:“那便请小先生说说,为何这毒不能解?” “哎呀,你这人好烦!“ 被套话的小道童愤怒道:“不能解就是不能解,你管为什么呢!” “妙手丹心拔毒灭病,银针草药救死扶伤。” 唐罗笑问道:“难道上山这一会儿,百草仙府的规矩就改了?” “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 涨红脸的小道童忿声道:“只要中了草木灵毒,百草仙府都不会医治的!不光百草仙府,只要是以医武立派的宗门,全都不会医治这样的病人!” 一番话彻底断了求医路,看着床上昏迷不醒已近油尽灯枯的唐志。 想起二长老神情恳切的嘱托,唐罗心中便生出一股邪火。 “只怨龙西唐氏做了那么多恶事,昨日种下的因,今日收获的果。” 小道童叹了口气道:“好好为他准备后事吧!” “最后一个问题。” 唐罗语气平静,但语速却比平常稍快些:“下毒的人是谁?” 小道童诧异地看了唐罗一眼,惊讶道:“你问这个干吗?” 唐罗面无表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又何必?” 小道童叹道:“如果你是想要报复,我是绝不会说的。” “呵,你不说我也知道。能让百草仙府如此忌惮,世上宗派敢于俯首听命的能有几个势力。” 唐罗双手抱胸,傲然道:“以猛毒著称的,环顾天下不过寥寥几派,下毒者穿戴的神甲又是这样特点鲜明,背后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听着唐罗精辟入里的分析,小道童的脸色有些紧张。 “那就是,御兽蛊宗道子!” “屁啦,是天龙圣呃” 听得太过认真的小道童连忙双手捂住小嘴,却已来不及了。 唐罗身上的杀意已经透体而出:“原来,动手的是药神宗!” “你又套我话!” 羞愤交加的小道童忿声道:“你以为我不肯说是害你吗。药神宗乃中州上品天宗,更是西贺杏林魁首,莫说是你,便是唐氏那位虚空宗师,在人情遍布西贺的药神宗面前又能算得上什么。” 朝道童一礼到底,唐罗沉声道:“多谢小先生告之,唐罗不胜感激,但还有一不情之请!” “你你是唐,不不不,虚空宗师!?” 听到自称,小道童吓得舌头都在打结,一双手胡乱地在面前挥舞,失措的模样有些滑稽。 这下陆小童哪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生怕虚空宗师杀到药神宗,到时候若是引出大战,虚空宗师肯定会被降服,然后问出因由,说是消息从自己这儿走漏的,哇!!!! “你不能走哇!” 刚刚还像个小大人一样的陆小童哭着就扑了上来,抱住了唐罗的腿泪声俱下! “哇你不能去啊,真的,宗师大人你不能去哇!” 满头黑线的唐罗低头看看抱着自己大腿不肯撒手的陆小童,再看看那马上就要滴到自己新衫上的鼻涕眼泪,下意识飞起一脚就把人给甩了出去。 等反应过来自己还有求于人的时候,陆小童已经呈大字贴在木质的墙壁上,震翻药柜不说,还将整座药庐撞得摇摇晃晃。 好在凡境巅峰并即将突破的小道童身体被打熬的很好,从墙中划下后,又跟没事人一样扑过来。 有了上一次教训的唐罗哪还能让他如愿,甩出玄蛇作道直接隔断了小道童上前的念想。 “咳,小先生有话就有说,拉拉扯扯,哭哭啼啼的不好,外人见了还道是本宗欺负你了!” 不得已的摆出宗师威严,唐罗轻咳一声,希望对面的小道士能够冷静下来。 看着挡在面前的玄蛇法相,陆小童知道自己是无法故技重施了,不由得悲从中来。 本就是犯了错才被罚来主持药庐若是再犯错,数罪并罚 岂不是要被关禁闭!? “完了全完了!” 颓然瘫倒在地的陆小童双手抱着脑袋,凄声道。 “额小先生,小先生!?” 唐罗看着小道士久久没有动静,便轻声道:“此去中州路途遥远,病患中毒已深,即便注入先天之气却也不见好转,可否请小先生开两副延缓毒性的药方,就算唐罗欠你一个人情!” “人情人情有什么用。” 烦躁的陆小童将整齐的道髻抓乱,低头呢喃道:“去药神宗找天龙道子麻烦就是自寻死路,不光这病患要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小先生放心,唐罗不是鲁莽之人,不会自绝其路的。” 唐罗眨眨眼:“所以还请小先生开出药方,这个“人情”将来会价值连城。” “这人情有什么用?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嘛?” “小先生可以这样理解。” 对话至此,唇红齿白的小道童抬起头,抽了抽鼻子道:“开一副缓解毒性的药,你就欠了我一个人情对不对。” “没错。” 小道童一骨碌站起来,用袖袍胡乱抹去脸上泪痕鼻涕后,目光炯炯地望着唐罗道:“那这个人情可以支使你做事对不对?” 看着沾着鼻涕眼泪的袖袍在面前甩啊甩的,唐罗嘴角抽了抽,艰难点头道:“对!” “啊哈哈,这可是你说的,说话得算话!” 小道童反身回到已经翻倒的药柜前,抓来一张方纸刷刷刷写出张药房,然后再三确认后,美滋滋地交到唐罗手中。 “按这张房子抓药,其中玄阴草和上清雪莲都得要百年份的。煎药时十五碗雪山灵泉水煮成一碗,一日一次,当日就能见效,使其苏醒。” 陆小童认真嘱咐道:“但这也只能缓解,并无法解决病患体内的草木灵毒!” 将药方熟记心中后,唐罗又将其慎重地装入虚空之胃,并谢道:“多谢小先生!” “哈哈哈。” 眉开眼笑的小道人背负双手,宽大的袖袍就像摇摆在身后的一条尾巴,在确定唐罗接受药方后,他嘚嘚瑟瑟地摇晃道:“这样,虚空宗师是不是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是的。” 唐罗微笑点头。 “那好,小道现在就要用这个人情!” 兴奋的陆小童挥舞着手指道:“我要虚空宗师别去药神宗,永远别去!” 唐罗笑眯眯听完陆小童的要求,轻声问道:“这便是小先生的请求吗?” “没错,这就是我的请求!” 陆小童昂着小脑袋,为自己的机智感到骄傲。 只要唐罗不去药神宗,便不会有危险。 他没有危险,就不会将自己供出来。 自己没被供出来,就不会受罚。 虽然确实破坏了宗主命令给病患开了方子,但不能解读的方式,应该也不算违规吧。 一件双雕,简直完美,陆小童大爷果然智计无双! 看着已经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小道长,唐罗笑笑问道:“既然方子都开了,小先生能帮着抓副药煎服吗?” “嗯?你是怕我乱开方子吗?你可知道我是” 欲言又止的陆小童话锋一转:“算了,毕竟涉及一个人情,你谨慎些我也能体谅,那你呆在这儿别走动,我给你抓药去!” 迫切想要促成这个人情交易的陆小童咬咬牙,直接转身跑出药庐。 然后又折返一个小脑袋,朝屋里道:“你可千万别走动啊,等这人醒了,也千万别声张啊,要是别人问起,千万别说是我给你开的方子啊!” “小先生放心。” 唐罗露出一口大白牙,朝满脸担忧的小道士爽朗笑道:“本宗定然守口如瓶!” …… 百草仙府,乃是龙洲上品天宗,既以百草为名,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特别是在坐拥整座昆吾神山的灵脉药圃,百草仙府在灵药宝草的特性研究上面,堪称西贺之最。 拥有的神药宝草种类,也是西贺最全的,陆小童离开药庐后不一会儿便抓齐了药。 对于善用灵火的医师来说,十五万水煮成一碗也就个把时辰的功夫。 端着药盅回药庐,在唐罗的面前以秘法将药汤渡入唐志体内,药性自百脉游走,将毒性疏散。 随着脸上如蛛网裂痕般的青丝褪去,唐志悠悠转醒,只是睁开双眼后,却浑身僵硬不动,就连睁开的双目也只有眼白,不见瞳仁。 “这是怎么回事?” 唐罗朝小道士问道。 陆小童脑袋一缩,弱弱道:“草木灵毒本就是极为凶残的杀法,会不断侵蚀六感六意。这位病患中毒已深,眼下四肢躯干早被猛毒蚕食干净,犹如枯木腐藤难以自控。如今毒性已经攻入颈上,按照形、声、闻、味、触的顺序剥夺五感,此时病患双目已经失明。” “还有办法医治么?” 唐罗追问道。 “到了这个地步,已无药石可医。” 陆小童道:“我们在此说了这么些话,病患却连面部反应都不曾有,恐怕恐怕” 唐罗目光转至转醒后却无丝毫动静的唐志身边,伏在其耳旁呼唤道:“族长,是唐罗啊!” 见唐志没有丝毫反应,陆小童伸手推了推唐志的脸,然后扒开了嘴看看舌苔,再伸出手指探到鼻尖。 做完这一切的陆小童叹了口气道:“目不视物,耳不闻声。此人现在只剩下鼻息与味感,还有些许触觉。虽然能够说话,但想来他也没办法分辨接触他的是谁,绝不会轻易开口的。” 对一个眼不能视物,耳不能闻言的人来讲,要建立信任何其困难,陆小童虽然年纪不大,但经手过的病人却不少,对目前的情况,他也有些束手无策。 在呼唤无果后,唐罗已经接受了族长目盲失聪的结果,但听到小道士说族长还能开口,那便还有机会。 既然仅剩下闻、味、触三觉,那么便用其他方式同族长沟通,相信以族长的智慧,一定能够感受到的! 蹲在床边的唐罗目光如电,抓过唐志的右手,以指间在族长的手背上认真写道。 随着一笔一划的认真勾勒,从苏醒便毫无动静的唐志竟开始蠕动嘴唇,沙哑干涩道:“屏退左右,我有话要同罗部长单独说。” 三十章:圣路 “千年变局,圣地入席,争得是至高道统” “妖族灭迹,人族再无新圣因而此元圣道,不在刀兵,而在引领、教化” “寻见新路,即新圣;找出最易令人接受的灵力解释方法,即至圣。” “杀戮不是解法,让唐氏成为圣地,才是最好的报复” 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每一句干哑生涩的嘱托都像是要耗尽生命力,说完的话的唐志艰难地将头偏向右方,一双惨白的眼球照向唐罗。 明明已经目不视物,但唐罗仿佛能够感觉到唐志忧心忡忡和希冀目光,更能感觉到对方将重托嘱咐后的轻松。 仿佛对这位中毒已深的唐氏家主来讲,他的性命远不如这几句话重要。 “听到了,记下了!” 坐在床边的唐罗眼睛酸涩,捧着唐志的手背,认真写道。 收到答复的唐志欣慰地点点头,奋起最后一丝气力又道:“那人本可直接取我性命,下毒是为了你莫上当” “此外唐存甫可为族长,这是我与长老会共同意思” “唐罗去寻路”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直至最后一个字说完,唐志又一次昏迷过去。 “族长,族长!” 看着唐志又一次失去意识,唐罗探出玄蛇虚影,将门外等待的小道童叼了进来。 “小先生快看看!” 晕晕乎乎被摄进来的陆小童还未站稳,唐罗的声音便已灌入耳中。 再看床上,刚刚转醒的病人又一次昏迷过去,陆小童大惊之下连忙上手,数根铁线自袖中射出,探至唐志颈间,手腕同心脉。 数息之后,陆小童收回铁线,叹了口气道:“实在太乱来了,若是再这样勉强,怕是下次苏醒的时间还会更短” “什么意思?” “虽然说这个药能够延缓毒性,但草木灵毒已深神智清明的时间只会越来越短,若是强行搅动识海,只会让灵毒的运行更活跃。一旦毒气上脑,便会彻底失去六感六识,同草木无异。” 陆小童解释道:“那个时候,他即便活着同死也没什么差别了。” “照目前这个情况,族长还有多久的性命?” “若是不再妄动识海,尽量保持冥想状态的话,或许可以再拖个七八年?” 陆小童咬着手指盘算着,说完自己却又笑了:“但那怎么可能嘛,本就只有识海能活跃,还要跟木头一样只注重呼吸摒除杂念,这种事情根本做不到的,所以最多撑个一年半载?”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这可不是我医术的问题啊,天龙圣子的草木灵毒本就是世间最顶尖的毒术根本无法可解,能延缓毒性就已经很不错了!” 唐罗摆手道:“我没有怪罪小先生的意思。” “那就好,其实小道有句话想告诉宗师大人。” 纠结半天,陆小童又仰头朝唐罗道:“这种毒是很痛苦的,身体慢慢失去知觉的过程本人全部能够感知到,很多人中了草木灵毒根本等不到毒入心脉,就痛得自我了结,这位病先生一定是有莫大的坚持,才能撑到意思苏醒与宗师叙话。” “但现在心愿已了,小道的意思是,不如替这位先生自我了” 唐罗目光如电,将小道士剩下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虚空宗师的威名此时在龙洲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特别是其以一敌七却毫发无损的战绩,更是被人隐隐尊为第一宗师。 被这样凶残的杀星一瞪,别说是陆小童,就是换了他家中长辈来,也得浑身发抖。 但看着床上已经又一次痛得失去意识的病患,陆小童也不知哪儿生出的一股勇气,又一次把头扬起:“其实若是这位先生心愿已尽的话,还是让其归去免受痛苦为好。” 如电的眼神软化下来,唐罗转头望向床上失去意识的族长,又回头朝陆小童道:“还请小先生帮帮忙,尽量缓解族长的痛苦,拜托了!” “我唉,行吧!” 心下不忍的陆小童挠挠头道:“其实要是能借到北邙凌霄宗的天池热海,倒是能缓解这个剧痛” 听到此处,唐罗无比惊喜:“凌霄宗的天池热海能缓解!?” “宗师大人先别高兴,北邙那儿的宗门全都小气吧啦抠门的厉害,别说天池热海,平日里想采购点灵药宝草都推三阻四的,更别提借天池热海给人疗伤了。“ 陆小童跟个小大人似的摊摊手,无奈道:“要知道这个不是一天两天,少说得要三年五年,依小道看呐,根本没戏!” “多谢小先生提醒!” 唐罗浑然不觉自己上门有什么问题,直接将床上的唐志扶到竹椅上,以布条缚好手脚,背起便要离去。 “唉唉唉,等等!” 陆小童一看唐罗要走,着急忙慌地绕到门口,双手一张拦住去路:“药也开了,人也醒了,你的人情总该兑现了吧,小道刚说的要求,你可能答应?” “小先生放心!” 背着竹椅的唐罗蹲下身来,直视小道童:“虚空宗师决不会去中州药神宗!” …… 从百草仙府抓了一年份的药物,背着唐志出来的唐罗向北邙掠去。 换做旁人确实借不到凌霄宗的天池热海,可作为姬氏的盟友。 唐罗觉得自己这点薄面还是有的,至于和陆小童的承诺。 他也是一定会遵守的,虚空宗师绝不会去中州找伊祁天龙的麻烦。 但魔主勾陈和虚空之王就不一定了。 若是按照自己的性子,将族长送进天池热海后便是魔主勾陈出山的时候。 可现在却有更重要的托付,族长忍受剧痛也要说完的话,必须要有人传达与贯彻。 虽然很怀疑唐存甫是否能当好继任的族长,可既然这是族长同长老会的决定,他也只能遵从。 虽然按照路程,是先去呈州再去北邙比较顺,可惜唐罗根本不知道呈州灵界的坐标,更别说印诀和破界石了,所以他只能先去北邙凌霄宗,再向姬氏询问。 因为每日都要寻找城池煎药,所以唐罗的御空遁速便被拖延下来,期间唐志也有苏醒的时候,但想到陆小童的嘱咐,唐罗并未同其搭话,只是在其手背写到拖延病症的办法。 按照陆小童的说法,如果能保持冥想状态,或能最大程度发挥药效,并拖延住唐志性命。 但是条件尤为苛刻,一边要忍受剧痛,一边还要保持冥想状态,这种事情想想都很难做到。 可唐罗偏偏对唐志有信心,因为他告诉唐志,最多只要五年,他便能寻到新路,证道封王! 用五年痛苦换来见证本族新圣的崛起,唐志同意了,自那之后,他便再没动静,犹如枯木。 只是稍有苏醒的时候,便能听到均匀的冥想吐息,意味着族长真正尝试走那条艰难苛刻的路。 其实,最多四年他便能攒够灵力封王证道,但他故意多说一年,为的就是让唐志多撑一年! 因为毒灵体孟椒说过,他能下的毒,即便旁人难解,他也能解。 半路出家的毒灵体都有这种能力,何况药神宗的传人。 …… 龙州历1792年正月十五 银装素裹的凌霄峰上,虚空宗师背着竹椅到来了,而这次与上次不同。 迎接他的全是凌霄宗的长老,当然,还有圣子姬复同道子姬辰,场面可称隆重。 “供应虚空宗师(唐天骄)!” 凌霄宗弟子山呼唱喏,唐罗驾临圣峰,朝姬复说明来意后,天池热海的泉眼便直接安排上了。 虽然在医道上不及百草仙府这样的宗派,但坐拥北邙药府的姬氏倒也有些厉害的医师,只是在看过唐志的状况以及陆小童给出的方子后,发现改无可改。 伊祁天龙的草木灵毒要缓解并不难,但要根除几乎不能做到,陆小童给出的方子几乎是目前的最优解。 这也让唐罗隐隐有些明悟,那位小小年纪的医官,或许是百草仙府那哪位医王的后人。 不然哪能小小年纪,就通读百草医经,并在山门中看诊。 将唐志安置好后,唐罗被邀请参加凌霄宗的内宴,说是内宴,其实就是关上门来密谋商议下后路。 经过此次举世伐唐,姬氏对唐氏这个盟友,算是建立了初步的信任。 因为当时姬氏最怕的就是唐氏惶恐,然后将韩氏的消息散步出去将水搅浑。 这样一来定会引得三界圣地瞩目,战事一旦升级,后果不堪设想。 族内某些尤为激进的,觉得应该先一步派出强者,将整个唐氏先行屠尽,以绝后患。 正在纠结的时候,唐家的使者便到北邙,说是要请能够主事的前去龙洲议事,并承诺绝不会透露姬氏消息,让姬氏有些震惊。 之后姬玄远带回来的消息,更是让姬氏对唐氏这个盟友刮目相看。 果断、忠义,不惜牺牲现有族力也要保证盟友安全发育,就连呈州的小灵界都只是租借。 这样好的盟友哪里去找,按照风媒属传回的消息,唐志将唐氏最优秀的族人全安排到呈州和元洲去了。 其实在姬氏看来,唐氏这个盟友能给他们来带盗火宗师同虚空宗师两元战力,就已经意外之喜了。 更何况保留了完整的传承,海量的资源,若是族人争气,不出五十年就能恢复唐氏全盛时的战力。 所以,此时唐氏虽然落败,但在姬氏眼中,盟友的身份反而更高了。 当然,最受益的自然是姬复,这比被诟病了十年的赔本买卖,此时突然变成了目光如炬。 以至于姬家内部都在盛传,姬复有双能看见未来的眼睛,不然怎么就从龙州的山沟沟里,发现了西陵唐氏这块璞玉呢。 对这样的传闻,姬复只是哂然一笑,毕竟当时情况究竟是怎样,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虽然结盟的时候,确实有觊觎唐罗这个绝世天骄未来会有绝强战力的成分,但更多的是徐老赢从中协调。 但从现在看来,他当时对唐罗的预估还是不准,短短十年,对方竟已成就宗师。 这种速度,还是太让人震惊的。 而更让韩氏感兴趣的是,唐罗是怎么踏出虚空铸体这步的? 只是这种好奇没必要表露的太过迫切,起码得等筵席之后。 于是正月十五的这场内宴,宾主尽欢,唐罗自然能感受到姬氏劲力营造出的这种“接纳”和“自己人”的氛围。 只是这里头的渴望的味道,还是太过浓郁了,所以唐罗明白,姬氏定有所求。 第二日一早,姬辰便来到自己房前敲门,说是凌霄宗主有请! …… 川元城 一方有难,八方来援。 人族终究是现世西贺的霸主,千万血奴,八位天魔的阵势虽然恐怖,但要说能够硬抗龙洲人族,那也是在说笑。 仅是川元一地,便有自发组织起的数百支世家援军,更别说还有别洲的外援。 交游广阔的刘氏将千年积攒的人脉全都抖搂出来,总算是堪堪抹平了这支血奴大军。 只是战后的川元城,再不复曾经辉煌的模样。 大地被血煞浸染散发着恶臭,头上笼罩的血云久久不散,即便是白日也昏黄暗沉。 秽气充盈天地,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净化的,以往三个时辰便跟完成的吐纳修行,此时至少得六个时辰往上,还得时刻小心别被煞气侵入导致走火入魔。 盛极一时的巨城化作绝灵之地,对于修行大过天的人族武者来讲,留在此地毫无意义。 随着大批底层武者的出走,川元城变得越发虚弱,虽然刘傥开出了极为优渥的条件想要留住他们重建川元。 可试问谁会在一个无法修行的地方久住,所以留下的人,全都是些放弃武道的家伙。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千年辉煌的刘氏,在经历两场抗击天魔的大战后,已经彻底没落了。 川元刘天王,一族六宗师,随着刘咸、刘郫、刘玉三位宗师的战死,也变得名不副实。 眼下摆在刘傥面前的,便是这样令人糟心的情况。 川元刘氏若是徙出川元,还是川元刘氏么? 望着已经变做荒芜血地的腐烂草原,刘傥知道该是要决定的时候了。 三十一章:埋藏千年的秘密 “不行,绝对不行!” 幻胧宗师刘邈天拍桌瞪眼,怒气冲冲:“祖宗千年立下的基业,说不要就不要了,刘傥,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刘傥表情平静,眼神一一扫过议事厅中的刘家宗师以及众位长老道。 这些刘氏肱骨眼里多是不满、颓然的情绪,偶有支持的目光中,也带着不忍。 作为刘氏家主,刘傥自然明白要说服族人放弃祖地会受到多大的抨击,但这件事必须得有人做。 “诸君,承认现实吧!川元城已经成了绝灵之地,是要沉湎往日荣光逐渐没落,还是放下骄傲为族人寻找出路,这种选择没有什么可纠结的。” 刘傥挺直腰杆,沉声道:“只要刘傥在位一天,便不会放任刘氏的辉煌随川元城逝去!” 刘氏众人沉默,其实他们也知道,如今的川元城已经十分不适合刘氏武者居住,除非彻底将本脉功法换成需要煞气辅助的异种,不然光是与灵力纠缠在一起的煞气,就能让修行之路断绝。 就像刘傥说的,树挪死人挪活,既然川元不适合居住,那离开不就好了么。 可他们是骄傲的川元刘氏啊,即便放到整个西贺,都是有数的豪族,今日却要如丧家之犬般迁徙别处,理智的长老们尚且觉得难办,何况是底下的普通族人。 况且,迁徙还设计到十分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往哪儿迁。 长老刘季望向刘傥,哀声道:“龙洲本就是蛮荒之地,除开神山昆吾,最富庶的便数川元、大临。也是因为这片肥沃的土地,刘氏才能繁育两百万族人。若是要放弃这族地,刘家两百万族人该何去何从?” “刘氏去处我已同其余两家商议过。” 刘傥直指议会中间摆放的巨型龙洲全境沙案,将手指向龙州西部:“农氏与何时将会全力支持我族统治朝昌,作为交换刘氏也要支持农氏与何氏统治陵江两岸!” “这恐怕不妥吧!” 幻胧宗师刘邈天略有踌躇道:“此次龙洲伐唐,邪王宫即为组织者又是主力,他们会同意我们拿到这样多的好处么。” 众人也是频频点头,陵江七城暂且不提,朝昌可是个真正富庶的地方,作为龙洲南岸最大的港口,虽然不似临川这般拥有光褒的耕田,但商业潜力还是极为突出的。 虽然现在百废待兴,但等刘氏强势入驻以后,用不了三五十年便又能恢复鼎盛。 只是刘家终归还是要考虑到其他人的,比如邪王宫、比如大临商盟。 川元城没落,最高兴的便数大临了,因为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们龙洲粮仓的位置。 特别是在收编西贺那么多地下势力后,大临商盟此时可算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而且叶擎苍对于朝昌的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想顺利迁徙,刘氏得过好几关。 但刚刚经历川元大战的刘家,还能够赢下这些挑战么,不说别人,刘邈天自己都很怀疑。 …… 半山终年雪,山脚四季春。凌霄入云巅,十里不同天。 得益于北邙第一高峰的加持,凌霄宗生来便有一股傲气凌云的意味。 即便是从来没有来过北邙的人,也一定听过凌霄峰的大名。 很多武者在凶境能够御空之后,更是会特意走一趟北邙,为的就是领略凌霄峰的壮美。 只是唐罗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浪漫的人,相较于领略神峰的壮美,他更好奇若是声若洪钟异能全开,能不能引发山崩把凌霄宗整个埋了。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好奇,表情太过危险,领路的姬辰频频回头嘱咐,希望唐罗收起危险的想法。 “看来,不止一个人有这样的好奇。” 迎着风雪,唐罗笑眯眯问道:“那么有人成功实践过么?” “虚空宗师说笑了!” 姬辰正色道:“哪有人敢在凌霄峰上放肆。” 在虚空中站定的凌霄宗道子指着远处冒着白尖的山峦,朝唐罗道:“这儿已是凌霄宗禁地,姬辰只能送宗师到这儿,远处就是宗主道场,还请您自行过去。” “多谢姬辰道子。” 唐罗笑着拱手,再不纠结那个危险想法,掠空而去。 …… 不知多少万年的冰封,已经看不见这座山峦的本貌。 仿佛置身冰雪世界的唐罗漫步在冰封的大地上,朝着远处幽深的冰窟走去。 虽然不知道凌霄宗的宗主为何要在这个地方见自己,但姬氏如此大方的安排了天池热海的泉眼,他也不能推脱就是了。 迈入冰窟,四周的光仿佛都被抽离,只有眼前一点儿白光引路,似梦似幻。 唐罗也不紧张,就循着白光复行数百步,视界突然开阔,仿佛置身无垠星空,抬首处便是满天星河,无数亮星便坠在自己身边。 “冰窟里有星河,这种事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被星海震撼的唐罗,伸手触了触眼前那颗亮星的虚影,不自觉地低喃道:“果然是假的。” “这便是先祖从无尽虚空中带回的那块留影石,也是西贺最大的那块。” 星河下出现的声音将唐罗拉回现实,一道身影出现在星河对岸,朝探星的唐罗颔道。 “晚辈唐罗,见过凌霄宗主!” 正色拱手,唐罗朝星河对岸的男人躬身敬礼道。 “不必多礼。” 站在星河对岸的男子仰头指着头顶星河,朝唐罗问道:“虚空宗师有没有兴趣,听老夫讲个故事。” “这是晚辈的荣幸。” 唐罗恭谦道。 “从前有个孩子,对万物都充满好奇,尤其对头顶那片星空,在他四岁那年便发下重誓,说要将那月亮摘下。” “旁人听见只是哈哈大笑,没人会将小孩的话当真,只有他的父亲母亲没有笑话他,而是鼓励他,说只要不断修行,便总有一日能够摘星拿月。” “那日起,孩子便以拿月为目标而进行修行,只是那时候年景不好,到处都是吃人的猛兽和妖魔,男人的部族虽然强大,但还是因为妖魔袭击而不得不迁徙。” “战斗便有伤亡,随着少年双亲相继死于妖魔之口,拿月的梦想便被暂放,少年立志除尽世间妖魔。” “很快,少年因为出色的战力,获得越来越多部族的认可,被尊为王。” “他知道剿除妖魔仅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够,所以便分享出武道的技巧与经验。” “得益于王的慷慨,人族越发的强大,从只能被妖魔赶着跑,到反攻,只用了短短一百年。” “妖魔被驱逐,人族成了大地的主人,但男人并不开心,因为他发现,自己或许这辈子也无法实现拿月的梦想。” 男子娓娓诉说着少年的故事,伸手在星河中那团明月上一指,场景如极光掠影般飞速拉近,将星河全然甩在身后。 随着两者距离越来越近,太阴的本貌也逐渐显露,那个在挂在西贺穹顶有如玉盘的事物,竟然这般巨大! 唐罗适时地表现出震惊,仿佛第一次看到月球本貌。 “原来,天上的每一颗亮星都是一方世界,王兴奋地拉来昔日的同伴与老友,分享这伟大的发现。只是对绝大多数人来讲,皓月本貌如何根本不重要。” “这群目光短浅者根本不知道,既然皓月是岛,那么这满天星河,会不会是一方方别样的世界呢?” 说道此处,男人顿了顿,而唐罗则是“惊呼”道:“不可能吧,前辈的意思是,这天河中的每一颗亮星,都是一座世界?” 十分满意唐罗表情的男人接着道:“当然不是所有。所谓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大多数亮星都是五行不全,又哪能称得上完美世界。” “已经成为王的男人发现那方浩瀚星河后,便升起要探究那片无垠虚空的念头,他想要看看,西贺是否真是唯一的中土大陆,亦只是人族的傲慢。” “王将所有的权利交托给信任的老友伙伴,独自一人踏上了探寻虚空的路!” 男人手指轻舞,留影石的影像开始缓缓流动,一幕幕在眼前掠过,客观中立地记录着那位王者的旅行。 王者在群星中寻觅生命,但花费月余的迁徙跳跃,得到的多数都是失望,荒凉斑驳的星岛无声无息,仿佛无声地嘲笑。 但留影石的影像一次回头都没有,王者的情绪永远高昂,哪怕身处荒凉的星岛中,也从不见他沮丧。 终于,在经历了数十次漫长的失望后,王者抵达一片奇异的星域。 在这片星域中,有一颗稳定散发着红光的炙热火球,而在它身周,盘旋着六颗颜色不同的星体。 其中有两颗特别的星体,散发着与其他星道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生命的气息! 留影石上,王者悄悄潜入绿色星岛,果然发现了生命的痕迹,这是王者漫长的虚空漂流中,第一次见到生命。 只是这方世界还处于蒙昧之中,树精、水灵、石妖只是遵循着本能生活繁衍,周而复始。 王者慷慨地将灵力撒入大河中,然后潇洒离去。 蓝色的星球中情况也大差不离,这是一方被凶猛巨兽通知的世界,小山般高大的生物相互厮杀,那雄浑的气血几乎不弱于西贺的龙兽。 饶有兴致地看了几场厮杀后,王者从这颗星球离开,继续踏上遨游虚空的旅途。 或许是交上了好运,之后王者又发现了数颗有生命且形状各异的星岛。 有扎根在虚空中的巨树,树杈上繁育着九个风俗各异的世界; 有全是火焰岩浆,却诞出火精、火兽的绯红星岛; 有混沌暗晦,无目无瞳的凶狠生命,在黑暗中厮杀奔逃。 画面最终在一方特殊的星系外停顿,透过留影石的视角,能够看到头庞大无比的巨猿正在同一个展翅不知多少里的鹏鸟厮杀。 那凶蛮霸道的妖魔气息让王者悄悄退走,留影石第一次调头,画面停留在此。 “王者结束了漂流回到西贺,因为发现在浩瀚的虚空中,还有很多西贺无可匹敌的力量。” 男人若有所指道:“他想要再一次统领人族,预防未来或许会来到的风险,只是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王者为了揽权而散播的恐惧。” “王者很愤怒,想要邀请那群老友共赏留影石,可那群人因为害怕而根本不敢赴约。” “王者对这群老友彻底失望,要求收回权利,却被拒绝。” “有一位陪伴王者最久的老友提议,若是他能将依旧盘踞在西贺的龙王击杀,那么就同意。” “可当王者斩下龙王头颅凯旋的时候,一场卑劣的偷袭发生了,王者陨落,而留影石的秘密,便被保留到了今天。” “王者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但人族的故事却不能结束!” 男人望向唐罗,认真道:“韩氏复辟,不是为了夺回失去的权利,而是要将人族领向正途!” “看看如今的西贺吧,武道大昌一千年,人族繁荣昌盛不假,但在那群圣地的代理下,曾经团结一心共抗妖族的部落成了一盘散沙,除了上层保持着虚伪的和平,底层已经厮杀得不可开交。人族对待同族的凶残,远胜妖魔!” “所以,虚空宗师愿意帮助韩氏,将人族引入正途么?” 三十一章:隐藏千年的秘密(补) 或许男人以为,有着留影石与那个惊天大秘密,便足以惊得唐罗纳头便拜。 毕竟只是个二十六岁证道的少年,即便天纵奇才,又哪能不被这种玄奇震撼。 只是唐罗毕竟不是第一次见到宇宙,即便脸上表现得再震惊,实际上除了那几方生命之星出现,从头到尾他都没什么心潮起伏。 因为冷静,所以他能看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最后出现的巨猿同鹏鸟,显然就有人为加工的灵力痕迹,只是施术者太过高明,将这影像做的足以以假乱真。 韩武确实是远远看见了什么,但这留影石的后头一定还有内容,绝不是停顿在鹏猿大战这么简单。 那位人族圣王一定是看到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才会毅然决然决定回归西贺,并且要集中权利并推行人人平等这样荒谬的政令。 对于唐罗来说,留影石后头的内容才是真正的秘密,只是韩氏对他信任不够,特别是眼前这位王者,显然是觉得画张大饼就已足够忽悠了。 ‘盟友之间信任不够啊。’ 唐罗心中暗忖,然后斗志昂扬地躬身道:“愿效绵薄之力!” “好,好!” 激动的男人一步跨过星河,将唐罗扶起,认真道:“眼下便有一事,只有宗师能做,还望您万万不要推辞。” “宗主只管说,只要唐罗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唐罗表现出的热忱让男人欣喜。 “虚空宗师刚刚也看到了,未来人族的危险,来自于虚空那不可匹敌的妖魔,而西贺如今武道最大的弊病,便是一旦遁入虚空中便无法回气。” 男人叹道:“若是人人都同宗师一样,能够以虚空灵力铸体,或许就能改变眼下的格局,未来若是妖魔来袭,人族也未尝没有在虚空迎战的可能。” “为了人族将来,为了西贺不被战火涂炭,姬殇厚颜想请宗师,公布虚空灵体的铸就之法!” 言罢,姬殇一躬到底,让唐罗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嘛 又是留影石,又是千年大隐秘,又是人族将来的。 搞了半天就是为了虚空铸体之法,枉我还以为韩氏有多了不起呢 在漫天星光中的唐罗突然有些明悟,或许从韩圣身死,韩氏改名易姓之后,那个人族最辉煌的姓氏便真正消失了。 眼下的姬氏,其实同三界圣地没有什么不同,不论嘴上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内里的东西,都是这样龌龊不堪。 真是令人有些失望啊。 虽然心中不齿,但唐志此时还在天池泉眼,唐氏的大量弟子又在呈州的小灵界,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同韩家撕破脸皮的。 所以没有一点儿犹豫,唐罗便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宗主说得哪里话,只要能为人族做点儿事,唐罗又何惜这虚空灵体!” “只是有一点要同知会下,这虚空铸体之法,实在有些艰难,其中痛苦更非常人能够忍受。还有对功体的要求也是极高,这些都没问题吗?” 三十二章:开诚布公 为了人族,些许困苦又算得了什么!” 本就器宇轩昂的男子此刻更有种令人无法直视的正气,仿佛世间一切困难只是等闲。 又是一阵相互吹捧后,唐罗离开冰窟。 而姬殇则是站在空无一人的留影石前,幽幽道:“这番说辞,真的能骗过虚空宗师么?” “他是否相信并不重要。” 姬燮从岩壁内跨出,表情平静道:“关键是否有拒绝的余地。” “只怕经此一事,唐罗会同本族离心离德。” 仰头望着头顶星河鹏鸟和巨猿厮杀的虚影,姬殇摇头叹道:“世人皆道唐罗虚空铸体前路已绝,您为何非得要拿到这份虚空铸灵之法?” “本尊亦不认为唐罗有机会走出这条圣路,可凡事都有万一。” 姬燮挥手一抚,巨猿与鹏鸟影像被抹去,留影石的画面被拉回最初那满天星河的绝美场景。 感受着漫天星辉的照耀,健硕如天神般的韩氏圣王闭目道:“二十六岁便证道宗师,西贺从未出现过这般资质的武者。若是等到他登临彼岸,世上还有谁能从他手中拿到虚空铸灵之法!所以,必须得在他羽翼未丰之前,拿住他的七寸!” “为了一道不知是否能用上的铸灵之法开罪盟友,是否不妥。” 姬殇担忧道。 “千年的教训还不够么!” 姬燮冷声道:“唯有将变数握在手中,才不会出现意外。” …… 从冰窟下来的唐罗悠然自得地往凌霄宗落去。 其实韩氏的渴求并不过分,只是他们选错了方向。 虚空铸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具备普及性,或者说,就连他这个具备所有条件的虚空灵体的创造者,都险些铸体失败。 变强计划光是在虚空灵体这儿,便改废了两板,才堪堪能够完成。 如果韩氏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误导,唐罗其实是很愿意如实相告的。 但既然对方一定要上这种套路,那他只管把虚空铸体的方式给了,至于会不会练废,就跟他没关系了。 刚落到观云台,凌霄宗的传功长老们便围了上来,这急不可耐的模样,让唐罗更加笃定,姬殇在冰窟中的说辞全是套路。 “慢来慢来,本宗既然已经答应宗主,便定会将虚空铸灵之法如实相告!” 唐罗一副鸡血还没消的狂热模样,朝着围上来的传功长老扬声道:“未来凌霄宗,定能再出十个八个如我这样的虚空宗师。届时同我一道,征服那星辰大海!” 又是一阵你来我往的吹捧后,唐罗摆摆手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诸位都是武道研究的前辈,不如我们寻个地方,也让各位品品晚辈这虚空铸灵之法是否还有不足之处。” 再无推辞,众人拎着唐罗来到凌霄宗的传功楼,并将虚空宗师上首。 看着最低都是凶境巅峰的老前辈跟学徒一样眼巴巴地坐在下头,唐罗无奈笑笑后,开始讲解关于虚空灵体的铸就要求。 “要想铸就虚空灵体,首先便要习惯虚空能量,同大千世界属性分明的灵力不同,虚空能量更加狂暴且难被驯服。以寻常武者的控制力是无法规束这样狂暴的力量的,所以虚空铸体的第一步,便是找得能够约束这股能量的方式。” “请问虚空宗师。” 底下一位凌霄宗的传功长老适时打断唐罗讲述,询问道:“您是用何种方法完成对虚空能量的规束的。” “不灭战体肺金神藏,虚空双轮!” 提问的传功长老眼中神光大放,若有所悟道:“难怪宗师能不被暗晦狂暴的虚空能量所害,原来是同先祖一样的神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找到虚空能量的规束方法后,接着便是引这股能量铸体,但同一般灵质化的方法不同,即便是规束过后的虚空能量,也难以同五行灵力为基础的功体同化,所以灵质化肉身这步,便需要改变功体的属性,主动沾染虚空物质。” 唐罗接着道:“我用的是最笨的方法,一次一次向身体灌注庞大的虚空能量,任凭虚空能量撕碎功体。在一次次修复重铸的过程中,功体便会沾染并带有虚空物质的特性,最后达到灵质化的效果,就像这样!” 伸出右手用力张开,注入虚空能量后,唐罗的手掌便如墨汁般暗晦,只是暗晦中又有些许晶莹,美伦美伦。 只是这番玄妙的场景却无人欣赏,下首处坐着的凌霄宗长老们全被唐罗说的内容惊住了。 一次次撕碎重组,沾染虚空物质,这种话听起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西贺有多少武宗,都是因为无法复原功体,然后才绝了宗师之路的。 可现在铸就虚空灵体却要求主动迎接虚空能量,这不是胡闹么! “敢问虚空宗师。” 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头的另一位传功长老站起身形问道:“虚空物质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若是今次与下次吸纳的能量根性不同,又谈何沾染同质。再有,被狂暴虚空能量撕碎的功体,想要愈合十分困难,特别是经络稍有不慎便会被虚空物质堵塞,这方法未免太过凶险了吧!?” “先回答前辈第一个问题,其实虚空能量根性不同的问题无需在意。虚空本就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是已知能量中,最接近混元的一种。规束后的虚空能量或许会有属性不同,但其中“空”都是等量的,所以只要不断尝试,都能完成灵质化进程。” 唐罗平静道:“至于是否太过凶险,仁者见仁,想要强大,哪会没有代价,还有别的问题么?” “多谢宗师解惑。” “不用客气。” 上首处的唐罗接着娓娓道来,而凌霄宗的传功长老们却已心乱如麻。 如果说这场开诚布公的讲道最大的收获是什么,那就是明确指出了虚空灵体并不是一个具有普适性的功法。 看看只是到灵质化四肢这步就需要多少条件吧,首先你得觉醒肺金神藏虚空双轮神藏,因为其他的神通根本无法规束狂暴的虚空能量。 再者你得是先天道体,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保证功体一次次被虚空能量撕裂重组后不至于变成残废。 当然,如不死血脉这样的顶级神藏也能达到类似的效果。 光是这两个条件,便已经刷下九成九九九的西贺武者,起码以凌霄宗这些传功长老的视角来看,整个凌霄宗里,无有一个弟子能满足这样苛刻的条件。 众人的表情变化全都被唐罗看在眼里,但他哪管这些,自顾自地将之后关于灵质化躯干、灵质化识海的要求全部和盘托出。 然后确认自己没有什么遗漏后,拍拍手站起身形,朝凌霄宗各位传功长老道:“好了,关于虚空灵体的奥秘,就是以上这么多了,这是一部草创的秘术,甚至很可能是只适合极少数人的秘术,接下来就拜托各位前辈,将他变成能够造福人族的功法吧!” 言罢,唐罗便施施然离开传功楼,而大殿中,长久没有声响,如墓地般死寂。 …… “要走了?” 走出传功楼,唐罗迎面便碰上姬复。 韩家圣子显然已经等待许久,如龙气血将足边雪地化了尺于深度。 “找我有事儿?” “没什么。” “那走了。” “等等。” 姬复叫住唐罗,沉吟片刻后,艰难道:“此事我并不知情。” “嗯?” 唐罗笑着回头:“就算你知道又能如何?” “我会开诚布公找你来谈!” 姬复坦荡道:“虚空铸灵之法,或为新的圣道。但其中艰险,仅凭一人哪能竟功,韩氏可祝你全法!互利互惠,又何须此种伎俩。” “若是我不肯呢?” 唐罗笑眯眯道:“你也知道的,武者大多敝履自珍,即便是一条崎岖圣道,宁愿捂在手中烂了,也不愿意交托出来,这种事还少么。” 姬复沉默良久,才又开口道:“你绝非此种短视之辈。” “今天是太阳打西北出来了,你要这么吹捧我?” 唐罗笑着摆手道:“各取所需而已,虚空铸灵之法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喜欢就拿去吧。只要姬兄多照顾下我家族长还有呈州小灵界中的族人,这件事便不会造成间隙。” “此为应有之意。” 姬复淡淡道:“另外,你到北邙的消息已经走漏了,邪王宫的使者已经抵达凌霄峰,传闻还有几位段家证道无望的老宗师也出山了。” “嚯,好大的阵仗。” 唐罗摸摸下巴道:“看来邪王宫是打定主意要弄死我啊!” “即便再怎样证道无望,虚空宗师的威名也在此役中奠定了,对于邪王宫来说,只要你一日不死,他们便一日没得安生。” 姬复淡淡道:“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些助力。” “多谢圣子好意!” 唐罗拱拱手道:“不过我并不想和这些老家伙发生冲突,一会儿我就悄悄溜走,然后躲回元洲闭关。” “你能如此安分?” 姬复挑眉道。 “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唐罗耸耸肩,转身离开扬扬手道:“圣子不用送了。” …… 北邙上空终年不散的瘴气成了唐罗最好的掩护,敛息术全开的情况下即便是在同一片空域错身而过,其他人都无法察觉。 唐罗并不想与邪王宫那几位发生冲突,倒不是怕了对方人多势众,只是不想再起波澜。 因为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天台城的族人们还在等他回讯呢。 没把他们安排到小灵界之前,他又怎能放下心来。 为了保持敛息术的状态,唐罗并未施展灵光遁术,而是疾行御空。 这样做法虽然速度降低,但胜在隐蔽安全,也能够给他多出很多时间思考。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考虑族长的话,关于新路证道其实很好理解,但这条在他身上其实并不适用。 他确实走出了虚空证道的路,但这条路充其量就是一条崎岖陡峭的山路,其他人根本走不了。 如果一条路,只能给一个人走,那么这条路,便也不算什么路了。 其实从人族曾经的圣者就可见一斑,云祖战力决不次于人族其他圣者,甚至犹有过之,可云祖的传承却远远不如。 一个好的传承,不光是要强大,还得有足够的普世性才可以,就像是灵修、剑修、佛修、体修。 是个人就能练,虽然最终成就高低不同,但这个门槛就让人很是放心。 反观阵修、道法、阴阳、御灵前置条件就将大半人拒之门外,也难怪即便最高层战力相差仿佛,声势也还是差了那么许多。 如果只是个人,这些事情唐罗自然不需要考虑,因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就可以了,管什么传承后人能不能修,不能修就是自己废物,管他屁事。 但经过族长的点拨,唐罗突然意识到,他其实走在一条注定不能成为至圣的道路上。 因为目前为止他所拥有的东西,全都是后来者难以复制的。 不论是虚空灵体、不灭战体;还是后来的造神之法。 都是一代至强的法,却难以有延续性,即便唐氏盛极一时,之后还是会止不住的衰弱。 而衰弱的时候,便会面临他人的觊觎,就如同曾经的云氏那样。 所以,要找到一条至圣的路,首先就得让传承简单到连下愚之人都能懂。 这话说来容易,但这些天唐罗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具体的解决办法。 思来想去,唐罗便已跨过北邙地界回到龙洲,却在刚抵达临川平原的上空时停住。 原本碧草连天的临川平原,此时已然成为鬼蜮,天地间充盈着污浊煞气,两道血色的身影在云中搏杀。 其中一道青面獠牙,赤发红瞳,手持一柄血色大刀,劈斩时会有煞气凝成血月,凛冽清冷;另一个攥着紫褐色的枯骨枪,舞动时会有怨魂护体,鬼哭神嚎。 在唐罗发现他俩的同时,他们也发现了唐罗。 不想多生事端的唐罗刚想调头,却发现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调转枪口,疯狗一般地杀将过来,口中还发出“呜呜”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三十三章:老友会面 两人青面獠牙的模样虽然滑稽,但手上功夫却是一点也不招笑。 自修罗神心后,唐罗便再没见过这样污秽又理直气壮的煞气了! 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两位肤色赤红的罗刹天魔,体内凝聚的煞气要比修罗血煞更猛。 后者被雷霆一激便会散成雾气四处逃窜,而眼前两人凝聚兵器上的煞气,却有种唯我独尊的霸气。 “有点儿意思。” 虚空灵体全开,浑身漆黑如墨的唐罗并起双拳迎上天两罗刹,想要试试这异种血煞的成色。 看到唐罗不退反进的模样,刹帝暴怒,双手握住猩红巨刃重重斩下,涛涛血煞凝成血月,一往无前。 冲、震、崩! 面对来势汹汹的一击,唐罗只是提起重拳随意击出,那弥漫凛冽杀气的红月便被击碎成雾。 与此同时,胸口紫芒突现,须弥枪出如龙,数万冤魂邪影挥舞这爪牙,鬼哭声将此处灵力封绝。 伸手一指点在枪尖,罡气崩乱如弦,攥紧枪杆却不得寸进的须弥大怒,体内血气翻涌,双臂隆隆鼓起,咆哮大喝。 冤魂邪影感受伥主心中愤恨,速度再次提升,迅若雷霆地朝唐罗周身大穴袭来。 但唐罗哪会让这些鬼物近身,张开倒运“呵气成箭”秘术,虚空漩涡倒转形成强横吸力,本就无质无凭的鬼物哪能抵抗,纷纷被摄入漩涡之中。 “杀人不过头点地,死后还要囚禁残魂为伥鬼,如今邪性凶残的传承,真叫人大开眼界。” 纳尽伥鬼的唐罗运起阴阳碾将万千鬼物绞杀化作本源煞气,朝着赤红双眼的须弥道:“还给你!” 张口吐出的紫红色怨灵神剑直中须弥眉心,这样近的距离下根本避无可避,只是让唐罗惊讶的是这道堪比三次质变的先天神剑只是看看破开罗刹天魔的功体,却没取其性命。 这让唐罗对血罗刹的功体强度多了几分兴趣,天龙、玄蛇两道虚影相继探出,直接缠咬住被击飞的须弥,想要摄回一探究竟,但手持血色巨刃的刹帝再次杀到。 刀光如狱,酝酿半天的第一天魔,挥手便斩出一道血河! 刹帝面色癫狂,手中巨刃化作涛涛江河,在苍穹挥出婉言的鲜红。 这猛然的大势当无可当,避无可避,唐罗眼神平静,在虚空中连踏数步。 刹帝的刀势煞气冲天,那柄宝刃更能勾连天地煞气,如今这临川平原犹如猩红地狱,若是真让他气势,那才是真的避无可避。 必须得在溪流变成大江之前,将其截断。 如闪现般出现在刹帝血河刀锋前的虚空宗师伸出右臂,五指张开扭曲变成一团大雾,反包住血河。 看起来就像是平静江河中突然跃出一头虚空巨兽,将涛涛奔流的血河一下子吞了。 刀势被破的刹帝惨叫一声,倒不是因为畏惧,而是被虚空宗师飞起一脚,正揣在胸口。 那雄浑的力量透体而入,震得浑身气血外涌,周身筋肉翻腾,污血自七窍喷出。 受到重创的第一天魔在虚空中翻腾乱舞,然后坠落,却在半空中生生定住身形。 再次扬头时,已然稳住伤势,就是有些忌惮。 “都是什么怪物,这都不死!?” 看着刹帝悄悄退到须弥身边,唐罗有些震惊,对灵伤防御惊人,对劲力防御同样惊人,更为关键的是,眼前的两人,根本不算活物,而是血煞凝结而成的怪物。 什么样的神魂能在这样的躯体里存活啊!? 唐罗突然有些好奇,他想将两人拆了,然后研究下对方生魂。 或许这种好奇表露的太过明显,刹帝与须弥感受到了危险,接连发出啸声! 然后,便是由远及近的六道破空之声,凶名赫赫的临川八天魔,将唐罗团团围住。 “难怪能搅得临川天翻地覆。” 被围在中间的唐罗转头看看除了兵器不同,模样却大差不离的八大天魔,轻声道:“这样的怪物杀一个都费劲,眼下足有八个,听说死了还能复活,难怪连刘氏都不得不得迁徙避开锋芒。” “只是刚刚归陆便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血神大人,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背负双手的唐罗朝着持刀的刹帝笑问道:“您也看到了,现在就连临川平原的世家都有宗师强者,若是让宗派顺着你这些小怪物摸到你的根脚,岂不是完蛋了?” 没有人回答,沉默的血罗刹只是在不断凝聚煞气,杀气凛然。 就在刚刚,他们接到了真神的神旨,说要将眼前这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杀死。 可刹帝同须弥联手却也拿他不下,倒不是说唐罗此时战力已经完全碾压其他宗师,而是因为血罗刹最得意的煞气,对眼前这人丝毫无用。 这也是刹帝和须弥呼唤帮手的原因,出生自罗刹血海的十二血罗刹,除了玄煞血术外便只有体术。 可八人中最强的两人都被唐罗当头爆锤,除了并肩子眼下已经彻底没有办法了。 没有人回答唐罗的问题,沉默肃杀的氛围中,八道至强玄煞血术凝结,勾连着临川平原上空的煞气,封禁了周遭的所有灵力。 这突变的异象让还居住在临川平原的高手心惊肉跳,因为此时可怖的景象,他们曾在川元大战时见过,想不到此时又会出现这般光景。 不怕死的风媒们看到这般动静,嗷嗷叫着便往临川边陲赶,毕竟眼下八天魔复生已经不是秘密。 除了那些害怕的,自然有更多的好奇,不论哪个时代,只要有关于永生和复生的话题,都会成为炽手可热的流行。 而被八道玄煞血术环绕其中的唐罗并没有什么害怕担忧的表情,甚至有功夫朝刹帝开玩笑道:“来真的啊?故友相见,却不发一言,这可不像血神主宰的气度啊!” 或许是血术凝结强大了信心,亦或是被这句话激得失去理智,第一天魔刹帝的口中突然传出了另一道声音。 “谁同你是故友,等你落在本座手中,本座便要抽走你的神魂,将你的肉身练成血奴,日日夜夜跪在门庭之前,以解本座心头之恨!” “哈哈哈。” 唐罗不怒反笑,抚掌笑道:“看来血神大人还是在为曾经的事生气啊,那时晚辈年少无知,冒犯了血神大人,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晚辈吧!” “哼哼,现在才讨饶,晚了!” 刹帝脸上出现极为得意的表情,哼声道:“没有人可以冒犯本座后不受惩罚,没有!” 这仿佛是最后通牒,八道凝聚完成的玄煞血术绽放,悬挂苍空的凛冽血月、倒垂千尺的奔涌血河、怨魂邪影的苍凉鬼蜮、血气森森的长弓满弦、映射冥府的绯红之界、从血书中奔出的无穷血兽、倒扣天灵的卷轴、更有一只猩红血眼,就开在唐罗面前。 “行吧行吧。” 唐罗耸耸肩:“那晚辈就陪血神大人玩玩!” 八道玄煞血术威能惊天,其中暗暗隐藏某种强横本源,凶猛得令人心惊。 虽然虚空灵体并不畏惧血煞,但强度足够的攻击还是有机会破开他的灵体,特别是在血月和绯红之界的加持下,这片空间中的血煞之气分外浓郁,让剩下六道血术都有破开他灵体的可能。 但防不住归防不住,不代表唐罗没有化解的方法,面对八位天魔明显是借用某种外力才能施展的僵硬姿势,用那个招式应对,再好不过了! “阴阳轮转,虚空化道,如意门!” 漆黑如墨的虚空灵体荡起密密层层的波纹,原本存在感极强的虚空宗师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人明明还在,却像是道映射在虚空中的残影,血河冲刷、神箭纵观、血兽撕咬、血咒封印、邪眼神光统统透体而过,仿佛这片虚空中真是一道唐罗。 可明明唐罗刚刚就在这儿同他们交手的啊,这是怎么回事!? 暴躁的须弥碰到这种奇怪的事情,烦躁道:“怎么可能,我不信,我不相信!” 言罢,继续舞动大枪,怨灵邪影不断从唐罗来回穿梭,却根本没有碰触实体的感觉。 “哼!” 被圣临的刹帝看着唐罗的“如意门”哼声道:“好诡异的灵技,但这样的状态又能维持多久,继续攻击不要停歇!” 傲立虚空的唐罗耸肩摊手,朝血神道:“这种状态确实撑不了太久,不过肯定比勉强施展禁术而崩溃的这八个要撑得久。” 因为血神神旨,八天魔施展了以本源煞气为凭的血术,这种程度的灵技确实很强,但也很勉强。 在施展完灵技后的八位天魔状态变得极差,而灵技打不到人并不意味着没有消耗,光是要维持这个血术,他们体内的本源血气便被不断抽走。 之所以施展如意门这样只能防守不能进攻的招式,便是处于这种考量。 反正对手自己就能弄死自己,他摆好pose站着就行了,赢不赢的无所谓,关键姿势得帅! 在六道玄煞血术的不间断轰击下,唐罗不断变换着姿势,时而健美、时而沉思、时而百无聊赖的哈欠。 这番举动彻底激怒了八位天魔,让他们原本绿色的瞳仁都变成了血色,势要将唐罗轰杀才肯罢休。 可不论玄煞血术的威能有多惊人,都无法伤到恍若虚影的唐罗,难道此术当真无解!? 半刻钟后,血月散去,灵界崩碎,血河在半空中干涸,没有了八天魔体内的本源血气,这玄煞血术自然无法支撑下去。 看着周围八位残兵败部,唐罗适时从如意门的状态中退出,朝着刹帝摊摊手道:“切磋也切磋过了,现在主宰能同我好好谈谈了么?” “谈什么,本座有什么好与你谈的?!” 圣临刹帝的血神主宰气性很大:“别以为刚刚那一招无法可破,不就是躲进空间间隙中么,若是本座亲自出手,血海一合便能把你从缝隙中震出来!” 眼下没有外人,被血神点出功法弊病的唐罗也不生气,只是笑笑道:“晚辈草创的灵技,哪能难得住纵横十方无敌的血神大人,不敢造次,不敢造次。” “哼哼,知道本座厉害就好!” 刹帝得意的哼哼一声,但又犯了难。 勉强施展禁术的八天魔此时已然没有战斗力,需要回血神界修养一阵才行,但就算八人实力恢复完全,其实拿唐罗那招也没什么办法。 毕竟血海一合说来简单,但也只有在血神界的祂能办到,这也意味着他座下血罗刹竟无一人能威胁到唐罗。 “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小妖怪,进步得这样快!” 虽然虚空漂流无时间,但血神主宰也能大致预估出时间,他们这才走了多久,最多也就十几年的光景吧。 若是再给这小子几十年,恐怕就连老祖都治不了他了! “小妖怪!” 打又打不赢,那便只能谈了,“刹帝”懒洋洋开口道:“你想同本座谈些什么?” 莫名其妙被按上妖怪头衔的唐罗哭笑不得,只得摇摇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妖王大人是否安好!” 话音刚落,“刹帝”的脸便彻底阴沉下来,空气中蔓延着肃杀的沉默。 过了良久,才漠然达到:“虚空漂流时,被冲散了,本座还在寻找!” “” 指了指已经变成鲜红大地的临川平原,唐罗无语道:“这就是血神大人寻找的方法吗,效率未免太低了吧。” “你这小妖怪知道什么!?” 刹帝羞怒道:“本座自有妙计!” “您的妙计该不会是派出一位艳绝天下的美人,放出消息让天下人寻到一座妖王府小灵界做聘吧?” 唐罗不敢置信地弱弱试探道。 “哼哼,人族男子贪婪好色,他们一定会替老祖找到归陆的妖王府的!” 刹帝脸朝上扬,不可一世的模样仿佛在为能想出如此精妙的主意而得意。 而唐罗则是一掌捂在脑门,叹道:“您这下可真想错咯,快把那位召回来吧,想来现在她应该已经被督天王巡盯上了。” “督天王巡,那是什么” 刹帝有些迷茫,然后突变,阴沉道:“婆雅死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三十四章:事态升级 堰苍天凉城外 大地崩碎,房倒屋塌,就连坚固的城墙都被削去大半,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煞气和灵技交火后的残余。 本部巡天安景天表情平静,但站在他跟前的四部精锐却连大气都不敢出。 对于情报网遍布西贺的督天王巡来说,他们关注的永远只有一些具有重大隐患的事件。 而从目前西贺的时局来看,没有什么比寻找韩氏更重要的事。 但在这最高目标之下,还有其他次级重要的情报,比如二十六岁的虚空宗师、不知根脚却要求妖王府做聘的女人、还有肆虐临川的八位天魔。 而在这三份情报中,临川的八位天魔优先级是最低的,哪怕他们目前已经造成了殃及一洲的巨大损失,都不如前两道重要。 因为第一则涉及到人族是否会出现一尊走出新路的圣者。 第二则涉及到一件上古的秘闻。 不是什么妖都能称作王的,特别是在那个天妖纵横,古魔林立的黑暗时代。 随着韩武圣陨,得势的三界圣地千年来只做两件事,一件是强大己身,第二件是抹去韩氏在西贺留下的痕迹。 那些事迹同传说,成了消失在风中的隐秘,除了各大圣地还留有一些古籍外,再没有只言片语。 毕竟那只是一千多年的老黄历了,被抹去也并没有什么稀奇,可安氏还生生记得,关于韩武的一切事迹。 其中便有双圣联手还得要十数位宗师联手布下伏龙大阵才艰难击杀的妖王。 上古不比如今,当时要凑齐这套斩王的阵容,几乎掏空了中州大半的底蕴,而那头惊艳绝伦的九尾狐王,至今还在安氏的圣者遗迹中占有一席之地。 只是当时人族过分淳朴,安家得了狐妖一族千万年的积累,韩氏得了妖王神魂同洞府。 虽然这笔生意以如今的眼光看做亏了,但在那个特定的时期,安氏确实靠着这波收获,才让族力有了质的飞跃。 但人心总是不满足的,韩氏在全盛时期拥有多少底蕴安氏不晓得,但里头最重要的肯定有妖王府这方小灵界的序列! 所以在那个要以妖王府小灵界做聘的女人刚刚出现时,督天王巡便已经注意到这个女人了。 之后调动兵马,设计埋伏都由本部巡天安景天宗师主持,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捉拿,却没想到这女人性子如此刚烈,修为竟也这样高超。 八位王巡镇抚率领数十队精锐,这样的阵仗非但没有吓住女人,双方还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那女人驱使怨魂,死者复生玩弄血煞的本领,就连见多识广的王巡镇抚都惊讶。 特别是几位魔道巨擘的邪气功法与这女人相比,简直纯良。 可又能如何,一个人,特别是一个女人,又能强大到什么地步呢。 没有人把这场围剿当真,就算婆雅展现出强大的战力后也是同样,因为他们是督天王巡的精锐。 修行着天庭下次的正法,穿戴着玄妙非常的装备,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数远超想象。 可就是在这样强大的优势下,他们还是将事情搞砸了,婆雅死在了围攻中,这也意味着妖王府的线索彻底断了。 八位王巡镇抚使噤若寒蝉地站在安景天身前,等待这位眼前王巡领导者的降罪,却讶异地没有听见宗师开口。 中州神庭的宗师,安景天的眼力不知超出眼前众人多少,旁人只看见婆雅的惊人战力,却没有发现更深层次的东西。 对方表现出来的能力,与临川平原的八位天魔同质同源。 修行到安景天这样程度的强者,自然不相信世间会有巧合,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肆虐龙洲的天魔不止八位,还得加上眼前这一例。 而按照王巡记录的信息看,天魔最难缠的特性,便是死而复生! 那么当婆雅再次从幽冥回返的时候,她会是在堰苍,还是在临川呢? “火部镇抚留下,就在此处安营结寨,密切关注此地灵力动向并及时向汇报,在没有本宗调令前,不得擅离!” 被点到名的火部镇抚哭丧着脸却只能拱手应命,至于没点到名字的,则无比庆幸。 既然没有捉拿到婆雅,剩下的精锐自然要跟随安景天回神庭,只是本部宗师这次走得格外急,因为有重要的事要回琼华星宫报告。 自点苍山之役琼华星君被十三道混元剑令毁了法身后,这位星君便再没干涉过王巡政事,一心一意重铸法身。 毕竟对人王来讲,一尊本命法身是涉及圣道的大事,而且将所有王巡事物移交给了同宗心腹安景天,他也足够放心。 更何况,安景天三不五时便会回归神庭报备督天王巡近况,这让琼华星君虽然不再督天王巡办公,但对王巡进度却知之甚详。 推开星宫大门,安景天与琼华四御打了个照面,然后便往琼华星宫深处走去,并在刻有参天玉树图腾的道场前驻足。 “安景天求见星君!” 道场洞开通道,安景天面色如常迈步进入,见到了面色不虞的琼华星君。 “不是说了,督天王巡的事宜由你全权做主,不需要时时向本尊申报。” “星君才是督天王巡的主宰,景天哪能僭越,相关事宜还是得知会君上才是。” “你啊你,就是太过慎重了。” 面对这样耿直的心腹,安玉树毫无办法,只能摇头道:“说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安景天沉声道:“今日景天率部捉拿寻找妖王府的妖女时,发现对方驱使的煞气与临川八天魔师出同源!” “竟有此事?” 安玉树追问道:“确定没有看错?” “绝无偏差。” 安景天笃定道:“世上无惧神雷阵法的煞气前所未有,就连曾经魔主勾陈的血河神剑,也做不到这般程度,可这婆雅御使的邪鬼活尸再注入血煞后,却能无惧辟邪法,身扛九霄雷,足以佐证景天论断!” 听着心腹斩钉截铁的回答,安玉树不禁双眉轻皱。 原本两件次级重要的事件,此刻突然变成一件,那这其中的危险程度就上升不知多少了。 “做得对,九位堪比宗师且能不断复生的天魔,已经超出了督天王巡此时能够解决的武力层次,看来这次得本尊亲自出马了!” …… 临川边陲 “血神主宰”脸色阴沉,身旁另外七位天魔,吓得齐齐跪在地上。 虽然早就知道如今的人族已经起势,但祂也不是没有顾虑,若是按照以前的脾性,血神界刚刚归路,他就会派出十二血罗刹大杀四方,又怎会只在小小的临川平原动作。 不仅在动静上保持克制,祂甚至采用了计谋,让十二血罗刹中的婆雅潜入人族,秘密打探关于妖王府的消息。 却没想到这才过去没多久,婆雅就死在一众围攻之下。 惊讶于人族如此狠心的同时,血神也开始忌惮人族的实力了。 毕竟很多东西没有面对之前,都是没有概念的。 在这位名震西贺的血神主宰眼中,人族是孱弱的,是出于食物链最底层的生灵。 哪怕经历过唐罗的讲述,祂还是没有直观的概念。 但在攻伐临川平原还有婆雅这件事上,祂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大势。 在那个时代中,十二血罗刹如今拥有的,几乎是站在最的力量,除了妖王之外,几乎所向无敌。 配合无有弱点的圆满煞气,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就连一些种族天赋不行的妖王都拿他们没办法。 可短短几月功夫,派出去的九位血罗刹已经死了个遍,这让祂不禁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被关押了太久,以至于祂没有办法客观判断西贺人族的实力强度。 就拿眼前的小子举例吧,八位天魔围攻,却拿他毫无办法,若是只有一两位的话,或许会被生吞活剥了也说不定。 难道人族如今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 刹帝阴沉又带着怀疑的面貌实在太过明显,让唐罗一眼就看出了血神心中所想于是笑道:“几位天魔的实力自然是不错的,放在整个人族的层面也是顶尖,只是这种顶尖,在庞大的数量下,也算不得什么。” “嗯?西贺人族中堪比血罗刹的高手很多吗?” 也不细究唐罗是如何知道祂心中所想的,“刹帝“开口问道:“两百名有没有?” “两百名?” 唐罗失笑:“血神大人未免太小看人族如今的强势了,莫说整个西贺,便是人口最贫瘠的龙洲,都不止两百位宗师。” “这么多!?” “刹帝”震惊的同时有些不敢置信:“不可能,人族才出现多少年,怎么可能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本座不信。” “不管血神大人信不信,这都是即成事实。” 唐罗耸肩摊手,正要往下说,却感知到了不少极速靠近的声音,便朝眼前“刹帝”低声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换个地方细聊。” “你是在忌惮那些靠近的虫子吗?” “血神主宰”大喇喇道:“去将所有靠近这儿的虫子灭了,临川平原上不得见到活物!” 七位一直呈跪姿守在半空中的天魔听到真神下令,没有丝毫犹豫便朝各个方位掠去。 虽然动用禁术气血未复,但只是绞杀一些人族虫子的话,对他们又有什么难度。 “慢着!” 唐罗想要叫住这些向四方掠去的血罗刹,但血海出声的造物哪会听命他人,更别提是同真神完全相反的命令了。 看到连顿身都没有的七位天魔,唐罗忙朝眼前血神主宰道:“请血神大人将他们全都召回。” “理会这些作甚。” 血神主宰皱着眉,淡淡道:“继续讲刚才的事儿。” 在这位上古妖魔眼中,人命哪算什么重要的事,这就跟狼要吃羊一样,与对错无关,祂可以屠戮世间任何生灵,因为祂身处诸天万界猎食者的最顶端! 知道难以说服血神主宰收回成命的唐罗看了刹帝一眼,然后淡淡道:“那便得罪了!” 言罢,虚空宗师化作黑光疾遁,直接掠向那位已经飞出最远的天魔后背。 有心算无心,加上血罗刹此时气血亏空防御大不如前,只是一招偷袭,便将一位天魔震成漫天血雾。 说时迟那时快,在天魔解体化雾的同时,有一道真灵飞蹿而出,宛若惊鸿。 唐罗没有多想,下意识便祭出阴阳碾,将这道真灵摄住。 可没成想,摄住的真灵非但没有被控制住,反而带着滂沱大力继续纵贯。 大惊失色的唐罗连忙激活不灭体,但经过神阵加持后的力量,同这股真灵的去势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 阴阳碾对魂、灵属性的吸力之强世间少有,可眼下唐罗正在对抗的这股力量,却要比阴阳碾的力量还要强上十倍。 就像是两道力量相互撕扯,换做一般真灵早已被碾碎,可被摄在碾中这道却毫发无损。 不是唐罗手下留情,而是先天阴阳大磨盘根本碾不动这道真灵,这感觉就好像是石磨中丢了个铁锭,任凭他如何推动先天磨杆皆是徒劳。 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随着真灵被困的时间越长,那股纵贯的力道便越大。 唐罗此时虚空灵体加上不灭战体全开,举手投足间便有崩山裂地的巨力,可在这种对抗中却显得弱小又无助,巨大的虚空灵体跄踉踉被带着往前,就连神通有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感受这种同一个世界角力的无奈,唐罗只得放开禁制,将黑白两色磨盘微微张开,纵贯之力骤然消失。 被困其中的真灵立刻获得自由,刹那消失不见,快得连唐罗只能看见淡淡的轨迹。 “原来真灵要去的地方,是临川地底么?” 心中暗自思忖,唐罗压下好奇,解开不灭战体神阵,再向另外几位天魔掠去。 随着斑斓黑光不断闪现,肆虐在临川的天魔被纷纷炸成血雾,而这一幕恰好被赶到近处的风媒看见。 “啪、啪!” 年轻风媒用力甩了自己两个耳光,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场景。 肆虐龙洲,让无极府和刘氏宗师都无比忌惮的第一天魔刹帝,被虚空宗师撞碎了! 三十五章:与虎谋皮 对此时的唐罗来讲,料理七位气血亏空的天魔着实称不上困难,但对饱受天魔摧残的川元风媒来讲,眼前这幕堪称神迹。 各大豪族,甚至邪王宫、无极府都奈何不得的八位天魔,在虚空宗师面前如稚童般无力。 中立风媒自然欣喜无比认为碰见救星,但隶属世家同宗派的风媒,在欣喜之余也多出几分凝重。 虚空宗师在临川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实在超乎想象。 从发现天地异象到马不停蹄的奔袭而来长短不过刻钟,可看到的却是凶威赫赫的八天魔变成爆碎各处的血雾。 这哪能不让人心惊震动,想着举世伐唐的后头坠着头这样的怪物,又有谁能放下心中顾虑。 “快,快回去,将此处情报回禀给族中(宗派)知晓!” 不少风媒斥候走得比来时更快,但也有想要追上虚空宗师想要询问斗战因由的,只是仅凭这些人的遁术哪里追得上那道斑斓黑光,只能眼睁睁看着唐罗消失在临川边境。 …… “西贺第一灵体,龙州最强宗师。” “独战八天魔,只手灭天灾。” “毫无破绽的虚空战体,纵横无敌的虚空宗师。” 随着“亲眼目睹”临川大战的风媒组织奔走相告,刚刚安生下来的西贺又一次风云震动。 八位天魔的战力,是经过一场场恶战检验的,那是实打实的宗师战力,若是将不死不灭的特性算上,任何宗师都不敢轻言稳胜。 因为血煞的特性,只要沾染一丝便如跗骨之蛆,专破各种灵体,更别说天魔还有独特的禁术,寻常宗师以一敌一都稍显吃力,更别说是以一敌八了。 就连无极府的童镇宇宗师都曾说过,就算他动用所有底牌,如天魔这般的强者,以一敌二便是极限,便是必败无疑。 宗派出声尚且如此,世家的宗师想要稳胜天魔,至少须得以二敌一,只有佼佼者,才有以一当一的能力。 这样换算起来,能够一人剿灭八大天魔的虚空宗师,战力不就堪比四位宗派出生的大宗师,或者是八位世家宗师么? 没有武道认知的风媒机构,只能用如此简单的算法去衡量一位强者的强弱,而为了支撑虚弱的算法,更是翻出了唐罗以往的战绩当做佐证。 其中有虚空宗师以一敌二压着邪王宫两位宗师爆锤,邪王宫两位宗师带着四大豪族宗师围攻唐罗,反被击杀一人、之后被七位宗派出身的大宗师追逐也不见败像 随着唐罗的各项战绩出炉加上临川风媒的刻意吹捧,龙洲第一宗师的名头,就这样被安在了唐罗头上。 而令人惊讶的事,竟无一人出声反对,就连邪王宫的那群宗师,都没有出来反驳的,只是酸溜溜说了句:“唐罗能战胜八天魔,无非仗着虚空灵体不畏血煞的特性,有何高明的。” 有何高明? 不怕血煞,还不够高明吗!? 一时间,龙洲掀起一场关于追求虚空能量铸体的狂热,仿佛只要找到虚空铸体的方法,他们就能成为下一个虚空宗师。 如果只有世家狂热的投入,那么虚空灵体也不过是一时流行,可随着宗派也开始倾斜资源投入研究的时候,这就彻底点燃了龙洲各族的激情。 为了要追赶宗派,世家豪族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可武道研究这种事,方向不对,有时候前进就等于后退。 可现在虚空宗师的表现与宗派的行动明明白白告诉他们,他们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 以往因为渺茫希望便会投入大量资源的世家,如今看到这样一条正确的路,其中的疯狂旁人哪能知晓。 …… 临川平原地下长河 血神界洞眼 唐罗顺着真灵的轨迹,最后找到了这条直通地底的长河现在或许成为血河更加合适。 随着海量的煞气下沉,这条原本清澈纯净的大河,此刻已经被彻底染污,到处散发着腥臊恶臭。 而那扇在长河中段洞开透露着不可名状的神圣气息的猩红之门,更是不断流出至污至秽的红色液体。 这莫名诡异的场景,即便是唐罗这样的强者,也不由觉得通体寒冰。 “你还敢出现在老祖面前!” 神圣的猩红之门里传出“血神主宰”的大喝,然后不断流出的猩红液体便化作利爪,地下血河仿佛受到感召,掀起翻涌波涛,荡出一根根血刺,配合着猩红血爪朝着唐罗探去。 “血神大人不要动气啊!” 唐罗脸上挂着苦笑,身形爆退,抬手张开黑白旋涡,将血爪、血刺碾成粉碎,在脱开猩红之门的攻击距离后,口中还连连道:“这些血煞可都是灵界本源,干嘛浪费在小子身上,用来复活那八位天魔岂不更好?” “还敢提!?” 猩红之门内的恐怖震怒道:“镇杀七名血罗刹可以不追究,可你竟敢对刹帝出手,这就是对本座的挑衅!等着被十二血罗刹无穷无尽的追杀吧!” “不需要那么认真吧。” 唐罗耸耸肩:“况且我要是躲起来,血神大人也找不到啊!” “啊啊啊啊!本座要杀了你!!!” 被气着的血神主宰在猩红门中咆哮:“本座要将你灵魂抽出,使其在血海中永世沉沦!” “诶,血神大人不要说这种气话。” 唐罗摆摆手:“我们还要一起找妖王大人呢,万一让别人先一步,恐怕要遭啊!” “呼呼!” 若说眼下还有什么能让血神主宰恢复理智,那么毫无疑问就只有狐王的安危。 在唐罗搬出这个大杀器后,愤怒震荡的猩红之门逐渐恢复平稳:“说,你打算怎么找寻狐王?” “唔,小子虽然有着妖王府灵界的印诀,但没有具体的坐标,还是得慢慢摸索排查,不知道血神大人有没有妖王府的灵界碎片,可以帮助小子定位?” 隔着老远距离,唐罗盘膝坐在浪花翻涌的血河上头,朝着远处的猩红之门扬声道。 “灵界碎片?血神界中倒有一块,你到近处来取罢!” 猩红之门中又传出血神主宰的声音,波澜不惊。 “没关系,小子不着急。” 听到血神召唤,唐罗动也未动,只是憨厚笑笑道:“其实有没有也不打紧,反正小子现在实力还不错,找不到妖王府也没关系。” “你这小妖怪,狡猾得很!” 猩红之门又传出遗憾满满的叹息。 “血神大人才是真正不客气。” 远远瞟了眼猩红之门,唐罗耸耸肩道:“小子可不敢靠近那扇门,里头有大恐怖!” “哼哼,知道畏惧便好。” 血神主宰傲然道:“如果你敢欺瞒,九天十地,碧落黄泉,本座都会让你生不如死。” “血神大人威武。” 唐罗眯眼笑道:“只是在寻找妖王之前,小子还有两件小事要请血神大人应允。” “嗯?” 猩红之门中传出不屑的冷哼:“能够帮助本座寻找妖王乃是你的荣光,竟然还敢提要求?” “不不不,血神大人误会了。” 唐罗笑着摆手道:“小子对妖王大人那自然崇敬万分,寻找妖王府亦是分内之事。只是无奈小子现在有不少仇寇,被他们骚扰地来去不自由,所以想请血神大人帮帮忙。” “你如今的实力已算不错,竟然还被人追杀?” 血神主宰好奇道:“对方什么来头?” “无非仗着人多而已,哪里比得上血神大人的凶威。” 唐罗轻笑道:“都不消您亲自出手,只需要借助麾下几头血罗刹便能竟功。” “哼,话说得这样好听,无非是想借用本座的力量。” 血神主宰傲然道:“不过看在老友的份上,便允你一次!” “多谢血神大人。” 唐罗笑眯眯地拱手道:“另外还有一件小事,想请血神大人一并应允。” “小妖怪的破事怎生这样多!?” “这是最后一件了。” 唐罗笑道:“在小子寻找妖王府的时候,希望血神大人管束好天魔们,不要对普通人出手。” 静 “弱肉强食,你可知道老祖的血海,是由何而壮大的么?你是要让本座,自绝其道么!?” 猩红之门中隐而不发的暴怒,让地下血河温度骤降,就连原本还有流动的水声,都一同静止。 可那红潮下的暗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杀机,这是血神主宰灵魂深处的暴怒和怨气。 “血河的给养,来自生、死之气,来自九天玄煞,来自地底下沉浊气,普通人那些许气血,如萤火之光对比皓月。” 唐罗笑道:“小子只是请求血神大人不要为难普通人,又怎么会绝了您的道呢。” “眼前上好血食不用,却跑千里之外淘土。” 猩红之门上张开一双深红的蝠眼,满是冷漠与不屑,仿佛在问“凭什么”。 “这些可不是血食,乃是杀人不见血的刻刀,吞下太多,便会搅得肠穿肚烂。” 唐罗平静道:“十二血罗刹若是再造杀戮,那么就算找到妖王府,血神大人也护不住,因为到了那时,你已经成了人人喊打的邪魔,血罗刹所到之处都会被群起而攻之,连带着,从无恶迹的妖王府,也会被人族推平!” “他们敢!” 猩红之门上的蝠眼瞪得老大,杀气横溢。 “敢的,不要低估人族迁怒的本领。” 唐罗咧开嘴森然笑道:“不说别人,看到临川平原的惨状,小子都想将血罗刹的真灵搅碎!” “哼哼哼,可惜你做不到!十二血罗刹是血海中诞生的神子,与血海性命相连,除非你有剿灭血河的力量,不然血罗刹便永生不灭。” 说到此处,血神主宰得意得嘎嘎大笑:“可如今这世上,谁能敌过本座,在这方血神界中,本座便是唯一真神,纵横无敌!” “噢” 唐罗恍然大悟:“难怪猩红之门要染污临川地下长河,就是想要加深灵界和大千世界的联系,这样即便有人要从外部攻击灵界,也会投鼠忌器。” 猩红之门里得意的大笑戛然而止,一对蝠眼中即有不敢置信,亦有震惊。 血神主宰实在没想到,仅仅只是三言两语,唐罗竟然窥破所有设计。 可是以对方的境界,这又怎么可能呢! 或许是蝠眼变成豆豆太惹人招笑,唐罗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眼高手低罢了,现在人族的武道理论深厚渊博,就算是小子这种境界的武者,也已经思考自身与大千世界的关系。所以能够推测出来,并没什么了不起。” “还是回到刚刚的话题,希望血神大人能够约束血罗刹,让他们不要再和普通人为难了。” 同血神主宰纠结这个,就像是普通人被强行篡改食谱,这让已成真神的祂如何甘愿。 “若是本座不同意呢。” “还请血神大人答应。” “不必考虑,本座不会答应!” “那就是谈不拢咯?” 再三请求无果的唐罗抬起头,面无表情。 “嘎嘎嘎。” 看到唐罗吃瘪的血神主宰兴奋无比,嘎嘎大笑道:“本座非但不会约束血罗刹,还会传旨让他们不断向外,见人就杀,见人就杀,小妖怪,你又能怎么样呢?” 唐罗淡淡道:“我能将血神主宰占领一界的消息放给圣地,让人族强者趁你羽翼未丰之前将猩红之门封印,把血神界放逐虚空。” “” 猩红之门上的一对蝠眼暴怒:“你敢!!” 血河汹涌咆哮,无数暗流漩涡中升起一条条血龙,杀气腾腾地瞪视着唐罗。 “老祖现在就杀了你!” 不灭战体全开,天龙、玄蛇虚影纵横,血河中升起的红龙崩碎。 红雨淋淋落下,虚空巨人半身站在血河中,朝着猩红之门淡淡道:“做不到的事,血神大人就别再说了,顺带提一句,放逐血神界后,晚辈寻找妖王府的行动不会停,您欠下的血债,便让妖王大人替您还吧!” 说完,虚空巨人没有一丝犹豫,转身便走,而猩红之门上的蝠眼,却透出一股莫名焦急。 “站住!本座让你,站住!!” 三十六章:以牙还牙 “血神大人还有什么事么?” 踏浪而去的虚空巨人在血河中站定,背对着猩红之门淡淡道。 虽是再启交流,但是言语中已无有讨好之意,冷漠如冰。 “小妖怪,此事之后,你千万,千万不要落到本座手上。” 猩红之门里传出无尽怨毒的诅咒:“老祖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你的灵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笑着摇摇头,虚空巨人回首道:“这样说来,血神大人是答应晚辈的条件了对吧。” “......” 地下血河的浪花翻腾,猩红之门的波纹震荡,饱含屈辱的蝠眼瞪视虚空巨人,警告道:“永远,永远不要拿老友来威胁本座!” “这样轻易把弱点暴露出来真的好吗?” 虚空巨人笑笑道:“听起来血神大人好像在说,只要敢用妖王大人威胁,您就敢答应呢。” “啊啊啊啊啊!!!!” 血河掀起狂澜,猩红之门里探出数十条血爪,却在虚空巨人面前数丈前化作血水滴落,只有些许呼出风啸的爪痕撕向虚空灵体,但这种程度的攻击又哪能伤到虚空宗师。 血神界虽然归陆,但血神主宰的力量对大千世界的影响还是极为有限,而唐罗又恰恰站在祂影响力的极限距离外,这种仇寇就在眼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以为已经无敌的血神主宰暴怒。 “呼...呼!!总有一日,总有一日老祖会将你拆成一块块,让你的神魂亲眼看着老祖将你肉身食尽!” “呵呵呵。” 唐罗笑笑:“这种事情,血神大人做不到的。” “啊啊啊啊啊,小妖怪,我要杀死你,杀死你!!!!” “好啦好啦,血神大人别生气了,有机会晚辈就给您杀。” 虚空巨人转身,轻松挥挥手道:“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噢,如果之后再有一个普通人死在血罗刹手上,妖王府可能就......啧啧啧,想想还有些小兴奋呐!” “啊啊啊啊啊啊,你回来,你回来!!!我要杀死你,杀死你啊啊啊啊。” 这一日,临川地下长河血浪翻涌,以至于临川平原中部都发生轻微震荡,更有风媒隐隐听到有一个包含杀意的呼喊声。 但这一切,跟虚空宗师又有什么关系,上古这些妖王虽然戾气深重,但妖兽秉性终究单纯了些。 从血神主宰不经意透露出来的信息看,唐罗对妖修的进化体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就更不相信凌霄峰绝巅看到的留影石信息了。 但这都是之后的事,眼下他得将更重要的事情处理干净才行。 唐罗的眼中寒意流转,邪王宫那群宗师同疯狗一样追了他好几个月,也该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 北邙、凌霄峰 段凤九正领着几位邪王宫宗师各处布阵,邪王宫的风媒便带回了唐罗在临川平原覆灭八大天魔的消息。 “凌霄宗!!!” 段狰爻盯着远处凌霄神峰,大声咆哮。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宗派与宗派之间,总有些交情存在,虽然凌霄宗地处北邙,也有些香火情缘。 本以为派出使者沟通,对方能够看在以往情分上帮忙,但对方多番敷衍,口上应承得这样好,可做事却毫不留情。 他们在这冰天雪地中布阵,而唐罗已经身在龙洲。 哪怕凌霄宗不帮忙,在人走后至少能够派使者传个讯息吧,可一直等到己方风媒回执,凌霄宗就像哑巴了一样。 这分明就是没有将凌霄宗这六位宗师放在眼里,在宗派的层面,无异于羞辱。 所以不光段狰爻暴怒大喝,其余四位大宗师也同样怒不可遏。 拟灵兽魂在某种程度会影响主体的情绪,就好像现在这几位邪王宫宗师就想杀上凌霄峰,将这片雪白染成赤红。 “走。” 段凤九停下手中阵术,面色平静地朝暴怒的五人淡淡道。 “师祖!” 段狰爻不敢置信道:“凌霄宗欺人太甚,我们就这样算了?” “凌霄宗春秋鼎盛。” 段凤九望着段狰爻暴怒的双眼,平静问道:“比邪王宫如何?” 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邪王宫五位宗师从暴怒到无力,只有一瞬。 “拟灵法最忌放纵,要驯服兽灵,别被兽魂同化。” 段凤九淡淡道:“不要让愤怒影响你们的判断,忘记谁是目标。” “多谢师祖(九凤祖师)教诲。“ 五位邪气凛然的大宗师朝段凤九拱手,就连年纪最长的段龙彦、段龙光、段龙廷亦是如此。 “走。” 凤翼云展,段凤九化作一道红芒入空,后头跟着五道颜色各异的神光。 作为拟天凤为灵的宗师,段凤九已经三百岁,突破王境需要的积累早已完备,可太过虚弱的本源已经不足以他神魂相融迈出彼岸那步。 多少宗师都是这样,在春秋鼎盛的年纪同别人厮杀,以为灵质化后的肉身再不用担心明伤暗疾。 但重铸灵体,又哪会只消耗灵力,宗师伤愈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是生命的本源。 只是等到回过头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往往已经迟了。 特别是像他这样的中流砥柱,很多时候战斗是不可避免的事。 只是这一次,或许是他最后一次为宗派效力了。 得益于凤魂的敏锐,段凤九能够隐隐感觉到,自己很快就要灵褪了。 ‘慢一点,一点就好!’ 被灵褪困扰的大宗师灵遁速度越来越快,转瞬便与后头五人拉开很长一截距离。 …… 龙州历1792年正月十九 奔赴临川平原追踪唐罗消息的六位邪王宫宗师在临川平原遭遇复生的八大天魔。 被唐罗“好一番羞辱”的血神主宰将愤怒全都迁怒在十二血罗刹身上。 若不是因为他们这样虚弱,八个人围攻唐罗都将其拿不下,祂又怎会被再三威胁,当面嘲讽。 如果十二血罗刹能更强一些的话...... 不自觉便将唐罗当做战力衡量标准的血神主宰在这次重塑九名血罗刹时,不惜动用血海本源,而最终的结果就是,重生后的九位天魔,实力更加强大了。 这种强大主要体现在气血充盈以及玄煞血术的应用上,而邪王宫六位宗师,成了第一批体验的人。 “这便是临川的八大天魔么,好惊人的煞气!” 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邪王宫六位宗师直接亮出了战斗姿态。 一头龙形相柳、一头龙狰恶首、三尾离火龙兽、一直九头凤鸟。 六大凶兽同八位天魔战得天昏天地,其中龙形相柳与九头凤鸟,一人便对阵两位天魔。 临川上空成了神话的战场,到处都是凶兽法相同玄煞血术的对攻。 而唐罗便趁着这个时候,悄悄出现在战场边缘,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段龙光。 这位以苍龙拟魂的邪王宫宗师,对阵的是手持血轴大棒的第八天魔卜格,而在场面上,第八天魔根本不是邪王宫老宗师的对手,才打开没多久,便被碾出战圈。 若不是血轴中时不时冒出的血煞咒术,这位第八天魔早已败下阵来。 但如今的局面并未出乎卜格的意料,因为按照实际战力,目前他确实是八大天魔中最弱的。 虽然十二血罗刹拥有的世界本源是相同分量的,但因为手中的神器不同,表现出来的战力就会相差很大。 如刹帝手中的修罗血刃或是须弥手中的怨魂骨枪,都是基础战力极强,在某些地貌更有极高加成的神器。 所以卜格一直认为,真神在出生时按照他们的对战进行排名,是在偏爱刹帝和须弥。 他手中的束魂血轴,才应该真正是十二血罗刹中排名第一的神器,而他卜格,才配当那排位第一。 若不是因为的他的“百煞”众在上一次川元大战中被全灭了,他又怎么会被眼前这条蠢龙打得节节败退! “啊~~~” 愤怒的卜格又被龙炎喷中正脸,大量的血气因为极阳龙炎而被蒸腾,面无全非的第八天魔哀嚎一声卷轴脱手。 巨龙一招得势,张开闪着寒光的龙牙,便要撕咬上去,忽然心生警兆,龙首一扬,便看见两道星河倒悬,夜幕当头照下。 虚空宗师唐罗成名绝技——伏灵星域! 随着穹顶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段龙光知道,真正的危险,来了。 “一直想找个机会同宗师单独亲热亲热,终于有了机会,宗师跑什么!” 虚空巨人一把抓住想要破空而去的龙尾,掌间布满阴阳碾的两色旋涡,使龙兽挣脱不得。 本想溜走的段龙光只感觉有无边巨力加身,使尾部动弹不得,更让他难受是,在这片伏灵星域中,他与大千世界的联系彻底被割断。 要知道,维持如此庞大的龙形,可不止是要自身的灵力,还得有天地元气的补充,他现在只感觉灵力枯竭的飞快,几乎要无法维持这个战斗形态了。 可要解除又不行,因为眼下龙尾被虚空巨人摄住,若是他贸然解除龙形,失去灵体包裹的神魂便会被阴阳碾搅碎。 情急之下,挣脱不成的巨龙身形一卷,龙首回望,口中酝酿的一口阳炎便朝虚空巨人脸面喷出。 但失去天地元气加持的阳炎不过堪堪抵达三次质变的灵力强度,唐罗又怎会惧怕,本想任凭龙息糊脸,但念头一转,却张开大口,化作阴阳旋涡,将龙炎囫囵吞下。 发现唐罗摄走龙息的段龙光当即停止了阳炎吐息,但终究是晚了那么一些。 两昧先天之气配合极致阳炎,虚空巨人吐出的先天神剑洞穿龙颈下的逆鳞,吃痛的段龙光凶性大发,张开大口便朝唐罗颈间咬去。 但随着龙角被一把抓住,段龙光以牙还牙的梦想,还是破灭了。 “力气不够,学什么妖兽?” 虚空巨人左手擒着龙尾,右手抓着龙角,一位长龙成了两手之间的面线。 意识到唐罗要做什么的段龙光连忙告饶道:“不要,不要!只要虚空宗师放了我,龙光一定说服邪王宫,再也不与宗师为敌。” “看来宗师还没搞清楚。” 虚空巨人双臂外扩,受力的龙魂被拉得笔直,龙鳞片片涨开,吃痛的四爪不停扑腾,痛苦得长吟。 “不是邪王宫想不想与我为敌,而是本宗,愿不愿意放过你们,给我断!” 再一道先天阳炎神剑,自上而下将长龙自半身斩成两断,没了灵体护持的龙魂就这样赤裸裸暴露在唐罗面前。 可还不等唐罗探出阴阳碾,便有一道血色长卷飞出,任凭一息尚存的段龙光如何抵抗,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红卷将龙魂封印抽走。 “嗯!?” 丢开裂成两半的龙身,唐罗回头,瞧见了远处那满脸藏不住喜意,抱着血轴的卜格。 虽然不满意被人抢走生意,但本就老迈的段龙光经历这样重创,显然已经无药可救了,也算是达到自己的目的。 至于封印了龙魂的卜格会不会变得更强大,这就不在唐罗的考虑范围内了。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在邪王宫的高手发现不对劲前,尽力完成单杀。 将段龙光两道残身碾碎后,唐罗散去格外迷你的伏灵星域,盯上了另一个目标——段龙彦。 作为邪王宫老一辈的宗师,不管是段龙光、段龙彦还是段龙庭,在实际战力上都不如新一辈的段狰爻和段思平高。 但因为灵力积累的关系,这些老宗师却能够酝酿出比新宗师强上不少的灵技合击,对他的威胁反而更大。 所以能够先一步结局这些老宗师,当然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为什么不先找段凤九的麻烦。 只是因为那九头凤鸟实在太难缠了,明明灵体被血煞克制,却能凭着凶猛的灵技组合压制两头天魔组合,这种硬点子还是留到最后吧。 按照本来设想,如果能利用伏灵星域击杀两名邪王宫宗师,就能造成足够的人数差,甚至将邪王宫六位宗师全都留在临川。 可还不等唐罗接近第二个目标,段龙彦便先一步发现了他,爆喝道:“各位小心这是陷阱,龙光遇害了,唐罗同天魔是一伙儿的!” 三十七章:以眼还眼 在尤为空旷的临川平原上空,没有什么能阻止巨龙的咆哮震荡苍穹,翻滚的云海将讯息向外扩散,将这场横祸的凶险通传给邪王宫的诸位。 但面对疯狗一般动用玄煞血术的罗刹们,即便是邪王宫的宗师也无法分出心神。 毕竟绝大多数以五行灵力为基础的灵体,都会被血煞染污克制,即便是自带秽气、血含剧毒的龙形相柳,灵体也禁不住这种程度的血煞侵蚀,而腾不出手来的邪王宫宗师,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很机敏,可惜没有奖励。” 朝自顾不暇的邪王宫宗师调笑一句,唐罗几步闪出百丈距离,极速贴近在绯红血界中挣扎的巨龙,双臂一展化作旋涡吐出长夜星河,并朝身后的卜格道:“这儿不用帮忙,你同那个带冠的只需要保证没有人从外头破开伏灵星界就好!” 十二血罗刹是不会听命于他人的,善妒好斗的天性让这些从血海诞生的天神之子没有任何敬畏之心。 除了对真神之外,即便是面对唐罗这样以八敌一也毫无办法的强者,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妥协顺从。 可谁让血神主宰下了神旨呢,配合唐罗坑杀邪王宫几位宗师,不是战斗,更是真神的旨意。 所以已经战至癫狂的第六天魔王馗参在听到唐罗的话后,也收敛战意,在伏灵星域合围之前,退出了战圈,同卜格一起,开始驻守那个冒着黑光的灵域。 “现在,只剩我们了。” 伏灵星域之中,唐罗朝段龙彦森然笑道:“这几月前辈辛苦了,也到晚辈回报的时候!” “大言不惭。” 爪生玄云的巨龙瞪视着虚空巨人,鼻尖喷出带有硫磺的气息:“以为凭一道小小秘术便跟慑服本宗,未免太过天真了!” 龙目变得猩红,龙身绽出神光,汹涌澎湃的灵力仿佛一点儿没受伏灵星域的影响。 “燃烧兽魂吗。” 虚空巨人笑笑:“前辈倒是比先前那位果断不少!” “死来!” 红光耀身的巨龙划破星空射向虚空巨人,那速度有若瞬移,几乎在看见的一瞬便已撞入巨人怀中。 如棱刺般的伏龙角狠狠刺在虚空巨人心口,蛮横的力量将唐罗撞了个趔趄。 仅以力道论,眼前着尾红龙竟是比先前段龙光所化那条不知高出多少。 这样才有点意思嘛,胸前虚空双轮狂转,伏灵星域中的虚空能量仿佛受到什么召唤化作洪流抵在虚空巨人后背。 稳住身形的虚空巨人并起双拳,没头没脑的捶打下去,一刹百十击的连打,将眼前红龙捶得龙角断裂、鳞片崩碎。 被重创的巨龙激起凶性,非但没有退怯,反而更进一步,缠在了巨人上身颈间。 龙体紧收,四爪如勾,段龙彦眼中闪过疯狂之色,打算用自己的死,终结这场灾祸。 “极阴诞阳,沧溟之唤,火龙引!” 万分感谢体术宗师的危险感知,唐罗在被龙身纠缠的一瞬便心生警兆,来不及多想,便直接施展了当前境界最强的防御神迹。 “阴阳轮转,虚空化道,如意门!” 在虚空巨人周身泛起波纹涟漪的同时,缠在唐罗上身的巨龙轰然炸开,神魂同灵力勾连天地后,产生股勾连天地的阳炎。 这是宗师强者燃尽己身神魂、灵力绽放出的最美烟火,有着致命的威力。 光照大天,神柱参天,仅是四散的冲击波撕裂了伏灵星域,就连躲在空间缝隙中的虚空巨人都感受到了这股震荡。 黑光灵域被生生抹去的同时,一朵灿烂的蘑菇云在里头升起,向四面八方荡去的冲击波将地皮掀起,万物湮灭成灰。 守卫在伏灵星域外头的卜格和馗参被突然袭来的冲击波推出去老远,等到稳住身形回头的时候,只有一道冲天而起的炎阳神柱,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光是炎柱余波都有这样的威势,简直不敢想象正中的灵力该是何等样事的凶猛。 虽然是合作关系,但十二血罗刹哪管唐罗死活,卜格同馗参都只是震惊于炎柱的威力。 而其余战场的邪王宫宗师,则是忍不住的悲从中来。 邪王宫乃是拥有悠久历史的龙州大派,上古时便诞出人王的顶级势力,之后更是王传更迭,从未断代。 更别说有什么宗师被逼死的惨事了,特别是邪王宫主脉段家这一支,更是骄傲无比。 可在凌霄峰前的冷遇,还有段龙彦和段龙光的相继陨落,都让邪王宫其余宗师有种心若刀绞的愧疚。 特别是相对年轻的段狰爻与段思平,作为邪王宫本代的中流砥柱,灭杀虚空宗师本来是他们的责任,如今却要两位老宗师为了他们赴死,心中无比愧疚。 但好在,还是将唐罗杀死了,作为虚空宗师出现后交手最频繁的宗师,邪王宫对虚空灵体的强度已经有了明确的认知。 首先三次质变,地阶以下的灵技全都无效,至少得在三次质变中走出极远距离,达到地阶合击程度的攻击,才能破开虚空灵体。 而这种需要准备的攻击,其实很难伤到体术造诣惊人的唐罗,从无数次陷阱落空就可见一斑。 既然合击不成,那就只能以宗师强行施展融合技攻杀,而这人选也定好了,就是段龙廷。 只是没想到,最终完成绝杀的,竟然是段龙彦,让这场大胜蒙上些许阴影。 但终归是胜了,几名还被天魔纠缠的邪王宫宗师心中长出一口气。 虚空宗师的出现,给邪王宫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特别是在龙洲伐唐之后,唐罗彻底无牵无挂,就更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尖刀。 现在好了,虽然付出不小的代价,但能将这柄尖刀移开,也是值得的。 眼下只要将眼前这些不人不鬼的天魔料理完了,便能回去邪王宫好生调养,连续数月的高强度对战,即便对于强大的宗师来说,也需要时间好好调整。 平推天魔,然后回家! 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对手的邪王宫宗师爆发了惊人战力,只是随着段龙光、段龙彦相继陨落,腾出手来的天魔馗参与卜格迅速加入的战圈,补强了陷入颓势的天魔一方,战局变得更加焦灼起来。 而过度的专注斗战也让他们忽略了那道光耀夺目的炎阳神柱里,突然闪身而出的一道身影。 ‘差一点,就被杀死了!’ 想到段龙彦的果断,唐罗还是有些后怕,对手明知不敌时爆发出的血勇令人心惊。 若非警兆及时,他一定会正中这记炎阳神柱,按照极限灵伤强度和持续时间来看,就算侥幸逃脱,大概也得失去小半的身体。 毕竟交手时的虚空巨人状态实在不适合应对这种范围性的强悍灵技,就连最强的防御神技“如意门”,都因为空间裂缝被震荡而弥平,好在还是撑过了炎阳神柱最猛烈的爆发,让他全须全尾地退了出来。 '就算伏灵星域能够阻隔大千世界的灵力,也不能失去谨慎之心,百年的武道积累,又哪会没有些压箱底的手段,要提放注意,一次傲慢便会产生无法承受的后果。已经是个有家室的人了,绝不能再这般莽撞了。' 望着光影散去,逐渐熄灭的炎阳神柱,唐罗一边收敛着身上气息,一边心中暗道:“等料理完邪王宫这几位宗师,就回元洲寻路、授课,不证彼岸绝不出山。” 唐罗一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一边混着炎阳神柱升起的浓烟悄悄靠近战圈,邪王宫六位宗师已去其二,剩下的三人又被玄煞血术全开的天魔逼得节节败退,就算再谨慎,这么好的偷袭机会难道还能不把握么。 只是刚刚伏灵星域被炎阳神柱毁掉的同时,也把他的虚空能量消耗殆尽,现在虚空之胃中剩下的能量就连充盈虚空巨人都不够,更别说施展伏灵星域了。 没了虚空能量做基础,眼下武道风格最大的弊病也显现出来了,就是在不动用灵力的情况下,他真的很缺少破开宗师灵体的手段。 好在这儿是临川平原,因为八天魔的肆虐,充斥着血煞与怨毒的秽气,这种力量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对于灵体突出的克制,还是有值得赞赏的地方。 敛息屏气混在浓烟中的唐罗不断收集着战场边缘的血煞之气,阴阳神碾不断旋转,精纯着摄入体内的血煞之气。 而正与两位天魔鏖战的段龙廷,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逼近,他正陷入某种莫名的悲痛中。 原本与他对战的,是第二天魔须弥,这位手持怨魂骨枪的罗刹枪术精湛,点点寒芒有若周天星辰,枪影舞动更有怨魂扑出。 仅凭一人一枪同千百怨鬼,他俩就战了个不分胜负,但段龙廷有信心,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便能镇压须弥。 因为对方的玄煞秘术,大部分来自于手中那杆邪气莫名的骨枪,而骨枪的强弱,则是源于其中摄纳的怨魂凶灵。 在发现这件事后,段龙廷便不再将须弥作为第一攻击目标,而是不断喷射龙炎轰杀这些怨灵怨鬼。 果然,在大量怨魂凶灵被击杀之后,须弥的鬼蜮威胁直线下降,就连手中怨魂骨枪的煞气,都虚弱起来。 本以为就这这样的势头,他能率先完成击杀然后去驰援队友,却没想到卜格突然加入战局。 血色长轴打开之后,竟然窜出一条被煞气染污的赤色龙魂,段龙廷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段龙彦的那条离火角龙魂。 “妖物竟敢玩弄吾友之魂,死来啊!” 段龙廷被彻底激怒,反化龙身变做半人半龙的怪物,周身紫火缠绕,灵气被高温蒸腾,远远看去就像个巨大的紫色灯芯。 变化模样后的段龙廷变得格外敏捷,身形一闪便绕过龙魂来到卜格面前,两条覆盖着青色龙鳞的粗壮四指龙爪刺入卜格胸膛,萦绕周身的紫色烈焰顺着四指灌入。 “啊啊啊啊啊!” 凄惨大叫的卜格想要挣脱,但眼前半人半龙的怪物力量大得惊人,体内反扣的龙爪如勾,灌入的紫火更是不断将他体内的血煞蒸腾。 “这紫薇星火本是吾为虚空宗师准备的礼物,如今唐罗用不上了,老夫便用这异火焚化汝之真魂,以祭龙彦在天之灵!!” 真正动了杀心的段龙廷将心神全都集中在眼前卜格身上,就连身后扑杀过来的须弥与龙影都没有理会,铁了心要以神火祭练眼前邪魔的真灵。 而这,也是唐罗默默等待的最佳机会,能洞破灵力流动的眼睛,清楚看到了半人半龙的段龙廷后背,那灵力最薄弱的一点。 凝练至极限的血煞吞噬了两昧先天之气,一道血色神光洞破苍穹,后发先至地掠过攥着骨枪的须弥与血龙,不偏不倚地射入段龙廷后背。 “血河神剑!” 半人半龙的邪王宫宗师浑身一僵,颈上龙兽艰难回头,望着远处的唐罗,不敢置信道:“你是” 之后的话,被吞没在怨魂骨枪撕开灵体,血龙凶蛮地撕咬中,段龙廷,生死魂灭! 相较于段龙彦,这位直接被血河神剑(改)刺入体内的强者,连神魂都无法调用,便憋屈的死去。 “你们两个,赶紧去支援其他人!” 唐罗指着须弥同卜格下令道:“拿枪的去支援那玩刀片的,卜格算了,你已经半废了,让血龙去支援拿弓的那个,帮忙牵扯。愣着干嘛,赶紧动起来!” 自血海诞生以来,十二血罗刹从未被人这样支使,若不是因为真神法旨,他们立刻就想同唐罗大战一场。 特别是脾气格外暴躁的须弥,双手死死攥着怨魂骨枪,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抖个屁,赶紧去!” 唐罗上前一脚踹在须弥后腰,将其登出老远道。 “啊啊啊,没有人敢踹须弥,没有!” 被一脚踹飞须弥瞪着唐罗大喝道:“我要杀了你!” 无所谓的耸耸肩,唐罗扭头望向卜格,面色不善道:“你呢,自己上还是本宗送你一程?” “血龙,去!” 明明用心咒便能操控的血龙,卜格煞有其事的喊出命令,更是不顾胸前八个还在冒紫火的血洞,扛着卷轴追了出去,看着很有干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三十八章:琰浮阴阳寮 邪王宫六位宗师一下子死了三位,场面一下子变成八位天魔加一条血龙,对阵三名宗师。 这让本就艰难的局势一下子变得险峻起来。 此时邪王宫三位已经不再考虑围杀虚空宗师的问题了,而是要想出突围的办法。 察觉到三股强横气息的消逝,段凤九挥舞着炎翎凤翼逼退手持修罗血刃的刹帝、掌心睁开邪眼的德莫尼康,翻开血书不断喷出恶首的慝(te4)麼。 火环逼退三位天魔,九凤宗师凤翎一振便要遁走,却生生顿住身形。 段思平所化的龙形相柳正被血龙纠缠,而腾出手来的第三天魔厄契腾出手来,手中那张修罗神弓连连张弦。 每一道凝聚万千血煞之力的红箭只要命中,便能射爆一颗相柳的头颅,而被血龙以及须弥纠缠着的相柳,根本没有办法阻止频施冷箭的厄契,只能狂怒着喷洒毒血,可相柳体内这些能破宗师功体的毒血,却根本伤不了血龙与头戴绯红之冠的馗参。 就连相柳的独角神光,也不足以破开血气充盈的罗刹魔体,所以场面上显得极为被动,但得益于只要灵气充沛,相柳环首能够无限重生的特性,段思平这个战圈起码还能僵持。 可明眼人也能看出,以一敌三已经是段思平的极限,只要再多一位天魔参战,相柳的环首的复生速度就赶不上毁灭的速度,若是他遁走,追不上他的三位天魔一定会包夹段思平,那这位就离败亡不远了。 还有段狰爻,化身恶首龙狰的大宗师本来倒是死死压制着那位操控着猩红月轮的天魔,若不是罗刹魔体实在坚韧,战斗也不会拖得这样长久。 原本他的打算是尽快解决面前对手然后支援队友,可没想到第四天魔莫恩的月轮魔刀不光拥有进攻能力,还能化作血色罡罩护身,大大拖延了段狰爻获胜的速度。 而在手持怨魂骨枪的须弥加入后,一面倒的局势又被扳平,相比于相柳这种善于群战的凶兽,以一敌二的恶兽龙狰并不轻松。 仅是八位天魔就将他们逼到这种程度,何况还有个隐藏起息的虚空宗师,段凤九后背突然爬起一阵冷意,预感中的灵褪期,好像更近了。 ‘罢了,这或许就是命。’ 立于半空中的段凤九自嘲一笑,青红色的翎羽缓缓扬起,唇齿暴突化作鹰喙,犹如烈焰般熊熊燃烧的羽翼自天灵突生落遍全身,脖颈撑长,生出一个头,又一个头。 最高凤首,其下人面共计九头,而人面上表情又不相同,有面黄肌瘦的贪相、唇齿流涎的色相、目光如炬的贪相、刻入骨髓的悲伤、爬满愤筋的怒相、死气腾腾的惰相、怨毒深重的妒相、目空一切的傲相。 欲相即火,焚化大钱,八种人世怨毒如油如炭,让九凤周身焚起的烈焰,变得与众不同。 不懂何为畏惧的天魔自然不会因为忌惮而停滞不前,只是手持修罗血刃的刹帝刚一靠近,便被八罪业火烫得哇哇大叫。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火,吾之罗刹身体为何抵抗不住!” 身形爆退的煞体外放煞血想要扑灭身上沾染的业火,却发现身上火光好似虚假的光影,即便被血流覆盖,也无法熄灭。 而刹帝越是暴躁愤怒焦急,身体上的业火便涨越大,原先只有臂上点点,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半身全是。 看着刹帝被业火缠身惨烈的哀嚎,另外两名天魔生生止住了上前的脚步。 十二血罗刹确实可以无限重生,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痛苦,看着第一刹帝只是被九头火凤的火衣一燎便爆发如此凄厉的惨叫,他们又哪敢上前。 好在作为血神遭遇,他们都各有掌握一式自神器中传承下来的禁术。 德莫尼康同手捧血书慝麽对视一眼,奋起全身气血朝远处九凤祭出修罗神器。 庞大的血气自第五天魔体内生疼,千万条红色的流苏在天便形成赤色的旋涡,越来越多的煞气污秽被漩涡吸引,变成一颗挂在半空中的血茧。 突然,那布满蛛网般红线的血茧裂开一道缝,露出颗裸露的眼球,邪气森森。 还有吸纳血气迎风便涨的邪文咒书,转瞬间变得巨大,让人远远就能看见书页中晦涩难懂的符文。 “哗哗哗。” 被某只无形的大手翻动,邪文咒术不断翻页的同时,书页中的邪文符咒越来越亮,然后就是地动山摇的凶兽咆哮。 那些汇聚于邪文咒术旁的浓厚血煞里,跃出一头头模样丑陋的血兽,咆哮着朝九凤奔去。 “唳~~~~~~~~” 凤,神鸟;九凤,乃上古凤族之长,自歌自舞,鸣则天下安宁,鬼秽降服。 虽然只是拟灵法相,但九凤宗师这声长鸣亦是非同小可,那群奔腾血兽当即被震成虚无,就连煞气森森的临川平原上空,都被霎时澄清。 张开的邪眼被刺瞎流出血水,翻动的邪文咒术被生生闭合,就连极远处同段思平、段狰爻战斗的五位天魔,都受了不小的波及。 最惨的要数卜格,本就被段龙廷重创,体内气血被紫薇星火蒸腾大半,现在又被凤鸣一摧,险些没有背过气去。 而他收摄的血龙也不好过,本就是以风魂血轴染污的宗师残魂,现在被澄清寰宇的凤鸣一震,龙身血衣仿佛被融化一样,害得卜格不得不将龙魂收回。 这样一来,龙形相柳的压力大减,还有恶兽龙狰战圈的第二天魔须弥,第四天魔莫恩也不好受。 天魔真灵等同于武者神魂,但不同的是,武者神魂可以影响天地元气,而天魔真灵只能够调用天地煞气。 而被凤鸣澄清后的战场,玄煞秽气被驱散,只剩下精纯的天地灵力,在削弱天魔战力的同时,也让邪王宫宗师的灵力恢复速度更快。 战场的局面一下调转,只是恶兽龙狰同龙形相柳的暴怒反击里,却带着一股深深哀意。 “段思平、段狰爻听令,速速突围回返宗派,将临川平原之事上报宗主,即日封山!” “狰爻(思平)领命!” 强压心头悲意,段狰爻同段思平化转人形准备突围。 而对其对敌的几位天魔一看他们露出破绽,当即便想上前抢攻,却被带着八罪业火的凤翎抽打击飞。 “诸君的对手是我。” 化作神鸟九凤在半空展翼,熊熊燃烧的业火澄清寰宇,比太阳还要夺目。 身下散落的长长翎羽像是烈焰长鞭,瞬间便封住了七位天魔的攻势。 借着这瞬间的阻挡,段思平与段狰爻化作灵光遁走,而战场上只余下八位天魔,团团包围着九凤。 其实凭借九凤极速,段凤九是能够从容离开的,可他刚刚燃烧神魂强入战体的举动,已经让灵褪提前来到。 此时九凤身上的焚烧的,可不光是八罪业火,更是他的身魂本源,这是九凤宗师在人间最后一次盛放,可他还有心愿未来。 这次出山,是为了弹压虚空宗师,可那机敏的小子至始至终没有与他照面,甚至他在化身九凤时还不断寻找唐罗身影,可那狡猾的小子在偷袭段龙廷后便不知所踪,以至于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的九凤形态,竟是要用在这群根本杀不死的天魔身上,这让九凤宗师不禁感受到一丝悲凉。 但这种多情,八天魔是不能理解的,特别是几乎被八罪业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刹帝。 他们只想将眼前这头浑身冒火的畜生,给碎尸万段! …… 九凤宗师找不到唐罗是很正常的,因为在偷袭完段龙廷后,他便敛息凝神躲在了战场的最外围。 这个外围有多外的,大概就是以他的眼力,也只能远远瞅见战圈的程度。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其实三位宗师里,他唯一忌惮的就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的段凤九。 用屁股想也知道,这大概是邪王宫请出用来对付自己的秘密武器。 虽然现在外头都传说自己是龙洲第一宗师,但这种事听听就算了,若是真信的话,那就绝对是智力有问题了。 算算时间,从他刚开始接触修行到今天,满打满算才二十二年,即便他悟性不错又有星子帮助抹平了灵力积累的时间,但离真正用天资同时间熬出来的宗师,还是会有不小的差距的。 所以,既然人数上已经形成绝对优势,他又干嘛要亲身涉险呢。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大概就是说的这个意思。 特别是在段凤九化身九凤浑身燃起八罪业火后,唐罗更是对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无比庆幸。 无知者无畏,因为不懂,所以八天魔也不害怕,直愣愣便朝着浑身冒着业火的九凤杀上去了。 但唐罗是无知的人么,研究武道二十年,让他一眼就看出,那九凤身上的火焰是什么来头。 所谓万般带不去,唯有业随身。 体修最害怕的,就是这种判定奇怪的秘术。 什么贪、嗔、痴、慢、疑; 什么怨憎会、爱别离。 什么眼、耳、鼻、舌、身、意; 什么色、声、香、味、触、法; 什么暴怒、傲慢、妒忌。 只要带着这种因果判定的秘术,都是极为难缠的秘术。 若是只做用于神魂,唐罗自然不害怕,起码目前为止,他就没有见过比自己的黑球还要更加坚硬的神魂。 但这种除了判定神魂还要作用于功体的业火,就极为难搞了。 比如段凤九施展的八罪业火,就是根据罪欲判定的强度来提升火力的。 所以血罗刹越是愤怒、越是暴躁,这业火的威力就越强。 看看凤首之下的八张人脸吧,那八种欲相,只要是生灵又哪能避得开。 基本上只要沾染上业火,就只能选择“斩业”了。 手中了砍手,头中了砍头,基本上没有更好的破解办法。 当然,若是能够将道心清明的秘术修到断情绝性、无悲无喜,八风不动的境界。 或许只要扑扑手就能将业火扑灭,但到目前为止,唐罗还没有见过这样境界的人。 所以,远离段凤九,就是目前他做出的,最好选择。 而更令人开心的事,段凤九的爆发是为了给段狰爻和段思平争取空间,看着两人化作灵光遁走,唐罗真是有一种天助我也的感觉。 回头看了眼战圈,被血神主宰以血海本源再次加强的八天魔又一次施展玄煞血术,虽然九凤宗师确实很强,但落在这种包围圈中,估计也凶多吉少。 就算奇迹出现,他真的以一敌八战胜,也最少是个重伤的局面。 等自己料理了段思平同段狰爻回来,也能轻松补刀。 这样分析的话,他去追击两位老对手,反而是最合适的决定。 虽然眼下虚空之胃中的能量只够强化灵体,但段狰爻、段思平也是重伤之身啊。 有的打! 想到此处,唐罗悄咪咪地摸了上去,化作黑光远远吊在两位邪王宫宗师身后,伺机偷袭。 …… 天南 琰浮城阴阳寮 身穿黑白两色御神袍的寮主王幽表情肃穆晃动着龟甲,蓍草散落在桌上,让这位琰浮城地位最高的阴阳师眉头紧皱。 三十六卦,卦卦大凶,这是前所未有的警兆,可混沌的天机却一点儿警示也没有。 ‘这妖星的凶兆,难道是指临川平原的天魔么,可从卦象上看,蕴含的灾祸却远超八天魔能力的极限。奇哉,怪哉。’ 仔细将龟甲同蓍草收好放到一边,王幽开口道:“助,去将星君请进来!” 话音落下,道场后头的壁画中走出一位品貌端正的童子灵体,乖巧地冲王幽行礼后,便踏着凌空脚步向外行走,毫不在意初春高挂的灿阳。 不多时,灵鬼童子引着琼华星君进入到场内,王幽起身迎道:“琰浮城王幽,见过星君。” “寮主太客气了。” 手持神杖的琼华星君摆手道:“玉树此次冒昧登门,是想请寮主出手相助。” “安、王两氏数千年的情谊,星君但言无妨。” “寮主可知近日龙洲临川平原发生之事。” “星君说得可是那八位凶残肆虐的天魔?” “不是八位,至少是九位!” 琼华星君朝王幽道:“而在这九位天魔背后,还有位不可窥探的恐怖存在!” 三十九章:阿兰山不祥 世上又有什么,能在安氏神庭面前称作恐怖呢。” 王幽不以为意的笑笑,看了眼琼华星君手持如铁似木的虚空神杖,不解道:“区区邪魔,星君只手可破,又何必大老远赶来琰浮城呢?” 能被同境之人吹捧,安玉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 若论正面拼杀,有虚空神殿照临,自然无惧那群天魔背后的恐怖。 可谁又能保证对方会同自己正面对垒,很大可能性上,对方会利用不断重生的天魔消耗自己。 虽然他已贵登临彼岸,并且铸就第三次变化的灵体,可终归是五行灵力的根基,对于血煞还是有些忌惮。 哪怕只是被轻微浸染,都会让他同那位恐怖的交手中蒙上意外,所以他特意前来琰浮城,寻求王幽的帮助。 经过龙洲各位世家宗师与宗派强者协同对垒,以积累足够数据的督天王巡断定,临川八天魔不管被任何属性灵技杀死都能复生。 换言之,就是根本杀不死。 所以,即便是王境强者,面对这种杀不死的对手,也会感到头疼。 只是相较于其他高手杀不死就无能为力的软弱,从上古时期便强势的圣地只有其他的办法。 因为上古时号称杀不死的妖王多了,不还是被人族想到办法,一一铲除了么。 既然临川八天魔杀不死,那就将这些天魔封印。 或许只要料理了背后的本源,这些天魔就会不攻自灭。 而要封印如宗师般强大的天魔,整个西贺也只有一个地方的高手能做到。 天南王氏,西贺世间再没有比阴阳封印更加强大的御术,这也是安玉树来琰浮城最重要的目的。 只是在说辞上,他不能将自己心中的目的暴露,而是要换一种对方能够动心的说辞。 于是安玉树面带笑蓉,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条玉简,轻轻递给王幽。 “寮主请看,这是督天王巡从临川各个风媒属、斥候府调取的关于八天魔的情报,还有堰苍发现的另一位女性天魔。” “经几位魂师、傀匠研究后可以笃定,这九位天魔,并非生灵,而是某种特殊的......式神。” 表情一直不咸不淡的王幽突然有了兴趣,将神念沉入玉简,三千念瞬动,便将玉简中的内容阅尽。 ‘世间竟真有这种与活物无异,却又神识清明的式神?’ 阅完内容被激起兴趣的王幽着将玉简抛给侍候一旁的灵鬼童子,朝安玉树问道:“星君想要王幽做些什么?” “寮主言重了。” 知道王幽已经上钩的安玉树谦虚道:“这次邀寮主同去临川,一是因为玉树要专心对付天魔背后的恐怖,难以顾及那群天魔,所以想请寮主帮忙;二是听说王兄正在创造新的御术,想着或许这些天魔,或可对王兄产生些许启发。” “星君的意思,王幽已经知晓。” 表情冷峻的琰浮阴阳寮主点点头道:“何时动身。” “若是寮主不介意的话,现在即可动身。” …… 临川平原 唐罗远远坠在邪王宫两位宗师后头,就像是耐心的猎人,根本不担心两人会这样一路遁回邪王宫。 因为看得清楚明白,两位邪王宫宗师的灵体都受到轻微的血煞侵蚀。 这种程度的侵蚀,其实是蛮麻烦的,因为你不管,它就会肆意壮大,反而变成很难彻底拔除的血煞,就跟曾经唐罗体内沾染的那样。 但作为宗师强者,完全灵质化的肉身便意味着超卓的掌控力,拔除血煞这个工作其实并不困难。 所以这两位在拉开足够距离后,一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调养的,对此他极有信心。 从临川一路向南,抵达龙州。 唐罗可以感觉到一进入龙州地界,邪王宫两位宗师的遁光,就没有那么迫切了。 毕竟,刚刚解散的正义联盟,还有大量成员留在龙州享受胜利的果实。 而这些人皆是以邪王宫马首是瞻,回到龙州,可不就跟回到盟军基地一样么。 远远吊在后头的唐罗看到这两位转入龙州,当即定住身形不再跟踪,往另一便弯去。 不必继续跟的原因是他已经知道两位宗师的目的地,谁让龙州西部这样贫瘠呢。 唯一能够勉强称作灵气充裕的,只有那座不配有神字阿兰山。 果不其然,段思平、段狰爻两位宗师在进入龙州地界后便朝西直奔陵江,青、红两色遁光若无旁人的落在阿兰山巅。 此时赶走龙西联盟同崔氏,接手兰山城政事的乃是何家,主事人何不渡在看到两位宗师后更是如同看见亲族长辈一般恭敬。 在说明来意后,何不渡当即让族人空处阿兰山中地势最高的两所闭关处,并奉上灵药宝草,亲自送两位宗师前往后山闭关所。 可以说,虽然兰山城是何不渡在主持,段思平和段狰爻才更像主人。 一直将两位大宗师送入洞府,何不渡才恭敬离去。 而适才还满脸堆笑的两位宗师在一进入闭关所,便拉下来了脸。 “哼,没看出来,这何小子还真是个人物,不但屈尊降贵迎接我俩,还叫了兰山城所有的名士参见,相信明日一早,邪王宫才是兰山城真正掌控者的谣言便会传遍全城,这虎皮扯得好啊!” 看着摆满桌台的灵食美酒、神药宝草,段狰爻冷哼一声,朝段思平忿忿道。 “刘、何、农三家效仿龙西联盟,撇开沐家直接占了陵江上下游七城,并同赏金公会一道控制了朝昌,看来这三家是想在这场大变中,重洗龙洲排序。” 段思平平静道:“但这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虽然不知道唐罗是怎么沟通那群毫无理智的天魔,但面对这样一个无牵无挂的宗师,谁都别想安宁,等回山后我们便将此事禀报宗主,然后封山。” “祖父啊!!!” 段狰爻突然哀嚎一声,朝着东门五体投地下跪,一记比一记更重的头槌磕在地上。 “狰爻宗师节哀.....唉。” 没有再打扰老友延后的悲伤,段思平退出这件闭关所,飞到山头的另一边,进入里头开始调养。 就像段狰爻所说的,何不渡将恭敬做足,又大宴兰山城名士,目的就是为了作势。 而除了作势外,未尝没有找个靠山的意思。 一旦虚空宗师唐罗回来报复,何不渡可以将事情全都推到邪王宫身上,别人还挑不出理。 这点儿小九九,似段思平这样的老宗师哪能看不出,若是曾经,也没必要计较。 可经过临川平原一战,段思平却无法这样笃定了,一名无牵无挂的宗师说来可怕,但对邪王宫这样的庞然大物来讲,也没有必要忌惮,哪怕是西贺第一例虚空灵体。 但再加上那八位天魔,这就是一股连宗派都不能小觑的力量,君不见连无极府这样的势力,都在两次讨伐天魔无果后偃旗息鼓。 起码在没有找到阻止天魔复生的办法前,龙洲宗派都不会对那临川的天魔轻举妄动。 而找到办法需要多久? 这种事谁都说不好,或许几个月,几年,甚至几十年。 等旁人找到办法,大概整个临川都已经化作荒芜血沼了吧,但这些同邪王宫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付敌人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消灭,而是让他们再找牵挂。 现在的虚空宗师可怕,是因为他无牵无挂,无所畏惧,可只要给他几十年,甚至只要十几年。 他就会重新找到除亲族之外的生命意义,到了那个时候,大可以赔礼道歉,一笑泯恩仇嘛。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什么都过去了,段思平是这样想得,而他眼下要做的,就是将不断侵蚀自身灵体的血煞扑灭,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邪王宫。 ‘何不渡笑里藏刀难以信任,阿兰山终归不是久留之地!’ 心中这样思忖着,段思平外放神魂护道,凝神静气沉入内视,开始进行灵体祛煞。 对于以拟灵法铸魂的宗师来说,神魂不但是神魂,更是共同战斗的伙伴。 所以在凶境阶段,拟灵法铸魂的宗师,综合战斗力是最强的,这也是为什么,邪王宫即便失去了人王镇运,依旧能够抱有宗派威严的原因。 龙形相柳神魂巨大的身体堵住闭关所的门口,九首自环将山崖团团围住,机敏地来回探视。 虽是龙目,却归蛇属,龙形相柳的灵力感知要大大高于目力,距离稍远些就看不清东西,这机敏的模样与其说是在防备,不如说是虚张声势。 起码山下树丛中的唐罗直勾勾盯着相柳半天,对方也没有发现。 当然,这也是因为隔得比较远的缘故,毕竟阿兰山数年闭关生涯,让他将阿兰不知丈量了多少遍。 这样熟悉的地方,那些位置适合望捎,唐罗自然门清,敛息术全开,或隐在山石后背,或是林间阴影,不断地朝山峦靠近。 强大的身体控制力,让唐罗的脚步比柳絮还要轻盈,动静间的切换犹如皮影戏上的纸人,没有掠起一点儿风声响动,便已来到段思平闭关所的山峰底下。 面对等待许久才出现的机会,唐罗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因为疏忽搞砸。 务必要用最简洁、最快速的方法,摄住相柳的神魂碾碎,然后速杀段思平。 “呼....只能用这招了。” 仿佛后背张勾倒扣在崖壁下的唐罗低垂右臂,随着虚空能量的灌入,臂膀如面饼般迎风拉长鼓起。 龙形相柳突然感觉到下方诡异的灵力波动,探出一条蛇首便往山崖下方望去,然后就见到一只山峦大小的黑色手掌倒扣上来。 “嘶~~~” 感受到莫大危险的蛇首独角射出神光,却被大手扑灭,黑白两色的旋涡突然出现,滂沱的吸力直接将蛇首囫囵吞下。 闭关所中正闭目祛煞的段思平感受到神魂哀鸣,骤然睁眼便想收摄神魂,但还是慢了一步。 膨胀得跟山崖大小的阴阳碾像一张巨口,自崖下探出反扣上来,直接将体型庞大的龙形相柳给吞了。 虽然拟灵神魂十分坚韧,但在专克神魂灵体的阴阳碾面前,也就是桃子和苹果的区别。 黑白两色的碾盘在两昧先天之气所化的长杆下轻轻旋转,凶猛不可一世的相柳环首便被生生削去,毒血崩开,却未见虚空灵体有什么伤害。 碾盘在转湮灭神魂的同时,唐罗已经闪身进入段思平的闭关洞府,朝着盘膝而坐的邪王宫大宗师挥出一拳。 段思平想要调动灵力反击,识海又是巨震,神舍一阵抽搐,三魂七魄仿佛被剥离,这是神魂破碎所产生的剧痛,连意识都模糊了,又哪能组织起什么像样的反击。 恍惚间段思平瞧见一根越来越近的缠绕着诡异煞气的黑色手指刺入,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虚空能量不足,所以唐罗在临川打扫战场时摄入了不少血煞,在偷袭完段龙廷后还有不少剩余,此时正好当做破开灵体的武器。 只可惜堂堂邪王宫大宗师,就因为神魂被摄棋,被血煞惊神一指点穿,将识海搅得稀烂。 拔出手指,将不断湮灭的灵体摄入阴阳碾中搅碎,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血煞痕迹后,唐罗悄悄离开,遁向另一面的山头。 龙州历1792年正月廿一 段思平、段狰爻两位大宗师在阿兰山闭关时诡异失踪,自此,阿兰山多了恶鬼与不祥的传闻。 传说是在兰山城中战死的唐氏强者冤魂不散,化作厉鬼,专找邪王宫的报复。 此为市井谣传本来当不得真,可在段思平与段狰爻失踪后,何家在阿兰后山闭关的高手纷纷入邪,人们这才正视起这个谣言。 关于这些,唐罗自然是不晓得的,如法炮制击杀段狰爻后,他便避开阿兰山岗哨离开龙洲返回临川。 对于那位九凤宗师,他还是很在意的,没有亲眼看到对方陨落,事情就还不算完。 不必再隐藏行迹的斑斓黑光疾遁,仅半日便回返临川平原,只是刚一抵达,唐罗便心生警兆,连忙隐入草地,敛息屏气。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四十章:凤落临川 我能看见战斗力正文卷四十章:凤落临川此时的临川平原边陲,已经成了大地龟裂,荒芜冒火的战场。 化身九凤的大宗师以一敌八,竟然还有反击之力。 缠绕着八罪业火的凤翼翎羽成了凤王最好的武器,凶猛的天魔只要沾染一丝便会被烧得嗷嗷狂叫,满地打滚。 可拥有特别判定的业火,即便锦袍在血泉中也熊熊燃烧,这让八位天魔吃尽了苦头。 幸好本源血气雄厚,即便燃成焰炬,也不减凶性,天魔众不断激发着苍穹八道秘术攻伐浑身是火的凤王。 可不知段凤九打得什么主意,面对玄煞血术的攻击,既不闪避也不用业火抵挡,任凭血煞浸染,将所有灵力都投入攻击端。 这也就导致激烈的战场活像一场痴男怨女的互相伤害,这边凤王刚被血箭洞穿,展翅反手便卷出火浪回击,一次次亡命搏杀的场景,仿佛是要比谁能撑得更久。 显然段凤九并不清楚八天魔能够无限复生的传说,不然用这种以伤换伤的打法就太不智了。 但老派的宗师总有些莫名其妙的自矜自傲,也许是对判罪业火极其自信。 让段凤九根本不在意复生传闻,而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进行对战。 只是以寡敌众,还面对八重玄煞血术的轮番攻击,凤王至始至终落在下风,每一道业火荡出,便要面对八道威能更甚的血术。 高傲威武的九凤不多时便伤痕累累,翼翎挥击得越来越无力,就连萦绕周身的八罪业火都忽明忽暗,犹如风中残烛。 反观八天魔,虽然被业火缠身,但却咬着牙驱使修罗神器中封藏的禁咒,不断加重凤王的伤势。 终于,因虚弱而躲避不及的凤王被血河当头灌下,血河撕碎了凤翼翎羽,蚕食火行灵体,就连哀鸣都被涛涛血河淹没,凤王被灌倒在地。 “终于逮住这头畜生了!” 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刹帝咬牙切齿的喝道,双手高举又向苍空投入海量血气,在红月同绯红之界的加持下,化作血河泉眼的修罗血刃喷出更多的污血,将本就依稀可见的凤王结结实实地盖住。 于此同时,千万合一的庞大怨灵、九星连珠的玄煞毒箭、猩红邪眼瞪射出的至邪凶光同时杀到,朝着灌倒地底的那团囫囵追刀。 这样凶猛的攻击,就连虚空宗师的虚空灵体都撑不住,何况九凤灵体。 只是让八位天魔没想到的是,明明被血河困住灌入地底的九凤,却从沧溟一缕业火中重生了。 “唳” 九凤一鸣,寰宇澄清,绯红之界同红月不停晃荡,仿佛遭到重创。 而那凤翼天翔的霸气模样,仿佛刚刚遭受的攻击全都是虚影,面对重新升腾的熊熊业火,八天魔与九凤宗师的二番战开启。 “看那畜生脖颈。” 八位天魔中洞察力最强的修罗弓手厄契朝着伙伴们扬声道:“凤凰涅槃怎会没有代价,九头凤鸟现在变成八头了!” 众人顺着厄契所指的部位一看,果然,原本凤首之下有八张着相不同的人脸,可涅槃后的凤王颈上,却只剩下七张。 这让天魔众信心大增,又是一轮喊杀冲天,除了血月同绯红之界,六名天魔皆是摄回了血煞兵器,准备同九凤近身大战。 好斗凶猛的血罗刹只要战心一起,便不会在意被业火焚烧的痛苦,浑身冒着紫火的刹帝挥舞大刀狂笑道:“畜生怎么不行了,刚刚不是很猛么,怎么少了张人脸,速度、力量都下降了,就连这业火也不给劲了,嗯!?” 战斗时的九凤格外沉默,只是不断挥舞着如刀凤翼,身后五条翎羽如鞭,挥舞着业火抽打来犯之敌。 虽然涅槃祭献一面以至于八罪业火变成七罪,但也不是没有杀伤力,特别是在天魔众选择近战之后,九凤反而更有机会伤到天魔。 在一轮攻击交换中,本就被紫薇星火重创的卜格被九凤翎羽洞穿胸膛撕碎魔体。 被业火削弱至极的临川八天魔,先去其一。 但这并未影响到其他七名血罗刹的战意,能在血海无限重生的他们,只将战死当做荣光 …… 当琼华星君安玉树同阴阳寮主王幽抵达临川边陲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只剩三张面的九凤宗师在血月中同三位天魔生死搏杀。 “可悲可叹!” 阴阳寮主望着红月血光中同天魔浴血奋战的段凤九,幽幽叹息道:“若非凤九宗师沉湎术法,为炼罚罪业火在红尘中蹉跎近百年,成就定在王某之上,可惜了” “寮主何必妄自菲薄。” 安玉树低头看了眼战场,不屑道:“段凤九与我们同年证道宗师,却轻重不分,术法不辨,等到邪仙王陨落才意识到肩上重担,但在红尘蹉跎百年,这大错如何弥补。即便侥幸创出了惊艳绝伦的罚罪业火秘术,也是不折不扣的邪道!” “请星君口下留德。” 王幽不满地横了安玉树一眼,冷声道:“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路上,不到最后,又怎知道那条是对,哪条是错。” “其他人本君不敢妄言,但段凤九的路,定然是错了!” 或许征伐恐怖确实需要王幽助力,安玉树能够放下身段客客气气。 但在武道见解上,放在神庭都算天赋绝伦的琼华星君哪里会改口自己的判断,更何况是关于面前这人:“寻常秘术,即便是威力绝伦的,也不过消耗几十年苦功。” “可罚罪业火何其艰深,就连段凤九这样的天资都要耗费百年苦功修炼,即便后人能够根据他的手书循迹,也极难实现。” “耗费百年苦功,荒芜彼岸,就创出这样一个根本用不上的废物秘术。” 想起当年数次寻找红尘炼心的段凤九,想要劝他回头是岸却遭拒,安玉树不由得握紧手中虚空神杖,冷漠道:“这样的道,难道还不是邪道么!” 察觉到琼华星君语气中的不平静,王幽突然意识到九凤宗师同琼华星君在过去或有不一般的羁绊纠葛。 或许相比于自己此时的可惜,对方过激的言语只是怒其不争的怨气。 思即至此,王幽突然熄了与安玉树争辩的武道胜负心,只是语气萧索问道:“九凤宗师此时情况不妙,星君不出手?” 远远望了望还剩三面的凤首,安玉树冷声道:“寿元将近不闭死关谋求突破,反而来临川平原逞威,好像西贺离了他便要被天魔毁灭一般,这般不知所谓的家伙,又有什么值得相助的。” 王幽苦笑着摇头,也熄了出手相助的心。 毕竟从眼下的场面看,全须全尾的九凤宗师占有绝对优势,三名天魔虽然喊杀声震天,但浑身冒火的模样,已经不具有太大威胁。 如果武者人生需要谢幕,还有什么比一心不乱的鏖战更加华丽。 如今西贺盛传唐罗乃是宗师第一,但这种吹捧在王幽这样老派的强者眼里,全都是放屁。 所有新奇武道一出现自然是凶猛无比的,那是因为没被找到弱点。 能将已有武道化腐朽为神奇的,才是真正实力。 从空间中残留的煞气与大地斑驳的模样来看,九凤宗师的对手绝不仅止于三位天魔。 而根据天魔每次复生都会比前一次更强大的情报看,段凤九此次难度远远超过唐罗那次。 虽然琼华星君口口声声地嫌弃,但按捺住出手欲望的,还是源于不去争抢老友荣光的善意。 或许这就是亲朋诤友间的羁绊吧,王幽暗暗感叹。 平心而论,若是倒退回宗师境界面对八位天魔,他也很难做得更好。 罚罪业火,确实是凶境最顶级的秘术神通,可不知段凤九后,还有谁能重现这门绝艺。 两位西贺绝巅人物虽然旁观着战局,但思绪早已飘飞不知何处,都是修行武道快三百年的老家伙,再凶险的战斗也已经激不起他们心中的波澜,更何况是这种必胜的战斗。 对待段凤九这位与他们同期的强者,他们怀有坚定而盲目的信心。 只可惜事物运转的规律从不遵循他人的意愿,即便许愿的是西贺的人王也不行。 战斗的变化,从九凤的哀鸣开始,刚刚还以三罪业火压着三天魔猛锤的神鸟突然停手,朝着东南方哀鸣一声后,开始灵褪。 就好像被狂风吹散的蒲公英,那些本来被经络气海缩在灵躯内的庞大灵力,自神体的缝隙中流向大千世界。 九凤宗师的气息突然衰败,那神鸟脖颈上的欲相没有任何征兆地熄灭。 不甘心的神鸟振翼扬翎,不甘地长鸣,其声再不复清亮,反倒变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里头有悔恨,有不甘,更多的是遗憾。 纵横一生,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做好。 ‘若是再多些,便好了‘ 凤鸟双翼抱住己身,凤首埋入翼中,已如风中残烛的业火熊熊燃起包裹住神鸟,那点点升空的,不是烟气,而是一段三百年的传说。 这变化就在鹰起鹊落的瞬间,却莫名有种荒诞的感觉,以至于两位人王竟只能呆呆望着。 人老了便会念旧,因为看到老友,便能忆起自己不羁的青春。 就好像如今贵为星君的安玉树,只要看到段凤九就能想起那段鲜衣怒马,天骄争锋的岁月。 那段不计得失,不较因果,只凭心中义气,做尽所有想做之事的自由。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很多曾经的坐标都故去了,特别是到了安玉树、王幽这样的年岁。 记忆中鲜活的符号也越来越少,所以看到段凤九在将尽全功时故去,心中复杂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就如同无言的约定落空,约定不见不散的伙伴失踪。 说好不出手的安玉树还是出手了,似铁似木的虚空神杖挥击,神罚自九天落下,抹去三道橙红。 “星君,节哀。” 王幽叹道:“或许是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才求场一心不乱的大战,这是凤九宗师的选择,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做。” “真是废物,连几头天魔都处理不了,死了活该!” 握着神杖的右手越收越紧,安玉树强装镇定,只是故作嫌弃的语气中还是多了些起伏。 不再纠缠琼华星君的嘴硬,王幽叹道:“适才神光湮灭罗刹魔体,但三道真灵却往平原中部遁去,或许这就是天魔复生的奥秘,我们只要循着真灵寻找,定能找到天魔背后的东西。” “若非寮主相助,玉树险些坏了大事。” 琼华星君认真道:“便请寮主领路,前往天魔真灵泯灭之处。” “理应如此。” “请寮主稍候。” 王幽刚便要带路,却被喊停,只见琼华星君神杖一握,九天慑下数道幽光,将远处几位观战的风媒摄了过来。 琼华星君神威如狱,俯视着这些大气都不敢喘的风媒密探,颁布法旨:“邪王宫宗师段凤九,为保龙洲太平,深入临川腹地,以一敌八剿灭天魔后,力竭而亡,将这消息传出去。” 都是些被督天王巡控制的斥候府,面对安玉树直接颁布的法旨又能有什么抵抗。 不论先前他们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情况,走出临川平原后,就只会有这样一个版本。 不理会屁滚尿流向外狂奔的风媒,安玉树转身朝王幽道:“可以走了。” “九凤宗师一生为名声、宗派所累,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王幽叹道:“王幽为适才鲁莽致歉,星君实乃九凤宗师的至交好友。” “本君没有那样废物的老友,请寮主带路吧。” 手握神杖的安玉树面无表情,淡淡道。 摇摇头,宽大的黑白两色御神袍卷洞阴阳二气,扭曲了身影,而琼华星君则是化作幽光遁天,消失原地。 临川平原边陲又一次恢复平静,而一直在远处悄悄观望的唐罗确定没了别人的气息,才站起身形。 ‘两尊人王那么大的阵仗,血神大人能不能顶住啊。’ 摸着下巴,唐罗思忖着关于两尊王者出现会给眼前局势带来的变化。 ……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今,王者都是修行道路上的奇迹,也叫作彼岸。 若说王境之前的修行者都是在发现灵力规则然后运用的话,那么到了王境就是在创造灵力规则。 创造属于自己的规则,建造属于自己的领域,所以人王,便是某种灵力规则中的王者。 琰浮城阴阳寮主王幽、神庭琼华星君安玉树,若是放在上古,这便是两尊圣人。 只可惜妖族覆灭,人族修行者再也无法通过屠妖立身,扬名于世,不得不说是种遗憾。 四十一章:人王之威(求点儿月票撑撑场面!) 两位王者结伴来到临川地底的长河,刺鼻的污秽腥气让两人不由的皱起眉头。 手握神杖的安玉树转身朝王幽问道:“哪来这样浓厚的血污煞气,竟能将整条地下长河污浊至此?” “自血海冥河被龙族炼化之后,西贺世间便再无这样腥邪的煞气,看来天魔众背后的恐怖,非同小可,星君可要小心了!” 望着蜿蜒幽深不见微光的地洞,王幽不无担忧地提醒道。 “能搞出九位天魔那么大的动静,若是没有点能耐,本君反倒有些奇怪。” 八翼微扬荡出灵光将这血河照得透亮,安玉树倒转虚空神杖指着长河中翻腾不尽的怨魂尸骨,傲然道:“便让本君先替龙洲荡清这条血河。” 言罢,琼华宗师高举虚空神杖勾连九重天外虚空神殿,却被扬起的黑白御神大袍拦下。 “前路险阻,星君还是留些气力,这点儿小事,王幽代劳便好。” “寮主愿意出手真是再好不过了!” 安玉树眉头一样,将虚空神杖收起,轻声笑道:“对付这种血煞怨灵,神庭杀法还真不如寮主的阴阳御术。” “星君过誉了。” 面对神君夸耀,王幽依旧语气温柔,神态平静,向外张开双臂,黑白两色的袖袍无风自鼓,如巨口般张开的袖口吐出千万纸片。 那在飞旋飘舞的白色在风中变化,打着旋儿的长条白纸化作白虫,扑簌簌地落入血河中。 胖乎乎的虫儿看着人畜无害,可一落进血河里便显出凶性,张开的口器中尽是密密层层的细齿长满整个通直内壁。 面对活物生灵触之即死的血煞,大白虫浑然无惧,就像遇见什么大补之物,拼命张着口器大口大口的吞噬。 拇指长短的一条虫儿,眨眼就变成手臂粗细的胖乎乎肉条,在血河中翻滚得更欢了。 只是变大后的白虫儿,就没有什么憨态可掬的意思了,透过张开的口器可以看见白虫体内空空,尽是交错的细齿,急不可耐的蠕动着。 咕咚咕咚吞入腹中的血水还未落肚,便被细齿抽走一空,所以虫儿不管灌下多少血水,都如最初那般饥饿。 身体越大越饿,扭动的便越厉害越饿,越饿吞噬的血水便越多,吞噬的血水越多,虫儿身形便越大。 低头下望,短短一会儿血河上已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并不断向更远处延绵。 王幽面不改色再抖阴阳御神袍,袖间甩出两道闪着光芒的星沙,如星辰般将河道点亮。 本该直直下落的沙尘仿佛柳絮般轻盈在河上飘荡,迟迟不肯落下。 直到发现怨灵探头,才会扑簌簌将其盖住。 难以超度的凶魂怨魄被这沙砾一盖,便会化作虚无,而原本灰黄的沙砾,则会变成蓝色晶石一般剔透,沉入河底。 见多识广的琼华星君一眼便认出,王幽抛出的乃是惊魂沙与噬血虫,只是这样庞大的数量,还是让这位神庭星君有些心惊。 世人对天南王家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合纵连横的权谋术数,却忽略了独霸天南洲数千前的底蕴。 天知道那宽大的阴阳御神袍内,藏着多少纸扎卷轴,雄霸天南的圣地,果然非同小可! 这边的安玉树为天南王氏的底蕴而震惊,可那头的王幽却只道做了件平常不过的事,又从袖袍中取两件事物。 一把蝶翼形状的军扇,半面阳图、半面阴图,有斡旋造化、颠倒阴阳之能。 一卷万灵古卷,更是阴阳师的看家法宝,用来策御式神、灵鬼。 看到王幽取出这两件宝贝,安玉树心中便已明了,虽然面上轻描淡写,但阴阳寮主对这血河的处理十分慎重。 ‘真是找对帮手了!’ 低头看了眼不再冒着腥污恶臭的血河,安玉树心中暗自感叹。 对此王幽自然是不知晓的,他正全心全意控制着长河中翻滚的数万条噬血虫,又惊又喜。 惊得是这血河中所含血煞多的超过他的想象。 从八天魔肆虐临川到如今才多久时间。 整个临川平原又只有多少人口,要将这样规模的地下长河染污成这样,天魔众究竟造就了多少杀戮。 而他们背后的人有想要通过这条血河得到些什么? 难道天下除了闻人元武那个痴人,真还有想要重开血海冥河的疯子,并且还真正在实施了? ?除了关于血河成因的惊怒,剩下的自然只有喜意。 莫看噬血虫初时不过拇指大小,这种小虫在上古时可有莫大威名。 那时血海未干,冥河未散,每年五月上下都有地煞反冲天穹溢出地底,噬血虫便会生得到处都是,这些永远吃不饱的虫子,能在几里地外闻到生灵体内的血气。 虽然爬得慢,但只要挨近了,便会张开口器,咬实便能钻出个洞来,并越钻越深。 寻常人被噬血虫咬了,必须得在第一时间将肉给剜出来,不然无药石可救。 所以上古时每到五月,便有无数人兽因为噬血虫的暴走而丧命,而最让人恐惧的,还是噬血虫的特性。 这些永远吃不饱的虫子会将血气集中在身体里,目的便是为了积蓄血气进化。 进化前只有食量惊人的噬血虫,在进化后便会成为格外凶猛的荒兽,只是进化所需的庞大气血,万条虫里也没有一条能够积蓄足够,更何况未进化前的噬血虫战力又实在可悲。 所以哪怕拥有这样高的潜力,也没什么人愿意豢养。 而王幽有这样庞大的数量,不过是收来做些特性的研究,今日遇上血河更是恰逢其会。 但从目前的局面看,随着噬血虫不断的吞噬血煞,这位阴阳寮主很可能会得到一支凶猛的血兽大军! 甚至,可以解开他心中那个一直存在的疑惑,就是噬血虫再进化成嗜血兽后,若是继续供给庞大的气血,是否能有第三段的种族变化。 类似这种课题,即便富庶如天南王氏,也只能通过理论求证,但今天恰好就有能够完成实验的条件摆在这儿,王幽又如何能够不喜。 轻舞阴阳御扇,血河中的噬血虫开始疯狂扭动向前,加快了吞噬血煞的速度,不断往血河深处游去。 卷轴自左臂外侧落下,那闪耀夺目的白卷将河底净魂后的湛蓝金沙摄回。 不论此行最终结果如何,目前看来,琰浮城的阴阳寮主已成最大赢家。 这方肆虐数月的魔灾仿佛就是为王幽特意准备的饕餮大宴,看着血河中已经变成梁柱粗细的噬血虫,还有手中古卷里厚实的魂晶,王幽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转身朝琼华星君歉声道:“这次魔灾,还是让王幽来处理吧。” “不必如此,具是缘法使然,合该是寮主的机缘。” 大气拒绝只是态度,但内里不羡慕是假的,可三百年的修行,已经让安玉树明白强求无用的道理。 这条血河对神庭来说只是污秽之物,也只有对王幽这样诡秘的修行者,才能算是大补之物。 所以安玉树也不在意,只想将与王幽的情谊保持下去。 除此之外,琼华星君迫切需要一场大战,来发泄情绪。 再无叙话继续向前,随着噬血虫的提醒越变越大,净化血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不过半日功夫,两位王者便已经站在圣洁无暇的灵界门前。 “这般污秽的所在里,竟藏有这样一扇圣洁的灵界之门,真是奇哉怪哉。” 来到血神界门近处轻触泛着圣洁光芒的灵界大门,琼华星君奇声道。 “阴在阳之内,非在阳之对。” 王幽请摇御扇,恍然大悟道:“天魔的血煞至污至秽却无惧正法神雷,原来内里竟是这样圣洁的生机,阴阳相合,无怪神雷对血煞毫无克制。” “依寮主看,这里头便是临川天魔众的诞生之地?” 安玉树手握虚空神杖,背后四对羽翼轻振:“便让本君看看,搅得龙洲天翻地覆的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 “星君且慢。” 看到琼华星君浑然不惧的莽撞,王幽当即出声阻拦:“能孕育出天魔众的世界绝非看起这般纯良无害,里头定有大恐怖,大凶险,王幽同星君一道。” “寮主这是信不过本君能为么?” 四对羽翼轻轻抖动,安玉树笑问道。 “星君修为震古烁今,王幽哪会轻看。” 王幽淡淡道:“只是临川天魔众被剿灭,应该会在灵界重生,星君也不想面对大恐怖时有九位天魔从中作梗吧。” 摆明车马,九位天魔对两位王者中的任何一位都不算威胁。 但要是同境争锋时被偷袭,那就另当别论了。 而且在灵界中战斗,勾连虚空神殿会有延迟,这就更需要一位强力的队友帮衬。 思来想去,琼华星君放下了神庭星君的自矜,朝王幽谢道:“如此,便拜托寮主了!” “星君客气,此乃应有之意。” 王幽点点头,低头看了眼还在血海中进食的噬血虫心中暗暗算计一番后,打算解决完灵界内的“恐怖”再出来收摄。 虚空踱步靠近悬在长河之上的圣洁灵门,两位当世人王一前一后进入这从里到外全冒着圣洁之气的异界,可一步踏入,便感觉阴阳颠倒,仿佛置身另一个至邪的世界。 妖日、血月同时当空,足下便是涛涛血海,猩红的世界里尽是怨魂的哀鸣,血浪的翻腾中荡起数不尽的残肢断臂。 两位人王怎么也想不到,圣洁无暇的灵界之门后,竟是这样一方纯粹的邪恶世界。 灵气不存,诸法灭尽,在这样的灵界中战斗,要比无尽虚空更加恶劣。 必须得离开,两位王者在进入血神界的瞬间,心中便做出决定。 但好不容易勾引双王进门的血神主宰,又哪会让他们轻易离开。 悬挂绯红苍穹的门户被关闭,彻底封绝的血神界中,响起张狂的大笑。 “姆呵呵呵呵,姆哈哈哈哈!!” “真是鲜美的食物啊,老祖一定会好好对待你们的,放心!” 血海中掀起无尽狂澜,苍穹中张开猩红蝠眼,天地震摇的大笑声中,血海中又跃出十二道煞气腾腾的身影。 “本君先前还道是谁人有这样大的煞气,这样大的魄力,想不到竟是上古时的凶妖,血神主宰。” “古籍中明明记载血神主宰被龙族灭杀,看来上古传说亦不可尽信。” 掌控一界的血神主宰当面,两位王者却没有什么紧张不安,甚至还有兴致聊起眼前大妖的来历,仿佛根本没有将对方看在眼里。 这便是武道大昌千年,西贺人族圣地王者的傲气,即便身处绝灵之地,即便面对千年前就凶威赫赫的妖魔,也没有任何露怯之处。 这目中无人的态度直接激怒了血神主宰,十二血罗刹感受到真神的愤怒,荡起修罗神器便朝两位人王杀将过来。 而血海中更是升起四座血肉巨像,掀起万丈血浪浇向半空中的两位王者。 “这里交给王幽,劳烦星君想办法洞开灵界之门,在这方世界中,伤不了这头妖物。” 王幽朝身边安玉树轻轻说道,并抖开阴阳御神袍,阴阳两色拼合的颜色裂开,显出无数块灵界的碎片。 相较于如今天南王氏人人都倾慕王弗灵的周天星斗之力,琰浮城的阴阳寮主更喜欢这种老派的战斗方式。 单论御术,王幽便是天南王氏本代第一。 “浮世洞灵,三千式界,阴阳无限!” 穷奇、龙龟、陆吾、毕方、相柳、腾蛇、混沌、帝江; 龙女、辟邪、狐妖、夜叉、玄蛇、后卿、旱魃、牛王... 三千仅在传说中出现的强大式神灵体自阴阳浮世界中跃出,那骤然绽放的强势竟将一个世界的恶意生生抵住。 看道队友如此能干,琼华星君自然不甘落后,背后四对神翼狂舞,高举手中神杖。 “幽冥引,四元聚,地火风雷,开天地。” 蕴藏在神翼中的庞大灵力被咒文释放,凝成四色能量球体浮与八翼之间,滂沱的力量只是微微散溢,便震得周遭的空间颤抖模糊。 琼华星君高举虚空神杖,四色能量体射出神光汇聚成柱,夺目的光华盖住了界中绯红,庞大能量洞穿薄薄的界壁,将已经关闭的灵界之门,生生撕开。 “上古时最凶猛的妖魔?” 洞穿灵界之门的琼华星君放下神杖在虚空中一点,半空中便生出一块悬空浮陆,脚踏坚实大地的王者不屑道:“好像也,不过如此。” 四十二章:君王陷魔域 嘎嘎嘎嘎。” 苍穹中的那双蝠眼中尽是轻蔑同戏谑,狂笑之后便不发一语。 西贺人王竟被妖魔鄙夷了,当代武者早已习惯成为万物之灵,哪会接受这样的设定。 没有经历过黑暗时代的两位王者被这样冒犯,此时只想把天上的那对蝠眼给挖出来。 可眼前他们更需要考虑的,是怎么抵御翻腾的血海与凶猛的十二位天魔。 血神界的规则同大千世界不一样,此处绝灵之地,根本没有能被式神调用的灵气,它们所能依靠的,只有灵界碎片中吸纳的,蕴藏在灵体中的些许。 可这样稀薄的灵气,在血神界这样充满煞气的环境中如何能够长久,不过片刻功夫,三千头强大的式神便被血污化去。 而腾出手来的十二位天魔自然将攻击目标,转移到了两位人王身上。 初生的天魔本体并没有在大千世界遇见得凶猛,但他们手中的修罗神器却更加可怖了。 刹帝手中的猩红巨刃仿佛与血海拥有某种玄妙的联系,空斩挥劈都会引起血海冲泉,那力量可以洞穿琼华星君以虚空神杖所塑的厚重大地。 须弥将怨魂骨枪掷入海中,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怨魂厉鬼自血海中扑杀出来,犹如狂潮。 厄契的修罗神弓更是受到了血海的加持变得无比巨大,那搭在纯白弓弦上的巨大血箭,更是冒着股让人王都觉得诡异的不详气息。 还有挂在天际的血月,只是盈缺变化便能引动血海潮汐,翻卷起数百丈的大浪; 绯红王冠召唤出的可怖血妖;鬼面链锤唤起的座座浮岛;掌心邪眼更是化作独眼的血巨人...... 十二件神器,每一件都内蕴某道血神界中的法则用以控制血海,十二位血罗刹在血神界中,拥有类似于王境强者的手段。 但类似终究只是类似,这种借用神器才能施展的法则引导,对西贺两位人王来说不过粗浅的把戏。 若非身处绝灵之地,他们并不介意将这些“神器法则”一一破解,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首先要解决的,还是血神界中灵力污秽的问题。 王幽给了安玉树一个眼神,在获得肯定的答复后,放心地上前一步,阴阳御扇翻转轻挥,凭空乍起的罡岚飓风便将扑过来的血浪掀飞。 再挥,一轮大日自扇面跃出,狠狠撞在身形巨大的血妖同巨人身上,极致阳炎直接湮灭头戴皇冠的血妖,蒸发模样凶残的血巨人后落入血海,沸腾十里洪潮。 看着王幽两次挥扇便破开三位队友的攻势,持弓守望的厄契再坐不住,蓄势长久的血海神箭朝着对方眉心射出。 与此同时刹帝也卷起血海冲泉,撕碎两位西贺人王足下的浮陆,给厄契的攻击做掩护。 其实哪里需要什么掩护,在血神界中,厄契的修罗神弓不知比在外头强大了多少倍。 特别是在凝聚血海本源的长箭后,更是有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威势。 因为这并不是他本身的力量,而是来自于这个世界同血神主宰的力量。 面对这种程度的力量集结,就连王幽这样的强者也无法抵挡。 但不能抵挡,不代表无法化解,天南王氏解决问题的手段,从来不止力量。 王幽抬起右臂,阴阳御神袍的袖口变得天大,一甩便将极光掠影般的红色箭影兜住。 看到琰浮城的王者如此轻易地将血海神箭化去,就连血神主宰都感到有些吃惊。 直到看见御神袍上的一处缝隙坍塌,他才明白了王幽的手段。 “嘎嘎嘎,好个滑头的小鬼,竟能想到用灵界碎片收摄灵技,再崩塌碎片化解,有点意思。” 天地间想起的声音,让十二罗刹瞬间明白了王幽的手段,而在刚刚产生一丝自我怀疑的厄契,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你能有多少灵界碎片!” 暴怒的厄契火力全开,面前血海浮起一根根粗大长箭,其余血罗刹也喊杀着冲向碎裂浮陆。 “灵光照影,邪鬼封禁,摄魂镜!” 面对四面八方的攻势,王幽还是那副平静无比的模样,只是左手古卷变成了一面造型奇异的铜镜。 形状酷似八角灯笼上有八面漆黑的镜子,随着王幽念动神咒,这漆黑的镜面射出歪歪捏捏的光。 这些扭捏的光速度极快,如闪电般击中扑杀过来的八位天魔。 轻触一瞬,便以更快的速度缩回漆黑的铜镜。 被触及的八位天魔,在光芒抽离之后,便化作腐烂血肉坠落。 这可怖的状况吓得四位没被幽光击中血罗刹,连神器都控制不好了。 而再看王幽手中的八面铜镜,刚刚还是幽黑无比的黑面中,多了八道红白交织的真灵。 ‘天南王氏的阴阳师,不光手段诡秘莫测,就连这神器也邪性得厉害。’ 一旁的琼华星君看到王幽在没有灵力的情况都能稳稳压着十二天魔,心中感叹的同时也暗道幸运。 换做他来对付这些血罗刹,哪能这般举重若轻,这充分说明一个好队友的重要性。 反观他,除了最初动咒将血神界撕开一道口子后,便再无什么动作。 这当然不是因为存心偷懒,而是他要准备的术法实在有些复杂。 眼下虚空神殿终于回应了他的呼唤,正是动咒之时。 “地火风雷,四元聚;神权天降,书灵序,九天洞灵!” 神杖高举,八翼张狂,洞开的灵界裂缝中洒下一道神光,印照大千,通过那神圣的辉耀,依稀可见界外有做庄严的神殿。 海量灵力自缺口涌入血神界,安玉树双手握住神杖权柄竖在眉间,口中大喝道:“天、地、风、雷、泽。五元开天地!” 神光耀眼,被血海冲泉撕碎的浮陆再次拼接汇聚,神光渡入让这片死地发生奇迹。 借助虚空神殿,琼华星君往血神界中送入一方里世界,这片自成天地的浮陆里,灵气源源不绝,五行齐聚。 那饱满的神光形成罡罩,辟易诛邪,威压将血海都排出一个巨大凹陷。 “改天换地,神君界术修为,真令王某心折。” 感受周身充盈的灵气,王幽向安玉树夸赞的同时,心里也不由得有些郁闷。 若是早早知道琼华星君有这手,他当时便不该祭出浮世界里的三千式神,但昏聩的决定做都做了,现在就没什么好后悔的,仔细配合,面对苍穹中的恐怖才是正事。 不知王幽心事的安玉树将神杖放下,笑道:“术业不同罢了,若换做玉树对付那些天魔,也不如寮主这般举重若轻呐。” 在血神界中创造出一方灵气充盈的小世界后,两位王者也不着急脱离,反而开始轻松叙话。 毕竟对于王境强者来讲,是否身处大千世界,战力几乎天壤之别。 三百年修行,让这两位圣地的王者积累出坚实的底蕴,只要身处灵气充裕的大地,便有数之不尽的高妙手段。 这些强大的手段,让他们即便面对可怖非常的血神,也有一战的底气。 “妖魔被放逐,西贺再无封妖之路,今日能见血神主宰这样凶名赫赫的大妖,实乃玉树与寮主的福缘。” 四对神翼贪婪的汲取灵力,四元神甲加身,胸口浮现六面绘有不同兽首银色小盾的琼华星君仰头朝苍穹的那对蝠眼道:“这样好的机会,若不能尽兴打一场,那就太可惜了。” 王幽自然是能听出琼华星君言语中隐藏的渴望的。 因为当今的西贺,实在太缺妖魔了。 哪怕武道大昌一千年后的今天,世人依旧觉得世间最强的,还是那些曾经斩妖除魔的人族圣者。 圣贤的功绩是无法抹灭的,但圣贤的修为真是无法超越的吗? 当世圣地的王者,任何一位拉回到妖兽横行的黑暗时代,都是最绝顶的强者,因为千年后的今天,人族武道早就不是当年那般粗糙的模样了。 不光是理念、功法、秘术、神通上的进步,就连铸器、借势、融合这样的手段,都已变了模样。 上古时堪称至高神器的宝兵,早已不是当世王者的首选,因为只有适合的,才能超绝的威力。 人族真正强大了,王者却没了证明自己的途径。 就像修炼出绝世剑法的剑客却没了对手那样,当代王境心里有多憋屈,只有天地知晓。 所以能够碰上千年前赫赫有名的大妖,琼华星君的战意是无法抑制的。 不光因为王者渴望与妖魔战斗,更是因为他要让自己的大名,扬颂在西贺的天际。 到了他们这样程度的武者,所求的名声已经不再是一州一幅的盛名,而是能不能千秋万代的传颂下去。 就好像黑暗时代已经过去千百年,酒馆中传颂的,还是那些人族至圣先贤的故事那样。 但千年的岁月,那些强横至极,又湮灭在烟尘里的王者,又有谁人能够记得呢。 但眼下就有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摆在眼前,若能平定血神界,将血神主宰斩杀,那么王幽同安玉树即便无法凭此封圣,也会成为西贺王者中,最耀眼的存在。 他们两的名号,直至千年后还会被世人传颂,起码龙洲临川大地这些为血神所害的人民,将会永远记住他们的名字。 再没什么比名传千古,更能刺激王者战意的了。 王幽同安玉树对视一眼,心中都已有了决意,那便是斩灭血神,名传西贺千古! “嘎嘎嘎,真是,有干劲的小家伙。” 至始至终没有动手的血神主宰满含笑意,朝着浮陆上两位战意满满的人王嘎嘎笑道:“但是别憋坏了老祖的小宝贝儿。” 正主终于开口,安玉树正要叫阵,却发现身旁队友骤变。 那摄住八道血罗刹真灵的八面铜镜正剧烈摇晃,王幽几乎拿捏不住。 “阴阳五行,八面封灵,赦定!” 宽大的袖袍一展,王幽自里世界中抓取如虹灵力一道,注入手中铜镜。 五行封印镇压,莫说真灵,便是千年旱魃这样的凶物,也挣脱不得。 可没想到境中八道真灵轻易撕开了五行封印,不断冲撞着黑镜界壁,几下便让八面铜镜布满了细碎的裂痕。 王幽还想补救,却连拿捏都拿捏不住,只能任凭神器脱手,在虚空中炸成碎末,八道真灵如游鱼般落入血海。 血神主宰初次出手,便将天南王者的一件神器破去,一直以来面色平静的王幽终于露出几许讶色:“好坚韧的真灵,好狂猛的引力!” “嘎嘎嘎,小家伙的器物倒有趣,就是不禁揉捻,轻轻一扯便碎了。” 苍穹上的血色蝠眼戏谑道:“刚刚你们耍了那么多手段,也该老祖玩玩了!” “哼,虚张声势,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八翼狂展,神甲加身的琼华星君高举神杖,权柄指着苍穹蝠眼,不屑道。 管中窥豹,从十二天魔对神器的运用上,就能看出血神主宰在灵力的运用上是何等粗暴。 这是个仅凭妖魔本能战斗的家伙,换一种说法就是,他根本没有几个放大自身能力的手段。 即便在绝对实力上强过两人,真正战力上也没有什么值得忌惮的地方,所以琼华星君挑衅时,怀抱着无穷信心。 然后,印照血神界的大千神光,就灭了! “什么!” 安玉树惊然抬头,发现那撕开的灵界缺口突然消失不见,而他明明还能感到虚空神殿在不断传输灵力啊。 琼华星君脸色变了,因为他不知道血神主宰是怎么做到夺走光明的,哪怕对方直接爆发一记重创他的灵技,他都不会惊讶,可现在的情境,却是他从未预设过的。 “老友说过,当年就是韩武同一个长翅膀的鸟人设计的他。” “看你的模样,应该就是那个畜生的后人,那老祖便为老友,收点儿利息!” 失去光明的血神界中又响起低沉的声音,那饱含的愤怒和杀意,让身处里世界的两位人王,都觉得肤体冰凉。 话音落下,在浮陆上严阵以待的两位西贺王者察觉到灵界的规则变化,整个血神界,突然调转过来! 原本浮在血海之上的里世界,依旧是独立的存在,可那深不见底滔滔不尽的血海,却突兀地出现在两位王者的头顶。 在血神主宰的狞笑中,倾覆而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四十三章:寻路之初 “浮世三千,灵图绘界!” 阴阳御神袍撕裂三千阙口,数千灵界碎片飞出浮陆拼成棱伞,罩在里世界上头。 “我来抵挡血海,星君快想办法破开界壁!” 仰头望着倾覆而下的血海,王幽平静的语气中多了些莫名的情绪。 在这生死之际,琰浮城的阴阳寮主心中并未有多少畏惧,反而感动非常。 血神主宰的颠倒乾坤的手段虽然粗糙,却让他隐隐感受到人王与圣者的根本差距。 这感悟会对今后的修行方向会有极大裨益,但眼下他们要做的,是从必死中找到一线生机。 血海朝里世界重重拍下,浮世灵伞的棱片伞面连一刻都没有顶住便被震碎,然后是包裹着里世界的罡罩,最后是看似坚固的浮陆。 浸入血海中的两位王者只觉得肩头压了一方世界,将他们压入某处深渊。 猩红在眼中越来越远,黑暗爬满了眼中的世界,神甲一点点崩碎龟裂,但两名王者的眼神,却一如往昔的清明。 乾坤颠倒,血海翻腾,血神界大变样,谁能想到充满邪恶煞气的灵界颠倒后,竟会变成纯洁神圣的模样。 在血海的北面,竟是翠绿一片的盎然生机,除了没有活物,符合一切人类对世外桃园与仙境的臆像。 …… 临川平原外 唐罗已经在地下长河入口已经纠结好一会儿,却还是没有想好该不该进去。 虽然早就料到血神主宰的所作所为会引起圣地的注视,但对方来得这样快还是让他没有料想到。 琼华星君已经是老相识了,但那身穿黑白两色御神袍的王者却从未见过。 但能与神庭星君并肩而行,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对方来历不凡。 这样两位王者叩门,血神主宰很可能会变成黑暗时代后第一头便祭练的妖魔。 “唉,早知道就该问下如何强化灵界的门庭。” 唐罗一拳锤在掌心,懊恼道:“失策了!” 最后看了眼腥臭冲天的入口,斑斓黑光直冲天际,撕开红云往元洲纵去。 思来想去,唐罗还是熄了跟进去的念头,毕竟血神界中的恐怖他是亲身感受过的,两位人王看着又来头不小。 他的修为虽然不错,但牵扯到这种层面的争斗中,也实在有些危险。 况且他跟进去又能得到什么呢,横竖不过三种情况。 一种是血神主宰被两位王者屠了,那有他没他也没差,退一万步讲,就算屠灭血神的两位人王受了重伤,他还能出去补刀么,危不危险的先放一边,关键是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通常受伤的野兽,要比全须全尾时更具攻击性,他可不认为虚空灵体挡得住人王的攻击。 再说另一种,血神主宰足够坚挺,连两位人王都拿它不下,那就更没必要跟进去了。 血神主宰对自己的恨意,可比对那两位人王重,但凡有一丝机会,这头上古妖魔一定会将自己弄死,这种无妄之灾,还是尽量减少发生的可能为好。 当然,除了这两种情况外,还有最坏的哪一种。 就是血神主宰厉害得爆炸,将两位人王搞死了 这样的话西贺肯定就翻天了,就算血神主宰真正厉害的超出想象,了不得也就是圣王境界的存在。 这种实力放在上古那一定惊天动地无人敢惹,但放到现在嘛估计够呛。 特别是血神主宰这种只能龟缩在血神界里的圣王,就更加不是个了。 所以,无论是那种情况,虚空宗师都是个极不适合介入的身份。 ??还是信守承诺,回到元洲好好闭关,看看能不能从现有的武道体系中,找出一条至圣的前路。 这种打打杀杀的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叭。 想到还在元洲等待的妻子,唐罗突然觉得眼前一切都特别无聊,激活灵体,化作斑斓黑光遁入天穹,撕开红云朝元洲呼啸而去。 …… 元洲赢城 天凤剑圣府 唐罗离去,但琅寰剑圣的禁令却未被撤销,所以唐森一脉所有族人还被禁足在府邸中。 本以为这场禁制会一直持续到龙西联盟被彻底剿灭,却被徐长歌告之禁令被撤销了。 “大外甥回赢城了。” 徐长歌朝唐森同徐姝惠解释道:“不尊圣谕,私自破开禁令,剑阁中正召开议会,讨论如何惩罚。眼下大外甥便被收押在白玉剑阁中” 听到这儿,徐姝惠的脸色变得煞白,双手下意识地便抓住唐森的臂膀。 而感受到夫人心中恐惧的唐森轻轻拍了拍紧张的手背,朝二舅哥问道:“以往对于不尊圣谕的,剑主会如何处置?” “妹夫不用担心。” 徐长歌出言道:“元洲不尊圣谕的剑者多了去了。” 左右看看,徐长歌将手掌竖在唇边悄声道:“比如父亲当年统军犯禁,罚了五年禁闭;大兄当年为了给小妹断后,偷了神剑同城守剑卫大打出手,罚了三年苦役;还有二哥当年纠结伙伴,将那碎嘴的统领打了一顿,也才罚了半年!对了,还有你那侄儿,圣谕发出那么久没回,不也没被罚么!” “大外甥这次虽然不尊圣谕,但事出有因,而且他回龙洲后并未大开杀戒,这种克制让不少剑圣、剑尊欣赏。况且,明眼人都看出,这场龙洲伐唐背后都有很多人为操纵的痕迹,所以对大外甥的惩罚绝不会过重。” 虽然以手遮唇轻声,但徐长歌话里话外,全是骄傲,仿佛作为元洲的剑者,不违反几次禁令都不算有剑者风骨。 听到这儿,总算让徐姝惠放心不少,但唐森却还不放心,追问道:“依二舅哥看,这次罗儿会罚多重?” “这还得看剑座们最后的合议,但即便走最严苛的法度,也不会危及性命,况且父亲与大兄都是剑座,更不会坐视这件事往最坏的方向走,妹夫大可以放心。” 徐长歌认真道:“眼下大外甥就在白玉剑阁中,我带你们过去见见吧。” “二兄” 徐姝惠眼中满是震惊,刚刚徐长歌还说不会有什么问题,怎么话锋一转便是要带他们去白玉剑阁探望。 这浓浓的最后一面既视感,哪里像是没有关系的样子。 “嗨呀,小妹你想哪儿去了!” 徐长歌又好气又好笑:“就算罪行不大,但毕竟也犯了错,等到剑座们将惩罚订下,再想探望就难了!” 几人终于反应过来,然后家中便是一阵鸡飞狗跳,又是催火造饭又是收拾衣物的。 在徐姝惠的来回奔忙下,不多时便浩浩荡荡地整理出几十个食盒,十数个大箱。 直将天凤剑圣府的二爷都看傻了去:“只是去探望下,用不着带那么多东西吧。” …… 九重白玉剑阁 地底静室中别有洞天,说是关押,倒不如说是清修之所。 起码修行所用的物资一应俱全,就是没有人气显得寂寥些,这样的地方倒是适合做武道研究啊。 心中正想着美事,就听到一把熟悉的女声。 刚刚还感叹少些人气,就看到赢城一大家子人出现在静室的入口。 唐罗起身朝两位笑道:“父亲、母亲,你们怎么来了?” “娘来看看你。” 提着裙子快步走到静室里头的徐姝惠看看这简陋的静室,不由悲中从来,转头朝徐长歌埋怨道:“二哥,你看看这简陋清冷的地方该如何住人,还有,使唤下人呢,罗儿若是着凉害病了,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左手提着食盒右肩扛着大箱的徐长歌听到此处,险些背过一口气。 “哎呀母亲,别为难二舅了,儿子倒觉得这个静室不错,甚是适合做研究。” 唐罗笑眯眯地朝徐姝惠道:“况且,儿子如今已经成就宗师,哪里会害病,安心啦。” 好说歹说,总算抚平了徐姝惠的担忧,唐罗开始向双亲、夫人、弟弟、弟妹开始禀报关于龙洲的情况。 除了关于姬家的部分被族长早有血裔分流的安排一笔带过外,关于正义联盟攻伐七城的情况和最终他做的事,都一无巨细的说出。 听到有宗师参战还是没有挽回龙西联盟的覆灭,几人心中都是不由得有些沉重。 “好了,说点开心的事儿吧。” 唐罗将龙西联盟的话题止住,向徐长歌询问道:“二舅,我离去这段时间,将星馆的那群小崽子们还听话么?” “听话倒是听话。” 徐长歌话中似有些踌躇:“只是这些孩子修炼的功法是不是有些问题不是二舅多嘴啊,这种强壮精神的苦行法,从凡境、蜕凡就开始修行,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如果要重建家族,总得吃些别人吃不起的苦才行。” 唐罗笑笑:“这些日子辛苦二舅了,眼下禁令已经解除,便把那群崽子交给我夫人便好。” 徐长歌摆摆手道:“一家人,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又是一阵寒暄后,众人放下食盒、木箱退出静室,只留下一直没与唐罗说上话的云秀。 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小人温存著,用爱意融化静室中的冰冷。 …… 白玉剑阁 关于唐罗最终处罚的讨论还在持续,毕竟涉及外戚宗师,即便是剑阁也不得不慎重。 其实唐罗表现出来的东西很对元洲剑者脾性,但终归是违背圣谕,破坏了规矩,处罚还是要处罚的,不然赢城的规矩不就形同虚设的了么。 赢城的剑宗、剑圣一开始也没想着重罚,但几次请罚的提议,都被琅寰剑主不置可否的掠过,就让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感受到其中非同寻常气息的众人息止了讨论,静静等待剑主开口。 “天凤剑圣府外戚唐罗,不尊圣谕违背禁令,违背西贺正道驰援龙西唐氏。” “罚禁闭思过,十年。” 剑阁哗然,剑宗徐凤连同剑圣徐长风请求琅寰剑主收回成命被驳回。 关于唐罗最后的处罚决定,就这样定下。 赢城的剑宗同剑圣都觉得这项处罚太过,因为按照以往徐氏本脉弟子犯的事儿,比这严重的都有不少,却也没有这样重罚的。 有人不满就有人满意,赢城中不少嫉恶如仇的剑者就觉得徐琅做得很对,是为正道表率。 但如果将时间退回到一日前,这些正道剑者就会发现,关于虚空宗师唐罗的处罚方式,其实并非琅寰剑主的针对,而是虚空宗师的请求。 对于唐罗来说,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他需要完成对族长的承诺。 第一个当然是积攒准备破境的灵力,这点儿花吉做得很好,星辰阁的大掌柜从来没有让唐罗失望过。 第二个就是寻路,寻那条至圣的路。 这一元的圣道如果是在教化,那么无非就是关于基础和出路的变革。 而两相比较之下,改变基础显然是要比寻找出路容易的,但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已经是经过几千年武道印证的瑰宝,是否真的能超越,唐罗心中也是充满问号的。 但既然应承了要寻路,他就绝对不会半途而废,好在他拥有能够存纳灵力的星子,让他们能将丹田气海澄清。 然后按照先天道图的思路,不断调整姿势,看看能否找到,比三十六幅先天道图,更加高效的筑基方式。 如果这一步能够完成的话,他就能彻底改变这套古老的筑基方式,将自己的名字永远留在西贺的武道史上。 当然,唐罗心中还有更大的野望,那就是彻底改变武道的修行方式,毕竟如今武道修行的门槛,对于自律的要求实在太高了。 如果要将武道资质按高低排序,那么自律甚至要在资质之上,如果唐罗不是有一双能够看见灵力的眼睛,他也无法察觉到那么多真龙凤凰,就藏在芸芸众生里。 想要做的事情很多,但还得耐住性子一件一件来。 打开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挂在静室的墙壁上,唐罗将灵力全部蓄藏到丹田气海的星核里,强大的功体一步步从凶境巅峰退回到只有凡人的程度。 唐罗捏了捏拳头,开始尝试重新筑基,沟通天地。 四十四章:尝试与让步 人生最苦不得如初,都是头一遭人世,哪有什么经验,回首往昔,步步都是错处,岁岁都有遗憾。 可令人痛苦的是,大多数错失都无法弥补,久了久了,也就成了心中的一根刺。 偶有半醉半醒,半梦半迷之时会泣不成声,闷头懊恼,但过去的终归只是过去。 或许是因为错处实在太多,所以即便是一无是处的废人,也能拍着胸脯说,只要能让他回到过去,就能闯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其实,若回到过去只是想要弥补错处还好,若是强撑着去做些自己没做过的,即便重来一世,不过是多添些错处罢了。 武道修行也是同样,三十六副先天道图是上古先贤模仿妖兽吐纳所创出的勾连天地元气之法,最初只有猿姿六副,猿步势,窥望势,摘桃势,献果势,逃藏势,捞月势,练之则敏捷身体,乃是人族最初踏上修炼的基石。 凭借修炼猿姿六势图带来的敏捷成长,人族终于能够靠近一些天生敏锐的动物,之后便有了鹿姿六势,鹿步势,挺身势,探身势,蹬跳势,回首势,角突势。 修此六势,筋骨舒展,人族体魄越发强健,又仿鹤族,修出鹤步势,亮翅势,独立势,落雁势,飞翔势,啄鱼势,进一步增强气血经络,强壮内腑。 上古人族,便是凭着这三禽十八兽姿图,获得了属于自身的力量。 在妖魔横行、荒兽纵横的年代,于夹缝中求得那一点点生机。 依靠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向熊罴、猛虎这样的凶兽挑战,于是有了后头的熊姿六势和虎姿六势。 分别是熊步势、撼运势、抗靠势、推挤势、熊举势、熊晃势; 还有虎步势,出洞势,发威势,扑按势,搏斗势、啸林势! 五兽图三十兽姿,修行可壮内腑、增精益髓、灵活筋骨,终于让人族有了那么一点点,可称做超凡的力量。 可以说,上古时所有的体修功法,都是从这五兽三十兽姿延展出来的东西。 但相较于妖魔毁天灭地的力量,荒兽动则开山的威势,三十副道图带给人族的力量,实在太过微不足道。 充满智慧的人族圣贤笃定,妖兽还掌握另外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于是他们通过观察,模仿,便有了最后六副,人姿的入定冥思图,结合前五兽三十姿道图,人族第一次掌控天地灵气的力量。 可以说,人族所有关于修行的历史,都是从这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开始的。 后来也不是没有人退陈出新,就比如唐罗所指,各大圣地的先天道图就同世家的略有不同。 如韩氏的筑基先天道图共有六十副:虎势九副、鹿势九副、熊势九副、猿势十五副、鹤式九副、入定冥思九副。 武圣山步氏的道图则是五十四副:虎势、鹿势、熊势、猿势、鹤式、入定冥思各九副。 元洲徐氏的先天道图不但有徒手姿图,更有剑图,共五十副:虎势八副、鹿势八副、熊势八副、猿势十副、鹤式十副、入定冥思六副。 还有西贺的各个圣地天宗,大多都有超越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的筑基法。 就连一些底蕴深厚的豪族,都会在先天道图上的某一兽姿上多出三两副图。 目的也很单纯,就是为了给本脉功法夯实更坚实的前路,而代价就是筑基难度与时间大大增加。 这便是为什么圣地宗派弟子无法改投他派的根本原因,因为从一开始筑基的功法就决定了,元洲的武者只有投身剑道才是出路。 而其他人就算学了这种辛苦的筑基法,如果没有专门特定的指导,也没用。 但这样复杂的筑基法,其实也并没有给圣地弟子增添多少战力,硬要说有的话,也不过就是因为姿图更多,所以气血更旺盛些,身体更灵活些。 可这样的优势,更多的还是来自于修行者本身素质还有灵食与药浴。 先天道图能够影响的东西,着实不算太多,打个简单的比方,按照先天道图六式猿姿修行出来的武者和十五式猿姿修行出来的武者在肢体灵活上也就落后一两成,可修行十五图的付出,得是前者的两三倍。 而这样的差距,在凡境时修行一门步法就能抹平,除了一些天资着实不凡,又力求完美的武者,很少会有刻意逼迫自己修行更艰难道图筑基的存在。 三十六幅图道图或许不是最完美的,但一定是目前来讲,性价比最好且适性最高的。 而唐罗现在要做的,就是挑战人族圣贤的智慧,说心里话,兴奋的同时也有些慌张。 但想来想去,西贺应该也没有比他更适合的人了。 比他武道修为高深的宗师、王者确实不少,可谁都没有他的条件啊。 哪怕换个普通凶境,哪怕蜕凡的武者,都已经早早与天地元气构建好了连同的关系,周身毛孔无时不刻不再吐息,就算有重新设计道图的心,可他们的身体也不允许。 可唐罗因为身体绝灵的特性,跟天地灵气仿佛仇敌似得,灵力离体就么得,纳入星核中的,便与天地斩断关系,再加上一双能够看见灵体流动的眼睛,极致的灵力掌控。 由他来创造新的先天道图,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问题是,该从哪个方向入手...有时候想法太多也未必是好事。 “月旦,小月旦!” 摇摇头,唐罗仰头朝着静室穹顶喊道。 不一会儿,那曾接引唐罗上九重剑阁的少年剑侍便出现在梯房,朝着唐罗毕恭毕敬道:“虚空宗师有什么吩咐?” “帮我取几副能够拟灵神魂的神兽图来,麒麟、凤凰、白虎、玄武、应龙各一张。” 唐罗悠然道:“再准备几条兽魂,是活物的话最好,实在找不到,有神兽血脉的荒兽也行!” “......” 本就唇红齿白的少年剑侍脸色更白了,艰难道:“虚空宗师还有其他吩咐么?” “唔...先这样吧。” 唐罗慵懒地摆摆手:“另外,我的紧闭所准备好了么?” “回禀虚空宗师。” 虎着张小脸的少年剑侍生硬道:“再有几日便能布置好,还请稍待。” “行吧。” 唐罗点点头:“抓紧安排啊,这几天全是来探望的人,不胜其烦。” “月旦知道了!” 少年剑侍表情木然道:“宗师还有什么吩咐嘛?”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 起身走到静室石台,将巨大的食盒提起交到少年剑侍手上,半蹲的唐罗笑眯眯道:“麻烦月旦小兄弟帮我将食盒送到外头,另外我夫人新煲的汤食应该已经送到,麻烦带帮我带进来。” “呼..呼..呼!” 少年剑侍的小脸被涨得通红:“月旦...月旦就没见过这样面壁思过的,宗师难道不觉得太过随便了嘛....这..这...” 这可是琅寰剑阁啊,后半句被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生生吞下,却显得那样不甘心。 “哈哈哈。” 伸出大手在愤怒小少年头顶疯狂揉搓,唐罗大笑道:“随便又能咋的,剑主让你听我调遣的时候,可没说不能随便啊。” 出身不凡又自小跟在徐琅身边的月旦将剑阁当成无比神圣的地方,可碰到唐罗这样的家伙又能怎么样。 恨恨地将头顶的大手拍开,唇红齿白的小剑侍气呼呼地从地底静室离开! 过了不多时,满虎着一张小脸的月旦又出现在梯房门口,左手提着个崭新的大食盒,右手叉在腰际,环抱着五副筒卷的长轴。 为了平衡画轴平衡,小剑侍的脚步有些摇晃,但看远处虚空宗师没有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还是咬着牙不发一声求助。 月旦晃悠悠地走进思过静室,先把巨大的食盒放在石桌上,然后将右臂抱着的卷轴恭恭敬敬捧在胸前,朝好整以暇的唐罗虎着脸道:“虚空宗师,您要的五副绘灵图都带来了,分别是木行青龙图、火行凤凰图、庚金白虎图、黑水玄武图,土行麒麟图。” 将手中五个卷轴来历介绍完,小剑侍看看四周墙壁上挂满的先天道图犯了难,向唐罗问道:“请问虚空宗师,这五副神兽观想图放在哪儿?” “直接交给我吧。” 唐罗伸手,接过五道卷轴后,又朝小剑侍问道:“就只有五幅图嘛,元洲连五头带神兽血脉的荒兽都找不到嘛?” 一句话又将小少年激红脸。 月旦忿忿道:“元洲地大物博,不管虚空宗师提什么要求,都是能满足的。只是不管五行妖兽还是神兽血脉的荒兽,都不宜招摇过市,更别说引入剑阁来,所以剑主的意思是,等宗师转了出去,再安排活兽过来。” “唔...这样确实比较合理。” 唐罗摸摸下巴道:“那我就先拿这五副图先顶一阵,对了,接到食盒夫人有让你带什么口信么?” “没有!” 月旦将脸别过,迅速回应道。 “真没有假没有,剑主让你听我调遣,满足我的要求,可不是让你来骗我的呀!” 一眼看穿月旦谎言的唐罗笑秘密问道。 “......” 沉默好一会热才做足心里建设的小剑侍还是不敢将头转过来,而是扭在一旁,眼角四十五度向天,羞耻道:“唐夫人让我告诉宗师,家里一切都好,将星馆的孩子们也很听话,明天还来送汤,勿念!” “谢谢月旦小兄弟,这真的很重要。” 唐罗笑眯眯地伸出手,又撸了撸小剑侍的头发:“若是下次碰见夫人,你就同她说,我在里头也挺好,有吃有喝,还有个任凭调遣的小剑侍,除了没有云罗苑,条件比在阿兰山强出百倍千倍!” “我才不会为你传话呢!” 月旦拍开唐罗的大手,后跳一步,大怒道。 “啧啧啧,想不到剑主的亲自吩咐竟然没有用了,只是这样一点小事,剑侍小兄弟竟然也不肯代劳。” 握紧空空如也的右手,唐罗双目紧闭,悲痛道。 “......别装了!” 月旦恨声道:“下次碰见,我带话就是了!” “哈哈,谢谢!” 唐罗一秒变脸:“记得语气要温柔,态度要诚恳,月旦小兄弟那么有慧根,一定没问题的啦!” “哼!” 受足了窝囊气的少年剑侍忿忿从静室退走。 “哈哈哈哈。” 在这样一方完全封闭的静室内,唯一的乐趣便是逮着小剑侍戏弄一番。 这样才有气力面对接来下沉重的挑战呐。 走到墙壁边上的唐罗揭下四面墙上关于五兽的三十式兽姿图,然后按照东南西北中天的方位,将月旦送来的五副神兽观想图挂在特定的位置。 如何改变传承数千年的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唐罗的第一个想法是,从物种本身提升。 鹿、虎、熊、鹤、猿这样的物种,现在来看倒算是凶猛兽族,但放到上古那个时阵,这五族连第二梯队都算不上。 而同样,他们的弱小,则是因为哪怕同在妖兽中,他们的吐息修行法,并不高级。 那么人族模仿二类种族创悟出的修行法,又能高级到哪里去呢。 所以,唐罗的第一个尝试,便是将五兽图物种全换了。 五方灵兽的级别,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比前头这四个更加高级。 唯一的问题是,自己能不能通过观想化作,模拟出这五灵的姿态,同天地产生勾连。 “先从虎姿入手吧!” 唐罗面朝西面岩壁上的白虎观想图,轻声道:“白虎也是虎,既然同为虎族,起码在姿态上会有相似之处,或许能先将白虎休酣、战斗时的姿态想象出来,开一个好头!” …… 这边唐罗全身心沉浸在创造新兽姿的研究上,被起跑的月旦则咚咚咚往九重剑阁上跑。 虽然只有短短两日相处,但他真的已经有点受不了那位虚空宗师了。 所以他想问问剑主,秉持人人如龙的徐氏,为何如此偏爱,这般纵容。 仿佛早就料到小剑侍会上来告状,所以九重剑阁上的道场门户敞开着。 徐琅笑容满面地听着月旦小声的抱怨完后,才幽幽说道:“本王并非纵容虚空宗师,而是为改变西贺武道界的一种可能,让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四十五章:五行圣灵筑道 犹记两日之前,唐罗刚一靠近中赢城便被白玉剑阁发现瞄准,琅寰剑主凝法身诘问破境离去的虚空宗师为何回来时,唐罗的回答令人动容。 为人族寻找新路,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都应该受到保护。 而他能够做的,便是给唐罗提供足够的支持。 这不是为了收买虚空宗师,而是对方现在所做的,正是徐圣的宏愿,即人人如龙! …… 白玉剑阁地底 四肢伏地的唐罗目光炯炯,摇头晃脑,手足并用好似虎掌轻柔触地,脊柱大龙却似绷紧大弓,虽然浑身没有一点儿灵力气息,但却有股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虎步势,却让人感觉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风。 若是有人能够穿透皮肉,便能看到随着唐罗虎步雄踞地来回踱步,那胸口两道虚空金轮一张一合,正迎合天地灵气的三聚。 白虎凶狂,主军兵、杀戮,更有辟邪驱鬼,震慑邪灵之凶威,多用于镇墓驱鬼,爙灾祈福。 同传统虎姿道图不同的时,白虎乃是金属神兽,筑基图必然要寻一刀兵凶重之地,似赢城里头剑馆,就再合适不过了。 基础有了,然后就是吐纳的姿态,用什么只是的呼吸,什么强度呼吸,能够更好的与金系灵力建立联系。 唐罗一次次调整着姿态,时而双腿屈膝下蹲,虎口撑圆五指张开倒扣在地,仿佛猛虎瞧见猎物隐蔽行迹。 时而双足并踏,重心左右摇摆,后脚掌虚步点地,在静室中极速爬行,壁墙如履平地,奔腾跃起如猛虎戏涧。 虎步式、跃涧式、虎卧式、虎踞式、虎啸式、添翼式、虎扑式...... 或许真是找对方向,在结合特定呼吸法后,唐罗很快找到了九式能够大幅提高强健肾水、肺金的健体姿势。 沿着这个思路,唐罗又一鼓作气,完成了青龙九式以及特定吐息法。 对比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草创的白虎九式与青龙九式显然更加优越,仅凭筑基时边带吐纳法吸收特定属性灵力一点,就远超古早的筑基道图。 更何况关于五灵道图,唐罗还有更大的野心,如果五行兽姿图对应五腑吐息,那么等到五行圆满之后,修行者是有可能在凶境时候,完成五行俱全的后天之气内循环。 虽然效果比不上不灭战体觉醒神藏的先天之气,但也能大大强化脏腑,堪比宗派不传的秘术。 唯一的问题是,风从虎、云从龙,随着两副最简单的灵兽九式完成,唐罗的研习进度就开始变慢。 但这个变慢也只是对比白虎、青龙的十八式,实际上速度并不慢。 毕竟唐罗的身体特性,实在太适合做这样的基础研究了。 打个简单的比方,即便是一些武道修为更加高深的人王、圣主想要改动三十六幅图先天道图,他们也只能借助他人之手。 研究姿势是肯定的,但具体姿势和突袭,需要大量实验的样本对照,而这样的誓言,通常需要数年。 甚至于即便得出结果,因为个体资质的差异,导致无法精确。 而若是让初学者同修两套道图感受差异,那就更没谱了。 对初学者那迟钝的感受力来说,根本无法体会到细微处的增长与变化,而要让变化大到能够感受出来的程度,那已经是十分明显了。 但你要问他,是因为哪套道图的增长,回答往往会十分违心,归根结底,是因为他自己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便是人才济济的圣地,也不过就是在先天道图的基础上加几副兽姿。 至于说要将整个道图推翻重演,世上还没人有过这样疯狂的念头。 可无知者无畏,没什么心理压力的唐罗自然不会受到这些事情的影响,既然决定要做,他便会专心致志,全力以赴。 龙虎之后便是凤凰,火行的神兽虽然同样长着翅膀,但与鹤式却有天壤之别。 鹤图六式的强化方向,在增强肺呼吸,调运气血,疏通经络上,而唐罗对凤图的要求,确是增强心肺,感受火行灵力。 于是鹤式的兽姿只具有一点参考作用,其余得还是得唐罗亲自试验,亲自感受。 凤扬式...落梧式...凤鸣式...凤舞式...... 无中生有总是格外困难,相较于前十八式,凤图九式花了唐罗整整两天时间,但随着一式一式的参悟体会,后头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后头的玄武九式同麒麟九式,只花了一天就成图,在小剑侍月旦来通知唐罗闭关所已经准备好的时候。 五灵四十五副道图已然成型,进入了混合实验的阶段。 “对了,那麒麟、凤凰之类的活兽,有送到闭关所么?” 盘膝坐在蒲团上看着小剑侍哼哧哼哧搬东西的唐罗笑眯眯问道。 一手箍着画卷,一手提着巨大食盒的小剑侍骄傲回头,得意道:“已经全都由御兽使带去闭关所了,宗师一去便能看到!” “噢.....麻烦你同御兽使说一下。” 事前没想到自己的进度会这样快,唐罗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些灵兽不需要了,让他们带回去吧。” “什么!” 唇红齿白的小剑侍眼里尽是不可思议,那震荡的瞳孔转瞬升起蒙蒙水汽。 “别哭啊!” 唐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也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样啊!” 不想在与唐罗对视的小剑侍愤然扭头,晶莹挥洒在转身的动线上,不置一词地默然离去。 唐罗笑笑,跟上了委屈的小剑侍。 琅寰剑主给唐罗定的闭关所不在城中,而是在南境四十八区的一个冰窟中。 没错,就是中赢城以南那个巍峨连绵,穹顶白雪终年不化的大雪山上。 这当然不是唐罗自己要求的,而是眼下能够适合宗师的闭关所,全都被赢城的剑道强者给占了。 就像徐长歌说得那样,圣谕禁令这种事,浪漫任侠的剑者会触犯再正常不过了。 有时候喝顿大酒,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关在禁闭室中了。 原先白玉剑阁只有三重的时候,地底的监禁室倒也足够,可随着元洲的剑者越来越多,白玉剑阁越来越高,这禁闭室也变得捉襟见肘。 而这种闭关思过的地方,又不可能安排在城内,所以便一直朝外建。 按照琅寰剑主的意思,禁闭室在中赢城的南北各有一个,隔城遥遥相望。 消息灵通的剑尊们早已得到唐罗今日便要被“押”去禁闭思过的消息,所以早早便来到了剑阁外的白玉石台上等待。 自打唐罗来到元洲,这些剑尊便毫不掩饰对他的渴望,或是想要建立私交,或是想要请他担任剑派的护道。 总之各个能示好的角度里,都能见到这群剑尊忙碌的身影(除了无颜相见的徐杓)。 所以等唐罗被月旦领着走出白玉剑阁正殿的时候,便能看到平台上那些熟悉的人,还有平台下攒动的人头。 只是等唐罗走得近了,这些满脸堆笑的剑尊们却惊呆了。 徐姝惠更是两眼一翻,几乎昏厥过去,好在唐森及时搭手,将人稳稳扶助。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唐罗此时的气息真是太弱了。 不是那种不露痕迹的内容,是真正的气若游丝。 在场都是武道的大行家,哪能感受不出唐罗此时身上的气息脚步微弱,像极了刚刚开始筑基的武者。 这发现太过令人震惊,以至于众剑尊想好的说辞都不知该如何吐露,满脑子都是三个问题。 这气息是怎么回事?虚空宗师散功了?为何体术宗师会看着这样虚弱? 疑问虽然强烈,但谁也没有选在这个时候向唐罗提问,而是强压心底疑惑,绽放出更大的热情。 再多的锦上添花都不如雪中送炭,不管唐罗是什么理由散功。 二十六岁的宗师已经向整个西贺武道界证明了自己,这样的天骄所做决定,不是常人所能测度。 对这群剑尊来说,此时是最适合构建关系的时刻,就连角度都不用再找了。 好不容易挣脱热情剑尊的包围圈,唐罗终于同家人说上几句话。 再三保证让母亲宽心后,唐罗将唐星叫到一边:“《苦神离欲功》还有在修行么?” “牢记于心!” 唐星先是将胸脯拍得砰砰响,然后又犯愁道:“只是几次突破之后,神识清明得厉害,即便用这套法子将肉身压迫到极限,意识都不会涣散。” “而且...”唐星欲言又止,咬了咬牙后凑近低声道:”修行这个功法以后,欲念大减,大哥,我是不是练错了?” 听到唐星的话,唐罗眉毛一挑,有些不敢置信。 作为《苦神离欲功》的创始者,他当然明白这套脱胎于苦行法的功法,就是针对凶境以下武者提高精神力的最好法门。 按照他的估计,以《苦神离欲功》现有内容,至少得不间断修行个二三十年,才能达到唐星目前的状况。 可唐星这才修行几个年头,竟然已经把苦修士的内容吃透,并且有点儿觉醒末那识的意思。 “你可真是个禅修的小天才啊,难怪衍空冒这么大风险也想把你收入门墙。” 唐罗感叹着拍拍唐星的肩膀道:“放心,你没练错,只是《苦神离欲功》对现在的你来说,效果已经不明显了。” “啊...那我怎么办?” “放心,武道浩瀚,修行是没有尽头的。” 唐罗耸耸肩道:“既然《苦神离欲功》没有效果了,说明你现在的精神力已经很强了,那就可以开始修行那些壮魂强念的秘术了。” “嗯,我知道了!” 又找到方向的唐星重重的点头。 “还有,既然你的《苦神离欲功》已经大成就更好了,以后将星馆的弟子便由你带。” 唐罗这样说道:“这个阶段,就让他们专心修行《离欲功》,至于杀法、秘术什么的,全都往后面推,就跟在龙洲时一样。” “啊?” 唐星挠挠头道:“将星馆弟子不是大嫂在带嘛,我这样介入不好吧。” “她很快就有别的事要做,所以将星馆的担子,就要压在你的肩上了!” 把将星馆的课题交给唐星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唐罗之后需要云秀的帮忙,必须要有人肩负起将星馆的指责。 父亲唐森虽然实力高强,但沉默寡言实在不算是好教官的人选,况且这位唐氏首座也没有修行过苦神离欲功,对其中内容只是草草了解。 那么除了唐森,老唐家能当起这个重任的,也只有二弟唐星了。 若是以前他自然不放心,但成婚后的唐星仿佛瞬间长大,特别是在有了两个孩子后,更是沉稳不少。 虽然年纪还轻,但一身修为足以慑服那群心高气傲的小家伙,堪称最好的继任人选。 而此时的白玉剑阁中,正经历另一场地震。 剑主徐琅接到灵鸽传讯,看见内容后便召集了剑阁紧急议会。 天下间能振动剑阁的并不多,以至于剑宗们都忘了上一次的紧急议会是什么时候。 所以当徐琅发出剑令召集剑宗的时候,各种猜测都有。 其中最具说服力的,大概是关于韩氏显露踪迹。 也只有这样的大事,能够惊动赢城剑主这个层面的人物。 怀着这样的猜测,在琅寰剑阁闭关的剑圣、剑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剑阁。 而赢城骁骑军的大统领、神剑军的剑帅、异人馆的大师也迅速来到剑阁。 看到众人其至,剑主徐琅这才将信息道出:“督天王巡传来急报,上古时的大妖血神主宰归陆西贺。琼华星君安玉树、琰浮城阴阳寮主王幽误入位于临川平原地底的血神巢穴。” “对上已经融魂于界成就圣境的血神主宰,两位圣地人王重伤大败,王幽三千浮世界被破,阴阳御神袍、八面封魂境、阴阳御扇、通灵古卷尽殁;安玉树神甲破碎,神翼断折。” “最终,琼华星君借虚空神殿降世之威洞破血巢,勉强撕开逃生之路,却将神殿同神杖一同遗失在临川平。”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四十六章:暗流涌动 两尊圣地王者在临川大败的消息惊动了整个西贺武道界。 但从两位王者自身出发,此次能够逃出升天,实在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 生死同源的完美玄煞,掌控一界的无敌妖王,如果不是血神主宰对规则和煞气的运用实在粗糙,深陷血神界的两名王者根本没有机会生还。 虽然付出很大的代价,但逃出生天的两位人王,还是将血神主宰破境归陆的消息带回了人间。 只是相较于出征时的意气风发,此时两位人王首要的任务,便是清除玄煞对神魂的影响,其次重要的,便是向圣地准确传达血神主宰的力量。 中州神庭、琼华神宫 作为三十二柱之一的琼华星君重伤,自然牵动神庭其他星君的心绪,更何况还丢了一座虚空神殿。 制霸中州千年,安氏何曾吃过这样大的亏,神卫们群情激奋,而对于端坐云台的星君来说,出征前了解敌人的战力情况自然是最重要的。 同琼华星君交好的玉英星君一听到消息便赶来琼华神宫,同行的还有太阴神柱。 经过简单调息稳定伤势的琼华星君见到两人,便将在临川地底的遭遇娓娓道出,最后更是为血巢之战总结道:“融身于界的上古妖魔,已经能够完美掌控血神界中的各种规则,颠倒阴阳,倾覆血海,手段凶残无端。玉树同寮主手段尽出,却连血神主宰真颜也未得见,哪敢臆测战力深浅。” 安玉树是个什么样的秉性太阴神柱再了解不过了,这是个八分把握都要强说十分的骄傲武者,此时论断血神战力却吞吞吐吐,分明是在临川一战被破了道心,产生自我怀疑。 对于王境强者来说,这可是要比功体受创更加严重的损失,神庭已经失去一座虚空神殿,可不能再失去一尊人王啊。 眉间一点湛蓝月痕的太阴神柱思忖着该如何解除琼华星君因血神主宰而产生的心魔,一旁的玉英星君便按捺不住了。 “区区妖魔有何惧哉,既然血神主宰已经融身于界我们又何必以端击长?” 英俊倜傥的玉英星君把玩着指间玉币,傲然道:“以阵术隔绝血巢与大千世界的联系,然后调动虚空神殿落位,只要两三位星君出手,便能将灵界从西贺剥离!我们再顺着虚空漂流的痕迹追击,在乱流中击碎灵界界壁。什么上古妖王,不就是盘中肉,杯中酒么!?” 堪比圣王的妖魔当然可怕,但如果是动弹不得的,可怕也是有限。 十二天魔实力确实不错,怎奈技法太过粗糙简陋,即便有着凶猛的玄煞血术,可在中州神庭的三十二柱眼里,也不过而而。 不得不说,玉英星君的想法十分务实,听得太阴神柱都两眼发光。 “真素此法,玉树又哪能想不到,若是早些明白妖魔凶猛,此法自是高妙,可如今” 安玉树顿了顿,痛苦道:“为了求活,玉树以界术撕开血巢界壁,使其半固化在临川地下长河中段,若是要将灵界剥离,恐怕得让临川平原彻底崩碎!” “什么!?” 玉英星君惊道:“怎会如此?” “血巢不但幅员光褒,内里更蕴一股闻所未闻的强横生机,与大千世界交融速度极快。” 安玉树叹道:“若是要将灵界剥离,便要考虑整个临川地势崩碎对龙洲全境的影响,若是泄了地脉,同武圣山那边不好交代。” “这确实得好好考虑下。” 玉英星君这头偃旗息鼓,太阴神柱终是插上话口朝安玉树问道:“除了剥离灵界外,还有没有从外头削弱血神主宰的手段。” “神柱有所不知。” 安玉树眉头紧锁,别出的川字让人一看就感受到其中的纠结:“血巢本就是处绝灵之地,给养全都来自天地玄煞。可自幽冥血海被龙族炼化之后,天地间的煞气全都在西贺各处漂流,如今这些散落的力量全都变成血巢的给养,想要用灵力手段削弱,除非以纯阳或天雷破煞。” “可是生死同源的圆满血煞,根本无惧天雷,这也就意味着,想以天雷破煞的路走不通” 安氏神庭一直认为,天下间除了复辟的韩氏外,已经很少有东西能让他们感觉到棘手。 可这突然冒出来的血神,却让太阴神柱莫名有种哪哪儿都下不了口的感觉。 神庭并不畏惧同圣王级的对手交战,但前提必须得是利大于弊。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太阴神柱看不到一丝讨伐血神主宰的好处,或许夺回虚空神殿算是。 但相较于承担的风险来看,在这时间讨伐血神,危险系数实在太大,得不偿失。 所以得从长计议。 …… 琰浮城、阴阳寮 临川战败后迅速退回琰浮城的王幽心中自然是不好受的,但能逃得性命已经是意外之喜,还有什么可以强求的呢。 只是这场败仗的损失,未免有些太大了。 光是完美契合的神器,便毁了四件,更别说三千余枚以灵力温养出的灵界碎片,走遍大千才封印出的三千式神,还有被煞气染污的神魂功体。 对于一个老派的阴阳师来说,他几乎在临川失去了一切,还有那十万惊魂沙,八万噬血兽! 心如刀绞,难以喘息,哪怕吐纳调养时,肝胆也隐隐作痛。 “还好没将十二御带去,不然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退出内息的王幽左右看看寮房墙壁上贴的十二张笔画,苦笑自嘲。 窗棂响动,一袭清风卷入堂中,舞着旋儿在王幽身前现出道人影,若是唐罗在这儿,一眼便能够认出,这道法身正是王弗灵! “无敌不请自来,是要看看王幽此时有多落魄么?” 身上披着制式御神袍的王幽格外敏感,朝着无礼法身冷哼道。 “哈哈哈,老王可没这么龌龊!” 法身哈哈一笑,便在王幽面前盘膝坐下,一手抓着膝盖,一手拍着桌子道:“来到琰浮拜见寮主只是想知道,那血神主宰道法有多了不起!” “你不都看到了么?” 王幽冷声道:“血巢之内,无人能敌!” “无人能敌?” 王弗灵失笑,指了指自己问道:“我也不行?” 无法回答是因为无法比较,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从未败过。 作为周天星斗大阵大阵的真正主人,二十八宿若是全开,会有怎样强大的威能根本无人能够知晓。 对于王幽来说,血神主宰同眼前之人都是不可揣度极限的存在,根本无法比较。 而看着眼前这道法身挑着眉跃跃欲试的模样,琰浮城的阴阳寮主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若无其他事,便请无敌自去,王幽还要疗伤,没工夫闲聊!” 冷着脸的王幽下了逐客令,王弗灵法身略带遗憾的站起道:“可惜了,本想让你见证我剿灭血神的英姿!” “不许去!” 本来懒得搭理王弗灵的王幽突然睁眼,低喝道。 “嗯?” 站起身形的王弗灵俯视王幽?,不解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 “血神主宰身上,有御术的未来。” 王幽眼神狂热:“那纵横临川的十二天魔,全是灵傀!” “能够无限复生,并堪比宗师战力的灵傀?” 王弗灵惊讶道:“难道说这血神主宰的御术已经走到王家前面去了?” “不、一、样!” 王幽咬着牙道:“血神主宰的事不用你管,交由阴阳师一脉即可。” “唉,我说,你们还要抱着这个落后的御术多久?” 王弗灵摊摊手,无奈道:“就算让你们找到灵傀术的突破法能如何,造出些能够复生的宗师灵傀又能如何?不如随我一同构建星耀。你仔细想,等到九重天上挂满我们王家的星耀,还需要这些冰冷冷的死物、式神么?” “如周天星斗光耀九天这般伟大的事业,王无敌一人主持就够了。王幽资质鲁钝,只喜欢研究这些老旧的灵道,与冰冷的灵鬼打交道!” 御神袍下的双拳紧握,王幽语气生硬:“恕王幽有伤在身,不能远送!” 看着坐在蒲团上连站起意思都没有的阴阳寮主,王弗灵无奈地摇摇头,化作清风消失无踪。 …… 千年前的妖魔血神主宰归陆,两大圣地王者在血巢折戟沉沙。 这则通告转瞬传遍西贺各洲,本以为两大圣地在失了这样大的颜面后会立刻调动兵马,将血神主宰连同血巢拆个稀巴烂。 可风媒组织左等右等,丝毫没有看出天南与中州有什么厉兵秣马的意思。 反观临川平原这边,陨落临川平原中心的虚空神殿不知怎么门户大开,奔涌而出的血巢漫向八方四面,十二尊天魔御使着模样丑陋凶狠的噬血兽,在污秽腥臭的平原上头奔腾。 拳头大,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还留在临川平原的百姓心中无比绝望,只觉得天光一片黯淡。 …… 元洲南境 大雪山、冰封崖 对于西贺现在正发生的事,“闭关思过”的虚空宗师自然是全然不了解的。 唐罗现在全部的精力,全都投入在五行圣灵筑基法上。 经过月余的调试,四十五副道图已经完全竟功,已经证实是能够勾连天地特定元气,并高效筑基的法门。 但唐罗回过头审视这份新型筑基法的时候,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五行圣灵筑基法,实在太过复杂艰难了! 单一副图的时候还没感觉,但等到全图完备时唐罗才惊然发现,这种不断叠加上去的难度,会把普通人给逼死。 特别是在将吐纳融入兽姿后,更是极大提升了修行门槛。 如果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要修炼这样的先天道图筑基,最有可能的情况便是数年不得入门。 武道世界,强大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五行圣灵筑基法的强大,来自于它对标准动作与吐纳结合的严苛。 这种严苛将会逼死初学武道的孩子,因为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这可真是在犯蠢!” 将四十五副先天道图揉成一个大纸团,唐罗懊恼道。 或许是性格太力求完美,或许是白虎道图的设计太过平滑让唐罗不自觉地陷入一种错误的节奏里。 那就是以宗师武者的境界,去设计一副初学者修炼的先天道图。 很多在他看来很简单的事,现在完成后回头审视,甚至可以看做是刁难。 看着费劲心血创造的四十五副道图被揉成一团,唐罗叹了口气,又将它们摊开铺平,口中还幽幽道:“难就对了,若是真这么简单,前辈们早就做完了,哪里轮得上我,不生气,不生气,再想办法!” 确确实实是更加优秀的筑基法,只可惜受众小得惊人,但这也不能抹杀这套筑基法的强大。 纵观当世圣地各道筑基法,又有哪套能在凶境温养出一道五腑后天灵气的,只有他这套五行圣灵法! “嘛,起码从这个角度看,这套筑基法还是很成功的,关键是怎么减小修行难度!” 给自己打足了气,唐罗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四十五副先天道图,打算改变这套筑基法的修行难度。 然后然后就陷入了瓶颈。 对于他来讲,这套筑基法根本特么的就没有难度啊!! 那些已经刻入骨髓的武道理论和灵力认知,还有对身体的完美掌控。 把灵技改得精巧、威力大唐罗就很有经验,但要是反一头,让东西变得简单,这就有点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打个简单的比方,你教别人怎么呼吸,别人同你说呼吸太难了,你该怎么办。 任凭唐罗如何开动自己的小脑筋,最后也只能给出诸如:“你吸,用力吸,吸气啊!哎,对!然后呼,用力呼,嗯,做得好!”这样毫无用处的建议。 对他来说如呼吸般习以为常的东西,或许在刚刚踏入武道世界的初学者看来就是个无法理解的东西。 “还是得找个专业的人来搞这个事儿啊,不然五行圣灵筑基法非得毁在我手上不可!” 半天都想不出什么解决办法的唐罗挠挠头,捏起一个雪球,弹在挂在洞内的铃铛上,发出一声脆响。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四十七章:哈尼木 金色的铃铛被雪球撞得摇摇晃晃,窜出个双眉紧蹙的灵雾童子。 只有团头大小的迷你童子张大了嘴,气鼓鼓地朝唐罗哇哇大叫,仿佛在质问为何要吵他睡觉。 看得出来,这是藏在金铃中的式神,只是这样的小东西,能安全通过大雪山,去赢城传讯吗? 唐罗伸出手指点了点小童子圆鼓鼓的肚皮,心中好奇。 被戳了肚皮的灵雾童子更加生气,手舞足蹈呜呜喳喳好一会儿,“嘭”的声,化作一团氤氲,雾境有各种不同的影像来回变换,最终定格在九层剑阁中的琅寰道场。 雾境中的琅寰剑主的姿容依旧端正齐整,静若平湖的双目仿佛高居天穹的神邸。 嚯...还是个带视频通讯功能的器灵? 唐罗压下心中惊奇,朝雾境中的徐琅拱手道:“打扰剑主修行万分抱歉,晚辈打算离开元洲,往中州、佛国那边看看。” 雾境中的琅寰剑主微微颔首,和声道:“出去走走也好,要打造一套全新的筑基法,光是闭门造车可不行呐。” “额,前辈误会了...“ 唐罗弱弱地举起皱巴巴的一沓纸道:“新的筑基法倒是研究出来了。” “什么?” 雾境中的徐琅还想再勉励唐罗几句,却听到筑基法以竟全功。 琅寰剑主心下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敢置信。 创造一门新的筑基法并不是只有唐罗才能想出的高妙主意。 就跟你曾思考过的问题,定有其他人同样想到过一样。 从基础改变修行者的素质,甚至跳过筑基直接吸纳灵气,嗜武成痴的武道研究者,总有些疯狂的主意。 可终归有些事情,是研究者做不到的,就好像拥有了足够的见识与眼力,甚至真正靠近、明白灵力运转的大师,却再没机会重新好好感受筑基的过程那样。 十年闭关,是徐琅给出最乐观的估计,这还是建立在唐罗以往惊人的表现所作出的偏移。 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所以徐琅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唐罗手中纸稿的内容。 只见中赢城九重白玉剑阁巅顶,玉色剑丸掠向南境如星,洞破数座雪顶,落入冰封崖里。 在唐罗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白玉剑丸晕开雾境中的琅寰剑主站起身形塔前一步,前一刹身影模糊,后一刹便从剑丸晕开的灵力旋涡中走出。 “神足通?” 唐罗看着一步从白玉剑阁踏到冰封崖中的琅寰剑主,吃惊道。 “大成剑影移形,不如禅宗六神通高妙。” 回答完唐罗的问题,徐琅伸手道:“能让我看看这篇新的筑基法。” “哦哦。” 唐罗将手里皱巴巴的纸稿递到徐琅手中。 接过手稿的琅寰剑主十分纠结,纸上的褶皱极大干扰了他的注意力,但随着第一张白虎吐息展开,这位赢城剑主便被带着进入武道推演之中。 就如同所有强者面临的尴尬,到了徐琅这个境界,他已经没有办法通过自身去检验筑基法的高妙,只能用极高的武道造诣,去做推演。 而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备注同姿势,徐琅没花什么气力就能笃定,这第一张先天道图,可行! 虽然模拟着先天虎势六图,但这张白虎吐息已经走出了有别于三十六副先天道图的路。 “唰!” 徐琅又翻开第二幅,仔细过了一遍后,再次确认可行。 然后是第三幅、第四幅... 琅寰剑主很快将白虎九图悉数阅过,然后闭目沉吟,在识海中进行最后一番推演后,嘴角微扬。 再阅玄武伏墟、凤栖梧桐、青龙入渊、麒麟上天。 “妙、妙、妙!” 徐琅手捧纸稿大赞,并朝唐罗问道:“此法可有名字?” “晚辈叫它五行圣灵法。” 唐罗恭敬答道。 “好名字!” 徐琅盛赞道:“以此法筑基,未来人族可多人王千百尊!” 元洲多少惊才绝艳的剑者,都是因为内伤暗疾最后止步凶境难证宗师,究其根源便是在还不足够强大的时候伤了内腑。 以至于到了凶境外强内虚,死死卡在灵化肉身这步。 但如果以这套五行圣灵法筑基,内蕴一道后天五行之气壮腑,即便鏖战重伤,也不至于太亏空武者本源。 从徐琅的角度看,这套五行圣灵筑基法,简直完美! “额...前辈没觉得这套筑基法有问题么?” 听着琅寰剑主的高度赞扬,唐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心虚道。 “问题?” 徐琅一愣,然后再在识海中仔细推演一遍手中筑基法。 确定理论上完美可行后,不解反问道:“这套筑基法能有什么问题?” 得,眼前这又是一个资质天赋绝顶,不知难度为何物的家伙。 唐罗叹了口气道:“前辈不觉得,这套筑基法对普通人来说,难度太大了么?” “难..难度?” 徐琅有些吃惊,以为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低头翻看手中四十五张道图。 可任凭他如何翻阅细读,都没发现四十五副图里头能被称作有难度的部分。 确信唐罗不会无的放矢的琅寰剑主翻阅的更快了,可里外里翻看十来遍,四十五副道图与著录都同石板一样刻印在识海中,却还没发现唐罗所指的难度。 将手稿放下,徐琅朝唐罗问道:“不知宗师说的难度...在哪?” “额...这筑基法对前辈来说,自然浅显易懂,但对于那些初初接触武道,连穴道都认不全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艰涩了。” 唐罗解释道:“所以这次打扰前辈,除了告假外,还有就是想请前辈将这套筑基法带到赢城,请几位专精灵技解构的大师,能够尽量将这套五行圣灵筑基法简化再简化,最好能够浅显到所有人都能修炼的程度。” 手握纸稿的琅寰剑主听到这儿,嘴角扬起莫名笑意,摇了摇手中纸稿道:“浅显到所有人都能修炼?你应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就冲五行圣灵筑基法的根性,便注定不可能适合所有人修炼。” “另外,本座得提醒你,如果徐氏介入,这套五行圣灵筑基法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功绩了,不再等等么?” 虽然早就料到即便简化后五行圣灵筑基法也无法具有普世性,但被徐琅如此直白的点破,还是让唐罗有些难过。 但失败者最重要的便是承认失败,唐罗光棍道:“总是得有人帮衬的,不然仅凭晚辈一个人,这份五行圣灵筑基法最终也就是镜花水月般的虚妄,束之高阁的废物。” 能够造福小部分人,总好过彻彻底底的失败吧,唐罗看了徐琅手中纸稿一眼,淡淡道:“筑基法要是不能帮人筑基,还不如烧了干净。” “哈哈,哈哈哈!” 徐琅大笑道:“不愧是万年来最年轻的宗师,这心胸气度,颇有上古圣贤遗风。” 最终,琅寰剑主带着五行圣灵筑基法的手稿离开了冰封崖,而唐罗也将崖洞中的物件收入虚空之胃,然后坐到洞外的崖上,呆呆望着白皑皑的群山。 这一个月来,他都在完善五行圣灵筑基法,心神俱疲,虽然早就料到圣路艰难,但首次尝试筑基法的失败,还是让唐罗远眺的双目深处带些萧索。 不论五行圣灵筑基法未来怎样,从圣道的角度说算是彻彻底底失败了。 虽然它确实是一部比三十六副先天道图更高级的筑基法,可致命的缺点,足以抹去一切优势。 既然修改先天道图的路子走不通,那就干脆另辟蹊径。 传闻佛国有八万四千卷正法,且很多都不是走先天道图吐纳路子的筑基。 走去看看,或许能触类旁通,点名灵犀也说不定。 只是在此之前,他得在山上等个人! 撑着下巴坐在白雪皑皑的崖壁上,唐罗左顾右盼,终于等到那个如冰魄般清丽的人影乘风而来。 张开的双臂一把搂住来人,唐罗将大袍覆在云秀身上,下巴紧贴着天灵感叹道:“这雪山还是挺漂亮的。” “只有山漂亮吗?” 怀中女主目光如水,俏皮问道。 “enmm.....” 唐罗想了想,不确定道:“天..好像也蛮漂亮的?” 翻了个白眼,云秀别过头,再不想理那不懂浪漫的男人。 两人坐在雪山巅顶,从日照到日暮,女人终于忍不住,顶了顶男人的下颚娇嗔道:“月旦说夫君有急事,让妾身赶紧来冰封崖,日头都落到山后了,夫君大人还不说事儿嘛。” “爱人相见,就是天下最大的事儿。??” 男人用下巴蹭了蹭女子的脸,柔声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妾身不辛苦。” 云秀仰着头,伸出白嫩纤细的小手摸摸唐罗的侧脸,柔声安慰道:“夫君才辛苦,如今回来了,便好生歇息吧,妾身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闭着眼的唐罗摩挲着覆在脸上的小手,低声道:“那我们就说好了,不论今后变成什么样,你都要陪在我身边啊!” “嗯!?” 听到此处,怀中女子迅速将手抽离,挺直腰肢转身,带着审视的目光直视有些错愕的男人双眼,警惕试探道:“你是不是想纳妾?” “嗯???” 莫名的指控让唐罗有些恼怒:“我没有!” “没有你气什么?” 进入商务谈判模式的云秀格外冷静,双手抱胸冷哼道:“说罢,剑主给你许了哪家的小姐啊?放心说,我不生气!” “这都什么啊!” 唐罗觉得这展开十分莫名,伸手抓住云秀臂下的手指,解释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琅寰剑主确实说了有意将耳孙女许配给我,但我拒绝了呀!” “剑主耳孙,你拒绝了?” 云秀捂着小嘴,不敢置信道:“这种好事你都拒绝?” “哼哼,这下知道为夫对你有多么真心了吧。” 唐罗得意道:“剑主耳孙女,连犹豫都没有就拒绝了,怎么样,厉害吧?” “可是...夫君大人不会遗憾吗?” 云秀咬着下唇,为难道:“毕竟那是圣地嫡系血脉诶。” “遗憾?不遗憾啊!” 唐罗摇摇头,坦荡道:“等唐家成了圣地,你就是圣主母,这多带劲啊!” 被逗笑的云秀轻轻捂嘴,唐罗不服气道:“夫人不相信么?” “妾身自然相信。” 眼中是藏不住大的爱意,云秀柔声道:“只是对妾身来说,不管是人王圣主,或是商贾农夫,只要是你,便好。” 日若西山,星光璀璨,下山之路黑暗艰险,这让唐罗如何能够放心。 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胡搅蛮缠下,云秀被留在了冰封崖内,至于南境雪山下的将星馆弟子? “唐星已经是个成熟的教习可,也该是时候肩负起教导那群弟子的责任啦,交给他,没问题的!” 这一刻,兄弟之间的情谊仿佛烘炉大日,夺目耀眼得使人无法直视。 翌日一早,唐罗向云秀宣布了一个大消息:“让我们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 “???” 刚刚起身还有些懵懵的云秀望着自家夫君,表情十分呆萌。 “在我老家,新婚夫妇要去一趟远游旅行。” 唐罗坐到云秀身前,牵起小手摇头晃头道:“这趟旅行若是能完美返程,便意味着夫妻能恩爱一生,白头偕老!” “......西陵有这样的风俗,妾身怎么没有印象?” 云秀作为精通龙州数十州府语言的专业风媒,就没听过哪地有这样的传统,便好奇反问道:“而且,龙洲各处城关要道都有流窜的匪寇大盗,这样的风俗对普通人来说不是很危险?” 随着苏醒时间的延长,云秀头脑越来越清醒,于是越想越不对劲:“这会不会是匪寇勾结城中商贾散布的谎言啊?” 哈尼木这么浪漫的事突然变成商匪勾结的谎言,这让唐罗有些泄气的同时也不禁面红耳热。 因为太想要将地球的传统筵席,以至于武道通神的虚空宗师忘记了西贺同故乡风俗的不同。 遭到的反问根本没法解答,唐罗只好大手一挥,耍赖道:“这你别管,反正这趟远游旅行很重要,跟着为夫走就是了!” “是是,妾身都听夫君的。” 如同哄孩子般柔声安抚,云秀还不忘提醒:“可是即便要走,是否也得同公公婆婆还有小叔打声招呼?” “诶~~” 唐罗连忙摆手:“夫人怎么糊涂了,为夫现在可是在被剑主罚在大雪山思过呢,怎么能回城!” “” 妙书屋 四十八章:极乐净土 东临沧海,西瞰毗摩质多,六万里最长之河蜿蜒入海,长短支流超过七万,不知多少万年的丰沛雨水让沿河两岸长出一片翠绿的世界。 若是从上向下俯瞰,这就是一片延伸至无尽的绿色,被宽广延绵的河流分成一块块。 ??在中州的传说中,这翠绿的世界物产丰富,人们根本不需要耕种牧畜。 只有凉、暑、雨三季的天堂里,每隔两月便有新的天然物种长出,那些食之不尽的瓜果,最后都只能落到地上变成泥土。 那些在平原上奔走,林间蹦跳的奇珍异兽,更是多得数也数不过来。 这便是西贺天堂,人间极乐,圆满的佛国所在。 “恐怕也只有这样富饶的地方,才适合佛国传教布道了。” 看着眼前这只在属中记载的富饶雨林,唐罗不由地朝身边人感叹道:“换个别的地方,不事生产每日只顾修行的佛门弟子,不被饿死才怪!” “这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一手勾着唐罗臂弯,一手遮在眼眶上沿挡住烈阳的云秀抬头感叹道:“光是这些树上结的果实,都够一城之人食用了吧!” 仰头望去,每颗十数丈高的巨木上,都结着个大饱满的红色果实,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大吃一口。 看得食指大动的唐罗伸出右臂,大威天龙虚影往树干上一拍,红红的树果便扑簌簌落下。 人头大小的树果从十数丈的高处落下,怕是砸到地上便会稀烂,云秀赶忙探出十数道云手,轻轻地借助树果,将其迎下。 掰开树果,里头是纯白色的果瓤,味道细腻清甜,寻常人吃上半个一个也就能饱了。 而唐罗则是一口气,吃了十几个。 “摘都摘了,别浪费嘛。” 在云秀微微瞪大的美目里,唐罗取走最后一个红果后,这样为自己找补道。 只是看夫人的眼睛,好像并不相信自己的说辞,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唐罗将瓜一举,讨好道:“要不,给你吃?” 女人笑颜如花,将递到眼前的红果推还给男人。 最后,这红瓜还是被唐罗吞下,抹净口手的虚空宗师大手一挥道:“夫人走着,看看中州的大好河山!” 逢山开道,遇水搭桥,对旁人难行的密林山道,对此时的唐罗来讲如履平地。 对于出生龙洲的两人来说,在这片雨林中见到的一切都那么新鲜,不论是树木瓜果还是飞禽走兽,都和龙洲的大相径庭。 两人仿佛少年少女,看到一件新奇事物便娃娃赞叹,这一路走走停停,粗通药理的云秀发现了很多稀罕的药材。 对于那些能认出的,自然采走存进唐罗的虚空胃里,但还有很多认不得又像药材的草木,这便需要研究判断了。 而医者研究判断的方式也格外粗糙,那就是尝。 这真是啥都敢往嘴里送啊! 在看到云秀采下一朵鲜艳非常的蘑菇便要往嘴里送时,唐罗上前一把夺下:“这东西一看就是剧毒,这你都往嘴里放啊...” “你还懂医理?” 云秀柳眉一挑,笑问道。 “懂当然是不懂,但鲜艳的蘑菇有剧毒,这是常识吧。” 唐罗扬了扬手中颜色尤为鲜艳的蘑菇,理直气壮道:“就像这样的,肯定有毒!” “艳彩蘑菇大多有毒这话不错,可凡事都有例外,有些菇类颜色鲜艳,但无有剧毒,反而味道鲜美。” 云秀笑着朝唐罗解释道。 “这样的嘛...” 到底术业有专攻,凭借常识挑衅专业的唐罗完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一边将手中蘑菇递还云秀,一边找补道:“那这种就是味道鲜美的吧,还给你。” 接过蘑菇的云秀噗嗤一笑,然后将蘑菇放入口中,含糊不清道:“这枚是有毒的!” “呀!” 唐罗惊叫一声,连忙上前掰着云秀的脸:“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没了~” 被男人掰着小脸的云秀嘻嘻笑道:“吞进去了!” “......” 看看空空如也的小口,唐罗懊恼道:“我以后再不抢你食物了,你别吃毒蘑菇了!” “哈哈哈。” 云秀被逗乐,笑得直不起腰:“夫君以为妾身是气这个才吃得蘑菇吗。” “不然呢。” 唐罗叹了口气,便要伸手往云秀小腹探:“来,让为夫渡两道先天真气,保管什么毒都给你消了!” “不用啦!” 云秀娇嗔着跳开:“妾身可没这么金贵,再说不服毒如何试药。” “路子这么野?” 唐罗吃了一惊:“医者都是用这办法试药的?” “不然呐。” 云秀又笑笑,然后主动上前抱住了唐罗的有些僵硬的手臂道:“放心啦,即便是毒物,也是要看剂量大小的,像这类的毒菇,毒性症状都有不同,致幻、凝血、瘙痒、致死、失明、腹泻、狂躁等数十种,若是不亲生试过,如何明白毒性,对症下药。” “那也不行啊。” 即便云秀解释的清楚,唐罗还是有些别扭:“要是毒性特别重怎么办?” “这不是还有夫君大人在吗。” 云秀晃着唐罗的手臂娇声道:“若是妾身中毒了,夫君一定有办法的对嘛。” “......休要说这些好听的话诓骗!” 虽然心都被云秀摇化了,但唐罗还是嘴硬道:“为夫才不会上当,这种试药的方式太粗糙了,没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教妾身医术的药师说,药物毒物只有亲身体验过才能急人所急。” 云秀讨好道:“况且妾身现在已经这等境界了,寻常毒物伤不了的,请夫君放心。“ “不行,我不太放心。” 唐罗摆摆手道:“要不这样,以后你要试什么毒物,先给我尝尝,我要觉得没有问题了,你再吃!” “夫君大人...” 女人惊讶地望着男人,双眼中涌动着崇拜、爱意、感动夹杂的繁复情绪。 这样的目光让男人不由得浑身发热,请咳一声正色道:“咳,那就这样定了昂!” …… 自那日之后,唐罗除了丈夫这个职责外,还多了份试药的工作。 这份工作也挺简单,就是将眼睛能看见的斑斓植物,轮番放入口中咀嚼吞咽。 对于拥有虚空之胃大的唐罗来讲,毒性最激烈的植物,也就让他口舌麻痹,在这种条件下,唐罗其实是没有办法实验药性的,但分辨毒性激烈还是可以的。 就同云秀讲的那样,虽然这片佛国雨林物种亿万,但真正能够直接伤到凶境的酷烈剧毒还是极少。 这一路吃下来,即便是最烈性的毒草,也不过是让蜕凡境致死。 这让唐罗再一次感叹到了修行者的强大,也难怪武道大昌一千年,人族也没有想出什么假借外力的优秀工具出来。 毕竟自身就是神藏的话,哪有空耗时光在外物的道理,即便是玄机宗、欧氏这样酷爱炼丹铸器的地方,也是走得修行为主,炼器为辅的路子。 “夫君大人,该吃药了~” 发呆中,云秀又举着一株未见过的毒草递到唐罗眼前。 接过毒草麻木地往嘴里送,唐罗惆怅道:“这片林子有毒啊,怎么这么多毒草,一天天光吃毒药就吃饱了!” “毒物之侧,必有解药!” 云秀笑笑道:“这些毒虫毒草生长出没之地,周遭定有能够抗解这些毒性的植物存在,这对医者来说,便是数不尽的天赐药理。” 仔细咀嚼着毒草,唐罗含含糊糊道:“难怪佛国医道这样精湛,诶,别说,这颗毒草味道还行,辣味的,你可以尝尝。” “多谢夫君大人试药。” 云秀笑笑,又取出另一颗毒草,截下叶上一点儿送入嘴中。 说是度蜜月,但这一路走来全陪着云秀试药了,只不过有爱伴侣看见彼此就是慰藉。 每日绿荫相伴,相互打趣,日子倒也过得不无聊。 两人沿河而下,数日之后,遥遥望见一座城。 “嚯,我还以为佛国的城市全是原始的木屋呢,这雕梁画栋,金漆木刻的华美寺庙下,不知埋着多少累死的尸骨。” 站在树上远眺城郭,唐罗双手抱胸微微讥讽道。 “夫君大人好像不太喜欢这份奢华?” 云秀柔声问道。 “啊,曾见过禅宗一处护法神国,里头看到的东西让人恶心。” 唐罗答道。 “若是夫君不喜欢的话,那我们就在林间渡那“哈尼木”吧。” 云秀笑颜如花,也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模样甜美的圆果,讨好地递给唐罗道:“这是妾身今日采药发现的一颗树果,清香逼人,请夫君换换口味。” “来都来了,不见识下中州仙境,人间净土怎么行。” 唐罗接过树果掰成两半,惊人果香溢出,令人食指大动,将一半赛给云秀,然后一口连皮带瓤地把瓜给吞了。 或许是这几日吃了太多的毒草,这瓜格外甜美。 …… 同龙洲多以石墙泥瓦造房不同,净土城的屋房,大多都是木质结构。 沿途走来,国民不论男女,双手必捏法印,口中振振有词,面上祥和平静。 对于唐罗同云秀这两位陌生面孔,这些佛国子民亦无甚惶恐,照面后多是微笑点头,然后错身而过,让人感到舒服。 走在净土城的大街上,只感觉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平静,只是对灵力尤为敏感的唐罗知道,这种平静并非自然。 道路左右,建在树上或是以巨木架空的楼房门口,必定供奉着一尊或铜、或铁的神像,被擦拭地光亮非常。 每隔里许,必有供奉祭台,大和尚领着人们虔诚祭拜,香火缭绕中让这方国度犹如仙境,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是一方无限祥和宁静的所在。 可云秀却觉得全身都不舒服,在通过一颗巨木祭坛之后,看看左右无人,便小心传音道:“夫君注意到了吗,刚刚那些祭祀的百姓,好像被某种幻术影响了。” “看见了。” 唐罗淡淡道:“毕竟佛国嘛,总要让下愚之人看到点儿极乐美景,但语言多贫乏啊,用点儿幻术再正常不过了!” “怎么这样。” 云秀气道:“即为正道,为何要用如此暧昧的手段?” “这就关乎禅修铸魂法的问题了!” 唐罗耸耸肩解释道:“佛国号称正法八万四千部,但最上不过八条修行路,即性、相、台、显、禅、净、律、密。虽然这八宗谁都觉得自己最高明,但在我看来,这些全是以观想法铸魂的门庭,走得其实也就是一个路子。”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要参悟果位,你起码得相信参悟的东西。如果今天是个能见到的东西,自然好办,可若是个不存在的东西呢。” “不...不存在的东西?” 云秀浑身一震,双手不自觉抓向唐罗的臂膀,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三人成虎,只要能让人相信,什么手段都是好手段。” 唐罗笑道:“感觉到净土城中的气氛了吗。” “嗯...” 初来时觉得这些人脸上挂着都是祥和平静的微笑,但仔细看看,所有人脸上的微笑,都像是一个胚子刻出来的。 而眼神里的麻木,让这些挂着笑容的城民分外怪异,好像眼前看见的都不是真脸,而是一副只会平和微笑的面具。 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云秀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将唐罗的双臂抓紧。 “不要害怕,我就在你身边。” 唐罗轻拍云秀手背,柔声解释道:“这城中隐隐作响的梵音,本意应是为了消除五毒,即贪、嗔、痴、爱、恶这五毒。” “只是本地宗派禅师似乎没意识到,这五种剧烈情绪虽然是参破佛法的障碍,却是生而为人的根本。” “以梵音大唱剥离五毒,结果就是让人失去念欲,如行尸走肉般,只想借佛法祈求来生!” “夫人你看...” 唐罗手指街上零落行人,还有香火鼎盛的一处处祭坛道:“他们已经不想活了,满脑子都是如何期待完美来生的念头,你信不信本地禅师若是说一句自杀便可往生极乐,城中人会在一夜内死完?” 一番话说得云秀小脸煞白如坠冰窟,左右再看看,在无法直视那些微笑颔首的路人。 四十九章:净澄大禅师 唐罗伸手轻抚妻子的背,使其情绪得以舒缓,接着道:?“苦了这方百姓,成为了净土宗某位禅师想法的牺牲品。” “在某些禅宗的修士看来,人生便是苦海。” “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八苦之中,又以五阴炽盛最毒。” “色、受、想、行、识,前七苦皆由此五蕴而生。” “净土宗的“大德高僧”应是参悟到这一点,才想出了要以梵音般若笼罩净土城的办法。” “削弱欲念,从根本上影响领地中的居民,让他们从一开始就能在无欲无想的境界下修行。” “修者在创造功法的时候,总会过于乐观,看得太远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 “就像此间的梵音般若,或许在大德高僧看来,能在凡境便有无欲无想的心境基础,不论修那条正法路子,都能一日千里,定可诞出无数佛子、圣徒。” “只是从目前的结果来看,这净土宗的高僧们,好像...搞砸了。” 与忿忿的云秀不同,唐罗对这笼罩全城的梵音般若评价很高。 毕竟研究武道二十余年,对于武道的感受已经融入骨血,以至于唐罗不论是看待事物还是分析情理,都会从武道的角度破题。 寻常人看到净土城的居民有如行尸走肉,第一个念头当然是净土宗奴役百姓。 但在唐罗看来,如果只是为了奴役百姓,以禅宗的手段,完全可以做得更加漂亮。 毕竟连非天教这样残暴的教派都能唬得治下百姓感恩戴德,难道中州佛国的正教还能做得更差不成。 况且,要维持这样笼罩全城的梵音般若,这净土宗得有多少大德高僧不分日夜颂念清心咒。 这样高昂的付出,如果目的只是为了奴役平民,那么也太小看禅宗的气度了。 起码能够创出这套梵音般若的修氏,绝不会有愚弄百姓这样的低级趣味。 “这样说来,用这幻术迷惑百姓的初衷,难道是好的?” 云秀有些吃惊,不敢置信道。 “用心自然是好的,只是......” 唐罗笑着点头,正要往下说,却生生打住,面朝净土禅寺方向拱手笑道:“初到净土城,听见梵音高妙,有感而发,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眼光独到鞭辟入里,只凭听见梵音大唱便反推出老衲的初心动机,这般高深的武道造诣,令老衲敬佩万分。” 身披红底金线袈裟的僧人两道修长白眉垂至双颊,慈眉善目地向唐罗夫妇行礼,口中唱到:“老僧净澄,见过两位居士。” “原来是净澄大禅师当面,真是幸会。” 唐罗先是笑着拱手,然后自我介绍道:“晚辈罗陈,这位是内人。” “说来也是惭愧,适才老衲听到罗陈居士的高妙见解,心神巨震,冒昧叨扰,也只是想向居士请教。” 净澄大禅师将姿态放得极低,但话语背后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让人有些吃惊。 禅宗五眼六神通,其中天眼通与天耳通被称作入世神通,意为只有耳聪目明,不偏听偏信,才能处事公允。 但说来简单,真正能将两大神通修至中成的都是极少,更别说照见三界六域、闻六道众生言语的大成境界了。 就拿唐罗本身的极致听力来讲,都要胜过佛子衍空的天耳通修为。 可净澄老和尚却能在唐罗的听力范围外监听到两人的对话,光是这份天耳通修为,便能体现出深厚的底蕴。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世间任何能将声明传出佛国地界的大禅师,实力还真是强得可怕。 对于这样的强者,唐罗当然不会怠慢,况且他这次进入佛国是有重要的事,若是一开始就同净澄把关系搞僵,接下来的路恐怕就不太好走了。 所以唐罗笑盈盈道:“些许浅薄见识,不要让禅师失望才好。” “怎么会,居士这边请!” 看得出来净澄大禅师很兴奋,特别是在听到唐罗愿意交流后,连引带请将两夫妇引入净土禅寺宗门。 就如同在外头看到的那样,迈入寺院中,更觉金碧辉煌。 来到一处偏殿中坐下,净澄大禅师迫不及待地向唐罗问道:“适才罗陈居士说道梵音般若之初心,之后语言又止......老衲只想问,居士觉得这梵音般若如何。” “禅道杰作!” 唐罗竖起大拇指怒赞。 “既是杰作,为何净土城的信徒,却了无生趣呢。” 净澄大禅师眼中充满疑惑,拨动念珠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无念无想的空冥境界,这是多少禅宗修行者都梦寐以求的心境,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大师,能同我讲讲,您的修行路么?” 唐罗不动声色,将话题别过。 “让居士见笑了。” 迅速调整好心态的净澄大禅师淡淡道:“和尚出生因莱河上游的一个村落中,五岁时被净台寺的游僧看出慧根,遂断绝尘缘,离开父母家乡,前往净台寺出家修行。师从觉寂大师修行,习《净台妙法》、《心莲灵台》以及正经《净澈菩提》。” “早课、早斋过堂、午斋过堂、午殿、晚课。除了师门的五堂课外,和尚还研习借阅别派的经典妙法。六载得入慧境(蜕凡),觉醒菩提道果(血脉),始修天眼、神足、天耳三神通,并尝试融菩提入妙法,汇二十载精妙,依净澈菩提法证罗汉果位,得三十二宝相之四十齿,并担任净土禅寺主持......” “够了够了,接下来的事晚辈都知道了。” 唐罗笑着打断净澄大禅师接下来的讲述,因为再慢一点儿,对方就要开始装逼了。 净澄大禅师之所以会有这样大的名头,是因为他在担任净土禅寺主持的路程上并不顺遂。 因为在他之前,净土禅寺是有代主持的,只是代主持当得久了,也就把自己代入成主持了。 只是代入终归不是真的,心底还是有个声音一直提醒,未来有一天他精心维护的一切都会被夺走。 于是,这位既聪明又有天赋的代主持,开始培植属于自身的势力。 最重要的东西两序职事、从座元、都监往下,都有安插代主持的亲传弟子。 监院、首座、西堂、维那、僧值这些重要岗位,更全是代主持的亲信。 整个净土禅寺被打造成铁桶一块,当净澄前来上任的时候,代主持神色轻松地让出主持之位,可整个净土禅寺上下,就没有一个听他的。 之后的故事,便显得有些老套了,传说在净澄禅师精湛的佛法修为下,这些净土禅寺的弟子很快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然后泪流满面的投效。 至于那位代主持,更是痛改前非,成为净澄主持的第一拥趸。 原本这样的事迹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具净台宗记录,净土禅寺的代主持、两序职事,监院、首座,皆是巅顶罗汉的修为! 于是乎,净澄禅师彻底打响了名头,也让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净土城,有了偌大的名声。 再之后百年铸就罗汉金身,更是让佛国众寺对净澄大禅师的佛功禅意刮目相看。 净台宗也顺水推舟,将净澄当做“净”支的代表人物。 所以在唐罗看来,净澄大禅师,就是一位彻头彻尾的禅修苗子,而这样的人,在将修行做到极致的时候,自然而然会缺少一些“常识”。 这也就说明了,为什么净澄会创出,看似美好,实则无比残忍的梵音般若。 净澄的修行经历让唐罗真正相信,眼前的老和尚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明知故问要将净土城弄成眼前这样。 但同样,一直以来修行路上都未遇见坎坷的净澄大禅师,也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唐罗悠悠问道:“大禅师以为,什么才是永恒的快乐?” “同自性相处,观照佛陀!” 几乎没有思考,净澄大禅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眼中跳跃得似如稚子般的赤诚与兴奋:“老衲看来,只有从自性中发掘的快乐才是永恒,一切受想行识皆是空相,如梦幻泡影般虚妄!” “精彩。” “啪、啪、啪、啪。” 唐罗一边鼓掌一边赞道:“极请于道,极乐于道,大禅师不愧是佛国“净”派领袖,境界深微高妙!所以,这梵音般若,便是大禅师苦心孤诣,想让净土宗信徒,同样能够感受到这种真实永恒的快乐对么?” 净澄大禅师只是笑笑,可眼中的欣赏已经暴露了他对这个说法的态度。 “只是大禅师有没有想过,你认为永恒的快乐,就一定是正确的么?” 话锋一转,唐罗直视净澄有些错愕的双眼,诘问道:“或许,大禅师觉得,你认为永恒的快乐才是高级的,而那些低级的快乐,都该被摒弃?” “老衲从未这样想过。” 短暂的错愕与思考,净澄直面审视的目光,坦然道。 “或许大禅师没有这样想,可却真真实实做了。” 唐罗淡淡道:“梵音般若就是剥夺信徒所有选择的权利,让他们只能感受大禅师感受过的快乐,如果他们感受不到,便再不会有快乐!”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净澄有些慌了:“无念无想,怎会感受不到佛光普照!?” “他们当然能感受佛光普照。” 唐罗耸耸肩道:“只是感受不到快乐。生无趣,活无趣,行无趣,作无趣,活着却不如死了。不知大禅师有没有注意过,自梵音般若启动以来,净土城有多少初生的婴儿?” “这......老衲不曾注意过。” 净澄大禅师诚实道:“但生息繁衍是人之天性,想来应该不少。” “大禅师的天耳通造诣如此精深,不如听一听,净土城中,有多少婴儿的哭声罢。” 在唐罗略带嗤笑的目光下,净澄神通全开,闻识如波浪荡出庙宇,转瞬覆盖外界。 最靠近净土禅寺的庙街里,无有婴儿的哭声...... 再向远处,邻壁的树屋上,亦没有婴儿的哭声...... 净澄紧皱的五官有些痛苦,神通再往远走,穿过圣灵树,越过净天街,一直曼向雨林深处。 可净土城的夜寂静得可怕,莫说是婴儿的哭声,便连夫妻的敦伦都没有。 闻识回荡净澄大禅师面色惊惶,口中低喃:“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唐罗淡淡道:“灭人欲求圣道,的理念不错,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体会求道的快乐的,很多在大禅师看来理所当然的抛弃,却是那群普通人的全部。没了这些,他们连人都不是,还求什么道!” “......” 念珠散落一地,净澄失神了好一会儿,抬起头道:“如此看来,是和尚错了。” “也不能说错吧。” 看着老和尚失去国家的表情,唐罗难得安慰道:“只能说,这个尝试失败了,但大师的研究,却依然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 无人应答。 自修行以来一直无往不利的净澄大师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观照的世界由一个点产生崩塌。 这让他开始回忆往昔,想要知道先前在不经意间,自己究竟犯了多少无心的错。 究竟有多少次自以为是的,将己身的快乐,当成别人的快乐。 净土宗的信徒们,心中一定...很苦吧。 净澄突然站起,前踏一步消失在偏殿之中,而后便是如雷鸣爆轰的数十道震响。 轰轰隆隆的地动山摇中,隐隐作响的梵音般若,消失了! “嘶...这老和尚也太没耐心了,夫人快跑!” 一把拉住还处在懵懵状态的云秀,唐罗撕开殿门就御空而起,眨眼间便飞出十数里。 “干嘛要跑!?” 被抓着灌风的云秀十分不解,传音问道:“夫君让净澄大禅师认识到了错误,这难道不是好事嘛,况且大师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讲道理的人啊!?” “净澄大和尚自然是讲道理的。” 唐罗回话道:“但净土宗可不会同我们讲道理,“净“宗的领军若是承认梵音般若是个错误,那么净台宗的脸往哪儿搁。” “夫君是担心,净台宗将这事儿归咎于我们。“ 云秀惊道:“佛国正教,不会这样小气吧?” 五十章:南山宗 “不是佛国小气,而是有些错,认不起。” 牵着云秀御风疾行的唐罗传音回话道:“在这场事件中,梵音般若不能是因为错误而被停止,即便净澄大禅师承认了,净台宗也会派使者来召见我们。” “罗陈这名号,也就骗骗一心修行不问外事的净澄大和尚,换了净土宗的使者,照面之前就能把我们的身份查个底掉。” “到时候我们的哈尼木就被破坏了,不值当!” 除了说给云秀听的这些,自然还有更深的一些顾虑。 比如衍空曾将他称作佛敌、天魔。 这样的污蔑在其他洲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影响力了,可在佛国中必然还有无数拥趸。 谁让衍空是佛国的无上士尊菩萨呢,莫看外洲的好事者已将上一代的四小圣王贬得一文不值。 可“相”宗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开“无苦寂灭道”祖庭的禅师,影响力只会比曾经大到不知哪里去。 这也是他一入佛国便化名罗陈的原因,毕竟此行他只是来佛国借鉴筑基法和度蜜月的。 有些麻烦还真是不想找,这净土城,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因为忌惮净澄大禅师的天耳通,唐罗带云秀横穿了净土宗所处的雨林,跨过一条十数丈宽的大河后,才放满了脚步。 要说佛国雨林可真算是人间仙境,几百里相隔便另有妙处,不光是植被同果蔬,就连林间奔走的虫兽都大不相同。 作为一个洁癖患者,唐罗在这样的丛林中一刻都待不住,本打算无视这片雨林,可好死不死的,竟然看见个陷入泥沼的少年,而树上飞落的黑色蚂蝗,正牢牢吸附在少年还露在外头的脸颈上。 黑色的大虫口器全张撕咬着血肉,不甘生死的少年哀嚎着想把脸上虫儿扒开,但任凭他如何挠抓,这些小虫就如跗骨之蛆般死死吸附着,除了脸颊上流出更多的血水,毫无作用。 噢,也不能说毫无作用,在他剧烈的挣扎下,陷入泥沼的速度便加快,此时淤泥已经漫过他的双肩。 “要死了” 绝望的阿岚心中刚划过这样的念头,便感受到一股巨力将他从泥潭中拔起。 一阵晕晕乎乎的失重后,他感到自己被摄在了半空中。 这种未知要比陷入泥潭时更可怕,他想挣扎,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 “先不要动,我来将蚂蟥取下。” 等到黑暗与猩红散去,少年透过肿痛眼皮的缝隙瞅见一位仙女。 “喂喂喂,臭小子!” 浑身不自在的唐罗没好气地朝少年道:“老子救你一命,你就直勾勾盯着老子媳妇看,信不信现在就把你按回泥潭里!” 听到声音,少年扭头望向唐罗,呜呜哇哇说了一大串,一个字都没听懂。 云秀眯眼笑笑,转头朝唐罗道:“他说他叫阿岚,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想请你去他家坐坐。” “你连梵语都会?” 相较于少年的感恩,唐罗更惊讶与云秀的博学。 “佛国净土物产丰富,做生意的商贾趋之若鹜,学会梵语是基本。” 云秀娇嗔道:“况且这也不难,若是夫君想学,妾身可以教你。” “不用不用,你会就可以了。” 唐罗摆摆手道:“跟这少年说,做客就免了,让他注意脚下,这片丛林泥沼不少,若是再跌进去可没人再救。” 云秀点点头,又朝少年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然后两人的对话就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当然,是少年单方面的激动。 阿岚很舍不得眼前的仙女以及天人,如果世上真有佛子的模样,那么理应是眼前两位的样貌。 他想让两人同他一起回城,让建木的人好好看看,这才是神圣的模样。 只是并非每次诉求都能得到回应的,仙女、天人将他放到沼边的泥地后,便乘风离开了。 阿岚无比遗憾,只能痴痴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 …… 在这雨林之中穿行,甚至是御空飞行,都有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迷失方向,特别是身处雨林之中,四面看去全都是绿树丛丛,植被盖山,哪怕唐罗已将佛国净土的地图印在识海,有时候也难以分清方位,得升到极高的位置远眺。 所以大部分时候,云秀就在采药,而唐罗则是在不断调整行进的方位。 虽然净土圣地号称八万四千城,无尽比丘村,但投放在这片光褒的雨林中,还是显得稀稀拉拉,零零落落。 从净土城离开三百里,竟再未见一座大城,全都是些迷你的村落,看看建筑,人口均不超百户。 直到又翻过数十里的雨林,站在一处矮山上,雾障突散,豁然开朗。 一座聚成耸立眼前,玲珑宝塔直刺苍穹,不知多少层浮屠。 ??看看城墙上的镶金巨匾,唐罗莫名有些兴奋,指着远处道:“看,夫人,我们到了!” “南山律界。” 云秀眯眼远眺城墙,看到了门额上的巨匾,转身朝唐罗问道:“夫君,这座城有什么玄妙吗?” “此处是佛国“律”派魁首,南山宗所在之城,虽然对外名声不显,却是因为此宗修士着重研习与传持戒律御下极严。佛国号称八万四卷经藏正法,但其中至少六成心都是由律宗进行修订整改的。” 唐罗滔滔不绝地向云秀解释律宗的由来:“如果没有南山宗的话,佛国的八万四千卷正法,至少得减去一半,禅修也没办法达到如今的鼎盛程度。” “还有啊,如今的南山律界,已经成了佛国各派的交流中心,对本宗佛法或咒法有所疑惑的僧人,都会长途跋涉来南山宗求教。” “你看那些寨道、木桥上三跪九叩行走的僧人,全都是去南山宗的求道者。” 意义都是人赋予的,通过唐罗的背书,云秀眼中的南山律界仿佛突然蒙上一道金光,那些矗立城中看似平凡的建筑,多了些难以言说的厚重感。 而除了厚重之外,云秀也略微有些紧张,遂朝唐罗问道:“夫君是要入城?” “当然啊!” 唐罗点头笑道:“要想览尽佛国八万四千卷经藏,除了走遍佛界净土外,便只有问道南山,而我们现在,就站在南山之外!” 一席话说得慷慨激昂,男人眼中全都是对求道的赤诚渴望,却没发现女人已经翻起了白眼。 “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哈尼木,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说白了就是想要借易容混进城对吧!?” 云秀扶额叹道:“妾身早该明白的,你这样的木头,哪懂什么浪漫!” “额” 唐罗挠挠头,不安地解释道:“这不是一边蜜月一边办事显得效率高么!” “别解释了。” 云秀语带萧索,以认命般的态度有气无力道:“夫君想怎么入城,扮成小沙弥还是大和尚?” “唔,先不急!” 唐罗笑嘻嘻道:“我们先躲在路边,等等看有没有什么修为何时,又是两人通行的伙伴。” “夫君是想” “你想得没错!” 唐罗点头道:“你看这南山律界进进出出的,哪有不着气派僧袍或是修为低下的和尚。我们借个身份入城,阅完经卷就出来,岂不美哉!” “办法虽好。” 云秀有些踌躇道:“可是禅宗有五眼六神通,其中天眼、慧眼可窥破虚妄,就好像浮云寺的衍善大师,妾身的易容术在他面前,便如无物,这南山宗高手如云,会不会” “夫人不用担心。” 唐罗摆手道:“别被衍善大师这个例子惊到了,像他这般惊艳的佛子,整个禅宗也数不出第二个。另外,那什么禅宗五眼,说是神通不如说是天赋。这种东西能开眼就有,开不了眼就一直没有。所谓天眼修行,也就看得远些罢了,想要破妄还差得远。” “不过你说得未尝没有道理,这儿到底是南山宗,谁敢保证不出几个惊才绝艳的弟子,若是被撞破那可就抓瞎了。不如这样,改换行迹后我一人进城,你就在外头等我!” 自以为想出个好主意的唐罗一拳锤在手心,朝云秀笑道:“怎么样?” “办法倒是不错,只是有个小小的问题。” 云秀伸出纤细修长的小手,食指、大拇指一边摩挲一边朝唐罗道:“不知道夫君能听懂梵语,看得懂佛字么?” “嗯!?” “佛国修撰的经藏全都是由佛文书写,颂念时也是以梵音颂念。” 云秀弯弯的美目带着笑意,朝唐罗询问道:“夫君大人一人入城,打算怎么分辨经藏呢?” …… 书到用时方恨少,文盲逼急了只会说卧槽。 就好像此时的唐罗从头到脚都是蒙的。 或许是因为记忆里中州是最早普及三位一致的所在,还有同净澄大禅师用官话流利的交流。 让唐罗根本没有意识到,此行真正的问题,那就是如何研习经卷。 事前的设想突然崩碎,虚空宗师有些无法直视眼前这座巨城了! 蹲在山巅好一会儿,唐罗还是没想好有没有要下山劫道,云秀也不催促,哼着小曲儿在山间采药,还用一些见都没见过的食材,煲了一锅汤。 …… 南天寨道 穿着老旧袈裟,头戴尖顶斗笠的老法师拄着禅杖,眼睛只盯着内部,颤巍巍的双脚“ua、ua、ua”滑铲着向前行进,每一段的距离都小的可怜。 而跟在老和尚身侧的小和尚则是生无可恋的瞅着寨道旁的深渊,无奈道:“师父,照你这个速度,我们走到南山宗后,机锋禅会都已经结束了,我们建木禅寺的匾额也该被收回了吧!” “孽徒,你在说什么!” 愤怒的老和尚扭过头正要训斥徒弟,可一看到寨道外的峭壁,便“哟哟哟”地扭回头去,撒手任凭禅杖跌落地上,双手如溺水着般挥舞着扒在内侧山壁上,双腿直颤。 小和尚一手捂着脸,一手捞起险要滚下寨道的禅杖,无奈道:“师父莫动气,我们快些走吧,不然真赶不上机锋禅会了!” “别别碰为师!” 没从刚刚惊吓换回来的老和尚紧闭双眼将小和尚的手甩脱,色厉内荏道:“老衲不道场,机锋禅会哪敢开,你是不知道” “徒儿知道,若不是律宗首座大人亲自发函,您都不屑来参加这次禅会!” “哼哼,你这孽徒知道便好。” 不敢睁眼的老和尚哼唧道:“要说当年为师同法川一同来南山宗问道,扣关问心争擂,那真是大浪淘沙,同台切磋的全是各个禅寺的精锐。比天资论悟性,为师都是鼎鼎超绝,压过所有人。但可惜那年律宗只取三十弟子,为师看法川小和尚可怜,便将这个入宗的名额过渡于他,这才有了如今的永驻金身罗汉,南山宗的法川首座!” “是是是,徒儿知道,若是没有师傅便没有如今的法川首座。” 小和尚将已经听出茧子的老梗重述,又语重心长地朝老和尚道:“可是师父,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建木城周遭的雨林,毒虫越来越多,食物越来越少,若再找不到办法遏制,恐怕城中便无法活人了,那样的话建木禅寺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我们这次来机锋禅会,可不光是要研讨佛法,更重要的是要向首座大人求助,想出能解决建木城隐患的办法,师父态度务必好些,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小和尚跟在老和尚身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听得不耐烦的老和尚想要开口训斥,但双手刚离开崖壁心中便是一抖。 连忙紧贴回去,侧脸闭目,口中怒斥:“没有为师便没有今日的法川,这是他欠为师的,哪用什么客气。待得进城,先参加禅会。等禅会了了,为师只消一句话,法川便得巴巴跑来建木城解决问题,你这孽徒信是不信!” “信信信,徒儿信了!” 跟在老和尚身边的小和尚一边说着,一边轻声嘱咐道:“但师父您真得快些走,不然机锋禅会正要赶不上了,不然让徒儿背您吧?” “你这孽徒,是觉得师父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了吗!” 老和尚勃然大怒,双手扒着侧壁,“ua、ua、ua”得往前挪步,速度感人。 四十八章:禅机佛偈 南山律界 作为南山宗的祖庭山门,南山律界在佛国禅修心中不亚于人间圣地。 本界机锋禅放在南山佛寺中进行,更让“律”宗弟子与有荣焉,整个南山宗上下弟子皆把这当成光荣,但主持机锋禅会的几位西序头首,却因为某位罗汉递上的禅机佛偈,愁白了头。 无相禅寺五百年来资质悟性最高的佛子,最后证了罗汉果位的衍善。 虽然只是佛陀三位中最低的阿罗汉,但禅宗上下又有谁会真的看轻这位佛子。 眉间白毫、睫如牛王、目色绀青、上身端直如狮、身色金黄佛光百丈。 传说中真佛的三十二庄宝相,衍善在得证阿罗汉果位时便已得赐五项,更何况他还身负玄妙无敌的无苦寂灭心经,更兼修禅宗最强的锻体功法至圣琉璃。 对于无相禅寺来讲,这位五百年来悟性慧根最高的弟子不要死磕佛陀而是回头,就已经是最大收获。 证道后的衍善回到无相禅寺受封,禅宗八派魁寺皆遣使者祝贺,场面之风光,更胜一般菩提萨埵。 而无相佛主亲封的宝相庄严金身罗汉佛,更是让衍善的罗汉果位变得尤为不同。 很多观礼回来的使者都说,也许将来衍善罗汉会是无相禅寺有史以来第一位,以罗汉果位受封八部护法天神的存在。 总之,佛国上下对衍善信心满满,而立祖庭的无苦寂灭道亦没有让人失望。 无苦寂灭心咒之精妙,远超现有,让“相”派一脉名声大涨,很多初步禅道的弟子,皆对这新立祖庭心生向往。 虽然外头都传衍善不过罗汉,衍空徒有其名,四小圣王俱灭。 但近几年来,佛国内部名头最响亮的,就属衍空、衍善这对师兄弟。 当下或许名声不显,但任谁都看出,再有百把年光景,这一对就是开山立白的祖师人物。 按理说这样的人物能够代表寺院来参加机锋禅会,南山宗扫榻相迎都来不及,可在看了衍善递出的禅锋佛偈后,南山宗终是明白,为何衍善会被称作无相禅寺五百年来悟性佛心最高的存在。 “衍善罗汉。” 南山寺首座法川的眉眼间尽是苦涩,手中薄薄一页黄纸仿佛重逾千斤:“您已通读佛国八万四千卷根本正经,佛学造诣老衲难忘项背,想请您担任本届机锋禅会的判长,不知衍善罗汉可否应允。” “大师,若晚辈当了判长,还能否在禅辩大会上发表这篇禅机佛偈。” 模样俊美如天人,肌肤通透若琉璃的衍善双手合十,笑问道。 “罗汉学究天人,这番研究更是立意高远,禅机深厚,只是参加禅辩的比丘禅心浑蒙,若是无法领悟罗汉言中深意,恐怕会堕入魔道啊!” 法川语重心长道:“所以老衲还是想请罗汉收回想要发布佛偈的念头或许,罗汉可以在登封禅会这种大德满座的禅会上,发表这篇禅机佛偈。” 听到南山宗首座的劝慰,衍善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盈盈望着。 望着望着,法川便败下阵来。 因为这位南山宗的首座也知道,刚刚自己的劝慰究竟有多不靠谱。 “既然罗汉不打算改变主意,那么老衲便先行告退了。” 脸上有些发臊的法川告辞轻手轻脚后退出禅房,待得禅门关闭后,便化作一道流光遁走。 …… 南山寺院在住持和尚之下,设东西两序职事。 僧人中长于研习禅法者,皆归属西序职事位,西序重资望成就,佼佼者称之为头首; 实际上也就是供职,它们按次策分为:座元、首座、西堂、后堂、堂主、书记、藏主、知藏、参头、烧香、记录。 僧人中长于律法者,归属东序职事,东序重战力,称之为执事。 也就是实职。它们按次第分为:都监、监院、副寺、维那、增值、知客、衣钵、汤药、悦众、寮元、管堂、库头、钟头、殿主、夜巡、门头、香灯、司水等职。 机锋禅会乃是整个佛国的盛事,南山宗自然不敢怠慢,于是派出西序执事中的座元、首座、三堂来主持大会。 又派出东序执事里的都监、监院维护城内秩序,可谓隆重之至。 只是谁又能想到,务必坚固的南山宗堡垒,竟然是从内部被人击破的。 神足通全开的首座法川迈入后山内院,负责主持大会的座元和尚、还有三堂禅师,已经等待多时了。 虽然四人都静坐蒲团颂念心经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但随着法川一步迈入堂内,四人诵经的节奏骤然起了变化。 即便强壮镇定地将经部念完,但陡然加速的念珠,又哪里能瞒过首座法川的眼。 看着座元大师四人皆张开双目,法川迫不及待地说道:“适才和尚已去邀请,但衍善罗汉还是不肯答应,仿佛打定主意要在机锋禅会上,将这禅机佛偈发表!” “本次机锋禅辩大会,邀请了净土四千八百六十四寺的僧人前来南境,若是真让衍善在大庭广众下将这佛偈发表,佛国不知道要出多少走火入魔的僧人。” 西堂客卿大和尚捉急道:“若是曾经修罗神像完好,那让堕入魔道的弟子去毗摩质多原上朝圣一趟便好,可如今非天教被那魔主勾陈毁了,若是平白多出这么些走火入魔的弟子,我们南山宗该如何向佛国四千八百六十四寺的禅师们交代!?” 按佛国传统习惯,西位是宾位,所以称为西堂。 所以西堂长老便成了十分特别的席位,通常是其他寺庙退隐的长老,被请到寺院里给予的职务。 出于同样的道理,本寺前住持住退隐,则称为本堂或退院。 所以当西堂客卿大和尚发言时,后堂与堂主大和尚都点头表示尊重。 看到两位堂主点头,西堂客卿大和尚更加来劲,只差没有撸起袖子骂街了:“要不怎么说无相禅寺如此好心将举办机锋禅会的权利送给我们南山宗了,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开宗明义的大好事全让无相禅寺占了,这种挑衅佛国千万庙堂的脏活却要我们南山宗来做,可恶啊!” “南无天龙佛主,西堂师弟慎言!” 南山宗西序座元大和尚睁开眼,幽幽问道:“衍善的禅机佛偈已经交到西序三日,各位师弟觉得,此乃切中要害的言之有物,还是恃才傲物的泛泛空谈呢?” “座元师兄。” 西堂大和尚听到座元发话,顿时偃旗息鼓,拱手恭顺道:“衍善罗汉通读正经八万四千卷,所书的佛偈自然是无有错漏,只是只是” “西堂师弟。” 座元看出西堂和尚的为难,言语如清风般柔和道:“若这禅机佛偈所书是正确的,为何不能在机锋禅会上探讨呢。” “可可衍善罗汉是要灭佛啊!” 西堂热泪盈眶:“佛陀果位,是吾等禅修必胜追求,怎么因为他一纸佛偈,便没了呢!?” “佛是不会被灭的。” 座元大法师笑着,伸出手指点点自己心口道:“因为佛在这儿。” 然后他又依序遥遥点了点西堂、后堂同堂主和尚的胸膛道:“佛也在你们那儿。” …… “相公。” 用小手遮着眉间的云秀娇嗔着朝唐罗问道:“你还没思忖好么,这都已经过去两天了。” 双手抱胸的唐罗翘着脚坐在一块巨石上,遥望着远处的南山律界,脚尖因为心情焦虑而抖个不停。 难怪老话说,最快的变弱方式便是找些牵挂。 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哪怕不会梵语,但也敢一头扎进天南律界,打不了找个会官话的和尚,逼他将佛国筑基的法子书写甚至背诵出来嘛。 凭他的武道修为,这能有多大事,难道还能被骗不成?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行迹败露了,要走还不容是有点困难,但总也有些机会的。 可要搭上云秀的话,他真是一点儿风险也不敢冒。 特别是这两天,随着越来越多凶境巅峰,甚至大宗师境界的和尚入城,进入南山律界的危险程度,就在呈几何数的上升。 粗粗一算,光是这两天到场的凶境和尚,便有超过千位,而大宗师也有十余位。 其中更是有两位熟人,一个是刚才别过的净澄大禅师,另一位是曾经在非天圣城交过手的胜尊了因。 或许禅修一次性看到那么多了不起的宗师会激动地热泪盈眶,但唐罗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硬掰着手指算,若是行迹败露起了冲突,他底牌全开,顶死拖住五位大禅师。 可现在城里头的数量,够消化他两轮底牌的,这还怎么搞。 “夫人,要不我俩去劫道,然后用你的魅惑之瞳控制两人,让他们将筑基法全都带出来,怎么样!” 唐罗双手平放在横翘的脚上,就像扶着一把长刀,表情冷峻,言语凶狠! “传说佛国有八万四全卷正经,那就有八万四千套筑基法。” 云秀眯着眼笑道:“让他们这样来回搬动,不得来来回回上百趟,这南山宗的人还能察觉不到?” “那就魅惑五十个!” 唐罗伸出五根手指,豪迈道:“五十个人一起,来回几十趟就能搞定。” 云秀捂嘴轻笑道:“如此,怕是不行噢?” 唐罗恼道:“怎么不行了?” “妾身这两天去山下打探,听到很多僧人都说道机锋禅会,看起来这些外来和尚全是为了这个禅会才聚集于此,若是真魅惑五十人去搬运,这禅会上空缺一块,不是更惹人注目嘛。” 云秀一双美目如星辰般闪烁着娇嗔道。 “机、锋、禅、会?” 唐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夫人是说,本届的机锋禅会是由南山宗举办的?” 云秀点点头:“听那些过往的僧人是这样说的。” “难怪了这就难怪了!” 唐罗恍然大悟:“我说这两天怎么有这么多禅宗高手前来南山律界,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嗯?” 看着踌躇为难两天的唐罗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云秀不解道:“夫君怎么忽然不担心了?” “嗨,这还担心个啥。” 唐罗“咳咳“笑道:“既然这些大和尚都是来参加机锋禅会的,那么在禅会持续的这几天里,他们都会专注在机锋禅辩上。” “讲道理,如果一个觉醒天眼的佛子若是不能被邀请进禅会,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还有,南山寺东序最强大的那些戒律和尚,一定会被派去维护会场平安,至于外围,最多只有些增值、衣钵、夜巡和尚游街。” “说得不客气些。” 唐罗从巨石上站起,挥手一扬意气风发道:“这些小和尚在你男人眼里,就是些弟弟!” “夫君大人威武。” 云秀笑着朝唐罗委身一礼,风姿万千。 “走着,找两个不参加大会的小和尚!” 从巨石上轻快跳下,唐罗牵起云秀的小手就往山下奔。 “为何要找不参加大会的和尚?” 被牵着走的云秀不解问道。 “不用参加大会,就不会被叫进会场,我们只需要走进城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念念经,然后等到机锋禅会开始,我们就去找筑基法,完美!” 虚空宗师加拥有魅惑之瞳的凶境强者,只要不招惹王者,这队组合基本可以在西贺大陆横着走。 所以,当两人定下策略方针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那些行走在各条寨道,进出南山律界的和尚根本没有想到,林间隐藏着一对夫妇,正对他们评头论足。 “这两个不行,你看那个老和尚,眉飞色舞地,一看就是在城里有不少故旧,迫不及待要相聚呢,下一个。” “这几个好像也不太行,这特么刚入春,僧袍把半拉胸都露在外头了,成何体统,不行不行,下一个。” “这两个小和尚倒挺合适的,往城外走好啊。” 唐罗摩挲着下巴,朝云秀小声道:“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截住他们,然后再往回来?” “妾身听您的。” 两个奉命到城外接人的南山宗小沙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对可怕的夫妻给盯上了。 阅读网址: 五十二章:改天逆命 或许是真正积攒了足够的运势,唐罗盯上的这两个小和尚,真正大有来头。 南山寺的规矩很严,收入门墙中的弟子,须得斩断前尘。 若是五年内不得慧果(蜕凡),便只能成为南山律界中的僧众,只得等到罗汉果位后,才能另做敕封。 正因为入门条件苛刻,以至于南山宗的弟子人数一直不多。 寻常年岁,即便开扣心擂,至多能有三、四十位弟子拜入门墙,可自从无苦寂灭道立道庭于中州,惊才绝艳的孩子就都往那道祖庭跑,以至于南山宗每年生员大减,今年只有二十位勉强合格的内门弟子。 而其中雨落、雨止,便是新晋二十位内门弟子之二。 作为佛国最重戒律的宗派,南山宗的师徒缔结并不同于别处,在佛国别处禅院,都是先拜入师父门墙,然后再由师父下赐法号。 而在南山宗,所有拜入门内的弟子,只分东西两序,然后再由座元、都监赐下法号、戒牒。 通常情况下,这个法号就会伴随一生,即便证道罗汉或是菩萨,也会持续使用下去。 同其他禅寺一师带一徒的模式不同,南山宗的弟子全是统一修行,而教授他们的老师,即有西序的座元、首座、三堂长老,也会有东序的都监、监院、律队长老。 通常,这些禅院高僧只管授课,不管弟子领悟情况,但若是有弟子展现某处慧光,亦有大和尚会抚顶点播,将弟子收入门墙。 但大多数时候,大德高僧都不会带个小徒弟在身边,因为南山宗的高僧,本就课业繁忙,越是高级越是如此,哪里腾得出功夫教育初入惠境的弟子。 可凡事总有例外,或许真个儿是特别投缘,首座法川在例行授课时,还真看上了两名弟子,打算收入门墙。 只是如法川这样的大禅师要收徒,自然还需考效智慧心性,所以两个小和尚接到的第一个考验,便是去城外接人。 接什么人? 故人。 人从何处来? 从远方来。 这便是两个小和尚从法川处得到的所有信息,然后就信心满满的出城了。 “呵,依我看,这两个小和尚,够呛能拜入法川和尚的门下。” 看着泪眼汪汪被绑在树上的两个小和尚,唐罗揶揄道。 “夫君为什么这样说?” 云秀不解道。 “故人既会来,又何必去找。老老实实守在城门口,再不成举块写有法川名字的木牌,不比这样一头扎进茫茫林海间几率要大上千倍万倍?” 唐罗调笑道:“再偷懒些那就直接等在法川和尚的禅院门口,既然是故人,来了南山律界总得拜会下老友吧,哪有直接出镜愣找的,这下好了,故人没找着,反碰见两位煞星,被绑树上了吧。” 即便一朝鱼跃龙门拜入南山宗,少年终究只是少年。 所谓扣心擂上的翘楚,碰见龙洲的真魔王,那又有什么反抗的机会。 原本以为是碰上了胆大包天的佛敌,以为要被凌虐致死,但听着听着,却不由被带入情景。 摸不着头脑的考验瞬间解法分明,这让圆相小和尚不由得悲从中来,哇哇大哭道:“原来师父是这个意思,原来师父是这个意思,师兄,我好后悔啊,呜呜呜呜。” “别哭!” 长着圆脸小虎牙的圆性小和尚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即便泛着雾气也瞪得大大的:“我们乃是南山宗的内门弟子,休让贼人看了笑话!” “小和尚倒是挺有骨气。” 唐罗笑笑道:“只是身陷囹圄,傲慢不是求活的好办法。” “贼人休要说些似是而非的道理!” 圆性小和尚朝着唐罗怒道:“要杀便杀,南山寺的高僧大德,一定会为我们报仇的!” “......还是你来吧。” 唐罗无奈道:“我同这两个小和尚,怕是沟通不好了。” 正在另一颗巨树上挖洞的云秀闻言轻笑,扭身道:“夫君再同他俩聊会儿,妾身这马上就好。” “成吧,那我就再陪两个小和尚聊几句。” 唐罗耸耸肩,扭身朝两个小和尚安慰道:“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就是借你们的身份,进南山律界开开眼界,不日便走。” “哼,南山律界正举行机锋禅会,不论你这贼人抱有怎样的阴险目的,都不可能得逞!” 圆性小和尚刚说完,便被树上的掉下的圆瓜狠狠砸中脑门。 “又不是我弄瓜砸的你,瞪着我干嘛...” 唐罗好气又好笑,转头朝云秀扬声道:“我这儿有些聊不住了,你那儿还没好么?” “好了好了。” 云秀利落地从树上落下来,走近道:“两个小和尚的容貌装束我都熟悉的差不多了,将他们安置到树洞里去吧。” “你忙活半天就为了这个啊?” 唐罗不解道。 “地泽上多有毒虫,况且若缚树上太久,会对两个孩子的经络有损,还是安置树洞里妥帖些。” 一边同唐罗解释,一边挥舞纤细的五指在两个小和尚眼前轻晃。 简单的幻术由此时的云秀使来,不亚于顶级密藏,泪眼汪汪的圆相同愤愤不平的圆性只觉得眉眼有千万金重,不一会儿便沉沉入眠。 “回梦咒持续三日时间,应该足够我们将筑基术带走了吧?” 云秀朝唐罗问道。 “完全没问题!” 唐罗拍拍胸脯道:“我们又不是觊觎那八万四千卷正经玄奥,如果只是筑基法的话,南山律界应该遍地都是。” …… 晨钟暮鼓,梵音秒唱 每当南山律界的钟鼓声响起,便意味着有高僧大德要演法讲道。 这样的事情在南山律界虽然不算罕见,但也没有这几日发生的这样频繁。 几乎每日都有两场大禅师的布道讲演,更有数位不同派别的禅师因为一道心咒而发生争执。 对于身处南山律界中的禅修来讲,这自然是场难以想象的饕餮盛宴。 但对于悄悄魂入城里的唐罗同云秀,那就不算是什么好兆头了。 “我们还是先别着急进城,就守在城门口!” 被云秀拌作圆性的唐罗一看城中局势,悄声朝圆相小和尚(云秀)道:“眼下机锋禅会之前,各派大禅师都在宣扬高明,这种时候入城太过扎眼。正好法川大和尚给了两个小和尚任务,我们干脆就在城外头等,最好那位故人等机锋禅会开始了再来,这样才好!” “嗯,师兄说得对!” 圆相小和尚牵着唐罗僧袍的衣角,眯眼笑道。 …… 南山宗后山庙殿 因为衍善一纸佛偈,西序一座三堂已有数日未曾合眼,或许真是境界不够吧,即便座元的对错论振聋发聩,但主持大会的首座、三堂还是得要顾虑衍善这篇学说的深远影响。 毕竟这不光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佛理辩论,或是从不同角度切入一门禅宗心咒,而是要从根本上颠覆如今佛法三境果位的根基,从源头上否定证道佛陀果位的可能。 即便是他们这样境界的僧人,在看完衍空的禅机佛偈后,都不可避免的动摇神魂,更何况是那些道心不坚的普通弟子。 对于这些南山宗的高僧大德来说,他们此时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将机锋禅会风光大办,而是如何不让本届的机锋禅会,成为禅会届史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看来,想要让衍善罗汉收回成命怕是不可能了。” 本堂长老叹道:“为今之计,只能从减小佛偈的可能性入手,诸位可有什么高见啊?” “诸位都是见过那章佛偈的,衍善是有备而来,其从自觉入手,破妄断障,粉碎三宝。只要开口便是振聋发聩的令经,听过一次便会深植心底,如何能忘,如何敢忘,又如何减小影响?” 西堂长老叹道,他是最坚定的阻止派,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更了解衍善此时在做的,究竟对佛国有多大影响。 那是一点火星便能燎起焚天大火的灾妄,江河倒灌的势不可挡。 梵宗退隐的长老来南山宗担任西堂,他已经太老了,老得提不起力气去对抗。 看看垂头丧气的西堂长老,焦躁却无法可想的本堂长老,还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后堂长老,法川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说些什么,那么此次禅会结果便成定局。 不论衍善这片佛偈有多么伟大,哪怕最后它能开创一个时代,但法川的名字,在有生之年里,都会被钉在南山宗的耻辱柱上。 这是西序首座所不能接受的宿命,而没到这样的时刻,他都要奋身而起同宿命为敌。 百年来他一直在逆天改命,这次也不会例外! “各位师兄,法川到有一计,或能解禅会之危。” 法川站起身形,朝三堂长老说道:“往届机锋禅会,都是高僧大德或是宿慧佛子相争,但争论的内容,都显得太过晦涩深奥,对于很多弟子来说,那些高僧所探讨的,远远超过他们对佛法的理解,非但不会有益,反而有害!” “另外,本届禅会共有四千八百六十四庙法师到场,其中有不少都是大禅师境界的高僧,但亦有初入慧境的沙弥,让这些人同聚一堂机锋禅辩,实在是大大的浪费!” “既然本届机锋禅会由我们南山宗来举办,那么便得办得同其他宗派不一样!” “所以法川建议,将本届机锋禅会的流程改一改,以南山律界各寺中设立法坛,分级立意,能让所有前来参加机锋禅会的弟子,都有参加禅辩的机会。” “另外,对于一些佛法尤为精深的大得,比如净澄大师、胜尊、八荒禅师、衍善罗汉等,可以请入律界浮屠顶论道辩禅。” “然后,以书记的形式,将本次巅顶论禅的内容发放到各个寺院里去。” 一口气将这几日思出的破解法道出,法川直视眼睛发亮的三堂长老道:“不知诸位师兄觉得,可还有什么需要斧正的地方?” 三堂长老原本都放弃抵抗了,却没想到在座元门前不声不响的法川竟藏着这样一手回马枪。 “师弟有此妙计怎不早说,眼下只有两日便要开启大会,现在安排,哪还来得及哟!” 西堂长老又是高兴,又是难过道。 “来得及!” ?法川掷地有声:“法川已经知会过都监、监院。只要三位师兄愿意将西序弟子借给法川调用,两日之内,便能在南山律界竖起二百法坛!” 听到这儿,堂主长老当即表态:“就依师弟!” 言罢将西序堂主的令牌从袈裟中取出递到法川手中道:“堂下八百弟子,借由师弟调动!” “西堂如是。” “后堂...亦如是!” 三枚代表西序顶点的令牌就这样交到法川手中,大和尚重重躬身喏道:“决不辜负三位师兄重托!” 看着手握西序三堂令牌的首座法川威风堂堂得离开庙殿,西堂长老幽幽叹道:“看来下届东序执事的人选,已经无需纠结咯。” 点点头,堂主和尚亦附和道:“相较于参研咒法,法川师弟还是更喜欢搅动风云,拨弄乾坤。或许东序更适合他罢。” 向来沉默的后堂长老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捻在指间的念珠,却被按出了指纹。 …… 手提三枚令牌的法川来到西序庙殿,直接找到了都监长老同监院,并将来意说明。 “首座师兄,会场同席位早已布置完成,临时要改,恐怕...有些不妥。” 监院听闻法川来意,遂觉有些为难,便想婉转回绝。 没想到法川竟亮出西序三堂令牌,朝监院沉声道:“座元师兄闭关,这场机锋禅会便由西序三堂同本座主理,临时更改或许是有些为难,但实况紧急,日后本座再同两位师弟解释。” “另外,东序弟子既要维持律界秩序,又要布置法坛人手确有不足,所以本座请两位师弟领三堂令牌,调动两堂弟子,尽快完成工作。” 不等两人拒绝,西序三堂令牌便已交到手上,都监同监院对视一眼,领诺离去。 走到这一步,法川终于拜托了身后如潮的压力,但眼下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因为,重立禅会流程后,南境多了两百法坛,他得为这新增的两百法坛,立出两百道深浅不一的禅机辩题。 这也是整个逆天搏命中最艰难的那步,过去了,便活,过不去,便死。 百年来无数次游走刀剑,最后登顶首座的法川明白,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仗! 五十三章:真实 南山律界毫无征兆的繁忙起来,特别是界中各个禅院,更是直接受到了南山宗两序执事的指派,要在两日内在庙堂内布置法坛。 面对这种莫名其妙的调派,南山律界的禅寺哪能心悦诚服,便想寻着关系找上南山宗。 但在东序律僧亮出首座三堂的令牌后,这些布道南山律界的寺庙也只能拱手听命。 另外,本着物尽其用的态度,首座法川还让这些怀抱意见的僧人当传声筒。 将本届机锋禅会大改的消息带到各个禅院,传入挂单僧人的耳中。 一时间,整个南山律界都在讨论本届机锋禅会的变动。 毕竟对大多数僧人来说,机锋禅会就是个听大德高僧对佛理或是正经辩禅的地方。 以往能在机锋禅会上发言的,只有大禅师、八派魁首佛子之流的人物。 像他们这些次一级寺庙的优秀弟子,至多只能私下里找些同道辩禅。 但周遭环境里所能找到的,不是佛法修为比自己低的,就是已经陷入业障无法走出的。 久而久之,优秀的禅宗弟子便越发不愿意同禅寺的师兄弟相互交流了,更多只想自己思考。 安静修行倒也不错,但大多数青年俊杰,哪怕是禅宗的青年俊杰,又有哪个不想站到哪个光耀万方的台上,让佛国众妙知晓自己对佛法的理解呢。 本以为这样的机会,可能要熬到大禅师境界,却没想到今次在南山律界便看到了盼头。 挂单的游僧们奔走相告,竟连大禅师的布道都不愿意参与,而是兴奋得讨论着若是能够参加辩禅,自己该去说些什么。 一时间,整个南山律界好似活了过来,众生没日没夜的撰辩理经,想要在小范围的禅会上大放异彩。 南山宗的高僧大德原本担心法川的提议太过突然,会让已经习惯传统机锋禅会的僧人无法接受,却没想到仅是放出风声,就让参会僧人的情绪如此高涨。 这也让众禅寺同东西两序执事放下心来大展手脚,随着一座一座法坛凭空出现,竟真有实现的预兆。 而听闻界中情况的法川却是喜忧参半,自己的临时想出的补救之法能得到肯定自然高兴,只是两百道禅机辩题却不那么好写。 转头看看青灯边上垒起三层的小卷,法川的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 …… 南山律界黄墙外 两个小和尚站在巨大拱圆的门旁,身前拄着写有法川两字的木牌,有气无力的张望着出入律界的僧人。 南山宗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特别是今年扣心擂刚过,圆相、圆性的模样依稀还有人能够认出来。 所以即便两人的行为如此奇怪,也没有多生疑心的,即便好奇上前询问的,在得知这是法川首座要让他们接故人后,也就不再多问了。 “法川和尚还真是我俩的贵人。” 四下无人,唐罗悄悄给云秀传音道:“他改动这个机锋禅会的法子,倒是大大方便了我们。” 乖巧扶着木牌的圆相小和尚头也没回,悄悄传音问道:“这是怎么说呢。” “你想啊,若是只有一个主殿办会,那么东序下属的执事僧只要保护一方会场就好了,现在变做两百法坛,便会大大加重东序执事们的符合,这会大大方便我们查阅经书呢。” …… 两日后,南山律界 在东西两序执事同界内禅院的配合下,短短两日时光竟真立起两百法坛。 这也让受邀的四千八百六十四寺弟子,同八方佛国远道而来的游僧更加期待这场别开生面的禅会。 相较于传统禅会只需要进入正殿然后听高僧大德立论、激辩的流程不同。 这次的机锋禅会将会有两百道深浅不一的论事,所有前来参与禅会的僧人,都能选择自己感兴趣的题目进入对应的法坛。 只要通过试论,便能参加法坛中的机锋禅辩,若表现出色,便能最后入席律界浮屠巅顶的,论道禅辩。 今日便是放题里,数都数不清的僧人聚集在律宗山门前,等待着试论题目。 …… 南山宗内门,首座禅院 堆满书桌的经卷中,埋着满脸苦涩的西序首座。 笔杆又一次折断,金帛上的弧形墨迹好像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两日时间想出两百道试论,这样工作的难度,竟比战斗厮杀更加艰难。 一开始自然是轻松的,法川引经据典,随手撰写出的试论便立意高远,却深入浅出。 其中一些他自己翻过头看都满意无比,觉得佛法修为隐隐有更上一层楼的态势。 可这种写意,在完成第十八道,第二十道试论之后,便彻底没了。 再往后,他得要绞尽脑汁,才能写出一两道,勉强能看得过去的试论。 然后就是煎熬,真正的煎熬,写出的试论,不是太过艰深,就是晦涩难懂。 进度一下子从飞速变成龟速,且有越来越慢的迹象。 当法川写到第八十道试论时,便已感觉到慧力枯竭,提起笔来识海便会翻腾。 他明白,这是灵识枯竭的迹象,他再也写不出更多的试论了。 “终归还是失败了嘛。” 摊开手掌,任凭笔杆的碎屑从手心中滑落,法川痛苦闭上眼。 这场轰轰烈烈的改变,终是因为自己的无能失败了! “呼” 法川长出一口气,将面前金帛卷成一堆放好,正待站起身形,却看见禅院大门突然向外掀开,阳光照亮昏暗的禅房。 西序三堂长老手捧经卷站在门前,笑着朝禅房内的法川笑道:“法川师弟,今日可是放两百法坛试论的日子,你怎么还在禅房里啊?” 金帛脱手,法川弯腰扬头僵在原地,颤声道:“三位师兄” “调动人手,改变禅会这样的大事师兄们帮不上你,但立论出题这种小事,吾等还是能出一分力的。” 堂主大和尚捧着经卷笑道:“眼下离放题还有些时间,师弟不如看看师兄们写得试论,看看哪些合用?” 在曾经的首座法川看来,三堂便是养老的地方,说是研究经典,不过是些拿着律宗经费挥霍的米虫。 可在这危难之际,却是这样三位他看不上的家伙伸出援手,这让法川隐隐明悟。 或许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 南山宗放题 两百小和尚自山门鱼贯而出,手中或是金帛,或是竹卷,在山门石阶上依序站好。 时辰一到,抖开经卷,两百道试论便映入山下无数佛门弟子眼帘。 “万法归一,一归何处?” “不空如来藏是空还是不空?”?? “心外无法,满目青山,何故?”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如何顿澈自性光。” “问当今禅宗,是何形势,当今佛子,如何以待,才可宗风大济,登渡彼岸,谁能得见,道出来?” 二百道试论,包含道、法、自信、见识、禅机、智慧、眼界。 堂皇出现在眼中之时,竟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同样是研读佛经,却未曾有人做过这样的思辨,如今只是看题目,便让人觉得受益匪浅。 原本在僧人的预想中,当放题日到来,他们该以最快速度将踢选择,然后去对应法坛试论。 因为越早去做试论,论点冲突的可能便会越小,成功晋级的机会也就越大。 只是面对这二百道南山宗高僧大德的试论,众人却生出不想走的念头,只想看一些,再,看一些。 云端之上,西序首座同三堂长老看着底下僧人痴醉的目光微笑颔首。 首座法川扭身对三堂长老拱手谢道:“若非三位师兄伸出援手,法川险些辜负八方来客,请受师弟一拜!” “师弟何须多礼。” 堂主大和尚将躬身的法川扶起,叹道:“师弟想出这样的法子,也是为了律宗千年的清誉,吾等同时律宗僧人,哪能只让师弟一人辛苦。” “堂主师兄说得对。” 西堂长老笑着附和道:“这些日子师弟将自己关在禅房中,为兄真怕你急出个什么好歹来。” “惭愧惭愧。”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 堂主大和尚摆摆手道:“要知道后山还有最重要的一群宾客没有安排呢!” 分割法坛,目的是为了减小衍善那篇禅机佛偈的影响力,所以整改的这两天谁都没有通知过那位宝相庄严金身罗汉佛。 眼下木已成舟,米已成炊,即便衍善再有不满南山宗也兜得住,只是这关系嘛 首座三堂相互看看,最后还是法川咬牙道:“三位师兄这些日子立论辛苦,邀请衍善罗汉,讲明法会变动之事,自然要由师弟来办!” “如此,甚好!” 听闻法川愿意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三堂长老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化作遁光消失。 衍善注定会成为佛国的一方巨擘,今日之事,必然会成为心中的一根刺。 此种因果,即便是律宗三堂这样的存在也不愿意承受,法川能够挺身而出,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阻止正确,哪会没有代价。 …… 南山宗后山禅院 首座法川带着忐忑的心情敲开衍善休酣的门庭,从院中走出的宝相庄严金身罗汉佛仿佛天人谪仙,若琉璃般剔透的肌肤反射着慧光,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仅仅是远远照见,便让法川生出一些愧疚,他明白衍善那纸佛偈的价值和正确,只是它不能出现在本届的机锋禅会中。 因为那必然会引起整个佛国的震荡,只是这种事,自己清楚,对方又哪能不明白呢。 可他就是敢不顾自身,不计荣辱,要将这现实昭告佛国。 相较于衍善的勇气,自己这位南山律界的首座大禅师,反倒像个龌龊卑劣的小人。 等衍善走到近前,法川将斟酌半响的语句说出:“衍善罗汉,因为本次参加机锋禅会的人数太多,所以本座在城中设立了法坛,并出了深浅不一的试论辩题,好让远道而来的弟子能够参与到机锋禅会中来” 因为心虚,法川从始至终不敢直视衍善的双眼,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借口,实在太过拙劣,他心底的想法,在这片光亮中根本无法遁藏。 或许下一刻,这位无相禅寺的顶级佛子便会开口讥讽、揶揄,那自己便受着吧,舍去这张皮面不要,只要让衍善撒气便好。 法川是这样做得心里建设,或许是太过心虚,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讲述,衍善的双眸越来越亮。 “禅师不愧南山宗大德,如此整改,能让机锋禅辩不再是只属于禅宗顶层佛法的思辨,也让初得慧果,慧境迷途的弟子能够有辩禅思法,机锋顿悟的可能,若是日后机锋禅会能沿袭禅师创举,定能造福八方佛土,万千禅寺!” 衍善语气真诚,对机锋禅会的改动大加赞赏,好像浑不在意自己被邀请到了律界浮屠,那呕心沥血的禅机佛偈无法广达世听。 “衍善罗汉不怪本座?” 法川奇道。 “大禅师在做正确之事,衍善何怪之有?” 衍善笑答道。 “” 越是如此,法川心情越是复杂:“衍善罗汉,您那机锋佛偈很是正确,但确实会动摇佛国根基,还望罗汉能够收回成命。” “大禅师。” 衍善笑笑道:“真实之所以是真实,那是因为即便你我不提,假装不知道,甚至掩埋阻挡,它还是在那儿。终有一日会被发现,或早,或晚,而已。” …… 随着南山中放出两百道试论题,南山律界就彻底热闹起来。 一直守在城外的唐罗将写有“法川”二字的牌子一丢,便牵着云秀直奔律界浮屠去。 要不怎么说艺高人胆大呢,劫持了两个小和尚,还潜入佛国“律”派魁首的南山宗。 一路上错身而过的,全是佛国各个禅院的顶尖弟子,那好奇大量的目光如刀剜过,让云秀这个易容大师心慌得不行,生怕露出什么破绽被看出来了。 反观唐罗,就能昂首挺胸,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在路中央,旁的和尚望过来,甚至能回瞪过去,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可偏偏就是这幅高调到极致的做派,硬是没有惹起任何注意,让两人晃晃荡荡地走到了律界浮屠跟前。 五十四章:入佛塔 星罗棋布的寺庙群落中,三十七重佛塔刺破云空,这是独属于南山宗的奇观,也是南山律界最具标志性的建筑。 里头存放着佛国八万四千卷经藏本案,更有南山宗高僧大德千年呕心沥血的研究成果。 在佛国的传说中,普通僧人便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将这佛塔中的经典看完。 “所以说,世上庸人太多,以至于哪儿的传说都不能信。” 牵着圆相小和尚,走得大摇大摆的圆性大咧咧道:“衍空不就号称尽阅八万四千卷经藏最后以无苦寂灭道得证菩提萨埵果位么。” “毕竟世上有几个人如无相禅寺佛子那般资质绝伦。” 圆相点头附和道:“八万四千卷经藏,普通一生确是无法读完的。” “别人当然是不行,但你一定是可以的。” 圆相小和尚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怀疑道:“我?” “对啊,如果这八万四千卷经藏给你来看,最多半天就能看完。” 圆性笑得像个小狐狸,偷偷传音道了声技巧,引得云秀一阵崇拜。 说说笑笑,两人来到了佛塔跟前。 扬头望去,深入云从的佛塔巍峨壮丽,层与层间更有庄严神圣的辉光洒向大千,使人不由得心情凛然。 一直牵着云秀的唐罗低下头,极力按捺佛意侵身的不适,将所有灵气全都束缚在丹田星核周围。 ??上一次有这样体会,还是在赢城的白玉剑阁前,而这一次的压力,还要更甚三分。 那悬挂在每层浮屠角上的金珠,全是律宗罗汉甚至菩萨寂灭后的舍利,明晃晃的光亮不止耀眼,而且致命! ‘难怪律界浮屠这样重要的地方,连守卫都没一个。’ 唐罗心中暗道,神色坦然地带着圆相走到塔门前,看官门房的正是南山宗东序的两个门头,自然是认得自家这两个将要鱼跃龙门的小和尚的。 只是认识归认识,有些流程还是要走的。 木仗横在圆性身前,门头和尚本恒朝两人问道:“两位师弟不在城门口接人,怎么跑到佛塔来了?” 门头和尚口条清楚,但停在唐罗耳中就同天书无异,因为对方说得根本就不是官话。 幸好云秀所扮圆相适时上前一步,朝着门头和尚弱弱道:“师兄明鉴,因为等不到首座的故人,而机锋禅会又开始了,所以我们” “啊,知道了知道了。” 不等圆相磨叽结束,本桓便将横起的木杖放下,挥挥手不耐烦道:“眼下首座同三堂长老正领另外八派的大禅师游赏佛塔,你们便在下午层等待,等到首座领游结束后,自然会有值僧带你们上去。” “多谢师兄。” 见本桓放行,圆相便领着圆性往塔门里进,可没走两步,又被一根木仗拦下。 圆相一愣,顺着木仗望去,正是守护此门的另一个门头和尚,横起木仗目光不善地盯着圆性。 “你们就想这样进入?” 饱含怒意的质问让云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然后就感到手中传来的澎湃劲力,这是唐罗看出门头和尚恶意,想要动手的征兆。 感忙反手紧握,安抚下言语不通丈夫的暴怒,圆相低垂着头,转头朝本桓弱弱道:“师师兄,这” 本来柱杖一旁看好戏大的本桓感受到圆相哀求的语气,得意得哈哈一笑,然后朝目光不善的门头和尚劝道:“算了算了,本传师弟,就放这两个小子过去吧,反正他们没有通过首座的考验,来日方长。” 从本桓的劝说中,云秀敏锐察觉事情并未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当即长舒一口气,并朝唐罗传音道:‘看来圆性和圆相应该同这位门头和尚有些过节,夫君稍安勿躁,让妾身来处理这事。’ “哼,想要过去自然可以。” 将横起的木仗轻轻放下,本传恶狠狠道:“但见到师兄连招呼都不打一个,难道连长幼尊卑都分不清了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云秀恍然大悟,连忙低头行礼道:“见过本传师” “不用你说!” 本传又一次提起木仗,遥指至今表情未变的圆性道:“让他说,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不是很神气么,扣心擂的头名?” 不招人妒是庸才,但能将同门关系处理得这样激烈,或许也多亏圆性那棒槌性格。 只是没想到,两人竟然会因为这样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卡在律界浮屠门前。 更要命的是,唐罗根本不会说梵语,应该如何向本传打招呼呢。 局面突然在塔门前僵持住,正当云秀打算动用魅惑之瞳催眠两个门头和尚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呼声。 “诶,诶,两位小师傅!” 一个步伐轻快的青年僧人扬手高呼,朝着律界浮屠狂奔。 佛光下的汗珠浸透短衫,背上的经娄晃晃荡荡。 算算日子,机锋禅会马上开始,但恐高的老和尚至今还在寨道上缓慢地前行。 若是以往梵伽一定会同老和尚一同迟到,可如今的情况是他等得起,建木城的居民等不起。 所以他在意识到时间不够后,直接向老和尚说明厉害关系,然后便朝南山律界狂奔,这紧赶慢赶,总算赶到。 而一到城门,他就看见刻有“法川”二字的木牌,连忙向门馆询问,得知这几日一直有对小和尚守在城门口等待法川故人,梵伽不禁感动得泪流满面。 交完戒牒,并询问两位小和尚去向后,梵伽狂奔入城,终于依着僧人们的指点寻到圆相、圆性。 呼吸尚未均匀的梵伽仔细打量着被拦在浮屠塔前的两个小和尚。 ‘虎头虎脑并莫名自信的小和尚!’ ‘眉眼温柔又有些木讷的小和尚!’ ‘没错,就是这两位!’ 虽然是询问,但梵伽已经能够确定,举着法川木牌再等师父的,就是这两个小和尚。 上身轻颠旋转将经娄甩到胸前,梵伽将头埋进里头好一通翻找,取出了那封法川首座亲笔写的信函,朝两人激动道:“小僧不对,小僧师父就是法川首座要等的故人!” 浮屠塔前,刚刚还牛气冲天的两位门头和尚当场愣住。 适才他们之所以敢摆师兄的架子,不就是因为两个小和尚办砸了法川首座的交代。 可要是他们俩办成了 “咣当当” 三人被突然的声响吸引了目光,正是哭丧着脸的本传木仗脱手,摔在地上。 “本传师弟怎么啦!” 本恒夸张地上前一把扶助本传,然后勾起木杖,大声道:“一定是这两日轮值驻守太过疲惫,以致连木杖都握不稳,师兄这就带你前去歇息。” 看着两个门头和尚相互搀扶着跑了个没影,云秀都惊呆了。 “他们就这样走了?” 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云秀以传音向唐罗确认道。 “嗯啊,确实走远了。” 圆性小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朝佛塔台阶下那个满脸期待的年轻僧人看了眼问道:“下面那个僧人什么来头?” “这位就是法川首座要等得故人的徒弟?” 云秀艰难地将梵伽的来历道明,然后陷入苦恼中。 如果他们是真的圆性、圆相,那么看到任务目标,当然是要第一时间禀报法川首座啦。 可现在狸猫换太子,两个换了皮的小和尚哪里敢去南山宗首座面前晃 “两位小师父?” 举着邀请函的梵伽看着佛塔前两个小和尚眉来眼去半天也不应声,便试探性的呼唤道。 得,看这位急切的模样,避大概是避不过了! 暗叹一声,云秀转身走下塔台,接过梵伽手中的经卷,装模作样地翻看两眼后,询问道:“师父法号是?” “小僧梵伽,在建木禅寺修行。” 年轻僧人双手合十朝云秀道。 “原来是梵伽师父。” 云秀又问道:“不知尊师何在,为何没有同师兄一起到啊?” “这” 梵伽一囧,却还是诚实道:“家师行动不便,恐怕还有数日才能入城,故差小僧先行一步。” “原来如此。” 云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又对梵伽道:“师兄赶得真是巧了,眼下机锋禅会刚开,师兄可以快去城中看看试论,或还能赶上城中各处法坛的试辩!” “试辩?不不不,小师父误会了。” 梵伽连连摆手,摇头道:“小僧这次入城,不是为了参加机锋禅会,而是要请法川首座帮忙,所以还请两位小师父能够领小僧前去见见首座长老,拜托了!” 言罢,躬身到底。 “师兄快请起。” 云秀将梵伽扶起,为难道:“师兄即有首座信物,又是故人之徒,想觐见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可本届机锋禅会变动太大,眼下法川首座正领着八派高僧大德游赏佛塔,恐怕没有功夫” “小僧可以等!” 梵伽目光炯炯:“等首座长老空了,小僧再去觐见。” “如此倒也可以,只是师兄不觉得浪费吗?” 云秀柔声劝道:“难得机锋禅会本次在南境举行,受邀的又是八派中的优秀弟子,这样好的机会不用来闻道开悟,下次不知何年岁月。况且,若是师兄能在法坛策论中脱颖而出,便能直达三十七层浮屠巅顶参与闻道禅辩,能够直接见到法川,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嗯!?” 梵伽眼睛一亮:“小师傅的意思是,只要能够在法坛试辩中脱颖而出,就能直接见到法川首座了!?” 看着背着经娄又往城中狂奔的年轻僧人,云秀终是长出了一口气。 “你和他说了啥?” 唐罗从塔台上走下来,轻声问道。 “妾身就是同他说,若是他能在法坛试辩中脱颖而出,便能直接见到法川首座。” 云秀叹道:“看起来,这位小师傅应该是真有难处要求南山宗的帮助。他说他在建木禅寺修行,是不是同那陷入泥沼的孩子是同一座城?” “此处号称人间净土,这一路走来物产有多丰盛夫人也应该看到了,只要不是生存的困难,其他事情又能有多困难。” 听出云秀语气中的担忧,唐罗柔声道:“若是夫人真得担忧,等将这件事儿办完,我们可以向那小师父询问,总好过瞎猜。” 没了门头和尚看守,唐罗领着云秀进入佛塔,抬眼处便是万卷经阁堆砌的楼藏,旋转的木梯贴着塔壁,好像在给经柜让道,仅是第一层的数目,就让两人瞠目结舌。 “不是说佛国只有八万四千卷经藏么,光这一层都有万余卷了吧!” 云秀叹道:“要从这样多的经藏里头找到筑基篇,怕是有些困难啊。” “也没那么困难。” 唐罗笑道:“佛经八万四千卷,证道不过八条法门,筑基亦如是。” “性宗《大乘筑基》;相宗《无相应劫》;台宗《妙法莲华》;显宗《金刚入慧》;禅宗《微思入冥》;净宗《易经洗髓》;律宗《四分律令》、密宗《四象灌顶》。” “找到这八部筑基法,便等于找到佛国八万四千卷法的根基,至于其他的所谓正经,没有什么巨大的参考价值,能记下很好,看不见也不算什么损失。” 挥手划过着佛塔第一层的万格经卷,唐罗淡淡道:“当然,若是能给上三五月的功夫,倒不是不能将这八万四千卷正经全都看完。” …… 律界浮屠二十九层 南山宗的西序大德高僧正领着八派杰出弟子,参观这些年来南山宗的佛果。 武道、心咒、辩法、金身、阵术,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这样深厚的底蕴,不由让八派高僧心生向往,已经有好几位打算在机锋禅会后继续留在南山律界,拜读这些大作。 南山宗本就是以研究见长,能别八派的杰出人物这样褒奖,自然高兴万分。 特别是首座法川,同他把臂同游的正是密宗胜尊了因,两位多年不见的故友再次相逢,竟有说不完的话。 “那时听说师兄被魔主勾陈所伤,师弟怒不可遏,听到消息便往毗摩质多原赶,可惜晚了一步,魔主勾陈早已离开。说来可笑,后来本座几次循信出击,可惜镇压的全是冒牌货,白白忙活了大半年。” 五十五章:问佛 “法川首座有心了。” 胜尊竖掌胸前微微躬身,淡淡道:“但逮捕魔主不用急于一时,他所犯下的极恶罪状,终有报应那日。” “天理昭彰,因果报偿。” 法川点头笑道:“了因师兄,请!” 众禅师拾级而上,三十七层浮屠塔不一会儿便览穷阅尽,高僧们施施然来到浮屠巅顶问道辩禅的会场,施施然落座。 对于八派的高僧大德来讲,机锋禅会早已失去神秘的色彩,之所以他们还愿意年年不落地参加,是因为这种明思辨的法会,真正有助于自身的心境与修为。 这种碰撞、接纳、弥合自性的过程,佛国称作辩禅、玄机宗称作论道。 特别是同境界相当的同道交流,不同角度的观点碰撞,更是会让人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可随着年岁渐长,能够被他们称作同道的人也越来越少,所以每一个交流的机会都十分珍贵。 对于这些抛却红尘的出家人来讲,道友的重要程度,更要胜过伴侣,所以哪怕只有在禅会上一年见一面,他们也会将对方称作故人、故友。 这种志同道合的友谊,甚至比凡尘亲眷更加珍贵,但同道终归只是同道。 同行良久,终是为了分道扬镳。 对追求永恒不朽,超脱彼岸立教的佛宗而言,如何超脱彼岸是永不落后的话题。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抛下的可不仅是凡尘亲缘,还有自身的喜怒哀乐。 浮屠巅顶, 早就在浮屠塔顶静坐的和尚老得就像一块风吹雨打的山岩,暗红色的袈裟将他的身体整个罩住,拖在地上的边角,竟有陷入土里的意思,驼圆的背部如同岩脊,无数道沧桑褶皱布满脸颊,尺长的白眉自双颧挂下,好像同这片空间融为一体。 每有和尚凳上浮屠顶层,都会先朝老和尚躬身行礼,因为眼前这个好像老得连眉眼都睁不开的,就是律宗最强者,号南天佛主的圣僧。 虽然对方的修行理念至今没有得到律宗的广泛赞同,但对方这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却是无人敢质疑。 就连无相禅寺四方佛主,都曾经表示过,若论修为深厚,当今佛国当属南天佛主最高。 许是感应到浮屠巅顶多出许多陌生的气息,如岩石蜡像般的南天佛主突然活了,先是两条长须般的白眉动动,然后褶皱的眼皮翻起,明亮又沧桑的眸子夺走了室内所有的光。 仅只看这双眼睛,任谁也想不到南天佛主已是六百岁的人瑞,那阅尽沧桑后的坚毅眼神,赤诚得像个少年。 “修佛,修得是什么?” 行晚佛礼的高僧大德们在蒲团上刚坐定,识海中便荡起一道陌生的梵音。 毫无疑问,在这佛界之中,有能力将这念力送往众大德识海中的,唯有南天佛主一人。 通常,在机锋禅辩之前,会有一场试辩,用以筛选辩禅中发言的佛子,只是没想到,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僧人,却还要经历这个。 南天佛主的试辩题目简单,不少高僧下意识便想脱口立论,只是刚扬头对上老和尚那赤诚的眼神,却欲言又止,低下头去。 若拿这道题去问初入禅门的小和尚,对方一定连想都不想,就会回答:修来世,诣超脱轮回。 但修佛修到浮屠塔上这些僧人的境界,他们便无法理直气壮得这样回答了。 能修到大禅师境界,便能接触到佛法的核心,也明白来世之说是何等缥缈。 再要让他们同沙弥那样笃信来生,已是不可能,那修佛究竟在修什么呢? 这突然的梵音叩问,竟让席间众高僧一时迷茫了。 生在佛国净土,长在极乐雨林,从他们出生起,便沐浴在佛光中。 在这样的地方成长,修佛已经成了呼吸般自然的事情。 只是随着境界越来越高,这如呼吸般自然的修行,也夹杂了很多其他的东西。 或是斗战、或是疑惑、或是恐惧、或是荣誉。 这些东西让他们的向佛之心不再纯粹,对着普通弟子,他们自然能堂而皇之的吹嘘自身的向佛之心一如往昔,可对着南天佛主的眼睛,这话他们无法说出口。 于是,简简单单一个问题,竟然难住了佛国八派的高僧大德,高士满座的浮屠顶层静得针落可闻。 “佛国八万四千卷,只有方便法,哪有成佛道。” 突然,一个声音在针落可闻的大殿中响起,正是肤若琉璃般剔透的衍善扬声答道:“即无成佛道,又哪来的佛修,老和尚这题问得不对!” 听到衍善答题,南天佛主的嘴角好似微扬,又好似未扬,众人又闻一道梵音。 “若非修佛,那现在修得是什么?” “修的虚妄。” “何为虚妄?”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口灿莲花,佛音轰隆,衍善话音未落,大殿中竟响起天龙忖喝,龙女悲歌,种种异象,惊得众禅师法相震动。 若非南天佛主当面,大禅师们定要起身口诛笔伐,好让衍善知晓妄言的代价。 一边观照众禅师心中所想,一边听着衍善至诚作答,如枯木般盘坐的南天佛主终于笑了,自暗红色的僧袍里,伸出枯木般的右手,已经不知多少年未曾修理的指甲卷曲得好像一张圆盘,内盘卷曲的部分,更是已经枯黑。 仅是抬起手纸便已极是不便,但南天佛主还是用力指了指衍善,三百年的闭口禅,已经让老和尚的双唇粘合一起,所以只能用梵音代话:“满殿禅师,不如一个小和尚。” 满殿罗汉神色大臊,却也有不服气的,就好像显宗的光明大禅师在听完衍善说的一切虚妄后,愤然起身。 先朝南天佛主躬身一礼,然后转身向衍善质问道:“罗汉云佛道八万四千卷皆无成佛法,那么请问,贵宗师弟的菩提萨埵果位,还有如今佛国的各位佛主,难道都是假的?” “回禀光明大禅师,修行自然是真。” 衍善笑答道:“但菩提萨埵果位是假的!” “荒谬!” 光明大禅师怒喝一声,丈八金身自背光中跃起,菩提萨埵法相怒目圆瞪,直视衍善道:“如衍善罗汉所说,难道本座这尊菩提萨埵果位,也是假的么?” “确是假的。” 衍善抬头看了佛光万丈的菩萨金身后,朝光明大禅师淡淡道:“佛光万丈,里头藏着难以示人的虚妄,这样的法相,只是大禅师空想出的假身,又怎么会是真!” 言罢,衍善放出自身的宝相罗汉,在大殿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一头撞向光明大禅师的菩提萨埵法相。 …… 律界浮屠一层 用心翻找书柜寻找唐罗所说八部经文的云秀自然没有发现,彼时一同寻找的唐罗突然停下翻找的行动,而是仰头呆立在原地。 在修行不灭战体后,唐罗的六识变得极为敏锐,这种敏锐过分夸张,甚至能让他听到一些本不该听到的东西。 比如灵力在远处的震动,眼前人血液在经络中流淌,树叶从枝头断裂,风中留存的轻语。 就好像现在,六识全开的唐罗,听见了三十六重塔上的声音。 或许是律界浮屠的加持,唐罗甚至感觉自己就伸出三十七重浮屠上,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雷达成像,有人将这上头的情景,全都投射在他的眼帘。 他“看见了“佛国八大派系的杰出大禅师济济一堂,还有曾对他有活命之恩的衍善和尚。 他能“看见”佛国那些大禅师心中的不满,也能“看见”衍善和尚的坦荡。 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这种感觉着实奇妙,唯一让唐罗有些不解的是,衍善和尚目光所看之处,为何空无一物? …… 龙洲、临川平原 距离两位圣地王者败北已过去月余,如今的临川平原,已经再无法活人。 地底上涌的血泉枯萎荒芜了草木,并让大地散发着腥臭的毒雾。 落在临川中段的破落神殿门户大开,从里头奔腾出无数模样凶恶丑陋的血兽。 它们在荒原上奔腾嬉戏,锋锐粗长的前爪不断往地底深挖,加速着血河对平原的渗透。 原本只有八位天魔便让临川百姓叫苦不迭,如今又多了数万堪比凶境的噬血兽,如今临川已经成了龙洲人谈之色变的恐怖存在。 特别是那些破城逃窜出来的普通人不断增多,天魔众及噬血兽大军的凶名,更是不断在整个西贺传播。 只是如今再没有人开口要请人剿灭它们了,毕竟两位圣地王者都险些葬送在临川平原,百姓们真不知道应该请谁来帮助他们。 就在临川原住民愁眉莫展的时候,刘氏登高一呼,先是邀请从临川逃出的世家都能前往朝昌定居,又说会组织人员,前往昆吾郡请武圣山大能出手,解决临川大患。 刘氏的行动很有效果,那些从临川逃窜出去的世家,皆以刘家马首是瞻。 毕竟从双王险些陨落的情况看,刘氏迁徙真不是因为胆小,而是真拿天魔众没有办法。 舆论的风向迅速向另一面倒塌,给出解决办法的川元刘氏,隐隐成为临川难民的领袖。 …… 龙州历1792年三月初一 临川各族自发组织的队伍开往武圣山,却在仲裁所被拦下。 大仲裁长宣读了武圣山封山的消息,并想让这支队伍回去。 可已经将武圣山当成最后希望的临川人哪里肯干,非但没有回去,并直接在昆吾郡住下,寻求想要登山的门路。 但昆吾郡是个什么地方,这是个被仲裁所强压管制不得动武的地方。 在这样和平的地方,骗子同无赖是最能玩出花活来的。 一时间,各种曲径登山的路子都出现在了这群想上山心切的临川面前。 什么麒麟山长老的外甥,什么毕方山山主的私生子,什么凤凰山首座的外戚 总之,这些口口声声能够直达天听的人物,一股脑全都出现了。 这也让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临川使者们,好好感受了一回人间真实。 在你绝望时出现的光亮,并非希望,而是另一个巨大的陷阱。 短短几日,临川的使者就被骗得分文不剩,这让这些本就已经失去家园的人,彻底心态失衡。 而昆吾郡是个什么地方,这里聚集的,大多都是世家征伐后留存的失败者,还有魔道巨擘的后人。 这些人被压抑在昆吾郡的环境中,修得一身武艺却无法施展,只能躲在阴暗处搅动风云,心态早已扭曲。 看到临川使者的暴怒,更觉得可用,便蛊惑他们说,其实武圣山心系龙洲,只是讯息全被仲裁所截断。 如果能够推翻仲裁所,他们就能将信息送达武圣山,而以人间最古圣地的底蕴,处理血巢只在反手之间。 也不知是真受了蛊惑还是只为了发泄心中怒火,这群临川来的使者竟然真的相信了这番话。 但他们也知道对仲裁所动武是以卵击石,所以这群人想出了更好的办法。 强闯武圣山,既然临川的信息是被仲裁所刻意封闭,那么他们只要能见到武圣山中的大师,便能戳穿仲裁所的面目。 而后,便是夜半闯山,然后天明时满山的残肢断臂。 临川使者团死伤过半,剩下的人被仲裁所遣返。 “刘使君!” 昆吾郡外,韦寒渊朝临川使团代表叹道:“本宗知道失去家园的痛苦,也能明白诸位急迫的心情,可强闯圣山便是在向圣地挑衅,实在鲁莽!” “韦宗师教训的是,可临川各族,真的已经无路可走!” 泪流满面的刘家使者哭诉着便给韦寒渊跪下:“若是武圣山不愿意出手,那么临川人便再也回不到家乡了。” “刘使君快起来!” 韦寒渊将人扶起,叹道:“其实这次武圣山不插手临川平原的事务,是因为十几日前天南王氏的阴阳御殿派来使者,说是要亲自处理此事,为琰浮城的阴阳寮主复仇。使君也应该明白,武圣山同天南王氏数千年的交情,这种事情既然对方提出来,这边肯定不好拒绝,这才是山主不肯接见诸位的理由。” 五十六章:问佛(2) 律界浮屠、巅顶佛阁 济济一堂的大禅师们谁都没有预料到衍善竟敢在南天佛主面前放肆,跟没想到他会用如此决绝自毁的方式。 以罗汉果位碰撞菩提萨埵金身,这样的事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可结果都是罗汉崩碎而菩提无伤。 这还是同境之间的切磋,可光明是什么人物,那是显宗公认的巅顶大禅师,离王佛只差些许积累的存在。 衍善不过刚证罗汉,同光明的境界差距天地,虽然前者是无相禅寺五百年来资质最出色的天才,但这样的碰撞,无异于以卵击石。 好些大禅师想要显出阻拦,起码将场面给控制住,可刚要调动神舍,便发现金身好似被封印住一般。 此间唯一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南天佛主一人,难道是因为不满衍善的乖张狂妄,所以要给他一个教训? 金身显化被阻,众禅师只能眼睁睁看着衍善的宝相罗汉撞在光明菩萨的胸口。 因为果位同果位之间的碰撞最是凶残,根本自性间的碰撞,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 败者固然粉碎,而胜者也不会全然无伤,所以非到万不得已,禅宗修氏都不会用这样粗暴直接的方式分胜负,更何况眼前这以下克上。 听着如金砣之间相撞的咣咣声,众禅师心中赞叹两人果位坚韧的同时,也忍不住暗暗叹惋,佛国一颗新星即将陨落。 虽然观照出的金身却能重塑,但佛界大能基本公认,第一次铸就的金身果位是最坚固的,若是被击碎重铸,少有能超过第一次的坚韧。 衍善观照出的宝相罗汉果位能与光明菩萨的金身碰撞到这个地步,足以说明这道果位坚韧程度堪比菩提萨埵金身,也难怪无相禅寺的佛主会敕封他为宝相庄严金身罗汉佛,只可惜,这位前途无量的禅宗弟子,选错了对手。 身负数种庄严宝相,同衍善长得一模一样的罗汉果位手捏法印,混元宝光笼罩其声,隐隐呈作琉璃净瓶形。 而另一面的光明菩萨,只与光明大禅寺有三四分相像,端坐三十六瓣金莲台上,手捏狮子无畏法印,眼中饱含悲悯,仿佛能看见世间六道疾苦,脸上威严劲健的笑容,既是对己身不朽的自信。 “咣!” 又是一声响若晨钟的碰撞,笼罩宝相罗汉周身的混元宝光散溢,而光明菩萨一如最初般威严健全,背光万丈夺目。 因为护佛神光散去,接下来就再无护持果位的东西,佛阁不少禅师都将头别过,不忍心看见接下来的场景。 “咚!” 更显沉闷的一声撞击,却令人讶异的没有破碎声传来,心中惊奇的禅师们寻声望去,尽是宝相罗汉的果位,撞碎了光明菩萨的背光。 “咚!!” 又是一声重响,端坐三十六瓣金莲台上的光明菩萨,被宝相罗汉壮退,惊得后座禅师竟然起身。 “咚!” “咚!!” “咚!!!” 连着三记若撞钟般的闷响,事前众禅师以为坚不可摧的光明菩萨金身,竟然扭曲变形,那金色胸膛的凹陷处,竟是空空如也。 变形的光明菩萨已经被撞到佛阁的边缘退无可退,面对步步紧逼的宝相罗汉,那无悲无喜的佛颜里,竟罕见得露出一丝慌乱。 而宝相罗汉哪管这许多,又是重重一击,顶到变形的菩萨身上。 “哐!” “啪嚓!” 就像是琉璃灯盏摔碎地上,宝相罗汉用十二记重锤,击破了菩提果位中虚妄。 那崩碎纷飞的金色碎片美轮美奂,座间禅师的表情更是无比精彩。 宝相罗汉转向南天佛主,虽未发言,但每位禅师都仿佛听到了衍善要说的话。 虚妄,终归只是虚妄。 一道罗汉法相,撕开佛国维系了千年的,弥天大谎。 “光明永恒,涅槃重聚!” 被撞碎果位的光明大禅师面色灰败,手中三法印轮转,佛阁间飞舞的金色碎片突然飞旋,聚成的漩涡中重新显出光明万丈的菩提萨埵金身。 只是现在的光明大禅师却已不复方才的骄傲,忙不迭将法相收回后,才朝衍善问道:“这是什么果位?” “回禀光明大禅师,这是阿罗汉果位。” 衍善双手合十,朝光明躬行一礼后,淡淡道。 “不可能,世上不会有这样坚韧的阿罗汉果位!” 光明觉得衍善在敷衍自己,恼怒道:“哪有这样的阿罗汉果位你那果位里头” “禅师是想问,为何衍善的阿罗汉果位里头,不是空的对么?” 衍善笑着答道,然后环视佛阁中一众禅师道:“诸位大禅师,衍善的果位之所以不中空,是因为,这果位并非观想出来的。” “并非观想出来的?” 光明大禅师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照见本性,罗汉自成!” 双手合十的衍善和尚同宝相罗汉虚影重合,堂皇正大道:“衍善是宝相罗汉,宝相罗汉亦是衍善。这果位并非藏在和尚皮囊内的神佛” “衍善!” 光明禅师突然大喝打断衍善的叙述:“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僧知道。” 衍善环视堂间众禅师或惊或怒的眼,最终转身背对光明,直视南天佛主道:“三宝果位的路,错了!” “大胆!” “狂妄!” “放肆!” “荒谬!” 衍善话音刚落,席间众禅师便纷纷站起身形,群情激奋激愤指责衍善妄言,特别是证道菩提的大禅师,更是言辞格外激烈。 席间近三分之二的禅师起身,光是愤怒产生的灵压就让巅顶佛阁开始震荡,而在众人怒视中的衍善,就如同狂浪中的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可这种激烈,不正是和尚早就预料到的么,所以衍善并没有慌乱,更没有反驳。 只是沉默地望着望着南天佛主,眼光一如最初那般平静。 “三宝果位若是错的,新法罗汉当如何修行?” 不再是梵音入识海,修了数百年闭口禅的南天佛主竟然开口说话了。 这一声道出,便是言出法随,夺走了佛阁内所有的声音,唯留眼前衍善还保有开口权能。 “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 “驯五阴、戒三毒、斩六根、断六尘,了无十八界明相。” “苦海无边,唯求自渡。” 在南天佛主的开口询问下,衍善承受着非人的压力,就连至圣琉璃体都嘎吱嘎吱作响。 但他还是神态平和,一字一句地将对新路的思考道出。 “原来是这样吗。” 南天佛主笑笑,然后重新闭口阖眼,低下头去。 随着佛主闭口,被剥夺的话语权能再次回到众人身上,仅是闭口短短一刻,但好些禅师却已经急不可耐了。 “这便是衍善罗汉的新法?” 密宗胜尊了因开口质问道:“斩六根,断六尘。眼不能观色、耳不能听声,鼻不能闻香,舌不能尝味,身不能碰触、就连心猿意马也要斩绝,衍善罗汉究竟是要弘扬佛道,还是灭我佛道!?” “了因师兄所言极是!” 律宗首座法川亦是开口附和道:“请问衍善罗汉,若要付出斩念绝欲的代价,世上又有何人愿意入我佛国山门修行!?” “诸法皆是空相” 既是空相,又有何舍不得呢。 衍善本想这样劝说两位高僧大德,但只说了半句,便不打算再说,而是双手合十,沉默地一礼。 之后更有禅师轮番起身质疑衍善的法道,他们从各个层面将这新法抨击的体无完肤。 而衍善只是沉默地听着,并在对方说完后,合十行礼。 当然,佛阁中高僧数十,也并非人人都这般激烈,亦有在听完衍善的话后,低头沉思的。 衍善的一番话,对真正想要精进修为的禅师来说触动很大,只是沉默的大多数总像是附议的帮凶,所以看起来就像是所有禅师都在对衍善口诛笔伐。 直到南天佛主再次开口,他向衍善招了招手,然后让其坐在自己身边的蒲团上。 苍老和尚赤诚如少年的眼中,有很多欣喜和快乐。 “老和尚讲讲自己的修行路。” 南天佛主再次开口,又一次剥夺了佛阁的声音,刚刚还激愤不已的禅师们瞬间调整好心态情绪,正襟危坐,全神贯注。 作为整个佛国当世最年长也是公认修为最深,最神秘的王佛,没有人知道南天佛主究竟有多强。 因为太过长寿的缘故,很多过往已经不可考究,更别提什么战绩。 但只要提起律宗,便必然会提起南天佛主的名讳。 就连佛国最骄傲的无相禅寺,登临彼岸的王佛也要避开南方字眼,以示对这位南天佛主的尊敬。 这样的王佛讲道,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机会听到,又哪能不仔细。 “老和尚其实不是中州人,彼时天南招灾,民不聊生,父母因为护着我不被吃掉被人活活打死,是释心和尚从锅中救下的我,然后带来中州修行。” “释心说,人死的便会下路冥界,走过冥河后涤荡记忆,然后转世轮回重新投胎做人。” “可若是执念特别深得,或是在凡尘间有所不舍的,他们在投胎做人后还会带有前世的记忆。” “释心和尚还说,如果修为足够,便能算出转世之人的所在,还有地域。” “然后,和尚就梯度入了禅院,同释心一起修行。” “得慧果时,和尚问释心,如此修为够不够算出父母转世,他说不够,得要证道阿罗汉果位时才够。” “只是释心又说,和尚资质低劣,或许一生都没有机会证道阿罗汉。” “所以和尚问释心,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和尚证道罗汉。” 长长的停顿后,南天佛主幽幽道:“你有多渴望证道阿罗汉?” 七百年前的雨林寺庙中,老和尚坐在小和尚身前,面带笑意的问道。 “很想!很想很想。” 天灵扁扁的小和尚握着拳,朝老和尚大声道。 “还不够想。” 老和尚看了小和尚一眼,不屑道:“你只是想要找到父母的转世,这种想法过几天淡了,也就不想了。” “不,不会的!” 小和尚站起身,朝着老和尚赌咒道:“只要能证道阿罗汉,怎么样都可以!” “空口无凭的大话。” 老和尚随手拿起桌边的一个木钵,然后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放入其中摇晃。 空空如夜的木钵里只有一颗小石子发出咣当咣当的碰撞声。 晃荡了一会儿,老和尚停下手上动作,朝小和尚说道:“如果人生是这个木钵,那么双亲便是里头的石子。它重要么?” “木钵中只有石子,当然重要!” 小和尚大声回答道。 “重要,是因为木钵里只有石子,所以为了石子,你可以连木钵都不要!” 老和尚笑眯眯说着,然后又从地上扬起一把沙,放入木钵中:“你再听。” 又一次摇晃的木钵里,在听不到石子碰触钵壁的声音,只有沙土包裹的石子,发出“沙沙”声。 “只要活着,人生中便不断会装进新的东西,彼时看来最重要的石子,现在也已经被沙土埋没。” 说着,老和尚又从地上捡了好几颗石子,举在小和尚面前道:“不光是亲缘,之后在你的人生中,还会遇见很多很多重要的东西。” “伙伴、爱人、仇敌” 老和尚说着,将石子一颗颗放到木钵里,然后笑道:“这些人都会在你生命中某个时段,占据无比重要的角色,那牵动心意的,绝不比现在你牵挂的双亲少,但那又如何呢?” 装入石子后的木钵变得满满当当,老和尚笑眯眯地又一次地摇晃起木钵。 “沙沙、沙沙、沙沙。” “你听。” 老和尚举着钵,朝小和尚道:“人生便是装沙,只要装入足够的沙,便不会被石子刺痛,所以以后再别说什么为了别人可以付出一切的傻话了!” “不,不对!” 小和尚摇头,一把夺过老和尚手中的木钵反倒,任凭沙砾落下,伸手接住那些石子。 将倒得空空的木钵翻转回来,小和尚重新将手中的石子掷入,然后学着老和尚的样子,摇晃起来。 在石子不断触壁的过程中,小和尚倔强道:“我的人生里只装最重要的,不装沙!” ?? 五十七章:南天布道 只装重要的,不装沙? 老和尚被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小和尚的头:“去吧,去吧!”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人生短浅时,总有些自以为最重要且过不去的事物。 试问哪个少年不曾信誓旦旦地立下誓言,有过发自内心的渴望。 可这种事情终归是打脸的多,实现的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能说句真香,这并非苟且,而是成长。 所以老和尚只道是小和尚的童言无忌,又哪里会往心里去? “那日后,和尚便一门心思修行。不过和尚资质属实低劣,律宗深奥咒文在和尚看来晦涩难懂,寻常弟子三遍五遍便能领悟的咒文,得看八遍十遍才有所悟。” 佛阁众禅师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被誉为律宗最强的南天佛主,竟然会说自己资质低劣。 但已经陷入回忆状态的南天佛主并不理会众禅师的震惊,连停顿都没有便自顾自的讲述下去。 “资质低劣,所以和尚被禅院不喜,每日便做些打柴烧饭的杂活。” “不用习武是件好事,因为可以让和尚更专注于修行。” “八年还是九年时间,和尚修到慧境巅峰,再未有感觉修为增长,所以便去请教释心。” “释心说,因为和尚不够专心,所以感觉不到修为增长。” “和尚又问,如何才能专心,释心说,当心中只剩修行的时候,便专心了。” 说道这儿,南天佛主笑了笑,嘴角微扬满脸的褶皱都聚到一起,仿佛想起年少懵懂好骗的自己。 “所以那一年,和尚闭了死关。” 南天佛主接着说道:“每日耕种,烧饭,然后修行,闭关虽然让和尚远离人群,但也有诸多不便,冬寒夏暑,春困秋乏,山间多蝇虫,洞内走射鼠。还有纷乱的念头。” “可最让人难捱的,还是感觉不到修为的增长,所以和尚想,会不会是我还不够专心,还不够渴望?” “不然为何每每入定时,便有纷杂的念头侵扰,邪念丛生。” “该怎么办呢?” “和尚生来鲁钝,没有改天换地的能为,那便求诸己身。杂念纷纷便斩念,六根不净便斩六根。” “最初是困难的,花了整十年,和尚终能在修行时斩绝五更,只剩意念纷纷。” “又用了十年,和尚了却意根,修行时再不晓时间流逝,只有身体虚弱极了,才苏醒吃些饭食,用些清水。许是断绝六识的好处,让和尚越来越靠近辟谷的境界,断念修行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不知多少次轮回,隐隐感觉到破境关隘,和尚便从死关中走出来。” “询问东序书录执事得知,这死关闭了三十年,而释心和尚圆寂了。” 记得那一日,南天佛主在释心的禅院里坐了好久好久。 不是说阿罗汉已经脱离生死轮回,是达到涅境界的圣者么,为什么会圆寂呢。 从回忆的状态中抽离,南天佛主轻声道:“证道阿罗汉,却是个无用的阿罗汉,有了佛果,却还是没有办法推演出双亲转世何处,师父也圆寂了。” 说到此处,众禅师都是有些尴尬,到了他们这个级别,自然是明白这转世轮回之说有多虚妄。 只是下愚之人愿意笃信,所以佛国也就将错就错,依旧沿用这套学说。 如今听到南天佛主竟是被这个骗上修行路的,庆幸的同时也有些羞臊。 但老和尚显然没有要给众人难堪的意思,而是继续讲述道:“回看空空如也的木钵,和尚已经一无所有,生命中重要的还有什么呢?或许只剩下修行了吧。” “拒了座堂的职务,和尚又回到了闭关所,只是这一次同上次不同了。” “彼时那些资质惊艳的师兄弟们,圆寂的圆寂,重伤的重伤,反倒资质最普通的和尚,成了最出色的那个。” “就连闭关时都有人送来经卷丹药助力,只是那时候,和尚已经不需要这些了。” “本以为得了果位之后修行会更精诚,却没想到在证道佛陀果位之后,又多了一道末那识(神识),纷乱邪念再至,为了驯服这道神识,老和尚又用了四十年。” 说道这个,老和尚又笑了:“念头驯服了,和尚也到了阿罗汉巅峰,要铸应化金身了。” “可还是资质愚钝,即便拿了八宗的正法,也始终修不好,用了整整八十年,才证道大禅师境。” “再后来,和尚被请到了律界浮屠修行,受八方佛气滋养,又花了四十年,果位、金身融合为一,敕封王佛。” “然后,和尚在律界浮屠顶层闭关,从九重塔,到十三重塔,再到十五重,十七重,现在,已是三十七重了。” 南天佛主看看佛阁众震惊的众人道:“老和尚一生,只在修行,也只会修行,之所以能连连破境,也就是寿命比人长些,至于世人传说南天佛主神秘,那是因为和尚从未同人斗战。” “这便是和尚的修行路。” 随着南天佛主将自己的修行路娓娓道来,佛阁上的众禅师心里除了震惊再无其他。 唯有坐在南天佛主身旁的衍善双手合十,恭声道:“应供、杀贼、无生,王佛修为之精深,衍善万不可及。” 南天佛主朝衍善慈祥笑笑,然后合唇闭目,再一次同佛塔融为一体,仿佛岩石,枯木。 而听完佛主布道的众禅师,再无心情同衍善纠缠,或是神色复杂地低头沉思,或是震动莫名地不能自己。 哪怕恢复了开口的权能,却也无有一位开口说话。 而在律界浮屠的最底层,同样听完南天佛主布道的唐罗,却也震撼非常。 他本是听不懂佛语的,所以适才顶层上头的争论,包括衍善的**,在他听来都是嘤嘤嗡嗡的杂声。 可南天佛主一开口,他切切实实听到了对方要说的话,要传达的信息。 那种对修行的热爱同赤诚,哪怕是他也备受震撼,以至于久久呆立,直到云秀捧着八部宝书来到唐罗身边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不叫我?” 唐罗上前接过云秀捧着的书册,小心放到地上,轻声埋怨道。 云秀嘴角微扬轻笑道:“夫君一定是在想很重要的事,妾身等一等不妨的。”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听一个前辈讲道,听入神了。” “是南山宗前辈吗?” 云秀吓得脖子微缩,小声问道。 “可能吧。” 唐罗不确定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但肯定的是,这位前辈的修为很高。” 云秀有些吃惊,自从遇见自己的夫君起,她就一直被刷新武道上限的认知。 眼前这位古往今来最年轻的宗师,本就是已经站到西贺武道的人物。 就连君王碰见,也得以平辈论交,而自家夫君的口中,就从没听过什么超凡的评价。 哪怕是圣王之下第一的曹瑾瑜还有如日中天的悬空城,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可眼下这位心高气傲的年轻宗师竟然会对一位素未谋面的禅宗如此推崇,这让云秀无比好奇,忍不住多问一句:“有多高?” 已经蹲下在翻找筑基法的唐罗头也没抬:“天那么高。” 翻了好一阵的唐罗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会佛文,有些尴尬地举起一本宝卷朝云秀道:“内个这上面写的啥,夫人给我翻译下可好?” “哦哦。” 又一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的云秀同样学着唐罗的模样蹲下,然后接过唐罗手中的经卷,一边翻看一边解释道:“这是性宗的《大乘筑基经》,里头有人姿三十六幅图。” “人姿三十六副?给我看看。” 唐罗朝云秀翻找出的三十六副道图望去,虽然看不懂底下佛文,可仅看图姿便跟知晓这佛种耍的小伎俩,失笑道:“将三十六副先天道图打乱,然后用人体描绘就成了自己的了?这群和尚可真有意思!这本宝书不用翻译了,下一本。” “哦。” 云秀将宝书合起放到一边,然后又拿起另一本翻阅道:“这本是相宗《无相应劫筑基经》,上头是人姿四十八副道图,另外还有具体药浴配剂和打熬身体的方法。” “参考价值不大。” 沉吟片刻,唐罗开口道:“这筑基法应该是为了给《无量劫体》打熬基础用的,你再看看那些药浴配剂,所用药草是不是佛国净土这儿特有的。” “好的。” 云秀再翻书,确认十六味药草后朝唐罗点头道:“没错,里头的药草确实是净土中独有的,而且里头有几味还是毒草。” “那这本也没什么参考价值了,下一本。” “这本是台宗《妙法莲华》,除了基础的三十六幅道图外,还有莲花印记。” “等等!” 唐罗突然叫停,然后朝云秀问道:“莲花印记是什么东西?” 云秀翻着宝书,逐字逐句地翻译道。 将十五页关于莲花印记的解析听完,唐罗进行简单的推演,而后皱眉道:“不太对,莲花印记并没有帮助吸收天地灵气的功效,反而会吞噬主体吸收的部分灵气,日积月累,这莲花印记会演化成某种神通或是禁制,根本不是宝书上说得这样啊。” “那这一本,还有参考价值么?” 云秀举起《妙法莲华》的宝术扬了扬,柔声问道。 “唔先留着!” 唐罗沉吟片刻,点头道:“这也是一种思路,或许可以沿着这条线发展试试。” 从虚空之胃中掏出纸笔,然后云秀开始抄录,唐罗则是坐在一旁开始思考,如何开拓妙法莲华的方式。 小半刻功夫,云秀就将十五页关于莲华印记的内容给翻译记录下来,然后又拿起另一本。 “显宗《金刚入慧》,这本同其他类型好像都不一样,只有九种呼吸法。” 云秀翻看后朝唐罗道:“九种呼吸法由浅入深对应筑基九个阶段,完成后便直达凡人境。” “重意不重力嘛?” 唐罗点点头道:“也抄录下来,这对于一些先天肢体残缺但有心研习武道的人来说,很有意义。” “禅宗的《微思入冥》,这本宝书里记录了四种冥想法,同样是不需要任何体魄锻炼,便跟勾连天地的法门。” “也记录下来,或许能同前一本混合着使用。” “好的。” 除了最初两本宝书外,剩下的每一套筑基法都会唐罗有或多或少的帮助。 这让两人更加振奋,在抄完两本宝术的内容后,云秀又将注意力移到另一本上。 《易经洗髓》,净宗的根本筑基法,传说即便是中平之姿,只需要能够将这本筑基法修行完整,就能脱胎换骨。 佛国八万四千部经卷,这一卷的名气甚至还要大过一些佛宗的神通。 唐罗自然也对这部经卷心驰神往,眼下能够看到,自然也是无比重视,忙让云秀翻译。 “这部经上说,易经洗髓是个漫长的过程,须得经过搓摩、干沫浴,按眼、按鼻。摸面、旋耳,吐纳各项步骤,然后通过九年修行。” “第一年易气,二年易血,三年易精,四年易脉,五年易髓,六年易骨,七年易筋,八年易发,九年易形,乃竟全功。” 看出夫君对这部宝术的认真,所以云秀翻译的尤为仔细,只是光顾着看书,却没有注意到唐罗越来越失望的表情。 “行了,差不多了。” 唐罗轻声开口打断云秀的翻译,然后叹道:“我早该清楚的,武道世界哪有什么天上掉猪肉的好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会觉得这部《易经洗髓》是个捷径,是我愚蠢了!” “那这本还需要翻译么?” “不用啦。” 唐罗摆摆手:“如果只是论效果的话,这部易经伐髓还不如我那部《五行圣灵筑基法》呢,没用没用。” “夫君真了不起。” 云秀笑着夸了唐罗一句,然后将《易经洗髓》宝书放到一边,却在要拿起新一部的时候顿了顿,回首问道:“夫君,只剩两部了,时间还多,要不我们再找些其他的宝书看看?” “不必了,哪怕最后两本用不上,之前的收获便已足够,况且。” 说道这儿,唐罗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而且上头已经没动静好一会儿了,我们还是速速离开为妙,那个听不到动静的前辈,让人心慌慌的。” 五十八章:周天星斗扣临川 偷换身份进入南山律界,还在律界浮屠盗经,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特别是在闻见那个感受不到的前辈布道,更让唐罗想要迫切结束这场盗经。 好在最后只剩两卷宝书,即便都有效用,抄写也耗费不了太多时间。 只是两人显然忘了这一届机锋禅会的特殊性,天南律界内两百法坛中,已有完成试辩的杰出弟子,正陆陆续续往律界浮屠赶。 不等云秀将《四分律令》翻开,唐罗便听到了塔外来人的声音,拍拍云秀的肩膀轻声道:“有人来了,先躲起来!” “嗯。” 云手绽出收拾起地上八卷宝书,两人退到经阁的角落,隐在书柜的暗幕中,还嫌不够谨慎的云秀手腕一番荡出运气,将两人的气息也全然遮蔽起来。 做完这一切又过了十数息,几个年轻的僧人才被门关和尚放入塔中。 踏入浮屠的年轻和尚,皆是佛国净土各个禅寺中的翘楚,若是用心观察,未必不能发现经阁中少了几卷宝书,可着急要觐见南天佛主的他们,哪里会在底层耽搁,连停顿都没有,“蹬蹬蹬”得迈步上楼。 脚步密集连成一片,就像是催阵的鼓声。 再然后,这个鼓声就没停过 南山律界中有两百法坛,即便每个法坛只选两名出色弟子,也有整四百人的规模,这些人零零落落的入塔登楼,花了小半日的光景,才算消停下去。 “总算走完了。” 唐罗从云幕中走出,然后仔细听了听,招手让云秀也出来:“我们先离开浮屠塔。” 迅速达成一致,云秀仔细检查两人妆容后,神色坦荡向塔外走。 待走出浮屠的刹那,云秀突然感觉一阵恍惚,下意识抓住了唐罗的臂膀。 守在门口的本桓、本传看到两人如此亲昵,忍不住多看一眼,却被圆性恶狠狠瞪了回来。 两值僧心中一慌,匆忙别过头去,任凭两个小和尚施施然离开了律界浮屠。 除了浮屠塔,两人没有停顿直奔城外,离了南山律界之后,才寻一处雨林停步。 “呼,平安出来就好!” 唐罗长吁一口气,回过头笑眯眯朝云秀道:“这儿应该安全了,快说说《四分律令》和《四象灌顶》是个什么路数?” 一直低头抓着唐罗手臂的云秀散去易容,抬起头来满脸煞白??,上头全是惊恐。 这模样吓了唐罗一条,连忙伸手抓住云秀手腕,渡入两昧先天之气。 “妾身没事,只是只是” 被先天之气驱散心中寒意的云秀脸颊虽然恢复红润,但眼神的惧意却还是那样明显,仿佛遇到什么不可知,不可说的恐惧。 这让唐罗越发担心,搂住妻子轻声问道:“我们已经出来了,已经没事儿了,不要害怕。” “可是妾身记不得最后两篇宝书上的经文了!” 伏在唐罗怀中的云秀万分懊恼,带着泣声自责道。 “没关系,记不得便记不得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唐罗轻拍云秀后背,柔声安慰道。 “不,不是的。” 云秀仰起头,望着唐罗双眼解释道:“出塔前妾身还记得清清楚楚,可一步踏出浮屠便再想不起经文了。不光是《四分律令》和《四象灌顶》,先前六部也统统都不记得了!” “竟有这事?” 唐罗眉头一皱,意识到云秀身上发生的事并不简单,遂问道:“那夫人还能记得我们进入浮屠塔中做了什么么?” “记得的!” 云秀急忙道:“进入浮屠塔,寻找八卷宝书这些事妾身统统记得,可宝书上的内容,却一点也记不得了!” 抹去记忆并不算什么超凡的手段,很多幻术都能达到这一点,但能够不动声色,并如此准确,不差毫厘的抹去该被抹去的部分 唐罗面色凝重,从虚空之胃里取出云秀在浮屠塔中抄写翻译的经文。 可本该满满当当的纸上,此时却连一点墨迹都没有,洁白如新。 “呵,看来那位前辈,是将整座律界浮屠化作圣域,而规则就是,不准带经文出阁吧。” 相同关节后的唐罗叹道:“难怪装有佛国八万四千卷正经的律界浮屠守备如此稀松,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这趟岂不是白来了?” “不白来!” 唐罗笑出一口大白牙,傲然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浮屠圣域的规则好像对我不起作用,我还记得《冥思入微》和《金刚入慧》的内容!” 或许是因为虚空铸体,或许是因为功体特殊,总之唐罗在离开律界浮屠后并没有失去任何记忆。 回到那个存放两个小和尚的树洞,云秀将幻术解了后,两人悄悄离开了南山律界。 …… 两个岛书的小贼离开,但机锋禅会还要继续,特别是在四五百位杰出的禅宗弟子登上浮屠巅顶后,这场辩禅更是势在必行。 龙州历1792年四月初一,宝相庄严金身罗汉佛在机锋禅会上,驳倒十五位大禅师,并将三宝果位中的谬误指出。 禅会结束,十数位证了菩提萨埵果位的大禅师心境修为崩碎,金身向内崩塌。 而之后参与禅会的数百佛宗杰出弟子,一部分被衍善的佛路震慑心灵,但大部分的弟子,激动得将衍善称作异端、佛敌。 但不管如何看待衍善的新法,有一点必须得承认,那就是此人不愧为无相禅寺五百年来悟性最高的弟子,其宝相罗汉金身之凝练坚韧,更超菩提萨埵果位。 随着那些从禅会离开弟子的宣扬,整个佛国都知道了衍善提出的新法,进而开始积累讨论。 可就跟世上所有谣言一样,这种经过二次,甚至三次转述的刑法,在传播时总会有信息疏漏或是谬误。 哪怕是在律界浮屠中受到莫大震撼的弟子,在将信息带出塔外后,也无法保证自己转述的信息足够完整。 那无法领悟的缺失部分被模糊的记忆填充后,就成了妖魔的序章。 “衍善罗汉的新法,能让罗汉果位胜过菩提果位,而代价就是斩六尘、断六识。因为凡有所相,皆是虚妄。” 至此,衍善真正被真正妖魔化,敬他爱他者甚,恨他恼他者,更甚。 而新法的波澜,还不仅止于此, 机锋禅会后一月,佛国便有超过百位禅师佛心崩塌,金身陨灭。 更有大禅师在听完衍善新法后,自毁道果,斩业重修。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禅修在了解衍善的新法后,佛心崩碎,损失与日俱增。 一时间,众寺谈衍善色变,自从八宗划界以来,净土佛国便从未有过这样大的损失。 衍善的风评也在这股莫名的恐惧中,慢慢变成了诡异与不祥。 在密宗、显宗、净宗诸位大禅师旗帜鲜明地反对下,衍善同无苦寂灭道,成了禅修眼中的异端,关于衍善新法的记录,统统被销毁,并列为禁忌。 原本炙手可热的佛国新贵,成了谈之色变的恶鬼佛敌。 …… 北邙凌霄宗 佛国的震动,自然传到了姬氏的耳中。 而作为一心想要重回中州巅顶的韩氏来讲,任何能够削弱佛国的机会,他们都不会放过。 “传令下去,将衍善新法同机锋禅会上的书录刊印成册,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发往佛国净土!” 凌霄宗主姬殇在得知衍善新法对佛国造成的影响后,当即决定调用整个佛国的暗线,给这场灾难,再添上一把烈火。 “如今密、显、净三派皆将衍善学说当做异端禁忌,禅、台、性三派态度也十分暧昧,所以眼下只有相、律两派属地还在讨论关于衍善的新学,现在刊印,会不会泥牛入海,要不然在等等?” 如这般的议事会上,能够发言的人不多,但阳亢宗肯定是其中一个。 “人心复杂,其中好奇便是躲也躲不开的一关,禅修生涯枯燥,越是禁忌的事物,越能勾起他们的好奇。” 姬殇笑笑道:“宗师看着吧,等到刊印成册,密、显、净三派,定然是损失最大的!” “老夫倒是不担心印册传播的问题。” 凌霄宗长老幽幽道:“只是衍善新学所指,乃是条不折不扣的堂皇正道,若是设计不成,反倒增强佛国战力” “长老无需担心。” 姬殇笑道:“衍善所指固然是条堂皇大道,但对佛国修士来讲,想要修行它便要承认自己是错的。” “但修行岂是儿戏,特别是铸魂重修,哪怕是功体健硕的大禅师,斩业重修也得大耗本源寿命。” “西贺武道大昌一千年,诸君可听见过,斩业重修后的宗师,能证道人王的么?” …… 龙州历1792年五月初 阴阳御殿精锐尽出前往龙洲,五位王者连同一尊圣王借周天星斗大阵将整个临川平原,封入结界。 三百位王氏杰出阴阳师自九龙云辇中下落,在五位阴阳寮主的带领下正面对抗十二位天魔率领的数万噬血兽。 两日后,灵傀、式神降服恶兽,五位君王以诸天星斗之力将十二天魔封印。 在召回十二天魔真灵无果后,血神主宰将血巢沉入血河,想借血神界同人族王者做最后搏杀。 但可惜的是几位王者根本不是来杀血神的,阴阳师们操控式神,在临川平原上建房造屋,并将血煞清除净化,一副要长住下去的模样。 而六万王者,则是兴冲冲的开始研究十二天魔的真灵,想要以此悟出灵傀永生的奥秘。 透过十二血罗莎真灵的眼,血神主宰看见那些人正在不断进行测试和记录,而其中一位,更让祂有种发自内心的忌惮。 如果是此时在血神界中放对,祂有信心能将对方重伤,但若是血神界变得虚弱,哪怕只是弱上三分,祂都没有胜过那位的把握。 而祂隐隐有种感觉,若是对方真的愿意,随时可以将祂连同血神界一起毁灭。 这种颤栗和恐惧,血神主宰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体会过了。 感觉被羞辱的神邸不断搅动血河,想要侵扰攻击,但在天南阴阳御殿精锐的面前,依旧毫无作用。 这方天地,早已不是曾经妖族制霸做主的所在。 即便跨过圣境的上古妖魔,在如今的人族圣地看来,也不过是一个,值得研究的对象,罢了。 …… 站在笼罩一州的结界外头,唐罗摇摇头道:“蠢货真是没药医,早就提醒过低调低调,硬是要搞上古横行无忌那套,这下好了吧,被罩在锅里了吧。” “夫君还认识血神主宰?” 云秀惊讶地长大了小嘴道:“这可是重创两位王者的上古妖王” “什么上古妖王,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蝙蝠妖。” 唐罗叹了口道:“本以为能是个好帮手,却连个行迹也藏不住。天南王氏到底还是凶猛,这套周天星斗大阵,也真是有点儿意思。” 仰起头,唐罗眯眼望着二三重天上的十几颗星耀,突然升起了想要上去看看的念头。 这念头刚刚升起,便被唐罗狠狠打消,然后自顾自低喃道:“不,你不想去!你现在已经是个拖家带口的成熟男人了,这种冒险的事还是留给年轻人去做!” “夫君在说什么?” 对眼前结界震惊的云秀没听清唐罗低喃,遂问道。 “我说我不想上去。” 唐罗斩钉截铁道:“走,我们去北邙!” …… 南山律界、后山禅院 圆性、圆相还有梵伽三人站在一起,面红耳赤地对质。 但这种对话又能有什么结果呢,听了半天的首座法川叹道:“够了!” “梵伽,本座并非你师父的故人,至于这张手书的请帖。” 法川摇了摇头道:“四千八百六十四寺的请帖,都是由本座亲手书写,你,可明白了么?” “不,不可能的!” 梵伽失魂落魄地后退两步跌坐在地:“师父不会骗我的,他说当年他是” “好了。” 首座法川打断了梵伽的话,询问道:“既然你来到南山律界必然是有所求,虽然本座不是你师父的故人,但看在你能从法坛试辩脱颖而出的份上,本座可以允你一个要求。” 五十九章:痴女 天下哪有通行无碍的道德道理,无非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势制宜。 想要看看王氏的周天星耀,但全靠自己,显然风险太大。 那么寻找一些可以转移注意力的帮手,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宗师灵光遁术极快,但用在此时却不合时宜,所以两人以云幕绘身遮蔽气息,慢慢往北邙靠。 不疾不徐,是因为心中底气,也是因为了解天南王家这方圣地。 若说今日是徐氏出手,或许就是一轮混元合击,将血神界连同血神主宰轰平拉倒。 可天南王氏可不会这样鲁莽,阴阳御殿几乎调动了全部精锐,哪里只是为了杀死血神主宰,还临川太平那么简单。 所以哪怕临川已被周天星斗结界封闭,唐罗还是可以做出以下几点判断。 第一点,天南王氏必然对血神主宰有所求,而这所求对阴阳御殿极为重要。 第二点,短时间内,血神主宰绝无可能有性命之忧。这边留出了可以让韩氏这方能够运作的时间。 第三点同时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韩氏需要得到王氏的态度。 从如今西贺的整体局势来看,韩氏想要复辟,困难重重。 首先是本身实力,蛰伏千年的韩氏有多少后手唐罗并不知道,但终归超不过三界圣地的任何一家。 虽然有能够斩杀曹瑾瑜的圣王境强者,但远远达不到能让三界圣地忌惮的程度。 那这个时候盟友就显得很重要了,武圣山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和韩氏联盟的,元洲徐氏因为徐老赢的关系倒有几分支持韩氏的可能。 但这种支持也绝非无条件的,或者说,如果韩氏是想以武力复辟,那么元洲徐氏是绝不会站在韩氏这边的。 数来数去,也只有地处天南,又无比富庶的王氏或许能和韩氏结盟,但这种事情又哪能说得准。 起码唐罗就没找出,稳坐钓鱼台的王氏有什么非得支持韩氏复辟的理由。 或许临川这儿会成为韩、王两氏结盟的契机,但这种事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唐罗只负责将情报送到,至于韩氏会怎样做,这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有过一次协同作战的他对韩氏的行动力委实有些过敏,原本只是针对奇观的悬空城陨落计划,硬生生变成挑衅三界圣地的行动。 杀死曹瑾瑜,团灭佛国金刚法师,杀死具有圣王之姿的雷泽神君。 天知道这一次韩氏这些人还会搞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所以,这一次唐罗并不打算参与到韩氏的计划里,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传讯机器。 将血神主宰乃是盟友的信息透露给姬殇后,唐罗便同云秀离开了凌霄峰。 “接下来去哪儿?” 挽着臂弯靠在唐罗肩头的云秀柔声问道。 “哪儿也不去了。” 揉了揉妻子略带疲惫的小脸,唐罗轻声道:“我们回家。” …… 凌霄峰雪域巅顶 宗主姬殇踏着虚空在漫天风雪中穿行,一步踏出便掠过十几座峰。 跃下深不见底的冰窟,姬殇见到了被十八条蟠龙索捆缚,半身被业火煅烧,半身被玄冥寒气侵蚀的丈六金身。 “借灵脉之力锻体,天地间或许只有你这样的疯子能够想出来。” 隔着老远的姬殇朝着那个被龙锁束在灵脉阵眼上的男人叹道:“刚刚唐家那小子来了凌霄宗一趟。” “铮!” 丈六金身崩断龙锁,自阴阳对冲的灵脉中闪身而出,自冰座挑起一件罩袍披上。 “他说了什么?” “临川那头上古妖魔,有控制的办法!” “哦?” 恢复正常肤色的姬燮嘴角微扬:“这位小朋友,又送来一件不错的礼物。” “可不一定是礼物。” 姬殇叹道:“血神主宰身上或许有什么阴阳御殿志在必得的东西,请了王弗灵亲自主持周天星斗大阵,如今这周天星斗结界将整个临川平原都给扣住,天安王氏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既然天南王氏对血神主宰这样渴望,那本座就成全他。” 坐在玄冰王座上的男人笑道:“那枚保养了多年的棋子,也该放出去了。” …… ??天南洲、旦木镇 从第一次看见甄瓶儿,他便能察觉到对方眼中汹涌的爱火与渴望。 但他那时候粗浅的理解为,这是寡妇守了太久空闺后的欲火,等到翻回头冷静下来也就淡了。 世上不多是这样的情况么,色欲上涌的时候总觉得非ta不可,可过后不也索然无味。 等到运镖回来应该也就淡了,那时候的徐老赢是这样想的。 只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位甄家的夫人竟然偷偷跟上了镖队,并在徐老赢某次守夜中找了上来。 “我们私奔吧!” 开门见山,毫不做作,感受到对方心中的决然和语气里的认真,徐老赢着实懵了好一会儿。 甚至他一度怀疑对方是认出了自己,然后又打消了这个愚蠢的念头。 他见过几十上百个因为认出他身份而投怀送抱的女子。 这里头有豪门望族的小姐,也有圣地天宗的弟子,甚至有些只是探到些风声就守株待兔的女细作。 但在进化之后的通幽意下,都无所遁形,负责任的说,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女人的念头能瞒过自己。 所以徐老赢知道,当下只要自己点点头,眼前这女人真的会抛下一切随自己浪迹天涯。 这是第一次,徐老赢对自己的意能通幽有所怀疑:“私奔?甄夫人,你可是旦木镇甄家的夫人,我只是个流浪剑士啊!” “如果你喜欢,今日你便是甄家的家主,甄家所有的一切包括妾身都是你的” “开什么玩笑!” 徐老赢连连摆手:“夫人可是旦木镇第一美人,若是其他家族知道这个事儿,还不将我大卸八块嘛!” “所以妾身说私奔!” 女人仿佛在出现前就已经想通所有,甚至想在了徐老赢前面:“我们可以离开旦木镇,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妾身带出的珍宝,足够我俩后半生用度” “停停停!” 徐老赢吓了一大跳:“你把甄家的金银都带出来了?” “嗯!” 甄瓶儿捏了个印诀,一辆兽车“哐哐”奔过来,待到近前,女人一扬纱帘,露出满箱满座的金条珠宝,在夜幕的微光中金黄耀眼。 而比这些金银珠宝更夺目的,是甄瓶儿汹涌着爱火的明亮双眼。 无法直视的徐老赢只得将目光别过,像是被黄金迷惑般死死盯着车厢内的金银珠宝,无情道:“剑士浪荡不过求财夫人应该知道某家缺钱,如今这满车黄金就在眼前,还压什么标,送什么货,夫人觉得呢?” “这些金银本就是瓶儿准备的嫁妆,公子若嫌不够,瓶儿还能回城再取。只求只求” 丝毫没有被徐老赢冰冷的语气和握剑的姿态震慑,甄瓶儿说着说着,竟朝徐老赢走去。 “不不不,你不要过来!” 看到甄瓶儿痴缠的模样,徐老赢哪里还受得住冷傲的伪装,眼看就要被女子双手碰触脸庞,徐氏行走被吓得连退数步,语气都有些哆嗦。 甄瓶儿看到徐老赢恐慌退步的模样,手在虚空中无力摆了摆,然后缓缓放下,凄声道:“瓶儿知道自己已是残柳败絮之身,同夫君私奔是有些委屈”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事儿!” 感受到甄瓶儿心中的凄惶,徐老赢挠挠头叹道:“我们才见一次面,实在当不得夫人如此重情,况且漂泊的浪子乃是无根的浮萍,实在没有成家立室的打算。” “没有关系的!” 甄瓶儿连连摆手:“瓶儿不会拖累公子,更不奢求能得到什么名分,只想跟着公子” 说道这儿,仿佛是害怕自己的直接又一次吓到徐老赢,女人本想前探的脚步缩了回来,看了看徐老赢的眼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可以么” “不可以!” 徐老赢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实话同夫人讲,我不但是个没有成家立室之心的浪子,更是个爱沾花惹草的混蛋,您可以去南海之滨打听打听,光是这两个月,与我有染的女子便不下百位,这还不算青楼妓坊的!而且,寻欢作乐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厌倦,将会一直,永远地,持续下去!” “不妨事,不妨事的!” 甄瓶儿连忙道:“公子喜欢寻欢作乐,瓶儿可以去请镇上妓坊的歌女来作陪;公子喜欢良家孀寡,瓶儿可以为公子想办法!若是旦木镇的姑娘不合公子心意了,我们就搬去琰浮,哪儿城大,一定又能让公子满意的人。” “疯子啊你是!” 徐老赢这辈子就没遇见这样的人,他已经尽力将自己最不堪的一面都表现出来了,却没想到对方心中的爱意根本没有动摇。 甚至连立场善恶都不要了,确认自己肯定没有对这个女人下过什么蛊毒或是幻术的徐老赢只觉得浑身毛发直立,如有寒芒在背。 再也无法直面眼前这个疯狂的女人,徐老赢乘风而起,化作一道利芒消失天际。 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冷静,最关键的是,他得要避开那个女疯子。 本以为天南是自己的福地,现在看来,这个地方实在太可怕了。 换做其他洲,女子便算爱得再深,总还剩几分理智同矜持。 可这甄瓶儿算是怎么回事,这样直接毫无保留示爱,连礼法都不顾,这哪能遭得住。 狼狈逃窜的徐氏行走这时并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会逃,是因为当爱意汹涌而至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抵挡的办法。 因为甄瓶儿这份爱意实在太纯粹了,她只要自己。 不是要元洲徐氏的圣地公子,不是要名满西贺的四小圣王,更不是要什么未来,要什么希望,只是要自己。 这种纯粹的爱意让徐老赢有些心慌,他没有办法处理这种情况,自然只能一走了之。 这一遁,便遁到了琰浮城,在名为醉仙楼的妓馆厮混两日后,徐老赢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他的御虚幽凰神剑还当在但木城的铺子里 “嘶!!!” 一想到回去就有可能碰上那个女人,徐老赢就觉得牙酸,但神剑又不能不赎。 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最后徐老赢还是决定悄悄回去旦木镇把神剑赎回便逃得远远的。 但赎剑得要有钱,按照元洲剑客行走江湖的规矩,这个时候就得有个名气不小的匪盗出来送钱。 用身上最后的金币将醉仙楼的账结清,孑然一身的徐老赢来到琰浮城的东城门,想看看现在有哪些个值得徐氏行走出手的邪恶大盗。 选定目标后用了三天功夫寻踪,半天功夫动手,便将在琰浮城一代恣意纵横的大盗斩杀。 领完悬赏后的徐老赢马不停蹄赶回旦木镇,去到当铺时竟得知神剑已经被人赎走。 “你这什么当铺,当票不对也能让人赎物吗!” 徐老赢拍着当台大发雷霆,当台后的老板则是满脸苦色。 “回公子的话,对方确实拿了当票,老儿才将那把剑给了对方啊” 说完话的当铺老板可怜巴巴望着徐老赢。 老板委屈的表情让徐氏行走突然意识到,当时自己被那女人惊着走得太急,并没有带那个装有当票的包裹。 如果照这样推算的话,那么自己的剑,岂不是被那个女人赎走了? “嘶!!!!” 倒吸一口凉气后,徐老赢只觉得牙酸,一想到要去接触那个女人,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要不直接以奕剑术让神剑化形,然后飞回来吧?’ ‘不行不行,若是直接化形,幽凰金焰得将周遭一切都焚毁,城中不知得死多少人罢罢罢,还是去甄府走一遭吧!’ 做好心里建设的徐老赢转身离开当铺,刚一出门便被一个肥胖的男人挡住去路。 “我可算等到你了!” 略显有些尖锐的嗓音中尽是委屈,徐老赢抬头一看,这不就是甄府那位胖管家吗。 还没等他开口,胖管家便上前要拉徐老赢,却捞了一个空。 甄盘愣了一下,也不恼怒,朝徐老赢直接道:“夫人差小的在当铺等公子,说有重要的东西须得亲自交还,还请公子前往甄府。” 六十章:错失 ??逃不开,避不离。 不情不愿的徐老赢被甄盘领着往甄府走,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若是那女人以御虚幽凰威胁,自己唤回神剑便走,绝不能跟那女人产生丁点儿纠缠。 心中这样思忖着,转眼便来到甄府大院,甄盘在后院外停下,朝着徐老赢谄笑道:“小人便送公子到这儿。” 言罢,又朝早就在里头等候的俏丽侍女道:“冬梅姑娘,小的将公子带来了。” “看到了。” 被称作冬梅的侍女嫌恶地看了甄盘一眼道:“既然将公子带回来,那投标的事儿便算揭过了,但有一条,再有下次,小心这身肥膘。” “甄盘知道,甄盘知道,多谢夫人宽宏,多谢冬梅姑娘大恩。” 胖管事一边道谢一边退走,至始至终不敢再往内院看一眼。 而赶走甄盘后,侍女又换了副面容,朝徐老赢躬身行了一礼,柔声道:“夫人就在里头,请公子跟冬梅来。” 虽然侍女礼数周到语气柔和,但徐老赢却能感受出对方心中的忌惮和厌恶。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好些个曾与他有过露水姻缘的女子因为肖想更多而带着父母长辈前来试探。 每每这时他便能感觉到这种嫌恶的情绪,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一个侍女身上感受到。 啼笑皆非的同时,徐老赢也有些委屈,这次可不是他贪图甄夫人的美色,而是对方赖上自己了啊! 但这些情感哪能同下人发泄,挂着无奈表情的徐老赢拱手回礼后,便被侍女领进了内院。 内院弥漫的淡淡檀香代表着某种程度的品味,传说的过往也能知晓这个女人经历过不少风雨。 可怎么就在自己身上昏头了呢,徐老赢神色复杂地望着那个看到自己就抱剑下台快步上前的黑纱女子,伸出手掌:“别再过来了!” 女人僵在原处,雾气弥漫双目,双手紧紧握着金色的剑鞘,手足无措:“妾身..妾身只是看当票上的日子快到了,这才想着替公子把剑赎出来。” 甄瓶儿一边解释,一边奋力伸出双手,好像想要在双足不动弹的情况下,把剑递到徐老赢手中。 可两人隔了数丈距离,哪怕女人已经尽力将上身前倾,也只是让模样看起来更加可怜而已。 痴人... 徐老赢心中微叹,伸手一招,金色的御虚幽凰神剑便从甄瓶儿手中飞回。 “多谢夫人好意,既然剑已收到,老赢这就告辞了。” 将神剑收回的徐老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金袋,里头装得是天南大盗的赏钱,数额远远高于赎剑的金额。 在来之前,他已经预想过,要将准确数额数出然后交给甄瓶儿以示不拖不欠的决绝。 但此时面对女人雾蒙蒙的双眼,他只想尽快逃离内院,遂将金袋朝女人一抛,便装作潇洒的转身。 “公子等等!” 接住金袋的甄瓶儿叫住徐老赢。 “还有什么事?” 连头也没回,徐老赢背对着女人,不耐烦道。 “......赎剑用不了那么多。” “多的就当辛苦钱。” “再等等!” 眼看徐老赢就要踏出门槛,甄瓶儿焦急道。 徐氏的剑者还是停住了,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做声,冷漠得像一块冰。 “公子那日离开后,活物便由卡巴负责,只是在经过旦木山时遇见匪盗,货物被劫,索性没有人员遇难。” 徐老赢终于转过头,这些天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遗漏了,这才想起,他把黑小伙卡巴给忘记了! 在他看来,旦木山那群匪盗都是土鸡瓦狗,所以根本没有在意,但这是元洲徐氏,天下行走的认知,而不是旦木镇上勉强混口饭吃小伙的能为。 “卡巴怎么样了!?” 转过身的徐老赢眼中又惊又怒,朝女人追问道。 “卡巴作为商队护卫,尽职尽责,但匪寇人多势众,所以他受伤最重,好在送医即时,所以无性命之忧。” 甄瓶儿柔声道:“眼下卡巴就在甄家药庐中静养,公子随时可以去探望。” 徐氏剑者恩怨分明,徐老赢更是个爱恨分明的性子。 卡巴是他在旦木镇上交的朋友,而这场押送也是对方知道自己缺钱所以才安排的。 可是因为自己的中途离开,竟害得朋友被匪寇所伤,徐老赢心中满是自责,同时也对甄瓶儿有些感谢。 他们是甄家招来的流浪护卫,干得是钱货两讫,刀口舔血的生意。 东家将钱付了,若是押送遇匪重伤身死,那都是个人能为不行,与人无尤。 特别在甄家丢了货物损失惨重的情况下,便是将卡巴丢在荒野自生自灭其他人也说不出什么理来。 可对方还是将人给救回来,甚至送到药庐医治,虽然甄瓶儿语气平静,但这种濒死重伤想要吊命,所需要的药草肯定会超过他们的任务赏金。 虽然徐老赢真心不想再同甄瓶儿有什么瓜葛,但就对方救了卡巴这一点上,他就不能装聋作哑。 “这次甄家的商队被劫,都是我的过错,多谢夫人愿意救治卡巴,商队损失同药草的损失,我都会负责。” 甄瓶儿看着徐老赢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难忍心中失望,将头别过:“卡巴为甄家商队拼杀,重伤濒死。救助也是应有之意...” 越想越委屈,甄瓶儿狠狠转过头来,洒下一串晶莹的泪珠:“公子以为瓶儿会这样说么!?” 本已想好吹捧甄瓶儿几句的徐老赢被这突然的转折打断了思路。 “”难道公子真不明白,瓶儿为什么不追究任务失败的责任,反而救治卡巴吗!” “......” 徐老赢嘴巴动了动,不知该如何回答,更不敢同女人对视,因为那目光太过灼热。 “瓶儿...瓶儿做这些,不是想公子念好,只求...只求公子不要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 看到男人为难,甄瓶儿的语气霎时软化,向着眼前的男人哀求道:“若是公子不想见到瓶儿,瓶儿便足不出户,绝不会来打扰公子的,瓶儿发誓!” 女子流着泪,竖起三指向天,誓言无非在说。 我不想你离开旦木镇,哪怕你讨厌我,只要肯留在这儿就好。 真情当面,徐老赢的心也乱了,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答应,所以转身就走。 只是通冥剑体的六识实在太敏锐了,所以哪怕飞离老远,他也能听到甄府内院的哭声,让人...心生烦闷。 …… 甄府药庐 甄瓶儿给卡巴安排了最上等的病房,自己一人便占一厢紧挨药庐。 每日都有医者前来探望换药,而吃食则是由卡巴的妻子每日烧好带来。 “当车队走到南山涧的时候啊,你男人就察觉到草中的杀气,所以连忙喊停车队,然后抽出长剑,挥斩出一道剑气斩断路边草丛。” “那旦木山上的匪寇哪里见过如此华丽的剑气,为首的大盗被吓破了胆,跳出来时两腿都在发颤。” “你男人横剑身前站在马上,朝着他们大喝‘吾乃旦木镇泰南街第一剑神,哪里来的鼠辈,竟敢来劫爷爷护送的商队!’” “嘿,那些匪寇一听你男人的名号,吓得齐刷刷退步,后头的人险些跌到山崖下头去...” 当徐老赢来到甄家药庐的时候,就听见边厢里头的卡巴正眉飞色舞的讲述他在旦木山上的英勇大战。 有些瘦小的女人一边收拾着台几上的饭碗菜碟,一边笑着附和丈夫,和乐融融的模样倒真像凯旋而归的英雄。 只是这美好里头,徐老赢感到的却是女子无边的恐慌和对未来的绝望。 还有正眉飞色舞讲述英勇故事男人心中的迷茫与悲凉。 这让已经走到厢房门口的徐老赢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厢房里头正在发生的口不对心的场景,于是僵在门外。 厢房里头,已经收拾好碗碟放入菜篮的女人朝卡巴笑着道:“我挑的男人就是了不起!” “那是,后头还有更精彩的呢。” “那就把更精彩的留到晚上。” 女人上前轻轻吻了吻男人额头道:“我晚上再来看你。” “不用那么辛苦,明天再来吧。” “晚上见。” 女人收拾好菜篮匆匆离开,因为她得在东家回来之前赶回布坊。 而在妻子走出厢房后,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卡巴突然像卸了所有气力,眉眼低垂,双肩拉耸。 扭头朝右肩处看了一眼后,卡巴重重倒在床上,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鼻涕口水倒灌进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这可不像是泰南街第一剑神的风格啊,咋还哭得跟小媳妇一样了呢。” 徐老赢进屋,看见了左手蒙在脸上躺在床上不停呜咽的卡巴,笑着打趣道。 被徐老赢声音吓了一跳的卡巴一把抹去脸上泪涕,翻身坐起往右边一望,便看到笑容有些僵硬的徐老赢。 “老赢...兄弟!” 卡巴还是叫出了这个称呼,然后展颜笑道:“幸好当时你离开了,不然碰上那群翻天大冦可就糟了,还是你运气好啊!” “你也不赖嘛,翻天盗都没弄死你?” 徐老赢语气夸张附和卡巴,却暗暗这支名为翻天的匪盗死死记住。 “嘿,要不怎么说卡巴大爷福大命大呢!” 皮肤黝黑的卡巴咧嘴大笑,用左手拍了拍右肩道:“就是丢了条膀子。泰南街第一剑神的名头,怕是只能让给多雷内个混蛋了!” “怎么,丢了条膀子就不想练武啦?” 徐老赢笑眯眯道:“你那时不是说要修到凶境,然后在旦木镇立下大大的家业,让所有人都知道卡巴大爷的名号吗。” “那是以前...” 卡巴神色黯然摸了摸右肩道:“我已经,不能练剑了。” “嗨,我当多大事呢。” 徐老赢笑着伸出左手翻舞:“剑法之道博大精深,不光只有正手剑,亦有反手剑,修得好了,不弱于人。” “...还是算了。” 卡巴眼神先是一亮,然后黯淡下去:“即便修成了反手剑,又有谁会雇佣一个残废的街头剑士呢......” “先别急着拒绝!” 徐老赢笑道:“等你伤口愈合了,我带你看看这套反手剑的威力,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修行。” “老赢兄弟...” “什么都别说了。” 徐老赢摆手道:“你先安心养伤,其他的都交给我。” …… 三日后,卡巴刀伤创口愈合,徐老赢抓着他便往天上飞。 “哇~~~” 第一次御空的卡巴被吓得浑身在颤,好半天才冷静下来,单手死死抓着徐老赢的手腕问道:“老..老..老赢兄弟,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去旦木山,找砍了你臂膀的混蛋,另外,给你...喂喂喂,你别动啊,掉下去怎么办!” “回去,我不用你给我报仇!” 挣扎半天发现徐老赢手腕还是纹丝不动的卡巴咆哮道:“你知道带领翻天盗的人是谁么,那是孟靶,传说中那位天南盗首的兄弟!” “这种连名号都要借着别人才叫得响的蠢贼,听起来也不会有什么真功夫啊。” 徐老赢无奈道:“你就相信我,保证没有问题!” “去你的保证,放开,快放开!” 卡巴疯狂挣扎,大叫道。 “这里数百丈高空,我放手你就么得了!” 徐老赢无语道:“来都来了,跟着看看呗...” “看个屁,婆娘还在家里等我,卡巴大爷才不要和你这个淫贼死在一起,放开,快放开啊!” 再一次挣扎无果的卡巴情急之下,一口咬在徐老赢的手掌上。 “咔!” 拼尽全力的一口啃下,却让卡巴的牙床动摇。 “嘶...” 徐老赢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是因为疼。 “卡巴老弟轻点,别崩碎了牙...” 第一口便吃了教训的黑小伙欲哭无泪,不知该用力还是不该用力。 用力吧,这货的手好像比铁还硬。 不用力吧,又无法体现出自己不相同他一道送死的决心。 思来想去,黑小伙还是决定不松口,虽然咬不伤对方,但表达出自己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徐老赢见卡巴没有再继续用力,也就任凭对方保持这种怪异的姿势,然后一路御空,来到了旦木山的南部。 六十一章:试剑问心 翻天盗首孟靶,鼎盛时手握数千人马,率领南林四煞扼住南境各个咽喉要道,不同于一般匪寇杀人无算劫财劫色的凶残,翻天盗规矩森严,入绺更有七禁八不夺的铁律。 所谓七禁八不夺,便是盗首孟靶立下的规矩,更是翻天盗匪的底线,而这也是将他们同一般匪寇区别开来的重要依据。 正是因为守住了底线,所以孟靶深受天南底层人民爱戴,愣是以匪寇的身份,闯出偌大名头,声势不下于南境豪门望族。 又因为他也姓孟,所以百姓在吹嘘孟靶仁义时,长长会将他同幽狼盗首孟拓连在一起。 传得久了,绿林道上便都以为孟靶就是孟拓的弟弟,是幽狼盗转投督天王巡后孟拓留下的后路。 对于这种误会,孟靶很是乐见其成,毕竟能在绿林混饭的,大多都是朝不保夕的无根浮萍。 除非愿意给世家当狗,不然就算混到翻天盗首的程度,也可能撑不过豪门某次练兵,或是世家联动的围剿。 所以有个幽狼盗首胞弟的身份背书,无形中也让南境各族多了几分忌惮,而这忌惮能让翻天盗眼中的好日子过得更长。 孟靶本以为在这谎言没有被戳穿之前翻天盗能够一直强盛下去,却没想到一场点苍山战役,竟将纵横天南百载的幽狼盗首给赔了进去。 当消息传回南境的时候,孟靶便知道,好日子到头了。 禁掠红白喜事,不抢鳏寡孤独确实给翻天盗挣出了天大的名声,但那么多绿林强人挂柱,不就是为了吃口安心饭么。 孟靶身为大当家,自然要为整个山上几千号人的口粮操心。 所以劫掠不义的土豪氏绅、绑架世家的公子小姐,这些年翻天盗在南境,干得尽是这种活计。 只是孟靶分寸拿捏得好,加上同风媒差馆的关系不差,所以每次收获都不菲,更添翻天盗的名声。 但夜路走得多了,总会撞见鬼的,天南洲是什么地方,这就是个虎狼盘踞的所在,如南境这样富庶地域更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不知多少世家明里暗里勾结一起,牵一发即动全身。 以往有凶名赫赫加上在督天王巡洗白的孟拓做盾,才让南境各族不敢妄动,可如今幽狼盗首死了,翻天盗还哪能再威风下去。 几乎在风媒送达消息的同时,南境各族便已结成联盟,厉兵秣马杀向翻天盗的本营。 论真刀真枪的拼杀,绿林武者哪里是世家武士的对手。 这边都是饱一顿饥一顿的无根浮萍,积攒的些许钱财不是花在女人肚皮上,就是丢在赌桌上。 至于修行,那都是想到一阵修行一阵,哪里有个长性,百个匪寇里,能有一个拳不离手,刀不离腰的就算是顶顶人杰了。 这样一批人,无非就是仗着人多势众才闯下偌大的声势,若是摆明车马的战阵,匪寇哪是对手。 面对含怒杀上山来的世家联盟,翻天盗仅一接触便纷纷溃败,不过一天功夫,名震南域的翻天盗本营便被攻破。 数千崽子死得只剩几十,南林四煞其中一位倒戈,若不是孟靶早就对四煞存着三分忌惮,恐怕连命都要丢在山上。 思忖着另外三人也有可能倒戈,孟靶当机立断带着八十亲卫玩命奔袭,险险杀出重围,一路掩藏行迹逃窜至南海之滨。 在经过旦木山时,孟靶的匪盗本性又涌现出来了,他发现这条山道是直通琰浮城的关隘,另外又有外道向内陆的小码头。 虽然比不上南境富庶,但也是方安身立命的所在,更重要的是,旦木山往南只有渔村、小镇,无有什么大城。 这就大大降低了受到围剿的可能,或许可以现在这儿先留一阵看看情况? 孟靶这样想着,便望见一支过境的商队,心中顿时觉得这便是上天给的吉兆。 再然后,便是放出崽子们抢货,可笑那护卫的剑士竟敢向翻天盗出手,砍了臂膀以儆效尤,顺便也让活着的人能够回镇上,说明他们的来到。 这趟甄家商队的物资很丰富,足以他们这支队伍在此构建一个简陋的本营。 但只要站稳脚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孟靶望着已经布置起来的南山涧,心中暗道。 美好的未来尚在脑海中盘桓,锋锐的剑气便已如雨般落下。 数万道先天破体无形剑气直接将跟着孟靶从南境拼杀出来的亲卫杀死十数。 看着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崽子尸横满地,孟靶目眦欲裂,沸腾的灵气化作鬼面冲天。 “何妨数倍,给老夫死来!” 赤红的双目,沸腾的杀意,孟靶一脚踏碎座下巨岩,奔出洞外。 忽然遇袭的亲卫们已经集结一起,将两个年轻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正是几日前那支商队里不知天高地厚的护卫剑士。 “放你一条生路却不思感恩,竟然带人回来抱负,好,很好!” 灵力沸腾如氤氲流苏,黑气化作模糊鬼影悬在孟靶身后,翻天盗首此刻语气森然,心头尽是杀意:“躺在地上的,都是同孟靶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亲人无异。” “今日这些兄弟死在阁下手中,那么孟靶便必须要讨回这份血债,不光你要死,你的全家,都要死!” 孟靶看都没看已经吓得双腿直颤的卡巴,将目光锁定在徐老赢身上,怒声道。 而包围两人的匪寇听得自家大当家这样说,心中感动的同时又觉得无比提起,附和着发出:“杀你全家,杀你全家”这样的呼喊。 “行了行了,别喊了。” 面对匪寇不切实际的威胁,徐老赢撇撇嘴道:“当强盗能不能专业点?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杀我全家,杀得着么?” “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双手握着长刀的光头听到徐老赢的话,大怒道:“一会儿等大当家制服了你,让你尝尝爷的手段。到时别说家世,就连你相好的名字都藏不住!” “相好?小爷没有相” 莫名觉得这个光头有些喜感,徐老赢忍不住搭话,可答到一半心中却不自觉浮现甄瓶儿的倩影。 “烦人啊!!” 莫名恼怒的徐老赢甩出一指剑气,如电剑气穿过眉心,掀开了光头强盗的天灵,吓退了周边一片喊打喊杀的伙伴,包围圈顿时散开一圈空位。 而孟靶也被徐老赢的突然出手吓了一跳,其实在小光头出生时他便已经意识到这个青年剑客定会不忿出手,更是暗暗调动灵气打算试试此人能为。 只是没想到他全神贯注之下,还是没有拦住徐老赢的一指剑气。 不,不是没拦住,是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这道剑光太急太快,快得连他的神魂都没有反应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孟靶如坠冰窟,惊怒的眼神里头出现几分错愕,甚至连眼光都开始游移。 “死个小弟心就慌了?你不是说要杀我全家么?” 徐老赢笑吟吟地回头,朝着心虚的孟靶打趣道。 “做兄弟,有今生无来世,今日孟靶便是拼着身死,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色厉内荏的孟靶朝徐老赢大喝,又引得一众匪寇欢呼连连,就连包围圈都紧缩起来。 看着一众匪寇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模样本是个街头剑士的卡巴哪里受得了,一想到自己死了婆娘便会无依无靠,更是肝胆巨震,只想求活,双腿一软就要跪下求饶。 可卡巴膝盖刚弯,就被徐老赢一把拖住腋下:“卡巴兄弟,你胆也太小了吧,没看出这个狠撩场面话的大当家目光游移,已经想要溜走了吗,该害怕的是他们吧!” 心中想法被道破的孟靶大骇,正要倔强辩驳,又听到年轻剑者这样说道。 “算了算了,不和他们废话了,这次带你来,主要也是想让你看看这套反手剑的威力,看好了啊!” 徐老赢不知从哪抓出一把精钢短剑,反握手心,朝着孟靶道:“三剑,抗住三剑就能活!” 不等孟靶回话,徐老赢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突然出现的凛冽剑光闪瞎了所有人的眼。 再看剑光闪过的地方,真是孟靶左肩,飞起的断臂还有看起来像延迟攻击的鬼面扑击,无不说明这刚刚那一剑的惊艳。 反手一剑斩碎孟靶的鬼影,徐老赢朝已经表情呆滞的卡巴道:“刚刚那剑太快你可能没看清楚,但效果就是这么个效果,如果只练这招,大概只消十几年的功夫便能有这般的火候。” 这番话说完,孟靶的断臂才摔在地上,南山涧翻天盗本营,惊惧无声。 刚刚还喊打喊杀的匪寇此刻像是被扼住咽喉的公鸭,伸脖瞪眼却只有呜呜咽咽的声音。 叮铃咣当,那是兵器落地,看到徐老赢一招斩下孟靶左臂,不少“生死与共”的翻天盗弟兄,丢了武器转身便跑。 包围圈霎时变得零零落落,而那些勉强维持着包围的强盗,不是同孟靶兄弟情深要生死与共,而是被徐老赢一剑吓软了腿,根本迈不开步子。 “嘁,还翻天呢,就这水平素质,翻谷子都费劲。” 正与卡巴说话的徐老赢看到一下子缩水大半的包围圈,无奈吐槽道。 “你,究竟是何人?” 远处,抱着断臂惊惧不已的孟靶问道。 “所以说你们不专业。” 徐老赢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埋怨道:“现在才想到问名字,那就给我记好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元洲,徐老赢。” “通冥入虚,圣体如意,剑来!” 冲天而起的金色圣剑化作燃着金焰的巨大凤凰,那金色的火光比太阳还要夺目,将整个山涧印成黄色。 “逃出南山涧范围的匪寇,杀!” 以剑印向不灭幽凰下达指令后,徐老赢转身望向面如土色的孟靶,笑道:“哟,认出我来了?” “小人小人小人小人” “别小了。” 徐老赢摆摆手,调笑道:“刚刚不是要杀我全家么,用不用给你个地址?” 孟靶沉默,如果说刚刚他还有想要脱出生天的侥幸,那么在听到徐老赢自报家门和看见那苍空如金线一般飞舞幽凰,这种念头就已经彻底熄了。 “还有两剑,不再试试了?” 徐老赢轻轻扬了扬左手反握的短剑,朝道:“这么快心生死志啊!” “呵” 孟靶啊凄然一笑:“想不到孟靶英雄一世,今日竟会死在你这黄口小儿手中。天亡仁义,天亡豪雄啊!” “快拉倒吧!” 徐老赢啐道:“你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好意思叫自己英雄?” “不事生产,劫掠为生,以为弄出个七禁八不抢就是盗亦有道,仁义豪雄了?我呸!” “砸窑绑票,你们每次下山便必然有人家破人亡,抢得全是不义?亏你们敢舔着脸这样说!” “他妈的一群土匪强盗,也敢评价那些带领农民百姓耕种牧畜的士绅不义?” “如果你从来不曾乱杀无辜,徐老赢今天不但将你放了,还奉上神丹为你医治手臂!” “还有你们!” 反手执剑的徐老赢指着外头包围圈的一个个土匪强盗:“若真是身负冤屈被逼上山且不曾乱杀无辜,就到徐老赢面前来,敢不敢试试?” 短剑环指一圈,众人眼光尽皆回避,徐老赢转回孟靶面前,淡淡道:“不如,就从仁义豪雄,天南盗首开始吧。” “要杀就杀,何必说这些虚伪的谎话!” 抱着左肩的孟靶冷哼道:“孟靶一生纵横,从未向红白喜事,鳏寡孤独出手,更不曾乱杀无辜,这是整个天南绿林道都知晓的事!什么叩问本心,行走不过是想要一个杀人的借口!” “好个不曾乱杀无辜。” 徐老赢笑笑,将手中短剑抛起正握,寒光照亮如霜如雪的剑目:“可你瞒得过天南绿林道,却瞒不过自己的心。四十年前漫天风雪中的大火,收留你的一家老小化作焦炭。三十年前初到南境,劫了百十幼女拉拢强人,其中多少没有活过十五。二十年前,勾结南境各个风媒属、细作府,将所有没有背景的村落豪绅当做不义劫掠。” “孟靶,你说你该不该死?” 六十二章:人穷志短 人是很难对抗本能的,当徐老赢询问孟靶可曾滥杀无辜时,虽然翻天盗首表现出无畏的模样,可心底还是不自觉的涌现出那些张脸。 本以为不会再想起的面孔姓名竟会那样清晰,而后徐老赢语气冰冷却直戳心底的询问,更让孟靶彻底慌了。 “徐行走饶命,徐行走饶命啊!”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慌乱的孟靶一头重似一头地磕到地上,祈求道:“当初是我猪油蒙了心,可如今我已痛改前非,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吧。” “这求饶的模样可不像翻天盗首的风采。” 用金刚短剑舞了个绚丽的剑花,寒光流转间,徐老赢嗤笑道:“是否曾经有人也这样向你哀求活命,而你又是怎么答复他的呢?” 不停磕头的孟靶浑身一僵,嘴唇哆哆嗦嗦想要开口,却什么都说不出。 “你不死,我心难安。” 徐老赢笑笑:“这话不错,今日还予盗首。” 短剑脱手,如电寒光在孟靶周身大穴穿梭,纵横南境数十年的大冦,被斩成碎肉。 元洲剑者回头朝着目瞪口呆的卡巴道:“上一招霆闪,这是第二招,御离。” 徐老赢还记挂着试剑演招,可黑小伙卡巴哪有心情关注这个。 他正在重建自己粉碎的三观,在这南山涧上短短的,让他简单淳朴的认知里多出很多不明所以的东西。 其中最沉重的,便是徐老赢的身份。 他的老赢兄弟,是一个贪花好色的流浪剑士,为了给喜爱的姑娘送礼,甚至将价值不菲的灵剑都给典当。 这让黑小伙觉得亲切的老兄,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眼前这般可敬可畏的人物。 元洲徐氏吗? 自己这样的人,真的配同圣人后裔结交吗? “喂喂喂,说话啊?” 徐老赢看看黑小伙没反应,上前几步,伸手在对方面前晃了晃:“不会吓傻了吧?唉,没办法,以后弟妹就交给我来照顾,卡巴老弟安心的去吧” “你他妈的才被吓傻了呢!”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得有些精神力量支撑才能爬起。 而卡巴的精神支柱,就是自己的婆娘,当他听到眼前色胚竟打上这种主意后,他还哪里顾得上对圣人后裔的敬畏:“老子自己能照顾好,不用你,滚滚滚!” “嘁!” 徐老赢略带遗憾地啐了声:“竟然没傻,有些可惜啊。” 打趣一句后,刚刚的隔阂仿佛消失,卡巴还是那个泰南街第一神剑,而徐老赢也还是那个最终女人心的海滩浪子。 又用精钢短剑舞了个剑花,徐老赢淡淡道:“等我处理了这些匪寇,回头就教你练剑。” 原本包围着两人的匪寇早已被徐氏行走的强势吓傻,此刻看到对方舞着剑花走过来,哪里还能升起反抗的心思。 齐刷刷地跪倒一片,泪声俱下的哀求中,全是身负血海深仇,无奈落草为寇。 “行了行了,全都站到这儿排好。” 提在手中精钢短剑就像指挥棒,徐老赢让这群山头的匪寇列队站成一排:“觉得自己不曾乱杀无辜的,上前说明情况,都有机会开口,不用争,不用抢,一个个来!” 孟靶拢共带了八十亲卫突围,徐老赢落到南山涧时用剑雨杀死十数,而后一招斩断翻天盗首左臂,逃了几十被幽凰猎尽,现在南山涧上只剩下二三十个匪寇。 本着不妄杀一名无辜者的态度,徐老赢让他们逐个上来接受询问,但能成为翻天盗首亲卫的人,又哪有什么良人。 罪孽至浅的,手上也有三五条无辜的性命,这里指的无辜,可不是围剿匪寇时的对抗和劫掠商队时的碰撞。 而是面对手无寸铁的平民,或是已经付出赎金的土豪乡绅,依旧不止杀性的暴虐。 简单盘问后一连杀死八位,终于让后头的匪寇受不了了。 “你就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 恐惧让年轻的匪寇生出无限愤怒,拾起地上的短枪,大喝道:“兄弟们一起上,同他拼了!” “你好像觉得很委屈啊?” 精钢短剑在徐老赢手中跳跃,歪着脑袋的徐氏行走直视眼前手持短枪的年轻匪寇:“有什么好委屈的?全家被豪绅逼死,逃到山上当匪寇,转年就给山上弟兄领路,将逼死你的那家豪绅尽数杀绝,这姑且称作正义的复仇,可接下来又做了什么呢?” “寒冬腊月将整个村子过冬的粮食抢上山,还将十数个少女掳走,他们兄弟情郎阻拦,便一刀砍了!一定很痛快吧?” “不错!” 手持短枪的年轻强盗大声道:“我爹娘被豪绅威逼,可那群愚蠢乡民却不闻不问,小爷逃出村的那天便发誓,若有一天得势,定要让他们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懒得鸡同鸭讲,手中精钢短剑化作寒光,将年轻强盗叮在山壁上。 短枪咣当落到地上,让剩下的强盗浑身一颤。 “还剩八个。” 召回精钢短剑,徐老赢看都没看滑落山壁的尸体一眼,朝着剩下几人道:“怎么样,还有没有觉得自己不曾滥杀无辜,要出来聊聊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动手了。” …… 从南山涧回到旦木镇已经半天了,但卡巴的心还是久久无法平静。 晃过神来,依旧还是无法接受老赢兄弟到圣地天下行走的转变。 但凡读书识字,都能听过诸圣荡平妖族的故事,所以在卡巴心中,圣人后裔自然是高贵的,神圣的,可能 打破他多年认知的,是徐老赢在剿灭翻天盗匪后,那比拾荒者还滑稽的表现。 怎么会有圣人的后裔,会去捡强盗遗落的武器,搜刮强盗的尸体呢 “甄家的货物不用赔嘛,修行要用的药草不用买吗,不摸尸体,哪来的钱!?” 理直气壮的徐老赢并没意识到,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打碎了黑小伙对圣地所有的敬畏。 圣人后裔好像同升斗小民,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这群强盗,真是太穷了!” 徐老赢叹着气走入卡巴的院里,无奈道:“搜刮来的兵器、钱财凑一起,还不够抵甄家货钱的。算了算了,不提这糟心事儿,我们还是先来练剑吧!” “啊这就开始练” 卡巴愣了愣道:“不用拜师什么的么?” “诶?你这样说倒提醒了我。咳” 徐老赢轻咳一声道:“这条反手剑练成之后,可以当做家传功法,如果以后你要开馆授业也行,但若是有人问起这套剑法是谁教给你的,你千万别说是我教给你的!” “嗯!??” 卡巴越听越不对味:“这是为什么?” “这里头的情况很复杂,很难同你解释清楚。” 徐老赢摊手耸肩道:“若是对方逼问得凶了,你就说是偶得奇遇,从剑谱上修行来的。” “好的,我知道了!” 卡巴郑重点头道。 “嗯,也不用那么严肃,估计能认出这套剑法的人不多啦。” 徐老赢不知又从哪掏出一把精钢短剑,丢到卡巴面前道:“握着它,我来跟你讲讲这套反手剑法。” “说是反手剑法,但在技击中却与一般剑招不同,让我演示一遍给你看。” “刺”、“扎”、“挑”、“抹”、“豁”、“剜”、“带”。 一招一声,或正握短剑,或反握短剑,踏着四方剑步的徐老赢将单手剑的招式一一演练。 待得基本七式演练完,徐老赢又以脚尖点了点地上道:“看到这些脚印了么,这就是基本招式同基本步法,行进退止,一步一杀!” “这套反手剑是杀人剑,所以没有格挡的招式,一寸短一寸险,活命全在步法上,你要切记。” “除了基本剑招和步法外,还有三式剑技:霆闪、御离、舍命。” “但这三招剑技不用着急练,先将基础打好。” 说到习剑,徐老赢身上再无轻浮的气息,满满的沉稳干练:“我会教你一套适合这套剑技的吐息法,还有针对剑技经络的锻炼方法,你先将基础步法同剑招融入本能,然后再开始修行剑技。” 听到徐老赢的授课,卡巴意识到这次自己要练的剑法同以往全然不同。 但穷人之所以总会显得愚蠢,是因为即便是这样一门了不起的技法当面,但他们还得做更多切实的考量。 比如,以往都是卡巴在街面上干干护卫、押运甚至一些体力工作找活,但随着他受伤断臂,家里已经断收不少的时间,重担全都压在布坊上工的婆娘身上。 可婆娘一日能挣几个钱,若是他不顾其他专心练剑,那么光是一日肉食口粮便能压得这个小家入不敷出。 即便恨不得立刻就投入修行,但卡巴还是得考虑现实的问题,所谓人穷志短,不外如是。 听完徐老赢讲完练法同呼吸法的黑小伙抬起头,怯懦地问道:“这这要练多久啊?” ‘这种剑法自然是得练一辈子的啦。’ 正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的徐老赢感受到了卡巴心中为难、痛苦、卑微的情绪。 这种感受让徐老赢本觉得理所当然的话,变得有些涩口。 原来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不顾一切的修行的。 ??而更让徐老赢感到无力的事,他根本没有办法帮助卡巴,作为元洲徐氏的弟子,他在天南洲根本没有势力,或者说,独自横行惯了的徐氏行走,根本没有势力。 因为没有势力,以至于连保障卡巴修行无忧的办法,徐老赢都想不出。 思忖半天,想着旦木镇上的新鲜已经体验得差不多,既然要离开,起码得解决了朋友的后顾之忧才对。 反正都要搞钱,多搞点就是了,本着两点之间直线最近的原则,徐老赢打算先去琰浮城接几个任务,起码让卡巴在打基础的时候不用为钱担心。 “你先练着。” 打定主意的徐老赢这样对卡巴说道:“我三五天就回来,这期间你先把步法和基础招式练好,一天就练个七万剑” “七万剑!?” 卡巴不由得惊呼道。 “额那三万五千剑?” 再一次意识到自己标准有问题的徐老赢直接削了一半的强度道:“不能再少了,配合步法一式五千剑,头三个月将基础打好,剑道生涯永恒受用!” “行!” 卡巴左思右忖,恶狠狠地点头道。 “嗯,那你先练着!” 徐老赢说完话,直接转身离开了卡巴的家,走出旦木镇后,冲天而起。 …… 对于天南徐氏的行走来说,琰浮城门墙上的悬赏,就是一串串待取的金币。 唯一的问题是,哪里能搞到这些金币的准确位置。 为了减少能将待取金币串联一起,这几日琰浮城的风媒可是糟了老罪。 他们每日都能遇见一个长着桃花眼的英俊公子,光他妈的问消息,但就是不买。 而且一问就是老半天,不光是一家风媒,琰浮城各大中立组织,都被这个桃花眼公子骚扰过,一连三天。 直到第四天,有人看见这位公子施施然从醉仙楼出来,往城外去。 又过三天,桃花眼公子回城,驾着的马车后斗,装着不知多少颗人头。 源平恶狼、山同五鬼、乐山鬼面、阴岭尸魔 凶名赫赫的大冦,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头,双目紧闭,安详地堆放在车斗之后。 琰浮城的风媒属这才意识到,前几日这个桃花眼的公子为何不断询问关于这些魔头、匪寇的踪迹。 但各个组织私下交流一番后,却没有发现此人有向任何组织购买情报的记录,那这人是怎么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准确剿灭如此多的魔头、匪寇的呢。 这事不光他们好奇,整个琰浮城的氏族都对这位桃花眼的公子产生了好奇。 琰浮城风媒属受托开始调查桃花眼公子的根底,在将各个特征全都对上之后,却吓得把记录统统封存销毁起来。 对此,徐老赢自然是不晓得的,因为他已经领了海量的赏金,回到了旦木镇。 本想告诉卡巴老兄不用再为钱财发愁,可当他靠近偏郊小院的时候,却发现人去楼空。 六十三章:错付 街面上讨生活是很不容易的,特别是像卡巴这样的无主剑士,干得全是犬口夺食的活计。 以往凭借着蜕凡境中段的修为加上几手粗糙的剑技,倒也能够让人有些忌惮,可护卫商队失败还丢了右臂,难免不会让以前有些怨愤的仇敌惦记。 所以在发现偏郊小屋已无人烟的时候,徐老赢便将六识放到最大,例外探查。 将屋里屋外走了三遍,徐老赢的表情略微好了些。 没有搏斗的痕迹,亦没有残留的血腥气,这说明预想中那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只是黑小伙究竟去哪儿了呢,就徐老赢所知,卡巴因为天生肤色不同,所以自小被人欺凌,没有什么朋友,更没有什么亲故。 可以说除了自己,对方在旦木镇几乎就没有什么能够交心的朋友,如果不是仇家上门,被人掳走,那卡巴会到哪儿去呢? 越想越是担心的徐老赢闭上双目,通幽意如触手般蔓延开来将整个小院覆盖。 雁过留声,虎狩留迹,在强横的通幽意扫描下,徐老赢能够发现一些肉眼无法察觉的“信息”。 而这些“信息”,将会指引他,找到卡巴老兄。 循着卡巴独有的信息,通幽意向外延展,徐老赢循着意念闭目游走在旦木镇的街头,七弯八拐不知穿过多少条街区后停驻。 睁眼抬头的徐老赢被惊退数步,因为停步处竟是甄府正门,本已打定主意不再与甄瓶儿见面的徐氏行走怎能不慌。 更令人无语的是,那个唤做冬梅的丫鬟,就站在门槛里,虽然面上带笑,但眼神中的不屑同轻蔑,那都无需通幽意便能感受到。 '好个奸猾登徒子,竟耍欲擒故纵的把戏,装模作样真令人作呕!' 仿佛看穿一切的冬梅心中这样想着,口中却柔声道:“公子晨安,夫人知道公子不想见她,所以特派婢子在此等候公子。” “嗯” 不屑于同女人计较的徐老赢点点头道:“请问冬梅姑娘,卡巴是在府上么?” “回禀公子,卡巴先生确在府上。” 冬梅回答道:“先生为了商队拼命,这才丢了右臂,夫人念其忠勇仁厚,所以返聘其为府中护卫。” 听着侍女的话,徐老赢有些沉默。 他当然明白甄瓶儿为何返聘卡巴,但美人恩重他无法面对,更别说报答了。 侍女可不知道徐老赢心中想法,自顾自将甄夫人交代的话说完后,便再不言语。 只是她不说,徐老赢又哪能感觉不到对方心中所想呢。 甄瓶儿在交代冬梅任务时,除了交代卡巴夫妇行迹外,更重要的是让冬梅带句话,但心中已经认定徐老赢是骗财骗色的小白脸,这位大丫鬟哪里会将这句话转达。 只是她不肯讲,通幽意终归还是听见了,对方所求无非是在自己离开前见上一面,哪怕只为了对方能够照顾卡巴这一点上,自己都理应当面道谢。 ‘就当是临别前做个了断吧。’ 徐老赢心中想着,然后朝冬梅拱手道:“甄夫人仁义宽宏,不但不追究卡巴兄弟的罪责反而多加照顾,烦请冬梅姑娘带路,老赢想亲自向夫人道谢。” ‘来了,还是来了!’ 姿容俏丽的丫鬟瞪大了眼,心中恶狠狠地想道。 她故意隐去夫人想见对方的请求不表,便是不想让这登徒子小人再有接近夫人的机会。 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提出要见面,这种推拉的手段,难怪能迷得夫人神魂颠倒! 愤怒的冬梅很想让护卫将门外的徐老赢赶走,但她知道若是这件事传到夫人耳朵里,自己一定会被重罚。 想到此处,哪怕恨得牙痒,她也只能顺从地屈膝躬身行了个福礼道:“夫人已经等候多日了,请公子随婢子来。” 听到冬梅心中咒骂的徐老赢摸摸鼻子,无奈跟了上去。 冬梅领着徐老赢进入甄府,转过大大的门碑后,还得穿过一条幽静的塘边回廊进入内院。 本以为心中厌恶自己的大丫鬟只会沉默领路,却没想到冬梅竟然突然开口威胁道:“最懂女人心的沙滩浪子,你的过去,本姑娘已经查了个底掉,如果识趣的话,便不要再对夫人用那些下三滥的伎俩,不然本姑娘保证,等那些事情暴露在夫人面前的时候,你会付出想象不到的惨重代价!” 冬梅该是甄瓶儿身旁一个得力的丫鬟,不然也不能压得本家甄盘管事连头都不敢抬。 可这种干练又得宠的姑娘,终归还是会受到见识所限,或者说因为少有能同她一起商量的伙伴,所以想法总会有些偏激又固执。 “冬梅姑娘,若是老赢真是想要骗财骗色的登徒子,难道会因为姑娘几句威胁便退缩不成?” 双手轻松枕在脑后跟着丫鬟走在廊桥的徐老赢笑着打趣道:“况且,探查根底这种事,你这样的丫鬟都能办到,难道甄夫人办不到么,或许她就是喜欢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说不准噢。” “你!!!!” 羞愤不已的冬梅回头,娇声喝道:“无耻!” “不要生气嘛,冬梅姑娘不就是担心老赢赖上你家夫人,最后还收了你当通房嘛。” 徐老赢毫不生气,笑眯眯地摆手道:“放心放心,哪怕只为了避开你,老赢也不会打你家夫人的主意。” “你!!!” 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冬梅脑中思绪万千,但能脱口而出的却只有这一个字。 难以相信眼前这个登徒子竟敢如此不客气,从小被甄瓶儿宠着的冬梅被气哭了。 但生来要强的小姑娘哪肯让眼泪在无耻贼人面前流淌,瞪大双眼将泪水蓄在眼眶,憋得小脸通红,如同一只愤怒的小仓鼠。 “哈哈哈哈。” 被小姑娘的模样逗乐,徐老赢从袖中扯出条带着香气的白色丝巾,举在冬梅面前道:“好啦,放心,本公子马上要离开旦木镇了,这次是来同你家夫人告别的。” 看看面前带着香气的方巾,冬梅抽泣道:“谁要信你的鬼话!” “这可不是鬼话,是实在话。” 徐老赢和声道:“擦擦眼泪,省得一会儿甄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哼,原来你这登徒子也会害怕!” 仿佛发现什么了不得的把柄,冬梅冷笑着后撤一步道:“婢子就要这样去见夫人,让她看清你的真面目!” “啧啧啧,好个单纯的小丫头。” 徐老赢施施然将方巾收起,朝冬梅眨了眨眼打趣道:“或许你家夫人听到我对你起了色心,便将你许给我了,到时候该怎么办?” “不可能!” 冬梅被徐老赢的话吓得小脸煞白:“夫人很疼婢子” “色迷心窍嘛。” 徐老赢胸有成竹地笑笑:“男人女人都一样,求不得的时候,什么昏聩手段都用得出。” 本想趁着领路时警告登徒子的冬梅此时已被吓坏,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就冲夫人对这个无耻之徒的迷恋,对方的预言很可能成真。 只要一想到要委身这样的人,冬梅便觉得浑身不舒服,胡乱抹去脸上泪痕,蹬蹬蹬地逃开了。 少了一人在心中咒骂,让后半段路显得颇为平静,只是又一次对上那灼热的目光,还是让徐老赢有些不自在。 “多谢甄夫人愿意返聘卡巴。” 徐老赢硬着头皮,向婀娜多姿的女人拱手道:“老赢此次是来向夫人告辞的。” “你要走?” 甄瓶儿惊然起身,一双美目中尽是不敢置信:“可是瓶儿哪儿做得不对,所以惹得公子不快,这才要匆匆离开?” “并非如此,只是浪荡剑客习惯漂泊,今日不知明日事,停步处便是家乡。” 徐老赢笑道:“旦木镇呆腻了,总得换个新地方。” “那公子还会回来吗?” 甄瓶儿目光溜溜地望着有着一双桃花眼的剑者,眼光中尽是不舍。 “应该还会吧。” “那瓶儿就等公子!” “啊嗯。” 徐老赢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来时明明说要做个了断,却不知怎么许了个他日相见的誓言出来。 感受到女子心中的欣喜和坚定,徐老赢突然有些心疼这个为爱发狂的女子:“值得么?” “什么?” 徐老赢神色有些复杂:“不知归期,便执意要等。若是我不回旦木,若是我客死异乡,若是我忘了呢,夫人这番深情,岂非错付” “错付便错付了吧。” 年过三旬的女子眼中带着勇敢和天真,站起身形款款而下,摇曳的白纱遮不住婀娜的身段,就像是要扑向灯火的白蛾:“只求公子回来探望老友时,能捎带见见瓶儿,瓶儿就心满意足了。” 从内院离开时,徐老赢的心情很是复杂,都说痴心难负,原来竟是真的。 在探望卡巴夫妇后,徐氏行走直接离开了旦木镇前往琰浮,只是御空时偶尔回头旦木方向,脑海中都能浮现起那张深情渴望的脸庞。 …… 再多深情,只要相隔天涯,不再去想,记忆便会模糊淡忘。 特别是沉沦欲海时,更能将所有烦恼都冲淡。 但这方法,仅对普通人有效,如徐老赢这般御女等同修行,还能闻见她人心声的,很难真正沉入进去。 反倒是甄瓶儿的影像频频出现,明明是个只见了几面的女人,却来得凶猛。 ‘看来还是太闲,可以将御术提到二十个晚天。’ 将这当成是闲时臆像的徐老赢直接加大了修行的强度,反正截杀大冦得来的钱财还够支撑挥霍,干脆将整日都堆得满满当当。 忙碌从来都是杀死时间的最好办法,当修行占据一天大多时间后,真的再没出现过甄瓶儿的影响。 徐老赢的人生又恢复了正常,每日练剑、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看似荒诞的行迹下,实力修为却在与日增长。 繁华之处定然娼盛,何况是天南琰浮这样的千万级大城,青楼妓坊,花街柳巷,勾栏牙行。 一城中的从业者或有数万,这对徐老赢来讲,便是个天府之国,让他忘了时间。 说是忘了也不全对,他只是不想回元洲罢了。 倒不是舍不得卸任行走,只是一旦回到元洲,他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随着祖父、父亲接连发现新剑意证道剑圣,他们主要的精力便放在剑阁潜修完善剑意上。 以至于神剑、落星两军皆有统领职位空缺,若此时回去卸任行走,想都不用想便必然会被抓了壮丁去领兵。 其实他倒不是排斥领兵,关键是元洲这个破地方,根本没有适合他的修行道馆啊! 再者说,如果他开始统兵,那么大小也是个基层干部,代表着元洲徐氏的脸面,他还能天天往青楼妓馆跑不成? 好,就算他不要脸肯跑,一天又能抽出多少时间修行? 当然,如果真舍了脸不要,那么吃空饷逛妓坊也不是不行,但自己不要脸可以,拖累家族就不太好了。 父亲长风剑圣是徐氏上代最具风骨的杰出剑者,祖父天凤剑圣更是一生正直刚烈,再往上倒,最次也是御治一方的大师,令人敬仰,然后到他这儿吃空饷逛妓坊 都不用等到剑阁发令,光是族里的家法都够他喝一壶的。 思来想去,徐老赢还是觉得能晚一点儿回去,就晚一点儿回去,反正族里神剑那么多柄,就算另立行走,应该也不缺自己这一把御虚幽凰是吧? 这样一想,徐老赢心头打定,觉得自己真是个算无遗策的天才,虽然有点小心慌,但这应该是房事过度的后遗症,不妨事的! “老鸨,再给本公子来二十个姑娘!” 本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烈勇,徐老赢朝着房外大喝一声,又开始了自己一天快活的修行。 日子便一天天过去,从一家青楼换到另一家青楼,专注在修行上的徐氏行走显然不知道旦木镇已经翻了天。 直到一次休酣时饮酒,偶然听到两个行脚商人在酒桌上吹牛。 说旦木镇詹家老大入了凶境,还修成了一门强大的神功,三日内连败旦木镇数位名士,将这座小镇归揽詹氏麾下,并逼迫旦木镇的第一美人甄瓶儿作妾。 六十四章:唯一 本该模糊的倩影此刻在识海中翻腾,白纱黑裙裹复的婀娜身段是如此撩人。 随着两名酒客的吹嘘,识海中的影像越来越灵动清晰,元洲的剑者这才惊讶发现,原来旦木镇那位夫人,已在自己心上凿开了一道缝。 …… 旦木镇詹家 不论大族小家,皆有起落运势。 詹家的突然衰弱,还是从没了老太爷这位凶境强者坐镇开始。 缺少最重要的武力支撑,詹家威望大不如前,原本一些市井小族,也纷纷冒出头来。 招兵买马,争强斗狠,旦木镇的竞争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 镇上的各个势力重新洗牌,一街一巷,一井一田都要重新划分地盘。 之所以竞争会这样激烈,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旦木镇地处偏僻资源贫瘠,没有金属矿山不说,能适合盐碱地种植的作物还很少,且大多没有食用价值。 以至于旦木镇百姓的主要收入来源,多以渔业同采集,但这种看天吃饭的产业,实在不利于人口的增长。 加上地处偏僻,哪怕又商贾,也是数月往返的短停,且多是借道或散货。 积年累月,这些商人把旦木镇本来就不多的钱财给搜刮走了,以至旦木镇整体形势越来越差。 明眼人都能看出,留在旦木镇是注定没有发展的,所以很多年轻人都离开这里,去到天南大城。 但也有留在这儿的俊杰,想要将旦木镇领向另一个未来的。 只是越是小地方,就越难自发达成协作的联盟,因为大家都菜,又谁也不服,更重要的是资源贫瘠环境中长出的人,眼光总是会短浅些。 些许利益就要争个头破血流,微微功绩也得赛个长短强弱。 若是有个手腕通天的强人压住还好,可若是没有这样的人,便注定会各自为战互扯后腿,生怕对方变得比自己好。 这便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的意思,本以为旦木镇至少还得混乱个三五十年。 却没想到詹家老大突然破境,还练成一门极为霸道的邪功,能破五行灵技。 这下真是浅滩跃出火蛟龙,仅仅用了三天功夫,詹家老大便将旦木镇十大高手一一击败,奠定自己旦木第一的地位。 而同詹老太爷相对怀柔的手段不同,詹敬权行事颇为霸道,每打服一家,便要求对方效忠投效,不然便灭人满门。 这样霸道的行径自然会有人反抗,而詹家老大也真敢杀人,泰南街柳家满门上下三十九口,只半天功夫便全死在院中,上至柳家太奶下至仆役,没有一人活着。 “说要杀你全家,就要杀你全家!” 邪意凛然的詹敬权将柳家外墙推翻,任由外头的人将院里尸横遍野的惨相看了个明白。 “老子已经练成盖世神功,可破尽世间万法,不日便要出山同天下豪杰争锋!” 詹敬权一脚踏着残破的墙根,朝着外围观望的众人道:“可攘外必先安内,要想将周边村镇都纳入治下,我还需要更多的帮手!” “不想在街面上混吃等死的,都可以加入詹家当门客,只要敢拼敢杀,荣华富贵只在眼前。” “还有你们这群自称名士,家族的,都给我听好了,今后旦木镇,只能有一个声音,那便是我,詹敬权的声音!” “我让你们向东,你们不许往西,如不遵从,下场,就同柳家一样!” “把我的话带给你们家长辈,然后,滚吧!” 人群中有人欢呼,亦有人轰散而逃。 曾经有位先贤说过,绝望中的人是没有理智的,他们迷茫不安,只要有人能站出来给他们指出一条路,哪怕是地狱他们也会欣然跟从。 没什么产业的旦木镇街面上本就有很多混混,在看到詹敬权的所作所为后,非但没有被吓住,反而心生向往。 觉得大丈夫当如是。 在柳家被灭门后,旦木镇街面上七成的流浪武者,都在詹府门前排起长队。 而詹敬权也跟说得那样,只要有蜕凡境界便来者不拒,哪怕凡人境巅峰的凶徒也会酌情接纳。 一时间,整个旦木镇的风气变了,原本平静祥和的小渔村多了一群净街虎,他们穿着秀有“詹”字的门客袍,横街穿巷好不嚣张。 另一边,不甘被詹家控制的旦木镇其他氏族,都在私下秘密联合,打算奋起反抗。 而他们选地商议的地点,便是甄家。 因为整个旦木镇都知道,一旦詹敬权真正得势,谁会是最惨的那个。 …… 子夜、甄府内院 “夫人,这些人根本不是来联合反抗,他们就是来欺负您的!” 将联合议会内容从头至尾听完的冬梅委屈得不行,在将众人送走后,拉着甄瓶儿的手气道:“这群人妄称名士,一点但当也没有,若是不忿詹敬权,便拿刀持剑去与对方拼杀。无胆反抗,却要夫人委身詹老大伺机下毒,这算什么道理。” 练成神功的詹敬权无人能挡,可破五行灵力不说,罡煞护身就连蜕凡合击也拿他没有丝毫办法。 这样的武者就算拿到琰浮城也能称得上高手,何况是在旦木镇这样的小地方。 滨海渔村的所谓世家,不是甘于平凡的普通武者就是先祖蒙荫士绅而已,碰上这样的人除了用些计谋,又能有什么其他主意呢。 甄瓶儿轻叹道:“这或许便是我的命吧。” 仿佛已经接受了众人的安排,甄瓶儿眼神平静,轻轻牵起冬梅的小手道:“只是詹家老大暴虐,我不想你也这样搭进去,乘着夜色,我让护卫将你从暗道送走。” “不,夫人,冬梅不走!” 婢女冬梅反握住甄瓶儿的手,泪眼朦胧道:“要走一起走。” “小傻瓜。” 甄瓶儿轻轻拍拍侍女的脑袋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不能?” 急哭了的冬梅第一次顶撞道:“夫人跟婢子一起从密道离开,连夜出海,等詹敬权反应过来,我们早已去到别处了!” 听着贴身婢女满是孩子气的话,甄瓶儿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牵着她坐到堂阶上,透过大开的门户,两个女人望着满天星光洒在外院的地上,说起了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 “女人这一辈子啊,总是为别人活的。相夫教子,供养爹娘,若是有一日乾坤倒转,女人也能同男人一样,那该有多好。” “夫人虽是女子,但一点儿也不比男子差。反观甄家那些大爷,空有男儿身,却个个不顶用,平日里生意全靠夫人打理只管享乐,如今詹敬权的喜帖送上门来,他们更是装聋作哑,这样的家人,这样的家人” 哪怕心中恼急了甄家这群无胆男人,冬梅还是说不出什么过分话,最后只能摇着甄瓶儿的手臂,哀劝道:“夫人,和冬梅一起走吧。” 甄瓶儿没有回答,只是痴痴遥望着天边的月牙,轻叹道:“今晚的月亮,好美啊。” “夫人是在等那个人对嘛?” 冬梅急道:“那就是个哄骗女人的渣子,旦木镇不知多少姑娘被他伤了心” “你不了解他。” 甄瓶儿笑得像个掉到米缸的老鼠:“这个世上,只有我一人懂他。” “夫人懂他,可他懂夫人吗?” 恨铁不成钢的侍女只想敲开眼前这个自己又敬又爱的主家,看看里面到底被下了什么蛊毒:“即便他回来又有什么用,再过几日詹大爷就要上门纳星了,多了他也不过多具刀下亡魂!” 轻抚侍女的背脊,甄瓶儿低头笑笑。 …… 甄府偏院 自从遇见徐老赢后,卡巴便感觉自己交上了大运,先是碰到一生挚爱。 虽说后来护送商队出了茬子丢了条臂膀,但婆娘不离不弃,自己更是因祸得福有了套可以传家的绝艺。 就连一直发愁的钱财问题,也因为甄家的返聘而得到了解决,仅仅是护院每月便有八百金入账,冬夏各有三套新裳,还能免去饭食住宿的成本,这让卡巴觉得遇见女菩萨。 被免除后顾之忧后,黑小伙便全情投入到修行中去,只是老赢兄弟给的这套反手剑法,委实精深。 四方剑步同七个基本招式虽然不多,但配合不同的吐息法与经络爆发,所组成的效果繁若星辰。 每日修行卡巴都觉得自己更有精进,而轻松的护院工作让他更加专注,直到某日妻子面带仓皇的找到卡巴。 “当家的,不好了!” 女人急急忙忙跑进偏远,朝着练功的丈夫焦急道:“外头出大事了,你还在这练练练!” 面对慌乱的婆娘,卡巴心绪毫无波动,自从南山涧之后,他便将徐老赢的身份当成心底最大的秘密。 同时,也有了些超凡物外的气度,毕竟卡巴大爷是亲眼见证翻天盗众寇授首的强人,更是被徐氏行走亲授剑技男人,旦木镇这小小的地方,哪有什么能被卡巴大爷看在眼里的大事? 有条不紊地演完最后一式,卡巴将短剑放下,接过婆娘手中的菜篮放到一边,又转身从石桩上取下一块毛巾擦脸,待得满脸汗迹被抹去,才悠然问道:“何事如此惊慌呀?” 女人横了他一眼,闷声不响闯入屋中,然后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 “诶诶诶?” 卡巴大爷急了,连忙追进去问道:“你这是要干嘛?” “收拾东西,离开甄府!” 女人手脚麻利地将被褥卷成一个长筒,里头还裹着檀枕、毛毡,一副要搬家的模样。 “你这婆娘咋这不晓事,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就闹腾起来了?” 卡巴上前按住被褥,朝着婆娘骂道。 “安生日子,那甄瓶儿是要你死!” 推不动被褥的女人朝卡巴大喊道:“我算是知道她为什么要返聘你成护卫,那就是要你去拼死的。” “嗯?” 卡巴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遂问道:“外头究竟怎么了?” “你别管,今日我们就去找甄管事将护院辞了,然后离开这儿,好不好?” 女人朝着男人哀求道。 “要走也得把事情说清楚吧!” 叹了口气,卡巴用手背抹去女人的脸上的泪痕道:“甄夫人不但对我有救命之恩,还不计前嫌聘用我这个废人当护院,若是甄府真有危难,我们却一走了之,那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了?” “那也不能将命给搭进去啊。” 夫人抹泪道:“詹家大爷练成了盖世神功,整个旦木镇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现在要强纳夫人为妾。甄家那群大爷一定不会肯的,到时候肯定要让护院武士上去拼命,可现在整个旦木镇的高手全是詹大爷的门客,甄府敌不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黑小伙听了婆娘的话狂笑,笑得女人不明所以,才捧腹问道:“这些话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饭堂里的护卫都在说,我我听来的。” 将哭得惨兮兮的女人一把楼入怀里,卡巴亲了亲她蒜头般的塌鼻子道:“这旦木镇上若是有盖世神功,那便是你男人现在修得这套!” “可是,可是他们都说” 女人不懂武道,却能读懂那群侍卫话语中的恐惧,那些强大的武者都如此害怕,何况是自己断了一臂的丈夫。 “好啦,不用担心,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你男人就是个偏院护卫,不会被叫去拼命的。” 卡巴大咧咧地安慰婆娘几句,揉着肚子道:“吃饭吃饭,又练了一天,可饿死卡巴大爷了!” 被男人安慰打岔的女人心中担忧被消了大半,仔细想想也是丈夫说得这个道理,甄家那么多大爷,那么多在街头闯下赫赫威名的护卫统领,几时需要自家男人去上前拼命。 关心则乱,是自己想得过头了。 再仔细想想,若是甄夫人真给詹家大爷做小,那么以后甄府就会并入詹府,以詹家此时的威风。 他们的地位还不得水涨船高啊,这样一想,女人又舍不得走了。 两人一边憧憬着未来,一边大口大口吃饭,对于过关苦日子的两夫妻来讲,甄家伙房做出的食物,就是珍馐美食。 操劳一天心绪大起大落的女人早早睡去,而卡巴却独自一人走到院外,将那柄短剑握紧。 ‘基础没打好之前不要修行剑技,可如今好像已经没有时间了。’。 手握精钢短剑的黑小伙在月夜下加练剑技,四方剑步只进不退,单手持剑一往无前,六尺距裂断天涯。 剑式舍命。 六十五章:爱别离 对于甄家某些人来讲,詹敬权的喜帖不光是羞辱,也是机会。 这是一个男权至上,义务为尊的世界,可旦木镇周遭村镇,只要提起甄家便必然会提到甄瓶儿的名字。 仿佛甄家全是靠这个女人撑起的一般,虽然这话确实没什么过错,但外头的闲言碎语,让甄家本脉这群男人如何受得了。 更加难以容忍的是,甄瓶儿打着男子应该专注武道重振家风的理由,一手揽过甄氏所有外务内权。 就连甄家的大爷想要出去吃酒,都得被甄瓶儿批准,这种日子,他们早就受够了。 所以当詹家大爷的纳星帖送到甄府的时候,他们一边表现得怒不可遏,一边又暗自窃喜。 甄瓶儿一旦被小轿接走,那么便算是詹家的人,甄家的产业和权力,自然会回落到甄氏这群大爷手上。 相比于实实在在的金钱权势,些许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这些年不都这么过来的嘛。 想到这里,詹敬权的纳星帖,也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几位詹家的大爷一商量,便攒动手下散布关于詹敬权如何败尽旦木英雄,并灭柳家满门的消息。 恐惧总是比信心成长得更快,谣言仅游走半日那群忠于甄瓶儿的护卫就变得惶恐不安。 这也是效忠一个女人最大的问题,因为效忠男人,你只需要考虑是否会战死,而效忠女人,还得考虑是否需要改旗易帜。 如果甄瓶儿成了詹敬权的小妾,他们究竟是继续留在甄家还是并入詹家,就成了关于前途的抉择。 犹豫便会迟疑,而迟疑则会让人对很多情况产生误判。 就好像眼下这个情况,虽然甄瓶儿还是当家做主的人,但底下大部分管事护卫已经考虑她没了之后该怎么办。 甄家祖祠中,甄瓶儿恭敬跪在甄家列祖列宗的排位之前。 三位长老分列祠堂两侧,互相看看眼中尽是笑意。 牝鸡司晨,阴阳颠倒,甄家早就需要被乾纲重振。况且,以詹家老大今时今日的武功,未来定是滨海一带的王者,能够早些依附,未必不是一件坏事。 “瓶儿,自古宝刀赠名士,美人配英雄。虽然做妾确实有些委屈,但眼光得要放长。” 甄家长老,甄瓶儿的叔祖摇头晃脑,沉吟道:“或跃在渊,飞龙在天。詹敬权神功得成,未来定能与天下豪雄争锋,若是更进一步,便是真真正正开宗立派的人物,宁为鸡首不做凤尾多是愚夫的气话,若能乘凤而起,对你,对家族都是最好的选择。” “大长老说的对,如今的詹家,便是旦木镇真正的大势,瓶儿切不可逆势而为啊!” 乖巧跪在蒲团上的甄瓶儿看着面前两个可以称作是自己亲族长辈的人,无力得笑笑。 眼前这幕好像在很多年前出现过一次,那时候被他们称作大势的,是那个半截入土的詹家老太爷。 只想顺势借势,甄家的男人,可真睿智啊。 甄瓶儿似笑非笑的脸上满是揶揄,两位长老想要发作,最后还是别过头去,向那个从一开始就低着头的长老使眼色。 家族从不是个讲理的地方,因为很多看似不合理的要求,只要让合适的人来提,也能变得水到渠成。 老实木讷的甄鼎在两位族老眼神的催促下,讷讷对女儿道:“为父找人算了八字,你与詹家老大是旱土遇水,百年的良配” 嗡的一声,甄瓶儿扭过头,不敢置信地望着甄鼎。 亲情应该是温暖的吧,可为什么眼前这个自己叫做什么父亲的人,说出的话比母亲的牌位还要冰冷。 兴许是女儿的眼神太过锐利,甄鼎的声音越来越轻,一个短暂的停顿后,抿了抿嘴唇后,别过头去。 “父亲大人!” 跪在牌位前的甄瓶儿逼视着甄鼎,冷声道:“您怎么不继续说了。是因为当着母亲的排位,所以有些话说不出口么。” “瓶儿,为父无能,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娘,但甄家甄家实在难于詹氏抗衡啊。” 听到女儿怨气满满的话,甄鼎痛苦道:“就当是,就当是为了家族委屈一次吧。” “好,这是父亲大人的意思,女儿知道了!” 站起身形,甄瓶儿冷冷看了詹家三位大爷一眼,寒声道:“我会为了家族坐上纳星小轿的。” 言罢,甄瓶儿便要往祠堂外头走,却被交叉的棍棒拦住 “族里的意思,在詹家纳星小轿来之前,瓶儿你就留在祠堂吧。” 大长老抚了抚嘴角的短须,和声道。 “长老是担心瓶儿跑了,詹家的小轿接不到人,不好同詹敬权交代吧。” 甄瓶儿回身讥讽道:“看来大长老已经迫不及待要把瓶儿送到詹家了。” “瓶儿这话就偏了。” 大长老笑笑道:“这都是为了你的好姻缘啊。” 言罢,又对外头两个侍卫道:“吉日之前,小姐要在宗祠祈祷,你们要守好门庭,不许外人打扰!” “是,大长老!” 门外两名侍卫扬声应诺道。 从甄家地位最高的夫人到被强制祈祷的囚禁,中间只隔了一张纳星帖。 回想着父亲甄鼎随两位长老离开时那痛苦又解脱的眼神,甄瓶儿觉得有些难过。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逃,甄家那群睿智男子能看见的大势,她自然也能看到。 本想着利用这几日将族里的生意权力尽数交还认命,却没想到两位长老竟会这样迫切,不惜撕破脸皮。 而父亲甄鼎的态度,更让甄瓶儿心若死灰。 抱膝坐在蒲团上的甄瓶儿仰头望着母亲的灵牌,低喃道:“母亲您听到了么,女儿又被卖了一次。” …… 故事里,英雄都该在临危时出现,才显得够有戏剧张力,只是徐老赢并不是什么英雄。 所以在听完牛客的牛皮之后,他就御剑往旦木镇赶,直奔甄府而来。 苍空冷冽的罡风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也吹息了一厢情愿的心火。 对元洲徐氏的行走来说,滨海渔村的神功大成就跟贫民窟的富翁一样无稽,但他拿什么身份拯救甄对方呢? 他和甄瓶儿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说句难听的,詹家老大强逼甄家,还能给甄瓶儿一个妾室的身份,而以甄瓶儿的姿色手段同,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詹家老大的心尖尖。 而他既无法给身份,更无法给承诺,仅凭对方狂热的爱,自己便要去破坏对方既定的人生嘛? 徐老赢很怀疑自己这样做法的正确性,以至于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甄府上空停步。 敏锐的六识将甄府的一切窥破,他听见了府卫们惶惶的讨论,听见了甄家族人兴奋的议论,还有祠堂中甄家三位长老对甄瓶儿的威逼。 而听到那么多“旁观者”的话,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外人看来的强逼,对甄氏来说或许并不是件坏事。 他听到关于詹敬权最多的评价,便是“人中之龙”、“无敌之姿”、“中兴之主”之类的赞扬。 仿佛只要甄瓶儿过门,甄家就能乘上詹敬权的大船,最后在南海之滨占有一席之地。 是啊,以旦木镇人的眼光看,詹敬权已经强到他们无法理解的程度,目之所及处,已经没有比这更值得追随的强者了。 徐老赢虽然一副浪荡轻佻的模样,骨子里却是真正圣人后裔。 徐氏的教养,让他在某些情况下,会抛弃自身感情,来看待更高更大的立场。 旦木镇是需要有人带领前进的,不然就会积弱贫穷,詹敬权应运而生,是有自己前进使命的。 而在这使命之前,一个女人本身的喜恶重要么? 不论从整个旦木镇还是甄氏一家的角度,甄瓶儿的意愿,都不重要。 而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甄家自己都觉得詹敬权是良配,那么他的出现又有什么意义呢。 颓然坐在甄家祠堂屋脊上的徐老赢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应该悄悄离去,直到听见祠堂里甄瓶儿可怜兮兮地说自己又被卖了一次。 身体不知怎么就动了起来,等徐老赢反应回来时,自己已打昏了守卫,来到祠堂角落的阴影中。 两名守卫坠地发出轻响,机警的甄瓶儿立刻转身望向祠堂角落,低喝道:“谁在那儿!” 举着右手,满脸不知所措的徐老赢从阴影中慢慢走出,略带尴尬道:“我说我是来找卡巴但不小心迷路了,夫人相信吗?” “噗嗤。” 甄瓶儿捂嘴轻笑,然后轻指向西道:“卡巴先生的住所在西面,公子走错了。” “哦哦哦,原来是在西面啊!” 徐老赢一拳锤在自己掌心,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如没有上油的轮轴一般艰涩旋转:“那我先过去了。” 转身,扭头,徐老赢一步步往祠堂外走,他能感受到甄瓶儿炙热的目光就锁定在自己背后,心中千万的不舍,却没有开口挽留。 这莫名的情况让徐老赢很是不解,再见自己的甄瓶儿明明很激动,眼中爱意也未减分毫,在他预想中,被族人逼迫的甄夫人应该急不可耐的让自己带她走。 可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静静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要用眼睛将他刻在心里。 还有一步便要踏出甄家祠堂高高的门槛,徐老赢双腿仿佛重余千斤,迈也迈不动。 “咳我听人说,旦木镇最近好像有喜事啊。” 背对着甄瓶儿不敢回头的徐老赢故作随意地问道。 “詹家纳星,应该算作大喜事吧。” 甄瓶儿语气轻快。 “是纳星阿那被纳的女子愿意嘛?” 徐老赢问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 “当然愿意啦。” 甄瓶儿媚眼如丝,语气轻快:“詹家大人神功无敌,更有气吞八方的雄心,未来定是南海举足轻重的人物,哪个女人不想自己的男人是大英雄,大豪杰,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是吗” 徐老赢语气有些复杂:“我以为你” “以为本夫人非你不可嘛?” 甄瓶儿笑的得意:“晚啦,那时候让你一起私奔不肯,女人变心是很快的。” “虽然公子你也很不差,但和詹老大比,还是相距甚远,所以,瓶儿移情别恋啦。” 女人一副不好意思你来晚了的得意表情,仿佛像在嘲讽过后才懂珍惜的愚夫。 如果只用耳朵听,确实会觉得女人真的移情别恋,但偏偏徐老赢还有通幽意,所以能够听到女人心中的不情愿。 这种不情愿恬淡而固执,就像少年时明明懂得道理却偏偏不喜欢遵循。 而他更明白这种不情愿所谓何来,原本甄瓶儿并不排斥被纳星,可偏偏有些人不合时宜得出现,让原本最好的选择,也变得不那么好了。 只是人终归不能只活自己,除了情爱之外,甄夫人还有对家族未尽的责任,彼时能走,此时却不能走了。 这些徐老赢都感受到了,所以愈发心疼这个女人,同时也对甄家的男人有些不齿。 怎么每每到了危难关头,都是把自家的女人推出去,这些姓甄的裆下是没长卵么。 有些恼怒的徐老赢沉声道:“其实,若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找” “不要逞能。” 说话间不知不觉靠近徐的甄瓶儿搂住了徐老赢的腰。 “让瓶儿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女人将脸贴在男人背脊,痴声呢喃道。 月光顺着敞开的祖祠大门流淌,将健硕修长的徐家公子照得透亮。 一双迷离的桃花眼中,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流淌,而痴缠在他后背的女子,只是紧紧抱着,仿佛要将整个身体嵌入。 “好了!” 甄瓶儿放开环抱徐老赢腰间的双手,并将自己用力推离这个仿佛旋涡般的后背。 “瓶儿要跟祖宗祈祷了,请公子自便吧。” 决绝转身,甄瓶儿背对着徐老赢走到灵台前的蒲团上跪下,而沉默的徐氏行走,则是迈入月光中。 背对着各向西东的男女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就在刚刚这次会面中被迅速拉进,并且纠葛在了一起。 六十六章:羞辱 ??叩问本心是个怎么样的过程? 对于徐老赢来讲,就是寻觅个安静所在然后发呆的过程。 詹敬权同孟靶不同,后者是为祸一方的土匪强盗,这样的人杀上十万八万也不会有啥负面的影响,而詹敬权是不一样的。 徐氏鼓励人人如龙,想要天下大治,但这种事情哪里是人自己就能领悟完成的。 要激发人们的向上之心,最好的办法从来不是强迫威逼,而是让人看到好处,实实在在的好处。 一个村落中若是有人能够养猪致富,那么整个村落都会争相效仿,而詹敬权的出现,就是让旦木镇这个滨海渔村里头短视的渔民看见更大更远的世界。 这样的人就相当于土族中出现的大战神(凶境),真实实力暂且不论,但都能激起一个族群的向上之心。 詹敬权就是旦木镇的大战神,他的出现,能在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激发旦木镇人的向武之心。 徐氏的教养为为他理智权衡了轻重,可自身的感情又让他想要把这个家伙碎尸万段,动摇这两端的砝码就是那个叫甄瓶儿的女子。 一向用剑多过用脑的徐老赢突然开始心疼自己,圣主的目标不光意味着尊容,还有责任。 可他如今连处理詹敬权和甄瓶儿都如此纠结,未来当上徐氏圣主,真能够处理好整个元洲的事物嘛。 “若是王兄在此,盏茶时间便能想出情理两全的办法吧!” 徐老赢自嘲一笑,想起了老友王禅。 当世四小圣王排名不分先后,战力也差相似,但徐老赢一直觉得,日后四人中成就最高者,定是王禅无疑。 不光是因为战力,更因为王禅是最独特的那个,徐老赢见识过这位老友的很多面,睿智博爱的,贪食好色的,尚武刚毅的,智计多端的...... 徐氏老人常说,一人或存两套处事法却能行止通达不至矛盾便是世间一等大智慧。 可老友王禅有的何止两套处事法,凭借着这些截然不同又互不干扰的处事逻辑,不论在天南徐氏还是都天王巡,都能在短短时间获得难以想象的成就。 反观自己,十年行走除了结交几位朋友,其他的一事无成。眼下竟被一桩渔村小事卡得进退不能。 若是要评四小圣王里最名不符实的那个,必然是自己无疑了吧。 “啪、啪、啪、啪!” “清醒点,清醒一点!” 双手狠狠拍在脸颊,徐老赢将不自觉想要前往青楼的念头打散,给自己鼓劲道: “好赖也是元洲徐氏的行走,哪能被这种事情难住,本大爷一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或许是时间真的不够充裕,睿智的徐氏行走还未想出办法,詹家的纳星小轿已经抬到甄家的大门前。 府邸是一家的门脸祖业,正门更是大喜之事,或是迎贵礼宾才会大开,寻常进出都是走的侧门。 詹敬权下帖纳星甄家虽然捏着鼻子受了,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甄家人都希望能够低调处理。 这不,三位长老华冠丽服,隐在偏门之后,而兽头大门却紧紧闭合,为的就是体现出詹家的不情不愿,留下一丝尊严。 可随着穿府过巷引得旦木镇大批围观者的纳星小轿此时却大喇喇地停在甄府门口,分明是要让轿子从正门进,这让甄家的男人如何受得了。 分列两旁的护卫攥着铁枪脖颈间青筋纵横,眼中几欲喷火,只要甄家长老一声令下,他们便会提枪上前,捍卫主家威严。 “我说...” 穿着白玉色长衫,腰间绑着一条似莽似蛟纹带的男子以折扇遮住半脸,惺忪的眸子里尽是不耐:“赶紧将门打开,主人还等着迎甄夫人过门呢,休要耽搁某家的时间!” 白蛇詹启的话让詹家府院前的护卫更加按捺不住,忍不住颤抖的站姿仿佛随时会把喜事变成丧事。 站在偏门的三位甄家长老脸色也很不好看,他们没想到詹敬权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留,不光要让甄家主事的夫人做小,更要将甄家的尊严踩在脚下。 看看那群跟着纳星小轿过来的好事之徒吧,将府院前整个接口都占满,人头甚至蔓延到街区以外,眼中尽是幸灾乐祸与不怕事大的好奇。 可以想象道,今日甄家若是打开大门迎进小轿,那么明日旦木镇上就会遍穿甄家将詹家纳星当做荣光并开了正门。 这样的话,甄家在旦木镇上,便再也抬不起头来,而他们这群甄家男人,也将受到千夫所指,变成没鸟的软蛋。 不对啊,詹家老大强纳甄瓶儿,难道不是想顺势收服甄家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甄家三位掌舵的男人面面相觑,觉得眼前之事,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判断,这情况让人进退两难。 “或许,这是詹家老大的试探,看我们是否愿意听话。” 二长老左右看看,朝着甄家大长老低声道:“若是我们不开大门,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归复...” “所以二长老的意思是,若是我们敞开大门,就是向詹敬权表达我们是真心实意的依附,这样他就能重用我们?” 大长老捻了捻唇边的长须,沉吟道:“既然如此,便让护卫将门打开吧!” “二位长老,不可啊!” 甄鼎听着两位族叔越说越离谱,连忙出声道:“詹家四肖,詹敬权只派了最小的白蛇压轿,还要走正门,这分明就是没有将甄氏放在眼里的表现,如果要追随这位中兴之主,我们必须得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愚蠢!” 大长老瞪了甄鼎一眼,直接将剩下的话都呛了回去:“白蛇虽是四肖最末,却深得詹敬权荣宠,对方排其压阵,即说明对甄氏的看重。照你的意思,我们该亮亮实力并把詹启赶走,可你要明白,日后我们都得在詹家老大手底下公事,得罪了这位红人,日后会多出几多麻烦?” “大长老不要生气,阿鼎也就是没有深想。” 看到大长老训斥甄鼎,二长老连忙出声劝道:“就让詹启将人接走吧,也好向詹敬权表达甄氏的驯服之意。” 六十七章:假手剑 甄鼎有些犹豫,但在两位族叔的红白脸攻势下,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颓然跟在两人身后,从侧门里走出。 甄氏的侧门离兽首大门只有数丈之隔,不消二十步便能走到,可就是这短短的二十步,却走得极为艰难。 人群的哄笑欢呼,还有那幸灾乐祸的眼神,都让这短短的距离仿佛悬崖那般陡峭。 但人活得久了,便会明白外人的看法根本无足轻重,甄家的大长老、二长老神态自若,浑然没有将这满街的哄笑声放在心上。 只有甄鼎羞愧难当,低着头不敢抬起。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拢共就二十步的距离,眨眼间便走到了。 “不敢让亲家就等。” 大长老笑吟吟朝詹启歉声一句,便朝着分列两旁的护卫道:“还不快将正门打开!” “大长老!?” 护卫统领甄卓听到命令后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家大长老。 “怎么,听不见老夫的命令吗!” 大长老铁着脸道:“立刻,将门,打开!” 街面上的人群中又爆发一阵哄笑,甄卓通红着脸攥着大枪,手背脖颈爬满了青筋。 “有意思,真有意思。” 詹启看着甄家大长老竟然真的过来开门,将手中折扇“唰”得一声闭起,大笑道:“原来甄家的男人真是没卵的,难怪由一个女人当家做主!就凭你们,也配成为家主的亲族?” 本以为退让能够换来尊重,但白蛇詹启的话却将甄家两位长老想象出的那点儿体面都扫在地上。 正当甄家两位长老不知所措的时候,甄卓的长枪已经不受控制地探出,撕裂长风的直刺,正向白蛇詹启的面门。 面对来势汹汹的一枪,詹启依旧是那副张狂的表情,但眼底却有几分欣赏的意思。 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如大枪这样的兵器想要耍得好,不下功夫是肯定不行的,甄卓的枪法令人惊艳,只可惜碰上了他。 “叮!” 纸扇如蛇信般探出,轻轻扣在枪缨上,两重暗劲将刚猛的枪头荡开,詹启双臂游展,如同一条白蛇顺着枪杆来到甄卓三尺,“唰”得一下打开折扇。 耀眼的金芒绽放刺得甄卓目不能视,而后便感到胸口仿佛被巨龙撞击,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撞到兽首大门上。 断裂的木栓和敞开的大门,还有庭院里呕血不止的甄府统领,任谁都能感受到詹家的来者不善。 分列两旁的甄家护卫看到自家统领被一掌击飞,迅速结成拒鹿阵拦在敞开的大门前,枪尖直指詹启周身各处大穴,眼中尽是羞愤后的暴怒。 这是武者被逼急之后的血勇,那会管我弱敌强。 “嗯?” 面对眼前拒鹿,詹启不由得皱起眉头,本以为击败甄卓便跟震慑这群护卫,却没想到竟激起了这些人的血勇。 说到底他能一击将甄卓打败,并不是他修为真的有这般高超,只是占了功法克制的便宜。 但奇门灵技单打独斗还行,面对这种大枪组成的战阵,便有些无从下手了。 “你们在做什么?” 正当詹启进退不能的时候,甄家大长老又开口了,他厉声朝组成拒鹿阵的护卫呵斥道:“还不赶紧把路让开,将统领送去药庐医治,想造反吗?” 没了统领甄卓,这些甄家护卫哪敢反抗大长老的命令,如鹿角般的大枪一根根放下,护卫们低着头,将中门的路给让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蛇詹启又一次合上纸扇,瞥了甄家两位长老一眼后,朝轿夫扬了扬手中扇子:“走,进去接美人!” 看着詹启一掌打败甄卓并将甄家的大门推开,甄家两位长老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街面上又爆发一轮欢呼。 这种横行无忌的姿态,不就是他们愿意追随詹敬权的根本吗,他们仰望着詹启的后背,何尝不是想自己有一日,成为詹启这样的人。 虽然只是场小小的纳星,但整个旦木镇都感觉到了,詹家的无可阻挡,就像这台硬要往正门走的纳星小轿。 “退回去!”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小轿无可阻挡的时候,府苑内爆出一道杀气腾腾的大喝,将正要抬脚迈入门槛的轿夫吓得几乎跌倒。 小轿摇摇晃晃连退数步,最后还是詹启搭了把手扶助,才没有跌到台阶以下。 “谁!” 稳住小轿的詹启眉眼间尽是戾气,朝着甄府院内厉喝道。 “甄府西厢护院,卡巴!” 独臂持剑的黑小伙从门内缓缓走出,直视白蛇狠厉的竖瞳。 “呵呵呵。” 詹启冷笑道:“看来甄家真是要反了,区区一个偏厢护卫,也敢拦小爷的路?” “这里是甄府,所以公子是客人,不是爷。” 卡巴认真道:“既然是甄府,便要按甄府的规矩来,请先生退下台阶,走偏门!” “哦?” 詹启笑了,微扬的嘴角有些凶残嗜血的意味:“若是小爷不愿意呢。” “那就请公子先回去,换个愿意的过来!” 卡巴面不改色,淡淡道。 “胡闹!” 这边詹启还没开口,大长老先生气了,上前一步便朝卡巴怒道:“你是哪来的护卫,老夫以前怎么没见过?” “属下是夫人特聘的西厢护卫,大长老自然认不到。” “好,从即刻起,你便不是西厢护卫了,甄家不需要一个自作主张的残废护卫!” 大长老恶狠狠瞪了卡巴一眼,然后朝冷笑不止的詹启道:“公子切莫被此人挑拨,我们甄家对此次纳星绝无异议,请,请走正门。” “呵,老东西,你好像做不了这个小护卫的主啊。” 詹启用折扇点了点横剑拦在门前黑小伙,朝大长老揶揄道。 “反了,反了!” 甄家大长老气急败坏地朝院内的持枪护卫命令道:“将此人赶出甄府!” 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护卫看看大长老,又看看横剑拦门的黑小伙,干脆的将大枪一丢,转身便往倒在院里的甄卓跑去,十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抬着一个伤员,哼哧哼哧便跑了个没影。 “啧啧啧,连几个护卫都指挥不动,何等的废物。” 詹启瞥了脸色青黄的两个老头一眼,展开折扇上前,不屑道:“还是小爷自己来吧,若是耽误了詹爷的吉时,甄家死绝都不够找补的!” 原本慢步走着的白蛇身形突然一缩一张,如芒似电掠向黑小伙,纸扇叶骨如刀,斩向卡巴右肩。 不招不架,不避不躲。 “嘶~” 伴随悠长吐纳,卡巴将短刃退止腹间,周身缩成一团,只有刃间光闪夺目。 进入“舍命”状态后的黑小伙只觉得眼前一切都在变慢,就连迅若雷霆的白蛇吐信,也能看清楚进行的动线。 那致命的扇面如浪潮般波动,但在这其中有一红点,正是破局之关键。 抛开生死后的卡巴看到了扇舞中的唯一生计,而后一往无前,出剑! 浑身的灵力配合吐息,自丹田而下,行至足太阴、会阳、合阳、落至跟腱仆参,轰然爆发的灵力将卡巴推送向前,训练千万次的基本步法配合剑技送刺,在甄府大门前掠过一道夺命的红光。 “要避!” 在卡巴爆发的刹那,詹启便感到一股死意,这让身体瞬间起了反应。 再没有任何藏私,宝扇脱手而出,脚踏之字步伐身形爆退,灵甲霎时加身。 可这般惊人的反应,还是快不过吐纳配合爆发的突刺,红芒的动线上无人能挡。 后发先至的红芒刺入詹启胸膛,只听“啪嚓”一声,精钢短剑应声而断,而白蛇也被击飞出去。 观望的人群速推,却还是被砸倒一片,嗷呜的惨叫声中,詹启怪叫着站了起来。 “差一点,差一点小爷就被你杀死了!” 衣衫不整的詹启眼神癫狂,指着自己的胸膛朝卡巴狂叫。 顺着白蛇的指间,众人这才看见,原来白玉长衫里头,竟还有件护胸灵甲。 ‘原来是这样。’ 卡巴低头看看断碎一地的断剑碎片,还有已经折断的腕骨,自嘲一笑。 所谓舍命,便是孤注一掷的搏命剑技,一击之后,空空荡荡的丹田和过度爆发的经络,都会让武者彻底失去战斗的能力。 站在大门前的黑小伙虽然还握着断剑,意识却已近涣散,眼看要被飞身而起的詹启一掌拍死,奋起最后的气力举起断剑。 死,也要死在挥剑的过程中,独臂的黑小伙心中这样想着,然后闭上了眼。 说不后悔是骗人的,若是知道詹启有穿灵甲,那一剑该刺脑门的。 但刺都刺了,现在的后悔又有什么用,只是不知道婆娘会不会改嫁,好在没有儿女当累赘,即便守寡也不会过得太辛苦吧。 临死之前,卡巴开始胡思乱想,以往人生如画卷般飞速流转,只是值得会心一笑的内容,全都关于自己的婆娘。 詹启的手掌已然近在眼前,卡巴甚至能听见呼呼的风声,要死了吗? 举剑不动的卡巴眼中尽是对世间的眷恋,而上天仿佛也读懂了他的不舍,碎裂满地的剑片忽然动了起来。 如数百道电光起舞,短剑碎片化作剑幕在卡巴身前穿梭,让詹启癫狂的表情霎时变成恐惧。 剑幕割裂万物,护身灵甲仿佛纸糊,只是瞬间便被斩碎,剑幕不停,詹启成了新的目标,仿佛被卷入涡轮中大的肉条,赤膊的武者一瞬间便被斩了百八十剑,浑身是血的啪叽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后剑幕停顿,碎片落下,丁零当啷跌在甄府门前的台阶上。 围观众人看看依旧举剑站在台上的黑小伙,还有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詹启,久久沉默不语。 抬着纳星小轿的轿夫,更是丢下轿子便跑,四人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奔向詹启,抬着就跑。 而那群本来在甄府外头围观的百姓,也一哄而散,本来是来看热闹的,谁知道出了个不知哪儿来的黑小伙。 将好端端的喜事彻底变成战事,要知道白蛇詹启可是詹敬权最宠爱的弟子,这样的人被斩得生死不知,天知道詹家那位会降下怎样的雷霆之怒,甄家惨咯! …… 詹家四肖 指的是本代詹家最杰出的四位武者,莽牛詹承、鬼狐詹角、虓(xiao1)虎詹狂、白蛇詹启。 白蛇詹启被甄府护卫砍伤这件事是鼎鼎大事,但詹敬权并未如旦木镇众人预想中那样立刻点齐人马奔赴甄府灭门,而是对外宣称先要不惜一切代价将白蛇救活。 所谓枭雄,或有张狂横行,不可一世的那面,但也得学会审时度势。 卡巴这点微末修为詹敬权并没有看在眼里,但之后斩碎灵甲却能留住詹启性命的剑幕,却让这位旦木镇霸主不得不慎重。 “主上,查到了!” 鬼狐詹角将从旦木镇收集来的信息向詹敬权恭声禀报道:“此人名叫卡巴,自幼被送入武馆修行筑基,只是后来此人父母出海罹难,便断了供给,只能在街上讨食,挣点看家护院,扛包送货的辛苦钱,使得一手三流剑技,前不久更是在护送甄家商队的过程中,被翻天盗斩了右臂!” “这消息恐怕不对吧。” 莽牛詹承皱眉道:“那人锋锐无双的反手剑技若是平平,整个旦木镇也挑不出高手来了!” 瞥了莽牛一眼,鬼狐詹角继续道:“卡巴的身份没有问题,关键是他是如何从一个普普通通街头剑士,变成如今这样可怖的剑客。” “不是碰上奇遇便是被隐世高人收做弟子了呗。” 詹承强答道:“话本里的故事都这么说!” “能不能闭嘴让鬼狐把话说完!?” 被三番两次打岔的虓虎詹狂怒道:“再插嘴信不信老子把你那张臭嘴给撕了!?” 看到被呵斥的詹承闷闷地闭嘴,鬼狐詹角笑了笑又接着道:“这一次老大还真说对的,这位名叫卡巴的街头剑士,恐怕真是被哪位高人收做弟子了!” “甄家商队被劫,卡巴被翻天盗斩断一臂,甄家非但不遗弃怪罪,反而火速将人运回旦木镇吊命。” “而伤了卡巴的那伙翻天盗,就在卡巴断臂后,被人尽数诛杀在南山涧,那满地的碎肉,像极了詹启被斩碎的护身灵甲!” 六十八章:办法 听到翻天盗尽数被斩杀在南山涧,一直闭目假寐的詹敬权睁开了眼,邪气森森的双眸中尽是玩味的笑意。 “旦木镇竟有这样的剑客?” 上身前倾似猛虎探身,詹敬权兴致盎然:“能查出是什么来历么” “属下已经派人前往琰浮城探寻,相信几日便会有结果。” 詹角躬身应道:“只是这两日下边门客闹得厉害,说是要为四爷报仇,主上您看我们是不是?” “妈的,只要师尊一句话,老牛就带着崽子去将甄家踏平,把甄瓶儿那个臭婊子给带回来!” 莽牛詹承一听要动手,立刻起身请命道。 “坐下。” 詹敬权抬手虚压两下,淡淡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要将南海之滨七镇十八乡尽入囊中,仅凭外头这点儿街头武士,是远远不够的。” 莽牛、虓虎对视一眼不明所以,鬼狐却眼光锃亮:“主上是想将这剑客收服,成为我们争霸天南的助力?” 顺着詹敬权的思路,鬼狐詹角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道:“若能得此人相助,确实如虎添翼,只是这人行止诡秘加上修为高绝,想要收服怕是不太容易。” “事在人为。” 詹敬权淡淡道:“此人修为高超,却隐藏在甄府不愿抛头露面,两次出手也是为了卡巴,说明此人并未同甄氏牵扯太深,不然甄家两个迎风便倒的老货绝不至于如此谄媚!” “所以主上的意思,甄家并不知道此人的存在?” 鬼狐喜上眉梢,得意笑道:“这样的话,就有办法招揽了。论声势,论实力,我们詹府强过甄氏不知多少倍,不论对方是因为什么隐在旦木,我们都能开出更好的条件!” “这就是你想出的办法啊?” 詹承挖着鼻孔道:“听着也不咋样啊,依老牛看,还是得打一场,先把人打服,再谈招揽的事。” “莽夫!” 计策被粗暴打断,对方还出言不逊,詹角当即怒道:“对方隐在甄家,就连出剑也要假弟子之手,若是主上逼其现身大战,那么就暴露了他的身份,不论胜败此人都会远走,还谈何招揽!” “那你这法子也不行!” 詹承被当着詹敬权的面被驳斥,大感丢人,梗着脖子道:“若是对方的条件是甄瓶儿呢?” 几人思来想去,甄家唯一能吸引那强人的,除了那位艳绝旦木镇的甄夫人,其他什么都没有。 而莽汉之所以是莽汉,就是会将詹角极力避讳的事情主动提出,以至于场面冻结成冰。 “吵啊,怎么不继续吵了?” 詹敬权带着邪笑,朝两人道:“甄瓶儿不过区区一女子,若能换得这样的剑客归心,又有什么舍不下的呢。” “主上(师尊)宏量!” 三人眼中尽是狂热,朝着詹敬权大赞道。 “眼下正是对吴宁村用兵的紧要关头,甄家同那剑客的事,便由鬼狐负责。” 詹敬权指了指詹角,淡淡道:“先派使者带上药草去甄府,向那个西厢护卫致歉。另外,向甄家两个老货施压。” “属下明白了,这就去办!” “嗯,去吧。” …… “就是因为这样,才麻烦啊。” 隐身在詹府上空,并将詹敬权同三人争论的话尽收耳底的徐老赢觉得问题又棘手起来了。 认识一个人可以从各个方面,但最直观的还是亲身接触,毕竟徐老赢的出身圣地,不论滨海渔村的人如何将詹敬权吹得天上有地上无,在他眼里都是土鸡瓦狗。 但这种俯视并不公平,因为他的眼光见识,是站在元洲徐氏千年积累之上,能使他俯视而下的高塔,与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出剑之后,徐老赢便想来詹府,警告詹敬权不要对甄家出手,可在听完这番话后,元洲的剑者又犹豫了。 通幽意的视角下,詹敬权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格外与众不同。 推动世界进程的人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野心。 如果将野心比作火焰,那么寻常人的野心也就是忽明忽暗的萤火,照亮的地方尤为有限,只要一阵风儿便跟熄灭,甚至随之飘摇。 这样的人,莫说推动什么地方进程,能将自己人生活个囫囵都算善始善终。 但也有些人,生来就是不凡的,他们认定自己能够去到更远的地方,登上更大的舞台,所以便会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 当人自我要求的标准变高,便会有改变人生的契机发生,内里那团熊熊燃烧的野心会像炙热的篝火,不但能将周身照亮,更会吸引四面八方的微光。 火与光亮越聚越多,最后便能形成燎原的烈焰,这样的人千百中无一,但没出现一个,都能给地方带来活性同改变。 在徐老赢眼中,出身滨海渔村的詹敬权就是这样的人,足够有天赋,足够自律,手段高明,取舍干脆。 若还是拿火光举例,詹敬权心中的野望冲天耀眼,能将整个南海之滨照亮。 更难得的是,此人并非纯粹的武夫,崇武的同时也善用智慧。 如果詹敬权的实力能达到传闻中的程度,那么他必然可以将南海之滨的七镇十八村统合一起,建立一座有规矩的小城。 这是个可以改变旦木镇格局的男人 徐老赢颓然坐在詹府正房的屋脊上,双手交叉面前。 两天功夫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脑中只有一团乱麻,好不容易想出个警告詹府的法子,却又被人把事情坐在前头了。 “难道真要冒充不能露面的剑道高手,说让詹敬权收回纳星帖吗?” “这也不行啊,冒充容易,要是对方真将纳星帖收了,上哪找个剑道高手来啊,总不能耗在旦木镇吧!” 烦闷不已的徐老赢推演着各种情况,突然灵光一闪,然后呆傻了半响。 “推动地方进程的,非得是个男人么?” …… 甄府前 英雄的待遇是什么,山呼万岁后被人群簇拥着抛飞,还是少女怀春憧憬的眼神? 在拦轿前卡巴确实这样想过,可在拦轿后他明白了,想象终归是想象。 要当英雄,也得别人认为是你英雄才行,强忍着昏厥和痛疼,卡巴苦笑着看看前街围观的百姓奔逃一空,将他当做透明人的三位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 将护卫丢下的大枪当做拐杖,拄着一步步走回西厢,路上遇见甄府下人。 护卫只是眼神敬佩却也不敢亲近,丫头则是远远看到就避开,这哪里是英雄会受到的待遇。 一瘸一拐走回西厢偏房,床上是抹泪不停的婆娘。 “哭什么,还没死呢。” 没好气地将长枪一丢,卡巴昏倒在地。 …… 卡巴斩伤詹启,甄家翻了天 三位甄家大爷如无头苍蝇般在房中乱晃,恐惧之色具在眉眼上。 随着管事一次次跑进跑出将消息传回,几人的恐惧越来越深,最终颓然坐在椅上,面色灰败。 “詹家的门客闹得厉害,说要在兵发吴宁之前拿我们甄家祭旗!” “府兵、护院听到消息,全跑光了,现在甄府上下,连同本脉弟子,蜕凡境不足三十人,凡境兵勇不足百人若是詹府发兵,都不用四肖出手,光是那群门客,就能踏破甄家的门庭!” 甄盘胖胖的脸上满是细汗,用袖子一边擦拭,满脸的肥肉都在颤抖。 “帖子呢,送往其他几家的帖子呢!” “连门都没进去,就被几家的护卫赶了出来。” 说着说着甄盘就跪下来,抓着大长老的裤腿,泪声俱下道:“大长老啊,甄家是不是要完了?” “不可能,不可能” 甄家大长老双唇颤抖:“难道那些人就坐视甄家被詹敬权灭族吗!?” “都是那个混蛋搞出的事,我这就派人将他绑了送到詹府上!” 二长老暴怒着便要指挥府卫拿人,朝着门外大喊道:“来人,来人呐!” “报~” 侍候门外的下人应声进屋,却是报讯:“詹家的鬼狐詹角此刻就在门外,说要求见二位长老!” “什什么,你说什么!?”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二长老脸色一下垮了,颤声道:“詹詹詹角在门外,他他他他带了多少兵马?” “回二长老,鬼狐大人只带了几名仆从,并未见到兵马。” “快,快将人请进正堂!” 甄家大长老一听詹角没有带兵,立即起身催促,然后又改了主意。 “不对,不对,二弟随我出去迎接,快,快走!” 或是觉得请进府中还是不够恭敬,大长老说完便提着裤子夺门而出,二长老紧随其后,生怕鬼狐久等。 …… 东厢 甄瓶儿的闺房 从詹府离开的徐老赢直接御空回到甄家,将冬梅、春香两个贴身丫鬟敲昏后,便闯入了甄瓶儿的闺房。 “詹家的人如此没规矩,连通传都不会么?” 穿着喜服盖着红盖的甄瓶儿坐在床中间,冷声道。 “不是詹家人,是我!” 徐老赢出声道:“我这次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同你商量。” 六十九章:办学 “我...我想在旦木镇开个剑馆...” 徐老赢结结巴巴的说着,然后用力点点头:“对,就是开个剑馆!” “开剑馆?” 将红绸掀开,妆容妩媚的甄瓶儿小嘴微张:“公子你...” “一直四处漂流也不是个事,也得有个落脚点不是。” 徐老赢微微扬着头,进来不同甄瓶儿对视:“况且今次卡巴也算在旦木镇成名了,借着这个风口立个剑馆,应该有很多人会来报名吧...” 元洲剑者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甄瓶儿便笑盈盈听着,等到对方把话说尽,才柔情脉脉地问道:“公子想要妾身怎么做?” “......” 感受到甄瓶儿心头的雀跃,徐老赢复杂道:“一是想让甄家参股,二是想让你学剑。” “参股,学剑?” 甄瓶儿苦笑道:“瓶儿眼下已被长老架空,无法参与到甄家的决策中。至于学剑,妾身一介女儿身...恐怕也难有什么成就吧。” “若是甄家级几位长老暴毙,夫人应能重掌甄氏...” “公子不可!” 甄瓶儿站起身形,满脸的焦急道:“家父亦在长老之列,况且宗族之事,自古传男不传女,瓶儿一介女儿身,注定是要外嫁的,怎能统掌甄府之权。” “宗族之事,岂有男女之分,无非是能德者上,庸碌者下,甄家两位长老,无才无德,仅因活得久远些便要统揽大权,倚老卖啦,甄氏哪有出路。” 徐老赢淡淡道:“宗传男丁不假,但如果传承都没了,还谈什么规矩礼法。西贺以武为尊,若是夫人修为冠绝甄氏,一下上下自然会心甘情愿奉你为尊。” “公子说笑了,瓶儿一介女流,哪有什么修为...” 甄瓶儿的低着头,弱弱道。 “夫人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老赢。若非向道之心坚定,哪来这身精纯的灵力。” 说到修行,徐老赢又自信了起来:“只是空有境界的修行就如茶壶煮水饺,须得有一部高妙功法,才能将这流转百脉的灵力调动起来。” 秘密被窥破说出,甄瓶儿心中自然是慌乱的,只是徐老赢所说又是她心底所求,自当是又喜又惊。 感受到甄瓶儿心中欢喜,徐老赢越发来劲,接着介绍道:“女子心思细腻,配合灵动迅捷的身法,修习慧剑再合适不过,相信以夫人的天资,不消三年,便能达到小成。” “瓶儿谨遵公子吩咐。” 身着喜服的甄瓶儿微微躬身,轻熟少妇的蜜桃身材被红纱勾勒出葫芦般的圆弧,徐老赢轻咳一声别过头去,夺门而出。 …… 甄府前庭 鬼狐詹角正坐堂上饮茶,甄家两位长老低头躬身分列两边,乍一看还以为詹角才是甄府的主人。 也不怪两人如此紧张,毕竟眼前府上护卫跑了大半,统领甄卓又负伤,虽说主脉还有几位蜕凡巅峰的高手,但双拳难敌四手,若是詹府掉转头来,不消半日甄家便会步了柳家的后尘。 能活谁想去死,特别对刚刚夺回甄家权力的两位大爷来说,好日子才刚刚开始。 所以看见詹角,就跟看到亲爷爷似的,讨饶求情,各种厚礼奉上,无边谄媚。 对于两个老头的殷勤,鬼狐自然是全盘收下,只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直到晾了甄家两位长老半个时辰,才幽幽吐出一句: “詹启是权爷最看重的弟子,却被甄府的西厢护卫所伤,所以权爷,很不高兴。” 不是直接宣战,那就是能够商谈。 两位长老对视一眼,喜上眉梢一瞬,然后转成悲痛欲绝。 “鬼狐大人明鉴呐!” 甄家大长老带着哭腔道:“我们甄家上下对此次联姻,都是无比赞同的,只是这新来的护卫不懂规矩,这才冒犯了,绝非有意啊!” “这话,留着对权爷说罢。” 詹角冷笑着将茶杯放下道:“攘外必先安内,这两日正准备发兵吴宁村,没想到后院起火,你们甄家,可真不错啊!” 阴阳怪气的讥讽让两位长老背上爬满冷汗,正要说话,却感觉心脏要从胸膛中蹦跳出来。 “咚咚、咚、咚咚、咚” 仿佛有巨锤在腔内擂鼓,使人无法呼吸,面色霎时涨红的两位长老捂着胸膛抽搐着瘫倒。 “装死?” 詹角看着两人拙劣的表演,啼笑皆非,他是来向两人施压的没错,只是现在话都说几句,这两天就捂胸到底算什么意思。 鬼狐面带不屑,本想再讥讽几句,却发现两个老货顷刻间双颊通红,大汗淋漓,屏息憋气如同抬提什么样的重物。 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的詹角站起身形,朝外呼和道:“来人,来人,甄家两位长老发病了!” 听到招呼的侍者赶忙进屋,看到捂胸到底的长老大惊失色,嘶声裂肺地呼唤府中医师。 提着药箱的医者连滚带爬跑进屋内,探脉观相之后,跌坐在地。 “大长老...二长老...被...吓死了!” 站在一旁的詹角脸色一黑,千算万算,最终还是算短了甄家两个老货的胆色,好歹是一族之长,竟然没说两句话就被吓死了,这算什么事! 看着甄府众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鬼狐知道再留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哼了声便离开了甄府。 群龙无首的甄家管事们看看地上两位长老的尸体,只觉天灵有道冷气激灵。 “快,快去找夫人!” 慌乱中,人们终于想起谁是甄府中最值得依靠的那个人。 待得管事们将正堂事宜说完后,甄瓶儿推门而出,额头上已经系起白巾,一身婚服修束得好似战服。 “甄盘!” 甄瓶儿将纳星帖摔在胖管事手中,娇声厉喝道:“詹家欺我甄府老弱,以为兵强利刃便能无视规矩人心,那么就将本夫人的话带给詹敬权,甄瓶儿虽是一介女流,但绝不会委身于杀害族叔之贼人,将这帖,退回詹府!” 气质这种事,同男女无关,有昂扬大汉蝇营狗苟,亦有女子巾帼不让须眉。 甄家护卫、管事听到甄瓶儿铿锵有力的回应,只觉心定,虽然甄氏同詹氏战力悬殊,但从甄家夫人归位这一刻,众人却觉得,有些事情,好像已经变了。 …… 龙洲、无双城 有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唐罗的家,但要精确到某个具体的地址,那应该是就是在赤霞山上的无双城。 这里是他的封地,当龙西唐氏还是西陵唐家的时候,这块地方就是他的领土。 哪怕是在龙洲伐唐最激烈的时候,正义联盟的高层也有意无意地将这座水晶之城避过。 一方面是因为知道这儿是虚空宗师的道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杜沙率领的将星馆弟子,让所有前来试探的家伙都铩羽而归。 为了座贫瘠的山城得罪这样强大的武者,势力稍微过过脑子的,便会偃旗息鼓。 所以哪怕陵江换了主人,无双城依旧是曾经那般壮丽雄伟,别来无恙。 “妾身还以为是回元洲呢。” 望着依旧光照八方的水晶之城,云秀娇嗔道。 “回去元洲我就得窝进冰窟里!” 唐罗理直气壮道:“再说,从佛国得了这么多启发,我不得好好参详参详么,先在城里盘桓个一年半载的,做些简单的研究再说。” “夫君想要研究些什么啊?” 云秀好奇问道。 “自然是研究,如何改变世界!” …… 再一次回到无双城,两人最大的感觉就是拥堵。 城内城外,甚至半山的洞窟中,都挤满了人,还有不少木筏、驳船停在山脚。 办理入城的人排着长队,哭天抢地。 这哪里还像记忆中的水晶之城,分明变做了难民之城啊。 看着幻境突然变得极为脏乱的街道,唐罗的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 与此同时,无双大殿的议事厅里,杜家几位长老正同西陵名士吵得不可开交。 “临川沦陷,整个龙洲都缺粮,无双城容量有限,再接纳难民,将会把数年积累毁于一旦,到时领主回来,如何交代!?” 杜霆脸色铁青:“此次龙洲伐唐并非天灾,这些人明明可以留在本城,却硬要往我赤霞山跑,是何道理!?” “还不是何、农两氏的律法太过苛刻,这些已经习惯联盟治下的领民哪里受得了。” 杜威冷声道:“这群贱民好吃懒做,以为换了天以后还能过更好的日子,发现不行便又挤到赤霞山来,该将这群人统统赶走才是。” 如今已是凶境强者的沈大发依旧如老农般木讷,面对杜家两位长老的一唱一和,只蠕了蠕嘴唇,弱弱道:“这些人大多都是走投无路才投奔赤霞山来的,现在欧大匠已经率人连夜赶工在山体开洞,相信再过几日便能将人员疏散,城中也不会这般拥堵了...” 语气虽怂但态度还是比较坚定,这些最终选择留在无双城的人,要么是唐罗的直系扈从,要么是西陵的名士,内里的坚定哪里是杜家两人几句话就能推翻的。 只是眼下无双城确实乱成一锅粥,鸡鸣狗盗之事络绎不绝,更重要的是,这几年积累的粮食,很快就要耗尽了。 “即便这些人都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但我们的收纳也得量力而行,要知道我等都是领主的扈从,并非无双城的主人,领主将大好基业留给我等,难道就是给你们用来做烂好人的么?!” 杜凌沉声道:“眼下城中存粮已经消耗过半,城中人却还在不断增加,赤霞山上的耕地就这么些,朝昌的粮船也被刘氏断了,再往下走,便是饥荒暴乱!” 乱世之中,谁没有拯救万民于水火的宏愿,只是理想终归要向现实低头,纵然无双城有不少凶境强者,可也没有办法活命百万。 沈大发沉默了,因为他知道杜凌说的是实话,曾经的无双城从来不需要为粮食担心,因为这儿是唐罗的领地,七城但凡有收成,都会紧着赤霞山。 地处陵江中游的赤霞山是七城汇通中心,中转的港口,以至于来往行船的商贾只要停泊便能促成交易。 特别是在唐氏拿下朝昌城后,粮价更是大幅下落,采买竟比种植更加方便便宜。 这样一来无双城的居民宁愿跑船行商、捕鱼采石也不愿种地了。 可谁能想到情况急转直下,龙洲伐唐,陵江变天,原本富庶无边的无双城,一下成了陵江两岸最尴尬的地方。 若不是占着地利还有个中转码头可为七城航船提供便利,无双城便等于彻底断了进项。 到了那个时候,赤霞山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将未曾登陆造册的人全都赶走,今日后,无双城许出不许进,再不能接受难民了!” 杜霆冷冷道:“今日之前入城的老、弱、病、残,也统统赶下山去,无双城是领主的道场,不是谁家的善堂,沈大发,你莫忘了自己的身份!” “老朽...明白了!” 如老农一般的沈大发苦笑道。 正当杜家三位长老觉得已经说服沈大发的时候,一把陌生的女声响在殿外,由远及近。 “也不用全都赶下山...” 是哪个不晓事的女人敢闯进议事厅,杜家三位长老愤然转身,当看清来人后,便忙不迭地站起。 “见过夫人!” “诸位免礼。” 云秀朝众人摆摆手,然后自顾自的走到属于领主的王座前,施施然坐下,双手凌空压了压道:“请坐。” …… 将星馆驻地 “你不应该在元洲闭关么?” 杜沙面无表情:“怎么圣地也会有假消息。” “优秀的人总会多些常人没有的特权。” 唐罗耸耸肩道:“这次回来,我是有件大事要办!” “什么事?” “办学!” 唐罗认真道:“我要办一间,西贺从未出现过的学院。” “教什么?” “筑基锻体、功法灵技、神通秘术、凝魂铸灵。” “什么?” “世家垄断了铸魂的功法,我要在赤霞山给天下人,开一个口子。” “所以...” “三天内,无双城清场,通知欧余大匠,又有新的工作要做了。” 唐罗笑着拍拍杜沙的肩道:“有没有兴趣来当个讲师?” “不了。” 杜沙摇摇头:“将星馆还有一堆事。” 妙书屋 七十章:清场 武道大昌千年,圣地高高在上,宗派雄踞仙山,世家建城占地格局分明。 或有兴衰起落,但高层整体格局依旧如千年前一般。 究其根源,自然有圣地宗派数十代烈勇精进的功劳,但更多的,还是阶级固化的垄断。 对于普通人来说,凶境便是个渴望又不可及的坎,而不跨过这个坎最大的问题是,寿命会很短。 哪怕是曾经西陵这样富庶的地方,平民中也寻不出多少个耄耋之年的老人。 平均寿命低,那么承担生活责任的年纪就轻,穷人家的孩子五六岁光景就得学着自己做饭,十岁光景便得要开始讨生活了。 这种险恶情况下,能够精诚武道就是一句梦话。 唐罗没有供养整个龙洲修行的能力,但他能将力量集中在最有可能改变世界的那一代人身上。 “无双城即日开始清场,非原住民与骨龄超过十岁,都是被驱逐的对象。而骨龄十岁以下,并愿意加入学院者,包食宿!” “有特殊技能者,可联系市政厅说明情况,根据技能判定,决定去留。” 无双城出具的最新告示让新入城的逃难者怨声载道,他们只是受不了陵江七城的苛政,并觉得总有一日虚空宗师会回来收复失地,所以才聚集到无双城中。 而一开始也确实他们判断的那样,无双城对于这些难民的投效,表现出了足够的热情并给出了优渥的待遇。 但在消息传出后,无数陵江七城的难民集聚,无双城就陷入了半瘫痪的状态。 到了这个程度,明眼人都看出离开是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谁也不愿意当走得那一个。 或是觉得自己最先来为什么要走,或是想熬走其他人。 这样想法的人多了,局面也就开始僵持。 而弱者聚众,则会以理所应当的姿态讨要权利,仿佛无双城供养他们是天经地义。 按理说这种事情其实极好处理,但架不住赤霞山有接纳西陵难民的先例,就连现在的高层中,也是不少在洪难之时投效唐罗的。 内部意见不统一,又没有一个能够一锤定音的人,所以这些日子无双城的议事厅中只有争论。 好在现在云秀来了,作为领主夫人,在唐罗闭关之时掌管领地那是应有之义。 争论不休的议会迅速得到统一,名士们虽然对这个结果不是特别满意,但听得云秀愿意给骨龄十岁以下的孩子庇护,也没有更多的奢求。 毕竟赤霞山上草木凋零耕地极少,仅靠采买也无法养活这样多的人,能保下一些,是一些吧。 古话说的好,船要跑得快,全靠船头带。 在有了拿主意的人以后,无双城的各个部门调动便再无滞塞,不过两日功夫,便将投奔而来的难民全都赶下山去,只留了数千骨龄不到十岁的孩童,男女都有。 …… 龙州历1792年五月初七 兰山城议事厅 “无双城赶人了。” 谋士将风媒送回的消息向城主何常在禀报道:“今日一早便有数百木筏,几十条驳船从赤霞山码头出来,往陵江上下游走!” “好,断了投唐的念想,才好死心塌得用。” 何常在点点头,微笑道。 “那这些逃民该如何处置?” 谋士又问。 “兰山城不是他们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逃民按罪民论处,三年隶农、奴工。” “无双城留了数千童男稚女,城主觉得这是为何?” “无非是豢养些下人仆役,都是寻常世家手段,不必惊奇。” 何常在叹道:“虚空宗师可不是一般人,能退让还是退让些。” “那朝昌刘氏那儿是不是给声招呼?” “无双城既然放人,也不必卡着粮船,毕竟陵江奇观,看在虚空宗师的面子上,就按照二十万人的口粮标准,认杜家采购吧。” “属下这就派人去传信。” 领命后谋士匆匆离去。 …… 将星馆驻地 唐罗秘密召见了欧余同杜家三位长老。 作为被琅寰剑主关了禁闭的宗师,却能出现在领地内,四人也只有感叹自家领主手眼通天。 在听闻唐罗要在赤霞山上办学后,四人皆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建族建城他们都懂,但办学这种事莫说是他们,就是圣地都没几个人明白的。 “嗨,办学这事并不复杂。” 唐罗朝欧余道:“首先是教学楼,把水晶宫殿内部分隔分隔,分成讲学室、修炼室、锻体室、再分出天地玄黄四等课室,然后再建一座伙房、两幢供给学员住宿楼舍,便大差不离了。” “可无双城是宗师的道场,改成教学楼这恐怕?” “水晶之城能闪耀多久?” 唐罗淡淡道:“如果只作为道场,一百年,两百年,了不得也就那么长,可若是变成学院,或许真有机会千年、万年的传承下去,这样的奇观,欧大匠不想亲手设计么?” “欧余,知道了。” 谈完学府,接下来便是生员。 唐罗转向杜家三位长老道:“这留下的数千稚童可作为学院的第一批学生,但在修行之前,劳烦三位长老安排先生教他们识字认穴,从库里搏出灵食稀释,将他们的身体先调养回来。” 要用灵食将这群无亲无故的童男童女调养身体? 这种事莫说在龙洲,计算在圣地也未曾有过,杜家三位长老惊讶地张嘴,最后还是讷讷地点头。 “行了,请几位尽快安排。” 唐罗点点头道:“最后,我回来的事情不要对外宣扬。” “是,领主大人!” 是夜,将无双城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的云秀回到领主行宫,同唐罗商量起后续的工作。 “龙西联盟失势,无双城少了各城的支持,现在缺粮食、缺物资、缺产业、存粮只够十万人三月之用,朝昌又将粮价调得极高,还是得另寻出路。” 云秀认真道:“无双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靠船税码头过活了,必须得将眼前的渔业先搞起来,稳住粮食消耗。妾身想组织一支商队,看看能不能为无双城开辟一条商道,夫君那儿呢,办学可还顺利?” 七十一章:聘教员 “也不很顺利。” 唐罗愁眉苦脸道:“原本我想着,第一批生员最多有个百八十人,可留下的孩童足有数千,比我预计大的规模扩大了几十倍。” “既要办学,学生多难道不是好事么?” 云秀奇道:“况且以夫君的武道修为,莫说是稚子幼童,便是蜕凡、凶境,不也教得么。” 在她看来,唐罗的武道造诣不比圣地宗师、人王稍差,而这些人动则三千、八千座的布道,且面对的都是凶境的武者,自家夫君只是教导一群少年,又有何难度。 “若真是蜕凡、凶境的学员就好了,别说数千,数万也教得。” 唐罗苦笑道:“只消煌煌大言、布道明义,闻者自有所得,无非多少。可幼童稚子不一样,他们多是贫苦人家出身,没有任何武道基础和认知,甚至连字也不识,加上长期缺衣短食发育迟缓,身体羸弱,八九岁的孩子通常只有世家子五六岁的大小,但这些还不是最困难的。” “还有难处?” 云秀惊奇道。 “学习这个事都是因人而异的,有人快些,有人慢些,几千人同时启学,不消三月便能分出梯队。” 唐罗发愁道:“而且你知道,在这批学员身上,我是想尝试新的筑基法的,到时候进度相差,自然要分班分级,老师的人选又是一个大问题。” “这...武道的事妾身也不太懂,但妾身相信,如果是夫君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女人仰望着身旁的男人,眼中似有星群闪耀不止。 …… 猛虎眼前无沟壑,怂人心头都是坎。 生员爆炸这种事可大可小,若能解决教员稀缺的问题,倒也容易。 可问题就是上哪去寻找那么多有资质的教员。 武馆自然是最承受的选择,而且陵江七城刚经历战乱,大多武馆都处于闭关状态,这个时候要能伸出橄榄枝,或能招揽到一大批空闲的武师教员。 从这群幼童稚子们补充营养到识文断字,大概还留有半年光景,这个时间足够唐罗进行操作。 所以第二日,唐罗便让杜家三位长老组织人手,专门找陵江七城中关张的武馆,并发出招揽。 而他自己,则是开始着手筑基法的研究。 南山律界一趟,让他多出了很多关于筑基法的新思路,特别是《冥思入微》和《金刚入慧》这两部纯冥想吐纳的筑基法,更是让他思如泉涌。 其实从务实的角度看,普通人更适合这种非锻体类的筑基法,因为纯吐纳与冥想,会让筑基这个阶段,节约大量成本。 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武馆为何束脩这样高,着实是因为这些正在打基础的小子格外能吃。 莫看三十六幅先天道图只是基础,但那些标准兽姿几乎能锻炼周身各处肌肉、经络。 加上矫正修改,寻常弟子练个半柱香功夫就会满身是汗,一天七八个循环,到了放饭时候,个个如同饿死鬼投胎,若是不提高束脩,武馆哪里养得起这些小子。 当然万事万物皆分阴阳两面,按照三十六幅先天道图筑基出来的弟子基础扎实,几乎可以适应所有类型人级、黄级的功法。 而纯靠冥想和吐纳完成的筑基,若是想要修行拳脚刀枪类的功法,非但要重吃一遍拉筋开胯的苦楚,功体的控制力也大打折扣。 人的认知往往收到现实的限制,毕竟不是谁都有佛国那般浩瀚的咒法律令,秘术神通的。 寻常散修哪怕达到蜕凡、凶境程度,拳脚都是武道成分里重要的部分,若是以纯冥想、吐纳筑基,便是废去大半武功。 但从整体普及来看,唐罗更加青睐冥想吐纳法,因为对普通人家的修行者来讲,体修是绝对没有未来的。 打造一副强悍的功体需要多少资源? 筑基暂且不表,凡境便要灵食兽肉堆砌营养,还要辅以药浴强横经络。 到了蜕凡,更要加大灵食供给剂量,开始服用丹药。 再往上走,就是锻体秘术之间的拼斗,可就算把不灭战体这样程度的秘术给到寻常人家的修士,向要凑够一人的修炼资源,恐怕都得奋数代之余烈才有可能。 而仅仅是练成九品八品的不灭战体,说实话对整体战力提升,也没有普通杀法秘术对一个武者提升来得大。 不灭战体的强横,还是要在五品开神藏之后才真正显露,但绝大部分的修士,或许终其一生都修不到五品。 从这个角度分析,或许平民修行吐纳、冥想筑基法才是对的,毕竟这是个属于灵技的时代。 “所以第一班的筑基课程,就定冥想吐纳法吧!” 几千人的生员规模,唐罗自然不会只研究一套筑基法,他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穷极所有武道知识,创造出尽可能多的筑基法。 然后分班调配,哪怕百人一班,第一期的生员也能分出几十个班级来,这样的话他就能直接观察各种筑基法的优劣。 时间紧任务重,可没有时间休息啊! …… 龙州历1792年六月十五 离无双城清场已经一个多月,曾经热热闹闹的赤霞山如今变得无比冷清,偶有货船停泊,也就在码头靠靠便走。 虽然外头传说无双城要办学府,但何、农两家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学派这种事,早已被证明是行不通的。 所谓用师者王,用友者霸,用徒者亡,古今天下想要以师生关系另辟蹊径者比比皆是,可最后多以败亡收场。 所以哪怕知道无双城派出不少人游走各城招揽武馆教习,以何、农两氏为首的世家,也只当看不到。 于是短短一个月的功夫,无双城便从七城招揽了七八十位武馆教习,且都是从业数年至十数年的资深人士。 “你们可以叫我院长。” 身材高瘦,五官方正的唐罗在无双城接见了这群被招揽到无双城的教员,“诸位都是资深的教员,关于如何教导弟子筑基相信不用多言,但我要你们将所有曾经教导弟子的方式都给忘了,从今日起,所有人都必须按照我给的筑基法授课。” 短短一番话就惊得众人议论纷纷,其中有几个修为格外突出的,更是眉头一扬便当场发作。 “杜长老,当初招揽我们的时候,可只说了教弟子筑基,怎么变成这样?” “是啊杜长老,王某教了几十年的道图筑基,若是这位院长大人看不上,那王某走便是了!” 杜霆三人面色青黑,在此之前已朝着这群人千叮咛万嘱咐要对院长恭敬,却没想到三五句话不到,对方就摆出这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高傲模样。 特别是开口几人,直接越过院长向他们递话,若是唐罗以为这是他们收益,那真是百死莫赎。 灵气奔腾汹涌,杜家三位长老准备出手教训几个不懂尊卑的教员,却被唐罗扬起的手给拦下。 “诸位要成为无双学院教员,自然要按照学院的规矩来。” 易容后的唐罗淡淡道:“若是不满意的,现在可以转身离开,决不强留。” 刚刚闹得还欢的教员们听到这番话,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哼哼唧唧地住嘴沉默。 哪怕年景好的时候,武馆也不能算是一门极为赚钱的行当,何况龙洲刚刚经历大战,临川又被血神主宰染污。 陵江上下七城几乎找不到什么挣钱的行当,武馆十家关了八家,即便还开着的,也多是投效了何、农两氏得到资助才得以留存的。 至于他们这样的普通教员,不是被开革就是被待业,若非真是要揭不开锅,哪会轻易过来。 而既然来了,又哪里舍得走,怎么着也得把对方答应的灵食兽肉先拿到手啊! 骚乱来得突然,止得也突然,唐罗环视一圈,发现无人离开后,淡淡道:“既然没有意见,那么就请诸位过目下接下来要教导的功法。发下去。” 摆手一挥,杜家三位长老连忙躬身将地上的木箱捧起,走下堂阶发放功法卷录。 而众教员看到三位长老的行动,心中皆是一凛。 只要混迹在陵江的老人都知道杜家的发迹史。 眼光独到的赤霞山杜家在龙西天骄初露锋芒时便举族投效,更是在西陵唐弥两族大战时举族支持年幼的龙西天骄。 最终唐氏定鼎龙西,杜家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赤霞山更是成为龙西天骄的封地,豪侠杜沙掌管龙西天骄麾下将星馆,杜沙三位长老代管龙西天骄封地,可谓尊荣无限。 而后头龙西天骄成为虚空宗师,更让陵江上下对杜家的超卓眼光发自内心的赞叹。 世人都知道雪中送炭值千金,但都有几个敢在形势不明前投入所有呢。 杜家做到了,所以他们抱上了虚空宗师的大腿,并且能够肯定,只要不出什么背叛、犯上的龌龊事,虚空宗师的荣光,将会一直招摇杜家。 区区一个山村土族,拢共百十男丁,走到今天这步,龙西谁不羡慕。 但就是这样三位有从龙之功的长老,却被这个“院长”支使如下人般,这位究竟什么来头? 常年在市井混迹,没有眼力的人都死了,仅从杜家三位长老一个小小的举动中,他们便看出这位中年“院长”来历不凡。 想到刚刚的无视挑衅,几个教员心中不禁有些慌乱,接过的卷轴仿佛重逾千斤。 “三天。” 站在堂上的中年男人竖起三根手指,淡淡道:“三天时间,领会筑基法的能够留在学院授课,无法领会的,说明并不适合这份工作,杜霆长老。” “院长有何吩咐?” “将他们带下去吧,三天后决定,谁走谁留。” 心态转变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力,如果说刚刚这群教员都是带着审视的目光来看待唐罗。 那么在分析出“院长”来头不小后,他们就不敢同刚才那样大放厥词了,甚至连不丁不八的站姿看着也渊渟岳峙。 所以在唐罗宣布完条件后,这群教员竟无人出声,顺从地跟着杜霆走出大殿。 待教员都离开后,杜威、杜凌走到唐罗身边,轻声问道:“领主,刚刚是瞿塘城奋威武馆的曹教习和泊马城王家武馆的王教习出言不逊,要不要...” “杀气不要那么重。” 瞥了杀气腾腾的两人一眼,唐罗淡淡道:“我们是办学,不是办社团,意见不同难免,慢慢调和便是。” 虽然听不懂社团何意,但领主的态度却是十分明确。 杜威、杜凌迅速收敛了身上杀意,拱手应诺。 ……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拿到功法的教员们又一次回到水晶大殿,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时间紧迫,唐罗只搞出九套筑基法,其中有《冥思入微》、《金刚入慧》的改良版。 也有充满探索意味的《灵纹法》与《五行圣灵筑基道图》。 更多的是简化后的道图筑基,在所有圣地、宗派都在做加法的时候,唐罗通过推演冥想法、吐纳法,将三十六副先天道图简化成《十二图版》、《十五图版》、《十八图版》、《二十四图版》、《二十六图版》。 总体来说,拿到简化版道图的基本都可以确定教员的资格,拿到改良版的《金刚入慧》和《冥思入微》,也就费点功夫就能领悟。 但拿到《灵纹法》和《五行圣灵筑基道图》的,那就真得看个人理解能力了,好在唐罗一开始也没有寄希望于有人能领悟这两套东西,所以倒霉抽到的家伙,他会再给对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虽然运气是实力的一种,但眼前这两套筑基法对于这群大多都是蜕凡级别的教员来说,还是略显超纲了。 “三天过去了,觉得自己能够胜任教员工作的,便站到两侧去,觉得自己做不到的,就将卷轴放入箱中,本院会奉上薄礼一份,并将各位送回家去。” 依旧是那副不丁不八的站姿,依旧是那个不咸不淡的语气。 可众教员在研习手中筑基法三日后,却再也不敢小觑堂上的中年男人。 毕竟蜕凡武者,资深教习三天都没法吃透一部筑基法这种事,说出去实在太丢人了。 妙书屋 七十二章:无双城议会 我能看见战斗力正文卷七十二章:无双城议会“院长的要求,根本无人能够达到!” 教员中一位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越众而出,手举《灵纹法》道,满脸不忿:“这种筑基法前所未见,闻所未闻,莫说领悟,就是听都没听过。某家甚至怀疑这部功法是桩空想!” 在吸引了足够目光后,教员将卷轴打开,大声道:“以灵纹刺绘其身,引导天地元气出入流转锻体,无需锻体吐纳冥想便能铸就道基。诸位听过这样的筑基法么!?” “朱某人修行三十年,不敢说在先天道图上有什么特别高的造诣,但在扶灵城也有块响当当的招牌,今日发得这样的卷录是朱某时运不济,但朱某可以笃定,天下间就没有这样的筑基法,更没有人能用这样的筑基法成功!” 言罢,朱姓教员将卷轴往箱子里一丢,便忿忿地望着唐罗。 “咳某家也未能习成筑基法。” 听到朱廷喻的话,另一位名叫施晏的教员也轻咳一声站了出来:“说来惭愧,四十五种圣兽姿态加上五种配合的吐纳呼吸,施某只习成几副白虎图,便觉得难以为继若是换做毫无根基的稚子幼童,恐怕更难修成。” 就同唐罗预料的那样,抽到《灵纹法》同《五行圣灵筑基法》的教员都无法完成领悟,但没想到的是,大部分抽到改良吐纳冥想法的,也没有办法全盘领悟。 在两人发言后,大殿中变得闹哄哄的,不少拿到改良冥想法同吐纳法的,也都纷纷大吐苦水。 这越发让唐罗感觉到,武道并不是修行越久,造诣也就越深的。 对眼前这群人来说,他们大多都是拿着过往的经验不断重复,或许其中有人已经教授了上千名弟子筑基,但他们对筑基的认识,依旧停留在恪守三十六副先天道图的标准姿势上再未进步。 “好了,本院知道了。” 开口将殿中的嘈杂声压下,唐罗扬手淡淡道:“若是觉得《绘灵法》同《五行圣灵筑基法》太过深奥的,可以从杜霆长老处另选一套筑基法参悟,自觉已经吃透的,可以去偏殿杜威、杜凌长老处接受考验,只要通过的便能留在学院中任教。” “那我们呢?” 领了冥想吐纳法却不得入门的教员左盼右等没有听到关于他们的利好消息,便壮着胆子扬声问道。 “无法通过考验的,无双城会备上一份薄礼再送诸位先生回城。” 言简意赅地将事情交代完整,唐罗转头朝杜霆道:“调换功法的事,便交给长老您了。” “是,请院长放心。” 点点头,唐罗转身离去。 在想要办学之前,他也没有意识到这件事会有什么困难,可当他提出方向后,困难便一个个跃出来了。 教员、生员这块且不表,眼下最大的问题却是在最基础的物资上。 石料、铁器赤霞山都有现成的,可聘工雇匠都是要提供粮食的,加上给学员调养身体拨出的灵食,现在赤霞山最大的困境,就是缺食少粮。 “这是无双大殿重新分割整改的设计图,领主大人先请过目。” 熬了月余才将设计图画出的欧余大匠将心血呈给唐罗,认真道:“城中倒是有不少现成的工匠,如能再召回些建城的老工,那么入冬前就能把学院内部落成。” “雇工的事便由大匠定夺,需要多少资源直接报给杜霆。” 简单翻看了下设计的图纸,唐罗从中抽出一张道:“重新出一张课室的图纸,不要这般方正,设计成扇形的阶梯式,以讲台为中心从低到高延展出去,这样方便学员注意力集中,也方便教员观察。” 原本听唐罗说要重改课室的欧余有些不悦,但听完设计方向后双眼发亮,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 “属下这就去办!” 拿着图纸的欧余兴冲冲走了,而唐罗则是马不停蹄地赶到议事厅中。 无双城改学院,空降的中年院长都给这座小小山城带来不少波澜。 对于那群西陵名士来讲,“院长”便是虚空宗师的真心腹,不然杜家三位长老不会如此恭敬,夫人不会如此放任。 虽然早就设想过他们终有一日会因为跟不上步伐而被抛下,但这天来得这样快,众人还是没有预料过的。 所以当唐罗踏入议事厅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神色复杂的西陵名士,还有议事厅长桌中摆放的成套账本。 如老农一般的沈大发端坐其中,让人颇感亲切。 唐罗颔首朝众人示意,神态自若地走到首席位坐下,将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平时众人。 “咳院长大人!” 沈大发率先开口道:“关于无双大殿改成学院之事,吾等作为领主扈从自然完全支持,只是眼下龙洲时局变动,各城各地皆禁售粮草。以城中财力,恐怕难以供养学院开支啊。” 这么快就缺粮了? 唐罗皱眉问道:“缺口有多大?” “按照四千生员,八十教习算,光是灵食兽肉便得千万斤,这还是头一年。” 沈大发擦擦额上的汗珠,心虚道:“若是这届学员成长,来年招新,这开支便会翻着翻儿往上涨” 办学就像是请客吃饭,一顿两顿的,谁都请得起,但要是天天吃天天请,哪怕是世家豪门也得被掏空。 更别说如今的无双城了,沈大发担心的并不是今日的学院开支,而是如果坚持以这种方式办学,那么无双城很快就会被掏空老底,等到那个时候,城民只能自求生路,学院也就成了海市蜃楼。 “无双城如今的难处,本院都知道,所以这次来,也是想同各位商量,有没有能够解决眼前问题的办法。” 对于众人提出的问题,唐罗其实早有预料,所以面不改色地提问道。 “生财之道,无非开源节流。” 沈大发硬着头皮道:“只是渔业、商道都非短期可竟全功,沈某沈某的意思是,这些幼童稚子也并非人人都有武学天赋,不如将其中蠢笨的开革,等到无双城的形式慢慢好了,再酌情增加生源,院长以为如何?” “倒是个办法。” 不否定也不赞头,唐罗只是点点头,然后朝其他人问道:“还有什么其他想法么?” 众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位陌生的“院长大人”这样好商量,一时间都有些吃不准他的态度。 但也有胆子大的,看到众人都不说话,龚良便起身道:“其实想要生钱,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院长大人也看到了,我们这赤霞山,要矿无矿,要田无田,虽然地处陵江正中可作上下游之枢纽码头,但这儿离北山、南岭也不过半日航程,以往繁盛都是因为联盟照拂,可现在陵江是何、农当家” 一看众人脸色不好,龚良立刻改口道:“是,未来领主大人定能将陵江基业夺回,但我们作为扈从的,总不能干等着主上发力,毫无作为吧!不说别的,若是领主知道因为些许钱财的事就得坏了院长的事,我们该显得多无能啊!” “行了行了,有办法就说,别光拍马屁!” 龚良一番话将所有人都扁了顿,沈大发没好气道。 “小的这不是对领主忠心嘛!” 龚良笑嘻嘻地朝天一拱手,然后朝唐罗道:“其实无双城只是座普通山城,即无特产亦无特色,唯一夺人眼球的就是这座无双水晶之城,现在又变成学员,美景只是美景,想要生财也没办法” “你究竟想说什么?” “小的想说,人生在世,不过酒色二字!” 龚良朝众人认真道:“无双城,规矩严法条重,莫说流匪恶徒,便是商人行贾都不愿入城打尖,这也是让无双城毫无生机的根源,以往有联盟照顾自然不妨事,但现在没有了,我们自然不能抱着这些规矩一起死!” “大胆!” 听完这番话,沈大发拍案而起,老农般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无双城法典是领主同杜沙先生呕心沥血的杰作,也是本城有别于其他罪恶之地的根本,你是要推翻法典么!?” 无双城的根基,便是唐罗在洪涝中救出的百姓和邀上山定居的西陵名士。 这些人之所以会继续留在无双城中,便是因为无双城设立了一套除强者为王之外的规矩。 这套规矩有公正公平,保护弱者,即便是无双城中领导者也不得违反。 它被刻在城门口的赤晶大碑上,三千五百行斗大的字,二百八十二条律法,这是无双城人最大的骄傲。 “诸位不要误会,龚良绝对没有废除法典的意思!” 看到众名士拍桌瞪眼,数道神魂锁定己身,年轻的龚良吓得脸色煞白,颤声解释道。 “诸位先别动怒,让这孩子把话说完。” 真实之力拂过议事厅,抹去了几人对年轻人的神魂锁定。 乔装中年院长的唐罗朝龚良淡淡道:“你,接着往下说。” “多谢院长大人解围!” 龚良感激地一拱手,然后壮着胆子道:“龚良所说的生财之道,并非要推翻无双城的法条,而是想开条小口。诸位也知道义气帮原本的活计,别的生意不敢说,运营花船、妓坊这种事,龚良信手拈来。” “如今陵江刚历战乱,七城民不聊生,只消给些粮食,龚良便能召回千百流莺,到了晚上花船点点火光洒在城下的水面上,不就是另一道奇观么!” 七十三章:好生意 “下贱!” “卑劣!” 议会中坐着的都是什么人? 三百年富庶西陵荫养出的高洁名士,谦卑自省,怜悯弱者。 骤然听到龚良要将他们心中的光明之城变成赌岛淫窝,哪能不愤怒。 而早就知道这群名士反应的龚良从一开始就没奢望获得他们的支持,从开口起,一双眼便死死盯着“院长大人”。 但凡唐罗眼中露出一丝不耐或厌烦,他都会立刻住嘴,但直到众名士起身抨击,他都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出什么负面的情绪。 龚良觉得自己赌对了! 事实上,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出救无双城的办法,可每次都被驳回,杜家三位长老私下倒是支持他,可因为这里头要开无双法典的口子,所以态度也有些暧昧。 这让龚良一直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而作为义气帮主龚正的义子兼头马,他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成绩出来,才不辜负龚正将其安排在这样一个重要的位置上。 而眼前这位陌生“院长大人”的出现,就是龚良的另一场豪赌。 如此重要的时刻,些许礼数也就顾不得了! “农耕,娼妓,兵匪!” 龚良郎声道:“人族自古便有的三大职业,何来贵贱之分!?” “荒谬!” 沈大发红着脸怒声道:“娼妓乃是下九流中的底流,你别忘了,这座城是虚空宗师的无双之城,收容流莺招嫖,你可想过宗师的脸面!?” “龚良当然想过!” 早有准备的年轻人朝着众人侃侃而谈:“正因为无双城乃是宗师道场,所以才要经营花船,让流莺飘于河上!即不入城,又怎会染污宗师清名!” “这” 沈大发一时语塞,但还是强硬道:“还是不行,旁人哪管城内城外,只要是无双城附近的,定会统统算到宗师头上!” “沈大人这样说便没有道理了,难道我无双城的清誉,是活在愚夫莽徒的口水中么!?” 直指沈大发言语中的漏洞,龚良接着道:“莫看经营花船不入流,但这却能真正带动我们整个赤霞山的产业,首先花船得要有船吧,若是按千人算,那么无双城的船坞至少能接到千条小船的订单,光这一条,那些要饿死的船坞便能起死回生,码头上的工人也不至于无所事事,可保三年无忧。” “再有,花船名声响了,来往商客变多,只要通商陵江的,那么必然会来我们这逛逛,一船人总不能全都住在花船上吧,那么自然有人要打尖住店,那么城中的酒馆是不是也能盘活?” “这还不是大头!” 越说越起劲的龚良手舞足蹈,只差没有登高一步站到议会桌上:“大头还得是赌档!自古嫖赌不分家,或许是龚良见识浅薄,也不怕诸位笑话,大小见过的诸多行当里,就没有见着比赌档更能生钱的!” “只是大多赌档,挣得钱却护不住,不是被强人劫了,就是被老千黄了!” “但我们无双城是什么地方,有虚空宗师震慑,将星馆的大爷坐镇,哪个敢来挑事,哪个敢来放肆!?” “只要童叟不欺做好信誉,莫说养活一个无双学院,就是再养活三间五间,又废什么气力!” 一直以来,龚良因为身份和辈分的问题,在无双城议会中占席却不受重视,平时得看四方眼色,活得谨小慎微。 却不想今日如同变了个人般,面对沈大发据理力争不说,还用花船赌场为众人描述了这样一个璀璨的未来。 虽然众名士心中依旧不屑,也都只能哼唧些“下贱不知廉耻”的酸词。 龚良对此甘之如饴,依旧将炯炯目光对着“院长大人”,在他看来,这次豪赌只要有这位点头,便是大胜。 而接下来无双城不论花船和赌场经营,自然是由他来做主牵头,到了那个时候,他这根龚正派来的柱儿,就真正在赤霞山立住了! ‘快答应啊,还在犹豫什么!?这是眼下唯一救无双城的法子了!’ 过了半响,依旧无法从面如平湖的院长大人脸上看出情绪的龚良心中有些着急,心中不由得催促道。 而沈大发等人的目光也死死盯着唐罗的脸,生怕这位陌生的院长大人一昏头就答应了龚良的计策,忐忑的不行。 不知过了多久,端坐首席的唐罗终于开口: “花船的主意不错,赌坊的想法也可行” 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众名士为之色变,龚良心生狂喜。 “院长大人不可啊,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无双城再无德行可言,只会聚集起下九流的烂人,再无法翻身啊!” 沈大发急得眼球都红了,扑在议会桌上:“还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哪怕卖剑当甲,老儿也一定能凑出供养学院的钱财,院长大人三思啊!” “是啊是啊,院长大人,再考虑考虑吧!” 议事厅内哀鸿遍野,龚良却只是冷笑:“诸位大人都是土豪士绅,又有从龙之功,自然家产殷实,可怎么不想想外头街面上无工可开,无米下锅的普通城民。饿都要饿死了,谈什么德道!?” “黄口小儿!” “浅薄卑劣!” 众名士羞怒不已,朝着龚良怒目而视。 年轻人心中自然是害怕的,但此刻却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眼看越来越激动的双方就要在议会厅中上演全武行,唐罗终于出声制止道:“行了,全都坐下。” 没有丝毫情感的平静语调中满是不可忤逆的意志,众名士同斗败的公鸡般颓然入座,或低头或依旧朝龚良保持怒视,却没有一位朝向唐罗的。 而龚良则像是胜券在握的将军,朝首席处的院长拱手一礼,得意洋洋地坐回席间。 “花船赌场,确实是生财的好主意,诸位还有没有除了变卖家产外更好的吗?” 十指交叉放在桌前的唐罗环视众人,和声问道。 众名士低头沉默,唐罗又转向得意的龚良,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今日看你侃侃而谈,前后都想得通透明确,想来这个主意应该筹谋了不少时日吧?” “回禀院长大人!” 龚良笑道:“这个主意确实已在小的心中盘桓好久,但都是为了盘活领主的封地,不敢有私心。” 不置可否的点头,唐罗又问道:“那么如何筹算,组织人手的关节可曾细想过?” “这些小的自然是想过的,筹算方面有杜家长老督促,人手方面只要诸位大人帮衬些许,便关节无碍!” 强压心头的兴奋喜意,龚良正色应道,但些许颤抖的语音,还是暴露了其心中所想。 “我想也是,这么好的主意,哪能只等着本院当面才讲。” 唐罗笑问道:“夫人驳回时,同你说了什么?” “夫人说” 下意识的回话刚一出口,龚良便浑身激灵,一股寒气自股后直冲天灵。 短暂沉默后,上下牙“咔咔”打架,双腿一软,便软到在桌上。 而刚刚还如同斗败公鸡一般的名士们听到这里,瞬间焕发了活力,跳起来朝着龚良口诛笔伐。 “好个卑劣的小儿,将夫人否了的主意重提,安得什么居心!?” “下贱胚子,若是院长大人一时不查允了,等夫人商队回来岂不生出间隙,身为扈从却挑拨主家间隙,当诛!” “观其言行文理紧密,区区一个少年哪有这般天资。老夫倒要修书一封,问问龚正,是不是他在背后授意!” 局面的转变往往就是一瞬之间,刚刚还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龚良只觉得如坠冰窟,特别是在听到众名士极力要将这件事同龚正扯上关系后,更觉通体冰凉。 绝不能拖累义父! 不知哪儿生出的勇气,龚良一下翻跪起来,大声道:“这主意全是小人自己想出来的,只为盘活无双城,若有半点挑起院长同夫人间隙之心,龚良愿受剥皮断椎,插针挖眼之刑!” “哼,若是没有龚正授意,你这小儿安敢在议会上大放厥词?” 年老大冷哼一声,诛心道。 “义父将龚良安置在无双城中,只想小人为领主尽忠,万万不敢有不臣之心啊,若是院长大人不信,龚良愿以死谏心!” 跪倒在地的龚良只觉眼前一黑,嘶声辩解道。 但除了冷笑,他没听到一句回应,就连适才对他有些欣赏的院长大人,也默不作声。 想着众名士一定会将这事做大做实牵连到义父龚正的年轻人越想越害怕,牙一咬,心一横,便想以死谢罪,双指反杵便要自插双眼。 可力生一半,手腕却被莫名定住,劲力透体抖散了他浑身气力。 年轻人被强横力道拎起,看见对面挂着好气又好笑表情的院长。 “让你说话,不是要让你谢罪。” 唐罗淡淡道:“我说了,花船、赌场都是好主意,但为什么夫人要驳回呢。” “夫夫夫人只说,这生意不好其其他的,便没说了。” 此时的龚良已不复刚刚的嚣张气焰,结结巴巴道。 “夫人说得没错,这生意,确实不够好。” 唐罗笑着道:“看诸位的表情,好像不太相信,那么本院就来说说,为什么龚良说得这两个生意,还不足够好吧。” “确实,按照龚良设计的花船、赌场,的确能盘活无双城的码头、酒馆,但最多最多,也就是这样了。” “莫说百千流莺,就是万条花船,又能引来多少贵客临幸,无非是挣钱商贾水手的辛苦钱。” “财富和金钱是不同的,能用花船和赌坊生出的钱财,无非是些底层人手里流通的货币,而货币无法兑现成资源,便是一堆废铁。” “西贺九成的财富,都集中在世家豪门、宗派圣地手中,即便将陵江下层的金银都集中到无双城来,穷还是穷。” “无双城需要粮食,龙西良田尽归朝昌,朝昌若不肯贩粮,无双城当如何?” “冬日需棉少炭,煤矿远在呈州,棉田尽在堰苍,农氏若是提价,无双城又当如何?” “无双城缺的是资源,而这些资源,恰恰是被世家和豪族所掌控的,将挣钱的目光集中在底层,倒来腾去,也没办法使无双城富庶,因为挣得越多,便越依赖资源供给的世家豪族,也就被剥削得越狠。” “所以,无双城需要的生意,是如何让中上层的世家豪族将资源交出来的生意,而不是如何将下层人的货币聚集到自己手中的生意。” 一番话说完,议事厅中众人尽皆失魂落魄,龚良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在他们看来,花船赌坊已经是眼下能够想到的最好生意,可这生意竟被院长寥寥几句结构的一文不值。 而他们印证过去,也确实感受到了这番话语中的真理。 无双城缺钱么?其实是不缺的,不论是真金白银还是珍稀矿物,库房里都放了如山一堆。 可在何、农两氏制霸陵江后,无双城为何活得那么艰难,就是因为对方断了自己的采买通路。 而绕过本地采购,不说耗时久远难易程度,只说采买成本便要提升不知多少。 至于客船商贾变少,也多是因为两大豪门的政令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只是道理说明容易,该如何解决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所以在听完唐罗的讲述后,众人还是眼神巴巴的望着,抿嘴沉默。 “那么诸位就听听看本院想出的办法吧。” 唐罗笑道道:“即日起,联系各地风媒属向外散布无双学院的经营内容。” “第一,承接各种类型的神魂铸就任务,还真、拟灵、观想。只要客户灵力基础扎实,包铸神魂,无效退还物资。” “第二,承接各种类型的功法改良任务,不论体术、灵技、咒术、神通。凡级承诺三级提升,黄级承诺两级提升,玄级承诺一级提升,假一赔十。” “第三,承接各种类型武道风格设计,由封号级强者一对一单独指导,明确武道风格,制定发展方向,扬长避短,全套课程战力翻倍,严格执行同境无敌。” “针对瓶颈期武者进行的针对性训练,祛除心魔,拔除煞气,治疗暗伤隐疾,恢复巅峰状态!” 说道此处停住,唐罗低头沉吟片刻后,抬起头朝着众人道:“就先安排这三个主营项目吧,相信消息放出去后,会有不少世家会过来探听风向,让城中的酒肆茶楼都开起来,把价格提高三,不,五倍。反正都是来打探消息的,这钱不挣白不挣。” 七十四章:热闹 传言造势须得有大财力的支持,但也有些消息,不必花钱风媒也会上赶着传播,为的就是证明自己的信息敏锐。 比如临川天魔、比如阴阳御殿、比如周天星斗大阵,比如赤霞山上突然出现一座可以提供铸魂服务的学院。 几乎没耗费什么资源力气,无双学院的消息便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龙洲,而最先坐不住的,便是龙洲西部的大小各族。 武道大昌一千年,凶境强者为何依然可以称得上高级武力,其中固然有凶境需要的灵力积累过于庞大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铸魂法未曾真正普及。 拟灵、观想、还真,随便找个村镇寻个武馆,都有大师傅能告诉你这三种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但如何迈出第一步并抵达,却鲜有人能说个究竟。 说句难听的,就算给普通散修一本真能修到凶境的玄品正法,要想破境也并不容易。 毕竟事关三魂七魄,关于如何凝魂的步骤,里头有太多专业的武道理论,寻常人看来有若天书,自己瞎练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这也是为何破境多得有人护道的原因。 能够直接看书便能走对每一个关节的天才终归少数,大多数普通武者还是需要有前辈提点才能少走弯路。 有真法尚且如此,无有真法详解,无有前辈护道,哪怕有大才情,大毅力,最终都会卡在某处瓶颈,久了久了,也就成了心病。 一百个散修武者里,少说会有三五个能将枯燥修行当做日常不断重复的坚毅之人,可这些人最终的成就,最多也就是同龙昌孟椒、西陵名士沈大发一样,只能蓄藏灵力于身强健功体,再不得寸进就是这个道理。 但这样的人大多已在地方小有名气,差使簇拥的不会弱于曾经西陵的义气帮,一些村镇中若是灵意合一的武者,那几乎就能算作土皇帝般的存在。 所以当他们听到无双学院能够包铸神魂后,便立即派遣心腹,来到无双城打探消息。 于是原本冷冷清清的无双城码头,突然变得极为热闹,而令人无语的是,这偏僻码头的泊费,竟比朝昌、昆吾这样顶级大城还高 “爱泊泊,不泊滚!” 赤霞港的渡头是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汉子,短衫短裤壮硕的胸腹便袒露在外,插着腰大咧咧道:“赤霞港拢共五百来个泊位,你们不停有的是人停!” 船上多是地主豪绅的心腹,在自家地界都是横着走的人物,骤然看见这么嚣张的渡口,哪能不怒。 甲板上的几人撸起袖子就想给嚣张的渡头一点教训,但在年老大灵压外放之后,众人偃旗息鼓。 谁能想到,赤霞港的一个渡头竟然是凶境强者 看对方膀大腰圆的粗犷模样,还有眼里藏不住的嘲弄,这个时候奔上去,指定讨不了好。 “妈的,老子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有些小地方的人,总是会将面子看得比天还大,哪怕知道不敌,也要恶心对面。 “我们就不停泊,将船停在湖中,游进城去!” 有人双唇气得发紫,怒声说道,声音大得只怕渡口上的人听不到。 “哈哈哈!” 耳力不俗的年老大听闻大笑道:“诸君请便,但没有渡口渡碟,诸位会被拦在城外,若是强闯” 如屠户看着砧板上的肉块那处好下刀一般,年老大极富侵略性的眼神在船上扫了扫,然后摆摆手道:“一看各位就是人中龙凤,小小无双城,应该困不住诸位,哈哈,哈哈哈哈。” “混账老子走南闯北二十年,就没见过这样嚣张的渡头!” 甲板上一位中年人遥指着年老大,气得浑身发抖。 “那是你见识短!” 用无名指掏了掏鼻孔,年老大不屑道:“泊不泊,不泊别挡路!” “老子泊!” “早这么干脆多好?” 年老大慵懒地摆摆手,朝身后小弟道:“将贵客的商船领去泊好!” 船舶入港,拿到渡碟,船上一行终于获得准入无双的资格。 待离开码头上了山道后,先前被气得双唇发紫的男人脸色迅速恢复正常,左右看看朝落后部队数丈身位的中年人低声道:“老爷,看那渡头修为,根本不像是管理码头的下人,反倒像匪寇强人,这无双城恐非良善之地,不如您就留在城外,小的独自进城?” “这儿是虚空宗师的封地。” 看了看忠心的仆人,冯世兴面色平静道:“若是真有歹意,码头上这关我们都过不去。” “不过区区一名凶境武者,难道还能留下老爷不成?” 将中年男人看做心中之神的仆人不服气道。 “你只看到了渡头的修为,却没注意哪些码头游弋的卫士同搬运、控场的小弟。他们个个步履轻盈,灵气内蕴,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手!” 冯世兴感叹道:“到底是虚空宗师的封地,连管理码头的扈从都有这般气象。” 堰苍宁乡道,虎豹冯世兴。 将一部普通的黄品拳法练出拳意,在宁乡道纵横无敌,几乎以一己之力,给一个不入流的武馆,添了三分豪族气象。 麾下八百弟子,虎豹成势后有万兽奔腾之威,即便凶境强者也不敢轻掠其锋。 虽然宁乡道只是堰苍一县,但冯家却已有望族气象,眼下唯一缺少的,便是一尊凶境强者。 这些年,冯世兴四处搜罗,倒是得到了一些玄境功法的残篇,只是多大在铸魂的部分语焉不详。 些许记录清楚的,多是上古秘籍,用词生僻,模棱两可,只能看懂大概。 所以在听闻赤霞山有间包铸魂的学员后,他即刻抛下家业,带着忠仆赶赴朝昌。 为的,就是找到适合自己的铸魂法! 仰头望望高耸入云的赤霞峰,还有云从间金光照耀的奇观大城,冯世兴意气风发道:“走,上山!” …… 打探消息的核心技巧是什么,简单来讲就是收集和梳理。 收集某个区域的信息,然后从中筛选出有价值的部分。 赤霞山的来历所有人都清楚,就是座盛产赤霞晶石的矿山,前些年因为赤霞晶髓这种资源的枯竭,潜力已尽。 后来成了龙西天骄唐罗的封地,摇身一变建了座前所未有的水晶之城,重新焕发生机。 但从未听过这儿有件什么学院啊,所以对于绝大多数探听消息的人来说,查这座学院的根脚,就比什么都重要。 那么要查一座学院的根脚,还有什么比去茶馆酒肆探听消息更好的办法么。 无双城就是座小小山城,天天开张迎来送往的茶馆酒肆,能将这座城中所有的变化尽收眼底。 学院在哪,院长何人,几时开业,成就如何。 这所有的所有,都瞒不过无双城中的本地人。 所以前来探查消息的风媒,全都默契地走进酒楼,按照一般流程,他们应该阔绰地点些酒菜,然后再给小二一些赏钱,便跟初步完成任务,再根据得到的信息,决定要不要深究。 可当柳小君抬头看看酒牌和菜牌后,口中“要要要”了半天,却实在狠不下心点单。 “我说客官,您都看了半天了,这单是点是不点啊?” 肩上搭着白巾,手提着红木托盘的小二儿看看柳小君瞪得溜溜圆却半响没做声的模样,不耐烦道。 “点,点你个贪财鬼重生再死一次啊!” 柳小君一脚踩在登上,手指如剑指着挂在柜台后墙壁上的酒牌、菜牌道:“你们是黑店吧,一壶米酿八百金,小炒豚肉七百六,这是豚肉?这他妈的是龙肉吧!” “砰!” 小二将托盘往桌上一拍,虎着脸道:“客官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七百六想吃肉龙,客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嗨呀,你这个小二很嚣张啊,这是对待客人的态度吗!?” 柳小君怒不可遏地撸起袖子,怒声质问道。 “点了酒菜才是客人,不点酒菜你是个鬼客人!” 小二鼻孔朝天,将托盘竖起道:“点不点,不点别占着位置,赶紧出去!” 因为两人争吵,酒肆外已有不少围观者,听到小二毫不留情的赶客后,发出哄笑。 寻常男人碰到这种情况,哪怕打肿了脸也得硬着头皮点单将面子撑起,可柳小君不能。 在经历两年前巨大的事业滑铁卢后,他这两年为了还债,真是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这披星戴月,披肝沥胆,披雨戴风,不知日夜挣来的钱财,哪舍得为了面子投在酒馆里! “哼,我明白了,店家雇你这样一个小二,就是想激怒食客,为了意气买单!” 柳小君伸出两根手指,举到同双目平行,顺着视线探出,做出一副“我已看穿一切”的傲慢表情道:“你们的伎俩亦被小爷看穿,祝你家酒肆,早日破产,关张大吉,再见!” “嘿,你这混账说什么呐!!站住,站住,有种别跑!!” 不跑? 不跑是你孙子! 柳小君撂完狠话转身就跑,瘦瘦小小的身子加上灵活的步伐,蹿进人群里,一下子便跑了个没影。 ‘小爷就不信离了张屠户吃不了褪毛猪,无双城这么大,定有价格合理的酒肆!’ 在无双城主道兜兜转转走了几圈,各大酒肆茶楼七进七出,柳小君的表情越来越绝望。 来之前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偏僻的山城,物价竟然高得这样离谱。 明明才刚入秋,仰头看看酒价菜牌,竟然会有寒气从腹中冒出,能有这样的体验,这无双城也真是绝了! 始终无法说服自己点单的柳小君失魂落魄地在街边的茶瞭坐下,失神盯着眼前空碗,“呼呼呼”地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将心气捋顺,看着眼前依旧空空的查完,柳小君如同被点燃的油桶。 “店家!店家!!!” 怒声呼喊,来回张望,柳小君发现了神情错愕的茶瞭老板。 手指面前空空的茶碗,来自昆吾郡的风媒大怒道:“老子都在这儿坐了半天了,怎么还不倒茶!!” “客官您是要喝茶吗?” 茶瞭老板小心翼翼问道。 “废话,来茶瞭不喝茶,难道洗澡吗!” “要不客官先看看茶牌?” 茶瞭老板有些心虚。 “看,有什么好看的,一杯茶你还能搞出花” 口中骂骂咧咧,但柳小君还是顺着茶瞭老板的手指别过头,看到茶牌的瞬间,又开始上头:“我他吗,你他妈,有病吧!无双城是怎么回事啊,有金山吗?一杯茶要一百金,怎么不去抢啊!” 茶瞭老板是个老实人,也知道现在的牌价确实高得不行,但听到柳小君说无双城的不好,还是反唇相讥道:“牌价就是这个牌价,可市政厅的大人说了,这些日子来无双城的全都是打探消息的,这钱不挣白不挣。若是客官只是喝茶不问话,老儿就免费送客官一杯茶!” “嘶” 柳小君从没见过这么老实的人,只觉得后槽牙都酸倒了:“这市政厅是个什么地方,连这种事都同你们讲吗?” “客官还要喝茶么?” 被将了一军的昆吾风媒沉默,然后问道:“是不是点了茶,老板就愿意同我聊聊这新开的学院?” “市政厅的大人说,点了茶就可以聊!” 老板耿直道。 “行吧,那点了!” 横行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小袋,取赤足金牌放于桌上,看着老板美滋滋地收起后,柳小君无奈道:“老板现在能说说,这无双学院在哪了吧。” “无双学院不就在那?” 茶瞭老板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柳小君,手指大道尽头的水晶宫殿,反问道。 “老板你唬我?那不是虚空宗师道场么,怎么成了无双学院了?” “一杯茶,一个问题。” “这也是你们家市政厅教得?” “嘿嘿。” 茶瞭老板笑得狡黠:“大人们知道街面上讨生活不易,所以想让我们过得轻巧些。” “酒楼茶肆里,也是一壶酒一个问题?” “客官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茶瞭老板正色道:“酒楼里头,自然是点了酒菜,小二便会聊个清楚明白啊。” 七十五章:高歌猛进 奸商,全特么的是奸商! 怒视着茶瞭,柳小君又将一枚足赤金牌拍在桌上。 老板美滋滋地取过,放入口中咬了咬,看见清晰的牙印后,才满意地放入怀中,然后朝柳小君道:“对,没错,就是市政厅的大人教得。” 你特么的,是在耍老子么!? 柳小君勃然大怒,拍案道:“小爷是问这个么,小爷是问,无双城怎么就变成无双学府了!” “” 茶瞭老板有些尴尬:“那客官下次问清楚些” “下次!?” 柳小君愤然起身,一把揪住老板衣领,怒道:“你想赖账,小爷钱都付了,赶紧回答问题!” 被揪着衣领的茶瞭老板毫不紧张,反而轻拍柳小君的手道:“客官别动怒,下次问清楚些就是了,但规矩不可废,一杯茶,一个问题!”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自觉羞辱的柳小君威胁道:“你就不怕” 话说未半,便差距数道凌厉目光从各个隐秘角落投射过来,让人后颈发凉。 “客官快些放手。” 茶瞭老板一副为了你好的过来人表情,劝慰道:“若是引了将星馆的大爷们察觉就不好了。” 听到老板的话,柳小君不动声色缓缓放开茶瞭老板那被揪成一团的衣领,感受锁定自己的目光散去,心中长舒一口气,故作强硬道:“这将星馆不是被虚空宗师带去元洲了,怎么无双城也有。” “嘿嘿嘿。” 听到问题,茶瞭老板并未着急回答,而是指着茶牌憨厚笑笑。 “给你给你!” 柳小君怒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领主大人带去元洲的是新部,旧部都被杜大侠带回无双城了,龙洲闹得最凶的时候,多亏将星馆的大爷们坐镇,才保本地平安。如今院长要办学,所以特地请了将星馆的大爷们维护城中治安。” “院长,办学请老板将有关无双学院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老板为难道:“客官这不合规矩。” “怎么不合规矩,一杯茶一个问题,这是钱,老板请收好!” “行吧!” 被柳小君钻了空子的茶瞭老板自认晦气,收起金牌后便将市政厅公告的事宜缓缓道出: “这位院长大人啊,应该是领主大人的心腹,而且不是一般的心腹。” “刚一入城就说要将无双城改成学院,一开始议事厅的大人们都不同意,后来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将杜家三位长老和欧大匠都说服了,然后无双大殿就变成无双学院了。” “再就是无双学院的经营经营项目,好像是这么说的,啥包铸神魂、改良功法啥的老儿也不懂,但院长大人说行肯定能行,毕竟领主大人把自家道场都交出来了,若是空口白话,岂不遭天下人骂啊。” 手机端:: “再然后就是市政厅的大人说,近些日子会有很多人来打听事情,让我们尽量提价,嘿嘿嘿。” 茶瞭老板说到这个,朝柳小君笑感叹道:“看客官模样,应该也是别处的情报探子吧,这嘴皮动一动就能挣那么多钱,风媒这行当可是真好啊。” “打住打住!” 柳小君迅速纠回跑偏的话题:“再讲学院的事儿,老板您不可能就只知道这些吧,既然有经营项目,那就铁定有对外的窗口啊,比如需要铸就神魂的项目是怎么个流程,那些个改良功法,高手指导又是怎么个套路” “客官别急,老儿不正要说么。” 茶瞭老板脸色一红,埋怨道:“每日正午,学院都会开门,就在正殿外的平台处,院长会亲自出现,到时不论有什么业务,都直接向院长提便好。” “不对!” 柳小君抬手打断茶瞭老板,原本混乱无章的事件突然变得无比明确。 无双城突然名声大噪变成龙洲新的暴风眼并非巧合,而是有人设计好的。 而将事情做得这样开诚布公,全城都跟着统一口条,也绝不仅仅是因为行事光明正大。 眼下无双城中发生的一切都在某位的预料之中,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便是为了要让风媒看见! 敏锐的直觉让柳小君仿佛看见了茶瞭老板背后升起一团巨大阴影,阴影中有个无法直视的存在,手指轻轻拨弄,便将平静的龙洲撩得浪涛翻覆。 这背后的东西,代表了太多的危险。 思及至此,柳小君下意识便想抽身,可起身一半,又艰难得坐下。 这次会接昆吾郡之外的活儿,一方面是那边给的酬劳丰厚,另一边也是因为他对唐罗执念深重。 两年前一场豪赌,他和老陈不仅破产,还欠了一大堆外债。 这两年没日没夜的拼搏,只消做完这单便能脱离苦海,若是此时打了退堂鼓,回去不但同组里无法交代,更无法面对力排众议将任务给他的老陈。 一想起老友被自己坑得倾家荡产,柳小君便生生克制住了奔逃的本能,强撑着坐回椅上。 他不能走,他得用这双眼睛,将无双城所要做的事,看一个,明白,清楚。 …… 正午时分,青天大道 赤霞晶殿的两扇晶石大门被缓缓推开,杜家两位长老拱卫着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走到平台之前。 人群早早聚集在了正殿之前,却少有人上台下单。 一来是因为此时来得多是风媒细作,打听情报为主,二来也是不太信任。 虽然有虚空宗师背书,但毕竟不是宗师亲临,眼前这个被称作院长的男人眼生得很,各处风媒信息一汇总便能笃定。 此人并非封号强者,亦非成名高手,更没有什么显赫的战绩。 由这样一个无名之辈全权执掌的学院,若能信任才是真正有鬼。 毕竟事关己身的武道未来,无法铸魂还算小事,若是被弄得走火入魔,那才是满盘皆输。 所以真正带着意向来的,都不着急尝试,连价也不询,就干等着。 这些人想得很明白,积累灵力的几十年都熬过来,哪能在这样紧要的关头急切。 于是场面上,便成了无双院长带着两位杜家长老渊渟岳峙地站在平台上,而平台下人头攒动,却没有一人靠近晶阶,场面十分尴尬。 唐罗自然老神在在,反倒是身后两位杜家长老有些坐不住了。 “院长大人,这些人都心有顾虑不愿尝试,我们是否要用些手段?” 杜霆不动声色地传音道:“老夫以为,派使者邀请几位各方的成名高手入院尝试,只要有几人先行功成,之后定然有客络绎不绝!” “不用着急。” 背负双手的唐罗淡淡道:“且享受这片刻的闲静吧,日后再想偷闲,怕是难咯。” “可只怕久久不能开张,这些风媒便会散去” “不必担心。” 对风媒之道门清的唐罗宽慰道:“在没看到效果之前,他们是不会离开的。这几日城中酒馆、茶肆生意怎么样?” “回禀院长大人,这几日城中酒肆宾客间间客满,就连街上小贩也挣得盆满钵满,自龙洲战乱以来,城中百姓已经好久没那么高兴过了。” 杜凌悄声传音道。 “好事儿。” 唐罗笑道:“这些人吃用全在无双城,也算是为城中创收了,本院巴不得他们一直长住下去呢。” 无人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三人也乐得清闲,就在平台上以传音密语聊起了无双城的近况。 本以为又会是颗粒无收的一天,却不想有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大步踏上平台,朝三人拱手道:“在下堰苍冯世兴,向学院求真法铸魂!” 随着冯世兴踏上殿前平台,下头的风媒细作便议论开了。 六媒万物,都是吃情报这口饭的,几个风媒互通有无一阵,便将冯世兴的来历全都抖出。 “这位就是宁乡道虎豹?果然魄力十足,野性非凡!” “以黄级拳谱练出拳意,整个宁乡道也是独一份,听说何家曾经派人去招揽,却被拒了。” “宁为鸡口,无为牛后,这位心气高着呢,早些年便委托我部探查铸魂法,可兜兜转转,得来的不是残篇就是古籍,也是短运。” “病急乱投医,倒是跟传闻中一样莽撞。看这模样,冯世兴应是刚到无双城,便直接登台,若是练废了,这虎豹堂,可就没落咯。” 台下低声议论纷纷,台上冯世兴充耳不闻,只是笃定从容地望着唐罗。 999922785 下盘沉稳,气血旺盛,上身筋膜有力,才四十出头的年纪有这般灵力积累,资质倒是不错。 上下打量无双学院第一位铸魂客人,唐罗心中暗道。 “观想、拟灵、还真。” 站在唐罗身后的杜霆上前一步,朝冯世兴问道:“不知阁下想要哪种铸魂法。” 杜家修行的赤霞功虽然只是惊鸿殿放出的下级功法,但毕竟是宗派所出,虽然有晶毒这样的弊端,但杜家长老的武道修为就不差。 虽说跟七大豪族中的武道大师比略有差距,但指导一个蜕凡武者,那真是绰绰有余。 所以不等唐罗开口,杜霆便直接询问,只要对方提出的不是观想法,他都有信心能够指导。 七十六章:无双经营部首徒 “若只是求部铸魂法,何用奔赴千里来龙州!” 冯世兴昂声道:“冯某此次前来,是求学院量身制定武道方向,不至在凶境泯然众人。” 对于大多数如冯世兴这样出生的武者来说,蜕凡境大概就是名声同战力的巅峰。 在这个境界中,哪怕是宗派天骄,圣地传人,散修也能凭胸中一股不平气,十载苦青锋霜寒争个胜负长短。 但过了蜕凡境后,功法本身的差距,就变得比天地还大,除非是觉醒天级血脉,不然蜕凡境再惊艳的散修,最终都会在下个境界沦为平庸。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受过荣耀光环的蜕凡武者,都会在凶境颓然不起。 难以接受被一个个本不如自己的武者超越然后远远地甩在身后,所以有人选择逃避,硬不突破在蜕凡境中硬挺着。 仿佛只要不破境,就还是那个同境武道的巅顶。 但人终归要面对现实的,虎豹堂的崛起已经引得四方觊觎,若是冯世兴还不破境,那么终有一日会被强人逼迫。 毕竟堰苍如何家那般好说话的世家,着实不多。 不光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冯世兴也必须在尽量短的时间内破境。 所以当无双学院的消息传到堰苍时,这位宁乡道霸主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乘船赶来,因为对他来讲,无双学院已经是诸多无能为力的选项中,掣肘最小的那一个。 况且这还是虚空宗师的道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无双学院总不能徒有虚名吧。 宁乡道虎豹目光炯炯直视唐罗,眼中真挚灼热如火。 ‘有点儿意思。’ 感受到冯世兴眼中的渴望,唐罗知道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上下将打量一番后问道:“听说你修成了拳意?” “没想到院长大人竟然知道冯某...” “打一拳。” 唐罗举起左臂张开手掌正对冯世兴淡淡道:“拼尽全力,充这打一拳。” “世兴哪敢同院长动手。” 汉子谦虚低头,连连摆手,但内腑已经调动灵力,弓马小开,简脚根地,灵气自百脉游走,话音落下,周身骨骼如爆竹般脆响。 “嘭” 后足蹬地,冯世兴如冷箭离弓,一式豹子撞林,真有虎扑豹奔之势。 腰沉臂屈,拳势如炮鞭狠甩,周身穴位喷涌而出的灵力化作虎豹之形,暴烈凶猛。 “吼!” 黑虎抖爪,金豹擂石,冯世兴战意似火,双拳并出,将自己最得意,将虎豹拳中威力最大的两式灵技同时施展。 刚猛无俦的两道混合劲力包裹着他的双拳,带着一往无前的酷烈长风击中男人摊开的掌心。 “啵~” 预想中崩裂山岩的轰鸣没有出现,双拳并出的一击,竟跟装进棉花中一样,而融合灵力凝成的虎豹拳意,就同阳光下的泡沫般,消失不见了。 “怎..怎么可能!” 冯世兴当然知道自己同院长的实力相差天地,不论对方用什么方式化解他都不会失神。 但眼前发生的这幕,却让他有些无法理解,拳与掌的接触让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拳劲拳意都被对方的身体消化掉了。 ...消化...掉了? 灵技这种东西,也是能被功体所消化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方的功体该有多强!? 曾与凶境强者有过多次交手的冯世兴失神望着唐罗,久久不能自己。 “好了。” 唐罗不是徐老赢,自然无法感受到对方心中的震惊,而这也并不是他展示武力的方式,让冯世兴出拳,只是想验证一点儿心中猜想罢了。 “不错。” 将摊开的右掌放下,唐罗颇有些意外道:“凭上古锻体秘术的残篇都能练出拳意...资质着实有些不凡。” “残篇?” 冯世兴回过神来:“虎豹拳乃是本脉家传武学,并非什么残篇啊!” “那你就不奇怪为何这黄级拳术虎型专门练骨、豹形专门练力,精气神却全都修行不到么?” 唐罗笑道:“想要登高,便得知道根从哪儿来,力从哪儿起,你有不错的资质,本院可以为你定制课程!” “...多谢院长!” 如果说刚刚一拳碰撞让他对唐罗的修为心生叹服,那么对方点出虎豹拳中的弊病便是意外之喜。 这让冯世兴感叹自己来对地方的同时,也开始为些现实的部分担忧。 “只是不知这束脩......” “免费。” “什么?” “无双学院经营部的第一位学生免束脩。” 唐罗转身淡淡道:“跟我走。” ……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来的猝不及防,直到院长带着冯世兴进入内殿,台下的众人才反应过来,四散奔走。 作为情报人员,他们前来无双城的任务便是探查这个无双学院的底细,等待许久终于看到光明,哪能不激动。 一时间,无数消息自赤霞山的码头传出,飞鸽灵禽升空无数。 【无双学院的铸魂课程第一位学生,宁乡道虎豹冯世兴】 【无双院长未动灵力空掌消融灵力,技惊四座】 虽然只是短短一次架招,但有眼力的风媒都从无双院长的身手里看出不一样的东西。 这一来,龙洲各大风媒势力都对唐罗的来历越发好奇了。 虽然西贺浩瀚,强者不计其数,但实力强到这种程度的,总不会没有由来。 可这院长就像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丝毫没有过往根脚,着实令人有些生疑。 …… 外界的猜测与质疑,同一心教书育人的唐罗并没有关系。 虽然是免费服务,但他也没想着随意对待,毕竟这是关乎无双学院能不能一锤定音的关键。 可以说只要冯世兴铸魂结束后的战力令人殷羡,凭借这块活招牌,无双学院日后便会真正财源广进,门生络绎不绝。 “武道精进,便是日以继夜的磨练。” 领着冯世兴往学员深处走的唐罗开口道:“只是同样的苦修,为何有的人强,有的人弱,其中固然有资质悟性的区别,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方法和选择。” “时间是最公平的,不论资质好坏,每人每日便只有那么多时间修炼,如何用这些时间达到最高效率,就是区分强弱的关键。” “作为散修,既没有名师指导,也没有前辈提点,能够凭借拳谱修行出拳意,足以说明你在拳术上下得功夫,但这还不足够。” “修成拳意已经是蜕凡境的极限,若要更进一步达到劲、意、灵融合,这已不是努力、专注就能达到的事情。” “这种力量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精神承受不了,甚至,就算你突破了境界,也不一定能承受住。” “不要以为破境之后现在拳术上的迷茫无力便会迎刃而解。” 唐罗停步转身,直视冯世兴有些错愕的双眼问道:“所以,你是想要修行拳术,还是另择他路?” 晶石铸就的通道金碧辉煌,冯世兴的眼中却无有一点光亮。 武道不分长幼,达者为师。 自幼习拳,三十几载寒暑,拳脚已经成了身体的本能,但从数年前期,他便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瓶颈,或说是体术的瓶颈。 灵技、拳意越来越精纯凝练,但劲力却同另外两种力量格格不入,且越来越势弱。 见微知著,他突然有些明悟为何如今体术式微,世家豪门全是灵技为主。 他也想过是否要顺应时代,放弃拳术转修灵技,也好过在暗无前路的泥塘中蹉跎岁月。 以往这种念头只是骤然闪过便被他抽离脑海,可避着避着,终有避不过的。 眼下,就道了不得不做决定的时候。 楞在原地的冯世兴脑海中天人交战,而唐罗也不催促,就神情平境地等着,金碧辉煌的通道里,仿佛两尊雕塑。 “冯某...” 也不知站了多久,冯世兴抿了抿干涩发白的双蠢,低声道:“冯某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但还是想问院长,若是..若是...继续选择修行拳术,会如何?” “单打独斗还成,但不复蜕凡境时的统治力。” 唐罗淡淡道:“而且进步会很慢,非常慢。” 作为体术类型大宗师,哪怕是他这样以灵力控制功体的bug存在,依旧在摸索阴阳同根之后的劲力道路。 换做一般武者,两重劲力加上灵、意融合基本就是极限了,凶境初期、中期自然还有竞争力,但更往后走,劲力便会跟不上灵技的进步。 哪怕是到了他这样四重劲力融合的程度,体术的攻击力也不足以对同级的对手造成足够的杀伤。 所以在这件事上,唐罗觉得自己应该是整个西贺体修中最具发言权的那位。 听完唐罗的话,冯世兴又是一阵沉默,终是下定了决心:“院长大人,冯某还是想练拳。” “哦。” 唐罗点点头,转身就走,干脆得难以置信。 “院长不问为什么?” 心里憋了一大堆话的冯世兴失声道。 “没什么好问的,既然已做出决定,承担相应结果就好。” 唐罗头也没回,淡淡道:“赶紧跟上,若是要习拳,那就得做好吃苦的准备了。” 穿过水晶大殿来到赤霞山的北面,这原是收容西陵难民的平台,至今还留着数以百千记的山窟、壁洞。 如今这是无双学院的后山,也是作为经营部的修行场所。 “在此稍后。” 朝冯世兴嘱咐一句后,唐罗御虚而起飞进山壁上某个幽深的洞里。 不多时唐罗从另一处壁洞中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本崭新的书册。 “拿着。” 唐罗将《五形拳谱》丢给冯世兴,淡淡道:“想要接着练拳,便得先把自身短板补齐,在铸魂之前,先将蛇形、鹤形、龙形练习完整。” “这...太贵重了,冯某不敢收。” 接过秘籍的冯世兴心中自然激动,但他更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为何不接受何家招揽,为何不远万里前来无双城,不就是因为他不想受制于人。 无双学院免了他的束脩亦是人情,他又哪能厚颜接受这本古籍秘法。 “不是送你,这是接下来要修行的课本。” 唐罗没好气道:“赶紧看,看了好上课!” …… 如今灵技大行其道体术式微,不知多少惊艳绝伦的体术都被束之高阁无人修行。 五形拳便是如此,作为上古禅修行看家绝学,如今早已无人问津了。 但作为曾经中州最负盛名的拳术,五形拳的独到之处却不会随着时光更迭而衰减。 五形者,虎豹蛇鹤龙。 虎形练骨、豹形练力、蛇形练气、鹤形练精、龙形练神。 同五禽拳术不同,五形拳术大开大合,走得是内外合一,刚猛无俦,一力降十会的路子。 只是这残缺拳术落在冯世兴手里,便成了车头车外的外门拳术,只练力骨,久用伤身。 所以修习虎豹拳同人斗争,不是速胜便是速败。 而冯世兴不愧拳术天才,仅仅翻阅拳谱一遍,就开始领悟演练,好像已经无比熟悉了一般。 “不错不错,龙似出云游腾,凝神守中,意为先发。” “鹤似休枝啄食,注意稳实轻柔,聚精凝神,力求精准。” “蛇似草行急步之形,注意柔巧迅疾,注意呼吸,注意呼吸!” 唐罗教导过不少类型的弟子,其中有聪慧的亦有蠢笨的,像冯世兴这样一点就通的学徒,无疑是最让人省心的。 只需要在一旁督促,都不用说几句话,对方就把架子调整得准确无误,练拳又积极。 但这种积极,大部分是因为久久未见突破的拳术突然有了方向,冯世兴沉浸在这进步的快乐中。 最多...三四天吧,等龙、鹤、蛇三形的灵法学完,他又会陷入泥潭中难得寸进。 ‘唉...这就是体修的悲哀啊。’ 唐罗摇摇头,转身离去。 …… 无双学院经营部有了第一个学生,但这并未改变无双学院招生困难的状况。 虽然院长每日正午都会领着长老开门招生,但台下依旧是观望的多,参与的少。 毕竟能够修到蜕凡巅峰的都不傻,既然眼下已经有一个学生进门了,在没有看到对方的成果之前,他们又哪会轻易上钩。 几十年都等下来了,没人相差这一点儿时间。 七十七章:回程凶险 虽然每日正午招生依旧无人报名,但无双城议政厅的大人们依旧高兴。 自冯世兴报名的消息传出后,又有大批人陆续涌入无双城。 哪怕是战前年景最好的时候,无双城都没接待过这样多的贵宾,如今无双城内最多的就是茶楼、酒肆。 即便这样,还是家家爆满,这让杜家三位长老又欣喜,又苦恼。 “院长大人,眼下每日都有数十艘船入港,渡口泊位已经不够,年老大说想调些工匠和物资,再将渡口扩建一番,您看” 近几日唐罗都在指导冯世兴修行,所以杜霆都会在正午时以传音入密的方式将近期的政议禀报。 “渡口是该扩建了,让欧大匠在不影响学院建设的前提下,全力配合。” “还有,城中的酒楼茶馆已经不足以应客,要不要下令将人迁往南屏峰,腾出地方兴建酒楼?” “不就是缺住人的地方么,何必那么麻烦,让城中居民把屋子收拾干净,适当放低价格挂出牌子揽客,若还是不够,让大匠拾到拾到后山岩壁上的洞窟,一样住人。” “这样会不会有些怠慢了?” “赤晶民宿,全西贺独一份,觉得委屈就睡回船上去。” “这民宿是属下知道了,这就去办。” “还有其他事么?” “根据将星馆的回报,有不少高手随船入城混入城中,暂且不知他们的目的,那边询问是否要秘密抓几个起来拷问。” “盯着就好,不必抓捕。” “好的院长,还有就是这几日好些个地方望族都递上了拜帖,说想要拜访院长大人。” “不见。” 唐罗面无表情的快速拒绝,又追问道:“送来的只有拜帖,就没有挑战帖什么的?” “绝对没有!” 杜霆色变,连忙解释道:“虽然您未以真面目示人,但虚空宗师威名足以震慑八方,您乃无双学院的院长,又哪敢有人送帖挑衅。” “是这样么” 唐罗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回传道:“本院知道了,回去吧。” “可这才招了一刻钟” “你看底下这群人,哪有要报名的意思,从明天起,便由你独自开院招新吧。” …… 龙州历1792年七月初一 无双学院闭关室 完全掌握五形拳意的冯世兴身着橙黄练功服,恭恭敬敬坐在唐罗面前。 “人有三魂,曰胎光、爽灵、幽静。又有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所谓神魂,便是集三魂之灵,七魄之精凝聚的本我自性。” “而要凝聚,便首先要明白,三魂七魄各在何处。” “胎光属先天,各人强弱不定,气血生命旺盛,神识清明者,胎光即强。” “爽灵源于父母合和阴阳同济,使明气制阳,机谋万物,劳役百神,生祸若害。” “幽精后天灾衰,使人好色嗜欲,溺于秽乱之思。” “寻常人三魂偏弱,即便神性伸张,也得张弛有度,所以一日不眠便会困顿,几日不休胎光便会散溢,而胎光散溢,人就会死。” “但到了蜕凡境,武者经历过一次蜕变进化,强横的不止身体,亦有魂魄。所以到了蜕凡境,武者只需行功调息,三魂便能持续运转。” “所谓铸魂,便是以自身三魂七魄,铸就永不沉眠的本性!” 唐罗言简意赅地将三魂之别向冯世兴道诉:“还真、拟灵、观想,三条铸魂大道,万千铸魂法门,终究殊途同归。但在细微处,三条路子却是有根本不同,这处不同,便是魂主。” “还真法便是以胎光为主,胎光越强,神识越坚毅,凝练的神魂便会越强。” “拟灵法则是以为爽灵为主,若要强壮便要沾染灵物气息,若是能够日夜相伴,了解透彻,便能塑造出强横魂魄添为助臂。” “而观想法则是以幽精为主,制御幽精坚韧意志者,便能观想出璀璨神魂。” “所以,要铸强魂,首先得明白自己的优势何在。” 唐罗表情平静,和声问道:“冯世兴,你觉得自己三魂中,哪一道最壮?” 对于冯世兴来讲,眼下听到的都是他从来不曾想过的高妙理论,这问题更是让他猝不及防。 思来想去,宁乡道虎豹牙一咬,跪拜道:“弟子拿不定主意,还请院长指点。” “不知道便是还未做好准备。” 唐罗淡淡道:“那么此时便还不是你铸魂的时机。” “何时才是弟子铸魂的时机?” “等你寻见自性,心中再无犹豫,那便是铸魂之机。” “自性该如何寻?” “问心。” “如何问?” “静坐,独处。” 冯世兴沉默直起上身,看着唐罗认真的表情,点点头道:“弟子,知道了!” “从今日起,你便在这静室中呆着。” 唐罗起身,从袖中掏出一枚铜铃放在冯世兴面前:“想通了,摇铃。” 五日后,铃声动,院长唐罗又一次来到静室。 凹陷的双颊与干涩起皮的唇色,数日未水未食让状若虎豹的冯世兴变得极为虚弱,但双眼却变得越发有神。 “想好了?” 唐罗施施然在冯世兴对面坐下,和声问道。 “想清楚了。” 干涩沙哑的声音里头,有股难以名状的坚定:“这几日弟子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让弟子能够三十余年如一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无一日懈怠。直到刚刚才有所明悟,弟子就是喜爱,喜爱拳术,喜爱练武,喜爱同人拼斗,喜爱分出胜负。胜败若有得益,更喜。” “欲望便是支撑着弟子不断修行的依凭,所以如无意外,弟子三魂中幽精最壮!” 自我判断倒是精准 “那你是决定以观想法铸魂?” 唐罗不置可否的问道。 “不,弟子已经感受到欲念太重能力却不足的痛苦,若是以观想法铸魂再壮幽精,恐怕院长将会看到一个泯灭人性不择手段的疯子。” 冯世兴神情平静,仿佛局外人一般评价自己。 “那么,你的最终决定是?” “还真法!” 冯世兴目光如电,举起双手:“弟子想看看,凭借老天给的胎光和这双拳,能走到哪一步!” 听到对方的选择,唐罗并未立刻回答,而是上下又将眼前之人打量了一番。 本以为修行《五行拳谱》后,这位会以拟灵铸就五魂之一,用以呼应最强拳意。 这种铸魂法配合冯世兴的虎豹拳意,足以让其强横一时,但路终是走窄了。 五形拳的上限就只有那么高,即便冯世兴拳术资质超绝,天赋奇才,若无奇遇,莫说难达到封号级强者的程度,就连成就普通武宗都费劲。 而选择还真法铸魂,以其天生傲气傲骨和早年的不败战绩,今后最低成就都是武宗。 这便是选择大于努力的真实案例,原本唐罗是想着,若是冯世兴摇铃不是要求还真铸魂,那就让他再深思熟虑一番,现在看来,也不必耗费周章了。 毕竟铸魂这种事,还得全心相信,心无挂碍才能竟全功,这宁乡道的虎豹,也算是福缘深厚了。 其实还真法铸魂这种事,说难也难,说意也易。 有造神计划兜底,从唐罗夫妇俩手中诞生的还真神魂,已有近十例,对瞎编乱造都能行的院长来说,按部就班铸就一道神魂,简直是送分题。 加上冯世兴本身资质确实不凡,五日问心又生出三分坚定,这还真铸魂的过程无比顺利。 仅用了月余功夫,宁乡道虎豹不仅铸就了神魂,更结合唐罗给出的课程目标,将其御使得无比熟练。 不论魂念调用,神识锁定,还是魂力附效,都像浸淫凶境多年的武者。 而除了铸魂外,唐罗还将冯世兴现有的武道梳理了一遍。 劲力融合是个水磨工夫急不来,但拳意同灵力融合,然后操使神魂倍化攻击,却是当下就能做到的事。 虽然冯世兴无法招招都成功融合,可偶尔竟功的一击,便有玄境上品的威能,从初入蜕凡的角度看,已经算是极为惊人了。 只是课程的时间太短,体修的短板依旧在宁乡道虎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那就是手短。 同境对垒,先手无比重要,谁能抢得先机,便能积蓄强势,一鼓作气败敌。 而体修除非偷袭,不然极难有近身接触的机会,即便近身了,也得先应付对手的护身功法与灵甲。 体修同灵修对战,大多都倚仗灵活的身法靠近,但这件事有弊端,那便是离得越近灵修的灵技便越精准凶猛。 “所以,体修想要对战不至下风,必须得摒弃蜕凡境时短兵交接的习惯,务必修行一门抢夺先手的秘法。” 唐罗一边说着,一边隐入黑暗,并在冯世兴的惊讶中,轻拍对方后背。 “敛息术,是体修同灵修对战时的大利器,也是大杀器。” “灵修大多没有心血来潮,没有生死之间的警惕,所以无比仰赖灵气感知,只要能收敛气息,便能无声拉近距离,发起致命连击。” “再有就是武技的连贯同粘性,好不容易近身,若是几拳把人锤丢了,那该是多大的损失。” 从体术角度出发,唐罗详尽同冯世兴交代体修在蜕凡境对战灵修的不便,最后总结道:“但我还是建议,你得修行一套主杀法的灵技秘术作为杀手锏,最好是能毕其功于一役的拼命功法,毕竟你的神魂增幅倍数有2.1,若是专修体术,无异于本末倒置,等到拳术修到瓶颈后,不妨尝试灵技。 “好了,这便是你的定制课程,直到宗师境界,应该都已清楚明白。” 从头到尾,冯世兴都安静地听着,一如他曾凳上赤霞山求学时谦逊的模样,直到唐罗宣布课程结束,他才悠悠转醒。 “院长大人为何对弟子这样好?” 嘿,还有学生嫌老师对他太好的。 有些无语的唐罗反问道:“你这么聪颖,不妨自己猜猜?” “自铸魂以来,院长一直同弟子嘱咐如何规避灵修攻击,如何扬长避短,好像院长笃定,弟子近期一定会遇到这样的对手,所以弟子斗胆猜测,弟子回宁乡道的路,并不太平。” 从底层拼斗上来的武者,或许眼光见识会有受限,但对危险的感知却无比敏锐。 冯世兴在铸魂之后依旧保持这般清明,着实不愧为无双经营部的初代弟子。 “检验成绩的最好标准便是实战,外头有多少龙洲的风媒,背后就有多少双觊觎的眼。” 唐罗面带笑意道:“他们不敢挑衅无双城,但截杀你却毫无心理压力,所以这趟归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有任何虎狼之词,冯世兴却感觉有股浓烈血腥扑面而来,明明已经破境并铸就强横神魂,却感觉自己像大海中的一片枯叶,一个浪头翻卷过来,就能将他打入万丈深渊。 对于他来讲,凶境之路才刚刚开始,他还有无数能够变强的课程没有完成,怎能甘心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 “或许弟子能避开众人耳目,悄悄溜走?” “倒不是不行,但要做好悄悄死了的准备。” 唐罗平淡道:“如今整个无双城中住得全是各方势力耳目,外围又是鸟兽灵禽,别说一个大活人,就是一只打洞的地鼠想要离开,都不太容易。” “” 福兮,祸之所伏。 冯世兴早就知道,正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便得面对后来的挑战,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挑战会来得这样迅疾爆裂。 明明初入凶境,竟有这样多的实力对他起了杀心,这种规模的恶意,是他曾经从未感觉过的。 “也不用太担心。” 看着经营部首徒紧张无措的模样,唐罗宽慰道:“初入凶境而已,败了也不丢人,若是遇上敌不过的对手,转身逃了便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是龙洲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弟子不战而逃,无双学院的声誉怎么办?” 冯世兴不想受制于人,但他更怕欠人恩情,这些日子在无双学院收获的,要比他前四十年武道积累的总和还多。 哪怕只为了院长的授业之恩,他也不能抹黑无双学院的形象啊。 阅读网址: 七十八章:高调 铸魂、定课,无双经营部的首徒只用了一个多月,便看清了今后要走的路。 在七月初七的正午,宁乡道的虎豹跟随杜霆长老从无双学院中离开,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恭敬走到无双正殿的赤晶大门前,转身正对学院。 推金山,倒玉柱,冯世兴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昂声道:“院长恩同再造,学院德比天高,日后但凡院长有何拆迁,赴汤蹈火,万次死不辞。” 说话间,神魂调动灵力外放,绘就成一团同主体九成相像的灵影,以同样姿态叩头。 这让在台下管理的众人惊讶无比,他们惊讶的并不是冯世兴能够铸魂成功,而是不敢置信这头虎豹的神魂御使。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眼高手低可以说是风媒细作的特征,所以他们自然明白短短一个多月的功夫,就能操控神魂做出如此复杂的动作,无双学院表现出的授课能力有多惊人。 而隐在人群中的柳小君,更是激动地连小腿肚子都在颤抖。 能从昆吾郡众多情报工作人员中脱颖而出,柳小君凭借的就是对信息细节的捕捉与敏感。 或许在其他风媒看来,无双学院只是教学能力强,但他却看到了更大更远处。 龙洲会因为无双学院而天翻地覆,会有很多很多剧烈的冲突不断出现。 因为无双学院,给了不甘人下的武者一个新的选项,那就是不比祈求缥缈的铸魂法,只消积攒足够的束脩,便能来报备课程。 虽然眼下无双学院并未公布束脩的金额,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包铸神魂甚至设计武道前路的课程,绝对不会便宜。 那么今后龙洲因为争夺资源所产生的冲突,将会爆炸增长,而且会持续不断得增长。 因为但凡能有另一条出路,谁也不愿意成为他人的附庸,还有顺从听话的狗。 一时间,柳小君仿佛感觉眼前的赤晶大殿变了颜色,那晶体中流动的并非红霞,而是血沼。 失神片刻,冯世兴已经站起身形,施施然走下平台,向城外走去。 同时,台下观望人群一哄而散,有的跑上平台询价报名,有的向城外疾驰,更有追着宁乡道虎豹一路出城的。 而在赤晶大殿的瞭望台上,未曾出现的唐罗静静望着高调离去的冯世兴。 就刚刚在殿前平台上的叩首和昂声宣布,恐怕现在全城都知道这货要离开无双城了。 搞那么大的动静,自然是要同时所有想要试探的势力,他已经功成,想要试探的尽管来。 亏得几日前自己还提醒他,敛息术乃是体修最重要的技能之一,这番话看起来白说了。 “鲁莽是鲁莽了些,总算有几分感恩之心,不枉院长大人的悉心栽培。” 杜凌站在唐罗身侧,面带赞许道。 无双学院需要打响名头,冯世兴的表现很重要,若是他悄悄摸摸退走对回程自然有利,但对无双学院的声誉却无益。 龙洲尚武,经营部首位学徒若是个藏头露尾的小人,别管有什么因由,都会让人对无双学院的影响极差。 而冯世兴如此高调的选择,加上离去不疾不徐的从容,气度上就让人欣赏。 只看从他离开后,平台上杜霆便笑得合不拢的嘴便知道,接下来的招生,再不会颗粒无收了,经营部前景一片大好! 不用回头,唐罗就能想象出杜凌的表情,更能明白,这份欣赏只是针对冯世兴的选择对学院的利益,至于对方要遭受的危险挑战,显然不在杜家长老的顾及范围中。 “报告院长!” 杜威适时进入瞭望台,沉声禀报道:“冯世兴已经出城,同时城中有十一位来自不同势力的凶境退房,看样子应该是冲着冯世兴去的,另外还有数十风媒细作也将城中房间退了。” “十一位凶境中可有宗级高手?” “公黄城楚梁、辽凉城吉什、原南城罗般、武平镇池难缚,还有....堰苍农氏,农长徙!” “堰苍农家也参与进来了?” 唐罗皱眉道:“还派了位武宗级的高手来?” 虽然初入凶境,但以冯世兴的拳术和神魂增幅,应付一些普通武宗还是没问题的,这已经足够说明无双学院的教学质量了。 但谁能想到农家这么耐不住性子,直接派出武宗级高手,这样的人物,莫说车轮战,便是单打独斗冯世兴也不是对手。 这样一想的话,冯世兴想要安然回程已是无望,只看其能不能逃出生天了。 “请杜凌长老走一趟,以敛息法跟在冯世兴身后,若是遇上对方抵挡不住的时候,劳烦出手相助。” “谨遵院长大人喻令。” …… 出城,上船,回程。 冯世兴背负双手,意气风发的站在甲板桥头,身后跟着满脸激动的仆役。 以往奔流汹涌的陵江,今日仿佛知道今日大喜,威风荡漾波涛平静异常。 随流而下,八百里水路不过三五日功夫,前半段的航程一直安稳,直到出了截江城地界,行驶平稳的木船像是撞到暗岩逼停河中。 船舱中修行闭目修行的冯世兴心中暗道一句“来了”后,施施然走出。 床上瞭望掌舵的水手已经晕厥,就连忠心的家仆也倒在一旁生死不知。 “既然是冲着冯某来的,何必为难这些人。” 淡淡一句,宁乡道的虎豹御虚而起,直视半空包围过来的十一名强者,拱手道:“宁乡道,冯世兴,见过诸位前辈。” “公黄城,楚梁。“ 病恹恹脸色蜡黄的老头朝冯世兴敷衍地回了一礼:“此次前来,只是想见识见识无双学院铸魂有何高妙之处,若有得罪处,还请冯先生谅解。” “老先生想如何见识?” “都是习武之人,自然要用最擅长的办法。” 话音刚落,楚梁的灵技便已突至冯世兴面门,看得另外十位观战者皆是眉头微皱。 不论名气光以修为论,病恹老者至少能排进前四。 以他们这样的身份来同初入凶境冯世兴为难本就跌份,楚梁更是借着说话偷袭,即便是赢了,众人面上亦无光。 更重要的是,他们此次是前来试招的,若是真被楚梁一击打爆冯世兴头颅,那么除了知道无双学院能铸魂外,便什么信息都没有了。 定要挡下这一击啊! 众人心底莫名这样期盼道。 七十九章:敲打 楚梁的偷袭很快,灵力构筑的狂蟒也很凶猛,但在冯世兴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慌乱。 人生需要锚定,武道更是如此,知道自己在哪,要比去哪儿更加重要。 铸就2.1倍增幅的神魂,又学着将拳意融入灵技之中,完成基础课程的宁乡道虎豹的战力何止强了十倍! 所以在离开学院之前,他向院长请求指点,他想看看,如今的自己,究竟处在西贺武道的哪个阶位。 “用尽全力,打过来。” 犹记得院长大人面带慈祥的笑容朝自己摊开手掌,如同平台招生时那样。 强了十倍的冯世兴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以神魂奋起全身灵力构筑拳技,霎时间虎咆豹啸,意念勾连起的天地灵力,让整间静室都在颤抖。 拳势如涛奔腾汹涌,汇聚成大河的狂猛足以崩山裂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宁乡道虎豹挥出全力一击,只是最后结果,却同蜕凡时毫无区别。 “啵~” 灵影消融,虎豹噤声,院长摊手磨灭的不止灵技,还有冯世兴的武者道心。 世上什么最能让人感到无力?是那些你本以为只要强一点儿,再强一点儿就能实现的目标,却在强了不止一点儿后,依旧那样遥不可及。 凶境的自己同蜕凡的自己,真的有什么区别么? 冯世兴不禁这样问自己。 “当然有区别啊!” 仿佛看出弟子心中的疑虑,院长放下手掌,和声宽慰道:“拳劲扎实,模型稳定,这一拳算是登堂入室了!” “是这样么......” 冯世兴有些恍惚,在他看来,这一拳同上一拳,明明都是一样的。 院长大人没有一点调动灵力的迹象,光凭功体便把拳劲灵力给消化了。 这宽慰,或许只是不想自己太过低落吧。 但宁乡道虎豹需要的是安慰么,他需要的是找到自己的位置。 哪怕这个位置会让他的道心动摇,会让他的傲气崩塌,他也需要这份真实。 深吸一口气,冯世兴颤声道:“院长不必安慰,只需说出真实评价,弟子受得住。” “你不信?” “弟子看来,这两拳...这两拳并无区别。” “怎么会没区别!” 灵力可以积累,境界可以突破,但是判断力不行,练武可就练瞎了。 经营部的第一个学生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因为对冯世兴的智商充满疑惑,唐罗的语气都变得有些不善:“自己强了多少心里没数么,怎么,非得一拳把本院打飞才算是提高啊?” “不不不,弟子不敢,只是...只是....” 冯世兴连连摆手否认,但最心底的期望被直接道破,让他的语气还是有些羞愧。 变强这种事,自然是心知肚明,不然何必提出试招。 只是在出拳之前,他的心中还是有些期望的,比如会让院长惊讶,或是逼得院长退步... 可这种自白在心里想想还行,被人戳穿就太尴尬了,所以冯世兴“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什么借口来。 “随本院出来。” 没有理会弟子结巴,唐罗转身,领着冯世兴走出静室,正午的阳光被云朵遮蔽大半,但投云而下的几缕被赤晶大殿折射,还是有些刺目。 “抬头看看。” 满脸愧色的冯世兴抬头,被强光刺得将眼眯起。 “铸了道高倍神魂,练了套杀招,便以为掌握了横行天下的依凭,你是不是把武道想得太简单了,眼下天光大亮,做梦也挑个晚上啊!” 唐罗没好气道,人可以无知,但绝不能愚蠢,而认不清自己这件事,就是愚蠢的根源。 听着院长大人训诫的话,冯世兴更是羞愧,将头搭耸下来的同时,心底那些莫名的优越感,也碎了一地。 这过程有些痛苦,更也有些尴尬,但当他正视破碎的自己时,好像也不那么难以接受。 就如同刚刚突破蜕凡时,他没有任何傲气,只因为可以修行拳谱上的黄级灵技而兴奋。 那种纯粹不带任何傲气与优越感的苦修,才是他成就拳意的关键。 可怎么突破凶境之后,反而生出股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呢? 明明只是初入凶境,却自大的以为自己可以在浩瀚的西贺武道界战局一席之地。 院长说的对,自己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些许浮躁迅速变得平和,当冯世兴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没了那种“霜刃未曾试,今日把君示”的凌人傲气,整个心境又回到了初见时对未来渴望的纯粹状态。 ‘调整得倒蛮快,还算是个可造之材。’ 唐罗点点头,摆手道:“行了,回去吧!” “等等院长。” 冯世兴开口叫住将要转身离去的男人,恳求道:“弟子已经知错,但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 “弟子...弟子想看院长出手。” “看这个做什么?” “弟子想知道,这天地究竟有多大。” “那你...可要看仔细了。” 头也没回的院长大人随意朝天挥了一拳,冯世兴楞在原地整整半天。 见过波涛汹涌的大海,实难畏惧湍急的小溪。 此时冯世兴的眼里,楚梁便是那条小溪,狂蟒张牙舞爪,但同那开天一拳相比,就像条活泼的小虫。 调动灵力,双拳并击,狂蟒被虎豹生撕,灵力交汇处荡起的灵波氤氲把冯世兴的衣服吹得烈烈作响。 体修或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在出手迅捷和连贯上,还是要超出灵修不老少。 在灵修看来迅捷无比的偷袭,在体修眼里,有些太慢。 众人没有料想到冯世兴能如此轻易的破去偷袭的灵技,就连楚梁自己都是一愣。 敌手发愣,冯世兴可不会,最后在经营部的几日,他本想厚颜向院长讨教下身法,却没想到课程中早已安排上。 眼下这群人为了要逼停木船,离他最远的不过十余丈,而对面楚梁更是只有七八丈的距离。 这个距离对于如今的冯世兴来讲,就是一次爆发的事,御魂前吐,后背各处大穴喷出的灵力形成二次助力推进。 距离本就短,加上宁乡道虎豹的爆发又突然,察觉到危险的楚梁只来得及将灵甲披上,虎咆豹啸的双拳便已近在眼前。 ‘不是初入凶境么,怎地如此凶猛!?’ 楚梁惊讶万分,因为眼前拳势根本不像一名初入凶境者能够击出的。 灵技中蕴含的拳意暂且不表,但这虎豹双行的威力未免也大得太过惊人,明明是黄级的功法,为何会有超越二次质变的力量。 身形爆退,迅速调用灵力注入灵甲,楚梁想以身法拉开距离,可还未完成提速,虎豹拳影便已正中胸膛。 “咔嚓。” 混合劲力轻易爆碎的灵甲同时,也将楚梁远远击飞,但有了灵甲缓冲,却也没有真正伤到这位公黄城的强者。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哪怕是偷袭,初入凶境的武者能够将领会武道真意的武宗击飞,这也是件了不得的成就。 可成就归成就,打碎他人灵甲便是动了杀心结了怨,何况公黄城楚家本就不算豪富,一趟试探任务若是赔了件中品灵甲,那可真算损失惨重。 '这小子怕是要遭咯。' 对楚梁颇有些了解的吉什不禁心中暗道。 果不其然,借着冯世兴拳劲拉开距离的楚梁眼中凶光凛凛,左右开弓便是两道凶猛灵技甩出。 更有一条长着犄角的巨大赤链蛇魂自胸口探出。 深吸一口气,冯世兴追身上前,冲破两道灵技阻碍后,同赤链蛇魂纠缠一起。 虎豹拳影击在有着红黑相间鳞甲的魂蛇上,只能将其打个缩身,而赤链蛇尾鞭一甩,便能将冯世兴击出老远。 这其中固然有魂蛇力大的缘故,但更多还是因为冯世兴不习惯御空作战。 准确的说,体修大多不喜欢空战,因为力从足下起,想要调动全身力气挥拳,光有上身可不行。 这也是为什么冯世兴全力一击,却无法伤到楚梁的关键。 若是身处地上,刚刚的灵技中再增一股劲力,又怎会只击碎灵甲。 本就修为境界不如人,又被魂兽缠上,一旁还有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灵修,局面一下子翻转。 冯世兴陷入了体修的困境,只能左支右绌,偶尔发力却也拿魂蛇没有办法,被死死纠缠住了。 出山第一场,便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说不沮丧是骗人的。 但刚刚铸魂的宁乡道虎豹也不甘心引颈就戮,利用蛇形攻击手段单一的特点,不断闪避迂回。 他已经看出来了,虽然魂蛇凶猛,但因为缺少有效的攻击手段,真正的杀招还得是掌握在楚梁手上。 那么他只要将三分注意力集中在楚梁的走位上,大概就能判断对方的出手时机。 眼下要比的,就是耐心! 虽然被团团围住,但冯世兴还是想要求活,一边抗击魂蛇的同时,一边也在寻找可以出逃的生路。 只是围困他的高手实在太多,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一处可以称作缺口的所在,反倒是因为分心他用,好几次差点被楚梁偷袭得手。 天上两人打得激烈,尾随冯世兴出城还有旁观的另外十人却已然看呆。 这些日子,无双经营部首徒,冯世兴的情报,早已摆在各大势力的案头。 里头详细记录了宁乡道虎豹的出生,修行的功法,境界同战力。 一个标准的天赋不俗,却短于见识同资源的散修武者。 这种人世家见得太多了,以为凭借几分天资,就能拉扯起一股势力抗击世家,天真得像泥里的蚯蚓。 从开始到最后,所有人都没有把这位放在眼里,只是想看看无双学院的教学成果罢了。 却没想到,本来最不值得在意的环节,却给众人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此刻,好些观战的武宗都动了杀心,不光是对冯世兴,还有沿河追来的风媒细作。 若是冯世兴战平楚梁的战报传出,那么全龙洲的泥腿子都会前来无双学院求学,一个两个自然不怕,但若是一百,一千,一万呢。 这些崛起的泥腿子,他们唯一擅长的,就是把高高在上的拉下来。 而龙洲各城的世家,便是他们的目标。 所以,绝不能让这些混蛋得逞! 利益一致的时候,人与人更容易达到共鸣。 这些来自不同地区,不同家族的强者相互看了一眼后,迅速达成了某种共识。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杀意,和锁定己身的神识,全神贯注同楚梁斗战的冯世兴,顿觉脊背发凉。 江面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船只,这些全是感受敏锐的风媒细作,来得最早的,便数柳小君。 倒不是他的船好,而是其他人都是跟着冯世兴出城,而是他一看到冯世兴出现,便立马出城,乘着单帆小舟,顺着风向,早早赶在前头。 而同他推测的一样,想要截杀测试冯世兴的人,一定会在出了截江城水域以后动手。 所以他早早等在此处,将天上战斗尽收眼里。 作为昆吾郡风媒,柳小君是真正见过世面的,毕竟昆吾郡规矩严,想要看点刺激的擂台角斗都得要向仲裁所申请。 武斗在别处是日常,在昆吾郡就是最大的消遣活动,所以风媒的眼光自然也比旁处高出不止一筹。 入凶境月余的体术散修同公黄城成名十年的武宗强者打得难解难分,这种故事柳小君倒是熟,但那都是只在封号强者甚至宗师强者的传闻里听过,眼下这一幕却活生生出现眼前,哪能让他不惊讶。 冯世兴资质好么? 当然好! 但要说他有封号强者甚至宗师之姿,那就是睁着眼说瞎话。 讲句难听的,昆吾郡那么多武馆道场,蜕凡境便悟出意境的不说多如牛毛,也绝对不少。 特别是今年新开的五绝剑馆,更是量产剑意的道馆,生生将昆吾郡的道场竞争,提升了一个档次。 就这样一个最多中上之资的武者,铸了魂就能同武宗打个难解难分,若是把功劳归于其本人的资质,那才是有眼无珠。 所以...无双学院定制课程战力翻倍是真的? 柳小君咽了口唾沫,不敢确定,又只能确定的,这般想到。 妙书屋 八十章:警告 心中答案已经明确,出于风媒独有的敏感,柳小君悄然退走。 风媒这行干久了,就知道天下少有纯粹的善恶,无非是立场不同做出的选择。 信息就是无数条纠缠一起的线头,每个角度看都有独特的轮廓。 无双学院会掀起什么样的波澜不重要,但这波澜绝不会是如今上层的世家想要看到的,所以冯世兴虽然惊艳,但绝不能活过今天。 死人,还有什么可看的 柳小君走了,天上的战斗却还在继续,一如《谛听组》王牌风媒预料的那样,本来势均力敌的战斗,因为十道锁身的神识杀意,而被打破平衡。 杀机临身,体修会有极强感应,而根据危险程度的不同,感应强度也格外不同。 眼下围杀冯世兴的十一人里头,至少有七八位与他战力相当,更有三位浑身都透着危险的存在。 这些人单打独斗都让宁乡道虎豹觉得吃力,何况是要群起而攻之。 被杀机环抱的体修一下子陷入死局,而分心他顾的结果,便是连连失手。 以拟灵法铸魂的修行者在单打独斗中本就占些优势,何况楚梁的修为本就在冯世兴之上,捕捉到对方的破绽后,操使兽魂的公黄城强者发起猛攻,一波如潮攻势压得冯世兴再无还手之力。 眼看宁乡道虎豹就要落败,苍空落下一面赤晶神柱,不偏不倚正钉在兽魂七寸,魂蛇吃痛哀嚎缩回主体神舍,楚梁身形爆退,面色严峻。 “冯世兴乃无双学院经营部首徒,希望诸位能够高抬贵手。” 随着赤晶神柱落下的,是一位身形消瘦但精神矍铄的老者,熟悉无双城的都知道,这位就是杜家三位长老之一的杜凌。 若是往常,无双城的面子自然要给,可如今无双学院的经营范围,是对世家的天然冲击。 说得严厉些,无双学院与现今世家已经成为敌对关系,而扼杀冯世兴同封禁消息,会让冲突来得跟晚些,所以,这次辣手怎生能抬。 “人想要长寿,便要少管些闲事。” 园南城罗般双手抱胸,神色中尽是不耐,朝着杜凌冷声道:“今日冯世兴我们吃定了,光凭你一人,又能如何?” 如果今天来的是将星馆那两位煞星,罗般肯定不会这样说话,但杜凌却没有这样的威慑力。 满打满算武宗修为,哪怕是单打独斗,在场都有四五位可以同对方打得难解难分,又哪里会在乎对方的调停。 “今日诸位若是定要为难冯世兴,老夫也是没有办法的。” 毫不在意罗般的讥讽,杜凌笑笑道:“只是院长大人有句话,且等诸位听过再做决断。” 微微顿了顿,杜凌慢待笑意望着农长徙,和声说道:“跟着冯世兴,若是他被人杀了,记下出手之人,改日本院亲自登门拜访。” 霸道,蛮横,透过杜凌的描述,农长徙完全能够感受到对方这话,就是在对自家警告,在对农家警告。 这让农长徙觉得愤怒的同时,心里又不禁咯噔一下。 ‘龙洲各大豪族同虚空宗师的恩怨,并未结束!’ 龙西联盟几乎团灭,唐氏一族更是彻底被摧毁,但留下来的那位,还是让邪王宫封山,各大豪族尊上夜不能寐。 本以为被禁足元洲的虚空宗师总会磨平心中戾气,但看这位无双院长的表现,当时的恩怨,依旧被牢牢记在心里。 作为家族派来试探冯世兴的代表,农长徙当然想要硬气的回击,可想想虚空宗师那惊人的战绩,他不敢。 十年禁足在寻常人看来,或许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但是在他这样的武宗看来,那就真是弹指一挥间。 少年时每每都能记住的重要时刻,到了为家族效力的年岁后,仿佛变成了快进的碎片。 有时一个恍惚,一年就过去了,十年真得太短了,就算农家拿捏得住这位“院长”,也禁不住虚空宗师的怒火。 看着农长徙迟疑的表情,杜凌朝忐忑的冯世兴丢出一个放心的宽慰眼神。 世家子往往要比泥腿子好说服的多,只要权衡利弊,就不用担心对方鱼死网破。 退步丢人么,自然是丢人的,可比宗师叩门的实际损失相比,颜面上的损失,那叫事么。 “替我向院长还有宗师问好。” 疑迟良久,农长徙抬头朝杜凌拱手抱拳道:“农某此次只是好奇无双学院的教学质量,看完之后对学院心悦诚服,日后还有很多可以合作的地方,到时还得杜凌长老多照顾啊!” “好说好说。” 杜凌笑吟吟拱手回礼:“院长创办学院,本就是为了打开各族各地的门户之见。来者皆是学子,不论散修还是世家子,自当一视同仁!” “院长胸襟器量,我辈实难企及,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来前打声招呼,老夫定然扫榻相迎!” 仿佛一见如故的两人寒暄客气,最后依依不舍地拱手拜别,场间最强大的农氏武宗竟就这样拍拍屁股走了! 余下的十人觉得荒谬的同时,也不禁扪心自问,如果无双学院的威胁连农氏都要忌惮,那么他们又何必死磕? 反正从始至终出手的只有楚梁一个,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杜凌环视一周,同其对视的都挂上灿烂笑容,虚情假意的客套一番后,便转身离去。 冯世兴看得目瞪口呆,仿佛刚刚临身的杀意全是假象,眼前这些高手真是只来看看他身手的。 就连同他打得最凶的楚梁,都换上了另一张面孔,直夸他是前途无量的堰苍之星,初入凶境便能力敌武宗,未来定能在龙洲大放异彩云云。 看着这些以往期盼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的世家强者,冯世兴突然觉得有些羞耻。 仅因为杜凌一句威胁,就连直抒己见都不敢,武者干到这个份上,未免有些太丢脸了吧! 这一刻,宁乡道虎豹数十年积累对世家的敬畏,崩塌了! “行了。” 寥寥几句驱散众人的杜凌回头朝冯世兴道:“院长让老夫给你带句话,此次保你,是因为世家的不公不义,若你以为今后无双学院便是你的靠山,能容得你肆意妄为,那便是大错特错。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弟子,谨记院长教诲!” 八十一章:束脩 赤霞山、无双学院后山 “院长大人,事情都已办妥了。” 回到无双城的杜凌第一时间前往后山,向唐罗回禀:“冯世兴还算争气,初入凶境便与武宗强者战了个有来有回,此战至少有数十风媒细作亲眼目睹,相信用不了多久,无双学院的威名便能传遍八方!” 最初办学,杜氏三位长老是不太理解的,但走到这个阶段,他们已然改变了态度,只因未来光明的前途。 不说别的,只看如今无双城中酒肆、茶馆皆是爆满,就连路边茶瞭、货郎的眼中,都透着与有荣焉的辉光。 光是这些,就足以让杜凌认定,自己正在参与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而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眼前之人。 属下视之如神,但神却没有摆架的自觉,伏在案上正书写着什么的唐罗抬起头来,平静地摆手打断杜凌的吹捧,和声问道:“将人驱散时,农长徙的态度如何?” “院长何等神威,农长徙一听便吓破了胆,撇清关系不说,还说要来无双城,当面谢罪!” “农长徙说要来无双城?” “是,农长徙亲口说会登门拜访。” “行了,退下吧。” 驱走杜凌,唐罗叹了口气,将桌上本已造好的束脩标准捻起,置于灯盏之上,任凭火光将其吞噬,直到黑灰从指间缓缓落下。 “世家世家啊!” …… 纸是包不住火的,龙洲各方势力对无双学院的教学质量早就充满好奇,即便当日那帮高手将亲眼目睹斗战的风媒统统杀光,这则消息依旧会从昆吾郡发酵。 而如今没有硬压之人,这消息自然在龙洲各处开花。 无双学院之名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龙洲各处,人人都知道这是一处新的武学圣地,而同一般圣地最大的不一样就是,它针对所有人开放。 这一下,观望的世家真正坐不住了,连夜组织船队、商队赶往龙西。 而离赤霞山最近的陵江,也举行了场密会。 龙洲豪族何、农、刘三位族长赫然在列,其下还有数位宗师,亲眼见过冯世兴战斗的农长徙,正向众人进行战报。 “冯世兴并未修行新的灵技秘术,只是在原有的虎豹拳意上进行提升,推测应是补齐了精、气、神的练法,使这套原本的纯外家灵气变成了内外兼修的拳术。” “还有,此人铸就神魂增幅极高,黄级的拳术施展开来堪比玄级下品的灵技,加上拳意融合,这才能以双拳抗拒狂蟒之魂。” “最后,冯世兴对敌思路清晰,除了最开始一记偷袭外,之后始终将灵力保持在较高水平并不断寻找与楚梁近身的机会,虽是第一次同武宗级的强者战斗,却进退有度。” “由此可见,无双学院教授的都是真东西,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将冯世兴调教成这般模样,这位不知根底的无双院长大人,武学造诣极高!” 农长徙有宗师之姿,这已是农家公认之事,所以由他来做这个评断,众人自然心服。 可这赤霞山上的无双学院,倒是给三家出了个好大的难题。 龙洲伐唐,各大豪族或多或少都开罪过唐罗,邪王宫更因此封山,大有不出人王不再出世的劲头。 可宗派能缩,他们这些本就翻滚尘世之中的世家怎么缩,且看这无双学院,分明就是冲着他们这些豪族来的。 若按着以往脾性,随便寻个由头便派高手上山踢馆了事,可如今牵涉虚空宗师,这个决议便不那么好做了。 一个冯世兴不足为虑,可若是龙洲多出百个,千个堪比武宗的强者,那么世家的统治还能如今日这般固若金汤么? 所以今次农家邀请刘傥,何塞两位族长会议,便是要拟出一个应对无双学院的章程。 “长徙的分析两位族长已经听过了,不知两位族长对着无双学院,作何感想啊?” 农氏族长朝另外两家族长和声问道:“若是任由无双学院经营部招生,不出二十年,龙洲便会龙蛇并起!” “农家主说得不错,唐罗这是要断世家的根。” 髯长及胸的何塞面露寒光道:“绝不能让无双学院起得顺畅,本座认为,可在陵江处设卡,截住来往商船,保管它无双城,一个学生都招不到。” “事情要做的隐秘,这些年豢养的水匪海盗正好派上用场。” 听着两位族长合计断无双学院生源的谋划,并不断深入,一直旁听的刘傥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两位是觉得,我们与虚空宗师的仇怨,结得还不够深么?” 场面一静,两位家主将目光投向刘傥。 “刘兄难道看不出么!?“ 何塞愤然道:“我们同唐罗的矛盾本就无可调和,无双学院分明是冲着世家开设的,若能以钱财资源换得修行正法,强者指导,世人哪还会投效世家麾下!?” “何家主的想法大谬!” 刘傥扬声道:“诸位认为虚空宗师开设无双学院是针对世家,刘傥倒以为,这无双学院的开设,是为了服务世家!” “服务世家?” 何塞啼笑皆非:“刘兄是糊涂了么,龙洲伐唐,虚空宗师恨不得生啖世家血肉,哪会向好?” 刘傥笑笑,从怀中郑重请出一张纸来,摊在农、何两位家族面前:“这些日子刘某将无双学院经营三项来来回回看了几百遍,又找到最初散布消息的风媒机构,不论是哪一版,都未曾有不许世家弟子报名的字样。” 将手中纸稿轻轻放下,刘傥直视农、何两位家主的目光,淡淡道:“铸魂算得什么,真正让人恐惧的,是无双学院能让普通世家的功法直追豪门,处于瓶颈的武者有机会再次突破的魔力。” “可这种事,又哪里只是小族散修的病灶,光是我们三族门下,便有多少郁郁不得志的修行者,心魔作祟的天骄,困于瓶颈的强人。他们的价值,难道就是为族尽忠,或置于偏郡终老么?” “只要无双学院开口,没有我们三族交不起的束脩。两位担心的,不过是学院将武道精要外传对世家产生威胁,可小小一间学院,能有多少生位,若其中超过半数都是我等的族人或门客,诸位所说的威胁,又岂会真成?” “试问,若有一位封号级强者日夜不停为我等培育战力,二十年后,豪族格局又会产生多大的变化?” 万事万物皆分阴阳两面,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到一面多是因为智慧不足或是方法不够。 一如刚刚农、何两位家主都将无双学院当成大敌,这才被蒙蔽。 可当刘傥掀开门联,展示出另外一种可能性后,不光是两位家主,就连参与议会的宗师都动心了。 在场的都是同虚空宗师交过手的强者,自然明白这位当世最年轻宗师的可怖,如果能够化解敌意,又有谁想与之敌对呢。 一时间,厅内农、何两家的宗师眼光都变得有些殷切,望向自家族长。 感受到自家宗师希冀的目光,何塞低头沉吟片刻,踌躇道:“可我们三族与唐氏已有间隙,若是无双学院藏私、薄待,岂不是坏了本族弟子的修行?” “何家主未免也太小看虚空宗师的器量了。” 刘傥笑道:“说句诸位不爱听的,我等所谓豪族,不过是下界打滚,百年或有沉浮。而虚空宗师,终是要同人族历史上那些最璀璨的名字并列一起,这样的人物只会仰望星空,又哪会低头注视泥潭里的龌龊。” …… 龙州历1792年七月初八 自昨日冯世兴毕业之后,原本清清冷冷的正午招生平台就变得无比热闹隆重,那些伸长脖子拼命挥手的,再不是风媒细作,而是真正有报名意向的武者。 这让清闲了数个月的杜霆、杜威瞬间领悟了当时院长的话中深意。 面对群情踊跃的报名者,还有收到消息不断往无双学院赶来的世家,或许未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闲不下来咯。 但这种忙碌,正是他们心底渴望的,举族追随唐罗,不正是期待参与到这种改天换地的事业中么。 “一个个来,都别挤,这儿只是报名处,领了号牌入院,至于有没有资格接受指导,这还要院长大人定夺!” “别推搡,别拥挤,排好队伍,今日五百号牌发放完结还未领到的,明日可再过来,若是因为抢位而惹出混乱的,则会被护卫清退出城,勿谓言之不预!” 长老规束着队伍,发放号牌,掐指换算着接下来无双学院的收入,表情虽然严肃,但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 而在赤晶大殿顶层办公的唐罗,时不时看看下头人头攒动的场面,不断修改着关于束脩的金额。 最开始他是想着薄利多销,将铸魂束脩的金额定在一千万金的资源范围,然后定制课程束脩翻倍。 毕竟现在随便一件灵甲、灵兵价格都在千万左右,无双学院给出的铸魂课程价格,可谓性价比之王。 只是在杜凌将农长徙的态度回来转述之后,唐罗觉得这定制课程的束脩价格,却不能做得这样随意了。 将原定两千万物资的定价划去,唐罗提笔写下定制议价几个字后,将其交到早就守在一旁的杜凌手中。 “铸魂价格便按照一千万走,至于定制课程么,同学员聊过之后再定价。” 双手恭敬接过价目表的杜凌重重点头,将其郑重收入袖中后道:“院长大人,今日领了号牌的生员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了,您看要不要” “走,一起看看去。” 从案前起身,杜凌长老领着唐罗从高塔落下,来到正殿五百名学子身前。 五百炯炯目光盯着唐罗的脸,里头的渴望与希冀溢于言表。 从冯世兴消息传回无双城的那刻,这群人心底的激情便被彻底点燃,很多都是从天不亮便守在台下,为的就是第一个能在正午招生时报名。 可除了渴望与希冀外,某些学员的眼神中还有担忧和忐忑,拿到好牌并不意味着成功,最终决定权掌握在院长手上,即便侥幸通过了院长认可,还有一关束脩在等着他们。 冯世兴作为经营部首徒免了束脩,所以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无法知道铸魂课程同定制课程的具体束脩,心中自然紧张。 毕竟这次报名的豪族子弟极少,大多都是各州府的小族氏子,族里或有些积累,但要买部玄级功法,也是远远不够的。 检视眼前众人眼神,唐罗自然能看出其中担忧,遂淡淡道:“交替站位,十息内,想要报名铸魂课程的站到左侧,定制调整武道风格的,站到右侧。” 随着院长一声令下,五百学员迅速分成两组,偏殿左侧被占得满满当当,而右侧却只有小猫三两只。 “杜凌长老,将右侧这几位学员分别带去静室安置,并派侍者将他们的需求记录下来。” 挥手让杜凌将选择定制课程的生员带走,唐罗又让选择铸魂课程的根据需求分成三列。 “铸魂课程一个月,束脩千万金。” 开诚布公将束脩价格报出,殿中学员原本担忧的表情霎时变得狂喜。 “先别高兴得太早。” 背负双手的唐罗表情平静,语气冷淡道:“报名铸魂课程,首先得完成破境的灵力积累,若是因为灵力积累不足而导致课程失败的,束脩不会退还。” “所以,在课程没有开始之前,本院希望诸位能诚实对待,若是灵力积累还不足够的,便将号牌交还,等到完成积累后在来报名。” 积累破境的灵力要多久,用最简单的算法,如果一个人从初入蜕凡修到巅峰用了十年,那么积累大概要三十年。 只是这三十年的修行,灵力全都蓄藏在脏腑之内,除非一些特别的秘法,不然无法调用。 所以寻常人总感觉修行进入滞塞瓶颈,再无变化,直至日积月累感受脏腑增强。 很多人会误把脏腑增强,当成灵力积累足够的标志,尝试破境。 这也是为什么西贺有那么多破境失败走火入魔的例子,归根结底,就是积累不够。 而眼下站在唐罗面前近五百位生员,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出于灵意合一,但积累不足的程度。 八十二章:真传一句话 “院长放心,某家已经在蜕凡巅峰境界十余年灵力积累早已满溢,脏腑强盛,只等一部正法铸就神魂。“ 队列一头顶数字9999(3075)的壮硕中年越众而出,双手抱拳声音洪亮:“某家这就回去准备束!”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99” 看着眼前众学员信誓旦旦的模样,唐罗真有点儿啼笑皆非。 无知要比智慧更容易产生自信,所以愚蠢的人总是信心满满,聪慧的人却总是充满疑惑。 拿最初开口的学员举例,十年是三千六百天,哪怕是资质最低的武者,也能积累七千点灵力,号称十余年积累,却只有三千出头,足以判断这人究竟是在如何修炼。 以这样的灵力储备,贸然破境除了走火入魔外绝无其他可能,可他表现出的,就像是只缺一部铸魂法的自信模样。 附议的众人也大多是这般状态,多点儿的万余点儿积累,但大多都是五六千的程度。 难怪世人皆道铸魂凶险,因为这些人根本没有做好准备啊! 无奈地摇摇头,唐罗抬手虚压,按下了众人的踊跃发言。 “铸就神魂,不是碰运气!若是第一次因为准备不足而铸魂失败伤了魂魄,那么再无破镜的可能!” 寒气森森的话语让殿中温度骤降,每个学员都觉得院长这句话在看着自己眼睛说,视线碰触,尽皆退避。 “五年、十年,十五年?” 如刀目光扫过眼前这群不争气的学员,唐罗寒声道:“你们以为这点儿积累就足够铸魂了么?对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三十载不间断的苦修,根本凑不足破镜的底蕴!” 世家中的武道研究者并没有能够看见灵力的眼睛,对于破镜究竟需要多久,自然没有唐罗这般准确。 但传承前年,数以万计的弟子,形成了巨大的数据库,让世家可以总结前人的经验。 而其中最宝贵的经验,便是关于蜕凡境破境积累的预估,按照唐氏典籍的记录,哪怕资质中平之人,只要达到灵意合一境后苦修不辍三十年,便能积累破镜底蕴。 只是这种东西是豪门中的不传之秘,底下的人又哪里晓得呢。 所以在唐罗说完后,立刻便有不服气的学员上前反问道:“可世人都说,灵意合一便是破镜标准,积累多少因人而异,有些资质好的三十出头便能破镜,资质差的就算修行到百年灵褪也是于事无补,吾等都是早早达到灵意合一,并积累十数个年头的修行者,院长为何要说我们资质不行呢?” “假的。” 唐罗直视那学员有些不服气的双眼,淡淡道:“若这些“世人传闻”是真的,世上有哪有这么多破境失败郁郁而终的例子。” “再仔细想想,为何这些破境失败的例子,全都出现在小族、散修身上。你们都是来自各州各部的修行者,可曾听闻豪门望族中,有破境失败的例子?”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功法的差距么,想清楚,想仔细后,再做判断!” 真传一句话,家传万卷书,世上大多关于破境的传言,都说得玄之又玄,恨不得说得人云里雾里才好。 读了千言万句,却没一条直指大道,只是提出些许想象出的可能。 就武道这件事,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用正确的方法但是失败了,而是用错误的经验成功了。 前者可以通过失败积累成功的经验,而后者会将个例和错误的经验当成圭臬,不断沉沦深渊。 唐罗现在做的,就是戳破世上流传的谎言,将大道直接摊在众学员眼前。 “院长的意思是” 最初开口的学员抿了抿嘴唇,表情复杂道:“只要积累足够,人人都能破境??” “没错,本院就是这个意思。” 唐罗笑着点头道:“灵意合一确实是破境的必要条件,但这只是必要条件之一,脏腑没有足够的灵力储备,根本承受不了破境时肉身、魂魄的极速进化,一旦供应不济,休说神魂铸不成,还会伤了魂魄,留下严重的暗伤隐疾。” 什么是不传之秘,对于豆腐铺子来讲,点卤之法就是不传之秘;对于染坊来说,料色的配方就是不传之秘。 武道大昌一千年,各州各部根据积累不同,又形成了新的阶级。 以凶境为基石栋梁的望族豪门,或还是以蜕凡为主要战力的地方势力。 前者制衡后者的手段,只有控制对方破境数量这个办法。 所以世上会有那么多似是而非的破境传闻,有些莫名其妙的铸魂秘法。 对于散修来说,每一条好像都能信,也都可信,但那么多破境失败的例子摆在面前,还是会让他们犹豫。 这就是为何连冯世新这般资质的散修也不敢贸然铸魂的原因,可唐罗今日却说,只要灵力积累足够,人人都能铸就神魂。 这让众学员错愕的同时,又有些惊喜。 “你、你、你、你、你、还有后排这三个,最后排那两个全都出来。” 学员想震惊多久震惊多久,但唐罗却没功夫作陪,将灵力达标的三十余人从队列中唤出,分到一旁。 “没有点到名的人,将号牌交还给杜霆长老,然后离开吧!” 唐罗大手一挥,便让这些灵力积累尚不足够的人离开,然后朝另外三十余人道:“你们同我来。” 世上之事,多不患寡,而患不均。 五百人领了号牌,其中只有十数人是冲着无双学院战力提升课程来的,剩下的全是冲着包铸神魂的字号来的。 可如今只有三十余人被点名带走,剩下的足有十数倍之多,其中还有不少都是当地郡县声名不凡的强者,看着院长将名望实力都不如自己的人带走,心里哪能甘愿。 “院长请留步!” “请院长再看看,再看看啊。” “院长,黄某与杨朝同门,自小到大都是黄某修行更快,为何杨朝却能铸魂,某却不能,院长不公,院长不公啊!” 武者心头哪能没有火气,看见唐罗领了人就要走,还要他们退还号牌,自然不忿。 只是群情激愤却没有换来院长回头,三十余人一溜的长队,直接消失在通道尽头。 虽然心中有怒,但谁也不敢在无双城中发作,只是留在殿中的学员各个青筋暴起,眼珠通红。 …… 龙州历1792年七月初 随着冯世兴同楚梁的一战,无双学院的声望达到鼎盛。 次日群情踊跃的报名便是声望的佐证。 世人都道无双学院将会是冉冉升起的另一方武道圣地,却没想到次日便爆出惊天丑闻。 正午招生共有五百人领了号牌,可转眼院长便将其中四百余人都赶了出来,给出的解释是“灵力积累不足”。 这堪比招生的场面让原本以为已经无消息可爆的风媒细作们又一次兴奋起来,连夜便整理出数千条信息,自无双城传出。 …… 【无双学院或为骗局,招生五百十不存一】 【无双院长能为有限,包铸神魂不过戏言】 【各方学子怨气冲天,院长公信力受到质疑】 被将星馆截取的部分信息就摆在唐罗的案头,杜家三位长老面色不善站在一旁。 杜霆杀气腾腾道:“院长,自午后城中有不少骚动,您看要不要属下派人封了那些乱吠的口!” “说了,我们是办学,不是办社团。” 随手捻起桌上一张短笺,唐罗横了杜霆一眼,又随手放下道:“放出公告,明日起正午停止招生。另外,后山学员便由你们三人接管,阐明三种铸魂法的优劣之后让他们问心,关于铸魂规划我已经写在他们各自的名牌后头,你们照着引导就行了。” “是。” 命令来得太过突然,三人皆是有些懵圈。 接管学员对于三人来说并不算难事,可关于停止招生的公告,便让人有些棘手了。 如今关于无双学院的留言甚嚣尘上,若是这个时候再停招,岂不是不打自招。 杜家三位长老私下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后,还是由杜霆出面询问道:“院长,再这风口浪尖停招,岂非是要坐实那些风媒细作的猜测?属下不太明白。” “相较于人言,武者更愿意相信物件。” 低头看着桌上短笺,唐罗幽幽道:“若是按照今日招生的流程,无双学院的名声怕是真要被做坏,所以本院要去弄个小物件,短则半月,长则两月,这期间无双学院便拜托三位看顾了!” “为院长效力,实属分内之事,只是” 杜凌有些踌躇:“只是若有人来学院做关于功法提升的委托,吾等恐怕难以应对。” “没关系。” 唐罗平静道:“有功法类的委托,记下要求便可,汇总等本院回来过目。” “好的院长!” …… 临川、御灵堂 一间间由灵物构筑的栅栏里,束缚着一头头面目狰狞,被血煞染污的噬血兽。 三三两两穿着阴阳御神袍的王家子弟或是切割血兽躯体,或是以灵力进行刺激,根据血兽的反馈,不停做着书记笔录。 而在周天星斗结界的最中心,琰浮城阴阳寮主正在研究那被镇压的十二道真灵。 对于王幽来讲,十二道真灵中所蕴含的奥秘,是阴阳御术能不能再前进一步的根本。 只是这十二道真灵实在坚固无比,无论他用任何手段进行压迫,都无法让其本源崩碎,研究陷入了停滞。 反倒是下边研究噬血兽的阴阳师们获益极大,到目前为止,已经出了好几版拓宽阴阳御术的想法分支,并且每一个都具有极强的可行性。 比如其中一版是说要将式神染污,按照特定的流程将式神染污,不但能保持式神原本的特性,更能使其威能进行二次提升。 还有说为了延长式神的存续性同战斗力,可以将灵泉染污成一方血池用以温养式神,平日就将式神置于血池中,战时再调用出来。 最绝的就是利用染污式神灵识使其完全狂化的路子,若是碰到身陷敌后的绝境,便能辅以灵傀术用出当做杀招,无人能掠其锋芒。 这些根据血煞提出的想法固然是极好的,只是就算实现,也无法抹平此次王氏动用的资源。 ‘不能再这样干耗下去了!’ 王幽眼神如电,心中做出了决断。 周天星斗大阵维持的结界,每一秒都在消耗星耀本源,而这些力量都是极为珍贵的资源。 此次王幽是以阴阳御术的未来,才说动殿主支持这个计划,如若真灵这儿无法做出突破,那么他便愧对阴阳御殿对他的信任。 其实,若是血神愿意配合,这事儿也不那么艰难,但妖魔同人族是天然的仇敌。 这条路就等于是断了,而要是用强,哪怕阴阳御殿现在占尽优势,也不那么容易。 血神主宰虽然能量运用粗糙,但在血神界中之中,他便是掌握所有规则的主宰,等同无敌。 而且对方又胆小如鼠,自周天星斗大阵结成倒扣临川平原,这位便龟缩界中不出,而他们又不可能真借周天星斗大阵将血神界毁去,这才让场面陷入僵持。 可如今真灵研究迟迟无法得到进展,总得做些什么才能把这停滞的再向前推进。 从目前已有的条件看,或许将这些无法研究的真灵先放回去,才能取得些许进展。 心中这般想着的王幽化作光点消失,转瞬来到一重天顶的阵眼处,见到了星耀环身绕转,神圣有若天人的王无敌。 “将镇压的真灵放了吧!” 王幽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好。” 王弗灵也是干脆,问也没问,就将镇压十二道真灵的星力收回。 没了束缚的十二道真灵一下子冲破虚设的桎梏,遁入地中转瞬无了踪影。 “纵虎归山易,再想捉虎难,这十二道真灵归了血神界,再想要拿住怕是难咯。” 伸了个懒腰,王弗灵朝王幽笑道:“下一步寮主打算怎么做?” “去和这位妖魔之王聊聊,看看能不能各取所需。” 八十三章:大元峰万器屋 世上很多事,都是要趟弯路积累经验才能抵达目标。 就好像唐罗以为自己已经具备了所有的办学条件,可还是败在了没有自知之明的学员手上。 旁人没有能看见灵力数量的眼睛,所以只要是灵意合一的武者,气息感受上都大差不离,但有差距就是有差距。 开学院是要造福修士,可不是要谋财害命,若是都跟昨日那样收五百赶四百五,且不论对外影响,那包铸神魂的宣传口号就成了一个笑话。 更重要的是,这将会严重影响到无双学院的收入。 一双铁拳包打天下,那是独夫说的醉话,要想构建一方势力,没有资源支撑,那都是空中楼阁,海上幻影。 而靠杀戮掠夺,终归隐患多多,今后想做的很多事,都得有一方干净的产业支撑才行。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扩招生源,而是让首日招生的乌龙再也不要出现。 从无双城悄然离开的唐罗目标明确正是北邙玄机宗。 天下人皆知,若是突然出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那么十有八九都是出自北邙。 而唐罗这次要做的小玩意儿,也得要玄机宗那些道人帮忙。 蜕凡破镜于修士如同金鲤化龙,而处于同族的亲善,总得给盲目的鲤鱼设道龙门,让些不是金鲤的蠢鱼,可以知难而退。 又一次来到太玄神山的客来峰上,依旧是那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虽是采买,但与寻常坊市不同,来到玄机宗的客人都有极强的目的性,所以进出速度极快。 寻常难得一见的凶境武者,此处稀松平常,全都是衣着华丽,笑意平和。 反倒是唐罗左顾右盼的悠闲步调,与这紧凑的氛围格格不入。 《天台峰制剑所》、《回雁峰灵甲门》、《双石峰灵丹房》、《古岳峰玄玉房》、《朝阳峰战具坊》... 以铸器、研究见长的玄机宗很是神秘,但店铺的布置却十分接地气,仅从名称以及铺内陈列的货架就能看出专精何处。 这也大大方便了唐罗的游逛,毕竟他这次要做的东西,寻常的炼器师很难理解,须得找些擅长奇淫巧技的大匠才行。 走走逛逛,步子停在坊市尾部一家名叫《大元峰万器屋》的铺面前。 同客来峰上其他门庭若市的铺面相比,这家铺面最大的特点就是冷清还有空。 其他铺面里头的陈列台上,摆满了自家的得意器物,而这一家除了坐在铺面里头的一个柜台,整个铺头竟空空如也。 就连迎客的童子都靠着门框坐在门槛上,迷瞪的小脑袋一点一点,正与睡魔做拼死抗争。 “春困秋乏,古人诚不欺我,让本宗帮他战胜困倦!” 玩心骤起的唐罗看见小童子将要入梦,以洪钟异能将声音聚成一线。 “来客人啦!” 骤然炸裂的声音惊得小童子原地跳起撞在门框上,疼得涕泪横流。 发现始作俑者的童子怒目而视,唐罗哈哈大笑,步入门内。 “你是何人,为何吓我!” 撞疼的童子追进门来,朝唐罗质问道。 “我是客人。” 随口答复小童子,唐罗在不大的铺面里逛了一圈,然后转身问道:“你们这儿连个器物样品都不陈列,都能做些什么啊?” 抱着脑袋的童子龇牙道:“除了灵器魂甲,大元峰什么都能做!” “什么都能做?” 唐罗转头朝童子笑问道:“那我要做个把天遮住的锅盖,能做么?” “你!你这人!!” 自小在玄机宗长大的童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杠精,当场就气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玩笑话,玩笑话。” 眼看小童子要被气哭,唐罗连忙摆手道:“赶紧叫你师长出来,我这儿有个大单子要谈。” “师傅有事出去了,有什么委托你可以同我谈!” 看着只有七八岁的小童子一脸正色,只是刚刚被吓一跳,又被开杠,那气呼呼的小脸有些红扑扑的,让人看着就想大扯一顿。 真是个可爱的小童子呀! 唐罗蹲下身平视童子,和声道:“行,那便同你谈。” “哼。谈归谈,但万器屋的规矩还是要同客人说一遍。” 小童子别过脸,斜视唐罗道:“首先,峰上都是才能精绝的道长,若是客人只定些寻常事物,是没有人会接手的!” “第二,但凡曾经大元峰做过一次的物事儿,之后都不会再做,所以若是客人委托的物件曾经做过,也不会有人接手。” “最后,便是炼器失败了,便是失败了,所有损失客人自行承担。” 小童子的理直气壮把唐罗逗笑了,如果西贺有黑店,那一定是万器屋的模样。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何你们这铺子如此清冷了,这样做生意,有客人才奇怪吧!” “你..胡说!” 听到唐罗贬低大元峰,小童子气得小脸通红,呼哧呼哧的大口喘气。 “好啦,规矩都知道了,我保证这次的委托曾经从未有过,现在可以请你家师长出来迎客了吧?” 唐罗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小童子的脑袋,和声道。 小童子想躲,可不论他如何避,眼前讨厌鬼的手都能准确揉到自己脑袋:“别揉了,我给你叫就是了!” 一把甩脱唐罗的手,小童子三步并做两部,蹬蹬蹬窜入后堂,一阵灵力波动后,他趴在内堂的门框后,朝唐罗探头探脑道:“你..你且稍后,马上便有道长过来,你..你..不许过来。” 马上要谈正事,唐罗自然不会再逗童子,只是这万器屋中空无一物,着实让人有些无聊。 莫约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后堂走出一位披头散发的道人,道髻似散非散,黑色的道袍也不知道多久不曾换过,污渍斑斓。 这让有些洁癖的唐罗难受得不行,皱着眉退到万器屋门口。 来人仿佛早已习惯他人的退避,神色如常不说,甚至挠了挠头顶,语气慵懒:“大元峰的规矩客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便说说要做什么器物吧。若是能行,小道便做主接下了。” “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 隔着安全距离的唐罗轻笑道:“就是想做一个能够探知蜕凡境修者灵力积累是否足够的龙门。” 先前像是没睡醒的邋遢道长此时像是苏醒的猛虎,披散的发丝无风自动,沸腾的灵力让整座店铺都在颤抖。 “客、人、是、在、同、小、道、说、笑!?” 一字一顿像是从牙缝中挤出,邋遢道人眼光寒意逼人。 背负双手的唐罗表情平静:“道长做不出,那就再请门中长辈,这杀气腾腾的是要作甚。” “不用找了,你说的东西,世上无人能做!” 邋遢道人寒声道:“破镜积累人人都不相同,天下哪有能判断积累是否足够的灵物,客人究竟什么目的,明说吧。” “以前从未有过,便意味着以后也不会有吗?” 唐罗轻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玄机宗又何必研究创新呢。” “不一样!” 邋遢道人面无表情道:“这委托大元峰无法完成,还请客人另寻他处,小道告辞了。” “道长等等。” “还有什么事?” “这东西大元峰做不了,但本院倒是有个法子做,只是在材料筛选和铸器上还需要玄机宗的道长帮衬,不知道这个委托,大元峰能接受么?” 唐罗表情平静,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邋遢道人的脸上却变得无比精彩。 就好像一个学拳数十年的宗师碰见一个村中玩耍的稚童,后者却说自己有以拳证道的法门。 这种可笑的场景,让邋遢道人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应对。 若呵斥吧...跌了身份。 若应允吧...岂不是侮辱自己数十年铸器之道的参研。 将唐罗当成另一个仅凭灵光一闪主意便出来坑蒙拐骗的邋遢道人敷衍拱了拱手,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转身欲走。 “道长请等等。” 杀意临身,让道人浑身一凛脚尖呆立原地。 汗毛直立浑身僵硬,心脏仿佛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呼吸不能。 仅仅是杀意锁定便让人有这般反应,至少得是封号级强者程度。 邋遢道人迅速做出判断,然后迅速调整语句词态。 西贺以武为尊,这种话并非说说而已,一尊封号级强者哪怕迈入圣地,也会是座上之宾。 即便只是出于想象的尝试,也必须得要尊重。 “咳...” 邋遢道人背对唐罗,轻咳一声道:“先生这想法亘古未有,小道实在做不了主,这就回去请师尊过来,同您当面接洽,您看如何?” “如此,甚好。” 对于邋遢道人态度的转变,唐罗很是欣慰,散去对其压迫,恢复人畜无害的平和模样。 可刚刚感受过那般凶猛杀意的道人哪敢将唐罗当成普通人,上身挺得笔直,两条腿却甩出残影,一下便消失在了铺中。 又过半刻钟,一位满脸通红有着大大酒糟鼻的道人出现铺内。 素麻的道袍中因有金光,腰间葫芦内蕴玄奥,头顶二十余万的数值,更是将来人的境界表露的清清楚楚。 “老道妙微,刚刚听那不成器的徒儿说,客人有能够确认蜕凡境灵力积累的办法,不知道是真是假。” 老道直奔主题,目光炯炯望着唐罗。 “自然是真的,只是要将这想法变成现实,还得有擅长铸器的师傅帮衬才行。” 被一位大宗师直勾勾盯着说不难受是骗人的,可事关学院未来,唐罗只能强装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妙微看着唐罗胸有成竹的模样,低头在店内沉吟踱步,半晌后抬头问道:“你如何证明这想法可行?” “除非器物功成,不然无法证明。” 唐罗摊手:“所以本院才来玄机宗找帮手嘛。” 妙微觉得很是上头,解下腰间葫芦,吨吨吨灌了几口,又是一阵踱步。 直到看得人有些眼晕,酒糟鼻道人才停下脚步,摩挲着酒葫芦道:“可否请客人先讲讲这个办法,让老道参详一二。” “应有之义。” 唐罗点点头,将初心换换道出:“世人皆道凶境难成,其一是因为正法难寻,其二便是积累暧昧。灵意合一境界后,在无法通过内视丹田气海观照进步,日复一日的枯燥修行自然也失去目标,加上积累标准模糊暧昧,让人难以坚持。” “妙微道应该清楚大多数破镜失败的惨案,多是因为积累不足而贸然尝试铸魂,天下修士苦此事久矣,所以本院就想,若是能有个器物能够测试灵力积累程度并告诉修士,今后时间是否再不会有破镜失败的惨案,我人族族力,是否能再次得到一次跃升呢?” “先生高义,妙微佩服,只是这件器物具体该如何做,先生还未明说。” “这件器物说来原理并不复杂。” 唐罗耸肩摊手道:“武者修行,虽然灵意合一境界后气海再无增长,但灵气依旧蕴藏在身体中,换言之,虽然同样是灵意合一的武者,但十年积累同初成者,自有不同。” “妙微道长宗师之尊,应该清楚灵界之门的特性,根据小灵界本身稳定的程度不同,灵界之门能够容纳的强度也不同,而当修者通过后,产生的波纹也不同。” 日夜参悟炼器之道的,毫无疑问都是聪明人,更别说如妙微这样的宗师人物。 两个关键信息一给,妙微立刻就明白了唐罗这个想法,眼睛“唰”得亮了。 “妙,妙,妙啊!” “若是能设计一方固定的灵界之门,通过观察波纹晃动判断修士整体积累,这样精妙的主意,老道怎么就想不到呢!能成,这方法一定能成!” 妙微激动地不能自已,朝唐罗拍着胸脯道:“先生这个想法,能利西贺亿万修行者,这次研究的材料,人力,全都由大元峰提供,若是功成,便是人族之福,请受老道一拜!” “当不起道长大礼!” 唐罗赶忙上前将妙微扶助,惭愧道:“这只是提出一个想法,但如何模拟出如灵界之门的波纹,还有固定波纹的方式,皆得道长费心,如若成功,也是玄机宗妙法无双,造福人族,些许思量又有多少分量。” 八十四章:五转龙门 灵机一动的想法人人都会有,可若是没有实现,终究只是个想法。 它可以价值千万,亦能一文不值,其中区别差距天地。 而唐罗与一般空想者不同的是,他清楚知道应该如何操作,才能把想法变成现实。 有大元峰的宗师出手,这件事已然成功大半。 长着酒糟鼻子的真人在听完唐罗的想法后,便急不可耐地将人往大元峰领,穿行于云海时,踩着红云的妙微便开始设计这方龙门构筑:“要模拟灵界之门波纹,便要先寻沾染灵界气息的妙物,依老道所见,寻觅一破碎灵界,采其碎片用以研究。” “没有其他办法么?” 唐罗有些纠结:“灵界本就罕有,还要恰巧遇见方破碎的,这样折腾岂不空耗时光。” “先生无须担心,老道既然说了物料由玄机宗承担,又哪会耽搁。” 踩着红云的老道接下葫芦“吨吨吨”灌了一通,抹抹嘴得意道:“说来也是巧,前些年中州那崩碎了方固化灵界,御兽宗想再造一方乾坤罗盘,便送了不少碎片过来,待老道修书一封从库房调取,明日便可开始研究。” 无意听见秘辛的唐罗迅速反应过来,那方崩碎的固化灵界应该就是中州焚岛,只是他没想到的就是御兽宗竟会将铸造神器那么大的事委托玄机宗。 看来韩家事变后,天下圣地的连接越发紧密,这样看的话,韩氏想要复辟更不容易了。 心中一沉的唐罗假装好奇,随意问道:“御兽宗为何不自己做?” “若论驭兽饲牧,御兽宗自然是西贺第一,但要说炼器嘛,哈哈哈。” 对唐罗观感极佳的妙微真人不疑有他,大笑道:“御兽宗七支的铸器坊同匠师汇做一块儿,都不如玄机峰一座山头。” “不光御兽宗,这古往今来,但凡想要铸造神器的势力或个人,就没有可以越过玄机宗的!” 或许是葫芦里的琼浆玉液太过销魂,妙微满脸通红,说出的话也有些狂妄。 那醉眼朦胧微醺的模样,仿佛旁人问任何问题都会照实回答。 只是这种装醉的伎俩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哪能瞒过唐罗。 功体完全灵质化的修行者,哪能这样轻易醉了。 “今日本院才知道,原来天下神器尽出玄机啊!” 没有借着妙微醉意另起话头的意思,唐罗直接就刚刚酒糟鼻道人的狂言感叹,一副要把话题终止的模样。 反倒是妙微真人听到唐罗感叹,轻咳一声,略有些尴尬:“话也不能这样说,就铸剑来说,玄机宗还是差了徐氏些许,差了些许” “原来是这样。” “到了!” 被臊了句后明显加快遁速的妙微领着唐罗又穿过几座云海中若隐若现的险峰,最终停在虚空,朝着某座矮了其他山峰一截却敦实宽阔不少的雪顶大山道:“那儿便是大元峰了!” “好一座神山!” 唐罗眯着眼,赞叹道:“借天地之力为己用,这种手段,少见呐。” “先生好眼力。” 妙微一愣,随之大喜道:“人力终有尽时,唯有借天地浩瀚,才能证道不朽,这,便是大元峰!” 将手中葫芦掷出搅得云海翻腾,原本看似平静却暗藏杀机的天地灵力汇聚成虹桥,自大元峰山巅延伸至两人脚下。 “先生,请!” …… 山中不知岁月,寒尽哪晓岁改。 这话放在大元峰或许有些不合适,毕竟白雪皑皑的山中,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生产景象。 都不用全开六识,唐罗便能听见山中要将雪顶都掀飞的火热。 随着妙微进去神山,更能体会玄机宗道人对研究的热诚。 短短一路,已经见过不知多少位细胳膊细腿的修士因为一些分歧而争得面红耳赤,更奇妙的是。 争归争,吵归吵,手上的活儿却不停,反倒随着飞溅的唾沫星子,有节奏的行进,让人大开眼界。 更有甚者,骤然瞅见妙微,便迅速靠近过来,却被酒糟鼻道人连哄带踹的赶走。 “这群臭小子,就爱偷懒耍滑走捷径!” 又将一个小道士踹飞后,妙微朝唐罗尴尬道:“让先生见笑了。” “大元峰弟子果然惊艳,其中妙想无穷,只是这些研究为何不见于世,道长不觉得可惜么?” 光是刚刚听见的,便有数间极具应用可能,一旦大规模推行便能改变整个西贺生产力的物件,拿来献宝的弟子得意不凡,妙微却严厉训斥要求封存,这让唐罗有些困惑不解。 “世上任何研究,都有应该出现的时候。” 妙微低沉道:“先生可曾想过,若是这种研究现在暴露于世,会引来多少灾祸?强者越强,弱者越弱,当差距大到某种无法弥补的时候,人同人的性命,便再也不一样了。” “道长慈悲。可光这样压制,却也不是强民的路子,还是得开智解惑,不然人族终究只有些许人强盛,于族群无益。” “不谈这些,此处便是老道的道观,还请先生暂歇几日,等老道将灵界碎片调出,便能开始龙门研究。” “如此便劳烦道长了。” …… 龙门设计的难点是什么? 是模拟出如灵界之门一样的波纹,还是找到维持波纹稳定的办法? 对大元峰的道长来讲,这都不算是最难的部分。 将魂玉同灵界碎片进行某种特定配比的调和,便能铸就一面如同灵界之门般的波纹幻镜。 根据人体蕴含的灵力强弱不同,通过时灵力波纹的抖动也不相同。 本以为只要做好足够的数据采样,便能将特定的波纹抖动记录下来,但让妙微没有想到的事,每个人通过幻镜所产生的波纹,竟然全都不同。 大元峰共有蜕凡境弟子一千余名,每一名弟子都不止一次通过波纹幻镜,别说各自之间波纹抖动的差别,就连同一个人通过,这波纹都有细小差别。 这让第一版龙门的设计,很快宣告失败。 “没关系,方向上是对的,只要沿着这个思路,再做调整就好了,先生莫要泄气。” 明明是玄机宗出的材料,大元峰的道长帮着设计,最后失败了,反倒是妙微安慰唐罗。 “道长无需安慰,些许失败还不至于让本院产生自我怀疑。” 唐罗笑着摆手道:“其实如今这道龙门已经算是成功了,之所以无法当做参照,是因为太过敏感。” “敏感?” “没错,敏感就是精度高,这龙门对修行者体内每一分灵力都能做出反应,可这种灵敏恰恰是我们现在不需要的,是让它迟钝一些。” 虽然在妙微看来,即便是同人同日通过凌波幻镜也会荡漾不一样的涟漪,但其实这个涟漪的规模是一样的。 只是凌波镜面蕴含的能量一直处于活跃的状态,这才让同样灵力的人通过时也会产生不同的波纹样式。 再有,便是人体本身的不同,打个比方,十斤的铁和十斤的石头哪怕以同样的方式丢进湖里,溅起的水花也不相同。 一直参与创造过程的唐罗亲眼目睹了所有试验的过程,借助能够观察到灵力流动的眼睛,他比大元峰上的道长更加了解龙门现在出了什么问题。 人迈过一扇门无非转瞬之间,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数清楚镜面上的波纹,就连唐罗都会感到吃力。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一种显示方式,唐罗走到魂玉打造的拱门边,拍拍两人合抱粗细的玉柱,朝妙微道:“除了让凌波镜面顿感一些外,道长有没有办法让这方拱门根据波纹荡漾的激烈程度而变换颜色,这样方便观察也更好调整?” “倒是个好方向!” 妙微眼睛一亮,指了指龙门朝另外几位大元峰道长道:“将这门融了,按照先生说的法子,再铸一方,看看效果!” 什么叫壕无人性,唐罗总算有幸见识到了。 旧的龙门拉下去销毁,新的龙门就已经在铸造的路上,按照顿感和门柱变色的要求,一群道人被妙微领着,开始重新设计底稿。 这种涉及到专业问题的会议唐罗并不擅长,便回到房间,自顾自开始修行。 妙微并未让唐罗等得太久,第二版的龙门便又被大元山的道长给造出了。 这一版的龙门再不是大大的拱门,而是两根玉柱拉出的波纹镜面,随着大元峰的弟子经过,两根玉柱就会变色。 新一版的龙门让大元峰上的道长无比振奋,毕竟相比最初要在瞬间记录成千上万缕荡漾的波纹,眼前的变色可真是太直观了! 道长们笑着让大元峰上的弟子排队跨过龙门,然后认真记录着关于玉柱变幻的颜色。 象牙白、古铜色、玫瑰红、豆绿,牡蛎白、暗绿,桔红色、石榴红、浅绿,珍珠白、葡萄紫、玉石白、水晶紫、银白、丁香紫、羊毛白、墨紫、葱绿、乳白、樱桃红、草绿、雪白、驼色、淡褐、深褐、雪青、灰白 录着录着,道长们的脸色变得不太好了,原本以为高妙的主意,现在看起来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本以为用颜色表述会比直接数波纹来的轻巧方便,可谁能想到每名弟子在通过镜面后石柱显示的颜色也不相同。 到了后头竟连颜色的名称都不够用了,只能以诸如比象牙白还白一点儿,比古铜更深一些,淡淡之类似是而非的词汇来表达颜色的差异。 到了更后面,连这些自造词都不够用了,就只能硬编。 被剑光划过皮肤的淡红、妙微道长的鼻色、陈年风干的血迹色应运而生。 看得一旁的唐罗直想笑。 大院长道长们对研究务求完美精准的精神自然值得赞赏,但要真正将世间所有的颜色精度细分,怕是穷尽笔墨也难以做到。 肉眼看上去几近相似的颜色,其实细微处相差天地,以这种办法运作,无非是从一个犄角,拐入另一个犄角。 “诸位不必失望,且听我一言。”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唐罗等到最后一名大元峰的蜕凡弟子通过后,适时开口道:“虽然现在龙门显示出千余种色彩,但大致区间已经出现了。” 顺手从妙微手中接过纸币的唐罗直接在记录着颜色的纸上勾勒道:“白、青、朱、黄、紫。根据弟子灵力积累的多寡,大致是按照这个颜色渐变,虽然不知是何原理,但这已经足够给蜕凡修士的灵力积累做出评判。” 大元峰上的众道长面面相觑,在他们看来这个实验才刚刚开始,怎的唐罗却说已经成功了呢。 这种急功近利可要不得啊! 众人把目光集中在妙微脸上,想让酒糟鼻的道人出面进行劝说。 “先生切莫着急,虽然眼下这石柱变幻的颜色多了些,但就像先生说的,大致渐变规律就是如此,只要实验样本够大,我们便能彻底定下标准!” “是啊先生,大元峰弟子有限,我们可以将其他峰上的弟子都招来。” 随着妙微真人开口,余下的道人也不舍地劝说道,这让唐罗大感无奈。 其实他能明白为何众人如此不敢确定,无非就是因为玉柱显示出的颜色实在太多,让他们看花了眼。 但是在唐罗眼中,这龙门已然成功,并已经明确得厉害,他当然不愿意继续浪费时间陪这些道人做无意义的实验。 所以直接拱手道:“本院的来历,诸位道长应该都清楚不过了,若只是某家一人的事,那么陪同诸位多做些研究也不打紧,可眼下不知道有多少弟子等在无双中想要破镜,既然龙门功成,本院自该马不停蹄带龙门回去。” “关于龙门铸造方式与理念诸位都已知晓,接下来实验的活计本院也不甚了了,所以先走一步了。” “先生且慢!” 一看唐罗要走,妙微当时便急了:“龙门是先生的委托,既然先生觉得龙门功成,老道也不好阻止,只是有一件事,龙门乃是大元峰近百年来最重要的研究,关于它投入使用的状况还得有专人记录回执,所以老道想派一名弟子追随先生。” “一来记录龙门使用情况,二来在龙门出现问题时,他也可以帮着修缮。先生意下如何?” 八十五章:看门人 就像妙微真人说的那样,龙门的维护修缮确实需要有人看护。 在说,白送的活计,干嘛要拒绝。 “那便依妙微道长的。” 唐罗拱手答谢。 “好,且请先生再等两日,等确定人选后便同您一道回去。” 听到唐罗认可,妙微道人大喜过望,连忙招呼大元山的同道们围上龙门左右调试,那争分夺秒的急切模样,仿佛在同至爱亲朋生离死别一般。 其实也能理解,对于玄机宗这些道人来说,龙门验灵这种划时代的法宝出现,其影响远远超过铸出一件神器。 而从铸器的角度来讲,千次测验数量远远不够,不光是实验样本不够,还有很多硬性的测试也没做成。 仅凭大元峰对龙门的上心程度,便能知晓为何玄机宗能够做到西贺铸器第一的天宗了。 不想去打扰围着龙门的道长唐罗安静退回到自己的厢房,开始闭关。 两日光阴本不算长,但大元峰造出龙门的消息却传遍整个太玄神山,七十二峰除了客来峰同玉碟峰,皆有真人带着弟子前来,想要感受下这方验灵的造物。 玄机宗七十二峰共有多少弟子唐罗不知道,但他隐约听见龙门的波纹幻镜不断有人穿过的声音。 直到两日之后,妙微真人轻叩厢房的门,唐罗才从屋里走出来。 大元峰的道长几乎都在门外,还有十余位不曾见过的生面孔,具是宗师境界,从厢房大门打开起,便上下打量着自己。 “先生,随同你一起回去人选已经定好了。” “哦,请问是哪位道长要与本院同行啊?” “正是老道。” 妙微真人指了指自己,欢畅笑道。 “道长在开玩笑吧,您乃是大元峰的宗师,怎么能跟着本院去龙洲呢?” 唐罗神色一凛,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先生莫要担忧,老道只是想随行记录龙门的使用情况,绝不会给先生添麻烦。” 妙微真人道:“再则,如今大元峰只有老道一个闲人,又恰好能够独立修缮维护龙门,所以这两日众位师兄弟商量来商量去,老道是最好的人选。” “这可真是个...大惊喜。” 唐罗摇摇头,知道此事已经拒绝不了,遂干脆拱手道:“那便请道长多多照拂了。” “院长客气。” ……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如今龙洲最劲爆的消息,莫过于陵江中段赤霞山上那一座学院了。 一个月前这儿还是散修交口皆赞的圣地,一个月后就成了沽名钓誉欺瞒世人的卑劣所在。 散修曾经将这儿当成自己破境的希望,毕竟“包铸神魂”四字真言被风媒说得那般响亮,传遍八方。 可真当五百位散修被赶出四百五十位后,这美梦便被敲碎。 而当第二日正午无双学院放出不再招生的公告,碎了满地的美梦仿佛边做最刺心的嘲笑。 嘲笑着这些自不量力觊觎下个境界的散修,嘲笑着他们竟然选择相信一间素昧平生学院的愚昧。 委屈和怨气充斥着众人的胸膛,理智的选择连夜头也不回离开无双城。 而不够理智的,则是带着怨愤继续留在城中,他们要告诉后来者,这无双学院,究竟是个怎样的骗局。 他们不忍心看着那么多那么多带着同样期望的散修来到这儿,却被无双城的那些混蛋玩弄于股掌之中。 世上最痛快的事情是什么? 大概是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实行卑劣。 我们只是不想他们被人骗。 我们都是上过当的人,我们只是在给新人传授经验。 怀着这样的心态,第一批被解除名额的经营部弟子竭尽所能的向新入城者兜售不安。 而停止招生的学院和至今没有铸魂成功的学员,更是隐隐成为这些人抨击的佐证。 这让原本欢欢喜喜前来到无双城的散修们都不得不正视眼前一个切实的问题,那就是无双学院是否真的有心将铸魂法传授,或者只是为了打响名头而做的一场大秀。 因为第一批被驱逐的生员现身说法,导致无双城中现在的气氛很是沉重,就连开酒肆、茶馆的老板也能感受到积压在来访者心底的愤怒。 无双城有着廉洁高效的应激团队,市政厅的长官们几乎在此事刚有苗头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那群被驱逐生员会带来的不好影响,但他们想出的解决办法,却都被杜家三位长老联手压下。 “院长临走前有交代,若是停止招生后城中出现流言,不要采取任何措施,就让那群背后牛鬼蛇神跳出来。” 杜凌在议会上说道:“办学授课,本就动了世家的利益,区区几日功夫,学院骗局的流言就传遍龙洲,这不是几个煽动人心小卒能办到的。城中之事无需理会,将所有斥候风媒派出去,找到散播谣言败坏学院的势力家族,然后将名单,交到将星馆去。” “可是长老,这些天城中的流言已经越来越过分了!” 执掌无双城中各处公告栏的名士起身愤然道:“这些日子有不少公告栏中告示都被恶意篡改,用词之恶毒,用心之险恶平生罕见,必须要将作恶之人给揪出来!” “那依朱先生的意思,这事该怎么办?” 坐在一旁的杜威冷冷反问道:“不管外头的大鱼,将城里斥候全都派去看守公告牌吗?” “就算人手不足,那也可以调派几个守卫,入夜后轮班值守公告牌!” 朱姓名士涨红了脸,据理力争道:“领主曾言无双城的公告牌就是议事厅的脸面,如今被人私自篡改,我无双城的脸面何存?” “行了,都别吵了。” 杜霆起身调解道:“朱先生说得有理,公告牌关乎无双城的颜面,若是被人肆意篡改,实在有失体统,今日起便派几支府兵看守,绝不能让篡改公告牌的事情再发生!” 负责调度城中卫士的杜凌对自家兄长的大气叫苦不迭,又不好出声反驳,只能点点头道:“老夫看看能不能再调拨出人手。” 杜霆本想说若是人手不足,可以将族里一些后进安排过去,可话未出口,便听得一线传音入密,脸色骤然一变。 话锋一转,便朝厅中众人道:“若无其他事,今日议会便到这儿吧。” 匆匆结束会议的杜霆带着杜威、杜凌立刻赶往学院后山,见到了归来的院长身旁站着个长着酒糟鼻的老道,还有矗立在两人身后,一对双人合抱粗的玉柱。 不等三人提问,唐罗便直接开口道:“本院介绍下,这位是玄机宗大元峰的妙微真人。你们即刻在城中寻找一方清净开阔的所在,不得延误。” 真...真人? 嘶~~~ 杜家三位长老心底惊起一片倒抽凉气之声,瞳孔巨震望着唐罗。 自家院长出去一趟,怎么从玄机宗带回一位大宗师来。 难道曾经旧友?没听说过啊... “院长不必麻烦,老道此次是来观察龙门,不必耗费精力准备行馆,就在龙门边上随意安置一处住所,方便观察即可。” 八十六章:白青朱黄紫 “真人不辞辛苦来赤霞山修缮维护龙门,无双城给予优待也是应当,不然外人还道本院粗鄙庸俗不懂敬畏。” 唐罗摆手道:“五转龙门将会摆放在学院正门,还请杜威长老布置一方雅致的别院,另外安排几名机灵的童子使真人差遣。” 现实社会中很多时候,人说的话不只有表面的意思,更多潜藏在话语背后的内容,要凭悟性去领会。 就好像杜家三位长老在无双城的职能各不相同,如这种建房造户的工作,本应该由杜霆出面,唐罗却指明杜威。 如果说唐罗是刚刚回城,不了解内里详情随意指派还算正常,可明明知晓状况却指派给杜威,这里头便有些门道了。 结合唐罗临行前对杜霆的单独嘱托,还有刚刚匆忙结束会议的怪异表现,让杜威突然意识到,自家兄长一定还有要事同院长商谈。 可该怎么支开妙微真人呢? 杜威转身朝长着酒糟鼻子的道人打量,看见他腰间的酒壶,眼睛一亮顿生灵犀:“真人远道而来哪能慢待,只是赤霞山荒僻实在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有几种茶酒还算讲究,不知真人可否赏面?” 原本妙微想说不必那么麻烦,但听到茶酒两字,却将扬起的手重重挥下道:“哦?赤霞山竟还产酒,怎么以前没有听过?” “赤霞山本不产酒,只是西陵遭难,酒匠多数来到赤霞山避祸,之后便留了下来,所以曾经西陵的无双美酒,如今赤霞山上都有,只是不知能不能入得真人的眼。” 杜威说得含蓄,妙微真人的眼睛却越来越亮,鼻翼一张一张,腹中酒虫大动。 “老道倒是听过西陵曾有十大名酒,只是糟了水患,本以为与这些美酒失之交臂,却不想竟还有再续的缘分?” 妙微道人眼光大亮,连正事都顾不得了,直挥手道:“安排住所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先让老道品品美酒才是正事。” “该当如此,该当如此啊。” 杜威笑吟吟地将妙微道人临走,后山只剩下唐罗同杜霆、杜霆。 “这位真人倒是知趣,但毕竟是玄机宗的真人,若是长久留在无双城,院长您的身份...恐怕瞒不住啊。” 待得妙微真人走远后,杜霆才凑近唐罗,低声道。 “此事不必担心,本院自有解决的办法。” 唐罗摆手道:“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禀院长,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还有,您不在的日子里,城中流言四起,除了第一批被逐学子的怨愤外,还有不少渗入城中的风媒细作煽动。” 杜霆沉声道:“不光城中有变,就连外界对学院的评价也转折得厉害。” “查出是哪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么?” 同杜霆交谈的同时,唐罗伸手指了指杜凌,然后又指了指立在后山的两根玉柱道:“将这两根玉柱搬到学院正门口,另外连夜贴出告示,宣布明日学院重新招生。” “另外...” 唐罗从衣袖中拿出一只玉简丢到杜凌手中:“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越快越好。” 嘱咐完杜凌,唐罗转身朝后山走去,杜霆连忙跟上,待到进入山洞后,才将刚刚被打断的消息说出。 “推波助澜的势力很多,名单已经在整理,只是...” “只是什么?” “从目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些势力对无双城的恶意,皆是来自都天王巡的授意。” “都天王巡?” “没错。” 杜霆点头道:“根据将星馆几位斥候的回禀,这流言四起的背后,都有都天王巡配合的痕迹。” “行了,我知道了。” 唐罗点点头道:“既然有都天王巡插手的话,就不必派风媒出去探查了。将人全都召回来,让他们权利配合杜凌!” “遵命。” …… 龙洲历1792八月初一 这对龙洲乃至西贺全境都是特殊的日子,原本已经没啥生气的无双学院突然又爆出劲爆的消息,说是他们找到了可以完美测试蜕凡境灵力积累的办法,只要积累足够便能百分百铸就神魂。 原本风媒对于传播无双学院的消息已经没有什么热情了,但架不住这次的消息实在太过惊人。 虽然表面上十分抗拒,但在看完一夜更新的公告栏后,这些来自各地的城属的风媒还是没有坐住,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了出去。 相较于原本破镜看命,铸魂看运的江湖传言,无双学院这记重锤可为真正夯到了豪族的软肋。 最先得到消息的刘、农、何三家,看着手中情报久久失神。 一来他们惊讶于无双学院就这样轻易地将豪族拼命隐藏的破境奥秘就这样公布了。 二来也是思索,这所谓测试底蕴的方式究竟是真是假。 如果是假的自然没什么好讲,毕竟想要知道何时才是积累足够,已经成为全西贺氏族宗派心里的难题,虽然有大数据分析,判断出破镜积累大约是初境到巅峰的三倍,但每年还是会有破镜失败的弟子。 只是就连宗派都没有想到的办法,无双学院却号称自己有了,真的可能么?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不管这学院曾经做过什么,今后便再也压制不住了啊! “先将传回的消息留中不发!” 身在朝昌的刘傥迅速做出反应道:“再从族里寻几名积累时间各有长短的弟子,连夜赶往无双城,务必要赶上明日正午的招生大会,刘氏必须最先知道,这五转龙门能够验证灵蕴的能力,是真是假!” …… 赤霞山、无双城 暌违大半月,无双学院再次开启招生,加上振翅纷飞的消息,以至于本次招生惊动了全程。 人头攒动,将宽阔的主道堆得严严实实,一眼望过去竟看不到头。 上一次赤霞山有这般气象,还得追溯到洪灾发粮,在那之后此处就再无聚集过这般多的人来。 “这人也太多了!” 同与唐罗站在正门平台上的妙微真人有些担忧,他是来验收龙门数据的没错,但也不想这件惊艳造物刚一出山便被用坏:“水滴石穿,一次性通过这样多,龙门不会损坏吧。” “人虽多,但也不是一天全都验过,况且,便是真坏了又如何,这不是还有真人您在吗。” 唐罗朝妙微调侃一句后,朝杜霆道:“可以开始宣布了!” 点点头,杜霆长老上前一步,以灵力鼓荡声带,朝着台下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扬声道:“今日,是无双学院经营部再次招生的日子,三项经营内容还是不变,只是附加一条,想要铸就神魂的,先得通过五转龙门的验证,只有当玉柱幻化紫色的修行者,才能报名铸就神魂的课程。” “杜长老慢来,某有疑问!” 人群中不知从哪冒出一道声音,打断了杜霆的描述。 “这什么龙门不会是你们想出的幌子吧,古往今来,不论圣地宗派,就没停过有能验证灵蕴的器物,大伙说是不是啊!” 出言者道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有不少人都被煽动,场面突然变得乱哄哄。 杜霆脸色铁青,目光如刀扫向台下,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心怀叵测的出言者。 “曾经世间没有,但今日过后,便有了!” 不轻不重的声音仿佛具有抚平心绪躁动的魔力,让骚乱的人群顿时恢复平静,一些对声音格外敏感的风媒,更是觉得新景象和,再无纷争之意。 不知何时站到杜霆身旁的妙微真人面朝众人,淡淡道:“玄机宗大元峰妙微见过诸位,这方五转龙门,乃是院长委托铸成,确有根据灵蕴变色之能。不知者不怪,但若是还有人质疑龙门真伪,那便是在挑衅玄机宗,勿谓言之不预。” 说话间,妙微目光扫过人情中一相貌普通的黑瘦男子,刚刚就是此人出言煽动。 本来这是无双学院的招新,他并不想插手,但对方竟然质疑龙门真伪,这便必须得出来出言警告。 妙微只以为自己做了应当之事,却不想自己一番话在人群中掀起了何等波澜。 人总是更愿意信赖权威的,而权威之所以是权威,除了实力过硬外,还得要足够的时间积累。 无双城虽然是虚空宗师的领地,但在天下人眼中,这不过是一方年轻宗师的道场。 或许唐罗修为惊世,但要说影响力,还是不如老牌的强者那么深入人心。 甚至有不少只是乍一听见不到三十岁便成就宗师之位的传说,便会斩钉截铁地说他根基不牢。 但玄机宗不一样,这是真正的上品天宗,更重要的是,这么多年来,玄机宗已经与天下世家建立了极强的纽带。 豪族之所以能同普通世家拉开差距,便是因为他们将资源交付玄机宗并将其兑换成战力。 武道大昌一千年,世家已经习惯去玄机宗采买,并发自内心地认为玄机宗就是创造奇迹的地方。 眼下有位玄机宗的道长出来为五转龙门发言,那么这两根验证灵蕴的石柱还能有假吗? 众人目光炯炯地盯着置于平台上的两根玉柱,虽然横看竖看都看不出这哪里像门,但不妨碍他们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因为妙微真人的解围,杜霆脸色好看了许多,接着道:“老夫同诸位讲讲这龙门妙用,一会儿妙微真人会开启龙门,想要报名铸魂课程的武者,便要依序通过波纹幻镜。根据体内灵蕴程度,龙柱将会显出白、青、朱、黄、紫五色。” “白色代表着积累浅薄,若是强行铸魂,十死无生。” “青色代表积累平平,若是铸魂,九死一生。” “朱色代表积累过半,但离铸魂需求还有很长距离,若是强行铸魂,轻则魂伤魄败,重则身死道消。” “黄色代表灵蕴积累已近足够,最多再修三五年功夫,便必定能够完成积累,若是贪功冒进,最终只会让道基受损,魂伤魄败,得不偿失。” “而若是龙柱显出紫色,不论何种紫色,都代表灵蕴积累已经满足铸魂条件,此时铸魂,万无一失!” “以上,便是五转龙门各色代表的意义,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么本长老宣布,无双学院经营部第二次招生,开启!” 随着杜霆话音落下,早已急不可耐的人群纷纷朝平台上涌来,只是还不等踏上台阶,便被两面立起的晶壁挡得无法前进。 “按次序,一个个上台!” 杜霆冷声道:“若是有人破坏,卫兵便会将其逐出城去!若是后头有人故意推搡,一并逐出城外!” 晶壁拦路,冷言洗面,这让最前排激动的生员瞬间恢复冷静。 为首几人左看看又看看,才有一位中年人试探地将脚踏上晶阶,确认晶壁没有再升起后,三步并做两步登上平台。 此时妙微真人已经启动了武装龙门,两根玉柱间多出了一张凌波荡漾的水镜。 第一个登台的弟子哪里见过这样妙物,眼睛都险些看直。 “你是来报名铸魂课程的么?” “是啊。” “那就赶紧通过,不要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指着凌波幻镜,杜霆朝发呆的那名武者冷声道。 反应过来的学员老脸一红,低着头直接穿过那荡漾着凌波的镜面。 就在他穿过镜面的一瞬,荡起的涟漪晕开,轻轻碰撞在两边的玉柱上,爆发出了璀璨金光。 “金色,是金色!” 台下的人们惊呼道。 “还算不错,回去再修炼几年,之后再来报名吧。” 连名字都没问,杜霆便朝面色有些灰败的武者道:“下一个!” 有了第一位学院做参详,接下来的人通过的很快,只是这通过率嘛... 一如最初报名的那样,灵意合一三五年的修行者便以为自己攒够了灵蕴,上来过了龙门,多为青色。 即便十几年积累的,也不过朱红、淡黄,本以为这些人已经属于看不清自己的标杆。 却没想到还有纯白色的修行者,看着通过凌波幻镜后龙柱连颜色都不变,杜霆的面色黑如锅底,就连妙微真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善。 八十七章:各施手段 场间唯有唐罗表情还算平静,因为从第一次招生,他便已经发现了散修质量奇差的问题。 宁乡道那头虎豹的惊艳只能说是个个例,绝大多数的散修都同眼前这些穿过龙门的产不多,积累到了青色、红色就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破镜,想要来拼一把。 反倒是大元峰那些弟子,其中有不少已经积累了足够破镜的灵蕴,却还是觉得把握不足,日复一日的修行。 唐罗知道,就算在无双学院门前设下能够映照出灵蕴积累的五转龙门,也抹不开散修急功近利的浮躁之心。 这些在此处没有办法报上铸魂课程的,依旧会在离开无双城后想法铤而走险。 想要报名铸魂课程的学员依序通过龙门,但直到日头偏西,能够显出紫色底蕴的也不过百余人。 从打扮气度判断,十之七八全都是各个州府的世家子,与其说这些人是来报名铸魂课程的,不如说他们是来验证龙门真假的。 对于这种学员,唐罗举双手欢迎。 毕竟这些人的基础已经被世家熏陶得极好,关于铸魂的步骤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甚至无需过多的指点,只要给点鼓励,他们自己就能完成铸魂课程。 课程轻松了,束脩也不会少,这样的好学生,哪个教员不喜欢。 置于这些人心中打得那点小九九,说句难听的,一群最高不过灵意合一的修行者,便是铸了魂后统统拧成一股绳,也不够唐罗徒手撕扯的。 何况现在无双城中,还有妙微真人、杜沙、孟椒,给这些人施展,又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呢。 马上就要发财的无双院长一点儿也不慌,既然世家喜欢送钱,就让他们送,反正从一开始,创办无双学院经营部,就是为了征收世家的财富进行再分配,陵江周边的家族能这么识趣,倒是省了他不少的功夫。 七彩绚烂的龙门玉柱不断变幻颜色,站到平台上的弟子也不断增加,只是无双大道上的队伍却丝毫不见减少。 看这热情的模样,仿佛要排到地老天荒去。 唐罗转头看看平台上已经站着的百余位积累足够的生员,便朝杜霆以及妙微真人道:“今日便先收那么多学生吧,但龙门可以继续运转,给通过龙门验灵的生员做个记录,明日再招入院不迟。” 同杜霆、妙微打完招呼,唐罗便带着百余生员回到学院,将他们安置到后山壁舍后,开始准备铸魂的教案。 于此同时,五转龙门被验证为真的消息,也被风媒从各个渠道,传向八方。 …… 不论什么事物,当它第一次出现的时候,都会引起巨大的关注。 何况还是一件能够验证蜕凡境积累灵力的宝物。 对于普通修行者来讲,五转龙门就是件圣器,但对于世家来说,五转龙门的出现,就代表着很多本该被世家垄断的信息,已经变成世人皆知的常识。 一些本来地位就不稳的世家开始担心起自己会被新人取代,但陵江三大豪族,却在得到消息后在兰山城大设宴席,三大豪族在龙州的高层尽皆到场。 大宴直到次日清晨才算歇停,也不知道三大豪门到底在庆贺些什么。 直到无双学院第二日正午招新,唐罗才知道为何昨日兰山城竟有这般盛宴。 “院长,昨日通过龙门验灵领到号牌的弟子全在这儿了!” “全在这儿了?” 望了望站在殿中的十余人,唐罗有些不敢相信:“昨日龙门运转了整夜,竟只有这点学生达标?” 低头站在一旁的杜霆面有愧色,眼底更有恼怒:“院长有所不知,昨日验灵成功者足有两百余位,但都经不住世家的劝诱,连夜便出城了,眼下还留在城中的,只有这些了!” 原来如此,唐罗恍然大悟,失笑道:“这些世家,手脚倒是快。” “院长,三大家族欺人太甚,是否要组织人手,给他们点厉害看看!” 杜霆怒不可遏,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按照一名学员千万金的束脩算,二百名生员就是二十亿金的资源,如果说多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的话。 那么眼下杜霆同三大豪门的仇怨,大概可以算作满门被杀还挫骨扬灰的血海深仇了。 这样深的仇恨是会让人头脑发昏,不然也说不出要给三大豪门一点厉害尝尝这种话。 “行啊,就临川之战看,三大豪族起码十位常驻大宗师,还不算隐藏的后手还有宗派的关系。” 唐罗笑着拍拍杜霆的肩膀道:“只要你可以组指出对抗五位大宗师的人手,本院就去给三大豪族一点厉害尝尝。” “院长别取笑老夫了!” 一开始听到唐罗应允杜霆还以为找到靠山,可是听完全篇却只有苦涩:“老夫只是不甘心,这三大豪族竟敢来无双城摘桃子,这分明就是没有将院长放在眼里啊,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哪是咽不下这口气,你是心疼那些束脩!” 唐罗指了指厅中那十余名弟子,哈哈笑道:“其实大可不必觉得可惜,能在这个当口被招揽走的都不是什么可造之材,真正的鱼龙,已经全都留在这儿了!” “老夫还是心有不甘,院长废了那么多心里造出的龙门,现在反倒像是给三大家族输送人才用的,不能这样下去了!” 杜霆沉声道:“老夫建议将龙门移到后山,且过了龙门验灵的弟子便直接在院中安排住下。另外,老夫会派人,将三大家族潜入城中的风媒细作全部抓起来!” 听得出来,杜霆对此次三大家族摘桃事件怒不可遏,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对于有些散修来说,通过龙门验灵后,他们还要面对一份不知高低的束脩,而若是点头应允了豪族招揽,不光能够得到铸魂法,更能够投效到向往的龙洲豪族。 即便无双城中禁绝了三族的说客,但三大豪族只要放出风来,一样可以对心生向往的学院进行招揽。 杜霆简单粗暴的法子,终究只是无用之功。 其实唐罗并不介意三族的所作所为,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无非是八仙过海各凭本领,氏族的应对并未超出预期。 至于被连夜带走的两百生员,也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因为自古以来,能被些许利益诱惑的,都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才。 何况豪族从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们用一分利收买你,便要你报偿三分利,五分利。 破境的前十年本该是最重要的实力提升期,那是重塑整个武道认知的关键时节,若是被公务所累,又哪有时间做自我积累。 唐罗几乎能够断定,这些被豪族招揽去的学员,未来鲜有能够达到武宗境界的。 三十余年苦修啊,忍住了这么大的寂寞,受住了这么多无望的日夜,终于迎来开天辟地的时刻,却在最后一刻,失了沉稳。 其实动动脑筋就能知道,若是他们未曾铸魂豪门就能给出优厚条件招揽,那么真的铸魂完毕,豪族开出的条件只会更加优渥。 只能说这些散修本身所处的环境太过贫瘠,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坚守三十年后,究竟有着多达的分量,倒是有些可惜了。 再看抵住诱惑最后留在学院的这些学生,皆是心性坚毅之人,虽然出身低微少了上升的通道,但在他们身处的环境中,都已经做到了最出色,更可贵的是能在诱惑面前守住本心。 这样的学生铸魂之后若是再肯潜修数十年,最差也是武宗的成就。 无双学院经营部毕业的学生,至少得要这个程度才可以。 “三大豪族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不想纠结俗物的唐罗摆摆手道。 …… 中州坪山城 悬空城陨落后,琼华星君以一纸征兵令再塑乾坤,督天王巡声势远超从前。 风、林、火、山四部各据一城,用以公干,其中风部便坐落在中洲南部的坪山城中。 而担任风部巡天的,便是羽神安元希,在得到王裳留在中洲所有的明暗势力后,这位前神庭圣子迅速巩固了自己在神庭中的地位。 只是这般不死鸟一样的涅槃姿态并未获得琼华星君的重用,风部被指派监管龙洲事态,几乎被排绝出督天王巡的权力中枢。 之后征兵令,更是没有增派士员,所以四部中又以风部最弱。 羽神下属皆道星君薄待本部,为安元希鸣不平,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琼华星君对他为何不喜。 同是安家弟子,两人年岁又相差极大,自然是没有仇怨的,只是前两次他将差事给搞砸了。 调拨徐来,却引来元洲恶感,一十三道混元剑令,这是要诛杀王境的手段。 幸好点仓山之役琼华星君去的只是道法身,若是真身降临恐怕他的责罚就不只是眼前那么简单了。 作为前神庭的圣子,安元希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沉沦,所以通过王裳,暗地里又结交了无极府的童森宇,打算在龙洲这方无主之地招兵买马。 作为宗派圣地的传人,他们其他的资源没有,但秘术功法多不胜数。 本想着接着秘术典籍来吸引散修培植势力,却没想到横空冒出个无双学院,竟把他们想做的事情坐在了前头。 这让羽神,很不高兴。 八十八章:羽神怒 作为西贺最强情报系统的主要首脑,可以称之为秘密的事物本来就不多,可那莫名冒出头来无双院长,还是让安元希有些把不透来历。 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一份详细人物情报,只能推测大概为元洲中嬴城异人馆中的高手。 只是几年前因为徐潇之事,督天王巡和元洲徐氏方面的关系有些僵硬,风媒密探根本无法从元洲本地的情报组织中获取这般隐秘的信息。 所以关于无双院长的来历只能模糊推测却无有什么真凭实据。 午间本该亮堂的正殿仿佛被阴影笼罩,匆忙燃起的灯盏照不亮的,是安元希阴沉的双眸。 堂下四位镇抚使一字排开,扫描在足前的视线相互碰撞,却无有一人敢先抬头。 “啪!” 信笺玉简从桌上被巨力飞扫,有的砸在地上,有的直接拍在镇抚使的侧脸胸膛。 “整整两月,来历跟脚没有查到,全是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这便是风部精锐!?” 安元希双手撑在桌上,如鹰隼般俯视着头也不敢抬起的四位风部镇抚使,寒声道。 龙洲乃是变局之前必争之地,也是王裳、安元希两人重点谋划的所在。 本想借龙洲尚武之风成势,却被人登先一步,本想探明来历后动谋,却不想短短月余,五转龙门横空出世,又有玄机宗妙微真人背书,先前不屑一顾的小学院,已经引动八方风云。 如今西贺天下,或还有不知道无双学院的修行者,但五转龙门的传说,也是怎么包都包不住了。 若是绘一幅关于注意力的天下堪舆图,便能看见,如今天下不知有多少散修、世家子,甚至宗派的弟子赶往陵江。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过一道龙门,验证自身积累。 也有聪明的,越过赤霞山,直接找上玄机宗,说要订一件新龙门。 可大元峰的道人却回应说这件宝物还没完成实验,不能正式投入使用,只接受预定。 换言之,眼下赤霞山上的五转龙门,是西贺独一份,而无双学院,就会在这个过程中,积累无边的名望。 这名望只要有百分之一兑现成势力,无双学院便能跃升成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安元希生气的不是王巡密探收集情报缓慢,而是愤怒在被关了禁闭的唐罗竟以这样方式入局,他却错过了最好的扼杀时间。 他愤怒的是,家逢巨变身陷囹圄的龙西天骄,非但没有被仇恨蒙住眼,反而以这样的方式,走到了所有人的前头。 映照之下,他们这些宗派道子,圣地天骄,看起来都像是一班迟钝迂腐的蠢货! “不能让无双学院专美于前!送信童少府,告诉他行动提前。” 安元希并非没有决断之人,知道眼下想要制止无双学院振翅已经极为困难,只能另想招数:“另外,寻几名同风部无甚关联,名声不显的武者,前往无双城,摧毁龙门!” 四位镇抚使心中凛然,却不敢当即领命。 “知道尔等顾虑,无非是大元峰的妙微真人。” 安元希缓缓坐下,朝四人淡淡道:“可龙门成日运转,妙微虽是宗师之尊,却也只有一人之力,总有提放不住的时候,去大临黑市放悬赏暗花,让赏金公会那些胆大包天的亡命徒试试又何妨!” 若是曾经荒古血楼还在的时候,这种任务自然不做第二人想,可现在荒古血楼没了,剩下的杀手组织大多只能胜任世家阶级的小打小闹。 唯一能入得羽神眼目的,怕也只有被叶擎苍捣鼓出来的赏金公会。 明面上这公会只做主持正义的工作,但暗地里也就跟杀手组织没有什么不同,在大临城的黑市里,杀戮、潜伏、盗窃的任务不胜凡举,只要价格合适,谁管公平正义。 …… 赤霞山、无双学院 自八月初一五转龙门立在门前,已然过去四五日。 人群的热情却没有退减,无双城的酒馆民宿却已经住不下了。 自初三之后,来到无双城的访客已经突破三百万人,将主峰占了个满满当当,城中就没有一处能够称作空闲的地方。 而人一多,冲突便会多,争抢厢房的,争抢酒菜的,挣钱排队序列的。 将星馆战士倾巢而出,却也无法维护一座堆满数百万人的城池。 市政厅全员超负荷运转,每日依旧有大量公务被积压。 原本杜霆并不了解为什么唐罗没有将三族摘桃的事儿放在心上,现在他明白了。 以无双城的体量,即便全力运转,也无法应付整个世界的关注。 三大豪族说来胃口惊人,但又能掠走多少学员,第一日掠走两百名。 第二日三百四十名新生,只有百余位被挑走。 第三日四百余位新生,更是只走了三四十位。 龙门还在运转,报名的生源数目还在增加,但无双学院的课室宿舍,却是已经没有了。 哪怕大匠欧余带着徒弟日夜赶工,不断在岩壁上开凿山洞,都赶不上群情踊跃的报名者。 每日就是登记造册的杜霆焦头烂额应付着生员的催促,根本没有功夫去找三大豪族的麻烦。 因为无双城,马上就要被天下修士的热情,撑爆了 反倒是学院内部,一派安静祥和的景象,虽然宿舍紧张了点,但报名成功的都是心志坚毅的修行者,知道铸魂才是最重要的,置于瓦舍、壁洞或是幕天席地,反正不是常住,都不会太过计较。 而唐罗的工作就更轻松了,就像最初同云秀讲得那样。 如果是筑基普及,他教一个班都费劲,但要是教蜕凡凶境,成百上千都没有问题。 天字号的阶梯教室,一个班就能做八百个学员,根据三条铸魂道路的不同,将已有学院分成三个大班。 然后统一讲道授课,阐述铸魂步骤、技巧,魂法利弊,武道发展。 对于唐罗来讲,授课同样也是自我梳理积累的过程,不断阐述的过程中自我印证。 灵意合一境界的蜕凡学员听到这种由浅入深的武道理论自然受益匪浅,可完成武道梳理的武道宗师又哪会没有提升。 资质不凡的弟子已经开始尝试调动魂魄,资质普通些的也已开始叩问本心。 而唐罗自己,也开始重新思考自身神魂的特性。 蜕凡破镜,须得调动体内三魂七魄凝聚成魂,最终完成生命阶层的跃升。 而宗师破镜,便是身融入魂的过程,有的典籍上说,是把灵质化的肉身揉碎融入神魂中。 有的典籍则讲,凶境以意御魂,王者以魂御意。 还有的说,宗师以功体为本命,王者以神魂为本命。 从得到韩氏小灵界宝库到现在,唐罗至少已经看过不下二十本典籍中关于宗师破镜的记载,笼统来看,这些方法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不讲人话。 有的还有些大概的方向,有些根本就是语焉不详的效果记录。 悟、悟、悟,啥都得靠自己悟,还看书干嘛,费劲找典籍不就是想看些前人总结的经验么。 可这些完成突破的前辈,一个个都好像生怕后人不知道自己突破不易,将这个破镜的过程讲得玄之又玄,只差没有画上自己得意的嘴脸了。 偶有几个想把破镜之法说囫囵的,又因为功法或者神魂特性问题,不具备参考性。 起码唐罗就没从这么多武道典籍里,看见过同自己类似的神魂。 而仔细分析自己的神魂,发现有好几种铸魂法,自己是用不了的。 比如将灵体揉碎融入神魂这个,自己就肯定用不了,且不说如何将虚空铸魂的灵体碾碎,只说黑球神魂中蕴含的归墟之力,融入了就同自杀无意。 再有一般的以意御魂法也不太好用,所以这些日子,唐罗除了授课外,就是在考虑自己的破镜之法。 从目前的情况看,好像除了自己想一套新的办法,前人的路子都没办法往下走了。 虚空宗师只能再次请出那写满字符的小本本,翻到崭新的页面上,伏案写下:minghunronghewangdaopo精 “哎” 往昔只要写下一个标题便能远远不断向下挖掘不同,深夜伏在案上的唐罗死士想到什么,突然停笔,用手支棱着下颚,仰头遥望漫天繁星。 “咋还没回来啊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能不能,云老板带着仙云飍魄,封号级强者也难伤。” “哎好想她啊。” 唐罗咂咂嘴,看看本该盛着一碗热汤,此时却空空如也的案台,心中轻叹。 原来想念并不是无时无刻的记挂,而是在某个时刻凶猛而至,防不胜防。 …… 大临城、黑市暗坊 突然出现的悬赏暗花,就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居士,那些本潜藏在湖底的鱼龙,全都被炸了出来。 神丹、道骨、地品宝甲、秘术功法。 对于绝大多数亡命徒来讲,这暗花就是他们跃升阶层,甚至大仇得报的依仗。 可是要面对一位玄机宗的真人,这种难度与挑战却是同自寻死路没有两样。 哪怕是真正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狠人,也忍不住再三思量。 毕竟搏命也得有的搏,若是送命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八十九章:得道多助 有人迟疑,有人畏惧,但总有些人,会因为这套暗花动心。 秘术神通,灵兵宝甲可令眼光浅显之人动容,却无法说服暗黑中的强手,可道骨、神丹,却真正击中了他们的软肋。 这种只被天宗圣地垄断的资源,即便他们捧着金山玉海去换,百草仙府同玄机宗也不会有些许动容。 如若错过这一次暗花,下一次能获得神丹、道骨的机会不知道往哪去寻。 就像老鼠明明知道凭空出现的食物或伴有危险,但真的饿急,哪还顾得上这许多。 “本座已经没有时间了!” 凶牙府主迟东莱咬着牙道:“那人的庚金之气至今无法拔除,若不得道骨,最多十年便会伤及气海。” 伐唐终战,亦是赏金公会名震龙洲的戏台,只是没想到一班残兵败将,竟还有正面突围的实力。 特别是迟东莱对上的老头指力雄浑,即便是“七煞魔神体”也难以抵挡。 他在受伤后便以玄机玉遁走,却没想到这伴有魂力的指劲好似跗骨之蛆,花了大半年功夫,还未拔除,反倒是他的功体因为体内乱窜的庚金之气日渐虚弱。 在看到黑市暗花之后,他当即联络了另外几名感兴趣的猎王,共商大计。 暗坊地殿中,几名赏金公会的猎王各占一角自斟自饮。 作为发起人的凶牙府主坐在首席,下手处坐着的龙牙面色冷峻。 血魔肖李恒面带醉意,幽魔王看不见身形,血狱之鹰闭目养神,仿佛听不见迟东莱的话。 “事成之后,本王要神丹。” 突然,大殿阴暗角落中响起一道声音,正是百里伏幽的发言。 “既然神丹和道骨都被两位拿走了,本帮主便要地品秘术吧” 肖李恒将酒杯一举,轻笑道:“告辞!” “地品宝甲。” 狱鹰睁眼,将需求简单报出。 赏金公会的四位猎王都是魔道中拼杀出的狠人,盏茶时间便将暗花定下。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在场都是凶境巅峰的强人,对自身实力自然是极为自信,更重要的是,这个暗花目标并不一定非得和妙微道人正面对抗。 只是破坏一方龙门而已,这样的任务,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事。 …… 大临城商盟 “老爷,申屠宫主已经求见了数日,您看...” 房管事佝偻着身子来到处理政事的叶擎苍身旁,低声询问道。 叶擎苍头也没抬,刷刷刷的在奏表上批阅着:“带句话给申屠宫主,即便正午艳阳,也有照不到的幽暗深渊。若无黑暗怎会有光明,暗坊是为补足公会的手段,商盟不会承认,更不会插手,其中所有发生的事,既不会问,也不会究,如果他还是为了那道暗花,就让他回去吧。” 从商盟正殿离开,房管事来到面色不善的屠妖宫主身旁,战战兢兢地将叶擎苍的话进行转述。 只是低着头的房管家没有看见,申屠季辉的眼中失望之色越来越浓。 “本宫,知晓了!” 屠妖宫主淡淡丢下一句:“既然暗坊的事会长不管,那么便由会中人自行处理吧。” “宫主体量就太好了!” 根本没有听出申屠话中深意的房管事心中长舒一口气,躬身逢迎道。 …… 暗坊地殿 四位猎王确定意向,分配好暗花,便开始谋划行动。 将亡命的死士分批送入城中,然后由三人联手引走妙微,再由两人尽起城中刀兵奇袭龙门。 简单的计划往往有效,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太过精巧的设计,简陋专注,本就是强大。 置于整个计划最难的部分,无非就是由那三位直面妙微真人。 这时候权衡什么利弊长短都是放屁,魔道的强人只信奉最原始的根据——运气。 三长两段五根木签被迟东莱捏在手中,还不等四人上前,地殿之门轰然倒地,倒拖着巨刃的申屠季辉面无表情走到殿中。 “申屠宫主若想参与计划,支会一声便是,怎将地殿大门给推倒了?” 迟东莱看着迈入殿中的屠妖宫主,笑道:“来来来,宫主请上座!” “迟东莱,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巨刃一甩,锋刃划过地面留下深壑,申屠直视堂上五人,寒声道:“加入赏金公会,凶牙府上下再不用过曾经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这不是你亲口说的么,可你现在却要接这暗花?” “此一时,彼一时。” 迟东莱淡淡道:“申屠宫主若是想要参与计划便请上座,若是不愿意,就请自便。” “冥顽不灵!” 澎湃灵力注入手中巨刃,申屠季辉身形暴涨,眼神决绝。 …… 赤霞山、无双学院 “人性是很奇怪的,当一件事同自己无关时,总能做出道德且正确的决定,但若是同自己有利益关联,道德与正确,就变得不太重要了,所以真正决定也会太不一样。” 站在台上的唐罗,朝着天字号阶梯教室中八百名学员淡淡道:“很多时候看到别人做出愚蠢的决定,并不是因为我们更加睿智,只是因为我们不在状况之中。” “叩问本心的过程,就是剥离利益对判断的影响,不要被眼前的功法,眼前的成就迷惑,真正去考虑,去思考,铸就一道怎样的神魂,才真正对自己长久有益。” “或许这个选择会让你暂时感觉到痛苦和不安,甚至迷茫和恐惧。但你都得坚定自己的本心,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调动魂魄之前,先问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铸魂,想明白了这个,道心便再也不会迷茫。” “下课!” 讲完课的唐罗自顾自离开,作为无双学院的校长兼第一讲师,他除了要授课外,还要检查所有学子的课业进度。 而能够拜入学院的弟子,最年轻的也得四十岁开外,这个年纪的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缺点短板,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足够拼命。 仿佛知道研习的武道经验来得是何等不易,关于学院布置的课业全都一丝不苟的完成,每日光是因为调用魂魄过度晕死过去的学员都有数名。 这样拼命的修行,成果自当斐然,最初入院的二十余名生员,皆已熟练调度魂魄,再有月余功夫,便能尝试铸魂。 有快的自然就有慢的,也有至今没有完成叩问本心还在纠结的。 唐罗倒不着急,毕竟修行这件事本就是个因而而异的活,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之。 人才在真正显露特异之前,就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只有真正到了那个关口,才能看出长短。 所以在这之前,既不能催更不能急,要让他们慢慢想慢慢琢磨。 九十章:约见 “院长,我们有麻烦了。” 课室外,焦虑的杜霆找到唐罗,递上手中奏表。 接过翻看,尽是一片赤字,西贺的庞大关注,已将这小小山城压得岌岌可危。 超负荷的运转让市政官叫苦不迭,与日俱增的冲突更让执法成为空谈。 另一方面,通过龙门验灵的弟子已经突破一千,可因为腾不出宿舍的关系至今没有办理入学。 除了内部事务的积压,还有外界的觊觎。 彼之蜜糖吾之砒霜,龙门的出现对散修来说是天降圣物,对有些世家来说就是动荡的根源。 原本以无双城的守备力量,足以盯梢所有心怀不轨的势力,但现在城市如此拥挤,哪里还能分出力量来监视。 根据几位市政官的说法,若是按照如今的人流,最多再有十日,无双城便会因为过多的访客挤入而瘫痪。 唐罗眉头紧锁,虽然确实想过小小的赤霞山经不住全西贺的关注,但崩盘来得这样快还是始料未及。 “尝试过疏导么?” 合上奏表,唐罗朝杜霆问道。 “试过了,毫无用处。” 杜霆苦笑道:“来访修士不是看不见无双城拥堵,可五转龙门的吸引力实在太大,哪怕没吃没喝,幕天席地他们也不肯放弃列队,想要体验龙门的队伍,已经绕了内城一圈,还在不断延长。” “一群憨憨。” 唐罗扶额无语,但想想也能理解,毕竟五转龙门的出现,着实解决了西贺修士千年来的疑惑。 但凡身处灵意合一境界的修行者,有哪个不想知道自己距离突破还有多少距离。 眼下有这样一件奇物出现,又哪会不蜂拥而至。 只是这样大的热情,赤霞山着实有些承受不起,还得想办法应对。 沉吟片刻,唐罗朝杜霆沉声道:“放出公告,今日子夜后学院关闭龙门,并不日于别处重开。此举应该能稍微制止不断涌入的访客。” “另外,通知欧余大匠,尽全力招揽工匠开辟壁洞,并将赤霞三峰以索道、吊桥相连,用以疏散人群。” “最后,以本院的名义送信到朝昌、泊马和兰山,约见刘、何、农三家的族长。” “属下这就去办!” …… 要解开一团乱麻,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线头。 五转龙门就是那个线头,本以为宣布将龙门转移便能转移访客的注意力,却没想到在市政厅放出公告之后,列队修士爆发了剧烈的冲突。 因为子夜龙门就会关闭,对于晚来的修者,这队自然是没必要排了,可一些位于队列千名序列的修者,这就比较煎熬了。 他们的排位暧昧,若是前面人过得快些,他们或能在子夜前完成验灵,但若是前面的人慢些,他们便会错过验灵的机会。 原本没有这个封闭时间,他们还能以平常心对待排序,可现在却无法泰然。 推搡,口角,甚至大打出手,小小纠纷便能混乱百余人的队列。 更有趁乱插队被发现,又产生新冲突的情况,在公告散布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无双城主道已经成为混乱的战场。 更好笑的是,有人想趁乱冲上学院平台,借着人多势众,丝毫没把驻守的城卫和妙微真人放在眼中。 其中绝大多数都被城卫打翻在地,但总有几个身手敏捷运气又不错的,能从缝隙中穿过,直奔龙门。 可还不等他们看清尽在咫尺的龙门,便一头扑进红雾中,再不见踪影,只有几率烟灰飘起。 “这儿是无双城地界,你们在下头打生打死老道不管,但觊觎龙门者” 妙微真人取下腰间葫芦“吨吨吨”灌了几口,然后抹抹唇角,淡然道:“尽管上台试试。” 红雾之后道人的身影朦朦胧胧,低沉平厚的警言却让骚乱的人群为之一静。 仿佛当头一盆凉水浇下,某些想趁乱搞事的修士瞬间隐入人群,而散乱的队列也重归秩序。 看着台下重新变得老老实实修行者,老道咂咂嘴将葫芦挂回腰间,那弥漫在台上的红云翻卷着聚成一团,躲入道人的长袖。 龙门验灵继续开启,只是绝大多数修士在踏上平台后,都不敢将目光瞥向那个站在龙门边上的和气老道。 …… 龙洲历1792年八月初九 兰山城、泊马城、朝昌城皆收到了无双学院的拜帖,那来历莫测的院长,要约见三大豪族的族长。 兴师问罪的来了! 三族在接到信笺的同时,脑中几乎同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但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五转龙门初现那日,三族游说招揽学员过半确实做得不地道。 可从现在的情况看,三族是在为无双城分担压力,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小小的赤霞山城,已经要被访客挤爆了。 那么这个兴师问罪的可能就无限降低了,三位族长都是人精,一下子就意识到无双城的真正诉求。 “这位院长,恐怕是要借陵江各城来分流访客。” 农家主将信笺放在桌上,朝另外两位家主道:“两位怎么看啊。” “时局如潮,时涨时落,如今无双城有求于人,姿态却摆的这样高,依吾之见,将其晾上一晾。” 何塞面带笑意,手指放在封好的信纸上,轻点一二道:“不出三日,这位神秘的院长一定会亲自登门。到时再谈,岂不占尽优势。” “何族长言之有理,就这么办。” 农家主微笑颔首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将刘傥、何塞两位族长送走后,农家主散去脸上假笑,哼声道:“这两个老狐狸,竟在这儿给老夫下绊子。管家,立即备船,前往无双学院!” 是夜,农家大船在无双城渡头泊岸,约定要晾院长三日的族长们,在拥挤的码头照面。 三家族长脸上挂着心照不宣的笑容,拱手见礼,言谈间全是对无双城近况的急切,一接到拜帖便立刻备船赶来觐见的诚心。 看着三大豪族的家主身段放得如此之低,让前来迎接的杜威都不好再摆臭脸。 九十一章:情分生意 世间事起落无常,可总有一些人巍然不动,究其根源不过审时度势四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了五转龙门的无双学院,定会成为西贺一方举足轻重的势力。 所谓人心所向,大势所趋,即便三家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不乐意,也只能自我消化成最灿烂的笑容,去给无双城送温暖。 宴席设在赤晶大殿,三位族长准点赴宴就连护卫都没带。 “多谢三位对本院的信任。” 唐罗看着三人一副磊落坦荡的模样,淡淡道。 “有院长这般强者坐镇,又何须护卫,诸君以为然否?” 刘傥笑得开怀,朝农、何两位家主打趣。 “是极是极。” “真是如此。” 被抢先讨了好的两人心中暗骂刘傥无耻,面上却是无比赞同的模样。 宴开乐奏,四人推杯换盏,席间三位族长向唐罗频频敬酒套话,都被不动声色的挡了回去。 待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族长实在套不出什么内容后,直接切入正题道。 “无双学院设龙门验灵,圆了西贺无数蜕凡修行者的大梦,何某虽是何家族长,但所做之事不如院长之万一,羞愧之余对学院更是敬仰。” “如今全西贺的蜕凡修者都在往学院赶,龙洲从未有过如此盛况,何某不太会说话,但若是院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何氏绝无二话,必然鼎力相助!” 髯长及胸的何塞举着酒杯对唐罗许诺,脸上的红色不知是醉意还是羞意,但一番话倒说得情真意切。 这让陪宴的杜威不由得多看了这位风度超人的何家族长几眼,感官大变。 如今无双城最需要的就是这种拥有大能量者的帮助,本以为三位族长会因为如今形势紧张而坐地起价,却没想到对方这样通达。 “何家主所言,也正是老夫心中所想。” 在何塞表态之后,一脸正气精神矍铄农家主也附和道:“五转龙门验灵之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这不光是无双学院自己的事,更是整个龙洲武者的荣光。有件事老夫说出来,请院长不要见怪。” “在来之前,老夫便已征调城中数十客船,还有百家宾楼,只要院长点点头,立刻便会奔赴此地,为学院分忧!” 能够做到豪族之长的,又怎会有庸人,农家主显然是把事情想到了前头,相比于何塞的漂亮话,这早有准备的体贴举动,自然是更胜一筹。 “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何家主和农家主的鼎力相助,相信定能解决如今学院的问题。” 被何塞两人抢了先手,刘傥却并不着急,反而出言帮着促成。 毕竟农何两家,一家占着陵江上游城池、一家占着陵江下游城池,瞿塘城和兰山城已是最好的分流点。 即便刘傥想争,可朝昌离赤霞山这样远,也是争不过的。 索性做个顺水人情,卖了两家族长一个好。 “刘家主太客气了。” “不过占了地利,当不得这番谬赞。” 何、农两位家主自然也能感受到这份人情,微笑颔首回礼,以示心照。 但刘傥既然会来无双城赴宴,又那可能只是来给两家做陪客的,奉承语毕话锋一转,又朝唐罗道:“刘某前来赴宴时,左思右想,想着帮学院做些什么,后来想着,虽然无双城是龙洲奇观,水晶之城惊艳天下,但这犹如神圣造物的城池若是被赶来验灵的粗人给糟蹋了,那真是赎不起的罪过。” “所以刘某这次过来,随船带了朝昌三百余位顶尖的木匠、石匠、泥水匠,相信有这些人在,应该能帮助院长完成对赤霞山的二次开发。这也算刘家对学院的小小支持。” 瞌睡了送枕头,想吃奶就来了妈妈。 三位豪族族长一出现,就将赤霞山此时最大的困难瓜分包圆。 杜威表面上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但放在桌下握紧的双拳,还有瞳孔的些许震动,还是将他的心意给出卖。 反倒是唐罗,还是开宴时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三位族长一来便点出无双学院的困难,话里话外都是略尽绵薄之力。 若真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那唐罗自当感动,可真实情况是,这些人人情接的容易,但要还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在商言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掺杂那么多没有的情愫,当成生意做最好。 “刘家主想从学院得到什么?” 唐罗直视刘傥,淡淡道:“赤霞山要建设,急缺工匠、木料,刘家主带的这些工匠,可谓解了本院燃眉之急,若对学院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若是合理,本院自会应允。” 神情平静,语气冷漠,一下子将龙洲一家亲,友邻胜亲朋的美好氛围击碎。 何、农两位家住脸上虽还挂着笑容,但心中却不由得一沉。 至于首当其冲的刘傥,更是觉得难搞。 摸不清神秘院长是真的不懂人情世故还是试探,这位刘氏家主硬着头皮道:“龙门关乎西贺所有蜕凡修士的福祉,刘氏哪会以此事作为交易的筹码,工匠木料自是为学院出的一分利,哪能用作交还,校长折煞刘某了!” “刘家主不开价,那么就让本院开价吧。” 不理会刘傥话语中虚情假意的部分,唐罗直接开口道:“如今学院遇到了困难,三位家主愿意相助这再好不过,但有些话还是得说在前头,以免日后出现龌龊。” “今时今日学院需要帮助,但困难度过后,学院还是学院,不会因为此番相助,三大豪族就会得到什么便利。所以三位此时若是有什么需求便直接提出,免得日后兑现不出,说本院忘恩负义。” 一番话让宴厅气氛降到冰点,三位族长脸上连假笑挂不住了,低着头思索着唐罗话中之意。 其实三家都明白,这所谓的帮助是对他们都有益处的事,这才上赶着前来相助。 本想以此卖好搭上无双学院的线,却没想到神秘院长的态度这样干脆激烈。 眼下摆在三人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遵循曾经的经验,相信只要坚持做人情,便一定能攀附上学院。 另一条就是抛开那些虚情假意的设计,切切实实的谈场生意。 两者皆有利弊,让人难以权衡,就在农、何两位家住还在纠结的时候,刘傥却是笑吟吟的站起身形,朝唐罗拱手施礼告罪道:“些许蝇营狗苟的把戏,倒是让院长见笑了。其实刘某此次前来,确实有些请求,还望院长应允。” 这才对嘛。 唐罗将手中酒杯轻轻放下:“刘家主但说无妨。” “刘氏经历临川天魔之战,元气大伤,族内不少弟子被煞气沾染在入魔边缘徘徊,听闻学院经营部有能拔除煞气的服务,还请院长施以援手。” “经营部对外开放,刘家主有此需求,只消同杜威长老交接便可,无需踌躇。” “刘氏有些蜕凡弟子在巅峰蹉跎十余年,心气渐衰,想请院长安排让他们过下龙门,看看积累,好重拾向道之心。” “这也不是难事,龙门不日就会迁徙,到时本院会将地址先行通知族长。” 刘傥眼神一亮,激动地又是拱手一礼:“多谢院长。” “应有之义,刘家主何必道谢。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看着刘傥眼中还有些意犹未尽,唐罗体贴的鼓励道。 “院长明鉴,刘某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在唐罗的鼓励下,刘傥将此行最重要的一个请求道出:“听闻学院不光有经营部的三个服务项目,本职乃是教导少年修行,所以刘某想将族内两百子弟送入学院修行,还望院长收容。” 九十二章:和大怨 有刘傥的打样,何、农两家的族长再不矜持,有样学样的提出诉求。 只是同刘氏不一样的地方,他们都没有提出要安排子弟入学,而是改成补齐功法残篇或是提升秘术前路之类的委托。 对于这种要求,唐罗自是欣然应允,之后宴席再无公事,一副宾主尽欢的融洽氛围。 待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三位已有些许醉意的族长以公务繁忙的理由告辞,唐罗与杜威一同将人送至城外。 刘傥床上全是从朝昌带来的匠人,只是眼下城中拥堵,根本无法腾出能够住人的所在,于是刘家主大手一挥,说让匠人近期直接住在船上,而他则是登上农家的商船。 何塞一看两家族长凑到一起,眼珠一转,说是担心刘家商船拥堵,又将自家客船也留在渡头,一并跟上船去。 待得农家大船驶出无双城渡头,三个脸上毫无醉意的男人又在客舱中碰头,脸色均有些凝重。 这一次三人来向无双城示好,不光是顺势而为,更重要的是修复与虚空宗师的关系。 可这样大的诚意拿出来,最终只是谈了场无情无份的生意,这种结果又怎能让人满意。 只是更让农家主与何家主奇怪的是刘傥的行为。 “剑川城破败,刘氏年轻一代伤亡惨重,迁至朝昌的健全子弟本就不多,将两百子侄送入无双学院,刘兄好大的魄力!” 龙洲豪族虽有竞争关系,但千年来的相互通婚,多多少少都有些亲眷纠葛。 眼下朝昌的刘氏子弟中,就有不少农、何两家的外戚,作为娘家的长辈,何塞提出这样的质疑倒也不算突兀。 刘傥自然知道这是何氏再向自己表达不满,但他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他特地登上农家的大船,也是想找机会同两位把话说开。 毕竟刘氏能够成功迁徙朝昌制霸,何、农两家都是出了大力的,有些并非关键的信息,没必要藏着掖着。 “两位兄长今日见过了院长,以为此人如何?” 没有反驳或是解释自己将子侄送入学院的行为,刘傥直接朝两位家主沉声问道。 感受到语气的郑重,何、农两位家主不禁眉头一凛,仔细回忆关于此次回见的细节。 “深藏不露,城府颇深。” 农家主最先道,这一次他亲自来无双城应约,最大的目的便是对唐罗试探。 可不论他如何旁敲侧击,对方就是滴水不漏,甚至一场酒宴下来,他除了听出对方有元洲口音外,什么信息都没有探到。 若说对方一直横眉冷对爱答不理这样的结果也不稀奇,可明明宴席上大家聊得开怀,这种圆滑世故的应对,若非有着极深的城府,又哪能做到。 “我倒与农家主有不同看法。” 何塞摇摇头道:“从院长口音判断,此人应是元洲强者无疑,很大可能是异人馆中的强者。吾等虽是龙洲豪族之长,但两位也知道对于圣地而言,这豪族分量实在不够,对方不愿透露来历也属正常。反倒观其后头关于人情、生意的说法,我倒觉得院长分寸拿捏精准,磊落光明。” “只要不超过原则所限,便是极好说话之人。” 所谓看法,便是每个人看待世界的角度,同样一件事,同样一个人,在不同的视角里便是不一样的风景,两位家主对院长的判断,都是从自身视角出发,说对也对,但终究失了全面。 可刘傥提问,并非要通过三人视角将院长形象补齐,而是要关联信息。 所以在听完两人判断后,刘傥又问道:“那两位兄长觉得,此时无双城同无双学院面临的局面,是否险要?” 这问题要比上个问题更加容易,所以何塞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便直接开口答道。 “从杜威的表情还有城中的拥堵情况来看,若无我等帮村,最多十日无双城便要崩溃,若是使些绊子,崩溃速度只会更快!” 农家主亦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都是治理过数十城的家主,只要上街看看便能大致判断出一座城的健康情况。 所谓过犹不及,眼下无双城面临的情况,要比人丁缺少的城市更加危险。 “那么若起了冲突,两位兄长以为无双城能否战而胜之?” 刘傥抛出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可这问题只让何塞失笑。 “刘兄难道忘记了,若非顾忌虚空宗师影响,无双城早就覆灭了。如今虽然邪王宫封山,但督天王巡却在针对,若真起兵祸,仅凭院长一人,又能挡得什么。” “那就奇怪了,如今无双城危急,院长又没有力挽狂澜的本领,为何还要一副公事公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刘傥淡淡道:“通席下来,此人言谈和气,并无圣地传人眼高于顶的傲气,而看杜威态度,我等所谓更是解无双城于水火之中,可这人情,最后变成了生意,二位兄长不觉得奇怪么?” 舱中哪有蠢人,被刘傥一点,农、何两位家主便立即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院长这番冷淡表情,并非出自本意?” “何家主敏锐!” 刘傥叹道:“如无意外,如此种种皆是出自虚空宗师的授意,龙洲伐唐之事,恐怕还会再起波澜!” 龙洲伐唐,正义大军重拳出击,龙西唐氏被打入你里,这种优势占尽的战役,通常会被拿出来大书特书。 更是会在当地部州传颂百年,可伐唐之后,邪王宫封山,几个出大力的豪族也没有声张,就连那些前来助拳的宗派弟子都没有将这当成谈资。 如此怪谈,不过因为西贺最年轻的宗师威盖八方,压得万族噤若寒蝉。 眼下听到刘傥说那位还有余怨,何、农两位家主怎能不担心。 “适才我也在想院长明明和气为何态度如此冷淡,经刘兄指点恍然大悟,但这跟你将学生送入学院又有什么关联?” 何塞不解道。 “若虚空宗师真有复仇之心,我们做什么都是白搭。要和这大怨,只能看这些子侄的了。” 刘傥重重叹道:“最坏最坏,也得给临川这支存续些香火。” 九十三章:以退为进 得到三大豪族的帮助,无双城终于在濒临崩盘的关口上拐了个大弯,重新回到正轨。 龙门停止运转,访客再没停驻的理由,只能纷纷乘上大型客船,离开赤霞。 困扰无双城许久的人口爆炸问题终于得到解决,但对唐罗来讲,还需定下龙门开启的位置。 这不光是为了学院招生,更重要的是扩大无双学院的影响力。 可要做大影响力,仅凭如今赤霞这座小山城是不行的。 收拳是为了更好的出击,下蹲是为跳跃蓄力,眼下必须要将无双城的访客清出去,腾出空间给工匠们凿山建城。 所以除了每天正常授课和研究外,唐罗就趴在龙洲全境的沙案上,拿着小旗左右衡量在哪开启下一次的龙门验灵。 从影响力的角度来讲,倒是有几个选择,最优的自然是昆吾郡,作为龙洲最中心,也是最大的城邦,昆吾郡的富庶与强大无需赘言。 但仲裁所的态度,就不太尽如人意了,更何况还有唐罗的身份,仲裁所能人异士辈出,若是出现一个能够看穿自己易容的,那么不但会做坏元洲徐氏的影响,更会影响自己几年后的筹谋。 所以哪怕昆吾郡是最优的区域选择,唐罗还是狠心将其抹去。 但没了这个最优选择,剩下的选择便没什么格外突出的。 朝昌城、大临城、堰苍山、沐台城、河清城 数来数去,龙洲能够容纳西贺目光的场地无非就是那么几个,除掉现在被结界笼罩的临川平原,剩下的就是豪族、商盟所占据的各大城市。 安全性倒是没差别,毕竟有玄机宗的妙微真人在,除非王者动了恶念,不然龙门固若金汤。 但王者有必要如此么,五转龙门又不是天下独一份的东西,既然是由玄机宗生产的,这些聪明的宗派圣地一定早早的去了解过流程。 知道无双学院现在做的不光是验灵,更重要的是测试“龙门”这件产品的稳定与准确性。 等到测验完毕,最终得益的还是宗派圣地,所以这些势力根本不为龙门的消息所动,老神在在的稳坐钓鱼台。 毕竟制造龙门的原材料,也只有圣地宗派出得起,他们又有什么可急的呢。 这也是唐罗选中玄机宗开发龙门的重大原因,毕竟世上事不患寡而患不均,以无双城的体量,想要独占世上只有一份的龙门,只会引来不可承受的觊觎。 到时别说圣地,就算是宗派发难,无双学院都承受不住,但通过玄机宗的影响,无双学院避开了与圣地、宗派的正面冲突,争取到了专美于前的发展时间,可这时间终归是有限的。 且不说大元峰已经在开发二代龙门,只说妙微真人为什么愿意屈尊降贵当个看门人。 难道是因为对龙门和学院赞赏吗? 还不是为了加快龙门开发与验证的进度,换一种说法,就是缩短学院能够独占龙门的时间。 所以唐罗很迫切,确定龙门效用后便马不停蹄的回程并将其投入使用。 眼下因为赤霞山本身体量问题而停滞龙门,对于学院来说便是巨大的损失,时间不应在无用的讨论中流逝。 “第二次龙门验灵,便放在这儿吧!” 思前想后,最后唐罗将代表龙门的令旗插下。 三位长老一看唐罗有了决定,立刻围上沙案,只是在看到最终选定的区域后,有些不解。 “大临城偏远,通过验灵的学员若来求学,会不会不太方便?” 杜霆指着插在大临城边的小旗,有些不解。 “如今龙洲时局,临川平原被结界封锁,朝昌两次兵祸,大临就成了龙洲最重要的粮仓,商盟影响力与日俱增。除了昆吾郡外,大临城便是如今龙洲最耀眼的中心。” 唐罗朝着三人解释道:“既然要扩大学院的影响力,便要选择最具影响力的地方,眼下大临城是首选。” “院长高瞻远瞩,只是” 杜威面有顾虑,吞吞吐吐。 “杜威长老可是在担心大临叶氏和赏金公会?” 唐罗笑问道。 “散在外头的风媒收到风声,说大临暗坊出了道暗花,任务目标正是针对本院龙门。” 杜凌开口解释道:“他们正愁没有机会动手,若是将龙门安置在大临城附近,恐怕会有风险。” “无须担心。” 唐罗笑着摆手,然后朝杜霆道:“以本院的名义修书给三族之长,就说龙门验灵所在将会摆在大临城。另外,隔日再送拜帖往商盟,就说学院有意将龙门验灵之事在商盟重启,去办吧。” …… 龙洲历1792年八月十五 宜:冠笄、沐浴、出行、修造、动土 忌:嫁娶、开市、祭祀、祈福、斋醮 赤霞山送往大临城的信笺就摆在商盟议会的案头,也让大临商盟陷入数日的焦灼议论。 对于这些商人来说,无双学院愿意将五转龙门放到大临城重开,这是天大的喜讯。 作为在龙洲伐唐一役中出钱又出力的组织,自虚空宗师王者归来后这些议员、会长便没睡过好觉。 一直在担心闭关之后会遭到那位宗师的报复,毕竟能在商盟中占得席位者,谁不是某处势力的发言人。 即便自己身上干净磊落,可谁又能保证自己家人亲戚不生龌龊,按照虚空宗师说法,那真是找个由头就能发难,并且无一冤假错案。 眼下无双城愿意将龙门在大临城开启,在这些人看来就是虚空宗师愿意不计前嫌的讯号。 所以商盟近几日的主要讨论内容,就是如何让无双学院几位领导感受商盟的真诚同热情,还有对虚空宗师的敬意。 之所以说是主要讨论内容,是因为商盟里也有些不一样的声音,比如赏金公会的主要负责人叶擎苍。 这位曾经大临城最优秀的商人代表,在组建赏金公会后,就往门阀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竟说修书一封回复,拒绝学院将龙门设在大临城的提案。 此言一出,自然引起商盟议会的激烈反弹,甚至警告。 “此乃商盟同虚空宗师修复关系的重要一步,任谁要在其中作梗,都是在与整个商盟为敌,望好自为之!” “叶议长,请警告管束赏金公会那群武夫,寻常时候暗坊做些偷鸡摸狗的委托商盟可以当做不知道,但谁要是在这个时候使坏下绊子,休怪老夫狠辣!” 叶擎苍的发言在议会制约下被驳回,而最终商盟的决议也并未出乎他的预料。 商人重利,更重和平,面对同虚空宗师修复关系的可能,又怎会不动心。 但叶擎苍明白,这些都是假的。 他与农、何、刘三族是不同的,其他三族在伐唐一役中,不过围点打援,敲敲边鼓。 真正居中调和,出钱出力又给唐氏致命一击的,除了邪王宫就是赏金公会。 如今邪王宫封山,虚空宗师被关了禁闭,看似轰轰烈烈的伐唐之战好像已经结束,但叶擎苍心中清楚,这件事的余波远未平息。 无双学院就是虚空宗师的招数,虽然眼下叶擎苍并不知道学院的杀手锏在哪,但他就是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就是冲他们来的。 但这种事他向商盟中其他几位议长提过,却收效甚微。 商人的短视在这件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今日议会上的谏言是叶擎苍最后的尝试,却也未引得任何共鸣。 “竖子不足与谋!” 愤然离席的叶擎苍气得不轻,套在拇指上的扳指被攥得紧紧,满面阴沉地往赏金公会赶。 既然商盟通过了无双学院的请求,便意味着五转龙门定会在大临城重启,那么很快这儿就会成为西贺的注视之地。 所谓黑市暗坊,终究是见不得光的东西,赏金公会好不容易行走在日光下,若是在这个当口做出什么龌龊,那便会声誉全毁。 不光叶氏会遭殃,整个大临商盟皆会成为众矢之的。 当然,作为如今龙洲最重要的粮仓,这些散修,小家族的怨恨自然不必放在心上。 可等到虚空宗师出关了呢,到时他发难,又有谁会站在大临商盟这头。 为了不让这件最可怕的事情发生,叶擎苍必须要介入赏金公会的内部事宜了。 备马登车,这位叶氏族长直接来到大临城地下一处暗坊,并在领路人的指引下前往曾经的地殿。 说是地殿,但这儿此时已经成了废墟,数日前在此爆发的大战,让赏金公会损失惨重。 屠妖宫主以一己之力想要阻止领受暗花的几位猎王,双方爆发大战,屠妖宫主寡不敌众,重伤被擒。 而几位猎王也不好受,除了有伤在身游离战场外的凶牙府主迟东莱,其余几位猎王人人带伤。 原本叶擎苍是站在赏金公会这头的,毕竟赏金公会与虚空宗师的矛盾几乎是不能调和,若是坐看无双学院以五转龙门造成滔天声势,不如早早制止。 但现在情况变了,再让这群猎王搞下去,就是真正的取死之道。 “迟府主!” 叶擎苍找到迟东莱,淡淡道:“将申屠宫主放了吧。” “会长开口,这个面子老夫一定会给,但不是现在。” 迟东莱摇摇头道:“等完成龙门破坏计划后,我会让狼牙放出申屠。” “没有龙门破坏计划了。” 叶擎苍摇头,冷淡道:“赤霞山来信,说龙门重启之处就在大临,让商盟做好迎接准备。” 迟东莱龇牙,眼中凶光流转,似是没想到无双学院会这般以退为进。 可短暂的退却顾虑很快被打消,他的伤势无法再拖,已是穷途末路。 “来得正好。” 迟东莱寒声道:“正愁如何通过无双城外围,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还请会长安排场地,老夫好提前布置,定能竟功。” “府主没听清么!?” 叶擎苍声音更冷:“这次暗花,您不能接了,更不能有赏金公会参与!” “会长是要插手公会任务么?” “不是插手,是请求!” 叶擎苍叹道:“知道府主被伤病所累,商盟已经派出使者去请百草仙府的医者,又何必急于一时?” “等百草仙府回应,老夫的尸体都凉了!” 迟东莱冷声道:“这次暗花,老夫志在必得,会长请回吧!” “迟府主,请你不要让我难做。” 叶擎苍眼睛眯起,不让杀意外露,把玩着手中扳指调整气息,淡淡道:“商盟决意已下,这件事关乎整个商盟利益,不能出差错。” “一群短视商人有何可惧。” 迟东莱冷哼道:“会长若是受到这些人排挤,知晓说句话,今夜老夫便让龙牙出手,保证这些人再不敢同会长作对。” 老家伙,揣着明白装糊涂。 还正和那群混蛋判断的一样,这种谨慎胆小之人,一旦受到性命威胁,便会不管不顾,铤而走险。 叶擎苍眯眼打量着眼前这位自己最早说服的魔道巨擘,又劝道:“凶牙府好不容易通过伐唐之战洗白,恩怨尽消。如今府主门下弟子在大临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接取暗花,便要再次隐入暗无天日所在,府主不再考虑考虑么?” “无甚可考虑的。” 迟东莱背负双手,傲然道:“凶牙府是老夫一手建立的,又何须同他人商量。” “那真是太可惜了。” 叶擎苍摇摇头,迟东莱瞬间被数道杀气逼人的神魂锁定。 “会长这是什么意思!?” 迟东莱拉下脸来,表情狠厉。 “这是上头的意思。” 叶擎苍伸手指了指天,淡淡道:“府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反悔!?” 迟东莱厉声大笑,色厉内荏的威胁道:“哈哈哈,区区几个臭鱼烂虾,会长就不怕老夫突围出去后,尽起麾下精锐,将大临城交割天翻地覆吗!” “精锐,府主说得是龙爷吧?” 叶擎苍摇头叹道:“既然点到名字,就请龙爷出来,当面回应下府主吧。” 黑暗中,满面冷峻的龙牙走出,朝着满面惊怒的迟东莱道:“府主,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弟子一日都不想再过了。您去后,小龙会带着凶牙府好好走下去的!” 九十四章:结业 在看到龙牙现身后,迟东莱便知道大势已去,数位战力不低于凶境巅峰的强者加上对自己知根知底的龙牙,莫说现在有伤在身,便是状态完好,逃出生天的机会也不足三成。 若是原来的凶牙府主,面对这种十死无生的局面定会屈膝求饶,留存有用之身以图来日。 但面对自己一手教导出来却又决绝背叛的龙牙,他的双膝却怎么也曲不下去。 ‘即便身死,也要这畜生陪葬!’ 灵力的剧烈碰撞在地下轰鸣,毫无保留的出手让大临城近郊塌陷,名动一时的大临城暗坊被埋在地底,同样失去踪迹的,还有赏金公会最初的猎王。 当龙牙提着迟东莱的人头回到赏金公会复命时,叶擎苍叹息着接过人头,恭敬地盛放到锦盒中,并朝管家郑重祝福道:“赏金公会能有今日盛况,迟府主功不可没,即便如今身死,亦当厚葬彰显其功绩。” 管家恭敬接过锦盒,却又犹豫道:“可是老爷,若是有人问起迟府主因何身死,该如何应答?” “迟府主同申屠府主发现大临竟有暗坊针对龙门设计,两人联手讨伐贼人,最终一死一伤。” 叶擎苍淡淡道:“就这样去办吧。” 管家捧着盛有迟东莱人头的锦盒离开,龙牙单膝跪地,感恩道:“多谢会长保全府主尊荣。” “龙爷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 叶擎苍上前双手扶起龙牙,叹道:“说来也是惭愧,若非此事关乎商盟大局,又何至于此。也怪叶某没有先见厉害,这才让公会痛失府主!” “会长高义,原本凶牙府只是一群走投无路的可怜人,空有一身杀人技却只能被人当做牛马般驱使。是会长游说,才让凶牙府上下过上如今的日子,不管是谁,若是威胁到现在的好日子,都是龙牙的敌人!” “龙爷能这么想,叶某便放心了。” 叶擎苍把着龙牙双臂,满面真挚道:“如今迟府主仙逝,申屠宫主重伤,叶某正愁这赏金公会的事务该如何解决,龙爷既然肯站出来,真是再不好过了。” “龙牙定不辜负会长重托!” …… 赤霞山、无双学院 “院长,院长!” 杜凌拿着大临城的回信,满脸激动地找到唐罗:“大临城来信了,商盟对学院将五转龙门在大临城开启的决定热烈欢迎,更是将最繁华的东市连同周遭数个万人角斗场清空征调,用以配合龙门验灵时的迎宾工作。” “大临商盟更抽调出八千蜕凡府兵,百位凶境武者以及三位封号强者全权负责龙门的安保工作。” “最后,几位会长还说,赏金公会惊闻大临城内竟有一股意欲针对龙门的势力,凶牙府主与屠妖宫主联手前去讨伐,付出一死一重伤的代价,才将所谓暗坊黑市镇压。让学院不必担心会有宵小之辈在龙门运转时出来兴风作浪。” 说到此处,杜凌难以抑制自己心中激动的情绪,怒赞道:“院长仅用一封信笺,便逼得大临公会如此表态,如此威势除了圣地天宗,便只有院长一人啊!” “商盟可不是因为畏惧本院才服软表态,叶擎苍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 唐罗接过杜凌手中信笺,扫了几眼将其放在桌上,感叹道:“两位堪比宗师的战力啊,可惜了!” 没有听出唐罗话中深意的杜凌还沉浸在学院备受尊崇的优越感中,颔首附和道:“这迟东莱和申屠季辉也算明白事理,却低估了大临暗坊的力量,确实有些可惜。” “呵,杜凌长老真相信商盟信上说得?” 唐罗用手点在信笺,指力透过信纸在桌上发出“嗑、嗑”的敲击声,笑问道:“这大临城的暗坊,没有商盟的支持,怎么可能开得起来。针对学院的暗花,若非赏金公会的猎王,又哪里敢去接下。” 杜凌惊道:“院长的意思,针对龙门的暗花,就是出自商盟的授意?” “至少是商盟默许。” 唐罗淡淡道:“到底是见风转舵的商人,我愿以为,商盟知道龙门将要设在大临,会将计就计替赏金公会设计,却没想到对方壮士断腕,宁愿折了两位猎王也不行险,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了!” 听到这番话,杜凌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颤声问道:“若是大临商盟真的帮助赏金公会设计,那我院的五转龙门” “这自然是保不住的。” 唐罗耸耸肩,淡然道:“大临城中少说十位封号级的强者,还有藏着掖着的一些后手,有心算无心,即便有妙微真人看守,龙门也有极大可能被破坏。” “既然如此危险,那院长怎么还选择将龙门重启之处放在大临城啊!” 杜凌不禁有些后怕,若大临商盟一意孤行,龙门被破坏,学院的损失难以估量。 “龙门坏了可以再造,但对大临商盟发难的机会可不好找。” 唐罗叹道:“可惜了,商盟没给机会。” 杜凌不知道唐罗说的可惜究竟是什么可惜,只是没有来的觉得通体发寒。 失魂落魄地从院长室离开,轻轻带上门后,这位武宗级强者忍不住一阵哆嗦。 …… 龙洲历1792年八月十九 五转龙门将要在大临城重启的消息由大临城各个风媒组织发出,一天功夫就传遍了龙洲。 那些原本等候在陵江各城的访客自发地往大临赶,而周边的修行者更是发了疯一样往大临城赶。 但紧赶慢赶,等他们到位,大临城的东市也已挤满了人,且全都是豪族子弟。 天知道这些豪门弟子是怎么从万里甚至数万里之外的州府如瞬移一般赶到自己前头的,但事实就是,五转龙门重启的前三日,排队验灵的全是豪族弟子,一个散修都没有。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这次龙门重启,那位神秘莫测的院长压根就没出现,负责审核、记录的只有杜家两位长老,还有一直守在龙门边上,细心记录着什么的老道。 还是同曾经在无双城上的结果产不多,豪族因为有大数据支撑,前来验灵的大多都是吃不准积累的,最低都是红色的程度,大多都是黄色以上。 而散修的素质就格外层次不齐了,青色居多,红色鲜有,黄色、紫色那真是千百中无一。 造诣资质虽然差,但架不住散修基数大啊,以大临城的规模,在清空了整个东市,征调了数座万人角斗场后,还是有些遭不住散修的热情。 另一方面,清空了无双城后,欧余带领的工匠终于能够放开手脚日夜赶工,在刘氏支援的铁器与木料后,几座联通赤霞三峰的铁索桥落成,炼铁炼石的工厂日夜无休。 至于唐罗,这些日子便一直留在学院中授课,而学院经营部第一批招收的铸魂课程弟子,也已开始在指导下尝试凝聚神魂。 到了九月初,二十余名弟子,已经大半都凝聚神魂,正在稳固。 这让后进的数千名弟子更加激动,虽然前有冯世兴打样,后有高妙的武道课程树立信心。 但铸魂难的观念在这些散修弟子心中早已根深蒂固,不谈道听途说,光是自己亲眼见证都有数例甚至十数例的失败。 无双学院提出的包铸神魂课程,他们一方面信任,一方面又怀疑。 可现在有第一批学员的优异表现,后进学员再无顾虑,修行得更加拼命了。 弟子愿意努力,做老师的哪有不欢喜的,反正这些学员都是已经够到铸魂标准的修行者,唯一缺少的只是信心和点点手法。 眼下有了强烈的进取心,这铸魂的进度可谓一日千里。 到了十月末,确认一些弟子已经能够熟练御使神魂后,唐罗开始赶人了。 提溜着不愿离开学院的弟子后颈,将他们从宿舍或修炼室提出来丢在大殿,看着这群最年轻都在四十岁开外的武者低眉颔首码成数排,唐罗没好气道:“铸好了神魂,御使熟练了就赶紧把宿舍和修炼室让出来,要知道还有不少后进的弟子还在城中等着入学呢。” 殿中众人脸色发臊,其实他们数日前便已经能够结业,却都没有报备,而是继续留在学院,为的就是多听院长再讲几课程。 对于能站到此处的散修来说,他们少年时都是无比自傲的,或是修为高出同龄人一大截,或是拥有同境难以匹敌的战力。 那时候他们根本不屑于听课翻阅秘籍,都觉得自己未来定会盖压一代。 可全凭自己摸索的武道,快速进步的时限终是短暂,到了某个程度他们眼前再无路,蓦然回首身边已经再无一位可以称为长辈的人物,全都是些仰赖自己的晚辈。 那个时候他们才知道,自己选择的究竟是怎样一条孤独的道路。 入学是无奈之举,最初也没抱有多少期待,只是想着千万不过一件灵甲价格,若是学院可以讲些干货理论补齐前路,也算值回票价了。 可这一个月的铸魂课程,却让这些自幼独狼的修行者发现,眼前这位院长哪里只是教授干货,根本就是倾斜的汪洋。 不论是武道理论甚至武技指点,在不影响课业进度的情况下,只要他们敢问,这位就敢教。 这种不论碰到什么迷茫困难都有一方灯塔矗立在前的感觉,是这群独狼从未有过的体验。 虽然只是短短月余的相处,但他们真心将院长当成自己的长辈。 以致在铸魂之后,他们也想再多听些教诲,在学院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本一位如今学院已经有两千余位弟子,自己这点小心思只要藏得够深就不至被看穿。 却没想到院长竟然在如此繁忙的课业下,还保持着对所有弟子的关注,这让殿中学员又是羞臊,又是感动。 “本院也知道你们对学院生活有些不舍,但即便离开,你们也永远是无双学院的弟子,若是日后再碰见瓶颈,可以再回来报课。” 背负着双手的唐罗看着殿中一群壮年武者露出少年般的不舍眷恋,心中也有些感动,便这般劝慰道。 本意是想说天下无不散宴席,都是修行者何必一副小女儿姿态。 却没想到学员中竟有打蛇随棍上的,听到唐罗说话,眼睛一亮便举手道:“院长,弟子现在就想报课。” “滚蛋。” 唐罗指着自以为抓到什么了不得时机的弟子笑骂道:“这时就别耍小聪明了,眼下经营部教员不够,要将全部经历投入到铸魂课程,等你们以后真正遇到瓶颈了再回来报课,先各自回去把玄级的灵技练熟练,凶境的战法琢磨透彻再说。” 被点名呵斥的学生老脸一黑,弱弱地把手放下,其他慢了一步的学员,也都悻悻地咂嘴。 各自回到宿舍,收拾好个人的细软,犹记得刚住进来时的忐忑,不少弟子心中还暗道铸魂成功后会不会被学院下了禁止当做牛马。 有的甚至特意勘探过地形,设计过逃跑的路线,想着完成铸魂就立即逃出升天。 但没想到真正临到要走的时候,非但没有受到阻挠,反而是他们自己恋恋不舍。 脚步蹒跚,将后山、晶殿来来回回看了一遍,碰上同样背着包囊的同学,对望一眼然后错身而过。 百位完成结业的弟子在学院内晃荡半日,最终还是要离开这个无比眷恋的地方。 当夕阳的余晖照射在水晶宫殿的壁强折射出柔和的红光时,无双学院的大门开启,百名完成铸魂课程的毕业弟子自发在平台上站成竖行,推金山倒玉柱跪倒在地,朝着缓缓闭合的晶石大门重重磕头。 百人脑门叩击赤晶的清脆响声,惊动了无双城的居民,然后看见学院门前百人起身,外放神魂御虚而起。 对于无双城的居民来说,这就是个奇景,但对于依旧守在城里的风媒和斥候来讲,这里头的东西就太可怕了。 作为专精情报工作的人员,随着八月初一第一批学员入院,这些人的资料便被查个底掉。 而眼下外放神魂乘风而起的百人中,那二十余人赫然在列,这意味着,无双学院说只要能通过五转龙门便能包铸神魂的说法,是真的! 破镜再不是赌运看命,这将给整个西贺武道,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阅读网址: 九十五章:弱者道之用 中洲坪山城 百名弟子结业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对无双学院大力关注的王巡风部。手机端 四位风部的镇抚使又一次被招到了安元希的案前。 “将散出去的暗花全都收回来吧。” 面似冠玉的公子将案上信笺微微前推,朝四位镇抚使淡淡道。 以为是行动太慢引得羽神不快,几位镇抚使慌忙解释。 “属下已暗中征调数百悍勇死士,更有位被隐疾所困的封号强者,不日便奇袭大临,定能将龙门击碎。” “属下也已找到数位外道强者,还有同商盟有怨的世家,可以协同攻击。” “大临城亦有几个世家愿为内应,只等一声令下,便可里应外合。” 安元希看着四位镇抚满脸的慌张急切,心中暗叹一声,无力摆摆手道:“都散了吧,这些设计已然无用了。” 滔天巨浪始于微波,九层之台起于垒土。 若是督天王巡能赶在无双学院经营部第一批学子未结业之前发动突袭,不论是破坏龙门还是捣毁学院,都能延后其发展。 可如今动手,非但不会影响无双学院的进度,反倒会给那些不知如何搭上学院的势力一个助力。 那个被世家、宗派、圣地隐藏了前年的秘密,现在已经彻底暴露在世人眼前。 未来的西贺世界再不会是以蜕凡境武者为主要作战单位的程度了。 “以王巡名义修书一封发往无双学院,招院长来中洲坪山城!” 安元希沉声道:“无双学院的所作所为,会让未来西贺的武力争斗极速升级,风部又监查外洲之责,但仅凭现在的人手难以应对未来的风暴,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要竭尽全力招揽强者。” 听到巡天使下令,四位镇抚使面面相觑,倒不是想违抗,只是风部目前的情况,确实有些现实上的困难。 “以巡天大人的名声,只要放出风去招兵买自然不难,可本部拨款有限,如今风部财库已是捉襟见肘,坪山城又不算富庶之地,恐怕” 执掌财库的镇抚使低声诉苦,将如今风部面临的真实情况朝安元希诉说。 “资源之事无须担心。” 安元希指着那名镇抚道:“你去趟计都城,寻找项乾,那镇抚之位换三年风部军费。另外,你们两人将那些行事龌龊的世家名单整理一遍,率队自坪山城往东去,缴获的贼赃应够招揽部将之用。” 风部说穷是真穷,但并没没有找钱之法,只是碍于总部态度暧昧,使众位镇抚不敢逾越。 眼下有了安元希命令,这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堪,几位镇抚使眼睛一亮,抱拳应诺,声音洪亮。 “大人高明,属下(臣下)这就去办!” …… 随着经营部百位弟子结业的消息在龙洲发酵,无双学院又一次变成西贺议论的风暴。 只是这一次的讨论重点,已经从要不要报名课程办理入学,变成了关于武道境界的议论。 武道大昌虽然已经整整千年,但关于凶境铸魂的认知依旧模糊,无数人坚信,铸魂是一个印证运气同宿命的过程。 所以凶境武者才这般受人尊敬,可如今无双学院却用铁一般的事实昭告天下,铸魂破镜并非依靠气运,只在乎积累。 这让那些修至灵意合一,却因为破镜无望而日渐浮躁的修行者得以重新静下心来,审视自己的积累。 修行最痛苦的从来不是物资贫乏,而是不晓得前路在哪。 关于积累,无双学院的长老已经借由五转龙门表达的清楚明确。 三十年苦修对于一个刚踏上修行路的少年来说或是漫漫长路,但对于已经坚持到灵意合一境界的修行者来说也并未那么漫长。 蠢蠢欲动的不安因为前路再望又恢复了平静,很多想出来搞事情的年轻修行者又回到了修行得地方开始做积累。 一时间整个西贺的武道氛围好像都慢了下来,蜕凡境的武者也不再那样盛气凌人,反倒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般平静本该是人人欢喜的事,但各州各部的世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对于这些世家来说,最好的敌人便是蜕凡境就愿意跳出来的敌人,而现在这些人潜下心来的修炼,当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就不是蜕凡境那么简单了。 于是,一场世家因为自身的不安,而排除异己的行动就这样轰轰烈烈开始了。 两个阶级的冲突对立陡然加剧,很多声名在外的散修被世家威逼迫害,更有不愿屈从者被搞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原本唐罗以为,将破镜之法开诚布公后,应是散修先向氏族发难,却不想氏族的动作这样快。 太远的地方顾不到,但眼前的人总该力所能及的看顾下。 在听到龙洲各地散修被世家迫害的消息后,唐罗召开了无双城议会。 “对外放出风去,无双城南屏峰有数百空闲闭关室,免费向灵意合一境界的修行者提供,无世家跟脚优先,这件事便由杜霆长老负责。” “另外,本院会从第二批学员中返聘能够胜任布设外院招生的人才,这是未来几年中,学院最重要的事宜,无双城市政厅需要在人手以及财政上全力支持。” “最后,夫人的商队一有消息回执,迅速发到本院这儿。” 如今无双城虽然没有了海量访客,但事物依旧繁忙,所以议会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唐罗也习惯了这种直入主题的对话。 讲完接下来学院的主要工作,唐罗沉声问道:“眼前学院的事务就是这些,诸位还有什么事情么?” “回禀院长。” 杜霆沉声道:“今晨有王巡信使从中洲来,风部巡天使安元希邀请院长前往坪山城一叙。” “安元希?” 虽然想不通这位前神庭圣子找自己何事,但总归没有眼下建设学院的事情重要。 所以唐罗很干脆的摇头拒绝到:“替本院修书一封,就说学院事务繁忙,分身乏术,来日若有闲暇,定当登门拜访。” 我能看见战斗力 九十六章:招贤纳士 布置完任务后,唐罗又回归到繁忙的学院生活中。 每日都有百名以上弟子完成铸魂课程结业,无双学院仿佛变成了量产凶境的工厂,而结业学生拜别好像也成了固定流程。 毕业学员会在学院外的平台上列队跪拜后,方才起身方外神魂御空。 到了九月初,已有近两千名弟子完成铸魂课业,从无双城离开。 但这并未减轻唐罗的压力,因为随着无双学院不断产出凶境弟子,西贺散修对学院的向往越来越重。 特别是在很多结业的弟子展现出惊人战斗力后,更让人觉得无双学院的铸魂课程同世家截然不同。 这让龙洲各大豪族留在大临城的说课叫苦不迭,以往招揽,只要随便抛出点诱惑,这些眼皮浅的散修便会巴巴跟着走。 可现在有了比较,很多人都会拿无双学院的教学成果进行横向对比。 “一定能保证某家铸魂成功吗?” “铸魂成功之后,战力不会泯然众人吗?” 这是说客们最近在招揽门客时,必须要面对的两个问题。 可这种问题,他们哪里敢给出标准的答案。 豪族却有武道大师,更有宗师级的强者,但这些高人真正专精的还是本脉功法。 自家子弟,哪怕是旁支的,只要积累足够他们都能拍着胸脯保证铸魂。 可外头这些散修,练得都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功法,一些玄境古籍的残篇,大多都是无有前路的黄级功法。 说客有时自己都在怀疑这种不入流的功法是否有铸魂的可能,又哪里敢给出肯定的答复,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族中有不少顶级的武学大师,他们定能解答先生的问题,况且还有宗师级的人物坐镇,无双学院能做到的事,本族只会做的更好。” 即便说客应对机巧,但大多数散修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争取门客虽然变得越来越困难,但架不住散修数量实在庞大,所以也并未引起说客们的警惕。 只是唐罗又一次感受到了步子迈得太大扯到蛋的难受,经过改建的无双城如今已经能容纳近万名学子,可短短半个月的功夫,这些从天南海北来到赤霞山报名的学子便将这些宿舍占了个满满当当。 市政厅当然是无比开心的,因为每日都有海量的资源流入,可唐罗就没那么开心了。 学院中最大的天级阶梯教室,将台阶都坐满,也不过容纳千余人。 万人规模的生员,便意味着每日要开近十课,这还不包括单独某个弟子要提问占用的时间。 而学院中真正能称作帮手的一个都没有,杜霆可以帮着检查下闭关的弟子,却没有办法代替唐罗讲课。 虽然曾经同云秀吹说只要蜕凡、凶境的,几千几万也教得,但真正面对万名生员,还是让唐罗忙成了陀螺,时间全被占用。 ‘再这样下去,本院可就真的要成为一个莫得感情的教学机器了,必须得想个办法招点儿武道大师来一同授课!’ 想到无双学院外现在还有数千名嗷嗷等待入学的修行者,唐罗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但就像搪塞安元希说的,眼下面对一个近万学员的学院,他是真的分身乏术。 无奈,只得让杜霆将杜沙同孟椒招到院长室。 “眼下学院的体量越来越大,仅凭本院一人已经难以支撑,所以得往外寻找助手。” 唐罗朝两人道:“杜霆长老已经让城中风媒散布任务,寻找那些精于理论的在野修行者或是有志于此的封号级强者,你们俩替我走一趟。” “放心吧领院长!” 孟椒拍着胸脯道:“让他们来学院授课是天大的荣幸,属下绑也把他们给绑来!” 很显然,这位彻底误会了请贤的意图。 本想一个重锤砸在孟椒头顶,想想对方可能受不住,唐罗嘴角抽了抽摆手道:“请贤记得以礼相待,若是对方不愿也不必强求。” “属下知道了。” …… 招贤纳士说来简单,做起来却困难重重。 虽然将任务布置给了杜沙同孟椒,但唐罗其实对接过并无太大的信心。 说句实在话,武道研究若没有资源支撑,终究只是亭台楼阁。 这也恰恰说明了,真正有能力的武道研究者,很难从在野散修中诞生,更别提那些在英豪擂上大展身手的封号级强者了。 但从学员中提拔人才成为助教好像也不太现实,通常情况下,肚子里有八分货,能倒出来的只有两三分。 武道终究不是吹牛侃大山,光敢想不行,还得有强大的理论基础,而这些散修之所以会来入学,便是因为理论不足。 虽然唐罗教会了他们一些必要的知识还有核心的内容,但终归只适用于他们个人,用来授课就差得远了。 起码得等到这群学员在完成铸魂课业后,然后在凶境积累探索十几年,境界上有所提升后,才能用以授课。 可真磨到这样水准的武者,哪个不是自己成立家族或是投效一方大势力,又有几个会来授课。 “麻烦啊,人才都被世家垄断了!” 抛开不切实际的幻想,唐罗整理好案上的书稿,准备去上课。 刚踏出院长室,便看到快步走来的杜霆。 “院长,放出去的招贤帖有人回应了” “这么快!?” 唐罗有些惊喜,本来只是病急乱投医的想法竟然最先得到回应,这让他感到有些振奋。 看着院长高兴振奋的模样,杜霆突然有些踌躇,能有人给院长分忧这自然是极好的,但来人的身份嘛 “嗯,杜霆长老怎么这般表情,可是应试者有何不妥?” 望着杜霆纠结的模样,唐罗这般问道。 “回禀院长,倒不是不妥,只是来人身份来的是赏金公会的申屠宫主。” 杜霆咬咬牙,将来人的身份道出。 无双学院放出的招贤帖,要求极高,光是武宗修为一条,便刷下了九成九的散修。 但不论这要求有多高,凶境巅峰的封号级强者,绝对能够达到优先录取的标准。 可申屠季辉到底是赏金公会的猎王,这种身份实在让人摸不清这人接下招贤帖的意图,也是让杜霆表情纠结的根源。 “让申屠宫主在会客室候着,等本院将课上完便去见他。” 相较于杜霆的纠结,唐罗就显得洒脱多了,与其自己在这胡乱猜测,不如去见上一见。 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既然有自己在这儿,对方也翻不了天,又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 无双学院会客室 身材壮硕气势惊人的屠妖宫主一对竖瞳盯着杜霆,就像是巨蟒锁定了猎物:“院长真是这样说的?” 体内不自觉地运转,神魂难以自制地颤栗,被申屠季辉盯着的杜霆觉得正在直面上古妖魔。 虽然是武宗级的武者,但他能够确定,若是眼前之人暴起发难,几个回合就能将自己格杀当场,就像曾经面对弥家那位太上。 这种生死尽在他人掌控的无力感,就是封号级强者的威势吗 晶甲加身,杜霆摆出对战的架势,沉声道:“申屠宫主若是不愿等,大可离去,若是想撒野,杜某奉陪!” 惊归惊,怕归怕,作为眼下学院内的第二高手,杜霆觉得自己不能堕了无双城威名,即便明知不敌,也得摆出要战斗的架势。 竖瞳收缩,申屠季辉眼中的杀意更甚,就在杜霆以为对方要动手,惊呼吾命休矣的时候。 这位屠妖宫主散去了浑身气势,淡淡道:“既然是院长的意思,那本宫就在这儿等候。” 言罢,申屠季辉闭上了双眼,开始行功养神。 杀气散去,杜霆紧绷的功体骤然一松,将晶甲散去,故作镇定道:“那就请宫主自行等候,杜某会差人送来茶点。” 屠妖宫主没有回应,杜霆也不觉得尴尬,故作潇洒的转身,然后稳稳地一步一步往会客室外走。 在踏出门后,整个背脊却塌耸下来,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将手汗甩脱,杜霆逃也似地离开了。 过了莫约个把时辰,完成授课的唐罗来到会客室,前脚刚踏入室内,一直闭目行功的屠妖宫主睁开了眼,杀气混合着灵压,如汹涌浪涛般朝来人荡去。 “课业繁忙,宫主久等了。” 混不在意这点儿杀意气魄,唐罗就跟没事人一样走到屠妖宫主对面的椅上坐下,朝还在散发杀意的申屠季辉笑着道:“这次本院就不计较了,若是再瞪,就把这对竖瞳挖了。” 申屠季辉最开始只是想用杀气表达下自己的不耐烦与不满,却没想到会被这样直接顶回来。 而更让他觉得惊奇的是,竖瞳秘法逼不出院长的气魄更看不出眼前人的深浅,但对方说要挖自己双眼,语气平淡得就像是要去街口买菜。 “院长就这般自信么?” 收敛杀气,申屠季辉笑问道。 “原本没什么自信。” 唐罗耸耸肩,将桌上早已放凉的茶水端起一口饮尽后淡淡道:“这不是宫主有伤在身么。既然来了,就谈谈吧,是谁能让名满龙洲的屠妖宫主伤得这样重,又让宫主放下大临城的荣华富贵,来到赤霞这座小小山城?” 九十七章:申屠的故事会 被一语道破真实情况的申屠季辉并不意外,若是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那么这趟就算白跑了。 幸好,院长一如传闻中那般神秘和强大,也不枉费他认定此人可以改变西贺大陆的武道格局。 “身上的伤不是要离开赏金公会付出的代价,之所以为什么要来” 屠妖宫主收敛杀意,从怀中掏出一张字帖放在桌上点了点道:“因为这个。” 顺着申屠季辉的指尖,唐罗看清了桌上之物,正是学院分发出去的招贤帖。 “就因为这个?” 唐罗还是有些不解,毕竟申屠季辉的修为战力,实在是超出招贤纳士的范围太多了。 不同于凶牙府主、血武帮主的劣迹斑斑,眼前这位可是有跟脚有传承的封号级强者。 若是愿意俯首称臣,别说世家豪门,便是宗派圣地也会大开方便之门,最终投了大临城入了赏金公会已是让人大跌眼镜,现在要来加入学院,更是令人费解。 “叶家主邀请本宫时,说赏金公会将会给地下世界带去光明,可最终,他只是将一群本该在淤泥中死去的恶兽给带到地上而已。” 申屠季辉表情平静道:“赏金公会已经无法承载本宫的志向,无双学院可以!” “宫主不怕又看错么?” 摇摇头,唐罗笑问道:“看似无所求者,或许是因为火候不到,或许是因为目标太大。” “院长好像并不欢迎本宫?” 听出语气中的梳理,申屠季辉反问道。 “并非不欢迎,而是要不起。” 唐罗无奈道:“无双学院庙太小,开不出让宫主满意的报酬,与其勉强,不如作罢。” “院长不先听听本宫的要求便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吧。” 申屠季辉笑道:“上古妖魔绝迹,屠妖宫只剩下数百人丁偏安一隅,前路断绝偏安一隅。本宫此次出来,不光为己身武道尊荣,更为伏妖一脉求条光明大道!” “宫主修为通天,但眼光确实一般,学院所行之道,乃是同天下世家、宗派为敌之道,宫主就不怕这是条死路嘛?” 唐罗眨眨眼,朝屠妖宫主调笑道。 “哈哈哈。” 三声狂笑后,申屠季辉豪迈道:“天下圣道,不都是从对抗世家宗派伊始,大丈夫若不能走一遭,岂非辜负一身好修为。” “既然宫主心中已有决意,那便留下吧。” 扶着座椅两柄缓缓站起身形,唐罗沉声道:“宫主可将伤势先养好,再考虑授课之事。” 申屠季辉竖瞳中闪过几缕异色,似是也没想到唐罗会这般干脆,易地而处,若是自己碰到这般的突然投效,如何慎重都不为过。 可说完话的唐罗便直接往门外走,让他突然有些慌张。 “院长等等!” “还有什么事?” 唐罗回头,和颜悦色问道。 “院长都不再考效考效本宫么?” 申屠季辉鬼使身材地问了这样一句,问完就不停地暗自后悔。 他是诚心想加入学院,这样问反倒显得他做贼心虚,有备而来。 “考效?不必了吧。” 已经走到门口的唐罗耸耸肩道:“以宫主的修为境界传承,只是担任讲师绰绰有余,上古龙洲封妖一脉,是赫赫有名的强者传承,哪怕宫主不愿传授武道,仅是聊聊上古时杀妖的故事也是挺好的。” 如今妖魔绝迹,屠妖宫一脉也逐渐没落,唯一能让申屠一族骄傲的,只有曾经屠妖戮魔的辉煌。 只是人族已经制霸西贺千年,很多曾经的老黄历都已经被彻底忘记,屠妖宫只是无数消逝的传说之一。 心里的那点儿骄傲,只能在四下无人时自己反复体味,难同外人道哉。 也有一些知道屠妖宫主身份,所以也借着斩杀妖魔之事恭维的,可说着说着,要么叹息他生不逢时,要么怨叹妖魔稀少。 这种谄媚之辈,只会让申屠季辉作呕,上古屠妖宫创建的目的,便是要清除妖魔。 所以从妖魔被屠戮驱赶,人族制霸西贺之后,屠妖宫的使命便已完成,所以哪怕因为妖魔断绝让伏妖一脉传承困难,申屠季辉也从未有过让人族再回到黑暗年代,让屠妖宫再次威名赫赫的意图。 甚至他也明白上古时候杀妖的事迹已经过时了,但他总还有些期盼的。 期盼有人愿意回头去了解了解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那个全人族为了同一个目标,在圣人带领下团结一起的岁月,而不是现在这般互相征伐,相互残杀。 院长愿意将上古那段岁月珍视,无疑在申屠季辉这儿增加了不少好感。 但在外头流连的越久,屠妖宫主越发感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所以哪怕唐罗说得正挠到他的痒处,申屠季辉也没有喜形于色,而是平静答道:“是么,这样看来本宫的教学任务会变得很轻松了。” ‘轻松的是我才对。’ 唐罗心中暗暗一句,朝申屠季辉微笑颔首,便转身离开。 刚刚只上了一节大课,一会儿还有七八节等着自己呢,眼下可不是松懈的时候啊! …… 龙洲历1792年十月中 封号级强者申屠季辉加入无双学院,正式成为学院的第二位讲师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不算关着禁闭的虚空宗师还有神秘莫测的院长,无双城真正有了一位封号级强者坐镇,这让学院的可信度再一次拔高。 而入学经营部的弟子心中则是更加激动,毕竟这是位封号级强者啊,对于大多数散修而言,申屠季辉就是他们拼了命也想成为的人。 对于这位屠妖宫主的课程,更是无比期待。 谁知道等到真正上课的时候,将阶梯教室挤得满满当当的弟子却傻了眼,因为屠妖宫主既没有传授铸魂的诀窍,也没有关于武技的布道。 从头到尾就是讲些上古期间的典籍传说,包括龙洲曾经的十大妖王,还有关于这些妖王如何覆灭的故事。 妙趣横生倒是不假,只是对眼前最年轻都在四十岁开外的修行者来说,要听故事他们难道不能去茶馆酒肆,非要来学院浪费宝贵的课业时间么? 在连续经历了几场之后,屠妖宫主的课堂变得零零落落,愿意花费宝贵课业时间来听故事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少。 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的屠妖宫主,终于在讲故事的时候搭上些许干货。 “上古修行者与现今武道大相径庭,以兵器铠甲为例,如今灵器多以轻巧灵动为主,便是灵甲也多是魂玉之甲,而上古修士多是重甲大剑。” “这是因为上古时人族主要的敌手是妖族,面对体型巨大的妖兽,人族不光要强横体魄,更得御使一些比自身还要巨大的兵器,这才能对妖族造成有效的杀伤。” 为了增加弟子们更加直观的感受,申屠季辉亮出了自己的宝兵封妖巨阙。 一把刃面布满无数细碎鳞片,锋刃上尽是血槽倒勾,人若是被这样的凶器斩上,不死也得重伤。 难怪叫做封妖巨阙,看着夸张的长度,学员们忍不住惊呼出声。 已算是魁梧高大的屠妖宫主,须得撑直右臂才堪堪能够握住倒插巨剑上的剑柄,恐怕也只有这样的兵器,才能对故事中凶残的妖魔产生威胁吧。 “除了大剑,还有巨锤,大枪,巨刃、巨斧。所以上古时期,武器越大越重,便代表修者越强大” “申屠教员在上,弟子心中有疑惑不解。” 一名后排弟子扬声询问,站起身形,恭声问道:“弟子观上古时武器如此霸道,即便今日灵甲罡气在这样的兵器面前,就如纸糊一般,可为什么如今重兵器越来越少,反而是轻灵的兵器越来越多呢。” “这个问题问得很好。” 申屠季辉点点头道:“如今重兵器越来越少,一是因为妖魔踪迹全无,人族再也不用对抗那种体型远超自己的巨兽。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同族杀戮,巨型兵器并不能带来优势,反而会带来劣势,这就是接下来要谈的点。” “上古时期的武道同如今的武道自然不可同日而语,那时修行者对灵力的应用与开发程度还很低,无非就是将灵力灌注到兵器中,增加杀伤,就像这样。” 申屠季辉手握剑柄,灵力吞吐间大剑发出金石碰撞般的剑鸣,大剑表面附着一层蓝光,让原本便凶狠无端的兵器更显妖丽。 “后来灵力应用的程度高些,便能在五行之属中来回变化。” 金光锋锐、木气蚀骨、湛蓝冰寒、炎阳灼烧、大地厚重。 反手间五种附着的灵力变化,让大剑的气质来回变化,或轻灵、或厚重、或炙热、或冰冷。 “可这样的变化,还是处在灵力应用的初级阶段,将灵力附着在外物上进行攻击,本身就是一种极端愚蠢的技巧。” 散去大剑上的灵力,申屠季辉略带遗憾语气道:“后来灵技进入模型时代,器修一下子被甩出老远,最后还是一位天纵奇才的剑仙研究出,追赶的办法。” “不要将兵器当做器物,而是当做你身体的延伸,让它帮助你完成灵技的构建,这样子构建出来的灵技模型,会有独特的神韵,威能也更胜普通模型数分,但世间万物,有得必有失。” “且不说将兵器练成身体的延展需要花费多少工夫,只说不同兵器之间各有不同御使法门,即便同样是剑,每一柄与每一柄都有些微不同,这些不同都会让你曾经的身体延展经验报废。” “而兵器越巨大沉重,想要将其练成身体的一部分就越困难,这也是为什么大型兵器越来越罕见的原因,你明白了么?” 申屠季辉朝着刚刚提问的弟子和声问道。 “弟子已经明白,多谢教员教诲!” 只是随便提个问题就能得到这样精彩的答复,后排弟子喜不自胜。 而有了这个榜样,一时间众多弟子踊跃站起提问,而也不知申屠季辉是真爱授课还是对学员耐心格外高超,只要是关于上古修行产生的问题,这位屠妖宫主都会如实回答。 好好的授课变成自由发言提问,随着关于上古修士的好奇殆尽,学员们将注意力又一次聚焦在屠妖宫主身上。 “教员,弟子有一事不解。” “何事?” “适才教员说大型兵器要比小型兵器更难修成功体延展,可教员您不是凭借这把封妖巨阙夺得英豪擂的封号么,这说明巨型兵器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吧!” “如果你们修行大型兵器三个月便能达到这个程度,倒是可以尝试,不然就专注轻灵兵器或是灵技模型吧,武道发展至今,这些能够成为主流,不会没有道理的。” 申屠季辉一听就知道这名学员打得什么主意,但好言规劝对于头铁且心高气傲的弟子来说,显然是没用的。 所以他将倒插地上的大剑拔起,手腕一番便舞了个声势惊人的剑花。 剑间滑动留下一副若隐若现的道元图,霎时散溢半空。 举重若轻,精准的灵力控制,还有如臂指使的巨剑,都让一众学院看了个呆。 也让另一头刚刚放课路过课室的唐罗看了个真切,申屠季辉发现了经过的院长,两个遥遥微笑颔首,便又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 龙洲历1792年十一月初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无双学院已经将七千名蜕凡境的散修培养成凶境。 这也让西贺各地的冲突层次陡然加剧,以往只有城镇中才有的凶境强者,现在就连村落里都能蹦出三两个。 而且这些散修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好像突然开了窍。 西贺四处皆有如无双学院二期同学会,无双学院堰苍同学会这样莫名其妙的联盟。 几个都是从学员毕业的散修,好像建立了什么了不得的关联,在区域内守望相助,动了一个就等于动了一片,这还不算外头受到消息愿意围边打援的经营部毕业生。 原本姥姥不亲舅舅不爱,孤魂野鬼一般的散修仿佛一下子招到了组织,遇上过不去的难关,只要放生大喊诸如“我是经营部十二期弟子”之类的口号,便会有人出现帮忙解围。 或是先前毕业的学长,或是之后毕业的学弟,危难解除后,两人一番对话确定身份后,就能引为知己同道。 或是加入某州某部的同学会,或是留下地址等待聚会的邀约,其中几个名声格外大的,甚至有了无双学院领袖的称号。 九十八章:针对 就在世人都以为这群因为无双学院铸魂成功的学员将会以联盟的形势撼动世家根基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势力出招了。 督天王巡以祸乱一方的名义在西贺全境捉拿无双学院结业后的弟子,并强制遣散所谓的同学会、交流会。 这充满针对的行动,明明白白告诉西贺,督天王巡对无双学院的行为,很不满意。 而作为世家阶级,对此情况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倒不是针对无双学院,只是对那群鸟枪换炮的散修深恶痛绝。 相较于曾经只需要派一队府兵就能镇压的村镇动乱,现在都得有凶境强者随行出征。 究其根源,还是无双学院,所以督天王巡愿意拨乱反正,世家自然会提供一系列的便利。 而这消息最后传回赤霞山,自然也让市政厅一众官员与长老杜霆怒不可遏。 从大临城传回的消息看,从督天王巡针对无双同学会的消息传开之后,不少已经通过龙门验灵的散修并没有继续选择来赤霞山,而是选择加入世家。 虽然学员如今生源状况依旧爆满,但总归让人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只是杜霆等人清楚,他们只是负责传讯同配合工作,真正对学院负责的还是院长。 所以这次紧急会议,就是研究无双学院接下来面对督天王巡的态度。 百忙中抽出时间前来参加议会的唐罗,坐在首席面无表情听着众人讨论。 “依老夫之见,督天王巡此番打压学院,却是出了昏招,最终只是无用之功。” 黝黑矮壮的沈大发显得有些亢奋,指着厅中沙盘道:“自古人心,越是受压迫便越是要反抗,王巡非但打不散同学会,只会让结业弟子变得更加团结,待得时机成熟,院长登高一呼,必然有各州弟子响应,到了那时,王巡便会自食恶果!” “这期间学院也可为这群被缉捕的弟子提供便利,南屏峰上不是开辟了很多闭关所么,可以邀那些逃窜的学员入住,有院长同申屠宫主坐镇,即便安元希知道这些人的去向,难道还敢为难不成?” 沈大发的话引得众人点头应和,对于这些市政官来说,他们正愁没有机会网络那些从学院结业的弟子,而安元希的做法,正是给了学院一个最好的理由。 “沈兄所言极是,入学的弟子在老夫这儿都有详细的资料,让将星馆弟子一个个寻过去邀请,再好不过了!” 杜霆先是附和沈大发,紧接着又提出补充方案,最后转向唐罗问道:“院长,您看先这样安排下去如何?” 看得出来,众人对沈大发的提议皆是意动,毕竟雪中送炭得来的人心,往往要比锦上添花来的长久。 只可惜,这些人好像忘了创办学院的初衷。 “不必去理会督天王巡,更不用去联系结业的弟子。” 唐罗朝众人淡淡道:“经营部只是学院汲取资源的窗口,学院的本职,是将那群因为战乱而失去家园亲眷的稚童培养成人,不要本末倒置。” “可是院长,两件事并不冲突啊!” 不知道唐罗真实身份的沈大发直言道:“沈某相信领主与夫人一定特别信众院长,才会将无双城事务全权交由院长统筹,沈某也知道如院长这般强者,并看不上那些散修铸魂的结业学员。” “可如今领主大人在嬴城罚禁,我们这些做属下的,总得尽力为领主大人争取力量,眼下就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面前,这些从学院结业的弟子,或能因为这事成为领主的助力,若是院长公务繁忙,可以将这事交给吾等,十年内,定能拉扯出千员战将,供领主大人驱策!” 沈大发目光炯炯,语气诚挚,一番话说得众人热血沸腾,纷纷附和。 “诸位想要报效的心情本院能够理解。” 唐罗淡淡道:“只是诸位没有搞清楚,这种事门阀做得,世家做得,哪怕是宗派也做得,学院却做不得。若是做了,世家则以学院为敌,散修亦会对学院忌惮,所以这事不必讨论了。” 言罢,再没多说一句,起身离去。 …… 中洲、坪山城 “大人,无双学院那边至今没有动静,会不会是畏惧了王巡的威名,不敢动弹啊?” 捧书的安元希将手中案卷放下,皱眉问道:“你确定消息已经传到赤霞山了么?” “属下是通过龙洲西部的风媒渠道散的消息,几大组织都有密探留在无双城,这消息必然是传到的。” 负责镇压惑乱的镇抚使拍着胸脯道:“现在无双城还没有动静,恐怕是真的不敢违逆王巡,要不属下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虽然不知道安元希为什么要针对无双学院,可既然已经读出了上官心思,那么做家属的,自然要不择手段让主上满意。 本来想借着针对无双学院结业弟子的事勾引无双学院出手,然后再以王巡名义宣判。 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胆小,消息已经传去数日,可对方硬是当做无事发生。 没有上钩这步,之后的一系列设计都成为海市蜃楼般的幻影,对一心想要在羽神面前立功的镇抚来讲,就等于是失败。 “不必了。” 面如冠玉的安元希将手抬起,凌空挥了挥道:“既然学院不上钩,就不需要再做试探了,如今王巡眼前最重要的工作还是探查韩氏下落,将搜捕的人马撤回来,留一小部分在外即可。” “好的大人。” 镇抚使点头应诺后,又问道:“那剩下的人马该让谁统领呢?” “你有什么人选吗?” 安元希将下巴一挑,朝部下询问道。 “其实这般简单的搜捕任务,随便哪位巡察使都能胜任,但要说最合适的,还是项家那一群。” 似是在咂嘴品味,在王巡当差这样久,他就没有见过比项家更加无情的氏族。 王巡给的命令是捉拿,可只要项家武者动手,被捕者鲜有不重伤的。 特别是在知道无双学院就是虚空宗师创办的产业后,这群项家弟子的手段更加癫狂。 如果说要在当下风部中指派一支能够给无双学院带去最大杀伤的,首推项氏。 九十九章:劫狱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大多是亲朋挚友慰不得志者的话语。 这是假定亲朋拥有超乎常人的才能,且笃定其总有一日能够脱颖而出。 可事实上,以主观出发的优秀,通常没法达到发光的程度。 甚至很多时候,这种优秀本身并不存在。 就好像父母看待孩子,只要能吃饭喝水叫个人就算是优秀懂事一样。 武道世界也是同样的情况,自家族人的优秀,总会吹得世间罕有,但放到整个西贺武道的大环境中,不过尔尔。 曾经的朝昌项氏便是如此,夺了云氏传承根基,得到中洲贵人扶持,出了几尊宗师,便以为无人可比。 在朝昌惨败后,虽说是遁逃中洲,却也是抱着自家武道领先氏族的傲气。 但事实上,除开燕云宗师同项家老祖两人,大部分项氏族人的武道水平放到中洲,只能算作中上。 上古百圣出世驱除妖魔,奠定人族霸业后,大多都留在中洲开枝散叶,很多生命不显的低调世家要是亮出牌面,就连宗派也得退让三分。 千万年的豪族林立,这让初来乍到的项氏根本摊不出深浅,最后只能斥巨资,兴建小城的同时,想办法攀附督天王巡。 只是信任督主安玉树对项氏这种丧家之犬并不欣赏,并未给予便利,最终只得了几个巡察使的职位。 虽然巡察使在王巡中已经能够算作中层,但项家上下肯定是不满意的,毕竟这些年为了支持悬空城的发展,项家利用朝昌口岸,不知给督天王巡输送了多少资源。 即便现在王巡换了主事的,也不该将这些功劳凭空抹去啊。 有不忿的项家武宗在接任巡察之责后,时常表达心中不满,风声不久便传到代督主的耳中。 紧接着,就是几场王巡内部的演武,项家巡察使十分不走运的被安排跟一些魔道翘楚比斗。 这些世家制度滋润出来的武者,或许在气血本源武技精妙上要超出散修一些,可单打独斗对上邪道散修中真正的狠角色,还是有些不够看。 最终巡察之位一个没保住不说,更因为丢了朝昌城而被定了个办事不利的罪责。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从项家在督天王巡失势后,倒霉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 先是老祖项乾灵褪仙逝,紧接着遇上了曾有仇怨的世家,曾经对方在朝昌过得有多不舒逸,如今项氏在中洲就过得有多艰难。 没了宗师坐镇,项家处处掣肘,举步维艰。 短短两年功夫,曾经制霸朝昌的项氏变得傲气全无,安分守己。 就同中洲其他潜龙在渊的世家大差不离。 但世上的事,都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曾经执掌过风云的项氏,怎甘如此泯灭,频频派出族子游走在宗派之间,想要另寻明主,择一方势力投效。 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给项氏递出橄榄枝的,还是督天王巡。 项家上下无比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几乎倾尽全族之力。 依照世家提供的情报与成建制的凶境小队,缉拿一些初入凶境的散修,自是信手拈来。 只是相较于风部其他人缉拿为主的战斗风格不同,项氏武者显然是将这几年的积压的怨气,全都发泄在了这些无双城弟子的身上。 堰苍麓阳城 督天王巡近月的行动,让这座本不起眼的小城变得人尽皆知。 很难想象一个人口不足二十万人的城市,竟会拥有一座可容纳百万囚徒的豪华监狱。 这里头关押的都是督天王巡认定凶穷极恶,却还有价值的囚徒。 有没落世家的家主,叛逃宗派的弃徒,不慎失手的魔道巨擘,神庭指认的邪道..... 这些人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中,靠着武者本身强横的体魄苟延残喘,但也鲜少有能撑过三五年的。 即便这样,这座以麓阳为名的监狱中,依旧关押着超过二十万名囚徒,称得上西贺第一监狱。 只是与名号并不相符的,是这座监狱的守备力量。 督天王巡非但没有派重兵把守,就连宗师级的强者都没有安排一个,只有几支武宗率领的巡逻队还有一批常驻的狱卒、刑官。 门户大开的模样,仿佛就是在勾引外来势力攻陷监狱,将人掳走。 可偏偏这么多年,麓阳从未有过劫狱的记录,可今日,一批胆大包天的劫狱客,就在麓阳城外的山林中密谋着。 “麓阳城的地图某已经测绘出来,诸位请看。” 瘦小精干,双目细长却明亮,若是唐罗在此定能认出,这个相貌极为普通的男子,是第二批结业弟子,更是无双同学会的三位领袖之首——石三刻。 此人虽然相貌普通,却立志高远,结业后便联络堰苍的结业弟子,借着同学之情结成守望相助的同盟,在世家威逼下谋求发展。 可之后督天王巡将同学会定为祸源,在一场大战中派兵缉拿,使同学会伤亡惨重。 逃出去的不过四分之一,最终愿意来劫囚的,只有七八位。 “某已经暗中观察清楚,关押同学的地方就在东北角这座塔楼里,巡逻队每四个时辰,才会在这儿巡逻至此,人定时分动手,我们闯入城中,攻破塔楼撕开狱门,然后径直离开。” 石三刻指着手绘地图,朝着身旁几位同道描述着计划。 “石会长,当时缉拿会友的王巡武者下手极重,光是最终一役便重伤数十位。闯进麓阳城不难,打开塔楼也容易,可如何将重伤会友带走才是大问题吧!” 同是经营部结业的吕重言指了指地图上所绘塔楼,不无担忧地问道。 “能力有限,项氏那群疯狗今日出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劫狱只有这样一个机会。” 石三刻沉声道:“速战速决,切勿流连或是相救重伤会友,将狱门打开后边分头离开,直奔外海或隐于内陆,以麓阳城的守备力量,定然无法追寻所有人的踪迹!” “石会长,吾有一事不明!” 傅元山皱眉道:“既然是要劫狱救人,为何不多召集些人马,仅凭我们几人,风险未免也太大了。” “傅兄所言甚是,明明是世家先发难,督天王巡却将祸首扣在同学会同上,我们何不回学院将此事禀报院内,相信王巡一定会给院长面子放人,为何要做劫狱这般凶险之事?” 妙书屋 一百章:顺利 对于傅元山的疑问,石三刻无法回答。 如他这般散修的出生,成为村霸或是镇县强人,或寻一位主家投靠或是开个三流的武馆,便可了却人生。 可石三刻自踏上修行路时,心中便藏着头猛虎,渴望登高,渴望啸傲。 这头猛虎被苦难与乐趣喂养,最后在无双学院的课程中发酵,随着境界的突破,石三刻仿佛有了新的人生感悟。 他再不愿见到氏族高高在上予取予求,而无双城中结业的散修弟子,便是最好的拉拢对象,御使堰苍无双同学会应运而生。 对于会员来说,这就是个同学间互帮补助,抵抗世家打压的松散联盟,可对于居中调度的石三刻来说,同学会就是他攀登阶级最大的助力。 短短半月,针对堰苍各地世家的十数次行动,确有数次是真实抵抗压迫的,但更多则是为了石三刻自己争抢资源,屠戮世家的。 督天王巡的缉拿,于情于理都站得住脚,只是人们习惯同情弱者,更习惯用恶意揣测如督天王巡这样的圣地鹰犬,眼下西贺各地风媒情报,全是站在无双同学会这边,这是石三刻没有想到的。 借着这风向,石三刻觉得自己的奋斗生涯还没有结束,等他将轻伤会友从狱中劫出,对方一定承情,到时松散联盟便会转化成真正团结在他周身的紧密联盟。 等到劫狱的消息传开,他石三刻的大名将会传遍西贺,而有了名声,今后不论他想再做什么,都能如鱼得水。 这是独属于他的挑战同机遇,若是捅到无双城去惹到师长出面,他就会失去作为发起人的领袖地位,更有甚者,若是王巡将封存的消息公布出去,局面更会反转。 所以他要抢时间,只要立刻劫狱将人给救出来,之后就算督天王巡将同学会的所作所为抖出去,别人也只会以为这是王巡恼羞成怒以后的泼脏水报复,并不影响他的名声。 眼下离成功只差一步了,他怎么会将此事透给无双城!? “自古只有弟子侍奉师长,哪有师长为学生擦屁股的道理。” 石三刻朝傅元山正色道:“况且,如今还有源源不断的弟子奔赴赤霞山求学,岂能因为这点儿小事,便去影响院长的正事!” “石会长所言极是,若非当地氏族看吾等破镜威逼过剩,同学会又怎会连连与世家起了冲突。督天王巡说是维护西贺稳定,却将罪责全都推给同学会,实在令人不齿!” 吕重言显然并不了解同学会数次争斗的内幕,依旧为督天王巡的针对愤愤不平。 石三刻也乐见如此,顺着对方的话说道:“督天王巡不过三界圣地的鹰犬走狗,最喜见的就是世家富贵永享,最害怕便是散修的突然崛起。此次王巡针对,不正说明我们的联合,已经威胁到了世家的地位么。 今日吾等劫狱,为的是散修的公道,为的是我辈武者不甘人下的志气,若是失手,死了便死了,决不能影响到学院的正常授课!”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石三刻的一番话说得两人热血沸腾,战意汹涌。 “愿同会长一道,仗剑斩出西贺的公道正义!” “某也同样!” 随着吕重言和傅元山的昂生应诺,劫狱小队的士气已然达到统一。 几人便在麓阳城数里外的密林中敛气伏息,静静等待时机。 狱中巡逻的守备还是如往常一样,在以城为名的大监中漫步似的巡逻。 百十年来,麓阳城还从未有过被攻打的记录,毕竟世人都知晓督天王巡是隶属于三界圣地的风媒组织,探秘寻踪无孔不入。 闯入劫狱容易,可劫狱后唯一的出路,大概就是漂泊在海上当鱼人或是隐于暗无天日的地下。 这代价会让所有企图劫狱的好好掂量,是否为了救出一个或许已经变成痴呆的囚犯,赔上自己的所有。 门户大开不是松散,而是处于自信,麓阳城虽然是座大监,关押的却只是些普通等级的反击,而有能劫狱的,必须得是中等世家规模以上的望族。 可又有哪个望族会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开罪督天王巡呢。 高等智力最重要的体现,便是遵循经验同规则,所以哪怕麓阳城如今已经是西贺最大规模的监狱,督天王巡依旧没有想要加派人手。 这也极大方便了石三刻等人的施展,算着时间等到第三支巡逻队离开塔楼,三人悄无声息地隐在云中摸到麓阳城近点。 几人本就是蜕凡境中的领先者,玄境的秘术神通或许稀松,但论及蜕凡境的手段,那真是五花八门。 在拥有神魂之后,一些黄级的秘术硬是被玩出花来,几缕缠绕着塔楼的紫烟如下旋的腾蛇,督守塔楼的守卫连反应都没有就直接僵硬倒地。 成功避开巡逻,迷晕可以预警的守卫,计划的顺利程度让石三刻觉得老天在这个时刻就是站在自己这边。 “吕兄身材同这守卫差不多,先换上他的衣物站在门外,若是巡逻折返或监所有了动静,立刻发出示警!” 简单吩咐完吕重言后,石会长便带着人将塔楼正门打开,抢身入内。 无有灯盏的塔楼一层昏暗非常,刺鼻的血腥味有些上头,几位凶境武者借着微光望向一层中数十座石室。 那些被关押在石室中的犯人身下,大多被钉在壁上的十数条铁索穿身悬在半空,坐卧不能。 “滴答滴答”的声音,是滴落在地的血液拧成的一滩暗红,刺鼻醒目。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或闭眼或睁目,脸上却只有麻木。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惨烈的折磨,对于眼前几人来讲,都是头一遭遇见,心神大乱,脚步停在门口,难以行进。 几人中唯有牢牢记着使命的石三刻没有因为囚徒的惨状而产生过多的心绪波动,快速巡视一层石牢一周后,忙朝几人招呼道:“这儿没有,快往上去。” 如蒙大赦的几人听到这话,低头快步穿过昏暗潮湿的塔楼一层。 一百零一章:曹烈 沿着内壁的石阶向上,没几步便来到塔楼的二层。 依旧是同样规格的石室,囚徒被锁链穿身吊挂在半空,唯一不同的是这些囚徒脸上的表情。 相较第一层的麻木,这些囚犯在看到石三刻等人后,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哐当,哐当!” 因为扭动,链条发出金属碰撞声,被吊在半空的囚徒玩命地将身子超前探,向来人低声祈求道:“救我,救我!等我出去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救” 求饶声尚未散去,便有一道猩红指劲透入眉心,求救者登时气绝。 “石会长这是何意?” 自喉间吐出的质问包含怒意,几人朝石三刻怒目而视。 “解救会友尚且力有不逮,哪有气力分耗旁人。若他叫喊,此次行动将会功亏一篑。” 石三刻冷声答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任何的风险我们都不能冒。” 说实话从上到塔楼二层开始,他就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这场劫狱的行动。 关押在塔楼中的都是修行者,但十数条穿身而过的铁索,已经将经络、气海、神舍这样重要的器官破坏,即便把人救回去,也同废人无异。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拿什么来抵御督天王巡的追杀,靠名气嘛? 就在石三刻叫苦不迭的时候,塔楼二层强光抖绽驱散黑暗,然后就是“哒哒”的脚步声。 不疾不徐,一步步踏在几人的心头,震散了凝聚的灵气,也震散了几人反抗的勇气。 由远及近,踏在石阶上的声音离几人越来越近,还有滴答滴答的声响。 “将消息隐者不发,外头把王巡骂得狗血淋头,搭上那么多声名,就为了几只上不得台面的小猫?” 随着略慢埋怨的话语,石三刻看到了出声之人。 身着华贵紫色蟒服的男子,如君王般背负双手踏上二层,鹰隼般的双眼只是扫过,便让几人有些颤栗。 麓阳典狱长、御兽宗之耻曹烈。 高贵出生却戾气深重,自小便以折磨灵兽为乐,对于玩弄魂魄的巫术尤为好奇,偏偏资质奇高,让人又爱又恨。 三十岁破镜入玄时,开始研究如何以巫术将人魂封入兽体。 十五年后事情败露,却已有千余弟子死于其手,御兽宗诸派长老商议之后,将曹烈打入绝地,之后人间便在没有此人消息。 各大圣地都以为曹烈已经死在万劫谷,却无人知晓在曹瑾瑜担任王巡大都督后,又将此人给保了出来,并将麓阳城交给他。 在这全是死囚罪犯的炼狱中,曹烈仿佛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凡经他手的囚徒,无一生离,唯一愿望便是能体面死去。 这样一位凶神当面,仅是散溢出的杀气,便将几人吓得不敢动弹。 而接下来的场面,则更让人绝望。 凶神后头亦步亦趋跟着位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的男子,单手提着生死不知的吕重言,滴滴答答的血迹拖了一地。 “此事却是东游思虑不周,如今看来无双城肯定不会为那些被搜捕的弟子出头了。” 提着吕重言的男人略有遗憾道:“这样的话这些人便无甚价值了,就请狱长自行定夺吧。” “听说无双学院每日都要培养出百余位散修凶境,都是多好的养料啊。” 曹烈露出嗜血兴奋的笑容,朝着项东游道:“都是些无根底无依靠的散修,随便找个借口缉拿入狱便是,王巡做事什么时候需要向外人解释了?” “狱长所言极是。” 项东游也不反驳,就顺着曹烈的话道:“放了饵无双学院不咬钩,那么王巡便会果断出手,只是到时候虚空宗师追究起来?” “一个注定寻不到前路的宗师有何惧哉。” 曹烈大咧咧摆手:“若是到时候那后生追究起来,只管交给本狱长。” “有狱长这句话,东游心里便有底了。” 眼窝深邃的男子随手将吕重言丢在地上,然后拱了拱手道:“属下这就去办。” 两人谈话全程没有回避同学会几人的意思,仿佛眼前严阵以待的几名凶境全都是无用的摆设。 自顾自说完话,项东游离开,而曹烈则是伸手指了指石牢中被指劲洞穿眉心的囚徒,面无表情朝几人问道:“这是谁杀的?” 几人眼光不约而同的瞥向石三刻,虽然只是一瞬间,却已被曹烈收入眼底。 心下破口大骂的石三刻强自镇定,大声呼和道:“他只有一个人,分头逃出去,吾为诸君断后!” “会长!” 几人没有想到,在这种危机的时候,石三刻竟然会挺身而出,心下感动的同时,眼前的凶神仿佛也不那么可怕了。 翻腾而起的灵力汇于双拳,被激发豪情的几人驱散了恐惧,对曹烈怒喝道:“他只有一人,麓阳城的守备也在远处,我们并肩上,杀死他救走吕兄!” “哈哈哈,你们要想要杀本座?” 曹烈一手捂着中腹蟒图狂笑,一手朝几人招摇:“这次的玩具,太有意思了。希望你们能撑得久点,可别令吾失望。” …… 龙洲历1792年十一月末 督天王巡将堰苍无双同学会发动挑起的战争细节向龙洲各大风媒组织公布。 这让原本一边倒的舆论彻底反转,而会长石三刻同其余几人的供词,更让无双学院再一次站到风口浪尖。 “成立堰苍同学会还有挑起对当地部族的战争,全都是无双学院授意的。” “这真不是出自我等本意,院长在我们神魂上下了禁制,若是不从上令便会发作,令人痛不欲生!” 督天王巡没有判断这消息的真假,他们只是将石三刻等人的口供,借着风媒渠道传遍龙洲。 石三刻等人的供词,让很多原本想要报考无双学院的弟子新生犹豫,而大量从学院结业的弟子,则是借助身边的渠道发生,怒斥石三刻等人的背叛。 而无双学院内部,更是因为这四起的流言展开了一场激烈无比的讨论。 很显然,杜霆认为这是督天王巡在借石三刻等人的口抹黑学院,而真正的背后黑手,就是督天王巡! 《我能看见战斗力》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喜欢我能看见战斗力请大家收藏:我能看见战斗力。 一百零二章:破局 “院长,大临城传回的消息说,不少通过龙门验灵且有意向报名铸魂课程的学员都被石三刻的供词影响了,很多都是口上答应要来,但转身便投了世家豪门。” 议会上,杜霆忧心忡忡道:“若再让这些假消息发酵下去,学院的风评可就毁了啊!” 众口铄金,无双学院虽然行得正坐得端,但面对目前西贺最强大情报组织的有意抹黑,实在有些无力。 因为无双学院能够发声的渠道本就太少,特别在石三刻等人的供词传遍龙洲后,各处风媒的态度又有些暧昧。 这种情况下,除非学院拿出强有力的证据,比如,将石三刻等人从麓阳劫持出来,让他们承认受到指派攀咬学院。 其实若是唐罗以本尊行动,从麓阳城劫人并不困难,可偏偏他是化身院长,若是亲自出手,虚空灵体一出也就暴露了。 而无双城的二三四号战力,杜沙和孟椒外出请贤,云秀组织商队外出至今未归。 剩下的几位西陵名士与杜家长老虽然都是凶境武者,但要说能视王巡如无物也是说笑。 真正了解此处为难的杜霆知道进入了某种死局,可无双城其他官员却将院长当成了最后的救星。 在他们看来,只要院长愿意走一趟坪山城,不论文武皆能调解学院的被动,于是议会上一群人巴巴望着唐罗。 “即便本院去坪山城亦于事无补。” 面对众人渴望目光,唐罗淡淡道:“王巡借石三刻几人发难,不是当日驳回邀请的意气之争,而是久党面对新派的仇视。安元希针对的不是学院,而是学院背后的人,这矛盾无法调和。” “院长的意思是,王巡种种针对是冲着领主大人去的?” 杜霆一下子反应过来,却又有些疑惑:“若是这样,那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无需应对。” 将目光扫过满面愁容的众人,唐罗淡淡道:“诸位记住,经营部只是为无双学院汲取资源的手段,可如今因为导师稀缺加上生员爆炸,如今本院与申屠宫主不得不将全部精力放在维持经营部的业务上,这是本末倒置。” “王巡这番举动虽然心怀恶意,却正让经营部不必超负荷运转,如今资源积累已经差不多,该是时候将精力投到正事上面去了。” “院长的意思,是任由王巡继续污蔑,恕本宫不敢苟同。” 主动要求前来参加会议的申屠季辉沉声道:“学院大开武禁,将豪门宗派视若珍宝的铸魂法授于世人,堪称万族师表,王巡如此污蔑,岂能善罢甘休。” “那宫主想如何做?” “谣言的根源还在石三刻几人身上,依本宫看,他们该是前去麓阳营救会友失手被擒,因为经不住酷刑不得已才选择攀咬。” 申屠季辉正色道:“本宫走一趟麓阳城,将人劫出来,带到大临城去,到时谣言不攻自破。” “闯麓阳劫狱,便是在与王巡宣战,到时即便证明了学院清白,宫主也会遭受无尽的追杀。” 唐罗笑道:“为了驳回一个谣言而失去学院唯一的导师,这买卖好像不太划算。” “学院被宵小污蔑,总得有人站出来。” 申屠季辉沉声道:“院长有更大的使命在身,不适合同王巡硬碰。本宫无甚牵挂,是最合适的人选。” 屠妖宫主掷地有声的请命让议事厅众人肃然起敬,眼神中的戒备隔阂消去大半。 看着眼前封号强者一副要同归于尽的壮烈模样,唐罗无奈的摇了摇头。 或许正是因为武道大昌的缘故,他已经不止一次发现,西贺的大多数强者,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特别简单粗暴。 督天王巡这般抹黑学院,又哪里会没有考虑到自己同申屠季辉,可他们依然敢这样做,就必然有依仗和依凭。 若是仗着自身修为强大便直愣愣冲上去,除了跌入陷阱几乎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还是本院走一趟吧。” 暗暗叹了口气,唐罗站起身形,朝着错愕的申屠季辉嘱咐道:“麻烦宫主接手下几个班级的铸魂课程,长则月余,短则十日,本院会将眼前的谣言解决。” “院长不可啊!” 听到此处,以为唐罗要亮明身份大闹一场的杜霆连忙站起狂使眼色:“不如等杜沙回来,让他去吧。” “不必再说。” 唐罗淡淡道:“就这么定了,本院不在的日子里,无双城拜托诸位了。” …… 要真正解决流散在外的谣言,靠打打杀杀显然是不行的,但不作为,想要谣言止住智者,那显然更加无稽。 毕竟世上永远是人云亦云的傻子居多,而不是智者多。 要彻底解决一件事,首先便是要了解这件事发生的原因,其实这则谣言之所以散播的这样快,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散修同各地小家族心底的怀疑与成见。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而无双学院将铸魂课程外售,在外人看来就根本捉摸不透动机。 一千万斤的束脩对于普通人来说或是巨资,但对在蜕凡巅峰积累数十年的武者来讲,实在不算是巨款。 要晓得一件品质不高的灵甲在拍卖行都得卖到千万金,何况是保准能成的铸魂法。 大多数来报名课程的弟子,初始心中都是有怀疑的,怀疑学院会在授课中使坏,或是下某种禁制。 这次的谣言,恰恰击中这群人心底的隐忧,虽然有不少毕业的弟子再为学院发生,但要对抗这种成见,终究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背后之人的聪明之处,就是利用了人们这种心理,自身却能不沾因果。 因为这是石三刻的供词,而不是王巡的判断,最重要的是人在他们手上,所以占尽优势。 在这种不公平的博弈中,要想破局便要跳出王巡的陷阱。 其中的关键不在石三刻,亦不在供词,而是如何解决人们心中对无双学院的成见。 解决了这件事,谣言不攻自破,若无法解决这件事,即便没有石三刻,未来还有千百种手段等着。 他可没有那么多精力同督天王巡见招拆招,所以他打算一次将对方所有的后手,都按死。 十日后,唐罗回到无双学院,告知众人事情已经解决,然后就恢复了正常的授课。 可外头关于学院下魂咒控制学员的谣言依旧满天飞,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观望审视学院。 虽然大临城的五转龙门依旧热闹非凡,但有意向报考学院课程的修行者却越来越少。 情况分明越来越糟,有哪里有一点解决的迹象。 “院长,不然还是让吾去趟麓阳城吧。” 申屠季辉又一次向唐罗提出他的解决方案。 “宫主不必着急,过些时日自见分晓。” 龙洲历1792年十二月中 就在学院谣言依旧漫天的时候,一座自元洲横渡而来的巨大商船在南海停靠。 元洲徐氏的商船泊岸,刘傥与一众朝昌氏族自然要亲自前往迎接。 分列两队神情肃穆的列队,是对元洲圣地的尊重,也是对元洲徐氏的敬畏。 只是当众人看见从船上下来的炎阳剑尊和数百稚童时,却没由来的一阵疑惑。 毕竟这个组合也太怪异了,剑派之主偶尔云游,却少有往龙洲来得,即便是带剑派弟子历练,也不该是这种六七岁的孩童。 只是圣地行事,又何须旁人置喙,刘傥需要做的,就是表达朝昌各族对徐氏的态度。 “朝昌众世家恭迎炎阳剑尊大驾,愿全力配合剑尊一切需求。” 分列两旁的朝昌各家主躬身行礼,仿佛从船上走下来的炎阳剑尊才是朝昌之主。 这种礼遇倒让徐长昊有些惊讶,连忙上前将俯身的刘傥扶起道:“刘家主折煞老夫了,此次泊岸不过是为了采买些许物资,惊扰各位反倒是徐某的不是了。” “剑尊太客气了。” 刘傥正色道:“采买之事只管交给管事去办,刘某在城中已经备好宴席,不知诸族可有荣幸听令教诲?” “宴席就不必了。” 徐长昊摆手道:“此次前来使命在身,等长昊回来,定与诸位痛饮。” “不知是何等任务,竟要劳烦剑尊亲自动手?” 刘傥好奇问道。 “受剑主之命,将三百徐氏适龄弟子,送往无双学院。” 一百零三章:风暴与信心 炎阳剑宗匆匆地来低调离开,就像飘过溪流的一片红色枫叶,却在龙洲各族间掀起风暴。 据说当载满物资元洲的大船离岗后,朝昌各族代表爆发出惊人的脚程,迅速离开,以至于刘氏精心准备的大宴最后只有各族的晚辈后进参与。 至于那些瞬间消失的族中长辈,大多都是狂奔回城,力求赶在元洲大船泊岸赤霞之前,迎头赶上。 “快,快,将族中适龄弟子全都找出来!” “适..适龄?老爷,啥是适龄啊。” “适龄...适龄就是七八,不,六七岁的童子,将族内所有这个年纪的弟子,全都召集起来!” “可是...” “没有可是,立刻去办!” 类似这样的对话,几乎不断在朝昌各个大小氏族中重复。 而各族这样做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将自家晚辈送入无双学院,让他们在最懵懂的年纪同徐氏弟子结下最深厚的友谊。 能够传承百年千年的世家哪有蠢人,亲近徐氏子弟的机会刘氏不在乎,朝昌其余世家可不会放弃。 在他们看来,豪族之所以壁垒森严,还不是因为数百年来坚持不懈将弟子送入宗派或圣地的反哺。 只是龙洲宗派圣地都邪性,半入世不入世,虽然世家有了足够发展的空间,但因为无有上层扶持,所以相较之下有些孱弱。 如天南王氏、中洲神庭、元洲徐氏的很多附庸亲族,族力都会强于龙洲豪族就是这个道理。 哪怕一百个弟子里头有一个能够被徐氏的公子少爷接纳,都将会是家族跃升阶层的契机,成为下一个豪族也犹未可知。 载满徐氏弟子的客船自朝昌入龙江,每行千里便会泊岸采买一番,横穿数州府,停靠数十座城池,惊动了大半个龙洲。 当客船最终在赤霞山泊岸时,后头已经坠着由数百艘客船所组成的船队,船上载满了各部各族的适龄弟子。 唐罗领着无双城市政厅各部首脑在无双城渡口迎候徐长昊,远远看着那那支庞大的船队,好气又好笑。 “原来聪明也是对比出来的,若是大家都一样聪明,那就同样的蠢。” 唐罗摇摇头,朝甲板上走下的徐长昊拱手道:“无双城恭迎炎阳剑尊!” “院长客气了。” 满脸笑意的徐长昊快步走下,故作平淡道:“剑主交代的事儿本尊已经办妥,院长觉得如何?” “遇城泊岸,领着稚童亮相,不带一丝烟火气便翻搅出惊动一洲的风暴,剑尊手段高妙,令人佩服。” 唐罗笑着拱手恭维,顿了顿又问道:“只是本院有一事好奇,不知剑尊可否解惑。” “院长有何疑惑?” “剑尊逢城便泊岸采买,船上只有三百童子,那么多食物...?” 三百稚童和十数护卫的剑派弟子已经下船,从客船的吃水线来判断此时只剩轻仓,这让唐罗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元洲离岗时客船带了多少物资不清楚,但这些日子客船的单次采买数量可不小,这么多的物资都上哪儿去了? 难道都被丢进江里去了? “咳,吾辈剑修亦重体魄,些许肉食何足道哉,赶紧入城给孩子们办理入学吧。” 徐长昊本来还为自己想出的计划精妙而得意,却没想到唐罗话锋一转,问题直戳计划的漏洞。 其实这趟造势,唯一的破绽就是在多城泊岸采买的事儿上。 要知道客船是从元洲出发横渡南海抵达龙洲,即便海上物资耗尽需要补充,也只消在朝昌采买一次便已足够。 可他们偏偏泊岸采买了数十次,若是仔细思考,不难看出里头别扭之处。 勾得数百舰船的得意霎时消失,徐长昊连忙转入正题。 看着炎阳剑尊突然有些尴尬的模样,唐罗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就没有继续,转身将众人迎入城中。 “两月前剑主召开剑尊大会已将“五行圣灵筑基道图”练法著录分发到各个剑派手中,各派剑尊、剑宗都对这套新的筑基法赞不绝口。” “只是这套筑基法对于全无武道基础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艰深晦涩,两月下来,就连一套标准圣灵姿态都难以完成,专研武道的宗师们都说,若是全力推行这套筑基法,弟子筑基的年岁恐会大大延长,即便是资质不凡的弟子,从零开始修行这套筑基法,也得有六到七年时间才可竟功。” “这对早筑基半年便能凸显不凡的孩子来说压力太大了,所以嬴城异人馆还有剑阁与各个剑派的剑尊都在为这是否普及这套筑基法争论不休。” “毕竟能够自身蕴养一道后天灵气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可这难度也切切实实摆在这儿。” “这次带来的弟子,或是各个剑派选送出的聪慧弟子,或是已经对“五行圣灵筑基道图”有了感应的天赋者,全都是好孩子。” “剑主下令让本尊将他们带到龙洲来,就是想看看你这位创出筑基道图的人,有没有办法解决最大的隐忧。” “所以,院长明白本尊的意思么?” 徐长昊与唐罗漫步走在队列最前,看似随意脚程却是极快,因为两人根本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周边风景上。 而后头无双城的市政官领着炎阳剑派的弟子同马上要入学的徐氏子弟,皆是走走停停的浏览步调。 双方自然就拉开了距离,在炎阳剑尊有意的控制下,这番关于中赢城核心的内容的讨论,并没有落到第三人的耳中。 只是这单对单的授意,却让唐罗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剑主和剑尊未免太高看晚辈了!” 唐罗满脸苦笑,连忙表态道:“这次厚颜请求剑主,本意只是想招一些想要用“五行圣灵道图”筑基的弟子来学院体验生活,可不是要在这种对抗中选边啊,不论用不用这套筑基法,晚辈个人都是没有意见的!” “这就不用谦虚了!” 徐长昊拍了拍唐罗的肩膀道:“剑主对你很有信心,临行前特意嘱咐了,让你好好研究,争取把所有弟子都培养出来,置于其他的事,无需担心,自有本尊处理。” 一百零四章:无法拒绝的艰难 世上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唐罗向琅嬛剑主寻求帮助,对方欣然应允的同时,也意味着当对方提出要求的时候,己方没有回绝的余地。 而徐长昊带来的三百稚子,便是那个不容拒绝的要求。 “看起来,剑主并没有将普及五行圣灵筑基的想法放下啊。” 顿觉千吨重担压在肩上的唐罗摇摇头,叹声问道:“我有多少时间?” “五年时间。” 看到唐罗略带错愕的眼神徐长昊急忙补充道:“原本剑阁讨论只给三年,是剑主极力争取才将时间延长至五年,毕竟嬴城徐氏最出色的少年子弟已尽数在此,若是在龙洲蹉跎了,各个剑派难免心生怨气。” 害怕唐罗不知道此事的影响,徐长昊以惊人的语速,将这两月剑阁中激烈的争论道出,并将其中的厉害关系道出。 “若是院长能在五年时间内将其中七成,或是五成的人培育出来,剑主就能将这套筑基法在元洲大力推行,而创出这套筑基法的人能从徐氏得到多少支持,还用老夫多言么?” 很显然,徐长昊是知道唐罗真实身份的,更清楚这套筑基法若真正在叙事中大力推行,创造者将会获得多大的荣誉。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态,炎阳剑尊自然是希望唐罗能够完成这个目标的。所以言语中多带急切催促。 而明白对方好意的唐罗自然不会大煞风景的说,即便是全神贯注,想要在五年时间内令到三百没有武道基础的稚子幼童将这套筑基法融会贯通也是可能性极小。 所以只能重重点头应诺道:“本院自当竭尽全力。” “那这些弟子,就全都拜托给院长了!” 徐长昊笑着朝唐罗拱手,然后转身,面朝着已经走到稍近处的徐氏少年们。 看得出来,这些徐氏弟子对龙洲的山水还有闪闪发光的水晶之城很是好奇,只是碍于圣地出生的虚荣面子,所以个个将小脸蹦的紧紧,在无双城的市政官介绍时都装得不屑一顾,却在越过后建筑频频回首。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洲与洲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 在中洲修行者看来,所有外洲都是蛮夷。 在天南修行者看来,除了中洲外,元洲、龙洲、北邙全是贫瘠之地。 在元洲修行者看来,除了中洲外,龙洲、天南洲、北邙的修行者全是弱鸡,不值一提。 而在北邙和龙洲的修行者眼中,其他大洲不论是经济水平还是武道水平,都是远超自身的存在。 毕竟龙洲本就是荒原,北邙更是深山大泽,加上毫不作为的圣地天宗,史书上不知道闹出过多少笑话。 近年来因为风媒组织互通有无,极端闭塞的地方少了,但是这种鄙视链依旧存在。 眼前这些徐氏子弟都是嬴城各个剑派的宝贝嘎达,平日里都是妇人们带着,而即便是徐氏这样的深宅大院里,女人说得也不过就是家长里短,贫富差异之类的肤浅之事。 看得出来,孩子们应该多多少少都有受到影响,在稚嫩的非黑即白的世界观里,很难接收贫瘠之地的精彩,看来队伍不一定好带呐。 唐罗心里正这么想着,就听到徐长昊暴喝道:“集合列队!” 神剑军出生的炎阳剑尊正直火爆,嫉恶如仇,走的都是军队雷厉风行的那套。 几个月的航行让众童子对这位族中长辈敬畏不已,只是听到命令,便浑身一个激灵,在十几位炎阳剑派弟子的带领下,三百稚童二十人一组,迅速列好队伍,朝徐长昊这边踏步前进。 “踏踏、踏踏。” 经过踏步的调整,十几支队列开始融合并列,当行至两人身前时,已经列成整齐的队列。 于无声处听惊雷,于细微处见大千,要知道这三百可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弟子,而是最大不过八岁的稚童。 之前全是在剑派或是府邸习文认字,筑基修行,可此时却能在短短二十息时间里从松散阵型迅速集结成群。 回想自家精英修炼场的弟子,再看看这些年纪尚小却满脸坚毅的徐氏子弟。 唐罗只得感叹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所谓圣地的气象,不只是资源无限,拳头壮。 更重要的是一代又一代的优秀后辈延续辉煌,而优秀后辈的诞生,从来不是从溺爱中将养,而是高标准严要求的压榨。 看着少年们近乎条件反射般的举动,唐罗就敢断定,这趟为期数月的行船,这些孩子过得可不轻松啊。 “将你们送到龙洲,不是给你们休假,更不是放弃,而是剑主同各派剑尊给予的厚望!” 徐长昊第一句,便将谈话的基调定的极为严肃,唐罗可以看到很多孩子在听完后,原本平放在身体两侧的小手,都紧紧握拳,眼神之坚定明亮,世所罕见。 “这位,是无双学院的院长,也是未来五年中,你们不得忤逆的尊师,他将教授你们五行圣灵筑基道图的真意。” 徐长昊扬手朝身旁的唐罗比了比,借着朝众弟子道:“但师傅领进门,修行凭自身,这五年你们得拼了命的修行,五年后本尊会回来接你们,若是有谁没有完成筑基,便不用上船了,听清楚了吗!?” 孩子最是天真,本以为只是来外洲修行玩乐的,却没想到情况突然变得这样严重。 毫无心理预备之下,很多孩子的眼眶都蓄起了泪水,却死死咬着唇不让哭声露出。 嘱咐完徐氏三百稚童,炎阳剑尊转过身朝唐罗客气道:“院长,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了,若是其中有顽劣的,随意教训不必顾忌。” 徐长昊的声音很大,大得就连远处的无双城市政官都能听见。 但唐罗清楚,这都是为了震慑这些稚童的顽劣。 不论是恐吓遗弃或是随意教训的嘱托,都只是要在孩子们心底种下敬畏。 要么是这群孩子中有不少顽劣之徒,要么就是徐长昊对于自己是否能够在这群少年面前树立威信心存疑惑。 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说明这任务并不轻松啊。 一百零五章:模仿者 拒绝不了的事就要学会理解和接受,这是迈向优秀必要的觉悟。 只有全力以赴,才能找到无法拒绝的事件中那点点能够改变的部分。 很显然,这批被送来的徐家稚童被教养的很好,哪怕被徐长昊恫吓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依旧没有哭泣或抱怨。 在十几位炎阳剑派弟子的率领下,他们跟着市政官,整齐有序地进入学院。 造册、分班、领取院服、被褥、纸笔、餐盒,然后进入宿舍,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只是当剑派师兄将孩子们都安顿好准备告别时,第一个孩子因为将要进入陌生环境而不安的哭泣,抱着师兄的腿不舍,如波涛般引起一阵连锁反应。 终究只是些七八岁的孩童,即便出身再好,装得再怎么成熟,贸然要将他们丢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五年,也足以击碎他们所有的勇敢。 这里没有熟悉的亲人,没有观照他们的尊长,就连送他们过来的师兄都要离开,又哪能不感伤。 但在唐罗看来,这些孩子之所以会哭得这样伤心,还是因为刚刚徐长昊吓得太狠。 “让他们先休息一日吧。” 听着后山传来的嚎啕,唐罗朝徐长昊摇头道:“传道受业也不急于一时。” “既已送入山门,就全凭院长做主。” 徐长昊老神在在,端起桌上白茶细品,一阵回味后怒赞:“茶香怡人,回甘甚妙,好茶!” “刚采的冬茶,香气浓烈,滋味醇厚,剑尊若是喜欢,过会儿本院让人捎上二斤送到船上。” 本想着作为炎阳剑派的剑尊,徐长昊既然已经将人送到,应该不日便会启程,所以唐罗便要招手唤侍者进来嘱咐。 却没想到徐长昊听到这话后,满含笑意地摆手道:“不用不用,本尊想喝时来找院长便好。” “嗯?” 唐罗奇道:“剑尊不回元洲?” “此次本尊过来,除了要将孩子们送入学府,另一个重要的职责便是护卫学院。” “护卫学院!?” 唐罗有些吃惊。 “不是不相信无双城的防备力量,只是院长课业繁忙,若是在兼顾防务难免过劳。” 徐长昊认真道:“所以这次来时,本尊调选了剑派中十数精锐大剑师同行,为的便是在弟子们求学时能够为院长分忧啊,还望院长不要拒绝。” “有剑尊高足愿意担任无双城守备,本院高兴都来不及又哪会拒绝。” 唐罗摇头苦笑:“只是无双区区一座山野学院,何德何能劳烦剑尊担任守备。” “看来院长还不知道,自己掀起了多大的波涛。” 徐长昊含义颇深地笑笑,然后从怀里取出一方玉简递来。 唐罗接过玉简,以神念一扫,里头具是关于中洲各方宗派的情报,以瞬息万道的神念扫过这繁若夜星的情报后,他终于明白了徐长昊为何会愿意屈尊降贵的前来无双城担任守备。 “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将玉简恭敬地递还给徐长昊,唐罗感叹道:“原以为大争之世,会是圣地先有动作,想不到会是各地宗派先有行动” 玉简录入的内容很多,但最重要的无疑是中洲数个上品宗门的行动。 或许是无双学院引起的声势让这些宗派看到了某种契机,在短短几个月内,数个宗派下属学院在中洲各地开始筹备,只等某个轰动的契机。 “无双学院是西贺第一间公布铸魂法的学院,也是第一个拥有五转龙门的学院,但这都只能赢得一时的领先。” 徐长昊接回玉简,轻笑道:“玄机宗那边已经开始定制各个宗派圣地的龙门,相信以玄机宗那些道长的能为,二代的龙门定然会有超过五转龙门的妙用。” “但先发终归是先发,无双学院用几个月时间博得海量声望,宗派下属学院即便拥有了更高级的龙门,也没有办法将这声望给夺过来。” “所以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压制甚至影响学院。而以本尊对中洲那些宗派的认识,为了博取声望,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只能感叹这个世界的聪明人真的太多,无双学院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说白了就是五转龙门和开诚布公的铸魂法与秘术。 而这种东西说珍贵也珍贵,说普通也普通。 对于世家来讲,他们既没有办法采买龙门,也不舍得贱卖铸魂法与秘术。 那么自然而然,他们对无双学院博得的名望也只有眼热与无可奈何,即便心里恨不得无双学院立刻爆炸,面上也要做出一副亲善的模样。 但对于宗派来讲,无双学院先有的优势,都不算是什么绝对的优势。 就同徐长昊讲得那样,玄机宗既然愿意为无双学院造龙门,那就一定愿意为圣地宗派造龙门。 至于铸魂法与秘术,以中洲那些上品天宗的数千年底蕴,只会超过无双学院不知道多少。 简而言之,只要宗派愿意以学院的模式入世,无双学院现有的优势,就全都会变成劣势。 因为优秀与劣质,从来都是通过对比出来的,在无有选择的时候,那个唯一的选择就是最优,而无双学院,很快就会因为宗派这样的庞然大物,变成劣质的代表。 若是换成另外的人,看到辛苦争取的优势马上荡然无存,定然会变得焦虑暴躁。 但唐罗却没有丝毫表情外露,甚至在看完玉简后还笑得出来。 这让徐长昊觉得万分不可思议:“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优势马上就要荡然无存,院长竟然丝毫不担心,可是有什么应对之法?” “哪有什么应对之法。” 唐罗笑着摆手道:“还能开怀不过因为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中洲各派虽然决定要以办学入世,大多却只筹备一座学府,这表示信心不足,若是全力施为遍地开花,那才会让本院笑不出来。” “至于打压的手段嘛,其实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几套,无非是想踩着无双学院的名声上位,只要不是真正动手,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百零六章:猜测与行动 “那就静待院长的手段了。” 满含笑意地举起茶杯一口饮尽,徐长昊再不提公务,而是聊些关于嬴城的事宜。 里头有神剑、落星、骁骑三军的统领轶事,亦有各大剑派之间的恩怨纠葛,还有这次关于筑基法普及各方的态度。 看得出来,徐长昊已经认定唐罗未来会进入嬴城徐氏的上层,就连一些可以称之隐秘的信息都滔滔不绝地道出。 若仅是出于个人好奇心的话,唐罗是很愿意在茶室同剑尊叙话的,可他知道不论现在同徐氏的关系多好,未来唐氏还是得走自立的路,所以有些内容虽然好奇,但也好全盘收纳。 正在唐罗发愁没有脱身的办法时,突然听到城外一阵喧嚣,声音之大就连中庭的茶室都能听到。 “想来应该是龙洲那群坠着剑尊跟来赤霞的船队,本院先出去看看状况。” 六感超人的唐罗听见外头的响动,连忙起身辞别。 徐长昊看着逃也似离开茶室的唐罗,放下手中杯盏,悠悠叹息。 …… 自从将五转龙门迁到大临城,赤霞山就好久没有那么热闹过了。 主道上喧闹攒动着的,全是来自龙洲各州各府的世家代表。 懵懵懂懂的稚童们在学院门前列队,而世家代表们则上到院前平台,哀求杜霆,想将自家孩子送入学院。 一直驻守在无双城的风媒看到这情况也是发蒙的,毕竟在他们稍显滞后的信息渠道里,如今的无双学院应处在被质疑的风口浪尖,不说人人喊打,但远离观望那是再正常不过的态度。 但看看现在这些世家的模样,风媒只觉得眼前一切好似梦境。 很多在龙洲有头有脸的世家代表,没脸没皮地围在杜霆身边,里三层外三层,翻来覆去说得只是那几句话。 只要自家弟子能够拜入学院,聆听院长教诲,付出多大代价都甘愿。 怎么,是一觉睡了三年,外头已然变天么? 不敢置信的风媒赶忙将在无双学院看到的情况向组织回传,殊不知如今外头早已因为无双学院而疯狂。 炎阳剑尊金口玉言,奉剑主之名将徐氏子弟送入无双学院求学。 要知道元洲乃是天下剑修向往的圣地,不论是武圣山、御兽宗还是佛国,都没有徐氏弟子拜入其中的事例。 可偏偏徐氏却愿意将弟子送到龙洲来求学,这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无双学院的真正支持者,就是元洲徐氏。 办学只是元洲圣地将触手伸向外洲的手段,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无双学院能够拿出那么多世家无法想象的稀珍。 不论是五转龙门还是直指核心的铸魂法,也就只有圣地这样的存在才会如此轻易的公布出来。 如果是这样看的话,岂不是说明西贺的第二次武道大昌要来了吗? 世上之事就是如此,自下而上的揣测,总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元洲徐氏作为圣师之族,在西贺的地位是很不相同的,相较于夸耀剑技,人们对天南丰碑上的《灵力分析》更加津津乐道。 作为武道研究里不朽的经典,至今无有任何一部经书可以超越。 若是其他圣地以办学入世或会引起负面的猜测,但徐氏这般举动,倒让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会不会是另一次武道界的盛宴。 误会一旦产生,人们就会开始寻找蛛丝马迹作为旁证。 自诩聪慧的风媒组织派遣人手去元洲,没有办法得到上层的确切情报,自然要从基层开始旁敲侧击。 比如元洲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还有炎阳剑尊送到龙洲的稚童都是些什么来历,最重要的就是,徐氏最近有没有什么大动作。 像这种不涉及核心机密的情报,元洲当地的情报组织很快就整理好进行交换。 而看到上头内容的龙洲风媒,则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嬴城剑阁召开会议,邀请涵盖徐氏三军代表、数十剑派代表、异人馆代表讨论某件机密,至今争论不休。 那三百随炎阳剑尊来到龙洲的弟子,全是嬴城各大剑派选送,个个天资聪慧,来历不凡。 此情报一出,彻底坐实了某些人的猜测,这才有后来随行的数百艘大船。 这些世家自以为看见武道界变革的契机,拼命想搭上这艘大船,于是谄媚。 而除了这些笃信自己眼光的世家,还有一些人则是抱持着不同看法。 那就是无双学院有什么超常之处,超常得就连徐氏这样的圣地也不愿意错过。 结合此次徐氏送来的全是稚童,这超常之处很可能与筑基有关。 只是武道大昌一千年,世人都觉得筑基与凡人境界的研究已经达到极限,如今突然出现一个新的可能,让不少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不论这两个猜测是否属实,跟着圣地走总不会犯什么大错。 于是,就有了无双学院的门庭若市,虽然怀着不同的判断,但众世家都有不惜代价也要将弟子送入学院的共识。 这让杜霆觉得扬眉吐气,当时外界对无双学院议论纷纷的时候,这些世家没有一个站出来发声的,眼下看到徐氏行动,又上赶着凑了过来。 对于这种没有丝毫情谊的墙头草,杜霆当然不会给予好脸,除了当时学院答应过得刘氏弟子,剩下的全都被拒在门外。 不论那些眼高于顶的世家代表如何求爷爷告奶奶,杜霆都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 “烦请诸位先回去吧。” 从大门走出的唐罗看着众人围着个高昂着头的杜霆,轻笑开口道。 世家众代表一见院长出来,连忙从杜霆身边离开,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人围住,七嘴八舌赌咒发誓,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弟子送入学院。 “各位的心意,本院已经知晓了。” 唐罗笑着摆摆手道:“只是眼下无双学院课室、宿舍就那么多,哪能容纳那么多的弟子,不如等学院扩建之后,诸位再将弟子送过来如何?” “不妨事的不妨事的!” 欧家在龙洲分布的代表听到此处,立刻越众而出,拍着胸脯道:“学院办学乃是造福龙洲之举,欧家别的忙帮不上,但在匠作一道上还是有些能力,某立即让人率工匠过来,定让无双城在最短的时间内,焕然一新。” 一百零七章:广纳贤才 听到这话,唐罗眼睛一亮:“欧式匠作天下闻名,若是有家主相助,开山扩建之事定然事半功倍。” “院长大人谬赞了。” 欧家主笑吟吟拱手回礼,这相谈甚欢的模样看着身旁众代表很是羡慕。 但紧接着,羡慕就变成了赤裸裸的嫉妒。 “劳烦杜长老为欧家主带来的孩子办理入学。” 唐罗话锋一转,朝杜霆道:“虽说宿舍不剩几间,但若是欧家主不嫌弃的话,造些通铺应该还能容下三五十人。” 本来只想示好的举动却换来这般丰厚的回报,欧家主一时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待懵圈的情绪过去,便狂喜着朝院长拱手,连声道谢。 而剩下的世家代表中不乏聪明人,而聪明人自然很容易从唐罗的态度中看到一些东西。 比如,学院如今的宿舍课室却是紧张,却也不是没有通融的可能。 欧家能够得到通融,自然是因为适时提出要帮助学员开山拓建,支援匠作。 这本就是欧家的本业,算是歪打误撞,但也让很多人看到了院长的迫切。 预先取之必先与之,想要将自家弟子送入学院,便要知道院长大人的喜好。 可这神秘的院长仿佛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跟脚全无不说,好像除了授课育人没有一点儿其他喜好。 不管是世家送来的书画珍玩还是古籍孤本,甚至一些秘境信息都被忽略。 本以为是个无缝的蛋,今日却被嗅到了腥气。 院长大人好像对开山扩建之事,十分迫切。 能够带领族中子弟来到赤霞山的,全都是龙洲各族数一数二的人物,魄力决断绝不会少。 发现一个可能后,便有试探的勇气。 “如今无双城已是龙洲武者新生向往的武学圣地,可赤霞渡口却只能停泊百十条客船,这如何能彰显出学院气象,在下堰苍伍氏,愿为无双城修筑一方渡口,以表对学院的敬意。” 人群中一壮硕的国字脸汉子上前,朝着唐罗拱手说道。 得了好处的欧家主含笑不语,品味过来的众人也目光炯炯望着院长,耐心等待试探的结果。 看着里三圈外三圈的世家代表一脸期盼的模样,唐罗笑得开怀,世上到底还是聪明人多的。 只要露出些许意向,就会有人找到叩门的办法。 如今赤霞山最缺的是什么,就是时间,中洲的宗派已经开始动作,等到二转龙门出来,若是赤霞山还没有质的改变,就会从西贺第一学院,变成第一间被超越的学院。 武道大昌千年,宗派在武者心里是个什么水平无需多言,只要放出风声来,就能改变无双学院在修士心中的地位。 试问到了那个时候,中洲的修士还会不远万里来赤霞山求学问道么,想想都是不可能的事。 但说到底,唐罗并不担心中洲宗派的动作,中洲到底是三界圣地的禁脔,他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龙洲这方半无主之地。 所以只要中洲的宗派不将手伸到龙洲,他就不担心。 他真正担心的,是因为中洲宗派这些动作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当看到中洲的天宗都已办学入世,龙洲的宗派又怎么会甘于人后,等待雨霖斋、无极府、七曜祠这些宗派办学,这些势力,才是无双学院真正的对手。 以玄机宗各位道长的能为,留给无双学院的发展时间已经不多了,偏偏当下市政厅的人手已经运转到极致。 他现在真的很需要有人帮忙无双学院的发展,但唐氏遁隐又不愿意同徐氏勾连太深的唐罗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好像隔壁中的孤塔,孤独矗立无有任何呼应。 所以他只能利用这些有求于学院的世家,有世家愿意出工匠开山拓城,善! 有世家愿意出资出力为赤霞山修建渡口,善! 有世家愿意将商厦开到无双城制造税收,大善! 自以为摸清院长需求的龙洲世家不断提出建设的意图,全都得到了好的回报。 不断有世家弟子被纳入学院造册,以五年学期为限。 这带着隐晦暗示的学年让众世家更加疯狂,不断从各个角度提出试探。 而明白过犹不及道理的唐罗也没有一并应允,而是在接纳几个建议后,朝众人诚恳表明,学院已经再无有接纳学生的空间了。 “诸位先请回吧,等到明年九月学院会再次招生,请诸君届时再来。” 唐罗朝着失望的众世家代表淡淡道:“另外,不光是各位世家的弟子,所有优质修行的弟子,皆可在明年九月来赤霞山,通过考核者,既能入院。” 下发完通知,唐罗便转身回到学院,只留下杜霆与一众书记为搭上学院大车的弟子登记造册。 至于剩下那些世家代表,发现已经无法拜入学院后,有的只能面带失望带着弟子回城。 但有些格外执拗的,却直接包了无双城某间酒楼安排弟子住下,一副要等到明年九月的架势。 对此沈大发自然是乐开了花,自从将龙门迁去大临之后,无双城的酒肆、客栈就开始了恶性竞争。 最后回归了正常的物价,却还是因为年初那波扩建,让好多生意闲置。 眼下出现这种肯承包酒楼的大户,对于无双城的老板来讲,自然是久旱逢甘露。 另一方面,无双城内部又因为接纳的近千世家子弟而闹得不可开交。 人往往就是这样,只要稍有些起色,就怕被人惦记,市政官连同杜霆,不断给唐罗支招。 翻来覆去就是防备这些世家弟子接近徐氏弟子的路数,分班划界,课程交错。 恨不得五年时间里双方永不相见才好,听得唐罗一阵头大。 “不必如此,就按照正常进度分班即可。” 唐罗朝着大惊失色的众人道:“要相信徐氏的教养,这些都是嬴城剑派最出色的少年,他们未来要选择怎样的路,挑选怎样的朋友,不该由我们来给他们做决定。” “我们要教导这些世家的弟子,就像教导自家子侄一样,诸位要记住,若是能将这些弟子培养的比他们本家成长的弟子更加出色,那么三十年、四十年后,这龙洲世家的上位者,将全是从学院结业的。” “这才是,可以颠覆时代的力量。” 一百零八章:第一课 无双城众人纷纷应诺,但唐罗从他们略带迷茫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些人其实并不理解要将世家弟子当做子侄教导的意义。 这也不怪他们,世家行为本质上来讲,就是一种排异行为。 在上古时期,人族凋零,统领万户者便能称作侯爵,乃是一方巨擘。 而现在的世家,只要稍有些积累,便能统辖百里地界,所谓万户,不过县镇规模。 但或许是上古妖族带给人族的阴影太大了,哪怕已经成就西贺霸主,也处处透着股小家子气。 但凡有些便利,恨不得藏着掖着,明明西贺还有广褒无垠的土地尚未开发,一个个就开始弄得和占山为王的土匪一样。 将全世界当成自己的敌人,好似自家一亩三分地上能窝出凤凰蛋来。 这也是为什么唐罗要收纳那么多的稚子幼童入学修行了。 其实人呐都是这样的,不管未来成就多大,他最底层的逻辑都是童年时培养出来的。 少年时候若是贫瘠,自然就会自卑,等到以后有了些许成就,便会防贼似的防人。 少年时候若是抚养不周到被忽视,便会暴躁易怒,若是本性善良或能搏个性情刚烈的名声,若是稍有走偏,就会变得残暴凶狠。 但大争之世,自己活命都顾不过来,男人在外奔忙,又有多少时间能够看顾得上自家的儿郎。 抚养总是亏欠,也难怪氏族子弟大多戾气深重,而这原本是可以被改变的。 无双学院若是只教弟子修行,那么五年、八年其实没有什么区别,若是能在教导修行得同时,将一些价值标准放入这些弟子的脑中,这才是无可限量。 只是这种事同这些已经将三观固定的下属讲也没什么意思,只要他们能听命行事就可以了。 将标准和要求放低的唐罗走出会议室,真巧撞见从课室走出的申屠季辉,两人打了个照面,相互微笑颔首,便错身而过。 课业繁忙,作为学院唯二的讲师,两人都没有多余的时间。 …… 给新生的第一次授课,安排在入学后的第二日。 同嬴城来的三百徐氏子弟一同上课的,还有龙洲各地世家送来的两百余名弟子,总计五百余人。 首创的阶梯课室让孩子们感到新鲜,但从选位上也能看出徐氏弟子同世家弟子的区别。 课室的前五排与中后排的中间区域被徐氏弟子做了满满当当,而龙洲世家送来的弟子,大多三五结成小群选在边边角角,即便是同族一起的,有时也会在中间隔着一个座位,嫡系庶出更是从衣着打扮上就能分辨出来。 徐氏这边倒是难从外向看出区别,都是虎着小脸强壮镇定,不少老成的更是用眼光仔细审视着捧着教案的唐罗,即便眼神接触也毫不退缩。 而世家的弟子也会打量唐罗,只是在眼光碰撞后会迅速避过。 自信程度不同,积累差得更大,作为体术宗师级别的强者,唐罗能够看出徐氏这群少年虽然年纪小小,但筋骨被打熬的极好,气脉悠长耐力惊人。 即便个别真正心里紧张的,也在暗暗调整自己的呼吸。 而世家弟子这边显然没有受过这样的教导,呼吸随着情绪波动,而且易被旁人影响,无比紊乱。 先前只是分批接纳弟子感觉还不强烈,眼下将两拨人放到一起,就能明显看出基本素质的差异,而这不过是显露在外的东西。 “还不能识文断字的弟子,把手举起。” 第一课的第一句,唐罗并没有询问学生的名字,而是将右手举起,朝着课室中的五百人轻声问道。 世家送来的弟子里,不少都是旁系庶出的孩子,其中不少左右看看,便弱弱地将手给举了起来。 “你们现在还不适合学习五行圣灵筑基,先用三月将文字与穴道认全,课后去到黄阶课室那儿,先将这些补齐然后再开始学习。” 所谓有教无类,从来不是一锅大杂烩。 就像给报名铸魂课程的弟子上大课时,唐罗不会将一些底蕴特别差的弟子排除在外。 虽然其中有几位真是连字都认不全,但三四十年的苦修,已经让他们有了自身的感悟,那么只要听课便会有所得。 而年幼的弟子则不能这样,因为积累实在浅薄,所以每一天的领悟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 三五日一个新模样,说得就是眼前这些少年,其实这种时候最适合的教育方法便是小班。 这样可以根据每个弟子的进度定制不同的课程,若是授课规模只有五六十人的话,唐罗是可以做到类似一对一教学的。 可五百人的规模,就只能上成大班大课了,这个时候若是不按程度分段教学。 只会让头段班和尾段班的两批人学得无比痛苦。 所以开课后唐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众弟子的文化程度。 但唐罗心里也清楚,少年人要面子,眼下这些没举手的人中,定然还有无法识文断字的。 这些人终归会在之后的课程中暴露,浪费的既然是自己的时间,就没有什么提醒的必要。 简单略过第一个环节,唐罗又问道:“修行过三十六幅先天道图的举手。” 前五排的徐氏弟子齐刷刷的举手,后头龙洲嫡系的世家弟子们也纷纷将手举起,但同样是那群还未完成识文断字的孩子,只能将头垂得低低的。 世家分别嫡庶的手段,很多时候会从筑基的时间上做文章,很显然龙洲这些豪门也并未改正这陋习啊。 问完了文化水平,问完了武道基础,唐罗也就对眼前这群弟子的水准有了基本的了解。 没有直接在第一堂课分班,唐罗直接进入了关于“五行圣灵筑基法”的课程中。 练武终归是个看天赋的活儿,文化基础和武道基础是一方面,剩下的还有玄之又玄的悟性和天定的资质。 这种东西不是按照早学晚学判断的,而是要通过另一个简单的小实验,测试出来。 “现在,开始想象,想象自己成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五种神兽中的一种。” 唐罗朝着阶梯教室上的八百弟子道:“想象,如果你现在变成神兽,该怎么吸气,吐息,该如何行动,想明白了,上来演示。” 一百零九章:伍青丘 武道资质是什么,阵师求悟性,炼体要根骨,禅修说慧根,或是最烂大街的说法,血脉。 在唐罗看来,所谓资质,无非就是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先天的,比如身体吸纳灵气的速度;是否有血脉潜藏,先天气蕴。 而后天的,就是自律专心,还有最重要的,想象力。 或者说,在唐罗看来,武道天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想象力。 这样说吧,在妖族出现之前,人族是不知道灵力为何物,更不知道境界为何物的,上古时的人族只知道强横身体。 那么修行是怎么开始的呢,是当人族发现,就连狐妖、蝙蝠这样弱小的生物,在经过吐纳后,都会成长的比人族更强壮。 人族渴望这种进化便开始了崇拜,将一些性情较为温和的妖族当做图腾,如鹿、鹤、猿、鬼。 当然,有崇拜温和的,就有崇拜力量的,亦有人族将性格凶残的大妖看做先祖图腾。 不论是性格平和的妖兽,还是性格残暴的凶魔,在上古时都是人族仰望的存在。 在妖魔的眼里,人族就如无有灵智的牛羊豚鼠一般,是他们食谱上的一味。 这些实力超凡寿命悠久的物种,自然不会知道,隐藏在人族血液中的东西,究竟是多么可怖。 从将妖魔当成崇拜对象开始,人族就开始了模仿,模仿妖兽的行动,模仿妖兽的吐纳呼吸。 有人死去,也有人从模仿中获得力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物种间冥冥之中真有联系,在第一人破镜之后,人族便有无数修行者冒了出来。 他们有的自称上古炼气士,有的自称图腾力士,有的自称术士,更有自称是上天派遣的神使下凡。 不管当时的认识有多肤浅,对灵气的开发有多稚嫩,但无可否认的是,他们就是人族修行者的先驱。 在哪个前头没有路的年代,人族比拼的才是本身的天赋,而到了现今,前辈先贤已经将能够考虑到的和不能考虑到的都考虑到了。 于是世家子修行已经不需要带脑子了,毕竟前人已经将所有通过关隘的智慧,都通过言传身教,刻录著书的方式传给了后人,只要按部就班的修行就好了。 所以在世家里其实没有什么天才,只有按部就班的人才,因为真正的天才,从来不是通过别人的教导出现的。 没有人能够教导天才,因为天才总能走出自己的路。 对天才最好的教导,就是开发他本身的想象力,再提供资源,免去它重复做功的部分,以免其浪费时间。 想象成神兽并表现出来,唐罗就是挑选天才的方法。 布置完任务的院长站在教案后,静静看着眼前五百名学员从安静到喧闹,在发现唐罗并不介意后,甚至有人离开座位,跑到边上同一群人群策群力。 或是独自思考,或是结成小团体讨论,或是几个人争得面红耳赤,众生百态就在这小小的测试前显露出来。 而在这一阵喧闹中,有个孩子将手高高举起,小脸上满是疑惑。 唐罗朝孩子招了招手,示意对方上来说话。 “院长...” 走到近前的孩子十根手指搅在身前,仰着头扭捏道:“就只能想象自己是这五种神兽吗,能不能...能不能想别的。” 唐罗蹲下身子,让视线同孩子保持平行,和颜悦色道:“你想变成什么呢?” “灵龟行不行?” “灵龟和玄武有什么不同么?” “不同的!” 少年急切的否定道:“肯定是不一样的。” “嗯,那你是要将自己变成灵龟吗?” “是的!” 少年面露喜色,点点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名叫伍青丘。” “现在开始么?” “可以么?” “当然可以。” 唐罗点点头,然后起身后退,给少年腾出了足够的空间。 设计成锥形的阶梯教室,本就是要将所有弟子的注意力集中在讲台前。 在看见伍青丘上台后,越来越的人停下了讨论,随着越来越多学院的目光聚焦台上,教室渐渐变得不那么喧闹。 当然,其中也有根本没有理会台上情况继续讨论的,其中就有堰苍伍家的几位少爷。 旁人认不得伍青丘,他们是认得的,庶出的家生子,被分到灵兽湖,每日就做些剁料喂鱼的简单工作。 要不是族中六七岁年纪的弟子少,说什么也不会将这样出生的弟子带到赤霞山来。 本想着可以在入学后有个伺候生活的仆人,却没想到此时竟然第一个登台献丑,这让伍俊辰一众嫡系很是不满。 “这是喂乌龟喂傻了吗!” 伍涛滔不满道:“若是他搞砸了,其他人该怎么看我们!” 世家子大多早熟,盖因后院的主母姨母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这些少年每日耳濡目染,心思又怎能纯粹,眼下看到伍青丘上去,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在赤霞山丢人了。 毕竟一个自小喂鱼,连字都认不全的孩子,有什么资格第一个登台演练。 一时间,伍家的小少爷们看向台上的眼神有些不善。 好在伍青丘是背对着阶梯,不然瞅见本家兄弟嫌恶的目光,定会让他瑟瑟发抖。 其实从一开始少年便不愿来赤霞山,更没有奢望攀附圣地贵人想法。 如果可以选,他就愿意呆在灵兽湖边的小屋里,每日照看老龟和笨鱼。 想到灵兽湖里的伙伴们,伍青丘不由得越发哀伤。 福至心灵,就不自觉开始模仿老龟上岸时的神态。 只见其身形迅速佝偻,清明的眼神迅速浑浊,四肢缩起,整个人缓缓、缓缓伏到了地上,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伍青丘,众人哄堂大笑,本还以为第一个上台的会有什么过人之处,就这? 伍家弟子更是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偏偏伍青丘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依旧趴伏在地上。 笑完过后的学生们继续自己的讨论,而唐罗却显得有些惊喜。 惊喜的自然不是伍青丘模仿乌龟趴在地上的模样,而是惊讶少年的天资。 只是喂养灵龟,便能寻到一种独属于自己的入定法,这特娘的是个练冥想法的天才啊! 一百一十章:困难多 我能看见战斗力正文卷一百一十章:困难多文化是有遮蔽性的,武道也是同样。 前人的呕心沥血穷尽智慧突破的一个个关隘,最终汇聚成经文传给后人。 而后人站在这些由智慧、勇气、运气堆砌起来的砖石上,会莫名有种高人一等的膨胀。 以为只要看过了就是明白了,即便碰到同样的事情也会信手拈来。 就如同眼前这课室中的场景,徐氏的弟子虽然年幼,但都是自剑派出生,有根底的少年。 其中些许格外优秀的,不是看不出伍青丘的龟伏不光是在模仿神态,还是一种入定法。 但在这些格外优秀的徐氏弟子看来,这种入定法太粗糙了,粗糙得他们都不愿意将之称作入定法,也难怪他们嘲笑。 是啊 从武道宗师的角度看,伍青丘此时的入定法,莫说是跟佛国那几套专门的冥想比,就连先天道图中的吐纳也要不如。 但有时候账是不能这样算的,入定法粗糙是伍青丘真实悟性的体现,而圣族弟子的傲然不过是站在巨人肩膀的膨胀。 武道早就过了纯拼天赋的时代,会有那么多明珠蒙尘,无非是因为只要有足够的积累,哪怕是资质平庸的弟子按部就班的修行,最终也比自我发育的天才成就更高。 任何一种文明,只要发展到了某种程度,都不会再是纯天赋的比拼。 即便是天赋异禀者,若是不能放到适合的环境中,最终结果也不过是稀松平常。 就好像眼前的伍青丘,如果因为他有冥想法的天赋,却强行让他修行五行圣灵筑基法,最终的结果也会让人遗憾。 “起来吧,孩子。” 以声若洪钟异能唤醒伍青丘,唐罗打量着眼前这个苏醒的少年,眼中赞赏毫不遮掩:“你并不适合修行五行圣灵筑基法。” “噢。” 苏醒过来的伍青丘不光双目清明,更有一股难得的静气,骤然听见“噩耗”,也能平静接受。 其实,伍青丘心里也是有些难过的,只是每每模仿老龟苏醒后,他都会有种看破世情的平静。 仿佛河滩上那头见惯沧海桑田的老龟,看似浑浊的眼中,实则是难以言明的大气。 能够留下学习很好,回去灵兽湖也很好,进退皆是最好的安排,伍青丘从容平静,即便听到后头同学的讥笑,心境也未被丝毫动摇。 拍拍膝腿手臂衣服上的灰尘,伍青丘朝唐罗躬身行礼。 “学生告退。” “先别着急走。” 唐罗笑眯眯地将伍青丘叫住,又从教案中撕出一张纸来,写了点儿什么后将纸递给一脸懵懂的少年。 “拿着这张纸去第一班,今后这五年你就在第一班上课。” 不明所以的伍青丘接过纸张,又仰头看看院长一脸激赏慈爱的模样,挠了挠头,又“噢”了一声。 小小少年抱着纸离开了课室,也让不少人发出“自不量力”的讥讽。 对此唐罗自然不会去多纠正什么,因为事实永远比说服更有力量。 五年之后,伍青丘自然会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关于天才的实验继续进行,或许是头炮就太过经验,以至于接下来数名徐氏弟子的上台演示,都显得稀松平常。 这个平常自然不是说他们悟性低劣,而是因为走了捷径。 这些徐氏子弟同龙洲世家送来的弟子有根本上的不同,那就是他们真正学过或是接触过五行圣灵筑基法。 唐罗今天要考效的是这些孩子的想象力,而对徐氏子弟来说,就是选出自己最得意的一种圣灵姿态进行演示。 从破题的角度来讲,徐氏弟子体现出的成果是超然的,龙行虎步,凤翔龟伏,还有中土麒麟的堂皇大气都让同样在想如何模仿神兽的世家弟子惊愕。 但也从侧面验证了唐罗的猜想,那就是徐氏典藏实在太浩瀚了。 凡事都有尺度,有时候一件好事太超过,也会变成坏事。 就好像眼前这些徐氏的子弟,七八岁本该是想象力最丰富的年纪,却被徐氏的浩瀚无垠给剥夺了思考的权利,按部就班的修行比的是吸收前人经验的速度,却没有人停下来进行稚嫩的思考。 看到这些嬴城出色弟子的表现,唐罗便能理解,为何元洲徐氏诞出的剑圣越来越少。 随着徐氏弟子的“出色”表现,后进的世家弟子越发不敢上台,毕竟徐氏弟子演练的姿态,已经远远超过这群弟子想象力的极限。 等到三百徐氏弟子统统演练完毕,世家弟子们还是坐在原座上,或低着头,或左顾右盼,就是不肯上台,热得徐氏弟子们频频回顾。 他们是来赤霞山求学的,可不愿意被一群“差生”拖累了进度。 若不是族中礼教甚言,几乎要开口相讥了。 看着迟迟没有人走上台,感受着不满的情绪发酵得越来越离开,唐罗终于开口了。 温和的语气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如春风扫过课室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没有人要上台演示,今天的课程便上到这儿,回去好好想想更愿意亲近哪种神兽,明日开始分班。” 没有再鼓励少年们上台,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唐罗便宣布了第一天的课程结束。 夹在腋下的教案中全是密密麻麻对每个学生的备注,对于那些通过取巧演示想象力的弟子,自然会有另外一套选拔天才的标准。 另外,他还得选几位已经领悟圣灵姿态的教员出来帮助他辅助授课。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想让三百弟子全都完成筑基,必须得将现有的五行圣灵筑基再做简化。 这个简化当然不是说缺斤少两,毕竟五行圣灵筑基法最独特的地方就能内通过五种吐纳蕴养一口后天真气,若是丢了这个,也就不值得琅嬛剑主投注那么大的精力了。 当然,所谓简化也不可能是在内容上再做什么修改,这种事情徐氏那么多武道宗师都已经在做了,仅凭他一人又怎么可能实现弯道超车呢。 毕竟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武道研究者啊,所以,要想在五年时间内完成剑主的委托,说不得就得想些歪点子了。 一百一十一章:红利殆尽 从科室离开的唐罗脚步匆匆直奔第一班课室,并将已经下课的教习召集起来。 “对圣灵姿态有心得的教习留下,其余人散了吧。” 简简单单道明来意,课室中最终留下四位教习。 分别是擅长青龙姿态的宋高才教习、白虎姿态的金灿教习、朱鸟姿态的井柳教习还有玄武姿态的泉室教习。 遗憾的是中央黄庭麒麟圣姿并无教习领悟擅长,这也能够理解,毕竟散修出生并在武馆蹉跎的修者,确实难有统御四方的王道心性。 虽然不尽人意,但四位教习的出现也让唐罗能从无边繁重的课业压力中抽身,将精力投入到研究简化五行圣灵筑基法上,也算是件大收获了。 唐罗便将分好的教案分发给四人,边解释道:“从今天起你们便辅助本院教导圣灵班的弟子,这里是五百弟子的分班资料,从明天起,你们就负责将自己对圣灵姿态的领悟传授给这些弟子。” 接过资料的四人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机会教导徐氏弟子,虽然没有什么准备,但放弃是肯定不会放弃的。 等不及回到住所,四人直接当着唐罗的面,开始翻阅发到手上的资料。 里头是唐罗将圣灵班的五百弟子根据不同相性的分班,宋高才四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自己究竟教授多少位徐氏弟子。 是的,徐氏弟子。 虽然唐罗一再嘱咐有教无类,但教授徐氏弟子带来的满足感,又那里是普通世家弟子可比的。 四人急不可耐的翻阅,不就是想看看自己究竟负责多少位徐氏弟子么。 只是在翻开资料后,却是一家欢喜几家愁,金灿笑得合不拢嘴,宋高才、井柳、泉室三人的脸色却不那么好看。 盖因分班之后,被划到修行白虎圣姿的徐氏弟子足有两百人,而剩下最多的青龙圣姿,却只有三十余人,尽六倍的差值,尽显院长“偏心”。 “徐氏弟子同杀伐之神的相性契合,领悟白虎圣姿最是容易,三百徐氏弟子中大半都已开始修行。” 看着失落的三人,唐罗开口解释道:“但修行五行圣灵筑基法的弟子,终归要每一种圣灵姿态都完成,所以不必计较此时的多寡,五百弟子大多都要在几位手底下过一遭。” 听到此番说法,宋高才三人的脸色才稍缓,点头应诺后,转身离去,准备交接工作,迎接明日的分班。 看着四人因为兴奋而变得格外轻快的步伐,唐罗只能感叹想得少也是种幸福。 若是几人知道琅嬛剑主给无双学院的时间只有五年,不知道他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终归,还是得靠自己啊!” 略感孤独的唐罗长叹一句,慢悠悠朝院长室踱步。 妙微道人去了大临、杜沙、孟椒出外招贤纳士、云秀组织商队离开,眼下无双城能同他谈论武道的,只有申屠季辉一人。 但眼下整个经营部的授课任务都压在对方身上,若再去讨论武技,真就压榨太过。 眼下无双学院虽然已经有了偌大的声名,但根基方面终究还是太薄弱了。 “还是得招人,既然一流的武道研究者招不到,那就招二流三流的自己培养,我还就不行了,天下人才难道全被世家垄断了不成?” …… 龙洲历1792年腊月初一 或许是因为周天星斗倒扣临川平原阻了地热的缘故,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都说瑞雪兆丰年,但雪要是大到将土地给整个封住,恐怕也没几个农人能够笑得出来。 严寒让龙江很多条支脉都开始结冰,停靠在赤霞山渡口的不少商船更是直接被冻住。 但这丝毫没有减少人们来此朝圣的热情,自从徐氏弟子在赤霞山入学的消息传开,便有无数世家想要将孩子送入学院,即便院长已经当着众人的面,明确说过招生时间放到明年九月,依旧有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探点。 除了这些人,还有就是重新对学院恢复信心的,前来报名铸魂课程的散修。 作为无双城如今最重要的营收项目,经营部的状况直接同整个城市的收入挂钩。 在经历两三个月的低迷后,经营部迎来报名人数的飙升,但在十二月份,入学人数却开始骤降。 这让无双城的市政厅人心惶惶,以为又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故。 最后还是唐罗宽慰众人:“龙洲积累的人口红利已经榨取的差不多了,那些已经完成积累的,不是被世家豪门吸收,就是囊中羞涩拿不出束脩的,接下来的日子很难再有经营部一日招生千人的盛况。” “那该怎么办?” “不必慌张,铸魂课程本就不是经营部的主要经营内容,以前只是学院内的研究者不够,这才耽搁了二类同三类的经营项目。” 唐罗笑眯眯道:“但杜沙和孟椒已经传讯回来,他们在外走了一遭,聘请到了数位名声不显但有武宗资质的研究者,等他们到学院后稍加培养,便能开始进行营业!” 因为铸魂课程弟子锐减的担忧被几句话抹去,市政官们又露出了笑容,匆匆离开了学院。 对于这些已将命运同无双城捆绑一起的人来讲,他们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但唐罗的工作却远远没有结束。 杜沙与孟椒初传回的好消息并没有解决唐罗目前的实际问题,那就是该如何简化五行圣灵筑基法。 他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了,理论上的剑走偏锋有很多方式,但应用到一群连凡境都不到的弟子身上,那就全是天方夜谭。 对于一群真处在快速生长发育期的少年来说,很多在成人看来绝好的主意,都是行不通的。 唐罗突然明白为何徐氏圣地的武道研究者会这般束手无策。 且不谈这些少年本身的意志是否坚定,只说他们现在所处的年岁,就注定他们无法长时间的专注在某件枯燥的事上。 即便是真正热爱修炼的,也不愿意进行哪些枯燥、细微的坚持一样。 更别谈少年人还嗜睡,入定吐纳时意外睡去,平常不过。 一日本就只有十二个时辰,晚上已经睡去四个,白天再补一个半个,剩下用来琢磨筑基的时间还有多少。 这要能把极度复杂的五行圣灵筑基法修成,那才是真正奇怪。 妙书屋 一百一十二章:觊觎 若是弟子们的年岁再长一点,或是修为再高一点,都可以采取下灵种或是灌顶的法门,让孩子用身体去参悟,用睡觉的时光去精进。 若是孩子们的理解能力再强些,或是感悟能力再敏锐些,也能通过观察真正的神兽来加深印象,达到快速感悟的效果。 所谓武道研究者,解决的是武者遇见的难题,可服务对象偏偏是不满八岁的孩子,这明显超纲的困境让所有关于武道的设想都成了空想。 因为孩子太脆弱了,即便是最低级别的灌顶和灵种都会对他们的识海带来不同程度的损毁,神兽的凶猛气息更会夺去他们的心魄。 至于煌煌大言于这些孩子来讲,更是陌生的天书,在穷尽己身武道经验还未寻见解法后,唐罗放弃了死磕。 招来杜霆和四位分班教习,宣布将要离开学院一段时间。 鉴于前次五转龙门的惊喜,无双城一众并没有恐慌,而是心怀期盼。 上下招呼打完不过半日,唐罗便直接钻入云层,不知所踪。 无双院长离开无双学院的消息仅过了半日就传遍陵江两岸,也让很多世家的心思活泛起来。 自徐氏将弟子送入赤霞山后,对无双学院的猜测便从未停歇。 常有世家借着给孩子送物资或给学院交束脩的旗号,顺带招来自家弟子“关心”一阵。 这一来二去之下,很多秘密也就通过这种形式流出。 “嬴城送来的三百徐氏弟子,都是为了学习这部五行圣灵筑基才来得龙洲。” “若能习成五种圣灵姿态筑基,便能五行和合凝聚一口后天真气,且会随着修为境界同步提升,易经伐髓,护持脏腑,疗愈暗疾,外运杀伐,妙用无穷。” 连圣地都派弟子前来修行得筑基法对于修行者世家来说,可比神通奥妙更能吸引心绪。 只是谁都知道,那位不知深浅的神秘院长就在无双城内授课,外头还有将星馆的战士日夜把手,这才息了动脑筋的想法。 但如今看守龙门的妙微真人远在大临,将星馆的两位统领离境数月,无双院长又离开赤霞,如今的无双学院中只剩一名杜家长老与那位屠妖宫主,真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泊马城、典心斋 “如今无双学院中无有强者坐镇,知晓派些武宗级强者便能混入其中,这是无双学院的教习名单,里头有过标注的,便是负责传授“五行圣灵筑基”法的。这是他们的画像!” 浑身裹在黑色罩袍中的男子有着沙哑低沉的嗓音,朝着房内另外几名或是蒙面,或是以兜帽遮住半张脸的几人说道。 “哼,先生倒是好算计,可院长他们走了,别忘了学院内还有尊凶神,武宗级强者混进去容易,但要想要出来,怕是难了。到时牵出萝卜带出泥,谁能承受院长的怒火?” “申屠季辉却是难缠的对手,可他又有什么理由为无双学院拼命。再者说,这次进入学院并非攻坚,只是要从得传“五行圣灵筑基”的教习手中拿到真功,申屠季辉纵然凶猛却也只有一人,有何惧哉?” 浑身被裹在黑色罩袍的男子蛊惑道:“这可是连元洲圣地都觊觎的筑基法,若是得到修成,便能让本家弟子的族力远超同济,冒点儿风险又算得了什么呢,以诸位的家底,谁还挑不出几位查不见跟脚的武宗级强者呢!” 这场隐秘的盛会,几人都不愿意用真面目示人,但彼此都能笃定对方的来历不凡。 毕竟,能够接到会议的暗花本就代表着各人的能量。 短暂的安静过后,几人确定了合作的意向,就像神秘男子说得那样,若能得到圣地都愿意修行得筑基法,冒点儿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敲定行动的时间,十数名黑衣蒙面的武宗级强者连夜出城,直奔赤霞山。 这些无有跟脚且查不见来历的,大多都是氏族豢养的家臣死士,为的就是趟平最险恶的任务。 而得到无双学院的筑基法,很显然就是风险极高收益又极大的哪一种。 隐在云上的十余位武宗强者小心翼翼地收敛气息,借着子夜的黑云掩护,慢慢往无双城靠近。 根据黑衣男子提供的情报,无双城的外围渡口和正在新建的三座船坞都有凶境坐镇,所以最好是直接越过水晶大殿,从学院后山降落。 待落得山上后化整为零,即便有了警讯,也足够众人掠出得传正法的教习。 简单粗暴的计划往往会有奇效,十几位高来高区的武宗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无双城,并悄无声息地靠近学院后山。 可就在一行人将要降落的时候,一轮红日自山间跃出,照亮漆黑的夜空,融化凛冽的飞雪。 若非十几人具是黑衣蒙面,定能照出惊怒错愕的脸。 火红的剑阵来的实在突然,更重要的是剑阵中所蕴含的雄浑杀意,前所未见。 众人忙不迭地运起功法抵挡,却如冬雪见暖阳般被笑容,烈阳金轮翻滚着冲袭天边,碾过了这支武宗联队。 四名武宗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被烈阳化作飞眼,剩下的人肝胆俱裂,四散而逃。 而山间又有数千道剑光冲天而起,化作流萤死命追击。 炎阳剑派的弟子奉剑尊之名守卫无双学府,本以为是个苦差,却没想到龙洲的武者乖巧的厉害。 守了十几天连点儿异常都没见到,此时突然出现一支穿着夜行衣的武宗,哪还不得玩个痛快啊。 没有任何示警呼救的举动,驻守后山的几名弟子御剑而起,追着十几人就出去了。 后山又恢复了平静,只有那莫名的暖意还有刚刚绽放的光明,记录着刚刚一场惊艳对决的余韵。 只是仓皇逃窜的武宗还有追猎兴起的两拨人都没发现,在赤霞山的山壁上,两个湿漉漉的人影如壁虎般在山壁间游动,速度惊人。 数百丈的高山对两人来讲如履平地,百十息功夫便翻到了后山,若山魈般垫脚祟步,靠近教习的居舍。 一百一十三章:人心难测 有前站的武宗将炎阳剑派的弟子引走,两个黑衣人游走在夜色中,而在无双学院教习居舍背山处的幽潭边,一个人影来回踱步,时不时向山道张望。 待看得两个鬼祟人影出现,立刻便想迎上去,却不知想起什么,生生顿住脚步。 方正的脸型,浓眉大眼,正气凛然的朱廷喻眉宇间有会散不去的阴霾。 陵江大战,七城百镇凋零,没有弟子拜师武馆就没有收入,武师只能自寻出路。 当时是无双学院朝他递出橄榄枝,之后的投效虽有不愉快的地方,但也算受益良多。 本以为自己会在赤霞山上终老,却没想到泊马城樊家竟然找上了自己。 当那个八岁的孩子在课后借着求教的机会,一本正经的说出只要自己将《五行圣灵筑基》全篇交给樊家就能奔一个无比光明的前程时,朱廷喻动心了。 教人筑基只是他谋生的手段,并非他的志向。 少年时想得大丈夫横刀立马,醒时颐指天下,醉卧美人闺帐的豪情,早就被时光打磨的干干净净。 那早已干瘪被埋葬的男儿梦与野心,却在樊家一名八岁小儿的浇灌下又一次破土而出。 沐台州枣红镇,有梯田千倾,两万户人家,这就是樊家许诺的报酬。 朱廷喻紧了紧怀中的手抄书卷,这就是今后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朱教习果然是个信人。” 走进幽潭的两个黑衣人中,一人结下面罩轻声笑道:“东西带来了吗?” 右手捂着胸腹,朱廷喻强壮镇定:“东西自然带来了,但朱某怎能保证将东西给了阁下后,樊家不会反悔呢?” 解下面罩的男人皱了皱眉,不满道:“朱教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看着男人面色不善,朱廷喻小腿一步,淡淡道:“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故事听多了,朱某就怕自己也是同样的下场,所以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什么办法?” 男人满脸不耐,但看着戒备森严的朱廷喻,却毫无办法,只能顺着对方的话问。 “朱某要迎娶樊家朱的嫡女,这样成为了一家人,也就没什么不能同享的了。” 朱廷喻笑吟吟道:“若是不能答应这个条件,朱某实在难以放心啊。” 两人显然是没想到都已经见到朱廷喻还能出现这样的波折,面对对方的狮子大开口,揭开面罩的男子强压怒火道:“还请朱教习认清自己的身份,家主嫡女何等身份,即便献图立下功勋,这要求也逾越了!” “那就请两位回去吧。” 朱廷喻拍拍肚皮,遗憾道:“看来樊家不是真心想要,连区区嫡女都舍不下,看来朱某还是该去找“更诚心”的买主啊。” 加了重音的“更诚心”三字,是有恃无恐的威胁更是待价而沽的得意。 就像朱廷喻说得那样,现在龙洲不少世家都因为《五行圣灵筑基图》而翩翩起舞,其中不少就把这当成迎头赶超豪族的依仗。 这些小族最擅长的就是孤注一掷,若是真有办法联系上朱廷喻,答应什么条件都不意外。 谈判陷入了僵局,解开面罩的黑衣人虎着脸不知道该如何进退,心中既有翻腾的杀意,又有担忧自身安危的迫切。 十余位世家豢养的武宗能在炎阳剑派弟子手里撑多久? 这种事情只有天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给他们的时间并不会很久。 所以快速拿下朱廷喻就是第一要务,而显然这件事自己已经做不到了,解开面具的男子只能向身旁一直不做声响的同伴求助。 “朱教习的要求吾等知晓了。” 身材高大的同伴接过话头,朝朱廷喻道:“只是还请朱教习在学院耐心等待,在我们请示族长时不要将真功做二价给卖了。” 坐地起价的强硬态度得到了回报,朱廷喻激动得捂着胸腹的手都在颤抖,以至于忽略了揭开面罩男子低头时闪烁的目光。 “这是自然的。” 朱廷喻朝着依旧蒙面的男子承诺道:“樊家没有回复之前,朱某绝不会再同别家接触,两位可以放心。” “口说无凭,击掌为誓。” 蒙面男子张开手掌,松弛自然地往朱廷喻靠近。 不疑有他的朱教习以为江山美人近在咫尺,更是放开护在胸腹的右手,同样摊开手掌迎上。 双掌一触,朱廷喻浑身麻痹,灵力更是不受控制地在体内乱窜。 “唔...呃..嗬嗬嗬...” 只能靠喉头震动发出的低声哀嚎里满是痛苦,朱廷喻眼中尽是哀求的神色,但黑衣男子双眼如身后的幽潭般不为所动,静静看着眼前的人从痛苦的抽搐到僵硬的瘫倒。 躬身解开朱廷喻的衣襟,黑衣人撵着两指从对方怀里取出手抄的真功,不加翻看便放入自己怀中。 已经在这儿耽搁得太久,他们得尽快离开赤霞山。 只是当黑衣人拿到筑基法,准备招呼同伴离开的时候,却有一股寒气自背脊蹿向天灵。 有个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将手搭在同伴后颈,身旁竖着把斩龙巨刃,凹凸不平的刃面上布满锯齿。 “来了,就留下吧。” 刀光闪烁,很难想象丈余的斩龙巨刃挥舞起来就如落叶般轻盈,犹如运笔泼墨般挥洒。 留在黑衣人视界中最后的画面如梦似幻,美得不似人间。 屠妖宫主从一堆碎肉中捡起朱廷喻抄的《五行圣灵筑基法》,借着月光若无旁人的翻看起来。 “抄都抄错,愚蠢。” 翻看两页,将纸张一丢,灵力一卷一裹,将三具尸体连同不知所谓的真功,以炼妖真火化作灰灰,灰白色的残渣被寒风带起,同霜雪混做一团,不分彼此。 …… 樊家组织的武宗小队死得消无声息,而自以为精明的两个密谍更是啥都不剩。 以为院长离开后无双城就是做不设防的空城成了吞人不吐骨头的猛兽,不少世家都敛了搅动风云的心思。 但总有那么些人,以为自己能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在孜孜不倦地将家族豢养的死士送入虎口后,才无奈地认命。 但这些波折风云都与唐罗无关,此时的无双院长早已进入茫茫岷山,寻找那山中的神界。 一百一十四章:论命理 夜入岷山,寻见神国,再次见到唐罗的陈梦庐感慨良多。 不过短短八九年的功夫,眼前之人的身份却一变再变。 初见时不过武道大会的参赛者,过三关震惊西贺,成就冠绝一时的天骄之名。 再见时却化身凶威滔天的勾陈魔主,灭非天,创圣子,直面王家无敌却能逃出生天。 本以为此战凶险,即便伤愈天骄的传说也难以再继,却惊闻西贺最年轻的虚空宗师出世,以寡敌众压得中洲各派天骄退避,蛮横邪王封山。 即便是元洲圣地也为惊艳的天骄让步,坏了剑主禁令却只罚了十年不痛不痒的禁闭。 即便岷山这样闭塞的地方,也偶尔能听到龙西天骄的故事。 本以为再看风起云涌要十年之后,却不想传闻中在嬴城禁闭的天骄,竟然出现眼前。 “如此看来,那神秘莫测的无双院长,便是小友了。” 洞开的四域神国妙境,幻身充当路引,叹声道:“短短几月便让赤霞山人尽皆知,实在让陈某惊叹啊。” “若非四域神印只能在特定的灵力环境下修行,神国才会是惊艳西贺的存在。” 透过幻镜的界壁,唐罗可以看见如今的四域神国已经同曾经大不相同。 外围的土人们虽然还是载歌载舞,但中庭区域的界域中,少年们习拳练腿,朗朗的读书声还是令人心旷神怡。 “还要多谢小友,若非这些聪慧的少年,恐怕陈某故去后,四域神国也将成为梦中泡影。” 陈梦庐遥望着中庭,幽幽感叹道:“只愿陈某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孩子们成长起来,也无憾了。” 说这番话时,幻梦宗师眼中混杂着希望与忧虑的复杂神色,还有深深的眷恋。 希望唐罗是能理解的,如今四域神国朝气蓬勃,四大部落同中庭的发展日新月异,这本该是最好的时候,陈梦庐又为何这般忧虑呢? 唐罗仔细看了看陈梦庐幻身的模样,微微有些察觉。 或许现在唯一让幻梦宗师害怕的,就是时间了吧。 作为没有铸魂便得证宗师境界的强者,陈梦庐的寿命会比正常的宗师短上不少,也就同普通凶境武者差不多。 而一般凶境武者,能活两百便算是长寿,陈梦庐具体多大年纪唐罗不知道,但从韦寒渊和步淳老宗师的态度来看,陈梦庐肯定不年轻了,若是还有百多年光阴,又哪里会担心能不能等到少年们成长起来。 这可不行啊! 四域神国同陈梦庐作为无双学院最重要的盟友,唐罗恨不得对方千岁万年,可眼下对方竟然为寿命担忧,这可怎么行呐。 必须得让陈梦庐长命百岁,没有后顾之忧才好啊! “小子此去佛国仙境,有幸闻得南天佛主布道,虽然圣道不同与修为无益,却总结出了点续命延年的道理,愿与宗师分享。” “哦?” 陈梦庐一脸的惊喜,唐罗提出的事情,正是他此时最担忧的事。 四域神国发展的越是好,他的担忧便越是重,生怕没有等到神国弟子成长起来,他就先撑不住了。 毕竟眼下的局面,是他以四尊元素法身为柱,山体灵脉为基,幻梦空间为壁才在五行圆满的大千世界中开辟出一方充盈四大元素的国度。 但等他一死,幻梦空间的界壁坍塌,四尊元素法身消融,这四域神国也就随之崩塌了。 四域灵印在大千时间中运转,只会被五行元气染污,最终毁了纯粹。 可修行的事,哪会因为谁的急切就能加快速度,四域灵印的特殊之处,就是无需繁复的修行灵力便能被御印吸纳增长,同时坏处也是,即便灵力达到破镜标准,若是没有与之匹配的心境和控制力,最终也只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北邙的土人绝大多数过不了灵王观想那关,更别说更高层次了。 自幼培养的弟子倒是很有机会,但因为年纪的关系,等他们成长到灵王,起码也要三四十年时间,这让陈梦庐怎能不为自己的寿命担忧。 眼下唐罗竟说自己有延命之法,陈梦庐根本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连忙将唐罗请进神国最深处的中枢阵眼里。 看着御阵里身形消瘦却精神亢奋的幻梦宗师和数十浮空水月镜面里幻身布道的场景,唐罗总算明白为何陈梦庐会为自己的寿命担忧了。 “即便天级血脉玄奥,宗师业艺惊人,如此这般压榨精力,属实太过了。” 武道研究者一心多用乃常事,但那都是有神魂辅助,如陈梦庐这般无有神魂却分身数十,包办神国内一应大小事务的做法,同寻死有什么分别。 “孩子们晚间歇息时间较长,那时便可收回法身歇息,不妨事的。小友请坐。” 陈梦庐显然是没有领会唐罗的说话意图,轻描淡写地带过后,便将话题导入正轨:“适才小友说听闻南天佛主布道,在延寿之法上有得,不知是何种做法?” “想要益寿延年,便得重塑用神与蜕身的认知,认清灵力、功体、神念同秘法的关系。” 都是知根知底的实在人,唐罗也没有打什么马虎眼,直接回答道:“南天佛主布道,解决了很多小子对寿命、秘术同灵力的疑惑。” “首先,武者寿命的长短主要与先天气血与灵力相关,世家里不修武道的平常弟子,哪怕身强体壮无病无灾,寿数了不得也就七八十年,若能得百岁寿终便算是顶顶长寿。 而我辈修行者,只要能修成蜕凡,无有大灾大病,活过百岁稀松平常。这多出几十年的寿命,就是艰苦修行得回赠,换句话说,就是灵力对寿命有了正面的影响。 可万物分阴阳,即便是正面的影响力,也有长有短,波折千面。同样是修行,为何有些功法称作旁门左道,有些功法被叫做堂皇正法,很大程度上,就同这种影响有直接关系。 越是中正平和的灵力,对寿数的正面影响越大,越是剑走偏锋的灵力,越会给这种正面影响做减法。” :。: 一百一十五章:将欲取之,必先与之 若仅以威力论,专精极端的灵力在未曾体系前,远远超过五行俱全,中正平和的灵力,即便是五行成就体系后,同霸道的专精灵力也不过是各有千秋,难有什么绝对的统治力。” “但为何修行正法的团体日渐壮大,那些曾在上古时名噪一时的魔功邪法日薄西山,很大程度就和寿命有关。中正堂皇的灵力对寿数的正面影响大,修行者的寿命就长,留给他们破镜的时间也就更多,这样就给了中人之姿、中上之姿的弟子机会。” “反观那些修行偏激霸道功法的修行者,除了资质超绝的弟子之外,几乎难有中下层弟子破镜的机会,久而久之,邪魔外道就越发看不上普通弟子,只想收些惊才绝艳的,一劳永逸。却忘了从自身的功法上找原因,衰败也就理所应当。” “纵观如今圣地、宗派的功法,哪个不是中正堂皇,难道那些武道研究者不明白这种平和灵力在斗战方面会有弱势么,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可以判定,对寿数正面影响最大的,就是灵力类型!” “其次,影响寿数的第二点便是功体与气血,而保存气血和维护功体的关键,并非锻炼。而是要减少争斗,不论是战斗时被体内汹涌奔腾灵力撕裂的经络,还是外在功体因灵技、刀兵的创伤,都会影响整体的气血。 复原功体的过程绝不是愈合,而是提前透支本源的弥补,伤势便是伤势,纵使内蕴一口先天真气的先天道体,无非也就是比常人本源厚重,气血旺盛,但这种厚重旺盛并非无限,若是连番征伐过了界限,同样会给功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上古圣人哪个不是先天道体,天级血脉,气运加身的绝世人杰,可为了驱逐妖族连连征战,又有哪个活到了境界均有的寿数。 所以减少争斗,减少病害,方为长命根本,这也大致可以解释,为什么世家中那些平凡的武宗,总要比惊才绝艳的命数长些。” 世间人杰无数,智慧超凡者更不少见,只是这些英豪研究武道的多,研究命理的少,如唐罗这般将命理同修行放在一起看待的更是少有。 即便是陈梦庐这样曾在武学圣地修行的宗师,在听到唐罗对命理的阐述后,也觉得无比新鲜,印证过往经验,更是深以为然。 只是理解之后,心中的惆怅不由得更深了。 唐罗关于灵力寿数相互影响的判断完美解释了为何同样是修行者,神界灵将、灵王的寿命会这样短暂。 “虽说陈某凶境之后便再未受伤,但四御神印蕴藏的灵力霸道,终归会伤及身体...” 陈梦庐摇头长叹道:“这就是命数吧。” “陈宗师先别灰心,除了气血、灵力、斗战之外,寿数还被其他条件影响着。” 唐罗笑眯眯摆手道:“这也是此次南山律界之行的最大收获——秘术多寡是会影响到武者寿数的!” “此话何意?” 陈梦庐疑惑道。 “秘术的本质,便是在功体中、穴道内建立新的气海通道,或是用以储藏特种灵力,或是在施展灵技时多个增幅。 从争斗的角度来讲,秘术自然是多多益善,但从功体、命理的角度来看,这种增量便是在让经络、功体超负荷。 人的脏腑经络本有定数,而秘术功法却是在模仿妖魔神通,要实现神通,便得拟化出相似是器官。 这种做法不光会损耗武者的气血本源,更会增加灵质化肉身的难度。 所以想要长寿,除了极少数发掘自身神藏的秘术神通外,其他的外道神通,内蕴秘术,都得废除。” 若非双方知根知底,唐罗此时提出的续命方案,像极了要让陈梦庐自断双臂的建议。 因为按照西贺武道的眼光来看,四域神印本就是神通类的功法,而不是本源类的功法。 虽说事到如今,幻梦宗师已经将四御神印修到了前无古人的地步再无前路,不指望有生之年再做什么突破。 但百多年的修行,四御神印已经融入骨血,特别是四御合一之后不分彼此的状态,已然难以割舍。 而除了四御神印同幻梦空间外,陈梦庐根本没有修行其他的秘术、神通,即便是想废用,也无从废起。 好在唐罗并没有针对这个部分加强,三言两语带过后,便直接进入下个主题道:“再然后是蜕身梦神,南天佛主之所以如此长寿,最大的一条便是他对身体将养的极好。或者说,南天佛主一直处于某种主动的息眠状态,有些像蛇、鼠、蝙蝠的冬蛰。” “内息循环、气脉悠长、好似时光缓放,布道时也非醒神状态,而是以梦神遣识同众人沟通。” “陈宗师或可借鉴一二。” 听到此处,陈梦庐的脸上终究有了喜意,如他这般的武道大宗师,缺的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手段,缺的只是一个正确的研究方向。 或许是当局者迷的问题,关于延寿的方法他其实想过很多,但很多看似可行的方法因为有四御神国要照看,都变得无法施展。 但南天佛主所用的冬蛰法,倒是可以成为他的主要研究方向。 “南天佛主的蛰伏状态,是从禅宗的冥想法与辟谷法演变而来。” 唐罗说着从虚空胃里变出两本簿册,摆放在手边的案上道:“这两本是禅宗的《冥思入微》和显宗的《金刚入慧》,上头有关于辟谷和冥想的法门,相信以陈宗师的武道造诣,不日便能参透蛰伏法门的关窍,小子也就不提供什么建议了。” “已经帮了大忙了!” 陈梦庐感叹道:“若非小友指点前路,陈某恐怕撑不到中庭的孩子成长起来了。” “不过恰逢其会,即便没有小子,以陈宗师的能为,亦能想出延年益寿之法。” 唐罗不敢居功,只是谦虚回应,然后道:“其实这次来,除了看望宗师,还有个幻术方面的疑问,想向宗师请教。” 一百一十六章:会者不难 决定少年人自律程度的,其实是自尊水平。 所以越是骄傲的人,便越是自律。 而自尊水平的建立,大多来自于亲眷中的男性榜样。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优秀的人,总是以集体或小集体的形势出现。 对无双学院的部分世家弟子来讲,他们生命中一定是出现过优秀的男性榜样的。 比如父兄长辈,或是族内某个刻苦修行的传奇,这些榜样是构建他们骄傲的基石,将他们自律水平提升。 但这种提升并非一蹴而就,是内化且缓慢的,随着时光流转而慢慢发酵的。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就连嬴城来的徐氏弟子,都没答道唐罗眼里的及格程度。 并不是他们真的不努力,而是评判标准不同。 所谓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改变教学方法迫在眉睫。 而唐罗想出的歪点子,就是制作浸入式的教学空间,强迫弟子专注。 要做到这种程度,就目前来看,幻境幻阵是最合适的。 而就幻术这个体系来说,整个西贺武道界恐怕没有比眼前这位更有发言权的。 毕竟曾经的幻梦空间,若非亲眼看见空间的破碎边界,几乎连他这双眼睛都看不出破绽。 当然,唐罗也没这么大的野心,要复刻一方幻梦空间,只是想着用幻术幻阵的方式,降低《五行圣灵筑基发》的修行难度。 “此来求教宗师,有没有办法用幻阵模拟出五行圣兽的各种姿态,好让进入幻阵者能够近距离,多角度的观察圣兽。” 唐罗看着陈梦庐的眼色,将自己的要求提出:“另外,还想求一套幻术,可将圣兽影像投射到目标识海,要求是不能伤到对方。” “小友所提的要求并不难办。” 作为西贺顶级的幻术大师,陈梦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给了回答:“陈某可在四御神界中开辟一方幻镜,完全可以满足这样的要求。” “不不不,陈宗师误会了。” 唐罗连连摆手:“若是借助天级血脉达到这种教学成果,不过一时之选,我还是希望这件事能够简化到寻常修行者变能学习掌握的程度,这才有普及的可能。” “这...” 陈梦庐稍显犯难,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倒是也曾动过想要收徒的念头。 可很多在他看来无比简单的武道理论还有一看就会的灵力模型,却生生难住了很多资质不俗的弟子。 所以那时候幻梦宗师就明白,难易程度其实是对比出来的,他眼中的举手之劳,不代表别人也是。 “陈宗师不必担心,您只管创法,至于之后简化的工作,便交给我。” 不远万里来到北邙求法,唐罗又哪能不想其中关窍,直接点出陈梦庐心中最担忧的部分,两位堪称西贺宗师巅顶的强者,便开始就少年筑基的问题,开始了创法编撰。 “对于少年来讲,幻术最大的伤害便是用神,所以要让幻境和幻术不至伤害,最重要的不光是降低灵力的波频率,最重要的是减少单次受术的时间。” 编写一套幻术对于陈梦庐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自然轻易,只是大师之所以是大师,便是因为他们除了关注术法本身,还关注其他细节。 在听到唐罗说创造的幻境幻术是用来教学而非敌对的时候,陈梦庐便将一些格外隐秘的信息进行分享。 “对于稚子幼童来说,受术的时间若是过长便会伤到用神,除开天生识海滂沱的,大多数人的识海在婴幼时都极为脆弱。” “四岁以下的童婴,超过百息(三秒/息)便会折损用神。” “四年骨龄的不可受术超过两百息;五到六年骨龄的不超过三百息;七到八年骨龄的不超过四百息;九至十年骨龄的不超过五百息;十一到十三年骨龄在六百息...” “在这之后,识海便趋于稳定,如无意外,对幻术的耐受性不会有明显的提升或衰减,当然,这都是未曾修行普通人的界限,如果是修行者,既有另外一套耐受性的标准的。” “凡境、蜕凡、凶境,各不相同。” 所谓术业有专攻,在幻术这个部分,唐罗着实没有什么发言底气,只能“嗯、唉、哎、是”的表达积极参与谈话的心情。 反倒是陈梦庐越说越带劲,因为他能感受到,唐罗差得只是幻术的研究,但关于幻术的应用及理论,几乎不用他过多的解释,对方也能完整领会。 这种棋逢对手,高朋对谈的快乐实在太过少有,以至于幻梦宗师越说越是兴奋,关于幻术的理论也越来越深入。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识海中存在的信息即为真,只要不去反思推敲印证,这些信息便会左右其的判断,换言之,若是一个人识海中被幻术填充了足够多的幻术信息,那么这个人便会分不清真伪。” “世家的死士豢养,宗派的狂热信众,大多都是以这种方式塑造出来的。” “同样,这幻术不光能影响判断,亦能影响情感。” “不论是喜怒哀乐,还是爱憎怨愤,都是储藏在识海的某片区域的信息,高明的幻术师只要在施术时激活这些片区的信息,无需幻象便能达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 “识海是人体最大的宝藏,即便是号称对自性、用神研究得最深的佛国,依旧不能尽掀识海的蒙帘,不得不说是极大的憾事。” 随着陈梦庐自幻术视角不断发散开来的说明,唐罗听得也越发的吃力。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武道研究者,他实在有些跟不上这种真正天才的跳脱思维。 况且,这种东西听多了对他也没好处啊,作为一个就像开尽体内神藏然后莽过去的体术宗师。 听多了关于幻术的妙用,这心真是闹得和猫抓似的难受,唐罗十分怀疑陈梦庐对自己施展了添加好感的幻术。 不然怎么自己这么坚定的体术拥护者,也萌生了要搞几套幻术压箱底的念头呢? 不行不行,必须得坚定,不能上当! 一百一十七章:复杂与不懂 棋逢对手,促膝长谈,难得遇上知己的陈梦庐聊出了兴致,虽说阵眼里光昼依然,但唐罗换算出的时间却已过去一天一夜。 虽说时间紧任务重,但他并不介意陈梦庐的谈兴继续。 所谓宗师布道,无非就是将自身的体悟整理道出,这个过程不光是听的人受益,若是悟性够高,布道者自身也会做二次的整理。 如这种谈性大发的情况,就是小念头纷纷冒出来的时候,若是能加以整理驯服,又是一次境界的突破。 到了他们这样的程度,每一点境界上的突破,都能看做脱胎换骨,这对接下来的创法一定会大有裨益。 有着这样的考量,即便听得吃力,唐罗还是尽力附和,不希望败坏了陈梦庐的兴致。 就这样,从幻术理论,到实战运用,到不同流派体悟,到四御神界,幻梦宗师好好作了一番整理。 等到最后一句道出,陈梦庐身上的气息也有了不小的变化,整整两个日夜的布道言法,让这位幻术宗师的境界再上层楼。 而唐罗也是受益匪浅,很多时候对敌人的束手无策就是因为不了解。 虽然目前为止他没有遇上过什么难缠的幻术师,但现在没碰到不代表以后不会碰见。 寻常的幻术在他眼中自然无所遁形,但是就怕那种心灵启示和幻阵类型的对手,强如武圣山金朋总是,不慎落入阵术也只得束手就缚。 虽然唐罗认为自己一定不弱于对方,但这种前车之鉴还是要牢牢记住才好。 “多谢小友愿意听陈某唠叨关于幻梦一道。” 整理完积累的陈梦庐朝唐罗诚声道谢,挥手间手中出现两本书册:“这是《幻灵术》同《幻灵阵》,依照小友提出的要求,这两套幻术将所有虚实变化的攻击手段都去掉了,只保留作为幻术的影像并加强,希望能对小友有所帮助。” 本以为谈天说地结束之后才将要开始的工作,却连成果都出现了。 唐罗接过陈梦庐手中的两本书册,感叹道:“曾经在武圣山见到幻灵体时小子便觉得这手段非比寻常,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能化身万千各行其事,真是令人叹服。” “术法终有穷尽,是陈梦辜负了天级血脉。” 陈梦庐似是不想多谈:“这两门幻术都是草创,若是有什么问题小友只管提出,陈某立即就能修改。” 这本来就是唐罗此次前来岷山的主要任务,自然不会假客套。 直接在阵眼中的另一角书案上坐下,唐罗开始研习幻术。 就如最初设想般的那样,既无品级,名字又简单得好似地摊货样的《幻灵术》,是门不折不扣的玄境上品秘籍。 要将栩栩如生的神兽影像捏出又不能伤到少年稚嫩的识海,陈梦庐可谓煞费苦心。 但世上从来没有光占便宜的美事,所以对受术者的关照,都要从施术者的身上找补回来。 光是幻化出栩栩如生的神兽模型,就得有武宗以上的完美控制力,并且本身得对这五种圣兽理解颇深。 只这一条,就彻底绝了唐罗大面积普及的野心,举个简单的例子。 现在的传授筑基法的教习,普遍都是蜕凡级别的水准,而这种完全浸入式的幻术,就等于是把教学人员的境界生生提高一个多的大境界,上哪去找这么多的武宗强者。 就算找到了这样程度且愿意教学的武者,这圣兽感应又是一道坎。 毕竟这些武宗不是通过修行《五行圣灵筑基法》成长起来的,要说对圣灵姿态有感悟那就是扯淡,所以只能从真正圣兽方面去理解,但如今上哪去找圣兽去,了不得弄点沾染圣兽血脉的后裔。 即便以元洲徐氏的底蕴,也只能给出蕴灵的画作,若是让他们去观摩画作,可不能保证,他们对圣兽的理解与唐罗的一样。 想给学生降降难度减减负,怎么就这么难呢! 揉了揉嗦得生疼的腮帮,唐罗将《幻灵术》放到一边,扯过一张白纸“唰唰唰”得开始写简化方案。 没一会儿便将纸张涂满,回头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后,将纸张放到一边。 阵眼的另一头,盘膝坐地研究禅宗两部冥想法的陈梦庐时不时会将注意力放到唐罗哪里。 原本作为天级血脉的幻术宗师,他对自己的设计的术法还是挺满意的,觉得已经完美达到了小友的要求。 之所以时不时关注一下,倒不是觉得会有什么错处,只是想看看对方赞叹的表情罢了。 毕竟能在短短两天时间搞出两套这样精妙的术法,除了他估计也没别人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唐罗神色如常的翻阅完《幻灵术》后,便开始罗列整改方向。 若是一两条也就罢了,数数白纸上密密麻麻一行行的蝇头小字,光是《幻灵术》这一部,需要整改的,就有足足七八十条。 不会吧! 怎么可能? 在看完纸上罗列的问题,陈梦庐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没道理啊,陈某设计的幻术,竟会,如此,这般,不堪么? 不远处,唐罗将幻灵术压在写满字的白纸上,又将写有《幻灵阵》的小册翻开。 翻了三两页后,眉头便微微皱起,这让不远处留心观察的陈梦庐,心都跳漏了一拍。 上一本《幻灵术》,小友还能面不改色从头看到尾,怎么换了本《幻灵阵》后,翻了两页就皱眉了。 难道这一本要比上一本错处更多? 陈梦庐不由得开始担忧,小友不光点名了四御神界的前路,每年还输送大量钟灵毓秀的弟子,此次更是解决了他最大的隐忧。 反倒是他,作为幻术宗师,却连小友简简单单的要求都完成的错漏百出,让人怎能不愧疚。 突然觉得手中冥想法烫手的幻梦宗师正要上前讨回秘籍做二次修改,就看见唐罗转身,举了举手中《幻灵阵》,歉声道:“陈宗师不好意思,小子对阵术一道无有涉猎,这《幻灵阵》法太过深奥,有些看不懂啊!” 一百一十八章:回航 修行者没有心底骄傲,难有大成就。 若是被骄傲填满,便不可能有成就。 世上之事,无非就是坏变好,好变坏,若是对这变化观察入微,便能知晓根源只在“度”上。 不到或是超过,都会让好事变坏,而恰如其分的度,即便是最坏的局势里也会有转圜的余地。 回到陈梦庐设计的两套幻术,远远超过了普通武者能够理解的程度。 虽然唐罗对阵法无有涉猎,但武道造诣和灵力理解摆在这儿,连他都看不懂的阵法,委实有些太过深奥了。 陈梦庐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放下手中书卷,来到唐罗身边,就《幻灵术》和《幻灵阵》的问题进行研讨。 “要降低难度,首先便是简化灵力模型,幻化出栩栩如生的圣兽其实没有必要,试试看能不能再保留神韵的前提下,尽量简化圣灵的线条。” “这样图有神韵无有灵躯的圣兽,会不会太过简陋?” “简陋点没关系,主要是领会精神,就像上古时传下的神兽图录,不也是寥寥几笔便极尽传神么,我觉得这样就不错。” “那行,按照这个方向改。” 所谓办法总比困难多的意思是,只要真的想改变,总能想到办法。 那些所谓越不过去的困难,不是因为面子虚荣的矜持,就是逃避惰怠的借口。 而对于一心只想把事情做好的陈梦庐和唐罗来讲,眼前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灵力模型太难,那就简化; 控制力要求太高,就借外力; 神兽姿态感悟方向不统一,就想办法引导。 唐罗给出方向,陈梦庐修改,在无双幻术造诣同看见灵气流动之眼的通力配合下,两门原本难学难精的幻术,竟然慢慢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十数日后,看着最终难度变成黄阶程度的成品,两人感慨万分。 “行了,找个钟灵毓秀少年,试试成品?” 抖抖手里变得厚实的册子,书页哗哗作响,唐罗笑着朝陈梦庐提议道。 …… 龙洲历1793年正月初九 南航大半年的赤霞商队终于回归,走时的孤单商船回来时已经变成舰队。 将新湾渡口挤得满满当当,无双城一众市政官分列两旁,恭迎夫人返航。 众人簇拥着从主舰上下来的主母进入内城,身后跟着数位衣着打扮怪异的随从。 “怎么不见院长?” 云秀下船的第一件事,便问起唐罗的行迹。 沈大发同杜霆对望一眼后,上前轻咳道:“回禀夫人,年关前院长将任教工作交代后,便离开了,至今未归。” “这样啊” 归来未见夫君的云秀略微有些失望:“那这半年来城中的情况如何?” “托院长的福,自从学院落成后,无双城就变成龙西中心,这陵江一代的两大豪族对赤霞山俯首帖耳,各州各部的世家更是予取予求,还有外洲前来探访的家族,一个个都对我们礼敬有加。” 提到这半年的变化,沈大发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自龙西联盟衰败后,无双城一度成为陵江孤岛,缺衣少食,处处仰仗他人鼻息。 而如今短短半年功夫,翻身做主人不说,还感受到曾经都没有的荣光,让人怎能不骄傲。 “您看这新湾的渡口,是堰苍伍家为了感恩学院的贡献为无双城修建的,还有这四道上山的石阶道路,是何、农、刘三家包圆的,还有如今城中的粮店肉铺,都是各城各部的世家开设的。” “以前无双城多是赤晶建筑,就地取材然后建成,美则美矣但其实也有无奈,毕竟很多居民住惯了木屋、瓦房,突然变成晶石广厦,难免有些不适应,但现在好了。欧式出的城府扩建设计图,在外城设九群八方的郭卫,自半山开凿往下的建筑群。” “年前便已动工,工匠、工人全是他们出的,无双城这边只派了数位监工过去,根据监督官的回禀,今年八九月份便能全部完工,夫人您往这儿看。” 沈大发领着云秀走在山道上,指着远处山间热火朝天的工地,骄傲道。 作为最早追随龙西天骄的老人,他是亲眼见证赤霞山从荒山一座变成满是壁洞的庇护所,又从捡漏的庇护所成为龙洲奇观,如今更是变成龙西中心的人。 已将赤霞山当做自己家乡的老农对这些变化自然是喜不自胜,一边走一边说,恨不得将心里的骄傲全都倒出来让云秀看到。 而刚刚回到赤霞山的云秀,自然也为城中的可喜变化感到高兴。 但同沈大发的盲目乐观不同,她知道这些龙洲世家不惜放低身段也要讨好无双城的真实目的。 这已经是世家豪门惯用的手段了,无法毁灭的就拉拢,就靠近。 这些示好的举动都是为了将人手嵌入,如今看来你好我好,可若是有一天学院产生了变化,他们也能在最快时间做反应。 这些东西她能看到,唐罗不会看不到,但他还是选择放任,这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的决定。 依她对自家夫君的认识,虚空宗师对世家就从来没有过什么好感,用他的话说,就是世家有一个算一个,全弄死或许有冤假错案,杀一半肯定有漏网之鱼。 按照这样的理解,夫君接受这些世家的好意,一定有更大的理由,比如无双城人手不足,或是他迫切的需要外界的助力,不然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这么多世家在无双城嵌钉子的。 只是,究竟是什么情况,能紧迫到自家夫君强迫自己同讨厌的人,虚与委蛇呢? 云秀跟着沈大发漫步在新建的山道上,心绪却已不知飘飞哪里。 …… 北邙玄机宗 大元峰 自五转龙门出现后,大元峰的道人们便进入了不眠不休的测验工作。 随着妙微真人将一份份关于龙门运转的记录回传,第二代龙门的开发工作也越来越顺利。 随着色差模糊和太过敏感的情况得到解决后,新一代的五转龙门终于做成。 而这批龙门的客户代表,也已然来到了大元峰。 中洲神庭、御兽宗、佛国八宗、元洲徐氏、天南王家 一百一十九章:鱼龙录 站在西贺巅顶的圣地同时派出使者前往玄机宗,放在以多是因为斋醮(交4)科仪大典,圣地前来统采。 派出的使者也大多是以积累经验为主的后辈,为的是开拓眼界,增长见识。 可这一次来到大元峰的使者可了不得,佛国八宗的大禅师,御兽宗裸宗的长老,武圣山的大仲裁长,天南王氏的日燳城主、更有神庭的三十六柱太阴,东山城的异人阁主。 这些在西贺举足轻重的人物齐聚一堂,让乾元道尊兴奋不已。 作为太玄七十二峰的一支,大元峰长久居于中流,盖因门下弟子孤高,不愿拾人牙慧,更不愿重复工作,虽然在斋醮科仪中屡有斩获,但门下弟子一个个醉心研究不善交际,所以同各圣地关系却不紧密,就算有来峰上定制灵器法宝的,也就是简单的生意关系,这么多年下来,能被大元峰弟子称作知交者更是寥寥无几。 上一次圣地代表齐聚的盛况,恐怕还得追溯到开山祖师宴请宾朋,难道大元峰真的要崛起了吗! 想起各洲各派如雪花一般下达的订单,乾元道尊心中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今后大元峰也算是终于有了自己的拳头产品了,到时候挣钱了,第一时间给门下弟子全都修建福地洞天,不然老是占着宗门正殿炼器,像是什么样子! 想到激动处,道尊白花花的长须微微抖动。 照理说如他这般的得道高人,不该有这种志得意满的情绪,但谁让二代龙门实在太成功了呢。 作为精益求精的炼器师,大元峰的道人最擅长的就是从一个口子里撕出整个世界。 五转龙门于修行者来说不过就是个测试底蕴的工具,对大元峰的道人来讲却是解答了无数修行上的疑问。 为何一个同样标准的龙门就可确定破境的时间,因为曾经武道界认为的各有破境福缘的理论是错的,每个人破境需要的积累都是同样标准! 既然积累有同样的标准,便能从极限处反推,根据时间与积累的关系,测试某个弟子的资质。 这里的资质不是指根骨悟性,而是最浅显的修炼速度。 初代的五转龙门若是只有用颜色显示积累一条用途,那么二代的龙门,已经彻底变成了圣地、宗派都必须具备的镇山之宝! 有这样的神器在手,乾元道尊毫不担心大元峰的未来。 这济济一堂的圣地代表,全都是一头头规模盛大的……肥羊呀! “诸位来到大元峰的目的老道已经知晓,那便不需要多浪费时间,这就给诸位看看,新一代龙门的神妙!” 扬手挥开的道袍如同张开的灵界同道,放置在乾坤袖中的成品龙门“轰”得落在道场正中。 如果说初代龙门是两根玉柱拉出的幻幕,那么二代龙门就是座雕龙画栋的独立暗房。 雕绘在三面的龙纹,像是苍龙盘踞,力量与华美具备的鳞片布满三周,最后龙首在正前方低伏。 满含威严的龙目摄得人心口发慌,张开的龙口化作拱形的门,有烟霞薄雾,幻光粼粼,那氤氲出来,不知是涎气还是圣烟。 先不说效用,光是这卖相就超出了一代数筹。 而最让乾元道尊得意的,还不是这龙门的卖相,还有远超一代的强大功能。 灌注灵力启动龙门,正前的龙目突然有神,那拱形的龙门中蕴现幻彩神光。 “注灵激活龙门后,便可让弟子进去龙门,同一代五转龙门不同的是,第二代龙门不光能测试出弟子灵力积累的程度,更有三大新功能!” 站在龙门之前的乾元道尊竖起两指,向众人解释道:“其一,便是给弟子造册。” 袖袍轻舞龙门悬空,平地一百八十度位移后,龙首向后,厢壁在前,众人这才看见,在龙门背后另有乾坤。 楣框有匾,匾上有字——《鱼龙录》! 录下有名册,以上至下密密麻麻百人,姓名虽被隐去,但后列的批语却是历历在目。 自最末向上看,有百里挑一,九千日积累便可破镜。 有千选人杰,八千又三百日积累可破镜。 有人中龙凤,七千又七百日即可破镜。 还有稀世之才,七千又百日即可破镜。 更有无双英魄,只消六千六百日便能破镜。 而最上端的,则是天赋异禀者,最低都在六千日,列在最上的名姓,只消三千又两百日便能突破。 “只要在两日内,经过两次龙门的验证,便能录下名册,若是天资足够优秀,便能在龙门后的《鱼龙录》上留名!” 乾元道尊指着龙门后背的《鱼龙录》面,向众人笑着解释道:“说来也是惭愧,玄机宗本想极尽派中蜕凡弟子做出更大的数据,但无奈能力有限,门下最优秀的非血脉弟子也不过堪堪达到无双英魄的程度,而觉醒血脉的弟子,最长也得三千两百日才能破镜,实在有些惭愧!” “道尊先别急着惭愧,还是给吾等解释下,为何只将人才分成这几等,难道不怕有所疏漏偏差么?” 眉间一道银痕的太阴神柱同乾元道尊乃是同辈,两百年的老相识,他可明白这老小子若是炫耀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非得别人夸舒服了才肯罢休。 若是平常他倒不会出言打断老道兴致,可奥妙神物当面,他却是一刻都等不起,直接将话题再次归引龙门,并问出了对这个《鱼龙录》最大的疑惑。 被打断的乾元道尊白须抽了抽有些不满太阴神柱的无趣,却在听到问题后喜笑颜开。 “问得好!” 在心中竖起大拇指狠狠夸赞了太阴神柱一句,乾元道尊强压兴奋,强装平淡朝着众人道:“因为曾经武道界认为的修行资质千差万别的理论是错的,根据妙微真人传回的数十万例数据,和龙门对每个蜕凡弟子的评测,大元峰绝对有底气说,在没有血脉天赋的情况下,寻常人的武道天分,从低到高,大概也就分成五到六个级别!” 一百二十章:风起青萍之末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当普通人身处时代变革中时,其实是没有具体感觉的,只有等到真正发生变化后回过头来,才后知后觉明白自己经历了怎样波澜壮阔的时代。 而卓越之人或是说每个时代的弄潮儿,与常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对时事的敏锐性。 最严谨的佐证就是,只要不是翻天覆地的人祸天灾,不论时代如何变迁,掌握最上层资源的人基本上就是这一些。 偶有白手起家的或被大书特书,但更多不表于书面的,亦不容小觑。 正当年徐圣立下天南丰碑,狠狠收割了一波名望,并奠定了之后的世家林立,武道大昌。 虽说徐氏峥嵘一时无两,其他慢了半步的圣地宗派势力也没有闲着,各展手段,或沉或浮,大多都获得不菲的收益。 正是因为曾经得到过时代变革的收益,让今日这些圣地代表对龙门的期待更高。 这是真正能改变西贺武道界格局的宝器,会彻底让以蜕凡境界为主要构成的修行者彻底改变,彻底拉开全民凶境的大幕。 提前的信息对于普通人来讲是没有意义的,因为他们就算预见到了未来,也没有办法汲取足够的利益,甚至没有足够的力量能够影响自身的进程,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而此间的圣地代表,具是统帅一方的巨擘,哪怕只是提前半日知晓这个消息,结果都会大不相同。 乾元道尊看到太阴神柱与异人阁主露出沉思的神色,心中极是得意。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上古时各大圣地曾有过一段亲密无间的时间,虽然最后因为各自道路不同各自离散,但心里还是有点儿较劲的意味。 而能被玄机宗看成对手的,也就只有西贺的各大圣地。 对乾元道尊来说,能欣赏圣地代表们的震惊表情,就是无上的珍馐美馔。 但他可不愿意时光就停顿在这,因为二代龙门真正厉害的地方远不止这部《鱼龙录》! 袖袍再舞,龙门转身,吞吐氤氲霞光的拱门再次朝向众人。 “这二代龙门的第二个功能,就是映照周身经络,探究气海强度。” 满心期待乾元道尊继续介绍道,本以为有了《鱼龙录》开的好头,众代表会露出他期盼的表情,可环顾一周,却只见到麻木。 他们是不是没听清楚? 不死心的乾元道尊,又重复了一遍二代龙门的新功能,依旧反响寥寥。 太阴神柱甚至不咸不淡的催促说:“知道了,赶紧介绍下一个功能吧!” 鸡同鸭讲,不知所谓! 明明是个更厉害的功能却造冷遇,乾元道尊咬咬后槽牙,觉着所谓这些高朋都不配与他攀谈。 果然,能够改变世界的只有玄机宗,这些个武夫,啥都不懂! “第三个功能,在龙门之内,也是本代龙门被设计成暗坊模样的初衷,所谓鱼跃龙门,最重要的就是脱胎换骨。本峰在龙门内部设下《点龙阵》,只要有强者在左右两边灌注先天真气,点龙阵就会启动吸收,再通过七百二十枚点龙针刺入周身七百二十道穴位,达到易经伐髓,脱胎换骨的功效!” “嗯,这个功能倒还不错。” 太阴神柱点点头道:“既然道尊已经介绍完新版龙门的特性,就直接开价吧。” 果然是鸡同鸭讲,一群莽夫! 看到一群迫不及待采买的圣地代表,乾元道尊觉得大元峰苦心孤诣的设计都白瞎了。 对于这群眼光浅显的混蛋来说,只要有个鱼龙录功能就已经足够了吧,若是再弄个什么天榜、地榜、人榜的噱头,恐怕更能刺激这些人的吉点。 指望这些人理解新一代龙门的伟大,是自己的期待太过高了。 乾元道尊摇摇头道:“各大圣地的订单大元峰既然接了,就会保证每位都能得到龙门,只是大元峰制作能力有限,无法同时满足,只能依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发放,还请各位海涵。” “道尊此言差矣!” 一直默不作声的异人阁主突然开口:“先来后到是重要,但也要分清采买能力,若是先到者下了百十座的订单,难道后来者就干等不成?” “自然不会让诸位空等。” 乾元道尊摆手道:“不论接到的订单有几个,大元峰都会按顺序发放,最多三个月,至少保证各位都能领到一方龙门。” “嗯,这倒公平,那就请道尊报价吧!” 东山城的异人阁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顺着太阴神柱的话开始询价。 “二转龙门的要价,有些特殊,还请诸位听仔细了!” 天南洲的日燳城主笑了笑道:“道尊就卖关子了,只要这天地间有的,道尊开口,王氏都能替玄机宗寻来。” “西贺没有的也无妨。” 双手互插在袖管里,微微弓背的武圣山大仲裁官瓮声瓮气道:“只要六界中出现过的,哪怕是星域中的奇物,武圣山也能替道尊寻见!” 其余诸大圣地虽然表达的不如两人这样直白,但干脆程度却不遑多让。 毕竟此间之人后背代表着的,是西贺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顶层资源与实力。 如果有必要的话,那些联系在大千时间枝梢上的中千世界、小千世界,随时能成为他们的财库。 对于这群财大气粗的圣地来讲,东西凡有价格的,又能有多贵。 龙门是开启新时代大门的钥匙,不论玄机宗要多少旧物,他们都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欣然应允。 偏偏,乾元道尊既不是要资源,也不是要奇物,而是向众人提出一个奇怪的要求。 “龙门的价格不是实物,而是数据!” 乾元道尊认真道:“每个定制龙门的势力,都要提供一万份不同凶境的灵力积累数据,收集方法很简单,让凶境武者过一趟龙门便好,玄机宗会派出专门的弟子进行记录,等到采集完一万份资料,就算是清账了!” “嗯?” “嗯??” “嗯???” 殿中的疑惑此起彼伏,他们料想过玄机宗会狮子大开口,却没想到竟然会提出这样怪异的要求。 一百二十一章:夫唱妇随 众圣地代表得到满意的答复后离开了,虽然乾元道尊的要价奇怪,但众人也无谓深究。 几千年了玄机宗都是这样神经兮兮,放着大好的武道前途不要,偏偏要走什么命器合一的歪路。 虽然不知道他们收集凶境武者的灵力信息是要干嘛,但几千年的合作铺垫的厚重信任,早已超过了好奇。 总之玄机宗不会做什么不利于西贺稳定的事,所以他们没必要问。 而他们不问,乾元道尊也不会去说,轻快送走第一批,还要接待各大宗派呢。 只是有了第一轮的失望,大元峰首已经不期待一群武夫能够理解龙门的伟大,语气平淡完成商品介绍然后报价,剩下的就是等待。 同圣地想也不想就能答应的底气不同,一万凶境的数据对于大多中下品的宗门来讲并不是个小数目,特别是些隐世宗门,全山上下加一起都不过万人。 但放弃龙门又不甘心,场面就显得有些僵持。 作为隐世宗门的代表,陆少霖觉得玄机宗的报价就是在为难他们阵师群体。 众所周知,阵修天赋稀有,便是起底整个西贺,能不能凑足万名凶境阵师都难说,他们上哪去搞那么些数据过来。 乾元道尊被一众隐世宗门代表瞪得发毛,只得无奈道:“大元峰只是要收集开放数据,不必非得特定门派的凶境。” 误会解除,宗派代表喜滋滋下订,宾主尽欢。 同时间,回到赤霞山的云秀开始主持无双城的内政。 说是主持,其实就是将此次行商的收获进行分配。 经历过万族来朝盛况的众市政官原本没把此次航行放在眼里,毕竟只载着一船赤霞晶矿出航的商队,实在不算有什么竞争力。 即便有着舰队随行,百船的货物,一众官员也并不认为是行商所得,只以为夫人又重操旧业了。 毕竟龙洲伐唐之后,全西贺都知道唐氏是靠什么起家的,曾经一无所有的世家都有那般魄力,何况如今有了虚空宗师当靠山的夫人呢。 可这种事,他们做下属的也不好出言提醒,更不好怪罪。 毕竟半年多前的无双城是如何窘迫,他们是亲身经历的,夫人率领商队出去也是为了家业,哪怕手段激烈些也情有可原。 但如今的无双城已经脱胎换骨,再不需要通过劫掠来获取财富了,只希望夫人能够看在此时学院声望同收益的份上,早些回归正途。 看着无双城一众执政官听着行商收益嘴角抽动欲言又止的模样,云秀大致能够知晓他们心中所想,好气又好笑。 这大概就是世俗对女性的偏见吧,这种事情她经历的太多了。 如果是个男儿身,不论做出多么令人惊羡的成就,都是理所当然的。 而换做女子,那么成就的组成部分里一定有怀疑和审视。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那当然无需解释,可如今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夫君为了心中所愿也要同厌恶的世家虚与委蛇,这些又算得什么呢。 “这些物资并非掠夺而来,而是呈州数十部族合交的第一批献金,除此之外,还有牧场、矿山、盐滩、果圃。” 简单的解释却引得众人面面相觑,呈州地广人稀自古贫瘠,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盐滩、矿场,恨不得当宝贝一样供起来,怎么自家商队走了一遭,对方竟然肯割让出来? 没有解释物资的来源,云秀接着道:“随船回来的那些部族年轻人,就是呈州各大部族选送的学生,接下来,我们要开班授课,将这一批学生教会。” “这,夫人有所不知。” 杜霆有些为难道:“如今营业部的教授紧缺,铸魂课程爆满,恐怕短期内难以将这些弟子安排好,另外,根据院长定下的束脩价格,将这百船货物折现,最多也就收拢数十位弟子,不能再多了。” “谁说要教他们铸魂了?” 云秀无奈摆手,解释道:“呈州地广人稀自古贫瘠,数十部族放牧于无垠草原上,过多的战士对部族来说是负担,所以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生产力问题,只有呈州草原的部族富裕了,才能谈未来。” “这” 云秀的话让杜霆犯了难,呈州多山,更有草原,风冷地旱加上水源稀缺,只有少数地方能够耕种。 这也是呈州积弱的根源,而这种区域特性并非人为,所以要让他们想出把呈州由贫变富的办法,显然是找错了人。 好在云秀本来也没有指望他们能够想办法,而是简简单单要了几间新建的学堂,便宣布散会了。 特意留在最后的沈大发找到了杜霆,犯难问道:“杜长老,您说夫人要教那些土人什么?” “老夫也不清楚。” 杜霆摇摇头道:“估摸着是教些放牧催生的手段吧。” “听说御兽宗有些饲兽的秘术,能让肉兽三两个月便能长到两百多斤!” 沈大发眼睛一亮道:“若是夫人识得这般秘术,何必授于他人,我们可以派人去呈州圈下一片草原,到时便再不用向朝昌大量购置肉兽了!” “沈兄糊涂了!” 杜霆摇头道:“呈州草原于无双城这般遥远,中间还有群山阻隔,若是饶海要环龙洲半圈,等送到肉都馊坏了。” “不然吧!” 沈大发摇头道:“从这次呈州部族卸下的货物来看,其中就有不少封存冷冻的兽肉,想来他们应该有了大规模封冻兽肉的办法了。” “嗯?” 杜霆吃了一惊:“如果是这样的话,沈兄的想法,倒是可以试试啊。” …… 商人也是分级别的,曾经有人奇怪为什么云氏的商人做什么生意都能比别人强。 其实究其根源,还是在目的性上。 同其他商人一心追求最大化的利润不同,云氏的商人,从来不将挣钱当做自己的目的。 改变呈州的计划,其实云氏那群传奇商人早有腹案,可灭族之祸来得突然,还不等云贫瘠落后的呈州草原变成鱼米之乡,云家就被督天王巡逼得没落。 这次重启呈州计划,云秀也是经过再三思考,最重要的一个考量就是。 如果自家夫君要一展胸中抱负,小小一方赤霞山,远远不够。 一百二十二章:利牝马之贞 一百二十二章:牝马之贞 呈州群山连绵,最负盛名者不过神山戈贡,横亘在西南方的高大山脉将海上的水气隔绝在外,地道刚柔无有泉眼,天又罕见甘霖,茫茫万里的草场上连高过胯骨的矮木都长不起。 以游牧为生的部族须得严格控制人口和牧场的数量,不然一场大雪就能让他们饿冻受伤。 可即便小心再小心,每过几个冬天还是有小部族消失在草原深处,有的因为天灾,有的却是**。 凛冬时两支游牧到同片草场的部族,将会发生最惨烈的争斗,胜者壮杀,宰杀牛羊肉兽载歌载舞,败者失去一切在凛冬中求活。 资源极度贫乏的时候,人同野兽并没有什么区别。 其实最早呈州不是这样的,作为观想图腾力量、先祖赐福成就的修行者,呈州牧民是西贺最古老的强大帝国。 他们从不耕种,而是在每个初秋放马龙洲,劫掠一切。 鼎盛时的呈州草原上,有十几支黄金部落,可这种辉煌很快就消失了。 就修炼这件事来说,耕种文明这种延迟满足的方式,更容易诞生强者。 除了极个别的血脉者,绝大多数呈州部族的战士,都没有耐心完成蜕凡到凶境的积累。 以至于呈州草原上的部族战力,多是以蜕凡级的英雄与凡级的战士构成。 于游牧文明来说,这样的战力结构既保持了较低的损耗,又保证了足够的侵略性,再适合不过了。 就如同所有成功者那样,恨不得就让时光永远停在那儿原封不动。 但那些三不五时就被掠夺的世家哪里会肯,或是迁徙或是联合,黄金部落很快就没落了。 随着世家中出现凶境武者,每一次劫掠都是在以命相搏,百骑去十骑归的事情常有发生,很快就会让原本富庶的部落衰弱。 而世家系统的难顶之处就是,一旦建立起了武力优势,稳定的耕种与收获就很难再被翻盘。 十几支黄金部落占领的版图被呈州各个世家一点点蚕食,最后将所有部落赶到了贫瘠的天山草场。 若是那时候的部族能够放下心中芥蒂联合起来,未尝不能从世家手里夺回几处物产丰美之城,可惜各自为战和积累的仇恨让这些部落到了被驱逐的时候,都没能结成阵势。 苍狼部落是黄金部族的后裔,也是天山下最强大的部落。 可这般强大的部族,面对世家依旧无能为力,每年冬天,世家都会有商队进入冬营盘“采买”。 取走部族积累的大量牛羊、玉石、盐巴,然后丢下几袋粮食当做交换。 若是有部族胆敢反抗,那么世家中的强者就会杀光那一部的所有战士。 “粮食不够,就是因为多了些大肚汉嘛。” 站在尸体堆中的武者用帕子擦去手上的斑斑血迹,朝着无数双恨意满满的眼睛平静道:“这些人死了,粮食不就够了吗?” 面对世家中有如神祗的武者,部落根本没有反抗的勇气。 曾经黄金部落施加给呈州世家的,现在成倍回报到了后人身上。 只是翻腾在心中的恨意,就跟天山上亿万年不化的寒冰,让原本就贫瘠落后的部族,更加封闭,排外。 但凡有外人出现,部族少年的眼里就有无穷无尽的恨意,这也是龙洲都说草原是处恶地的根本。 对于巴特尔来说,所有草原以外的都是敌人。 直到那一日天女出现在东营盘,将众部落心中有如天生的大战士打倒在地。 三个年轻人相信,云秀一定是长生天派下来的使者,目的就是拯救苦难的苍狼部族。 特别是在天使还能用部落土语同他们交流的时候,苍狼部的年轻人就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测了。 天使说黄金部落欠呈州世家的早就已经还完了; 天使说外面有好人也有坏人,若想要彻底改变部落的局面,只能靠他们这些年轻人; 天使说,她会让天山下的草场长出稻谷,今后部落过冬就在不愁没有粮食了! 部族中的老人说这女人是来蛊惑年轻人性命的妖魔,但巴特尔与一众年轻人却不这么看。 虽然自小在草原上长大的年轻人都明白草地里生不出作物,可偏偏那一刻,他们就愿意放弃理智,不顾一切地去相信。 几十个年轻人傻乎乎地跟着云秀到了天山脚下,领了工具在山脚某片干硬的土地上开沟挖渠。 没有人问水从哪里来,每天只是重复的工作,却能感到平静和幸福。 未来这种东西,对于早已习惯绝望的苍狼部来讲,早已不敢再去奢望了。 只要能继续留在天使身边,他们就能平安喜乐,至于那些美好的许诺,却是不敢相信的。 几十位苍狼部的青壮只是麻木地挖掘蓄水池,仿佛期待天幕破个洞,然后落下水来。 “哈也不是没有可能嘛,是吧” 巴特尔朝着已经心生厌烦的伙伴,毫无底气地劝说道。 在众人看他如看傻子的目光里,一道清泉自天山留下,注入他们挖好的蓄水池中。 “咕噜,咕噜” 年轻人呆呆看着水池一点点被蓄满,口中喃喃着“神迹”。 在草原上最艰难的凛冬,天下下长出了第一批作物,感受着云幕内的温暖,一众年轻人泣不成声。 挖渠蓄水,在天山上建立几个暖阵,山脚下建立几个幕镇,只要激活阵法,天山上会有冰雪化作潺潺水流,灌溉田地,地上便有暖房如幕春秋,再有几种适合旱地生长的作物。 所谓奇迹说起穿了就是这几样不值钱的东西,但对于草原部族来说却是全部的希望。 年轻人带着收货赤脚狂奔回家,消息很快在草原上传开了。 各部族都派了代表过来见识神级,而最初的那些年轻人,也成了大大小小的领袖。 他们领着族人,在原有的瞿塘基础上挖掘,眼见难被灌溉的田地越来越大,部族的担忧也越来越重。 因为随着消息的散布,草原上不断出现世家的密谍探子,他们冷冰冰地瞅着热火朝天的工地,手中的纸笔不断记录着。 从他们的眼中,仿佛能够看到这些辛勤开垦的土地最后会变成一片灰烬。 绝望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从山上下来的天使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杆旗,光明正大的插在了水池边上。 朝他们安慰道:“只要有这杆旗在,呈州的世家就不敢为难你们。” 巴特尔看看旗上那个不认识的字,突然觉得无比神圣,便朝云秀问道:“天使,旗上那个字,是什么图腾?” 一百二十三章:久别重逢 “这不是图腾。” 云秀仰着头,迎风飘扬的黑色旌旗,脸上尽是藏不住的骄傲:“这是草原各部守护神的姓氏,旗帜飘扬的地方,呈州氏族便再不敢逼迫你们。” 心性单纯的苍狼部族人听到天使的解释,忍不住欢呼起来。 那日后,草原上多了面黑底纹金字的旗子,天山脚下的农田开垦到哪儿,旗帜便插到哪儿。 而呈州的世家真的就跟说得那样,远远看到旌旗就退避,料想中的报复,迟迟没有来的。 当草原一众部落看到苍狼部种出作物并有了新的庇护后,纷纷朝天山靠拢。 那些呈州派来的风媒探子就一直收在黑色旗帜之外,不敢动作。 马关城 数百年来死水一潭的草原最近热闹无比,也让一众世家心惊肉跳。 他们怕的当然不是草原上那群愚昧的牧民,而是突然出现在苍狼部的那位强人。 龙洲伐唐,陵江唐氏都被正义联盟灭了,可草原上却插了杆黑底金字的家族旗帜。 纵观整个西贺,赶如此光明正大用唐氏名号行走的,也只有正在元洲禁足的那尊真神了。 对于呈州世家来说,唐罗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年轻宗师四字可以概括的。 点仓山之役,还未成宗师的龙溪天骄几乎以一人之力,压得呈州各族连同督天王巡俯首,呈州猛虎身死,豪族宁氏没落,连王者降临都拿他没有办法,作为战场的点苍山更是被夷为平地。 这样的怪物,一辈子见一次就足够了,再有接触,只怕心脏受不了。 但世上事总是不随人愿,你越怕什么,它便越来什么。 以为强人只是偶然过境,却发现对方好像要长留天山,如今带着一大群部族,搞得火热。 搞不懂云秀在做什么的世家越来越害怕,提心吊胆地聚集一起,开始商讨出应对的办法。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年世家对草原部族做得事有多么残忍,若是唐罗借替部族讨公道的由头替部族发难,那么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我们这样自己吓自己也不是个办法,依老夫看,还是拍个使者前去询问那位强人,看看虚空宗师是个怎么样的意图章程。” “莫家主所言极是,好在虚空宗师如今被禁足元洲,院长又要操持学院事务,即便真有恶意,我们也能提前做些安排啊。” “那么诸君以为,由谁出使比较合适呢?” 莫逾矩出声询问,可刚刚还一众踊跃应和的家主纷纷将脑袋低垂下去,不肯与他对视。 最后,这个使者还得从莫家派,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点苍山一战,真正打断了呈州的脊梁,龙洲最弱部州的名头,在没有宗师或王者出现之前,怕是摘不掉了。 虽然无人响应,但事情还得有人做,莫逾矩派出使者赶往天山,如愿见到了云秀。 两日后,使者回返,向族长禀报了云秀的来意。 “教化天下,她是这么说的?” “回禀族长,那位就是这么说的,她还说,黄金部族给呈州各族带来的伤害应该在这代做个了断,无双学院愿意担负起教化土人部族的使命,希望各族能给些支持。” “她提了什么要求?” “请各族开放与土人通商的窗口,让他们可以用兽肉、皮毛换些物资,另外...” “另外什么。” “...让各族分出几座的玉矿和盐滩给草原的部族。” “给她!” 紧绷了数日的莫逾矩终于笑了。 若是这次商谈,对方绝口不提条件,说不得他就要为莫家准备后路了,可对方既然提出要玉矿和盐滩,那么这件事,便不会出现最坏的结果。 云秀为草原上的土人部族争取到了交易的窗口,可领情的部族却是不多。 这些被呈州压迫久了的部族,心中只有复仇的念头。 在这件事上,反倒是年长一些的牧人更好说服。 在生存面前,复仇显然是个太过奢侈的事儿。 能够不被氏族剥削,再有座平价交易的城池让部族可以在凛冬换到活命的物资,这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更加重要。 可年轻人没有办法豁达的对待仇恨,各个部落中都有不少看到呈州世家就双眼通红的年轻人。 最终,云秀将这些无法劝服的年轻人带回了赤霞山。 一来,她要防止这些人同呈州的氏族起冲突。 二来,她也想把富饶草原的方法教给这些人。 人只要看见更大的世界,有新的目标和责任,加上足够的时间浇灌,便不会一门心思执着于仇恨。 云秀没有教这些年轻人武道的打算,而是要让他们明白,相较于杀死呈州部族,他们还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 而在完整那个使命之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学会官话和文字——《龙洲编年史》。 …… 龙洲1793年二月十九 傍晚,当无双院长回到熟悉的赤霞山,发现新课室中多了些新学生。 云秀站在讲台上操着一口听不懂的土语,将书中的文字写在黑板上并解释词意发音,堂下坐着的土人满脸痛苦,椅面上私有钢钉,时不时扭动身体。 一堂课下来,满头大汗,好似遭受了什么酷刑,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待得土人学生全都离开课堂,唐罗才闪身进入,悄悄靠近正在整理教案的夫人,柔声道:“啥时候回来的。” 听到身旁突然响起的声音,云秀的身子先是一紧,然后就变得无比放松,转过身来,眼中的喜意藏也藏不住,正要说话,却好似想起了什么,琼鼻微皱道:“快夸我!” “夫人真棒!” 从善如流的唐罗想也没想,就拍着手掌靠近,抓起云秀的小手一顿摩挲,挤眉弄眼的讨好道:“这些日子辛苦了~来让为夫好好看看,有没有哪儿瘦了?” “这儿是课室呢。” 云秀将小手从唐罗手里抽出娇嗔道。 “咳,云教习说得对。” 唐罗一脸正色的轻咳道:“那就来院长室一趟,我们“好好谈谈”你此行的收获吧!”” 妙书屋 一百二十四章:相信 修行的本质是什么? 是同身体做对抗,最终达到完全控制身体、进而掌控灵力、制衡意马心猿,凝聚完整自性。 将体内的一切贯彻同样的意志,奔向自性指引之所在。 如此产生的强大,可以开天辟地。 如果将凡境当做人体的第一次进化蜕变,那么到了宗师境界,人体便足足经历了三次小的同一次大的蜕变。 第一次念欲强壮,第二次念动意生,第三次自性具现,第四次超脱生命层次。 而老天从来都是公平的,得到某些东西,冥冥中一定会失去一些用来平衡。 心猿意马被驯成家畜便意味着好奇心的衰减,寒暑不侵的功体失去的是对春夏秋冬的感悟,辟谷食气再不向往人间烟火,御虚行者又哪会关注下大地。 这种不断得到不断失去的成长总是让唐罗唏嘘,特别是在经历虚空能量铸魂后,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狂暴晦涩的能量让唐罗的功体变得“极为”粗糙,哪怕没有灵力共眠,都强横的不像话。 这种强横在战斗时当然很好,可在生活中就未必了。 想象下身边一切都是泡沫,一个不小心就戳碎了,身体根本无法感受外物,因为相较于功体,一切外物都太脆弱了。 落叶飞絮、如酒细雨、伊人肌体的细腻,对于大多数修行者来讲,这就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欲望源自脆弱的身体,当肉身完成灵质化后,便等于反过来掌控身体。 情不自禁再不能当托辞,对于宗师境界的修行者来说,如果还好女色,那就是真的好女色。 如果还好酒,那就是真的好酒,如果嗜赌,就是真的是赌! 这是自性底层的逻辑,可以隐藏,却没办法否认,唯有正视,真正的快乐,就是内心深处的东西。 唐罗内心深处的是什么,是对修行的好奇,是武道的精进,还有云秀。 所谓小别胜新婚,对于每一次四年都已炼精返虚结束的空虚宗师来说,这次院长室的谈心,注定是漫长而深入的。 而这种时候强横的功体就很碍事了,深入谈心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自由和奔放啊! 用冰冷的灵力控制着火热的肉体进行没有灵魂的运动,是对交往的亵渎! 善于解决问题的虚空宗师牙一咬心一横,将灵力统统存进星核。 退化后的肉身不复宗师境界的强横,但快乐这种事,同强横又有什么关系。 在云幕阵法封闭的院长室内,两人热烈的讨论着,说到动情处还尖叫几声。 待得两人把话说干道尽时,唐罗走到窗台边,抿了抿干白的嘴唇,幽幽道:“前几日精气炼化得有些猛,不然为夫绝不止如此!” 身体感受不再迟钝有好处也有坏处,耐久程度随着体魄衰弱直线下降,快乐却成倍增长。 在这两难的抉择中犹豫,回过神来已然精元耗尽,看看窗外,这才刚刚天亮。 口中放着不着调的狠话以图稳住敌军来日再战,心中却是想着啥时候找到大表哥,要本秘籍看看。 少年时还是太自信了,以为自己武道通神就不需要技术辅助,现在想想,当时要是收了,也不至于今日这般窘迫! 失策了失策了,谁能想到,大户人家云氏的小姐,竟是身怀绝技,揉揉干胀的小腹,唐罗悔不当初。 “夫君最厉害了。” 背后环抱自家男人的云秀将脸贴在汗淋淋的背脊上,娇声讨好道。 “少来,为夫可不需要假模假式的安慰。” 话是这么说,但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出卖了虚空宗师的心意。 男人就是这么简单,从三岁到三百岁,都爱听别人夸自己厉害! “为夫正有件事要同你商量。” 转身将妻子搂到身前,唐罗轻声细语道:“琅寰剑主送了批弟子过来修行的事儿你知道吧。” “嗯,听杜长老说了。” 往男人怀中挤了挤,云秀仰起一片闪亮的星辰,赞叹道:“夫君真了不起!” “一般了不起,一般了不起。” 自谦两句后,唐罗眯着眼继续道:“剑主给了五年时间完成筑基,只是法的复杂程度你也知道,要让那些没有基础的孩子修成,还是有些困难,所以这次为夫打算取巧。” “夫君想到办法了?” 云秀惊叹问道,崇拜星光更甚。 “主要是陈宗师的能耐大,为夫就是想了个思路。” 唐罗谦虚道:“而且要实施,还得夫人帮村才行。” “要妾身怎么做?” 改良完毕后的同,成了黄级的功法,虽然从测试的效果来说不如原版的,但最大的好处就是变得稍微容易。 但这并不是云秀需要学习的,唐罗从虚空胃里取出的,是改良之前的版本。 “喏,就是这个。” 将秘籍递交出去,男人挥舞着手臂,兴奋道:“摄取感受圣兽气息,再以幻术、幻阵模拟出五行圣灵姿态投射进弟子识海,寻常幻术师只能一对一施术,效果还差强人意,换做你来,可以使用千臂千眼秘术,一次性完成五百弟子的授课!” “这这些都是元洲剑派的弟子,对他们施展幻术,徐氏若是追究起来?” 真正感受过徐氏恐怖的云秀不无担忧道。 “所以这个事儿只能你来,别人我都不放心。” 唐罗认真道:“这些徐氏弟子是中嬴城各个剑派选送的弟子,若是修成了,日后成就不可估量,将这个事交给其他幻术师做,难保不生出什么私心。” “不论是在施术的过程中下印记,还是将自身影像封入识海以图来日,就算只是通灵合意这种幻术师博取好感的常规手段,一旦在这些孩子身上用了,等徐氏追究起来,有理都说不清。” “无双学院是唐氏崛起的根基,容不得一点儿风险。另外,这些日子夫人还得扮成院长的模样授课,让他人不起疑心。” “夫君要离开?” 云秀警觉问道。 “不离开,就在后山闭关。” 唐罗摇头:“封王证道的法门说得模棱两可,为夫得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下。” :。: 一百二十五章:临关前的嘱咐 自龙洲伐唐事起,唐罗就各处奔忙,时间精力全都用在处理外事上,反倒是自身的武道停滞不前。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但对于宗师境界的修行者来讲,教授筑基程度的内容,对封王证道产生裨益肯定是种奢望。 这种难倒了九成九人杰的问题,必须得有极大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才有可能实现。 所以唐罗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专心思考。 之所以会这样迫切,还是因为他的灵力积累。 自从86年二月在朝昌重新铸体,他就再没出过什么纰漏。 经过七年积累,缠绕星核灵力已经超过二十三万七千点,再有两年功夫,就算是完成凶境阶段的所有积累,可以证道封王了。 但理论和实际的差距,大概就像手和脑子的差距一样大。 至今唐罗都不知道这封王证道的具体步骤,只能大致猜测封王路大概同个人的神魂相关。 当有了这个猜测后,求助之门就彻底关闭了,就黑球神魂那奇异的特性,便注定他的封王路和所有人都不会相同,即便有王者能将自身的封王路开诚布公,帮助也极为有限。 自己的路终归还是只能靠自己走,所以在看完一大堆古籍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唐罗就已经打算闭个关。 只是学院初立一大堆事,这才耽误到今天。 眼下云秀回来,总算可以心无挂碍地把事物交托,然后进山闭关了。 以云氏的易容术和云秀如今的境界,只要不起冲突,就算是炎阳剑尊当面,也看不出变化。 因为院长这个容貌,本来就是云秀设计的假身之一,他只是拿来用用。 眼下由云秀来扮,只会比他的院长,更像院长。 翌日,回到无双城的院长召开学院会议,并打算接手夫人带回的土人班级。 夫人起初不同意,但院长强硬的态度下,只能交出班级,并承诺不再介入学院内部的具体事务。 作为真正知晓院长身份的杜霆只以为这是领主在敲打夫人,毕竟在他眼里,女人就该操持家务内事,而不是出去抛头露面。 如夫人这样带着商队出航,一走就是半年,哪个男人能放心。 只是这是领主大人的家事,他们做下属的自然不好多言,如今事情真按照他想象的发展,倒也合乎情理。 谁都没有怀疑院长同夫人的针锋相对是做戏,毕竟他们也认为,女子介入办学这般重要的事情欠妥,院长只是说出了他们想说又不敢说的话而已。 虽然夫人同领主更亲近,但在这件事上,他们一定会站在院长这方的。 可能是看出议事厅上众人的态度,自知孤立无援的夫人负气而走,院长在夫人离开后,平静宣布议会结束,然后匆匆离开。 如今的无双学院,不光是陵江中心,龙西中心,更是整个西贺武道界的新焦点。 不知道有多少风媒谍探在无双城驻守,他们可不是来着消费的,每个人都用尽本领往学院钻营。 接近不了上层和中层的,还接近不了下层的么? 毕竟要维持一个万余生员的学院正常运转,各种杂工都少不了。 对于淳朴的无双城居民来讲,他们可没有分辨密谍的判断力。 虽然因为层级的关系,他们也泄露不了什么大秘密,但随着越来越多学院的信息被司职伙房、药房、被服、器具的下人透露,学院的秘密也就越来越少。 学院两位重要人物起了冲突,市政官们惶惶不安。 诸如此类捕风捉影的流言不胫而走,这也让送夫君进入后山闭关的云秀分外不解。 “城中院内全都是夫君的家臣、扈从,从近些日子看,他们也算是忠心耿耿,为何不能如实相告,而要演这样一场戏呢?” “总得给你一个合理退场的解释,不然王巡密探就会忍不住地往学院深挖。” 唐罗解释道:“传道受业已经足够辛苦了,再同这些密探斗智斗勇,就太耗费精力了,不如找个由头将身份退场。” “另外,我倒不是不相信这些市政官的忠臣,而是不相信意外。” “把身份透露给杜家三位长老还有欧余大匠,除了他们对无双城的归属感和忠诚外,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修为。” “武宗境界的强者,已经很难被普通风媒设计了,但另外一些市政官则不然,你这次回来,发现城里的变化了吗?” 想起沈大发领路时骄傲的介绍,云秀一下子反应过来:“夫君指的是城里那些世家?” “聪明。” 唐罗拉着云秀的小手,在洒扫干净的石凳坐下,称赞道:“风媒密谍一点儿也不可怕,因为他们几乎把身份都写在了脸上,哪怕对方有跟脚来历,也逃不过市政官的眼睛。” “但那些打着“建设”旗号进入无双城的世家则不然,对于市政官来讲,这些从正常途径进入无双城,并帮着一起建设家园的势力,很容易模糊边界感。”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需要社交,特别是这些已经进入市政厅的中层执政官来讲,他们就更需要旗鼓相当的朋友,如今这些打着“援助”旗号进城的世家,不知已经结交了多少位市政官了。” “所以这些日子夫人要特别小心,很多世家都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影响市政官,让他们对学院提出建议,很多看似对学院有益的提议里,就藏着世家的便利和期许。” 说到此处,唐罗也只能无奈摇头,先前他之所以接纳这些世家援助,是因为无双城人手紧缺,同时又有快速发展的需要。 只是在他利用别人的时候,别人也没有闲着,将族里的人精俊杰纷纷安排到无双城的援助工作中,可以说,这些人的气质风度,本就是不少市政官的向往,又哪里忍得住不结交呢。 “可是夫君,既然他们愿意同学院示好,我们为什么不能接纳他们呢,虽然大多数世家都是混蛋,但要是他们愿意拿资源出来,对学院而言也算是件好事吧?” “要真能和平相处,为夫也是愿意的。” 唐罗笑笑道:“可无双学院最终的目标,注定会与世家产生冲突,若勾连得太深,就会很危险。” 一百二十六章:死路 巡山归来,没人发现院长换了人,无双学院运转依旧。 或许是因为最艰苦的时候已经过去,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很多原本未对无双招贤帖动心的隐士高人,不知怎么的放下了架子,纷纷寄来拜帖说要上无双城看看。 还有在外为学院招贤的两位将星,也感觉在野的贤人态度平和了许多。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这是赤霞山无双学院的名望真正开始在西贺武道界的中上层开始发酵了。 那些怀疑,审视还有待价而沽,随着元洲徐氏的弟子拜入,彻底变成杞人忧天。 不少身怀技艺的贤人放下了心中顾虑,拖家带口前来投奔学院。 而如今财大气粗的无双学院也没有让这些人失望,只要是修为达到标准,来者不拒。 可即便如此,经营部也不过多出十余位教员,且都是需要再培训才能上岗的教员。 倒不是这些人有名无实,而是在野的武道研究者,因为资源所限,传承所限,其实能够研究的范围都只是在灵气、灵技应用方面。 而关于真正给灵技做倍化设计的能力,是他们所不具备的。 唯一具备的那个,还是沐家塞进来的暗子,只可惜在云秀的魅惑之瞳下,这位彻底反水。 不光和盘托出沐家盗取经文的计划,还将主导这个计划的几人卖了个干干净净。 云秀将这些人名全都记在了小本本上,然后就把这位名叫柳栉风的沐家暗子安排到了经营部,担任二号讲师。 对于拥有地阶二品血脉魅惑之瞳的院长来说,面试的过程就是这样简单,枯燥。 另一头,闭关的唐罗也开始梳理各个古籍里关于封王证到的法门。 看来看去,最有帮助的,就是王者以神魂御天地的说法了。 几乎每本地级以上的功法中,都有人王说过类似的话,比如肉身为刀把,神魂乃锋刃,或是身为度海舟,魂是摆渡桨; 这种不断告知神魂更重要的说法是唐罗不能理解的,因为很多人王传承中都说了,登临彼岸的那步就是魂与身合。 不是将神魂重新打散成三魂七魄,而是用完整的神魂同灵质化的肉身融合。 虽然每一位王者都说得斩钉截铁,但经过唐罗的仔细分析,发现这件事其实是根本做不到的。 不光是他的黑球神魂做不到,任何其他人的神魂,也是没有办法做到这个程度的。 因为很简单的道理,神魂虽然是魂魄的显现,自性的根本,但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一具精神层面的假体。 而这具假体本身就是寄宿在神舍中的,试问,一个本身就在身体里的器官,如何再同身体合二为一。 这里头的逻辑充满了矛盾,如果没有那么多成功的案例,唐罗一定会言之凿凿地说这是条死路。 可偏偏有那么多的王者出现,而且他们都在传承中认可这种说法,这就很挑战唐罗对武道的认知了。 毕竟他们在传承时,可没有料想过会被人搜刮,面对的都是自己的嫡系亲属,根本没必要说谎啊。 但如果那么多人王都指着一条死路说,路就在这。 要么就是这些人患了同种癔症,要么就是唐罗与他们在对路的认知上,有了分歧。 以至于他们能看见的路,唐罗看不见。 “可究竟是差在哪儿呢?” 唐罗将手中地级功法关于封王路,身魂融合的那页撕下,然后站起身形,将纸张贴在桌案前的墙壁上。 原本平整光滑的闭关室墙面,整整齐齐贴着从各种功法中撕下的纸张。 起身虚空宗师后退丈余距离,抱胸审视着,细细思考着。 …… 龙洲、临川平原 自从周天星斗大阵倒扣临川,这方天地就由王家众御师说了算。 血兽被拆皮拔骨重新研究,十二天魔抓了放,放了再抓十数次。 本以为这般展示强大后,足以让血神主宰明白反抗的下场,但这头妖魔大圣还是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琰浮城阴阳寮主的说服计划彻底失败,因为话术这种东西,只适用于有理智的人类,而不是丧心病狂的妖魔。 对于血神主宰来说,面对人族只有两个态度,杀掉和吃掉。 虽然王幽很强大,那个在天外俯瞰血河的人类更强大,但这并没有让祂退缩,十数次组织血罗刹偷袭王氏营地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要以十二位伪宗师冲击天南王氏阴阳御殿的精锐,要能竟功才是怪事。 可血神主宰就是有这样的执拗,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只要王幽敢放人,祂就敢再派十二罗刹出来送死。 不得不说,世上绝大多数的生意,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莽夫。 阴阳御殿要的是血神主宰生死合一的法门,可如今掌握法门的是个没有理智的妖魔,这就让几位寮主很是泄气。 又染了一生血污的王幽黑着脸从地河中退出来,御虚直上穹顶。 “老早就同你讲过了,如这样的妖魔,先行打杀了才是最好的选择,想用商人的那套对付,根本没戏。” 闭目主持阵法的王弗灵嗤笑道:“它越是害怕,表现的就越是凶残暴虐,理智丧失。但若是真觉得它愚蠢,又不太对,根据阵法的反馈,血神界正不断吸取血河中的煞气和地脉的阴气,看来它正在积蓄力量,准备跟我们搏命呢。” “这些日子的成果,足够向族人交代了!” 王幽抖落身上血污,淡淡道:“再困一年,若是还没办法让它合作,就按你说的办。” 一百二十七章:恰当的打扰 平静的时光如水,不经意间便是春去秋来。 无双城多了三座新的渡口,还有数个建在半山的村镇。 每到傍晚,便会有无数炊烟袅袅升腾而起,每到夜晚便会有七彩霓虹闪烁,青楼戏台昼夜不息。 对于无双城原住民来说,这种新鲜热闹还得追溯到洪水之前的西陵城。 如今半山竟然建了这许多新鲜事物,哪里还耐得住。 几个胆大的居民下去瞧瞧,然后回内城一传,隔天全城都知道了半山村镇里有热闹。 这下很多躁动的心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谁让无双城内规矩严呢。 赌坊青楼都是不准开设的,这在以前也没啥。 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也没几个有力气惦记这许多,可如今不同了。 因为无双学院而挣得盆满钵满的原住民们,各个家有余粮,腰包里装得满满当当。 看到这番热闹哪里还耐得住,先是几个几个往出跑,后来就是成批成批往出跑。 有些大方的更是斥资在这些半山村落购置田产,添了外室。 即便条件不太好的,也会三不五时下去转转,名其名曰“下山”。 如今无双城,两个男人在酒肆碰见,常常会各自交流自己常常光顾的新鲜,然后交互探访。 热闹是热闹了,但麻烦也更多了,但凡涉及赌档,就会有人倾家荡产。 从四月起短短三月间,内城主道上便有几座酒楼易主,查查原因,全都是老板“下山”玩耍,一时没守住输出去的。 事情发生的多了,也就让人看出蹊跷来了。 只是赌博这种事讲个你情我愿,而时间太久再想追究有没有猫腻显然已经不可能。 最后沈大发就找到了院长,希望能得到些可靠的有用的建议。 云秀取过沈大发递来的案卷,览阅后沉吟道:“这些案卷你先放这儿,待本院看完后给你答复。” “那就麻烦院长了。” 待得沈大发离开后,云秀捧着案卷步入后山,敲开唐罗闭关的石门后,绷着小脸认真道:“夫君,世家出手了。” “出手出手呗。” 唐罗坐在石凳上,单手拖着下巴,双目无神盯着墙上纸张,有气无力道:“无非就是想进内城,卡死市政厅的执政人员只能从扈从与其后人中挑选,他们就进不来。” “他们已经进来了。” “嗯?” “你看。” 变回本来面目的云秀将案卷放在石案上,唐罗低头一看这成捆的案卷,就痛苦滴闭上了眼:“太多了,为夫如今脑袋疼,夫人直接说吧。” “世家答应帮助无双城扩建,派遣来的匠人们在半山建立了临时的居所,只是半山不光有民居,还有赌坊、青楼、戏台” 云秀摇头叹道:“美人哄着,老千陪着,趁起的家业,三两天便全都输了出去。这才几个月,内城主道上便有数座酒肆宾厦易主,这还是叫的出名号的,小的民宿、茶寮,还不知道有多少家呢。” “呵,有点意思。” “哪有意思了?” “夫人不知道,在你领队行商之后,有个叫龚良的市政官提出要建花船、赌档当成无双城的支柱产业用来引流提升经济,却被我驳回。没想到这招反倒被别人用回我们头上了,是不是有点意思。” 唐罗指了指案卷,嘴角咧了下。 “竟还有这样的事?” 云秀眉目一闪,若有所思道。 “不提这个了,说说这几个将手伸进城来的世家把。” 无力得摆摆手,唐罗随口道:“其实不必讲什么道理证据,让市政官带着将星馆弟子把几个涉事的赌坊抄了,然后将酒楼收回就完了。若有人反抗,就地格杀,不必解释。” 听完唐罗的话,云秀扶额,小心翼翼地建议道:“这样做,不太好吧夫君以前不是说,无双城不排斥外人置业,只要能够遵守无双法典的人,都是治下领民。” “况且半山开设的花街也是市政厅批准的,这样做的话,无双城市政厅的外部公信力就荡然无存了。今后市政官还如何执政,市政厅的文书还有谁会相信?” “唔” 唐罗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这些日子他全身心都投入在思考破境。 整个人越来越封闭,这种封闭不但体现在行为,也体现在思考方式上。 若是以前,听到有世家利用这种方法将势力楔入城中,他一定会想个对等的方式报偿回去。 可武道参悟的猛了,他的思绪已经不会拐弯了,只有最简单粗暴的直线解法。 会出现这样的思维,恰恰说明了以唐罗的能力,其实没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若是继续枯坐闭关,非但不会对封王有所帮助,还会彻底坏了心性。 云秀来得正是时候啊,意识到自己问题的唐罗用力摇了摇头,双手撑着案台起身,筋骨发出连串爆响。 “若非夫人提醒,险些坏了大事。” 唐罗转身朝云秀歉声道:“以我目前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适合处理无双城事务,这件事还请夫人自行定夺,若是有需要武力支持的,可以去找杜沙和孟椒。” 云秀愣了下,然后咬着下唇问道:“是妾身打扰到夫君了吗?” “与你无关,是看不见王境前路,再在山中枯坐无益,所以想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换换脑子。” 唐罗摆手否认,并认真解释,这才打消云秀疑虑。 “那夫君要去哪儿。” “中洲吧。” 唐罗平静道:“或许就是因为有些事没有处理,才让为夫这年头不同大,先去解决了看看情况。” “那夫君早日回来。” “抱抱。” 张开双臂将妻子揽入怀中,把头深深埋在乌黑的发丝里,贪婪的吸嗅仿佛是在汲取某种特殊的力量。 不间断的思考尝试,无数次的失败让唐罗几乎忘了作为人的温度,险些成了具冰冷的推演工具。 好似感受到了夫君情感上的莫名脆弱,女子紧紧抱住男人宽阔的背脊,仿佛在说,没关系,你还有我。 一百二十八章:不死界 武道大昌,有志有力者岂甘居人下。 西贺广褒,此处不留爷便另觅一方天地。 在龙洲每一座被世家统治的城镇,就像是独立的王国,享受着充分的自由。 说句难听的,你就是把治下领民全都饿死了,武圣山也不带多看一眼的。 而中洲就不是这样的情况,所有州府都要遵守神庭指定的法令法条,都要接受督天王巡的监管。 当然,凡事都有特例,如一些宗派的自留地,多是不把王巡放在眼里的。 因为这里头住的要么是宗派外门的亲眷,要么就是派中强者的亲眷,他们还是以宗律当做最重要的行为守则。 哪怕犯了事,处理他们的也是宗派律堂,而不是神庭。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中洲有很多特殊的区域。 有巫神山下八百里,数千部族皆有不同祀祭,虽知神庭但更重巫神图腾。 又有掩日宗,其治下数座城池百十村镇,皆树明月旗,每到月半便阖家拜月。 更有以三不朽养己身浩然之气证道的文人修者... 每个区域都有不同的民俗,特点,便是这样不同的文化,造就了中洲的精彩。 而药神宗作为名满天下的宗门,自然也有方圆三千里的属地。 这区域被外洲人称为“不死界”,传说这儿遍地是灵草,满山是神药。 山里有会跑会跳的人参娃,地里有冬日成精夏日成目的珍惜药宝,更有活死人肉白骨的七色龙菇... 这儿的城市很富庶,不论你得了什么样的病,都能去医院求助,大夫免费看诊,只要花钱抓点儿药物付下便能痊愈。 更有传说,此处有无上仙宝,胜过人间无数,只要尝过便永世忘不了。 总之,关于不死界的传说很多,统统都是美妙的。 可奇怪的是有些真正进入不死国的病患,在痊愈离开后却对求医的往事三缄其口。 每当别人问起,还会言辞恳切的劝说道:“那是天堂、也是炼狱,如非必要,千万别去。” 但这种劝说或是被人当成了私心自利,或是当做危言耸听,每年都有很多人前往不死界,却都没有回来。 只是每年写信回家,让往不死界送钱,且需求量极大。 久了久了,人们也就大概明白,好福利都是高消费换来的,想在不死界生活特别不容易。 可作为药神宗唯一对外收徒窗口和中洲的杏林圣地,即便想要低调,也难以做到啊。 每年二月,便是药神宗的收徒日,会有百十位药神宗内门弟子乔庄下山,或是寻访城镇中的医馆或药房,或是走访偏僻的乡镇,找那种声名鹊起的神童。 三棱峰上药王殿 十名抽到下山的弟子本该站在一起等待外门长老,但也不知是怎么的,其中九人抱团缩在大殿的角落,只有伊祁天龙一人站在本该列队的位置,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弹弹指甲。 当长老竹黄走进殿内,看到自家山头弟子如躲避瘟邪般躲避自家道子,眉上青筋就忍不住跳动。 “杜仲!百部!你们俩身为三棱峰内门弟子,见到伊祁道子为何缩在角落!?” 站在最外围护着师弟妹拼命往墙内挤的两人苦着脸,如果有的选,他们也不想那么失礼。 但无惧是属于蠢人的潇洒,都是学医的,自家道子有多毒他们能不知道么。 寻常的毒灵体就只是灵毒,以罡气隔绝外界元气,封闭气穴循环也就可以了。 可这位不同,也不知道是什么捣鼓的,一身的毒气无孔不入,那些给他送饭的同门师弟,只要去了小瘴峰,回来不是腹泻就是发热体寒。 师弟妹这趟下山可是关乎考评成绩的,要是靠得近了,纳入一点儿毒气,那十几天全得横躺过去,这不是完球了么。 横着双臂护着师弟妹们的杜仲硬着头皮道:“见过竹黄长老,杜仲也不想如此失礼,但天龙师兄一身毒功太过惊人,师弟妹修为又不足够,若是沾染些许大病一场,便难以完成宗门交托的任务,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是啊长老。” 听到师兄开口,百部连忙出声附和道:“我们也询问过天龙师兄,他说不介意我们才这样做的。” 竹黄长老一听这话,当即明白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纠结望向伊祁天龙。 这复杂、惭愧、不忍的目光纠结一起,让伊祁天龙汗毛倒竖,连忙行礼道:“不怪各位师弟妹,确实是因为还有些许草木灵毒不受控的散溢,所以他们结成阵势抵御。” “你的伤还没好全?” 竹黄满是皱纹的脸皱在一起,不满道:“若是知道那么危险,当时就不该答应那条毒龙。” “求仁得仁,又有何怨?” 伊祁天龙洒脱笑道:“能够诛除恶首,又能得到毒龙液,付出些许代价又算得什么。” “可如今你这个状况,又怎能下山收徒?” 竹黄为难道:“不如换个内门弟子替代吧。” 草木灵毒外溢,伊祁天龙就是移动的疫源,这种情况下入城肯定会引起疫病,又哪能完成收徒任务的。 “若本道子没记错的话,若是换人便等于放弃任务,不光当年宗供要清零,就连山头评分都要降低,没错吧?” 伊祁天龙歪着脑袋问道。 “规矩上是这样的,但你是本宗道子,年前还立了大功,即便今年宗供清零也不打紧。至于这小瘴峰....” 竹黄欲言又止,但在场众人又有哪个听不出话中深意。 药神宗各峰皆有评分,其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行医济世,但小瘴峰上全都是一群研究瘟疫、毒物的医师,救人的时候少,杀人的时候多。 这山头评分本就属门内末流,即便再跌个几份,又有谁会在乎呢? 虽然没有把话说出来,但将花头停顿在这儿,却已算是把意思表达清楚了。 “长老想说的我知道,但你觉得不起眼的,不代表没人在乎。” 伊祁天龙冷着脸道:“老子不会放弃任务,还会取得本次考效的头名,尽管划下道来!” 一百二十九章:掩耳盗铃 我能看见战斗力正文卷一百二十九章:掩耳盗铃伊祁天龙是骄傲的,所以无法允许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本就评分不高的小瘴峰再有损失。 竹黄长老见劝不动自家道子,也只能无奈摇摇头,开始公布此次下山的评分标准。 “传承、渡厄、济世。” 一句一顿,伸出三根手指,长老肃穆非常。 “吾辈医者,不能只着眼于自身超脱,更要将精力放在尘世之中,须知百姓才是万事永昌的基础,所以在药神宗属地,决不能有病死,疫亡者。你们下山后,要用自己的双脚丈量神宗属地,用在宗内学到的东西,去济世救人!” “此行最终的评分,就是根据这三点成绩衡量,去吧。” 长老袖袍扬甩,十位药神宗内门弟子虽然拱手应诺,但除了殿中潇洒冷厉的天龙道子,缩在角落的九人可真笑不出来。 以往年份内门弟子的绩评任务,除了推荐外门弟子这个项目外,也无非就是采药、授术这样的小事。 可今年一下子变成渡厄、济世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因为伊祁天龙的存在,让这次的任务难度变成了地狱等级。 但又能怎么办呢,竹黄长老金口既开,这任务就算定了性了。 为今之计只有赶紧下山,看看有没有办法完成任务吧。 …… 杏黄城、符府 药神宗的小公爷回来,符家恨不得让十里长街张灯结彩,昭告整个杏黄城知晓。 符家大爷二爷放下医馆、药房的生意,马不停蹄地赶回家里,就为了见见自家在药神宗修行的兄弟。 谁让符家现在的鼎旺全是依赖这个拜入药神宗内门的天才呢。 要说也真是祖上积德,三四十年前的符家只是杏黄城外一户再普通不过的人家。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生了三子四女,勉强算是人丁兴旺。 直到生了符百部,此子天资聪慧,虽然家中经济紧张无余钱供其筑基,却十分好读。 七岁时便认清了上千字,并背诵家中闲置的一本掌厚的医书,并开始给邻里看诊,没多久便被受惠的乡民称做“神童降世”。 也该事巧,恰逢药神宗弟子下山选材,听到了传闻就前来查看,一番考效之后,符百部便被收入药神宗外门,学习药理并开始筑基。 照理说一入宗门断亲恩,绝大多数的少年弟子一旦被药神宗收入门墙,有师长照拂和大量的课业压力,加上医者天然的使命感,对亲缘这事就会慢慢单薄。 毕竟等到学成出山,少说也得二三十年时间,到时候沧海桑田,谁还能记得以前之事。 可符百部偏偏是个异类,天生过目不忘,三年时间便将外人需要十几年研习的药理融会贯通。 以凡境之身晋入内门,面对各山头的招揽,提出的唯一条件是照拂家人。 并将家中住址,父母名讳,兄弟姊妹信息道出,无一错漏。 再之后的事情就俗套了,以宗派的能力要帮扶一个贫苦人家,那就跟用江河灌满瞿塘。 符家被天降的财富砸的晕晕乎乎不知所以的时候,又有一封山门来信。 里头是三张药方,落款上略显稚嫩却锋角如刀的字迹,可不就是自家送入药神宗的孩子么。 凭借符百部给的药方还有药神宗外门的照拂,符家很快就有了自己的药房和药铺。 曾经破落的农户,如今变成了杏黄城的一号人物。 虽然名义上是符老太爷当家,但谁都清楚,符家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被称作“神童”的符百部。 “大哥、二哥,我都说了,这次宗里的要求是乔装下山,低调行事,你们这么干,整个杏黄城都知道我回来了!” 符百部坐在中堂主位,朝着下首处两位兄长,满面不虞地责备道。 虽然符远志和符冬青两人是符百部的兄长,但被弟弟教训却没有一丝不忿,而是小心翼翼配着笑脸。 看到这样的情况,符百部又哪能骂得下去,叹了口气道:“小弟适才在思考山门给的试题心情烦闷,加上门外宾客喧嚣,所以情急失言,还请两位兄长不要怪罪。” “小弟这话说得就见外了!” 符远志正色道:“这事儿是为兄办得不对,听到小弟回来的消息太过激动,这才失了方寸,闹得人尽皆知。要是真因为这耽误了宗内评校,这才是百死莫辞,为兄这就将人全都赶出去!” 说着,符远志便站起身形气势汹汹地往外赶。 “不必了不必了!” 符百部赶紧叫回大兄道:“既然都已经知晓我回家,赶不赶的没什么紧要了,算了吧。” “是啊大哥,来的都是杏黄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这样往外赶,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听小弟的话,快回来吧。” 符冬青也顺着花头,向大兄劝说道。 “你这蠢材,好不晓事,生意的事能同小弟的喜恶相提并论么!?” 已经走到门外的符远志转过身,朝着符冬青训斥道:“没听小弟说么,这会影响到他的任务,哪里容得一点儿马虎!” “哼,不就是例行的纳材任务么,凭啥李家、黄家的小公爷回来都要热闹一番,就我们小弟回来得乔装低调,我们小弟外门大比第一,引得数座神峰想请,比他们那些勉强考入内门的,不强上天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原本沉浸在兄长维护中的符百部一下子听出二兄话里的重要信息,连忙问道:“二兄,你怎么知道纳材任务的?” “这有啥不知道的。” 符冬青理所当然道:“每年二月药神宗都会派内门弟子下山纳材,你不就是这时候被选上山去的么,还有前年黄家的那位回来,发动全城给他找神童,去年李家那位也是,一回来就在妙味楼里没出去过,啥纳材任务和找特殊病人的任务全都是家里帮着做的!” “你们你们全都知道?” 符百部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朝两位兄长问道。 “何止我们知道,杏黄城但凡有点跟脚的世家,全都知道啊。” 符冬青拍了拍符百部的肩膀道:“所以小弟,你就放心在家中住下,不论你的任务是什么,我们都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一定不会让你丢了评分!” 一百三十章:渡...厄 出世宗派本不该同世家勾连,可人世又哪有那么多断得干净的尘缘。 原本以为他只是个个例,却没想到仅在这小小杏黄城中,却早已有三两例。 难怪山头的师兄弟竟如此“优秀”,拢共半月时光,不但能寻得十里八项数位神童,医治恶疾,寻访怪病,还能完成论文,不似常人。 经过符冬青提点,先前的所有不解都有了答案,同时还生出一股...愤怒。 愤宗门不查,内门任务最重比的却是世俗助力! 愤同门圆滑,枉顾长老令命只为争夺虚假评绩! “出去。” 符百部冷着脸朝符远志和符冬青呵斥道。 “小...” “别说了!” 符远志一把拉过愤愤不甘还要再说的符冬青,然后和颜悦色地朝符百部道:“小弟好好休息,大哥同二哥先出去了。” 等大兄拉着别扭的二兄离开中堂不见背影,符百部才颓然坐下,才刚下山一天,他心中建立的秩序体系便崩坏了。 另一头,被拉走的符冬青不甘地甩脱大兄手臂,急道:“大兄拉我作甚,小弟还没说今次内门的任务呢,拢共这半月功夫,若是让别人先手布置了,后悔可来不及了!” “糊涂!” 符远志怒道:“是不是这几年行商走马让你忘了自己的出身跟脚?还是信了外头的鬼话以为自己成了杏黄城的爷?” “他们为什么不惜将神宗道子也参与任务的隐秘透露给你,真是因为符家如今特别了不起么?” “错了!他们是要借我们的口,去影响小弟的判断,所以这个事,小弟不提我们就只能当不知道!” “不要觉得可惜,我们本就是杏黄城的中下贫农,若是没有小弟拜入神宗,今日符家这一切都不会存在!” “不要心有不甘,更不要觉得自己可以替小弟做任何决定,若是他在神宗内的地位有一丝动荡,今日符家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被兄长一顿连珠带炮训得面红耳赤,符冬青却还是低着头嘟囔道:“我本想着若这次小弟能在任务重压过那位道子一头,兴许能在神宗中更进一步,到时符家根基不也能更稳固么。” “您不知道,这些年我们医馆的生意起来了,很多世家都在明里暗里的针对,就连大山里那些药农给价也凭空高出几分,还有外行的订单,三不五时就造人劫掠...” “行了!” 符远志皱眉打断道:“早就让你不要拓城你不听,就守住杏黄城的基业不好么,我们符家满打满算才几年光景,人要知足,更要守分,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同小弟说那些浑话!” 符冬青抬起头抿着嘴,双目瞪得滚圆,不满与愤怒统统挂在脸上。 两兄弟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直到前庭的喜乐喧闹起来,才双双哼了声,换了副面孔去迎接杏黄城的好友。 正主甚至没有露面,但并不影响宴会的热闹,酒过三巡更有白须及胸的老者举起酒杯,以晚辈自居遥敬后院,口中还说着些肉麻的奉承话。 有人带头,宾客自然有样学样,不要钱的吉利话借着三分醉意不要钱的往外吐。 一场流水宴席足足办了两日,符百部不出现,符远志和符冬青自然成了焦点中的焦点。 所以等两日后被叫到中堂时,酒气冲天。 经过两日沉思,已然变了个人的符百部原本想找两位兄长商议要事,但看到两人这般模样,只能捂着鼻子不悦道:“大哥,符家既然做的医药行当,就该以医者的标准要求自己,这般放浪形骸,成何体统,有开宴的功夫。” “小弟说得极是,回头便将酒戒了,多坐馆中开药。” 满面通红带着七分醉意的符远志在面对符百部的时候,依旧是那般和气。 若是去掉称谓仅听内容,还以为符百部是才是兄长。 “这次请两位兄长过来,也不是要说这个。” 被兄长软糯的态度一裹,符百部的态度也平和了下来,放下横在鼻下的手指揉了揉,含含糊糊道:“是想,是想就内门的任务,请两位兄长帮忙参详下...” “嗯!?” 一直顶着个肚皮摊在椅子上醉眼朦胧的符冬青咕噜一下爬了起来,手掌重重一拍扶手,不满血丝的招子瞪得老大,里头的兴奋藏也藏不住:“早该这样了,小弟快说,这任务究竟是个啥!?” 合着刚刚都是在装醉,只是不愿意同我讲话啊! 反应过来的符百部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这次任务因为有个重要人物参与,长老说得语焉不详,但可以肯定的是,纳材绝不再是评校的重点,而是后头两条,渡厄和济世。” 符百部眼中尽是迷茫:“只有半月时间,该如何完成这两道试题,小弟毫无头绪,不知道两位兄长有什么方向没有?” “渡厄...济世?” 刚刚还兴奋不已的符冬青听到这两条,咂咂嘴半晌琢磨半晌后,才不确定道:“这渡厄之事先放一旁,济世含义却是浅显易懂,不就是医者悬壶,济世救人么。只是神宗内门弟子的考效,应该不会比谁救治的人多吧?” “肯定不是这样。” 符百部摇摇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便再好的医者脱离药材支持也是无法开方呢,宗门既然没有给我们提供药房,便一定不是以治病多寡作为济世的考效。” “那会不会是开堂**?” 符冬青又道:“去年神宗回来杏黄城那位,就是这么做的,将很多疑难杂症的病方都授给了城内的医官,或许我们可以效法。” “这倒是个思路!” 符百部眼睛一亮道:“这些年我倒有些医道上的积累,倒是足以支撑半月的讲道授课!” “先等等!小弟,这场试炼对你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啊。” 符百部点点头道:“这试炼的分数不光关系到个人的能力,还关乎峰上评绩,加上这次又有那位参与,全神宗都盯着呢,要是能办成了,定会大大出彩,真传有望!” “是这样么...” 符远志眼光突然产生变化,低着头沉吟起来。 待得两人将布道的事宜说了个火热后,才抬起头道:“布道施方不过拾人牙慧,若说这就算济世就言之太过,不知道小弟对瘟疫是否有研究?” “瘟疫?” 符百部不明白兄长为何要这么问,但还是回答道:“因为近些年那位道子的关系,如今神宗对各种瘟疫都算是了如指掌,一般疫病皆是手到擒来。” “原来是这样,那为兄出去问问看,这杏黄城附近是否有疫情。” “嗯,大兄请便。” 符远志起身离开后,符冬青也找了个由头追了出来。 “大哥,杏黄城全是医官,附近哪来的瘟疫?” “八角村发了鸡瘟,向药房定了批药。” 匆匆向前走的符远志低着头,面沉如水。 “这事儿我知道啊,可那是鸡瘟,又不是人...” 符冬青突然一惊,拉住了大兄臂膀,弓背回头的大兄半张脸遮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眼睛闪着寒芒。 “大..大..大...大..大哥..你..你要做什么。” “现在赶到药铺,时间还来得及。” 一百三十一章:极恶 会咬人的狗不叫,如果没有符百部的要求,符远志一定会知足守份,眼睛盯着杏黄城的一亩三分地,任外头吹得天花乱坠他都不会有分毫动摇。 但只要符百部提出要求,这位被赞本分的符家大爷可以立刻豁出命去。 若是一个人能为别人的要求舍了自己的性命,那么别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就更加分文不值。 阴阳变化在医道上是个极为重要的概念,用药重好还是用药轻好? 因人制宜,因病制宜,因时制宜。 根据病情使用恰当分量的药物听起来像一句正确的废话,可这就是医者一辈子精研的技艺。 曾经有位医仙说过,所谓病症就是蜕身的不速之客,它的本意或是想在房中住下,可呆的好好的房主哪里会肯,双方互不退让,将身子当成战场,便有了外症。 所谓治病治病,治得的是房主与恶客之争,或是居中调和,或是帮东风压倒西风。 但若仅是粉饰太平,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只用些药物手段消除外症,不管真正重要的内部争端,那么等到冲突激烈爆发的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到了那时,就得行雷霆手段,向无常索命,即便是侥幸胜了,也会弄得房倒屋塌,元气大伤。 这些年,远在神宗的符百部不断总结归纳医理收录书信发往杏黄城,虽然只是些宗派的边角杂料,但放到凡间却已是顶顶的神仙手段。 符家两兄弟在药房里拿着小秤,将赈疫的药材一包一包重新打开,用铜镊子小心翼翼夹出几味关键药物的分量。 或许是因为酒气没散,符冬青捏着镊子的右手颤抖得厉害,仅仅是夹起药草这点儿小事,落落钳钳数次。 “让为兄来分药草,你只管将药包重新包好。” 已经分包好十几袋的符远志看到二弟还在同第一袋较劲,平静地接过对方手里的铜镊子,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臂膀道:“擦擦汗,别滴到药包上。” 符冬青表情木然地交出镊子然后让到一边,移步的动作让原本挂在脑门的汗珠滴落,豆大的汗珠从稀疏的睫毛缝隙间刺入眼眶。 汉子闷哼一声便捂住了双眼,泪水混着汗水唰唰往外流,顺入口中,又咸又涩。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也许是寡妇那双如水的眸子,也许是每次去送药村民硬塞到自己手里的鸡子,更大的可能,是那几个每次都会趴在村口,带着憧憬眼光看他的孩子。 他们将他当做榜样,想要成为跟他一样的人.... 自己...这样的人? 手指揉搓着眼眶,酸涩却丝毫不减,憋得难受的符冬青捂着脸,哀求道:“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时间不够。” 符远志弓着背,一手捏着小秤,一手不停将药材夹起放入盘中,稳得不像话。 “可那是八角村啊!” 符冬青突然激动起来,放下遮挡的手,一双眼通红:“你全都忘了吗?” 背对着符冬青的男人好似被瞬间冰封,僵了两三吸功夫,又安然解冻。 手中活计不停,男人幽幽道:“命是我们救得,如今收走,也算公平。” 符冬青通体冰寒,麻木地望着背对自己忙碌的兄长,几乎不敢相认。 恍惚间不知过去多久,符远志将手中小秤放下,起身勾手捶捶自己的后腰,单手将药包折起封号。 一道抑制鸡瘟的药方,二十几味药草只需要变动分量,就能让灭杀恶客的计量变成敲打压制。 寻常村医只道杏黄城老官儿用药保守,又哪里看得出端倪,等到心有不甘的恶客卷土重来,已经知晓疫药手段的时候,那就不是加大计量能够解决了的。 “将这些药送到八角村去。” 当符冬青回过神来,屋内早已不见兄长身影,只有几十个纸包,整整齐齐摆在药案上。 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最伤人总是身旁刺出的短刀。 所谓信任,就是将伤害自己的权利交出。 信任越大,背叛所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 当符冬青带着药草来到八角村,村医甚至连询问药房,开包检查的过程都没有,一拿到就如获至宝的发往各家。 面对乡民的热情,符冬青推说还有要事,头也不回的离开。 村上有人打趣漂亮的寡妇失了宠,却被泼辣的女子呛了回来。 “且让他歇息两天。” 哄笑打趣的都有,毕竟对八角村的乡民来说,符家的药草来的及时,只要能让这个蔓延全村的鸡瘟度过去,来年便是好日子。 至于符冬青的些许惊慌和懊悔,又有谁会注意呢? …… “所以说,药神宗就是不死界的极恶!” “这些世家扯着药神宗的虎皮,行不义之事,只是因为有药神宗做靠山,所以城府不管,政官不问。” “今日,老子便要行道渡厄,让这些混球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若是这天道瞎了眼看不见,那么老子便待其行罚!” “有没有敢同老子走一遭的!” 当归城外,数十刀手听着召集他们过来的邪魅男子演讲,吓得面无血色。 是,他们是活不下去的亡命徒,干得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但他妈的在这三千里不死界中,敢把杀人的买卖做到药神宗头上,哪怕是旁支外戚,那也不是做生意,是在找死! 数十人不动声色地往后退,这动静根本瞒也瞒不住。 偏偏站在巨石上的邪魅男子就像没看到,撸着袖子越说越带劲。 而随着大量刀手退走,最终留下的,都是真同世家有血海深仇的。 “只剩你们三个了吗?也好,兵贵精不贵多!” 邪魅的男子慵懒坐倒岩上,单脚踩在上头,淡淡道:“说说吧,想从哪一家开始动手?” “先去花家!” 满面疤痕的男子寒声道:“只要杀了花蛇床,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就是那个能将小病医成重病,重病以城绝症的花家?” 邪魅男子歪着脑袋,笑道:“行,今晚就去花家!” 一百三十二章:辣手佛心 说是晚上去,可话音落下,邪魅男子便从岩石上跳了下来。 朝疤面男招呼了一声,便施施然往城道走,背负双手潇洒的模样,根本不像是进城寻仇,反倒像是游赏花卉的风流才子。 这让已经做好豁出命准备的疤脸男错愕无比。 没有计划,没有目标,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下宣布要针对背靠药神宗的世家。 那些退走的刀客,怕是早已从可能的伙伴变成宣扬他们疯狂行动的喇叭。 这个时候进城,除了被花家豢养的武者乱刀分尸,他想不出更好的结局。 “现在进城?这人是个疯子,我不去了,不去了!” 最终留下的三个刀手其中一个原本心生还有些动摇,但看到领头人莽撞的行动,骂骂咧咧跑了。 疤脸同仅剩的刀客对望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陷阱也罢,生死也罢,就在今日,冤孽余辜已经当够了,就这样去了也好。 紧紧腰间的刀,两人循着翩翩公子的足迹,一并入了当归城。 手持刀柄眼观四方,两名刀客一左一右护持在邪魅男子身边,观察着一切可能出现的危险。 正常叫卖的商贾货郎成了他们眼中要防范的对象,每个投来异样眼光的百姓,都被当做是花家的密谍。 短短几步路走得两人心力交瘁,恍恍惚惚地竟已走到花府门前。 往日都有甲士驻守的花府今日三首兽门敞开,就像是巨兽张开的血口。 血仇蒙眼,疤脸刀客抽出兵刃,三步并作两步便喊杀着冲进花府。 可普普通通的蜕凡刀客撞上百年积富的医药世家,若是这能搅出风云也不至于跟着邪魅公子的计划。 单薄的喊杀声在进府后戛然而止,就像是投入湖面后就消失不见的一粒石子。 “嘁,脆弱的家伙。” 邪魅公子踏上花府的石阶,口里嘟囔着:“眼看大仇将要得报,却要去送,那这些年的苦,不是白挨了嘛。” “你说是吧。” 说着说着,伊祁天龙扭头朝身旁另一个刀客问道。 满头是汗的刀客没有做声,紧紧握着刀柄,一双眼死死盯着花府大门。 甲士、刀斧、陷阱,预想中龙潭虎穴的标配没有出现,邪魅公子带着刀客施施然走到花府中庭,看见了缴了械,被两个甲士压在草地上的疤脸刀客。 花家的掌柜、医师跪了满地,几位花家大爷分立两旁,看见伊祁天龙后就躬身行礼。 “花蛇床见过天龙道子,祝道子圣安!” 花家为首者一身华服,五官方正气宇宣扬,看起来就像个正人君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纵容自家医馆医者胡乱开方开药,将小病治成大病,一场风寒便让小富之家倾其所有。 当归城周围的村镇提起花家无不恨得咬牙,甚至连当归城外的山盗都说,满山劫道的,比不过花家一个卖药的。 本以为能这般心狠的家主,怎么也得是个魔焰滔天,眉眼一低便有千百毒计流转的狠胚,却没想过眼前之人像书生竟然躲过像山匪,也真是奇哉怪哉。 伊祁天龙审视的实在太久,花蛇床迟迟听不见免礼的客套,就悄悄抬眼,正撞见对方疑惑的目光,便壮着胆子问道:“敢问道子,花某脸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唔......” 摩挲着下巴的伊祁天龙沉吟片刻,然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拳锤在掌心欣然道:“老子刚在想,许你个什么死相才配这正气凛然的脸,现在有主意了!” 庭院里甲士齐动,满含杀意的目光锁定伊祁天龙,灵气激荡含而不发。 “道..道子.真会开玩笑,花家是神宗下院,每年都有供奉孝敬山门,花甲!花甲!!赶紧,赶紧把账本拿出来给道子过目...!” 被伊祁天龙吓坏的花蛇床脸色苍白,连忙朝着身旁的老管家呼和着。 “老子看那东西干嘛,老子是来取你狗命的。” 伊祁天龙歪着脑袋,请打一个响指,庭院内青草抽芽,带着紫红色毒刺的藤蔓舞空,将花家的甲士缠绕,刚刚还杀气腾腾的武士们成片倒下。 那铠甲“砰砰”撞击地面的声音,就像是砸在花家众人心上的重锤。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神宗的人,我是神宗的人啊!” 花蛇床被伊祁天龙恐怖的手段吓破了胆,跪地求饶道:“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神宗啊,看在花家一片赤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道子饶花家一命,求道子饶花家一命啊!” “唉,这就是你的取死之道啊。” 伊祁天龙叹了口气,蹲下拍拍花蛇床的肩膀,直视对方惶恐的眼,悲伤道:“总有你这样的人,总是有你这样的人,将自己的私欲同神宗绑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几千年来,神宗前赴后继多少位先贤,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让药神宗这个牌子,在西贺正道中发光。让医者这个行当,走到哪儿都受人尊敬?” “但这些先贤都不如你厉害啊,你花蛇床就用了百年,将药神宗几千年才在当归城百姓心竖起的那座高台弄塌了。” 伊祁天龙眼中尽是寒光,语气满是嘲讽:“这么高明,这么了不起的花家,你说你该不该死绝!?” 或许是人被逼到极致都会有所突破,自知求生无望的花蛇床也豁了出去,强忍着恐惧,颤声道:“千错万错,都是花某一人决意,与族人无关,道子要杀就杀花某一人,请放过花家这些无辜的族人,花某给道子磕头了,给道子磕头了!” “不行啊。” 伊祁天龙看都没看眼前以头锵的花蛇床一眼,顺势盘膝坐下,眼光不知飘到哪儿,口中幽幽道:“当花家主扯着宗门大旗,利用医道干丧尽天良买卖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考虑人家是否无辜。如果天道讲求公平,那么今天也只能让花家全都死绝才行。” “还有那个你们花家拜入神宗的孩子,你别担心,老子会找个机会指点他,然后他就会不小心沾染恶疾,大概痛苦个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死去,就当是为花家超度了!” “畜生,你是个畜生!” 花蛇床红着眼,指着伊祁天龙道:“菖蒲六岁拜入神宗,这些年尽在外门修行,未曾做过一点儿恶事,你怎能如此恶毒?” “诶?” 伊祁天龙看着连眼珠子都气红了花蛇床,奇道:“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混蛋是不会有怜悯之心的,没想到不是这样的啊,那你逼得家破人亡时,怎么没考虑他们的无辜呢?” 说着,天龙道子站起身来,俯视着满目怨毒的花家主,淡淡道:“你也不用不服,要是没有花菖蒲,花家有能耐搭上神宗外门,有机会将事情做得这般决绝么?说到底,恶首还是神宗。所以啊。你放心,不光花菖蒲要死,那个给你活计的外院管事,也得死,这才叫,替天行道,普度众生。” 一百三十三章:预判 “苍天有眼,因果报应,不过是无力者编造出来安慰自己的谎话。” “一生不行恶者同一身孽债者获得善终的比例大抵相同,后者生时活得还比前者潇洒些。” “知道这是为什么么?因为即便真有苍天和因果,也不会管人间这摊烂事!” “人间的事,只有人自己来管。” “谁来管?” “没人敢管!” “既然没人敢管,那就老子来管,不是因为老子有多了不起,而是因为老子够强!” “世道人心都他妈坏了,那些萦绕血地不散的亡魂,怨气冲天无法瞑目的尸骨,还有被压进土地也埋不住的委屈,这他妈的才是这个世道的病症!” “神宗各山门自诩医术精湛,活死人肉白骨,却不看看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世道!” “老子不爱下山,因为每次下山,心中翻腾的杀意就按捺不住。” “这次,索性杀个痛快,在这不死界中的冤魂,将苦难说出,这些仇,老子替你们兜下了!” 药神宗的令旗被折断,花家满门被灭,当归城的世家被吓得紧锁门庭。 有门路的更是快马加鞭,或是寻求自家后辈的帮助,或是向神宗前辈求救。 信息只有同样一个内容药神宗的道子,伊祁天龙,疯了! 可他们的行动,哪里比得上怨气喷发的速度。 很多自称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冲到花府,想要天龙道子为他们复仇。 可其中绝大部分人,还没将自己的冤情说出,就被藤蔓吊死。 “恨也是毒的一种,是有颜色的。” 十几根从地下抽芽的藤蔓数息便长到手臂粗细,缠着那些人的脖颈四肢,紫红色的尖刺刺入身体。 哀嚎、抽搐还有恐惧,条纹阴影覆盖的中心,是带着邪笑的天龙道子,藤蔓拖着尸体越来越高,他却在中间狂笑:“嫉妒、贪婪、怨恨、仇视、不甘、绝望、疯狂。” “心中因何而恨,便会应对不同的颜色。老子是来替天行道的,不是来听你们仇富恨贵的。” “若是恨意颜色不对,这些就是你们的下场,所以,还有人要上来,诉说自己的冤情嘛?” 紫藤蛇盘,编作藤椅,倚靠其上的邪魅男子嘴角勤着邪笑,半身被覆盖在阴影中。 刚刚还涌上来的人群此时却纷纷退步,看着被吊死藤上的人们,脸色苍白。 随着大量不怀好意的人被吓退,那些真正有冤情的人便可以走上前来。 有残废的乞丐、有被夺妻**的货郎、有家破人亡的书生 这些真正带着深仇大恨的人,全都领到了一个花盆。 “去吧,去找你的仇家。” 伊祁天龙朝这些人笑道:“他们施加的,今日老子许你全都还他。” 从花家搬出来的数十盆栽,柱香时间便分发一空。 而在当归城的各处,都有抽芽而出的紫藤,还有不带丝毫怜悯的杀戮。 仅一日功夫,那些浑身孽债的豪强们知道了天道的名字伊祁,天龙。 那些抽芽而出的紫藤上,识海变成了花肥,如林立起的粗壮如数,就是这一日代天刑罚者留下的痕迹。 然后,天龙道子消失在当归城,但当归城所有人都清楚,这绝不是结束。 甘草城、丁香城、辛夷城 三日走三城,十数家豪强被灭满门,还有如林紫红荆藤立起。 道子的渡厄法让中洲不死界各城的豪强风声鹤唳。 …… 鸢尾城 寻人这种事,强弱对成果关系影响极大。 弱者雷同的太多了,而强者却大多有鲜明的特点。 擅长毒攻又有“幽泉龙蜈铠”这样特点鲜明的神器,都不需要如何用心打听,伊祁天龙的名字也就跳了出来。 所以唐罗这次来中洲,主要目的就是寻见这位药神宗道子。 因为按照百草仙府那个小道长给的信息,族长中的毒只有下毒的人才能医。 那么伊祁天龙就成了必须要被突破的一环,随同他来的,还有云秀从龙渊小灵界中带出的少年们。 这些年轻的风媒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有着家仇抗在肩上的动力,成长的也是极快。 其中不少已经担任无双城情报部门的小组长,也是因为这些人,让唐罗这趟中洲行,不至于成为两眼一抹黑的瞎子聋子。 本以为等待道子下山是个需要耐心同毅力的行动,却没想到这才两日。 “流云组传来消息,伊祁天龙昨日在辛夷城出现,灭杀四个城中有名望的世家,其中楼家还是药神宗的下院。” “这已经是这位天龙道子去的第四座城的,根据前两座的城的分析,这位道子的下一站,很可能是这儿。” 名叫云潇潇的少年指着地图上那个名叫杏黄城的地方,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笃定的光芒。 作为云秀从龙渊带出的云氏弟子中较为出色的一个,云潇潇造很短的时间就成长为出色的情报人员。 不但在无双学院创院过程中立下很多功劳,更是在之后的日常情报工作里揪出很多不怀好意的密探。 所凭借的,就是这份对敏锐和信息判断的笃定,坚定敢为加上运气好,让年轻人风采不凡。 之所以这次将他和他率领的流云组带在身边,也是看上了这一点。 很显然,这个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唐罗对情报分析也略有心得,根据之前伊祁天龙的动向来看,下一站至少有七成可能,他会去往杏黄城。 那么先一步去杏黄城截他,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你带着流云组将痕迹抹除,然后尽快撤出中洲。” 唐罗站起身形,指了指桌上的地图还有伊祁天龙的画像,淡淡道:“这次杏黄城,就不用你们跟着来了。” “属下知道了。” 云潇潇点点头,然后迅速开始收拾桌上和房中的痕迹。 唐罗看着少年人仔细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次出门愿意带上这个年轻人,除了有点培养锻炼的意思外,更重要的是,这个小年轻特别爱干净。 这种感觉就特别好! 一百三十四章:嫉恶如仇 杏黄城 就同云潇潇判断的那样,伊祁天龙并没有突然调头或是杀个回马枪,而是直接造访。 同样的手段同样的场景的,紫红色的荆棘藤曼上挂着该死之人,不论他们后台是谁,多少年的世家积累,天龙道子的屠刀都没有丝毫颤抖。 直到八角村瘟疫爆发,染疫的村民想要入城却被拦在城外。 事情传到了伊祁天龙的这儿,最擅长处理毒疫的道子将袖口一卷,大喜道:“总算是撞上对口的专业了,来来来,快带老子去见那人!” 假疫撞见真佛,天龙道子一搭脉,便知道眼前这涕泪俱下,脏腑衰竭的症状是某种凶猛的禽症,三眼两语询问一番后,便带着人直奔八角村。 再然后,便是简简单单的偿命环节。 闯入符家的天龙道子本以为这就是另一个丧心病狂的花家,未成想却只见撞见背着医箱要出去看诊的同门师弟百部。 “你怎么在这儿?” 伊祁天龙下巴微扬,朝符百部问道。 “师弟原籍杏黄,乃是符家第三子,不知道子师兄造访,本该设下酒宴接风,但杏黄城外有村庄发了疫病,未免疫情爆发,师弟得立即过去,等回来后再同师兄叙话。” 符百部看到伊祁天龙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手边药箱,正色道。 一看师弟匆匆要走,伊祁天龙便抬手拦其去路道:“不用去了,老子已将疫源根除,喏,你看。” 说着,伊祁天龙摊开左手,一颗说不清是气还是液的绿珠翻滚在手心。 “有道子师兄出手,确实没有疫病能够扩散。” 难得在不死界碰见一场瘟疫,还以为是自己渡厄的机缘,却没想到被不知从哪窜出的道子师兄捷足先登,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只是作为医者,符百部有着基本的操守,知道伊祁天龙只要出手,这疫病便不会有任何继续传播的可能,但出于医者的职业本能,还是让他多问了句:“天龙师兄可查清了疫病源头?” 伊祁天龙目光定定瞅了符百部好一会儿,直盯得对方心头发毛,才淡淡道:“查清楚了,源头是家禽。” “鸡瘟染人!?” 听到疫源,符百部大惊失色:“不死界已经有多久没有发过染人的鸡瘟了,为何八角村会突然爆发这样凶险的疫病,还毫无征兆?” 两人说话间,符远志带着满面惊慌的符冬青正踏在入院的门槛上。 看到正与自家小弟攀谈的邪魅男子,符远志还能保持面上平静,符冬青已经吓得面无血色。 这几日城中最大的消息就是关于这位武圣山道子的作为,百姓将其奉若神明,四处鼓吹。 而世家却没有那么大的心气,甚至很多家底不干净的氏族,这几日悄悄把血脉送离,一副要留后路的意思。 若在以前,符家两位肯定是不担心的,甚至还会说些身正不怕影子斜之类的风凉话。 毕竟这些年符家依靠百部给的药方,在杏黄城规规矩矩做医药生意,可偏偏就是这几日,偏偏就是这几日 看到伊祁天龙,符冬青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贼心虚。 现在只希望这位刚到杏黄城的道子是来府里同小弟叙旧的,不然 符冬青看了身旁的兄长一眼,心里头满满的绝望。 “师弟想知道这疫病为何来的凶猛又毫无预兆?” 伊祁天龙邪笑着转过半身,手中的毒珠正对着入院的符远志同符冬青,冷笑道:“那你就要好好问问这两位符家药房的管事人了。” “天龙师兄这话什么意思?” 符百部看着自家两个被道子吓坏的哥哥,不悦道。 伊祁天龙没有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方药包,丢给符百部。 药包上有符家药房的特殊印记,这让符百部心中不由一沉。 事到如今,哪怕是再迟钝的人,也大概能够感受到伊祁天龙来到府上,绝不可能是恰巧那么简单。 可是自家两位兄长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又会同瘟疫扯上什么关联,难道是因为学艺不精被追责? 带着这样的疑问,符百部打开了药包。 打定主意要为两位兄长开脱的药神宗内门弟子心中已经想好,如果是因为药方出错而导致处置不当,那就拼命为自家亲眷开脱。 毕竟两位兄长都是半路出家的医者,在技法上不足并非什么大错。 无非也就是将能够染人的鸡瘟当成普通鸡瘟医治了,这种失误,非战之罪。 可在看清药方中药物的配比后,符百部却久久失神,托着药包的右手颤抖不已,里头的药草洒落在地上。 “现在你知道,为何神宗总是要求你们这些内门弟子同尘世斩断联系了吧。” 伊祁天龙幽幽道:“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当靠山,所以那些你们的亲族,就会胆大包天。” 言罢,毒珠一分为二,化作绿芒射入符远志、符冬青体内。 “住手!!!” 失神的符百部看到两位兄长捂着心口涕泪横流得倒下,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浮光掠影般移到两人几乎瘫倒的身体边上,一手一个抵在背心,驱邪辟毒的灵力疯狂注入。 “嗯?” 伊祁天龙歪着脑袋:“这是要,阻止老子渡厄么?” 明明在笑,符百部却能感受到入骨的寒意,但事关两位兄长,还是让他强撑着道:“符家医馆这几十年来活人无数,两位兄长更是杏黄城有名的善人,有口皆碑,难道仅仅因为一次行将踏错,便得赶尽杀绝么!?” “赶尽杀绝?” 伊祁天龙笑了:“就是因为世上有你这种想法的人太多了,所以混蛋才杀也杀不完啊。” 符百部还想说什么,地上抽芽而起的紫红色藤蔓便已遮天蔽日,将三个紧紧裹住。 就像是数百条森蚺缠绕一起,一阵令人牙疼的骨裂声后,三个人被绞成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烂泥。 庭院中的符家后背和下人被吓得瘫软在地,伊祁天龙左右看看,摇了摇头便离去。 三千丈苍空之上,将符家庭院发生之事尽收眼底的唐罗脸色并不好看。 “嫉恶如仇到这个程度应该算是一种病了吧!” :。: 一百三十五章:截击 自由从来都只是个相对的概念,而非绝对的概念。 如伊祁天龙这般的神宗道子看似拥有无限的自由,依旧存在绝对的禁忌。 这个禁忌就是药神宗的律,几千年来约定俗成的德与法。 任何一个宗门想要长久传承,光有武力是肯定不够的。 要让弟子放弃尘缘更加认同的制度,决不能只有利益,里头还必须得有情义。 这份情义不光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是整个宗门上下如至亲般的相互照拂。 唯有这样产生的归属感,才能让宗门这种形式源远流长,传承至今。 哪怕是在外人看来最邪恶的巫族魔宗里头,都必然会有一条禁制同门互戮的法令。 因为对宗派来讲,师徒关系,师兄弟的关系,是一份超过血缘的羁绊。 邪魔外道尚且如此,何况是自诩中洲正道领袖之一的药神宗。 可刚刚伊祁天龙,未经门内长老联合审判,未宣读任何药神宗法条,直接以雷霆手段灭杀符家三人。 若他继续出手,将目击者屠尽一个不留,那么充其量这也就是个打着正义旗号行偏激之事的道子。 偏偏他在灭杀符家三人后,放过了所有符家的后辈,这种只诛恶首的行为,恰恰说明此人行事纯正。 哪怕是丢了药神宗道子的身份,被宗派惩罚,也要让恶徒付出应有代价。 从个人的角度来讲,唐罗对伊祁天龙的性情很欣赏,但涉及到自己这次来中洲要做的事 他倒是更希望这位天龙道子能像别人学点儿道貌岸然的虚伪,无奈摇摇头唐罗追上了伊祁天龙。 杏黄城外的荒原,是万物复苏后的芬芳。 驿道两旁繁盛的野花飘香四溢,还有树木抽出的嫩芽。 但这一切美好都同伊祁天龙没有什么关系,行走在荒原的道子仿佛一场移动的瘟疫。 在城中极力收束着毒气到了外头可没什么顾虑,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道子周身三丈的草木都会瞬间枯死腐烂。 从苍空向下俯瞰,由青草花木铺就的原野里,突兀出现条青黑色的路,并向另一座城极速延展。 等着伊祁天龙离开杏黄城和驿道足够远的范围后,如流星般落下拦在了对方的前头。 “见过天龙道子。” 落到地上的唐罗朝停步在数丈外的天龙道子作揖,淡淡行礼道。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倒是个不错的埋骨处,虚空宗师很会选地方啊。” 伊祁天龙歪着脑袋左右看看,低唤神甲真名,幽泉龙蜈铠瞬息附体,龙蜈凶魂勾连灵气化作若隐若现的实体,死死盯着前方作揖的虚空宗师。 “若天龙道子愿意出手解毒,那么本宗不但能保证道子不但会长命百岁,更会获得一个珍贵的人情,日后不论道子遇见什么困难,本宗亦会鼎力相助。凡有所请,无忧不应。” 看着进入战斗姿态的伊祁天龙,唐罗叹了口气道:“还请道子通融。” “喔~!古往今来最年轻宗师的人情,这条件还真是让人动心呐!” 被龙蜈神光罩着的伊祁天龙做出动摇的表情,一通夸张,然后又遗憾的摇摇头道:“可是不行呐。” 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天龙道子淡淡道:“有些东西实在是过不去,所以只能拒绝虚空宗师的好意了!” “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唐罗沉声道:“罪责除了报应外,难道没有别的报偿方法么,如果能够身体力行的弥补,又何尝不是一种赎罪呢。” “宗师说得很有道理,将犯人杀了只是应了报,却对这个世道没有什么帮助,老本道子也同意,如果犯了错的人能幡然悔悟,倒不失为一条更好的路。” 伊祁天龙先是笑着赞同唐罗的话,随机话锋一转,漠然道:“但是对唐氏一族,显然不应该用这种标准对待,你们那位“胸怀大志”族长犯下的过错,还有唐氏一族高层明明知晓却依旧放任的做派,那么死光死绝,就一点儿不冤。” “但谁让两位宗师凶猛呢,人家大势涛涛也抵不过宗师一双铁拳,本该死绝的唐家生生逃出小半的后生、女眷。可惜了可惜了” “天有日月,世事皆分阴阳,以道子智慧应该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唐**巴巴道。 “宗师大可放心,怀着自私恶意的混蛋不管怎么杀都不会便少,反倒是愿意抛开自身利益求个公道的人,不是被这世道磨平了棱角,就是因为实力不够受尽了煎熬。邪不胜正只是说书人的傻话,输赢这种事还是要看实力。” 伊祁天龙平静道:“就好比现在,伊祁天龙的生死,不也就在宗师的一念之间么。” “” 唐罗低着头,遗憾道:“真没有其他可以折中的办法么。” “宗师应该明白的。” 伊祁天龙邪笑道:“您能替唐氏从天龙身上讨回的,除了性命别无所有。” “嗡!” 完全灵质化的功体鼓胀澎湃,蓬勃而出的罡风如刀,使伊祁天龙仿佛置身暴风眼中。 如烈日般的金轮划界,刺得人睁不开眼,极昼之后便是极夜,两条星河般的匹练从唐罗手中洒出,在真实之力封禁的域内添出了另一片星空。 伏灵星御吞噬药神宗道子,唐罗的攻击也如约而至,被操纵的虚空能量压缩凝聚成束,朝着龙蜈虚影攻击。 被截断灵气补给的幽泉龙蜈铠不过外强中干,被虚空能量的暗晦束集轰得颤抖哀嚎。 但令唐罗意外的却是神甲里头的伊祁天龙,这位药神宗道子从罩面起便在体内酝酿着什么。 自百脉抽调的灵力被神魂抱在怀中,除了灵能之外还有种未曾见过的力量。 作为危机感受最敏锐的体术宗师加上能看清灵力流动的双眼,什么程度的灵技能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再明白不过。 可偏偏就是伊祁天龙神魂抱着的“团团”让人没由来的有些忌惮。 这也是为什么唐罗将他罩在伏灵星域里却还是没有采取近身战的原因。 反正切断了元气的供给,等到轰碎了龙蜈的虚影,药神宗道子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在之后,就得祈祷云秀的魅惑之瞳足够给力了! 一百三十六章:怨气之毒 束集成线的虚空能量同灵力对冲会产生激烈的反应,成百上千道密集轰炸,不断消耗着神甲蓄藏的灵力,也将企图接近的天龙道子推远。 看着星域中被弹飞的对手,唐罗心中却没有什么克敌机先的快意。 有时候他真的很羡慕这个世界的人,能够理所当然的将周遭很小的世界当做全部。 仿佛族群、国家、天下这些概念根本不存在,人们对集体的最高认知,就是家族和宗派的单位。 至于善恶,更是完全为立场服务的判定,所有人口中的公理和公道,都是从自出发的利益相关。 可这两个词真正的意义又有谁会真的在意呢,好像从妖族彻底退场后,人族的道德水平就开始大踏步的后退。 到了今时今,莫名有种猪狗遍地的既视感,那些自称世家的东西,又同曾经的妖族有什么不同呢。 伤害就是伤害,难道就因为伤害者的是个人形禽兽就会让受害者好受些么? 事实上,同类间所造成的伤害,往往要比异类来得更加痛苦和猛烈。 只是,又有谁愿意承认自己是罪恶的帮凶呢。 就好像现在的他,为求大自在踏上修行路,希望每一次战斗都有无愧于心的理由。 可这一次,却不敢直视翻腾龙蜈神铠里那个面容依旧坚毅的道子。 就连束集虚空能量的轰击,也变得软弱起来。 另一边的伊祁天龙自然是无暇顾及唐罗的内心戏的,从见面开始,他就将全部注意力,放在战斗上。 毕竟关于这位虚空宗师的强大战绩,即便是作为药神宗这样的非斗战类宗门,也是必须要研究的。 特别是他们小瘴峰,更是将虚空灵体当做是稀世奇珍。 因为只有对全属耐受极高的虚空能量,才能突破目前蛊毒类灵技的最高界限。 上一次小瘴峰拥有这样的研究,还是在伊祁天龙觉醒毒灵体的时候。 可血脉天赋终归只是运气,而虚空灵体却是能造福所有为毒灵所累的修行者,所以这一次小瘴峰的研究,尤为深入。 从某种角度来讲,伊祁天龙甚至要比唐罗更加了解虚空灵体。 这也是为什么从战斗开始,这位药神宗道子没有浪费一点儿灵力在进攻上,而是不断汇聚异种毒灵的原因。 除非是在三次质变阶段走出半程的能力,不然灵能的攻击手段,都是在给虚空宗师挠痒。 更别提虚空宗师还有遁入虚空的“如意法”,用灵技是绝对没有任何胜算的。 但在高深的武道理论中,最强和最弱的通常在同一点上,这对虚空灵体也通用。 同一般灵体自带灵罡不同,虚空灵体能够包容万物的特使其根本没有外溢的能量,举个简单的例子。 某个修炼火行功法的宗师,激活灵体时体表会产生极致高温的炎罡,若是有人对其施展黄级灵技,还未碰触灵体就被炎罡融了。 但虚空灵体不一样,只要唐罗不躲闪,不论什么级别的灵技,都可以接触灵体。 虽然同样是无效,但这却是伊祁天龙唯一能够把握住的机会。 作为出手的条件,他从御兽宗道子手里拿到过一瓶毒龙之涎。 所谓毒龙,便是深渊之龙,以万物恶念为食,戾气越重,龙力便越强。 凭此毒龙之涎,伊祁天龙开始研究恶念之毒,要说这位药神宗道子也是毒蛊一道的天纵奇才,竟真被他找到剥离怨念练毒的法门。 只是有了法门,还得有储藏怨毒的法器,没有别的办法,他就只能以自灵体为壶。 这些子渡厄济世,他不光主持了正义,同时吸纳了很多人的怨毒之气。 那些愤怒,那些不甘,那些痛苦,全都被伊祁天龙利用秘法汇聚起来,为的就是面对强敌时,能有一击之力。 根据小瘴峰判断,虚空宗师的灵体,无懈可击,战技亦为人间巅顶,人王不出举世无敌。 这样的存在早已超过凶境武者能够应付的极限,所以从一开始,伊祁天龙就没想过能战而胜之。 但作为神宗道子,他也有着自己的骄傲,那便是明知不敌也要给对方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 眼下感受到对方攻击骤缓,伊祁天龙眼中寒芒一闪,陡然激活幽泉龙蜈铠蓄藏的所有灵力,使得龙蜈之魂凝若实体,朝着唐罗扑杀而来。 面对来势汹汹的龙蜈冲击,虚空宗师只是遥遥挥手,由下至上的运动过程中,虚空能量疯狂注入壮硕修长的臂膀。 膨胀了数百倍的巨掌只是一挥,无双巨力通过劲力的放大,只是一击就将色厉内荏的龙蜈虚影拍飞。 掌面同龙蜈残影接触的地方,坚固灵力模型被巨力积压的气化,随着劲力投入,巨大的神兽虚影一寸一寸龟裂,转瞬爬满百丈之躯。 一击竟功,遮天的巨掌折返罩下要捉拿神甲内的道子,殊不知伊祁天龙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从破碎的龙蜈虚影中窜出的神魂怀抱着一颗填满千人怨气的毒珠,挥手便推入压下的巨掌中。 能够抵御万灵千法的虚空巨臂却对这种以绪为本的毒素毫无办法,毒珠轻易被推入虚空灵体。 但与此同时,遮天蔽的巨掌也同时压下,这种根本不容躲避的攻击范围,失去神甲庇护的伊祁天龙直接被拍飞。 而一击得手的唐罗没空理会战果,正以阳两仪大磨盘抵挡着已经进入大臂的毒珠。 :。: 一百三十七章:顿悟 开战之前,要说唐罗对伊祁天龙有多忌惮那是在开玩笑。 随着境界和阅历的提升,他早已习惯那些被称作惊才绝艳的人物。 伊祁天龙或许有些独到但要分出精力研习医术的修行者,终归无法在武道上至精至诚。 上天终归是公平的,你投入多少时间,就会有多少果报,至于天赋带来的速率加成? 能够混到有名有姓的人物,哪个还不是天纵奇才了。 这只不过是强者之路的敲门砖。 所以这场对决,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胜负。 哪怕没有包容万物的虚空灵体,没有百毒不侵的五腑神藏,光是灵力差距一条,便能压死对方。 终究武道还是个客观的强弱判定,虽然正义一方会有些心态上的加成,但在绝对实力的差距下,这些加成充其量也不过是给绝望的败北加点儿不情愿的悲壮。 只是当伊祁天龙不顾自身安危,将凝聚的毒珠注入体内后,药神宗道子的惊人业艺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强横的功体没有挡住“毒素”入侵,不灭战体的神纹没有挡住入侵,就连先天两仪碾这样的绝世神通,也没有挡住毒珠在功体内的炸裂。 换做某些魄力惊人修行者碰到这种无法阻挡的毒素,通常下意识就会斩断臂膀隔绝毒素。 但唐罗并没有这样做,不是因为他魄力不够,而是出于一个武道研究者的自信。 带毒的蚂蚁一口咬死大象? 科研也得讲究基本法吧,什么毒素能这么厉害,神通挡不住还能一下毒素他这个量级的修行者,以前从来没听过啊! 基于这样的认知,所以他强忍着转移虚空之胃将毒珠一口吞下的冲动,冷漠观察着爆发的毒珠。 随着“毒素”在体内蔓延,唐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功体、神藏都挡不住这颗小小的毒珠。 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灵技,而是一颗包含着无数负面情绪的灵种啊! 闷哼一声,如潮情绪反复,这汹涌的负面情绪勾起了身体最本能的反应。 愤怒、悲伤、绝望、怨恨 原来这些极致的情绪,竟会对功体造成这样大的损害,若非现在是完全激活的灵体状态,唐罗可以肯定脏腑都会因为这些负面情绪的冲击而衰竭。 可偏偏却是以灵体状态接纳的毒珠,这也就代表了不论这种负面情绪有多滂沱密集,最终都只是无用功,了不得就是让人混乱一阵。 所以从一开始,伊祁天龙的目的就不是战胜自己,而是要制造机会逃离。 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唐罗的坚韧,这些负面情绪的冲击却是凶猛,但相较于引入狂暴虚空能量铸体的痛苦还是稍显不如。 除非是再集结两倍以上负面情绪才有可能在瞬间的冲击下让他短时间失去理智。 所以说天下的道理大多都是相通的,曾经他越过王弗灵法身的阻拦以灵种破坏王禅身体,这边伊祁天龙就以同样的手段回报自己,这大概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吧。 强忍着负面情绪轰击的虚空宗师运起道心清明的秘术,几次悠长的吐息,如墨的负面情绪化作气箭吐出。 随着负面情绪被排出,功体渐渐恢复平静,唐罗突然灵光一闪。 “身魂合一,难道是这个意思么?” 仔细回忆了刚刚身体被情绪影响的过程,虚空宗师的心情有些激荡。 因为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已经摸到了那个张开门庭的封王路。 这灵犀顿悟来得太过凶猛,甚至来不及收回星域查看失去意识的伊祁天龙,唐罗便直接盘膝坐在虚空中,开始验证自己的猜测。 人的一生都在找寻生命的意义,但绝大多数时候,却连自己都没有找到。 我是谁? 这个问题大概是修行界中最有争议的一个问题。 有人说“我”是自性,是那个剔除所有杂念后,沉下心来听到的声音。 有人说“我”是过去,是以往所有境遇同思索的结集。 有人说“我”是身体,是岁月磨砺,风霜雨雪浸润过的痕迹。 有人说“我”是自我意识,是那个看待事物独一无二的视角。 从武道研究的角度来看,这些说法全都对,但都不够全面,起码以上任意一项,都无法代表完整的“我”。 连本身都找不到,又改怎么前往身魂合一的那步呢? 唐罗的封王路就被死死卡在这儿,因为他找不到将身体塞入身魂的办法,也找不到打碎身魂融入身体的办法,一度僵持在这儿。 可刚刚伊祁天龙凝聚的那颗包含负面情绪的灵珠,却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既然神魂已经可以容纳识海,为什么蜕身还那样重要呢,明明哪怕肢体被轰碎,也能按照神魂的记忆重塑,为什么神魂还是无法脱离肉身独立存在呢? 曾经唐罗以为,这是还没有抵达王境的掣肘,可现在想想,这种说法未免有些太过简单了。 如果仔细自我审视的话,就会发现凶境时凝结的神魂在无比强大的同时,也是有很大缺陷的。 这个缺陷就是,神魂更像一个独立于身体的观察者,而不像是感受者,体验者。 就像是个剥离所有情绪后的绝对理智,这种东西用来战斗自然是没有一点儿缺陷,但其他方面呢。 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 这所有构建世界美好的体验,在神魂这儿都是空。 或许在佛家看来这无疑是万事皆空的佐证,可在唐罗看来,如果失去这些所有美好的体验,人和石头又有什么分别。 一个失去所有感受体验的君王,真的是一条正确的王境道路么。 如果是正确的,那么王弗灵的法身为何会因为王禅重伤而心痛,安玉树的法身为何会因为轰天剑鸣而畏惧? 以往潜藏心底的疑问此时有了答案。 所谓神魂合一的法门,就是将身体对这世界的感受,全部写入神魂。 换做通俗的话将,就是将人体的所有神经元全都转移到神魂里头,到了那个时候,理智和感受并存的神魂,才能称作是“超我”。 而超越了自身既是人间之王! 一百三十八章:短暂且激烈 对于武道研究者来讲,不怕课题困难,只怕没有方向出路。 眼下既然方向有了,剩下的就是不断挖掘这个方向的深度。 但这是一个全新的课题,就跟所有研究一样,从0到1往往都是最困难的。 将感受写入神魂说来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但具体该如何操作却真正难住了唐罗。 首先的困难就是他的神魂,按照他最初的构想,以还真法铸魂的话,那么现在的研究反倒是简单了。 只需要观察神经元的结构,然后依样画葫芦在神魂中进行一比一复刻但他神魂是个球啊! 谁能告诉我,球是怎么去感受这个世界的? 内视状态的唐罗看着自己漆黑一团的神魂,莫名的,绝望。 那感觉就像刮彩票中了头等大奖,奖品却是冥界首富套餐那般失落。 哪怕是头动物也有个可以参照的标准,偏偏是个球,偏偏是个球。 刚刚还拨云见日的快意此时又被阴霾遮蔽,虚空宗师凝视着神魂,好久好久 直到发觉有人在攻击伏灵星域,他才从沉思中醒来。 来人是药神宗三棱峰长老竹黄还有小瘴峰一位宗师,伊祁天龙的渡厄之旅闹得不死界各族人心惶惶,短短几日求救喊冤的信笺就堆满了外门长老的案台。 倒不是说这些全是做贼心虚的表现,可但凡世家,谁能保证没有几个不肖子孙? 而伊祁天龙的凶残之处便是株连灭门,仿佛要将所有管教无方的罪责连本带息一并添上,这谁受得了? 这些家族无奈之下,也只能向药神宗求援,请道子赶紧收了神通,并保证以后一定严加管束族人。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影响和牵连已经足够大了,所以神宗的长老们也觉得,是时候该把自家道子给找回来了。 所以派出了发布任务的三棱峰长老竹黄,还有小瘴峰的宗师雷公藤。 前者是来同伊祁天龙讲道理,后者是保证竹黄讲道理的过程中,天龙不至于犯浑。 仅从人员配置上,便能看出神宗的良苦用心。 本以为只是个简单的召回任务,但在离开杏黄城后,这兴致就变了。 诛杀恶人有错么? 或许在很多神宗医者看来伊祁天龙的手段太过酷烈,但从道德的层面却无从指摘。 至于小瘴峰的宗师听得事迹更是觉得自家道子争气,屡屡抚掌大笑。 可当他们走进符府大院,看见那个被紫藤缠成肉泥的三人后,这位小瘴峰的宗师却笑不出来了。 即便是神宗道子,也没有越过神宗律法,直接绞杀内门弟子的权利。 从竹黄不自主颤抖的身体上就能知道,这次任务的兴致,已经从召唤变成了捉拿。 即便是护短的雷公藤,也不禁为伊祁天龙的冲动叹息。 两人循着伊祁天龙留下的气息便追出城去,远远就看到了笼罩荒原的星域,而伊祁天龙的气息便是断绝在里头。 没有丝毫犹豫,雷公藤悍然出手,初春时分,木行灵力鼎盛,身处荒原的小瘴峰宗师反掌压下青木界,鬼花紫藤自万木中抽芽,藤编遮天撼击化域的伏灵星域。 成千上万道接近三次质变灵技威能的攻击,轻易撕碎了伏灵星域,也让里头包裹的虚空能量轰然散溢。 虚空幽能,天地元气。 两种截然不同能量的剧烈反应化作罡风无尽斩向九天十地。 雷公藤双掌再合,强固青木领域,袖袍抖张像择人而噬的大口,千百颗翠绿种子,如流光般射出,霎时闯入青木领域。 包含无尽生机的种子刚一进入域界,便抽出百十条狰狞绿芽,如蛛网般向四面八方延展,只一瞬间就从须发粗细膨胀到手指粗细然后是手臂粗组,最后挤得没有丝毫缝隙。 作为小瘴峰的宗师,雷公藤深知宗师境界中高水平的斗战,先后手极为重要。 对方那个封疆划域之法隔绝天地灵气一看就非同寻常,所以他一出手就是狮子搏兔全力以赴。 以青木领域重写荒原灵气配比,再用本命藤种织起青木樊笼,除非是徐氏的剑宗且有神剑在手,不然想要破域就是痴人说梦,这便是上品天宗宗师抢得先手的底气! 青木樊笼内,唐罗看着那些那些不断吸纳木行灵气的翠绿种子渐渐灵化的过程,心中也在感叹。 中洲果然不愧是西贺的武道圣地,同样是宗师境界,这位的凶猛要远远超出邪王宫几位的总和。 就同自己的伏灵星域一样,这青木领域内只有一种带毒的木系元气,即便是些五行同修的修行者,若贸然汲取这样的灵力,结果可是要比隔绝灵力更伤。 但领域这种东西,强则强矣,弱点也是很明显的,只要攻击力足够,以点破面撕开一个缺口,那也就等于接触了威胁。 收摄散溢的幽能强化虚空双轮,激活不灭体的同时双眼在青木领域中游移,从亮得刺眼的翠绿中找到最薄弱的所在,气血如雷声般轰鸣奔腾,虚空宗师拳势如龙。 刺耳的风啸如铁器交织,牢固的青木樊笼被撕开一道口子,闪身来到青木界外的唐罗朝着满脸惊色的雷公藤甩出一刮星河。 “竹黄长老先走!” 到底是药神宗专司斗战的山头,虽然青木樊笼被破让雷公藤有些慌乱,但应对却十分及时。 双手虚握元气一甩,青木灵界张开,数百条木乙青龙逆袭苍空,同真实之力包裹的星河撞击一起。 雷公藤身形爆退,袖袍又是一甩,荒原千万朵花开,信蕊如箭倒射天穹,一轮轮入雾花粉弥漫半空化作毒障,遮蔽唐罗视线。 从青木灵界从钻出的木龙每一条都等于一道玄级巅顶的灵技,但对于唐罗来讲,除了花里胡哨一些,其实一点用的都没。 不灭战体全开的唐罗双拳如电,硬顶着逆翔群龙下落,对那万花吐信更是毫不在意。 “砰、砰、砰、砰!” “叮、叮、叮、叮!” 待得木碎灵散,花箭凋零,落到地上的虚空宗师哪里还能找到雷公藤还有伊祁天龙的影子。 “跑得倒是挺快。” 刺鼻的花香让唐罗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虽然嘟囔埋怨,但脸上倒有些少见的轻松。 一百三十九章:定罚与思路 以木乙灵气包裹着伊祁天龙施展遁术会减慢速度,但小瘴峰的宗师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如果说初见伏灵星域还对伏击者身份存疑,那么等到对方洞开樊笼现身,无用的猜测也不必要进行了。 来者定然是虚空宗师本人无疑,至于为什么找上伊祁天龙,自然是为了唐家恶首。 虽然天下人皆道唐氏自有其取死之道,但作为自小在唐氏成长起来的唐罗来讲,这种立场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好恶终究是个相对的概念,雷公藤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伊祁天龙救走。 至于战胜虚空宗师这种事,他是想不都不敢想的。 作为对虚空灵体研究最深的宗师之一,小瘴峰十分清楚,现役大宗师里头,除了头部几个怪物之外,剩下的碰上唐罗,都只能落个白给的结果。 不是他们武道造诣不够,也不是他们灵技不精,实在是因为虚空灵体的特性让人头疼。 自从妖族被驱除后,人族的武道就再不是对抗怪物的武道,而是同种族之间的计较。 而对于人族来讲,两次质变巅顶的灵力,已经能够造成足够的杀伤。 三次质变的,哪怕是宗师级别,也得小心应付。 举个简单的例子就是,如今西贺武道界公认精致的灵技模型,都是按照三次质变初段的耐受性加上最快速缔结的标准评判的。 就好像他的木龙降天阵,以自身真灵蕴化的灵种吸收青木之灵华龙,每一头木龙的杀伤都与玄境巅顶的灵技相若,一些格外倾注心血的,已然达到三次质变的程度。 换做其他任何一位宗师,被他困在青木领域内断绝元气补给再以木龙轰击,最少也是个底蕴尽出,灵体受创的局面。 可对于虚空灵体来讲,这杀招不过是隔靴搔痒,完全不痛不痒。 这还打个屁,化杀招为阻敌,漫天的木屑和花障成了最好的掩体,庇护他与伊祁天龙离去。 他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神山,将在外头碰见虚空宗师的消息,禀明山里。 药神宗、悬壶峰 听到本该禁闭的虚空宗师出现在杏黄城外伏击自家道子,药神宗长老们的脸色并不好看。 作为西贺医者的圣地,神宗的修行更多是为了益寿延年和试药练丹而不是为了斗战,小瘴峰已经是宗内众峰里专司战斗的一脉。 可根据雷公藤的说法,即便是神宗内的药王出手,对方也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若是他一心要找伊祁天龙的麻烦,除了神宗的护山大阵,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如果只是虚空宗师一人,神宗虽然担忧,但凭借着这些年积攒的人脉,要拿捏也不算什么难事。 可偏偏涉及到中赢城那位,如上次虚空宗师驰援龙洲那样,前脚刚破了徐琅的禁令,后脚消息就传遍西贺。 但这次唐罗出现,元洲愣是没有一点儿消息,他们可不相信虚空宗师能够无声无息越过那位的禁制,那么这是否代表,那位其实是在对虚空宗师的行为表示支持呢? 听着长老们不断猜测徐琅的意图,药神宗主姜茯神的脸上,越来越失望。 “药杀唐氏恶首,天龙德行无亏,若是徐琅仗着修为身份扶恶抑正,即便鱼死网破,也要护持人间正道!” 面对一尊圣王可能的恶意,会害怕是正常的,但作为医者,必须要清楚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所谓人间正道,不是永远强大,不是永远无畏,而是即便害怕,即便式微,也要明白自己维护的是什么。 峰上众长老听到宗主表态,一时羞愧难当,纷纷出言附和,表示愿为人间正道抛头颅,洒热血。 再之后,就是雷公藤将伊祁天龙未经请示便将符百部连同符冬青、符远志一同绞死之事上报。 这事儿若放在以往,即便有伊祁一脉力保,伊祁天龙也躲不开被撸下道子之位的下场。 可偏偏如今有虚空宗师伏杀一事,若他们转头就将道子之位除了,难免有些向徐琅示弱的意思。 讨论来讨论去,众人又将难题丢给了宗主姜茯神。 “依照宗门律令,同门不得互戮,伊祁天龙身为神宗道子,本该做出表率,可他却罔顾禁令狠下杀手。” “依照门规,除去他道子之位,另罚其在悬壶峰面壁思过二十载,将此决议通报全宗,即日生效!” …… 虽然没有将伊祁天龙掳走,但唐罗的心情却是极好。 原本前往中洲,就是因为封王路被阻,对同族长的约定信心不够才决定弯道超车,直接将主意打到药神宗道子头上。 但现在寻到了新路,那么原本的方案就可以继续下去,不用硬着头皮走planb。 伏击药神宗道子容易,掳人也不难,难的是如何在之后的风浪中求存。 如果寻不见封王前路,那么唐罗倒是能将精力全都放在应付药神宗的后手上,可现在既然找到了路,这种鲁莽就没有必要了。 很多时候,一个困难无法解决,多是因为眼界不够,手段不够,实力不够。 你的难题换一个人来,或许就能被迎刃而解。 就目前来看,要让伊祁天龙就范,只能寄希望于云秀的魅惑之瞳,这种解决方案,其实是很粗糙的,因为里头有很多的不确定性。 比如魅惑之瞳要是失败了怎么办? 比如施展瞳术的过程中云秀被伊祁天龙伤到了怎么办? 当然,如果封王前路阻断,冒点儿风险是必须的,可现在又有路了,就不必这样了。 毕竟药神宗不可能各个都是伊祁天龙这样的愣头青,如果说西贺最年轻的宗师分量还不够让神宗的低头的话,那么西贺最年轻的人王,应该足够牌面了。 所以,只要破境封王,现在所有的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而关于黑球该如何感受世界的方法,他也有了些许明悟。 那就是遁入虚空去看啊,不说远的,皓月不就是颗围着西贺不停旋转的球体么。 还有那挂在苍穹中无数的星体,不全是球状的星体么,自己想不出来,照抄还不会么? 说干就干,虚空宗师乘风而起,洞开苍穹,投身无垠虚空,开始了观察。 一百四十章:归 将自己想象成一颗能够感受的球或许太超纲,但依着葫芦画瓢还不会么? 人类最大的天赋就是从模仿起步然后走出自己的路,对此唐罗信心满满。 洞破九重天外,窥探无尽虚空,哪里有亿万星辰等着唐罗观赏,这么多这么多的“球儿”难道还找不出一点儿值得模仿的吗? 虚空能量注入双飞金轮,被幽能强化的目力,让唐罗的双眼金光大闪。 本就惊人的目力在强化数百倍后,依旧没有办法看见想要的信息。 哪怕是最近的一颗星体,也不过看见斑驳的表面与起伏的地脉,死寂与平静,便是这方浩瀚的主旋律。 不甘心的虚空宗师向更外穿行,在这无有灵气阻碍的虚空中,遁光的速度快得惊人。 极致的速度会让人产生莫名的快意,特别是在这无边无垠的虚空里,静止不动的微尘砂砾被极速甩在身后,仿佛无数条闪光的细线。 在西贺憋坏的虚空双轮更是不断汲取虚空能量,让唐罗的遁光越来越快。 可这般迅捷的遁光放在这浩瀚的空间里,还是显得很慢很慢,等到快意化作不耐,遁光消散露出了虚空宗师的身影。 周遭的一切一如最初,数万里的穿行仿佛只是原地踏步,若不是急速变小的中土大陆,唐罗几乎以为自己没有行动过。 望着那颗依旧遥远的星体,唐罗摇摇头,打消了远行的念头。 毫不客气的说,如今的他已然是西贺巅顶的那一小撮人,可面对这方浩瀚的宇宙,依旧显得这样渺小,那些自傲在短暂穿行却不见缩近距离的伟大中一下子被击垮。 这种破灭的心理状态反倒更适合思考了。 散去遁光的唐罗索性放开了身体的控制,任凭功体漂浮在虚空中。 从极速变成龟速,不光是行动上的变化,更多的是心态。 不再追赶目标的唐罗可以静下心来观察着周遭的一切,还有那方神奇的大陆。 虽然早就从韩圣带回的留影石里见过西贺大地的全貌,但亲眼看到还是令人震撼。 广褒的中土世界如同横亘虚空中的不变,金乌皓月环绕大陆旋转不停,幽冥下潜,太清高升。 这方大陆同虚空中所有见到过的世界都不相同,若用天圆地方形容,倒是恰如其分。 但此时的唐罗倒更希望这方西贺大陆能是个普普通通的星球,这样起码可以用来研究,不会只能赞叹。 想到这儿,唐罗不禁怀念起自己的母星,那颗湛蓝色的星球孕育了亿万种生命,若是能够观察研究 想也白想,还是得靠自己啊! 摇摇头甩开不切实际的怀念,虚空宗师开始全情投入地,展开想象。 我是,一颗球。 我是一颗,球。 我是一颗球? …… 悬壶峰 “别强运灵力,全身有数十条经络被劲力震伤,先引气调养。” 雷公藤感受到病榻上的伊祁天龙已经恢复意识,便出言提醒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伊祁天龙放下了心中戒备,一边引动木灵之气,一边怪腔怪调:“倒是要感谢神宗派人捉拿,不然此时天龙恐怕是被掳走了吧。” “你这乖戾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雷公藤皱眉道:“嫉恶如仇是好事,可你也得顾全大局,可知道你下山渡厄这些日子,神宗多少外戚上奏,神宗七十二峰闹翻了天!” “要治病,又不肯承认有病,这样的人还是病死得了。” 闭眼调息的伊祁天龙“嘁”了一声,又问道:“您同唐罗交手了?” “嗯。” “感觉如何?” “虚空灵体比峰上推算的更强。” 想起那场占尽先手的短暂对决,雷公藤感叹道:“这是一种比木灵铸体更加适合修行毒蛊的灵体!” “这么说来,连我那颗怨毒灵珠也没伤到他咯?” 猛地睁眼,伊祁天龙忿声道:“苍天果然无眼。” “不提这个了。” 雷公藤摆摆手道:“神宗对你的判决下来了。” 瞥了自家师长那好似吃了屎,欲言又止的脸,伊祁天龙嗤笑道:“无非就是撸了道子之位,然后再罚几年禁闭,挺好的。这狗屁道子爱谁当谁当,等老子把情毒研究好了,定要再找唐罗做过一场。” 经历过如此重大的挫败却看不出一点颓势,雷公藤对自家弟子的心性自然是极为满意的,只是想到宗主的裁定,他又有些不忍。 想了想,雷公藤还是决定由自己来宣读这个消息,因为他怕悬壶峰的长老来说,这个小子会犯浑。 “二十年时间,应该足够你将情毒完善了。” 雷公藤幽幽一句,却让伊祁天龙从病榻中如活鱼般弹起。 “二十年?宗主这个老糊涂,是要将老子困死悬壶峰吗?” “这是为了保护你!” 深知伊祁天龙脾性的雷公藤呵斥道:“这次唐罗行动的背后,很可能有徐琅的支持,如今西贺动荡,韩氏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三界圣地自顾不暇,若是这个时候我们再与徐氏交恶,只会让西贺生灵涂炭。” “你不是自诩救世神医么,为了不让这个最坏的情况发生,你就老实在悬壶峰待着吧!” …… 天南洲 王禅伤愈回归的消息还是在王家掀起绚烂大波。 对于很多王氏弟子来说,这位曾经荣耀无双的王家道子,已然变成王家之耻。 身负无双传承,更有两柄神器,天南第一神甲护持,却被打得重伤垂死。 若是以寡敌众或有情可原,可出手的仅是个生命不显的魔徒勾陈,这就让王家上下都接受不了。 先前只是看在王弗灵和王禅命悬一线的面子上没有提,如今王禅伤愈归来,那道子卸任的事宜,便当即被提上日程。 本代王家最优秀的弟子齐聚纵横谷,各展所能竞逐道子之位。 王禅作为上代的道子,自然要陪同王氏高层一道观礼。 待得三轮五轮之后,专修体术的王图击败王破,成了王氏二十代中最优秀的那个。 在一片掌声中,这位新晋王家圣子指着高台上的王禅,要求切磋。 一百四十一章:力与技 纵横谷擂台四周的看台静悄悄的,每个王氏族人都默不作声。 自古,家族得立伦理秩序都是第一要务,可新晋后辈挑衅前辈却无人出言呵斥,这本身就是一种支持。 年轻人总是健忘的,你不能要求一群二十代的人,记得十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历史。 王禅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简单的名字,虽然当年王禅行走天下,给王氏争了好大的脸面。 但榜样这种东西,悲哀的酒是不允许失败,一旦失败了,曾经捧得有多高,之后摔得就有多狠。 手握天南重器却被一介散修打得功体濒临破碎,最后还得请出老祖法身才捡回一条性命的圣子, 对于这群当时最多十来岁的少年来讲,他们可不管里头有多少前因后果,只知道王禅的失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让这些少年抬不起头来。 怎么别家的身子不败,非得是我家这位败北,还不是因为不够强? 心中憋着一股气然后成长,等到他们掌握力量的时候,就会不自觉地想,如果我是王家圣子,绝不至于如此。 二十七岁的新道子王图满脸桀骜,指着台上的前任道:“凶刃神甲在侧却被一无名散修伏杀,你王禅怎配天南圣子之名?” 这位对自身实力极度自信的年轻人便是要以这一战让纵横谷的族人明白,不是王氏武道弱于别派,而是道子王禅技不如人。 眼中寒光如刀,王图宣战以下克上。 对于信任道子的鲁莽挑战,王禅面色如常,心中却乐开了花。 此时伤愈归来的他急需一个机会向家族证明,他依旧是那个具有圣王之姿的武者,依旧是年青一代最具统治力的四人之一。 还有什么,比指点新晋道子更好的立威手段呢? 王禅笑着站起身形,自看台衣袂飘飘翩然跃下,站在年轻的道子面前。 自以为抓住什么了不得时机的年轻道子激活血脉,化作白首赤足,毛发如焰的巨猿。 如石柱般的粗壮双臂缔结遁甲秘印,低沉威严的吼声响彻天地。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遁甲九秘的耀光化作神秘注入巨猿功体,王图双拳并出,好似轰轰雷霆。 在擂台战这种面对面的战斗形势里,体修是很有优势的,连绵不绝的攻势能够打断任何复杂灵技模型的构建更别说阵法了。 这样的距离,被遁甲强化的朱厌抢到先手,在看台上的王家弟子眼里,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朱厌血脉,遁甲小成?” 面对朱厌双拳如雨的强大攻势,王禅如落叶飘然于拳影之间,明明擂台被拳风炸得烟尘四起,却好似闲庭信步。 这剧情不对吧,看台上王家的年轻弟子面面相觑,明明王禅主修的是阴阳御术同阵法,怎么会这样? 轰隆隆的拳震之中,王禅幽幽开口,不高的声音却传遍了纵横谷,听得众人脸色一变。 “如果体术技击比得的是谁的力气大,谁的皮厚,那么这门技艺,也就真是没落了。” “见识一下,真正的体术吧!” 朱厌拳影中遁甲九秘的光华绽放,闲庭信步的翩然公子眼神如刀,奔腾的气血在经络中游走,虎豹雷音的轰鸣压住了雷动拳势。 王禅转守为攻,身披遁甲的公子有了同巨猿搏杀的资本,而后拳影撕风,若划破长空的流星。 相较于朱厌的巨大体型,王禅称得上是纤细,可当嗡响着虎豹雷音的拳头击实,却每每都让凶猛的朱厌发出哀嚎。 “开开什么玩笑,朱厌血脉本就刀枪不入,又有九秘加持,便是玄境中品的灵技也难伤其分毫,这拳势怎么可能打得朱厌连连退避?” “不可能,一定是我出了幻觉,一定是!” 看台上,觉得世界观破灭的王氏年轻弟子不少,但也有稍年长些的,能够看出些门道。 如果说王图的朱厌体是力的极致,那么王禅就是技巧的巅峰。 体术修行者里有句老话,叫练力不练气,再练没意义;练气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所谓的气与功,便是内化的劲力,这个道理王图自然也是明白的,从他拳若雷震的连击中就能看出,此人的刚劲造诣不低。 但强弱这种事,都是对比出来的,所谓劲力,便是控制身体所产生的力量。 王图体术天赋极佳,但终归太年轻,更重要的是,朱厌血脉的潜力太强了。 如果说朱厌的力量有一百,那么王图现在能够完全掌握的就只有四十。 而王禅则是另外一个极端,他本身的功体强度对比朱厌最多有十,但经过遁甲的强化,劲力的放大,威力却不容小觑。 别看朱厌拳震如雷,那是因为劲力散溢,而王禅好似没有烟火气的拳脚,却是每一击都有数重劲力的融合且全都爆发在王图体内。 也就是朱厌血脉实在强横,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上去,恐怕要被王禅两三拳给打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体术之间的较量,却是只有过了手才知道强弱。 就比如此时在技巧段上被完爆的王图就无比憋屈,一上来就火力全开抢先手,是为了保证连打的延续性,却没想到一步错,步步错,生生落入这样不得翻身的地狱。 无法完全控制朱厌力量的他现在就是案板上的肉,王禅想如何炮制就如何炮制。 虽然憋屈,但他心里也清楚,开启朱厌血脉尚被压制,若是不开,结果只会更加惨淡,对方在劲力上的造诣,就像是浸淫体术数十年的大师,可王禅更擅长的明明是阵法不是么? 换言之,对方只是用自己不那么擅长的体术就完成了对自己的压制 这就是四小圣王的实力么? 如果王禅的实力那么强的话,那么几乎将他杀死的魔主勾陈,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擂台上的朱厌在怀疑人生,擂台上的王家高层却被王禅的表现给惊艳到了。 “谷主,您看王禅这体术造诣?” 额上有数颗肉瘤凸起的老者眯眼看了看占尽上风的王禅,淡淡道:“宗师之下,难逢抗手。” 一百四十二章:威慑 “圣子血脉无双,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此战便算平手吧。” 又一击打得朱厌踉跄的王禅并未乘胜追击,翩然后撤后,行了个古礼,单方面宣布比试结束。 眼中闪烁着怒火的王图低吼一声,很想大声说句去他妈的平手。 但看看遁甲附体踩着不丁不八站姿好似随时准备再战一场的王禅,也只能愤愤地散去血脉之力,龇牙咧嘴的朝前任道子拱了拱手。 得到回应的王禅散去九秘咒术,转身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明明今日的主角是站在纵横谷擂台上的王图,可看台上年轻弟子的眼神,全在追随着低调退场的王禅。 仅用一场简单的比试便向整个王氏宣告自己的回归,最后能够认输不致新任圣子败北更是让王家的长老看到了成熟的那面。 消失近十年的王禅仅用了一天便重新向王氏证明了自己的统治力和可堪大任的性格。 对于王氏来讲,是不会让这样一位出色的族子闲置的,所以在授封圣子的典礼后,长老们找到王禅,想问问他对今后的规划。 这基本是每个卸任后的道子都要面临的选择,基本上可以算作是就业方向。 作为西贺的圣地,雄踞天南洲的王氏自然会给后辈很多选择,但除开一些蹉跎岁月的俗务,真有抱负的王家弟子选择无非就是几样。 或进入阴阳御殿研究阴阳术数、或进入纵横谷研究遁甲九秘、再不然去天罡山研究阵法,当然,如今的王氏还多了条路,便是以王弗灵为尊的周天星耀宫。 王禅作为王弗灵的直系后辈,照理说应该是进入周天星耀宫的,但今日看到此人体术修为的纵横谷长老见猎心喜,更希望这位前任道子能够留在谷里研究遁甲九秘同体术。 “不论是周天星斗大阵还是督监假星的工作,对于目前的你来说都太过缥缈。” 纵横谷长老王昉约见王禅,认真说服道:“不如你先在谷里修行,你在体术上的造诣世所罕有,加上遁甲九秘的基础,不出二十年或能将神咒向内开发一二,到时再去星宫,岂不事半功倍。” “长老所言极是,只是王禅心中早已做好决定,只能辜负长老美意了。” 王禅没有因为对方许诺的愿景便动摇,果断且坚决。 这已经不是王昉第一次招揽失败了,遁甲九秘本就是以灵力强化功体之法,只是如今体修式微,连带着族中那些最优秀的年轻人都不愿意进山谷修行。 想到这儿,王昉就有些忍不住:“自从王弗灵搞出那诸天星斗大阵,王氏的年轻人呐,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里头钻。说白了,还不是看上周天星斗大阵能够借助天地元气战斗的效能。可若是有日被界域封困,或是被雷云阻隔了神阵的联系,到了那时能够依靠的,不还是自己的修为么。” “长老所言极是。” 王禅笑着点点头,仿佛万分认同。 “好了好了,老夫只是抱怨一句,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将星耀宫当成西贺的未来,我们这些老人也拦不住。” 王昉哪能不知道王禅在哄自己,无奈道:“只是研究星阵的同时,不要拉下体术和遁甲的修行啊。” “多谢长老教诲,王禅一定谨记。” 看着王禅如此和气温驯,王昉不由得想起当初王禅求学纵横谷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他冷厉的如同出窍的钢刀,眉眼间尽是铁血与骄傲。 而大挫败之后,那锋芒尽藏不算,就连脾性也变得这般柔滑,果然逆境才最锻炼人啊。 想到这儿,王昉不由得感叹:“看来那场意外给了你很多东西。” …… 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即便是王氏这样的圣地也不能免俗。 周天星耀宫作为王氏新崛起的战斗部门,已经无数次证明了自己的强大。 甚至被视作西贺武道的最高方向,这种情况下,王氏最杰出的弟子纷纷投效,自然顺理成章。 除了本身就是各部主脉的嫡子,几乎绝大部分弟子在结业后都会选择星耀宫作为自己的供职方向。 也正是因为如此,星耀宫收人的条件越来越严苛,就同王昉说的那样。 不论是研究耀星连接还是假星督造,这里头对专业水平的要求都是极高。 很多王氏弟子以为能够应用周天星斗大阵就能研究,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大错特错。 如果说武道研究的入门是凡境,阵术研究的入门是蜕凡,那么周天星斗大阵的研究,至少要武宗境界起步。 光着一条,几乎就斩断了大多数王氏弟子进入星耀宫的可能。 这也是王禅目前遇见的最大窘境,虽然有堪比凶境巅峰的战力,但这些年疗伤还是蹉跎了他的修行进度。 但困难不就是为了让人解决而存在的么,正常流程走不通的王禅并未纠结,直接离开天南,前往龙洲。 作为王弗灵的第七代嫡系亲孙,这种后门王禅走得毫无压力。 更重要的是,他要去验证心中的猜测,只有前往那个王者齐聚之地一次,他才能放心大胆地行该行之事。 二十八颗星耀悬浮在临川平原上空,如锅盖般倒扣的结界将整个临川平原蒙住。 以秘术叩开结界的王禅如愿以偿见到了那群阴阳御殿的精英,还有传授自己阴阳术的师傅王幽。 “凌霄宗的天池热海名不虚传,恢复得很不错。” 上下打量王禅一番后,琰浮城阴阳寮主王幽笑问道:“这次来临川,是要加入阴阳御殿么?” “师父还是这么幽默。” 放开紧握的双拳,王禅长出一口气,笑答道:“这次过来临川,是想让老祖帮忙开个后门,徒弟修为不够,没法进星耀宫。” “那你可要等等了。” 王幽“哼”了声道:“你家老祖正在筹备一件大事,短时间内可没工夫见你。” “什么大事?” 王禅明知故问道。 “想尽办法也没让那妖魔松口,研究一度停滞,所以我们决定,将临川平原上层蒸发,将血神界连同染污的地下长河,整个暴露出来,给那冥顽不灵的妖魔一点儿威慑。” 一百四十三章:小卒过河胜大车 若不是王幽准确说明了阴阳御殿同星耀宫将要做的事,光听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只是要给临川平原换块桌布。 这让王禅分外好奇,区区一头千年前的妖王,凭什么让天南王氏做出这样郑重的对待。 佛国会为信仰而战,神庭会为道统而战,徐氏会为恩怨而战,而古往今来,王氏从来只为利益而战。 这个利不是狭隘的私利,而是有益于族群的利益,如果条件允许的话,王氏甚至会将整个西贺囊括进去。 当然,在这个将利益做大的过程中,天南王氏是必要要占据最丰厚那块的,这便是天南王家的合纵连横。 正是因为这样的特性,各大宗派与圣地对王家弟子又爱又恨,喜的是每每王氏弟子大规模出现,便一定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恨得又是明明已经小心堤防了,却总是被他们利用或者误导,最终错失了利益最丰厚的那块。 就如同这次封禁临川一样,虽然名义上龙洲是块无主的蛮荒之地,但临川毕竟是龙洲最重要的粮食产地,哪怕这块土地如今被血煞染污了,想要拯救这儿的人与世家也不知凡几。 王氏作为正道魁首,绝不可能像土匪一样扯其兵马就搞圈地,能够如此安稳的研究,一定是同武圣山做了非常细致的利益交换同许诺。 这让王禅十分好奇“血神主宰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族如此大动干戈,即便毁灭临川平原也在所不惜?” “你刚回来所以不清楚,这血神主宰不知遇见了怎样的机缘,以身合界化作入得圣境不算,更领悟了一种生死同济的煞气无惧神雷,更有十二道不死不灭真灵。 若是能将这些吃透三分,阴阳御殿停滞数百年的研究便能更进一步!” 再向王禅娓娓道来的过程中,王幽的眼神明亮如星。 “愿景固然好,可未曾实现的惊世之作族里经历得还少么,如今星耀宫才是天南大势,可封禁临川的周天星斗大阵,已经运转小半年了” “星耀宫此次协助阴阳御殿却是损失良多,但这小半年的研究也不算毫无成果。” 王幽没好气道“原本是想着研究出式神永生复生不朽的法,却没想到寻见了长寿的道,从噬血兽中提取的神圣气息,至少能为宗师延迟灵褪二十载,不然你以为星耀宫为什么会不计成本的支持临川计划。” “原来如此这样说徒儿就明白了。” 王禅仰头看看如穹顶版倒扣的结界,恍然大悟道。 世上很多事业,都有巅峰和低谷,曾经为王氏巅顶圣地地位的阴阳术,在周天星斗大阵这样划时代的巨制面前相形见绌。 若拿生意做比较,阴阳御殿已是个夕阳产业,而星耀宫则如旭日初升。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朝阳行业倾其全力去支持一个夕阳产业,若是没有一个强大的理由,实在说不通。 原本王禅以为是阴阳御殿开出了什么天价让星耀宫动容,现在看来,这买卖做得属实划算。 对于天南王氏这样没有天敌的圣地来说,时间一直都是最可怕的敌人,几乎每年都有因为寿数问题灵褪的宗师,若是能给这些人多出二十年的光景。 王氏不知会多出多少王境,若是往深一层去想,如果能够驯服血神主宰,是不是就能源源不断的产出神圣气息。 更深一层,若是能搞清神圣气息延长寿数的原理,是不是意味着王境在不朽上走到了诸大圣地的前面? “只有这样的程度,才能称做要害啊!” 王禅心中感叹道着,眼珠微转,便朝王幽道“所以,因为神圣气息的出现,血神主宰的地位变了,如今不光是阴阳御殿渴望它,其他几支也都盯着这儿,都在等进一步的成果?” “哪有进一步的成果,这噬血兽本就是沾染了煞气进化出来的凶兽,这出现的神圣气息有不小的意外成分,只是对于族里某些寿元将尽的老人来说,这种消息他们是不愿意接受的。” 王幽淡淡道“往日本座是看他们不上的,但这次幸好有他们在天南的运作,所以才能补上巨大的物资缺口,抗住了内部的压力,让御殿能够放手施为。” “可看起来,结果并不怎么好。” 王禅笑道“要用力量去震慑一头妖王,是否有些病急乱投医了,我族那么多精通纵横术的弟子,就无人尝试去沟通说服一下么。”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王幽就有气。 “钩距之本,在与知己知彼,折冲樽俎之间,决胜千里之外。世间关于这头妖王的记录寥寥,但翻看过后,只会令人心生绝望。 此妖王丧心病狂,成名后便已同族为食,将眼中所见一切活物化作血奴便是其的行为主旨。 疯狂、暴虐、混乱,观其生平,这就是一头为了杀戮和混乱而存在, 独来独往,孑然一身,没有任何牵挂,乃是妖魔中的妖魔。 根据御兽宗封存的史料,这头妖王最终是率领亿万血兽冲击龙巢,最终不敌龙族领袖,被龙炎烧得形神俱灭才对,可时隔千年不知怎么竟然再次出现。 面对这样一头只晓杀戮,不知其他的妖魔,纵横术又有何用武之地?” 数次沟通,最后都变成了冲突,真灵不灭的十二血罗刹在这段时间内,已经团灭又复生了近百次。 哪怕是妖族中最好战的白獾鼬族,面对这种明显不是对手的情况也会知道厉害。 可血神主宰不是这样的,无论失败多少次,他都一定会再次进攻,混乱、没有章法,且永不知疲倦。 照理说,要炮制这样一头无有理智的妖王应该不难,只要示敌以弱引蛇出洞即可。 但这个看似毫无理智的妖魔在这方面却又胆小如鼠,至今龟缩血神界中不肯出来。 也难怪王禅一经提起,便怨念满满。 “呵呵呵呵,真是天助我也。如今这头妖魔对本族这般重要又这样棘手,若是有人能说服其配合,或是设法攻破血神界捉拿了妖王,便算是泼天大的功勋对吧?” 深知王禅胆大包天的寮主王幽听到这个语气便忍不住眉头皱起警告道“虽然如今御殿占尽上风,但血神主宰毕竟是妖中大圣,若无把握不可莽撞。” 一百四十四章:把握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说这句话的人好像忘了告诉世人。 究竟该准备什么,还有更重要的——机会什么时候来。 世上从来都不存在庸才,只有终其一生都没将潜力开发出来的遗憾,所谓潜龙勿用最大的悲哀,就是潜着潜着,龙被深潭蒙住了眼,以为自己是条泥鳅。 关于如何攻略血神界王禅心中早有腹案,之所以向王幽提出,不过是打个前站。 几日后,布置完阵法的王弗灵召见了伤愈后的王禅。 “谷主传来消息,说你将勾陈的体术灵种消化得极好,希望你可以留在纵横谷继续研究遁甲秘术,吾同意了。” 穿着印有二十八颗星宿战袍的王弗灵赤着脚,背负双手朝着眼前恭敬的云孙,淡淡道。 作为天南王家当世擎天玉柱一般的存在,王弗灵的话对于王氏弟子来说就同神旨无异,何况还有一层血缘上的关系。 即便王禅已经拒绝了纵横谷的邀请,但从这次的情况看,他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 好在预想中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这让他有些庆幸,通过短暂沉默调整心情后,平静答道:“全凭老祖做主。” 王弗灵对自家孙儿的态度很满意,同很多明明没什么建树却有破天傲气的弟子相比,王禅在受伤之后变得成熟多了。 这样原本不愿多做解释的圣主大人含笑提点道:“最适合研究周天星斗大阵的境界是宗师,在之前你若是能将遁甲同体术融合,这对你未来的武道将会有极大的好处。” “多谢老祖!” 王禅躬身行礼,脸上笑意盎然。 “免礼吧。” 王弗灵淡淡道:“几日前听你同寮主讲,想要谋划血神主宰,此时可有什么眉目了么。” “在这周天星斗的结界内,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祖。” 王禅笑吟吟地抬起头,谦虚道:“倒是有了些许方向,只是有一点儿需要确定的事。” “何事?” “这盘踞血神界中的妖魔,是否真是上古时那头杀西贺万族闻风丧胆的血神主宰?” “不会错,寮主几次试探,加上血煞练奴之法,已经可以确定,这头妖魔就是上古那位。” “如果是这样的话,云孙儿这倒是有些猜测,或许可以帮助御殿破局。” 王幽侃侃而谈:“根据史料记载,血神主宰的突然失踪,是因为惹得龙族几乎倾巢而出,追的血神主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若无意外,根据龙族那样暴戾、骄傲的性子,对于主动挑衅且将龙族血脉练成血奴的血神主宰,是一定要赶尽杀绝的。 史料中也确实记载着龙族之王同血神主宰九天十夜一路从极西战到龙洲,山河破碎,苍空染血。 最终血神主宰不敌真龙神威,圣血干涸,圣体崩碎,而后万龙齐出,将亿万血神子焚尽。 可事情怪就怪在这儿,区区一道残魂,也能从龙族之王手中逃脱,卷土重来兴风作浪么?” 所谓演绎法,就是基于已有信息的眼神推断,至于能将这个范围推得多元多广,就全看个人的造诣。 毫无疑问,王禅在这门功课的成绩十分优秀,但作为天安王氏来讲,最不缺的可能就是这方面的人才。 所以哪怕王禅分析得丝丝入扣,王弗灵还是那副平静的表情,在其说完后才淡淡道:“有股力量从龙族之王手中保下了血神主宰的魂魄,但彼时龙洲大妖横行,凶兽遍地,真龙同血神主宰鏖战已然力竭,能保下神魂遁逃的妖魔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在龙洲那场大战之后,龙洲妖族便彻底没落,事到如今再想探寻踪迹已无可能。 另外,观血神主宰生平,即便是妖族同属也将其当成异类,又有谁会去救它呢?” 永远不要低估别人,王弗灵说这么许多,无非就是想告诉王禅,推演出可能性并不算本事,难的是从这千丝万缕中找到那条名为真实的线。 这也是天南王氏的纵横家们如今正在做得事,如果王禅想要依靠这个向家族证明自己的能力,仅凭眼下的程度,还远远不够。 王禅又笑了,如果真是同个水平线的推演竞赛,那么他同族里那些纵横家比,确实没有什么优势。 可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个公平的比试,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多了一条能够被称为捷径的信息。 “这儿倒是有条可以确定为方向的路子,或许可以试试。” 说着,王禅从怀里取出一张四折的纸张摊开,上头赫然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九尾妖狐,看墨迹是新绘不久。 虽然王弗灵对妖魔史了解不多,但对于这头龙洲赫赫有名的妖王还是有些记忆的。 毕竟在人族将妖族基本驱逐之后,还得出动三大势力设计,两位圣人联手才堪堪击败的妖王也绝对算是凤毛麟角。 即便时光流转千年,也会在史册中发光。 只是这样显眼的存在,王禅能注意到,王家那群聪明人又怎会看不道。 “你认为救走血神主宰神魂的是九尾妖狐,而族里的纵横家认为可能性最低的就是这头喜好和平同秩序的妖王。” 王弗灵淡淡道:“如果你的推断错了,这就会成为他们攻击你的点,所以你还要坚持么?” 对于这位有无敌之名的强者来说,世上事无可无不可,除了遵循心中秩序外最重要的便是承担决定的后果。 他不会去评论王禅和那群纵横家谁更正确,也不会选择立场站边,他只是告诉王禅如果错了,将会有什么后果。 “反正也没什么可失去的,权当一个尝试吧。” 王禅将狐妖图重新折好,满面轻松道:“九尾狐王被韩圣毁去圣体,遗蜕被安家所得,而狐王一脉的妖兽,却被见猎心喜的御兽宗掠走,若要证实猜想,只要找到带有狐王气息的器具或是其后裔,应该就能试探出结果。” 看着云孙脸上昂扬的绝对自信,王弗灵仿佛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次日,天南王无敌的两封手书从临川结界送出,分别发往中洲神庭与龙洲御兽宗。 一百四十五章:起色 人世间所有的道理,都是具有时效性的。 某一个阶段奉为真理的,也会在时光里褪色。 永恒不变的只有改变,这句充满逻辑矛盾的话却道尽了世间万物本质。 就像古人以为星辰永恒不灭只是循着某种规律位移,在观星家们将这种变化连接生命之后,便给星辰赋予了神秘的色彩,以至于人人都相信星辰便是神的眼睛。 可当从神庭摘下天外半星立下神庭后,观星家所有的信仰都崩塌了。 作为一个自小便立志要在武道上攀登的穿越者,唐罗从不害怕研究的繁杂。 因地制宜,因时制宜,以变强为宗旨,至于变强的手段,诸法通行。 灵修可,体修可,器修可,阵修可,禅修亦可。 或许在旁人看来唐罗是毫无追求的那类修行者,但他自己倒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所谓修行法门都只是表象,最根本还是对灵力的开发和运用。 唯有不拘泥一门一派,才有可能博采众长,达到灵力开发的最高状态。 所以,从变强计划1.0到如今的7.0,从灵修到体修再到对虚空能量的研究,这所有的所有,都是在为同个目的服务,这何尝不是一以贯之呢。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认知,所以有时再给计划填充细节的时候,唐罗脑海中会忽然掠过一个画面。 简单的木质案台与纸笔,他伏在案上书写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拼音,抬头上的阿拉伯字符已经变成了一个很大的数字,而他的实力自然也在这不断推进的计划中,不断精进。 有时候只要想想这个画面,就能让唐罗觉得内心平静,甚至隐隐期待。 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武道中那个不变的“一”,今后不管面对什么都能平心静气。 可如今他突然发现,这个“一”已经没有办法帮他继续走下去了。 就像是一只已经装满的杯子,在没有将里头的东西倒掉或是将容器变得更大之前,已经无法再装新的内容。 若是换做其他人,那么大概只能选择将容器变大,这也就是修行中所说的顿悟。 所谓顿悟,就是个眼界、心胸、认知开阔的过程,只有经历好几次这种过程的修行者,才有新的容量去装下封王路上的新内容。 但唐罗倒是有另一个,那就是将所有灵力封存进星子里,然后忘记修行这个事儿,以球的视角,尝试再活一次。 “所以不光要封印关于灵力修行的记忆,还要对你施展类似造神计划的法子?” 云秀素手扶额,满面纠结很是不能理解归来的夫君提出的要求:“只是去了中洲一趟,为什么想要变成一颗球啊!?” “不不不,不是一颗普通的球。” 唐罗连连摆手,正色道:“是颗有前世记忆,还有大志向的球!” “” 不知该如何回应的云秀沉默了好一会儿,幽幽道:“再有志向,不还是颗球么。” “欸~那怎么能一样。” 唐罗摇摇手指,然后指了指天,傲然道:“球跟球就和人跟人一样,看似没有区别,其实天差地别。 有的球会被人踩在脚底,有的球却能扶摇直上,最终破界飞空,挂在苍穹某点化作亮星。经过无数年的吸收,壮大直至成为一方世界!” “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或许是唐罗说得东西实在太荒谬,以至于云秀都不知道该从什么角度反驳,只能哭笑不得的连连摇头。 “真的呀,现在只有你能帮我,拜托拜托” 唐罗上前一步抓起云秀的手臂轻晃,轻声细语道。 俗话说得好,情波极限不过猛男落泪,直男撒娇,毫无防备中招的云秀只觉得全身过电,鸡皮遍布全身。 “好啦好啦,依你依你。” 受不了唐罗这甜腻语气的云秀连忙将手抽出,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道:“要妾身怎么配合。” “嘿嘿,简单!” 竖起大拇指的唐罗秀出一口大白牙:“我们重新设计一份记忆,大概内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家少爷,同人比斗时候不慎被打死,然后醒过来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山顶一颗大球,只保留了基本的意识,不能动也不能言,然后还得有个指令般的声音,警告他若是两年内找不到化身世界的法,就会被抹除意识!差不多就是这样,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 话音刚落,又是一次沉默。 原本给造神计划编造异性记忆已经足够突破云秀的底线,如今听到这个,更觉不可思议。 她甚至产生莫名的自我怀疑,果然,族人的话是对的,魅惑之瞳长在自己身上,根本就是暴殄天物,若是自家夫君觉醒了这样的血脉 不不不,那就太可怕! 云秀连忙摇头甩开那个可怕的想法,然后直勾勾盯着唐罗,五指握紧又松开数次,心中纷乱如麻。 “怎么了,我额头上有东西?” 自顾自讲完大计划的唐罗等不到回音,低头看看目瞪口呆盯着自己的妻子,摸了摸被视线集中的额头,疑惑道:“没有东西啊,你怎么了?” “没什么妾身就是觉得,这血脉觉醒在我这儿,委屈了。” 麻木的表情,平淡的语气,云秀幽幽道:“可凭借夫君这惊人的修为同智慧,就算妾身编织了这样的记忆,用不了多久也会被窥破吧。 更何况,引虚空能量铸体那段时间里,夫君的功体已经对魅惑之瞳产生了极大的抗性,在想要催眠并植入虚假记忆,恐怕很难吧。” “办法总比困难多。” 唐罗摆手笑道:“但有一点儿夫人可得千万记住,我在山上当球这个事儿,你不能同任何人透露,然后每隔几天就上来检查下,然后如果两年还没有什么起色的话,你就帮忙唤醒封印的记忆。” “那如何才能算有起色呢?” 云秀有些吃不准起色的标准,遂问道。 “起色嘛” 唐罗支吾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唤出黑球神魂缩在手心上道:“夫人你看,现在为夫这神魂是这样的,你来山上检查的时候可以观察下,若是它有了变化,那就是有起色了!” …… 一百四十六章:不同的故事(1) 我叫唐罗,是一个倒霉的穿越者... 被流星击杀后胎穿到西贺龙洲一世族里头,在混混沌沌中度过不知多久后呱呱坠地,有了新的名字,新的家族,新的....父母。 经过几个月的细心观察,唐罗确定了,这是一方科技树很歪的世界。 成衣全是手工织造的,下人穿的服饰大多以麻草为主,而上门的亲戚还有父亲母亲,都是棉、绸制衣,精美柔顺。做功之细腻、华贵甚至要超过前世所见的礼服、婚纱。 再有饮食,虽然这几个月他都在喝母乳,但母亲徐姝惠的每日餐食却被下人伺候的极好。 所以让他看见了很多信息,比如那些制作精美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还有莫名让人垂涎的肉类,就连普通的鱼汤都散发着一股让人陌生的味道。 他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前世所见过闻过的食物,而且作为一个女人来讲,母亲徐姝惠的食量,未免有些太大了。 四五盘装得满满的谷物与肉类还要加满满一大碗浓稠的乳白色鱼羮,这样的食量可比一些大胃王可凶猛多了。 再说建筑风格,能够看得出来自己投身的这个家庭,应是个既有威望的大族,百日宴高朋满座,每个人都穿的华贵非常,这足以说明问题。 只是这么富贵的世家,家宅还是木材、砖瓦为主,虽然同自然融为一体的噱头很好,但并不能演示材料方面的落后。 至于交通工具方面,大概还是以畜力为主吧,不然根本无法解释他听到的兽吼由来。 总得来说,这就是个手工业极度发达,但文明程度大概也就是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前水平的世界?某个史前文明的封建王朝? 带着这样的困惑,唐罗沉沉睡去,对于他现在的身体来讲,思考实在是件很耗费精力的事儿,所以格外嗜睡。 再次苏醒,抱着他的人从母亲变成了父亲唐森,一个八棍子憋不出屁却只会傻乐的憨大个儿。 每次看着对着三四个月娃娃一字一顿喊着“爸、爸、爸”,并期待回应的人,唐罗只希望这货能够撑得久些,可别没等他长起来就被骗光了家业。 他可不想在这样一个毫无头绪的世界里探索创业,相比于那些一穿越就把自己当成主角,然后笃定自己一定能干出一番大世界的人相比,唐罗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充满了恐惧。 上辈子的他就是个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文科生,暑假想摆个地摊挣点零花都倒赔钱财的废物,穿越了就能平地一声雷变成小天才了? 有没有听过狼行天下吃肉,狗行天下吃屎啊,即便将狗魂装入狼身,最后得到的,也只能是个哈士奇。 所以父亲,您一定要撑到儿子成年啊,拜托了! 唐罗使劲够着小手想要拍拍唐森的肩膀,但从视觉上来看,就像是索要抱抱。 唐森大喜,一边将脸朝儿子凑近,一边歪着嘴朝夫人徐姝惠大喜道:“看..夫人...快看!” 无语地同唐森的蠢脸进行互动,唐罗对自家产业是否能撑到成年,更没有把握了.... 因为从百日宴上看下去,自家那些亲戚,好像没几个省油的灯啊。 四个月大的孩子无比忧愁,带着弄弄困意又一次睡去... 幸好,最坏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一个大胃王女主人加上憨厚的大个男主人,非但没有将日子过坏,反倒越来越红火。 短短半年功夫,家宅就翻新扩建了两次,下人几乎多了一倍。 难道父亲唐森是个大智若愚的经商天才? 不应该啊...要真是个有本事的大商人,生在这封建时代,还会这样怕老婆的? 经过一年的耳濡目染,被徐姝慧抱在怀里的周岁婴儿已经能听懂大多数的对话,所以他知道,这个傻大个父亲究竟有多迷恋自己的母亲,那真的是言听计从,毫无底线。 甚至一些很扯很扯的要求,也会得到满足,这就是个标准的宠妻狂魔。 能在这个时代看到一份这样的爱情,这个男人倒是莫名让人觉得尊敬啊! 孩子的思考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发呆,对于格外注意唐罗的徐姝惠来讲,这就是儿子奋力想要透过假山去看天空的证明。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自从徐姝惠发现儿子格外希望看天之后,每晚就必带他来庭院看星星月亮。 只要在家父亲唐森会陪着,如果没陪着,那就是没在家。 每到这种时候,母亲徐姝惠就会絮絮叨叨朝父亲唐森抱怨,说她自从生了唐罗以后,就好久没有出去逛了,有时候她都觉得西陵城的人都已经忘记她了云云。 这时候父亲总会说那就把唐罗丢给管家福伯,然后让夫人出去好好逛逛之类的话。 当然,这样的回答是不会得到满分的,刚刚还抱怨着被儿子剥夺时间没有功夫逛街的女人会化身护崽狂魔,大声数落丈夫没有良心。 明明刚刚就是她在抱怨,现在却一副爱子心切的模样,这个女人好不讲道理啊! 这你不削她?何以振夫纲,哪怕讲讲道理呢!? 化身正义小天使的男婴看着满脸赔笑歉意,毫无底线的男子,怒其不争,失望得连五官都皱在一起。 这难过的表情落到女人眼中,却是另一番风景。 “儿子的表情好难看啊,一定是那个假山太高太碍眼,都看不见月亮了!” 女主人固执的认为,孩子是因为被那座屋脊还高的假山遮住了视线而烦恼,所以她理所当然地朝丈夫支使道:“快,你快去处理下啊。” 看,果然是个不讲道理的女人,竟会在半夜提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要求。 就在唐罗暗暗腹诽徐姝慧的时候,听到荒唐要求的唐森竟真往那座假山跑。 握拳,叩掌,轻击,转瞬之间,眼前那座比屋房还大的山体,崩塌成沙,露出了被遮蔽的半片夜空。 这他妈.....是啥啊? 看着被魔种力量控制着沉入地底的细碎砂砾,唐罗小嘴张得老大,瞳孔震动得厉害! 一百四十七章:不同的故事(2) 异能者?修真? 总之肯定不是普通人吧? 难怪看着傻乎乎的父亲能趁下那么老大的家业,取那么漂亮的媳妇儿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没人看见襁褓下用力攥紧的嫩手,更没人看见婴儿眼中的光。 原本落后又无趣的世家一下子鲜活起来,婴儿迫切的想要知道,为何人力可以做到这样的程度。 再顾不上隐藏,毕竟如果连一拳开山的怪物都能存在,那么早点儿说话的婴儿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那夜之后,他就再不隐藏自己的天赋异禀,牙牙学语,简单对话到识文断字,他只用了短短三年。 若不是婴儿身体娇弱疲乏得快,兴许这个过程还能再短些。 而他这般拼命地学习一种陌生的文化,无非就是想要尽快,尽快学习武道。 但真等他做好准备迎接筑基课程的时候,收到的却是噩耗。 虽然他四肢健全神识清明,却天生被灵力所厌弃,是个彻彻底底的绝灵之体。 换一种说法就是,他天生与修行无缘,只能当个普通人。 再没什么要比这个消息更能让人沮丧了,心中亿万期待的武道之路还没开始就夭折。 自那日之后唐罗便再未笑过,每日沉浸在经阁内查经阅传,想要找到解决不能修行的办法。 可这都是徒劳,上天仿佛硬是要和他开一个这样的玩笑,即便家族已经是豪门之属,也没办法解决无法修行的问题。 看着儿子因为这个日渐消瘦,母亲徐姝惠终是不忍心,告诉了他一个大秘密。 原来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势力被称作圣地,而圣地中居住着上古人族圣贤的后裔。 母亲徐姝惠就是来自这样一个强大的圣地! 如果是这样强大的圣地,一定有办法解决自己身体的问题的吧! 怀着激动的心情,唐罗同母亲徐姝惠一道前往元洲,然后见到了舅舅同祖父,甚至还见到了被尊为剑主的那个男人。 只不过,就连圣地巅顶的存在,依旧没有办法解决他绝灵之体的问题。 那一刻他真正死心了,从此再不过问武道之事,借着徐氏外戚的身份,在嬴城虚度光阴。 只是作为私奔小姐所生孽种,哪怕是旁系徐氏子弟也看他不上,羞与为伍。 唐罗也不气恼,独来独往乐得清闲,直到唐家事发,徐氏要对母亲动用家法。 得知消息的他不顾身死地奋力抗争了,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免除母亲的责罚。 自此,他在徐氏的地位更加尴尬,但像他这样无法修行的人,又有什么办法抵抗圣地的责罚呢。 痛苦、颓废,唐罗就像一滩烂泥,终日在酒肆浪荡。 终于一日碰上了徐氏的弟子,他们俯视着如烂泥一般的他,说起不知廉耻的女子应有此报。 醉倒在地的他如野兽般杀气腾腾站起,向那个侮辱他母亲的徐氏弟子发起了决斗的挑衅。 袖中藏着的短匕灌以全身的气力突袭,但在徐氏弟子眼中,又哪里算得什么威胁。 甚至没有动用灵力,那徐氏弟子只是侧身轻推一掌,便将唐罗击飞老远。 一个从来不曾锻炼,又终日饮酒的身体实在脆弱,倒在地上的他直接失去了意识,再次苏醒,他已经连人都不是了 他现在,好像变成了一颗星体? …… 赤霞山巅 布置好阵法的云秀按照指示,对着进入内视状态的唐罗进行魅惑之瞳的引导。 但她对于这内容却是一万个不放心,在她看来,以丈夫的聪慧程度,这种明显带着编纂痕迹的故事一定会被瞬间窥破吧。 可令人意外的却是,这漏洞百出的记忆竟然真的被全盘接受了,看着身处睡梦状态的丈夫,云秀只觉得不可思议。 以魅惑之瞳深入夫君的识海,她甚至能看见对方在体内构建了一方极小极小的伏灵星域,将神识浸入缩得只有土豆大小的神魂中,并在自己构建的星域中沿着某种轨迹不停旋转轮回。 就像,就像是将夜空的星辰图缩小了亿万倍,然后投射在虚空灵体中。 “这实在是,太疯狂了!” 确定唐罗布置奏效的云秀散去魅惑之瞳,颤声感叹着眼前这一幕,带着莫名的震撼,离开了云幕阵中。 她并不准确知道唐罗在做什么,但她有预感,如果这件事能够做成,那么自家夫君将会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 小时候,唐罗曾听母亲说,人死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等到长大后,他知道了这不过就是宽慰少年的话术。 但现在这个情况,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因为他好像,真的变成了一颗星星。 只是这儿肯定不是银河系,因为他所熟知的星系眼下一个也看不见。 可能用看不太准确,因为他现在的状态,更像一个完全固定在球上的视角,虽然保留了思考的能力,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这种状态痛苦极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愤怒,应该慌乱,哪怕恐惧呢! 可什么都没有,明明临死前的恨意那么深重,明明两世为人的记忆那么深刻,明明生前每一个画面他都能准确的回忆起,可他就是提不起任何情绪,仿佛就像是冷漠的旁观者。 这种感觉糟透了,他想怒吼却不知如何开口,他想打烂这世界却无能为力。 “哪怕变成了星体,还是一样的废物啊!” 平静地自嘲一句后,唐罗开始长久的沉默,被动体会星体的“生命”。 他应该是有生命的,因为他还能思考还能看,虽然这视角很固定,甚至无法转移。 除了这个,他还能动,或是说,这片星空里,他的绝大多数伙伴都在动,有些是原地打转,有些是围着别的星体转,但无一例外的,他们全都按照某种特定的轨迹。 或常或短的一次循环轮回,毫无变化。 整体来看,这星体生命的主要特征,应该就是孤寂同秩序吧。 这样的生命体验,毫无意义! 哪怕现在已经丧失了名为情绪的东西,唐罗也厌弃这种状态。 因为他曾 这是他作为星体生命,第三千次见到那颗丑不拉几的星体。 没错,因为星体生命实在太无聊了,他已经开始记录下固定视角见到的所有“伙伴”,并给他们取了名字。 比如现在碰到的这颗布满坑洞的星体,叫做“天丑”。 还有即将碰见的那颗好像躺倒鹅蛋形状的,叫做“天鹅”。 除此之外,还有光滑的“天英”,有陨石链环绕的“天仙”,赤红的“天杀”,巨大的“天胖” 每旋转六十四圈,他的固定视角里就能看见共计四千零九十五颗星体伙伴。 这是轮转数千次后得到的最终结论,或许在固定视角之外还有更多的星体,但能看见的,就只有这么多。 他不知道这些星体中是不是有跟他一样,能够思考,能够看见的星体。 但从目前得到的信息判断,即便这些伙伴里有同他一样拥有意识的,也没什么意义。 在这公转的漫长岁月里,他不知道试过多少种办法想要控制自己,哪怕只是在运转的过程中稍微停一停。 可不论他如何努力,结果都是徒劳,这样的生命,还不如死了。 这不是气话,因为自从他变成星体以后,他就没了情绪。 这样的他是不会开玩笑,也不会生气的,所以他说自己生不如死,那就是十分可观的生不如死。 说得简单点,在固定视角在也看不到新鲜后,他觉得这样活着,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要么终结目前的状态,要么终结自己。 在仔细衡量难度之后,他选择了后者终结这场的星体生命旅程。 那么,星体应该如何终结自己的生命呢? 说来也是简单的,找颗星体碰一碰,在虚空中绽放出华丽的光,这样的葬礼应该称得上宏大。 但说来简单的事情,往往做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不说别的,眼下的他连移动视角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更别提如何脱离既定的轨道,去碰瓷这么高难度的事儿了。 看看现在拥有的吧,活泛的思维和固定不变的视角。 只有这两个废物能力的自己,该如何进行自我毁灭呢? 思考 …… 自变成星体生命之后,唐罗唯一拥有的东西,就剩下时间了。 不是前世那些自称只剩时间但一辈子拢共三万天的自欺欺人,而是以亿万计数的年份单位的强大底气。 加上不被情绪影响的冷静大脑仔细分析,唐罗认为说自己只剩时间,是个十分可观的评断。 而强大的运算能力加上漫长的思考,还真让他得出目前无力局面的原因。 他之所以无法控制星体,是因为现在的意识太弱了。 相较于凡人生命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变得十分强大了。 他不会困倦,不会被情绪左右,运算能力极度强大,就连记忆力也超出常人不知道多少倍。 但相比较星球来讲,这种强大显然是不足够,甚至是微不足道的。 这就跟人体一样,你所有行动,都是由大脑发布指令,然后再由身体器官接收然后完成。 原本的他只是个普通人,控制的不过百来斤的凡人身躯。 如今变成了星体生命,他要操控的不再是人体,而是一个或能承载万物的星球! 想凭意识如臂指使? 这都不是蚍蜉撼树,起码得是撼山的程度。 但换一个角度想,这未尝不是个方向。 如果让这个蚍蜉变大变壮呢? 同山体一样大的蚍蜉,能不能撼山? 想来应该还是有点儿机会的吧。 那么意念有没有办法壮大呢? 应该也是有的,就同肌肉能够锻炼一样,意念一样有办法锻炼壮大。 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冥想或是呼吸,但这种都只是对人体设计的法子,用在他身上显然不适用。 但精神力训练,除了呼吸冥想外,还有利用五感。 禅宗有法名曰正念,修行者将思想固定在某个对象上,专注的观察它,就称为念(精神力)。 通过加大对五感的刺激,达到锻炼精神力的效果,直至开启神通。 眼下听味触嗅的他,还保留着一个如同眼睛般的固定视角。 或许这能成为他锻炼精神力的工具? 确定好方向之后,他开始尝试将意识投入到固定视角中。 或许是因为剥离了其他感官所以能够更加专注。 这个过程进行的十分顺利,随着意念不断投入到固定视角中,他感觉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 更重要的是,他能够感觉那永不知疲倦的意识,在这样专注的投入中,有了些许起伏变化。 如此说来这条路,可行! …… 意念修行是个极为漫长的过程,第一次修行,他持续整整三十六个公转周期,才因为意念耗尽而意识涣散,产生了类似昏睡的无意识状态。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苏醒后他发现,自己的固定视角仿佛开阔了一点点。 没有任何犹豫,在苏醒后的唐罗又一次把意识投入到视野中,进行精神力的锻炼。 这一次,他坚持了几近四十个公转周期才昏睡过去。 一次又一次,他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固定视角也好像有了些小小的变化。 在经过二十六万两千一百四十四次的锻炼后,唐罗发现,他的意念已经强大到,能够将这个固定视角给关掉了! 愉悦,哪怕已经无法产生浓郁的情绪,唐罗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现在应该十分高兴。 因为这是他变成星体生命以后,第一次得到除了思考之外的控制力。 这说明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加强精神力量,真的有办法影响到现实! 那一日,他就像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将固定视角不停关上,然后打开。 直至将意识挥霍一空,再次进入沉睡状态。 …… 万事开头难,说得就是从零到一的过程。 二十六万次的精神力修行让星体生命得到了开关固定视角的能力,还让他得到了新的锻炼方法。 相较于将意识投入视角的老套路,眼下这个不断开关的法子显然对意识消耗更大。 消耗更大,便意味着锻炼至力竭的时间更短。 虽然星体生命有着近乎无限的生命,不必过分追求效率,但当这样的机会出现,求死之心坚决的唐罗端没有理由放过。 为了能自我毁灭的更快些! 开、关、开、关昏古七苏醒开、关、开、关、开、关昏古七,如此循环往复,他的意识不断壮大。 若是有人如今能够看见他的神魂便会发现,那个原本漆黑一片的球体,眼下已经产生了些许细微的变化。 一百四十八章:不同的故事(3)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几个月。 自将人送到山上之后,云秀每隔两日,便会来一趟,探查唐罗状况并维护幻阵。 原本她认为这就是个简单的维护工作,却没想到真实远远超出想象。 作为觉醒地品魅惑之瞳血脉的人,她自由就明白精神力若是足够强大,会产生很多如神通般的妙用。 就好像魅惑之瞳给人施加的幻术带有强烈的精神暗示,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影响对方的决定,甚至主导对方的思考。 但足够强大的幻术,也能够达到魅惑之瞳的效果,只不过施术者依靠的并不是血脉天赋,而是精神力。 利用精神力给予强烈的暗示或是催眠,幻术大师也能做到蛊惑心智的事儿。 但幻术判定的凶险之处在于,若是受术者道心坚定,这种暗示、催眠只是白费力气。 更让人恼怒的是这种判定不是根据强弱来的,因为一个人的精神状态总是处于起伏。 而情绪则是精神力的放大器,处于强烈情绪中的人,精神力量通常会上升好几个层级。 所以很多人对抗幻术的方式并不是冷静,而是激发心底愤怒、仇恨之类的情绪,达到破坏的目的。 虽然以魅惑之瞳设下的幻术要比一般幻镜牢靠得多,但考虑到这一点在受术前唐罗特意进入假寐状态,并配合云秀的幻术隔离了诸如喜、怒、哀、乐这些浓郁的情感。 这样的设计本该是万无一失的,可这次山上的云秀在检查唐罗时却惊讶发现,自家夫君的精神力,不知什么原因暴涨。 强横得已经开始能影响幻术模型的稳定,没办法云秀只能以魅惑之瞳不断加固。 原本只以为这是一次性的工作,却没想到唐罗精神力上涨的态势仿佛没有极限,每隔两日上来,都要将幻术强化一次。 到了今天已经整整四十次了,她都有些害怕再这样加固下去,唐罗会一直在幻境中沉沦醒不过来。 看看那依旧没有什么变化的黑球神魂,还有未被触发的机巧,云秀有些开始担心自家夫君的状态。 …… 这是唐罗作为星球生命奋战的不知道第多少年。 好消息是他能确定自己的精神力已经有了大幅增长(从开关次数与专注时常判断得出)。 坏消息是有几十次他都感觉只差一点点就能争到更多的控制权,却被莫名压制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你已经能够将要举起石锁,但这个石锁却突然变重了。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还能当做是某种的错觉,可这连续出现几十次,而且每次都出现在他即将获得更多“权限”的关口,这个现象就很值得思考了。 唐罗可以切实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却是变强了,无法获得新权限不是被削弱,而是获得权限的标准变高了。 就像孩子伸手要去够糖,大人却把手给举高。 这是逗弄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毕竟大多数时候不让孩子吃糖,是从健康方面考量,而不是因为存心刁难。 如果从这个角度理解的话,那么法则不断提高他获取控制权的上限,也是为了保护他?为了宇宙秩序?为了星体间运行不被影响? 这样想想倒也合理,看似混沌的宇宙,其实是个秩序极为森严的地方。 特别是星体与星体之间,从属、远近、甚至连位移的轨道都被设计的无比精准。 因为视角固定的缘故,他没办法看见自己围绕的那个星体,但转了那么多轮,也让他大概估算出这片星域中其他四千零九十五个伙伴大概也是围绕着同一个。 如果这样判断的话,那么这片宇宙中心的星体,应该是个大得很吓人的家伙,所以才能控制数量这样庞大的星体并制定如此森严的规矩。 突然间,唐罗很想转动下固定的视角,不为别的,就想看看控制着四千零九十六颗星体生命的大佬究竟是何等威严的模样。 但很显然,以他目前的状态,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所以他只能将视角开关数次,以表敬意! 可敬意归敬意,要让他停止自我毁灭的大计,是绝对不可能的。 作为一个星体生命,他已经活得够够的了,他现在就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没有错,在得知自己上头有个惊人的上司后,星体唐罗的锻炼更加勤快了。 因为很简单的一个道理,法则用提高上限的方法阻止他通过强大意识获取新的权限,恰恰说明他正走在一条正确的道路上。 至于这条路究竟有多长,法则的上限究竟有多高? 这唐罗并不在乎,反正已经没有比这样冰冷冷活着更痛苦的事儿了,难道还怕努力么? 开、关、开、关、开、关、开、关、开、关昏古七。 拼搏到失去意识,这或许就是星体生命的浪漫吧! …… 放大恐惧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想象。 所以那些会被鬼怪传闻吓得屁滚尿流者,大多想象力丰富。 同样,强大的运算能力赋予了唐罗这个星体生命极大的想象力,但得益于剥离情感的设置,让他不至于被恐惧摄住思绪。 所以哪怕前方看不到一点儿希望,他也没有停止锻炼的脚步。 而无悔的付出,从未被时光辜负,最先变化的,就是固定的视角变得更加宽广和深邃。 然后星体生命唐罗就看到了这方宇宙的边界! 他突然开始怀疑这片宇宙的真实性,看见宇宙边界,这要比直接与那颗不可名状的神秘星体照面更让思绪崩塌。 一个只有数千颗星辰的宇宙? 算什么宇宙啊! 在他对宇宙产生怀疑的同时,在固定视角外的某颗灵种悄然绽放。 “想知道答案么,去寻找成为世界的法吧!” 莫名熟悉的声音响彻在静寂的宇宙空间里,让星体生命唐罗那无有情绪起伏的思绪都陷入宕机。 继看到宇宙边界之后,他还听到了宇宙的声音,这里头意味着的东西,以他现在惊人的计算能力,也得思索好一会儿。 简单来说,他需要一点儿时间,好好静静 一百四十九章:不同的故事(4) 如果情绪还在,受到这样大惊吓的唐罗定会大喝“去你码的世界”,但现在他只是平心静气的思考。 中文很亲切,声音很熟悉,让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让如此冷酷的意识都愿意相信对方没有恶意。 可对方出现的时机太奇怪了,若是真的向导,为何不在他刚化身星体生命时给予指引。 即便一开始看不见潜力,那么当他开始锻炼精神力并掌握新权限的时候,对方也应该出现了,可是并没有。 在他不断被提高权限获取标准,并一次次突破的时候,对方也没有。 甚至连他看见宇宙边界的第一时间,这声音也没有出现。 没有恶意? 或许吧。 但在分析了那么多之后,还要认为那信息是完全善意的,也未免太过单纯了。 若是再往深一步想,这种声音的熟悉感会不会是那个神秘存在故意的设计,让他下意识不考虑对方的用心,去遵循引导呢? 摒弃情绪的冷静头脑加上强大的计算能力,让星体生命唐罗一下子将问题分析看到很深入的部分。 同时也开始调取刚刚神秘存在发声的准确记忆,如果说自己的记忆没有被篡改的话,那么对方发声的时机,就是在对这方宇宙产生怀疑的瞬间! 恍然间,唐罗想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 或许因为对方想进行某种尝试? 或许因为自己身上有某种能够成为星体的特质? 毫无疑问的是,如今自己之所以会变成一颗不人不鬼,并毫无情感的星球,全都是因为那个神秘存在! 这一刻,唐罗体内被幻术隔离的情绪在识海中翻涌起来,那些愤怒、不甘化作斗鱼左突右撞,想要将隔离它们的封印撕碎。 而以伏灵星域在体内模拟出的宇宙感受到本体情绪的汹涌亦在震荡。 被隔绝了的情感拼了命地想要深入神魂中的意识,而有着层层保护的意识并不知道情绪已在识海中翻涌成浪,依旧进行着平静的思考。 对于被剥离情绪的唐罗来讲,愤怒的情绪毫无意义也并不被需要。 至于一通分析后所剩下的选择,也难以让他感到难为。 毕竟那个神秘存在的强大超乎他的想象,即便他知道这方宇宙可能是假的,甚至只是为了培育他而创造的一方试炼场,又能怎么办呢? 人生最大的悲哀是,你不想过那种一眼就能看到未来的平庸人生所以选择抗争。 但因为选择抗争的方式太过愚蠢,所以最后连那种平庸的人生都过不上,这才是真正的平庸。 所以要对抗一个能划出宇宙作为试炼场的神秘存在,星体生命知道凭借现在的自己,还远未够格。 那么,遵循对方所指化身世界的前路,也就成了唯一的前路。 …… 如何从梦中醒来,当你发现身处梦境时,就是意识恢复清醒的时候。 这条规则同样适用于幻境幻术,当你开始怀疑身处环境是假的,当你开始怀疑见到的事物,就是从环境中挣扎逃离的开始。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认识过自己,更没有对自身建立完整的了解,他们就像是马群或是羊群,死死盯着前方的屁股,只有身处群体中才能感觉安全,感觉自己活着。 但总有那么几只羊他们是特别的,他们不愿意盲从大流,他们想要走自己的路。 唐罗就像是这样的羊,他的想法从来都跟所有人的不一样,这让他有些孤独,同时会给予他力量。 作为同自己相处的最久的人,唐罗知道没有什么幻境能够长久困住自己,所以他给这个幻境中设下了机巧。 就是那句由本体意识亲口所述的指引,但唐罗也清楚,这并不能彻底打消自己的怀疑。 所以这个机巧的根本目的,是为了给云秀制造时间。 化身无双院长正给徐氏弟子们上课的云秀感受到机巧的触发,简单布置课业后就往赤霞山巅狂奔。 紧赶慢赶,云秀赶上了赤霞山巅,果不其然,她看见识海中的情绪在汹涌,仿佛要淹没整个意识世界。 她还看到伏灵星域在震荡,短短几天功夫,唐罗的精神力竟然又一次变强,这是令人始料未及的状况。 不得已,她只能先以魅惑之瞳安抚情绪,并分出灵力进行幻术的强化加固。 但这个本该简单的工作,现在已经变得越来越困难了,因为唐罗的精神力越来越强大,已经开始能够渐渐对灵力产生影响。 这是个很不好的消息,因为一旦他的精神力强大到能够撕裂幻术或是唤醒意识,那么这场精心设计的试炼,也会提前苏醒。 云秀看看伏灵星域中依旧变化不大的神魂,轻咬下唇,暗自下定决心。 …… 一切的文明,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 不论是曾经弱肉强食的原始文明,或是之后的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还是西贺大路上另辟蹊径的灵气文明,这都是由一个最简单的想法开始,然后变成真正世界的过程。 这恰恰说明,找到想象力落地的方法,就是创造的过程本身。 在精神力已经有了长足进步的星体唐罗意识中,现在的他已经到了用精神力影响现实的时候了。 因为在不断不断的精神力锻炼过程中,他的精神力好像产生了某种神奇的变化。 怎么描述呢.... 就好像人体的肌肉,通过不停的锻炼和壮大,人体能够控制特定部位的肌肉进行动作。 而他的精神力就像是得到充分锻炼的肌肉,除了灌注视角以及开关视角外,他现在已经能将精神力向外延伸。 当精神力同虚空能量接触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些连视角都看不见的物质。 相较于触觉的传导,这种以精神力碰触物质后的回馈可以称得上精准无误。 就像是获得了某种细腻非常的触觉器官,将更多可以感受到却无法描述的体验,忠实回馈到意识中。 也让星球生命发现,原来死寂般的宇宙空间,竟然是这样的...活跃!? 一百五十章:不同的故事(5) 多了一个新的感受器官自然是无比其妙的体验,但真正让星体生命唐罗灵魂振奋的,是他从精神力觉醒触感后看到的希望。 如果精神力强化后是会得到类似触觉的系统,那么是不是能通过不断锻炼精神力,找回失去的喜、怒、哀、乐? 相较于化身世界那么伟大的事业,眼下的星体生命好似有了一个新的目标,那就是,找回失去的情绪。 随着精神力波纹的不断延展,越来越多的触碰感受回馈到意识中,这种要找更多情绪的念头就更强烈。 他受够了作为星体生命毫无情绪的意识状态,他受够了在孤寂宇宙中的无限循环。 如果说起初锻炼精神力是为了快速完成自我毁灭,那么唐罗现在就有了一个更强烈的目标,即是——寻找失去的情绪!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在伏灵星域中的主体意识定下方向后,被魅惑之瞳隔离的本体情绪也剧烈汹涌起来。 它们冲破了血脉的桎梏,冲进了伏灵星域之中,却被阻隔在了黑球神魂之外。 这些被强烈精神力吸引的情绪如没头苍蝇般在黑球神魂外乱撞,却无法突破自性凝结的强大壁垒,最终化作宇宙中不甘的叹息。 任谁看都觉得神魂已将汹涌的情绪阻隔在外,可在无人可见的神魂深处,在那些汹涌情绪同神魂碰撞的时候,一些细密到仿佛不可见的电弧,正在悄然生发。 星体生命唐罗的征程,还在继续! …… 临川平原 被周天星斗笼罩的结界内,正上演着一场残酷的追逐战。 被阴阳御殿精锐驯化后的噬血兽,正对白毛六尾的狐妖围追堵截。 可以看得出来这尾狐妖极是凶猛,身后六尾每次舞动,都有强大冰、火、风、雷、幻术涌现。 若是单打独斗已是中层荒兽的噬血兽根本不是狐妖对手,但架不住它的敌人实在太多。 而在穹顶之上的阵枢中,几位王者看着千辛万苦求来的妖狐频频受创,地下血河却丝毫不见动静的时候,脸上都有些许失望。 “看来这个尝试失败了。” 就在众人这样思量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还毫无动静的地下血河突然涌出十二道血泉冲天。 将包裹妖狐的噬血兽群割裂开来,又见十二血罗刹杀气腾腾出现。 第一次,被称作天魔众的十二道真灵出现不是为了暴虐的杀戮,而是为了守护。 但妖狐哪里知道血罗刹的意图,只以为是强敌现身,不顾伤体强运灵力,挥动长尾聚灵便朝十二天魔攻伐。 可终究是境界实力差距太大,十二天魔根本不理会狐妖的反抗,第一帝刹直接出手将其擒住,剩下十一位血罗刹各展能为,将如潮的噬血兽大军拦在外头。 将伤痕累累的妖狐护在阵中,且战且退往地下血河中退去。 天穹上的阵枢中,王者们看着十二真灵退走的一幕,几乎惊掉了眼球。 “不可思议,血神主宰竟然真的上钩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幽将众位王者心中的疑惑朝王禅问出。 “其实道理很简单。” 王禅笑笑道:“诸位之所以会觉得这样的陷阱错漏百出,只是因为诸位是有大智慧的人族。” “察觉破绽,权衡利弊,反复推演,这都是人族独有的特点,而生命中只有混乱与杀戮的血神主宰可没有这种智能,它的脑中只有两条线。” 说到这儿,王禅伸出两根手指,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仿佛根本不在乎阵枢中全是人间君王。 “若是妖王正与它有旧,那么它一定会出手相救。如果没有关系,那么它就会无视对方被围攻致死。” “至于妖狐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恰巧出现在结界内,背后是不是会蕴藏更大的阴谋,这就不是他会分析的事情了。” “因为,眼下,有它更在乎的事情。” 王禅笑意盎然,翘起的嘴角含着千万缕不可说的玄机。 …… 血神界内 翻涌而起的血浪凝成狰狞的五官挂在暗红色的苍空,血海中浮起的小岛上,帝刹压着六尾狐妖朝血神界的神袛叩拜。 可很显然,此时的血神主宰并不在意礼节这样的虚招子。 血海中弹出一支全由血煞凝成的兽爪,将伤痕累累的妖狐一把捉起举高。 那满身的伤痕被血煞浸染,让妖狐发出阵阵悲鸣。 “说,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青丘狐王的气息!” 在弱肉强食的妖族,谈种族忠臣其实是很违和的。 很多妖魔甚至以同族为食,至于亲缘血脉,大多也只是在妖族幼年期才有些许体现。 如鹰族成年后,父母会将子女赶出鹰巢,使其独立面对一切险恶,独自觅食。 爱屋及乌?这种感情血神主宰可没有,祂之所以倾尽血罗刹将妖狐掳来,是因为感受到了妖狐身上那个无比熟悉的气息。 从未直面过大神的妖狐哪里敢对血神主宰隐瞒,自然将这些日子的经历一五一十的到来。 原本他是被御兽宗圈养在青丘界的王狐,每日的工作就是不停播种。 如他这般强壮的王狐,青丘界中足有数百,他们会幸福快乐的一直耕耘到无法耕耘的岁数,然后就被御师带走。 这一千年来,妖狐一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生,至于反抗? 那是不可能的,青丘界的御师待他们极好,从小开始喂养,还会陪他们玩耍,给他们梳理毛发。 妖狐一族比曾经要同各种凶猛大妖战斗的时候不知道会强上多少倍。 只不过,作为妖族一族的王狐,他同一般的妖狐不太一样,他更加聪明,也更得驭师的欢喜。 因为他不需要繁琐的驭兽手印就能听懂御师的指令并完成配合,因为这个,他受到的奖赏是整个王狐群体中最多最频繁的。 他以为自己的好日子能够直到时间的尽头,可在前些日子却不知怎么的,驭师将他们一只只带走,说要进行一些测试。 早已习惯服从的狐妖一族自然不会反抗自己的驭师,但随着他被选中,这个事情好像就产生了变化。 从驭师间的交流来看,他们好像发现了一个妖王的洞府,里头的圣魂是属于青丘妖狐一族的。 而这些驭师在做的,就是寻找出最适合那道王魂的妖狐之躯,夺魂之后用来装载狐王之魂。 被大妖气息摄得肝胆俱裂的狐妖倒豆子般将这些日子逃难的经历说出。 或许是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根本没有看见,天上那由血海凝成的五官竟浮现出焦虑的表情,而血神界的浪涛也翻覆得更加猛烈了。 …… 龙谷、青丘界 几名身着白袍的医者同青丘界另外几名驭师则围在颓然坐倒在地的毛宗驭兽师身边。 医者们正处理着伤者脖颈处惊人的撕裂伤口,细密的齿痕从后颈到喉结,如同两把鳄鱼剪同时钳入脖颈,动脉处最深的四个创口,更是深入数寸。 这样惨烈的伤势换做蜕凡境武者早该死了,但对于凶境来讲,顶多只算是外伤。 但坐在地上的驭兽师,脸上却尽是悲伤,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而另外几名围在身旁的驭兽师非但没有出言安慰,反而纷纷打趣。 “啧啧啧,真狠,若不是那条狐狸还没受过什么战斗训练,这一口足以将他脖子咬断,就算医好,以后怕也是只能歪着脖子驯兽咯。” “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另一名驭兽师插着腰哈哈大笑后,又捏着嗓子模仿另一种声音道:“妖也有感情,只要愿意用心,他们就能感受到,只有这样才能成为亲密无间的战斗伙伴,噗....” 说道这儿,这名驭兽师笑喷了,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坐在地上的嘲笑道:“现在怎么着,你那亲密无间的伙伴只是听了几句交流的信息,就敢直接攻击你的要害然后逃窜,你还觉得你那套心心相信的东西要比兽印更牢靠么?” 听着同僚们的嘲讽,坐在地上的伤者脸上更加落寞。 几个月前王弗灵修书来御兽宗,请他们青丘界帮一个忙,他那时候根本没想过,最后被选中的是他的那条王狐,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惨烈的方式。 相较于脖颈上致命的咬伤,被精心饲养妖狐反噬的心痛,要更加严重。 伤势再重都会痊愈,可深以为然的道路错了,又该如何弥补呢。 相较于这种痛苦,损友的讥讽,反倒不算是什么难捱的事儿了。 或许是因为讥讽得不到回馈而觉得无趣,也可能是友人的表情太过黯然,两个刚刚还轮番打趣的驭兽师对视一眼后,也就停止了讥讽,开始说些正经的。 “妖兽就是妖兽,不论你的饲育照顾再用心,他们依旧是妖。弱肉强食是刻在他们血脉里的东西,只要你有一次与他们的本性为逆,他们就会忘记你所有对他们的好。所以,老祖宗传下兽印,用另一种痛苦让他们知道,遵循命令是要比本能更重要的事!” 后背绣着龙蟒的驭兽师蹲下身来与伤者平视,认真道:“论资质,你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现在回头,还不算晚。” 一百五十一章:不同的故事(6) 促成交流的根本原因是需求。 可血神主宰拥有合身于界的圣阶修为加上对人族的仇视,让天南的纵横家们束手无策。 直到王禅的诱饵计划竟功,用一个简单的谎言,创造了的需求后,才算撬开了同妖魔交流的大门。 只是在此之前,王氏还得完成最后一点儿小小的工作,那就是阻挡血神主宰的拼死突围。 要建立谈判的优势,不光要让对方有需求,还得让对方着急,最重要的是,让对方等。 憋了好久的王氏纵横家们给阴阳御殿设计了数十套计划,想要将前些日子受过的委屈全都还回去。 只可惜对手只是个依循本能行事的妖魔,很多精妙的计策甚至没有显现威力,敌人就已露出破绽。 血海是血神界的本源力量,以血海开道固然凶猛,但灵界本源却也在极速衰弱,这充分说明血神主宰已经落入王氏设计好的圈套。 “到底还是高看了妖族的智慧。” 俯视着血海冲击周天星斗大阵界壁的王幽淡淡道:“若是它固守血神界,依仗其对血海的控制,即便是周天星耀齐聚,也只能同它好商好量,可它偏偏放弃地利将血海涌出同周天星斗大阵对抗,可惜了。” 作为真正进入血神界对阵一场的人王,阴阳寮主恐怕是场间最清楚这妖魔在血神界中的可怖。 本以为这场设计最好的结果不过就是对方退一步,好让阴阳御殿能够寻摸到神圣气息的根脚。 令人意外的却是这场简单的设计竟能让血神主宰的阵脚乱到这种地步,堂堂妖族大圣,竟如愚蠢野兽般,怎能不叫人叹惋。 “若非妖族如此愚蠢,我人族又何能将其逐出西贺。” 与阴阳寮主并肩站在阵枢内的王禅负手笑道:“就让这妖魔癫狂吧,等他将血海中的力量耗尽,就是我们摄取神界之事,到时以周天星耀摄住血神真魂,神圣气息还不是予取予求。” 苍空中一众人王颔首轻笑,若能给大宗师延寿的神圣气息源源不绝,那么不出百年,王氏便会成为西贺最强大的圣地,这样的前景怎能让众人不开怀。 临川平原上,自地缝中喷涌而出的血海连绵不绝,却不似液体四散,而是朝着同个方向奔涌。 十二头血罗刹在血浪中时隐时现,目标明确,正是那七彩斑斓的周天界壁。 淹没一切的血海涛涛对上天南王氏引以为傲的周天星斗之力,这种已然达到四次质变程度的力量碰撞,让整个临川平原都在颤抖。 坚韧的诸天星斗结界仿佛闸坝,任凭血海凶猛咆哮,巍然不动。 这是血神主宰第九次冲击界壁无果,按照星耀宫几位宗师的筹算,只要再阻拦三四次,他们便能以周天星斗之力摄取血神界。 原本不知要耗费多少资源和气力的围困突然有了定期,这让阴阳御殿同星耀宫的弟子全都干劲满满。 …… 世上的一切,都是人想象出来的。 所有美好的、丑陋的、复杂的、容易的,全都是基于人的想法。 正如圣贤说的那样,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那么,这个一指的是什么? 如果说道是宇宙万物运行的规律,那么这个一,就是最初的具现。 但这具现实在太模糊了,太难以理解了,所以有了二。 这个二,道是不需要的,真正需要他的是人。 人依赖从一、二、三中发现的规矩,去印证自己的想象,去看待万界事物。 对于星球生命唐罗来说,他的存在无疑更加贴近道,但这种贴近和知晓,显然隔了十万八千里。 就好像他已经在这片星域中整整转了百万圈,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转。 对很多巨大的事物,贴近并不是一个好的观察角度,得将距离拉远才能看的清楚。 而在唐罗的视角里,两世为人的记忆让他下意识排斥用星体的视角去理解这个世界。 如果说意识是星球生命的从道中衍化的一,那么视角同精神力就是从这个一上生发的二。 二之后的三在哪里? 唐罗认为,他该寻找到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这些情绪才是活着的最好证据。 而世界上的事大多都是同样,只要你敢想并敢为之付出行动,它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有人把这叫做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唐罗认为这是天道运转的报偿。 在经历无数次昏迷的失败后,唐罗能够感觉到,那如古井无波般的意识,有了些许的波动。 极细微的感受一闪而逝,让他甚至觉得是执念太过而产生的错觉。 只是当这些意识波动越来越明显的时候,星体生命唐罗终于确定,这不是错觉,他是真的拥有了些许起伏的情绪! …… 龙洲历1795年深秋 距离唐罗闭关已经一年半,云秀已经习惯了每隔两日便上山维护。 虽然这计划是和唐罗一起弄出来的,但真正昏迷了这么久,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好几次她甚至怀疑唐罗是不是醒不过来了,若非其体内灵气与神魂依旧活跃,她都要忍不住撤走幻术了。 但出于对唐罗的信任,还是让她将这担心生生压下,只是强压的担忧并不会消散。 这让云秀的精神状一度堪忧,直到她寻见了排解的方法。 “...如今的学院已经有了百余名武宗级别的讲师,其中大半都是其他世家派来的探子。但现在都在学院兢兢业业授课,然后每月传假消息回去...” “...还有那些徐氏的弟子,对幻镜适应得不错,功课最差的也已经完成了三种圣灵姿态的修行,最多再有一年时间,就能将五行圣灵筑基法学成。夫君想出的办法真是太厉害了...” “...对了,还有临川平原,数日前王氏将结界撤走,那儿就真成了绝地,瘴气血沼,莫说人兽,就连毒虫都难以活命,真是造孽啊...” “很多临川平原逃难出来的人想要回归故地,最后都只能含泪放弃,妾身差潇潇去临川挖了点儿秽土过来,现在学院中有几位教习专门研究如何净化这血煞,若是能够研究出来,也算是活人无数的大造化,夫君你说是吧...” 一百五十二章:元气风暴 球状生命自然无法回应云秀,准确的说,他都不认识云秀。 现在的唐罗,全身心投入在锻炼精神力的浩瀚海洋中。 随着神魂内出现越来越多的弧光,这颗星球的起伏也越来越明显。 更重要的是,他真正感受到了自己。 说来十分可笑,虽然已经成为星球生命不知道多少岁月了,但唐罗依旧不觉得自己真正变成一颗星球。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更谈不上控制。 可如今随着大量情绪被唤醒,他竟然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了。 当然,这都是错觉,因为这只是精神力包裹固定视角下星体的反馈而已。 理所当然的,唐罗将这颗极为亲近的星当成了自己,而从精神力回馈的信息来看。 自己很巨大,很强壮! 虽然没有直观的对比,但唐罗就是下意识觉得,形体伙伴之中最大的“天胖星”,也不如自己巨大,更别说连精神力都无法渗透的坚固了。 该不会,整个宇宙的中心就是自己吧? 想到这儿,古井无波的意识竟荡起些许慌乱。 很多时候,当你以为自己已经站在巅顶了,世界才刚刚和你发生交流。 虽然已经一再拔高那个指引他化身世界的神秘存在,可当他发现自己有可能是一片宇宙的中心时,先前的判断还是显得那么不足够。 若不是情绪没有完全苏醒,光是意识到这世事就能让人心若死灰,全无斗志。 但星体生命唐罗感受到这种差距后,却只是慌乱了一小会儿,接着就开始继续锻炼精神力。 差距从来都不会因为绝望而缩短,唯一接近它的办法,只有超越自己。 …… 龙洲历1795年初冬 当云秀又一次检查完阵法准备坐到夫君身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一股强横的精神力自昏迷的男子体内涌现,这股力量轻易撕碎了云秀布置的阵法。 天地元气被某种力量搅动,形成可怖的龙卷将整个赤霞山巅覆盖。 这突然发生的天地异象,让整个无双学院的教习弟子感到心惊肉跳,他们纷纷从课室中出来,看着那全由天地元气组成的风暴。 炎阳剑尊徐长昊、屠妖宫主申屠季辉、第一将星杜沙,无双城战力最高的三人在发现天地异象的第一刻便升至半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无双学院如今俨然已经成了龙洲的武学圣地,随着大量经营部弟子毕业,在整个龙洲范围内,都有了半路贤师之名。 但有多少人敬爱无双学院,就有多少势力憎恨。 随着经营部毕业的学生越来越多,各州府的区域战争也从蜕凡级别彻底变成了凶境之间的大战。 根据督天王巡的统计,因为五转龙门的出现和三魂筑基法的口耳相传,这几年从散修中诞生的凶境强者,几乎是曾经依靠自然诞生两百年的总和。 曾经只有世家掌握的人形兵器,现在每个镇、县甚至是小村,都有可能出现。 而只要这样的人出现,就能迅速整合起区域内的势力,再然后就是相互争斗。 拓荒?耕种?畜牧?不存在的,当弱势太久之人掌握了力量,他们做得事总会十分的残酷暴虐。 整个龙洲并没有因为无双学院开诚布公的教化而变得和平,反而变得硝烟四起。 这打破了原本龙洲的和平,也让很多宗派与世家,对无双学院产生了不满。 从去年到今年,一些势力针对无双学院的计划就没有停止过,虽然大多都胎死腹中,但确实有几次很是凶险。 只是无双城外围有将星馆把手,城中有世家产业和武宗级的教习,最核心有屠妖宫主和炎阳剑尊这样的巅峰级战力,所以很多危机都在起势之前被消弭于无形。 但世上总有些疯子是拦不住的,眼前的元气风暴就不知道是什么疯子搞出来的动静,若是往依山建造的学院处动一动... 那些武宗级别的教习或有机会逃出生天,徐氏三百弟子定然死得梆硬。 所以在发现元气风暴的瞬间,炎阳剑尊徐长昊便朝几名弟子喝令道:“让院长立刻将徐氏弟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并通知杜霆疏散人群!” 下令之后,徐长昊迎着罡风张开张开了自身剑域,数万道名剑魂意如落瀑般朝着龙卷中段轰击,想要洞穿风暴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在中心作孽。 几乎是在炎阳剑尊出手的同一时间,元气风暴的另外两侧,杜沙和申屠宫主也出手了。 面对随时可能将无双学院毁灭的风暴,杜沙哪里还顾得上隐藏,一出手便是最强手段。 自袖中甩出神器黑光玄鼎,魂器合一让鼎身玄奥铭文大亮,鼎口反转,霎时吐出千万道黑光神剑,威势竟也不逊炎阳剑尊丝毫。 而另一边的屠妖宫主也不弱,上古时的封妖一脉所修秘术,都是为了对付体型巨大的凶妖。 这种机巧或许在如今以同族争斗为主的武道世界显得有些过时,但要抗击这种凶祸时,便能体现出其的价值。 三人虽然都只是凶境,但灵技的威能却已经超越三次质变的程度,其中更以炎阳剑尊的剑魂轰鸣最是凶猛,便是一般宗师的绝技也不过只有这样的程度。 可三人拼尽全力的一击,却没有取得应有的战果,元气风暴轻易吞噬了名剑魂意,灿烈黑光。 更是将屠妖宫主的灵技模型统统搅碎,那些灵力碰撞出的轰鸣,更像是风暴中蕴含的雷声。 三人大惊失色! 一百五十三章:登临 三魂七魄合聚凝魂,上古人族称之为凶,意为堪比凶兽的武者。 那时候人族以为这就是修行路的极限,直到第一位圣人出世,才让世人知晓,能够对抗凶兽并不是武道的极限。 步苍生之所以被尊为第一圣者,不光是因为他在抗击妖族中做出的超绝贡献,更是因为他将登临王境的前路指明。 自那之后,人族修行者便像是有了灯塔,而武圣之名,耀古烁今。 在妖兽猖獗的黑暗时期,人族将王境的强者称为圣者,同妖族最强悍的大圣等同。 但很多次令人心碎的战役表明,即便是人族天赋战力最高绝的圣者,也不是妖族大圣的对手。 可那时候的人族哪管这些,他们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人族圣者的身上,所以在那个时期,所有人王都被称为圣者。 而如今人族制霸西贺,武道大昌千年,再也不需要强撑气口的人族也渐渐开始承认,或许一些天赋绝巅的人王能同妖圣抗衡,但境界上是稍有不如的。 这个过程虽然走了千年,可也恰恰说明如今的西贺人族是真正强大了,再也不需要依靠虚假的境界宣传来鼓舞人心。 正是因为这种诚实的态度,让整个西贺武道界能够放下主观的偏见,对王者境界做出透彻的分析。 当然,研究分析王境特点这种事情只有宗派以及圣地有能力完成,至于世家,大多都只能凭空臆测,人云亦云,管中窥豹而已。 但听得久见得多后,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比如现今大家都清楚,人王同宗师的最大区别就是能够掌控规则,并掌握某种规则的本源力量。 好像血楼之主闻人元武能够以灵力荡出出血海涛涛,大都督曹瑾瑜可以一指祭出神荒。 但这些了解都只是在观摩人王出手或是对决后看到的事实,就好像我们说大力士同普通人的区别就是气力,前者能举起五百斤的石头而后者不能。 看似逻辑缜密的判断其实就是不对的,就跟他是花家所以画画好看一样。 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一蹴而就,生而知之的奇迹,与其说因为是人王所以能够操纵规则,掌握某种本源力量,不如说因为无数的观察与思考,所以掌握了超越凶境认知的力量,所以被尊为人王显得更加准确。 而之所以会有这样大的突破,是因为人王的生命形态相较于宗师,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当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意(眼、耳、鼻、舌、触、意)全都在神魂中完成具现融合后,灵质化的身躯自然而然就同神魂纠缠在了一起。 简单来讲,如果宗师的生命形态是由识海、神魂、身体三个部分组成。 那么人王的生命形态,就是将这三个分部,变成了彼此不分的整体,如今的功体中每一分每一寸都是自性,神魂再不是神舍中的假体,而是完整成就的自我。 而同灵体融合后的神魂,也展现了凶境初凝时难以企及的强横——灵气控制。 赤霞山巅顶,元气风暴的中心,唐罗骤然睁眼,两道神光柱夺去属于烈日的光芒,洞穿九重苍空没入虚空。 风云突变万里聚云成阴,雷霆在黑天滚动,围着通天的光柱环绕。 这恍如末日的场景让整个无双城陷入恐慌,也显出了众生百态。 有的领民看到天上可怖异像,连细软都来不及收拾,随手抓起身边最重要的东西就自顾自往城外狂奔。 也有心中害怕,却先回家叫上亲眷,待得整理一番准备出逃却发现整个内城已经乱成一锅粥,窄小的城门将人流拥堵,而无法出城又笼罩在恐惧之下的百姓便酿成了暴动。 冲突、喊杀瞬间在内城多点开花,这种时候拖家带口出城无疑是在寻死。 因为那些急红了眼的人可不管什么老弱妇孺先行的道理。 很多无双城原居民看到此情此情也就打消了出城的念头,闭门锁户抱着亲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希望由赤晶打造的房屋能撑过这有如天灾的末日。 而除了这两种人之外,当然还有无数逆流向风暴中心前行的人。 他们大多都是无双城卫所的守卫、将星馆的战士、市政厅的亲眷。 这些将人生已经赌在无双城的人们,成了这场骚乱的逆行者,更有如沈大发、年老大这样的人,御空而起朝着内城后山进发,颇有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的惨烈味道。 还有不得不提的,就是那些风媒组织撒到无双城的风媒、信探。 也不知这些人是真的不怕死还是单纯的胆子大,在天地异象出现的瞬间,便爬到了城中的高处,掏出信本盯着异象写写画画。 当看到炎阳剑尊徐长昊、第一将星杜沙还有屠妖宫主攻击元气风暴失败后,很多风媒吓得双腿直打颤,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但这一切的一切,风暴中心的唐罗并不知晓,准确的说,他现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曾经唐罗以为,拥有一双能够看见灵力流动的眼睛,天地在自己眼中已经没有秘密。 可真正登临王境,完成意识、神魂、功体的完整融合后再看世界,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新鲜感,仿佛是初次见面。 这让唐罗无比错愕,本以为封王之后是要着手改天换地,已经与西贺那最了不起的一小撮人并肩。 却没想到,登临王境之后的第一件事,竟然是重新去认识这方本以无比熟悉的世界。 这就好像你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世界的中心,万物的太阳时,世界才刚刚原谅你的稚嫩,以平等的姿态同你相处。 这其中的差距,未免也大的有些过分了! 或许是因为星体生命当得太久了,所以哪怕在完成记忆融合之后,唐罗依旧保留着些许星体生命的习惯,所以这天地异象已然持续了半刻钟,他也没有理会的意思。 而是继续全身心投入在关于进化、天地、灵气的思考上。 在一旁等了半晌的云秀发现丈夫醒了半天还在发呆,上前奋起一脚踢在其小腿上,急道:“你还在发什么呆,城里的人都要疯了!” 一百五十四章:身份暴露 沉浸在自己世界不可自拔的唐罗被一脚踢醒,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颗孤零零在宇宙中漂流的星球。 苏醒后同人体的初次接触,泛起的吉林有种过电的其妙感受。 眨眨眼散去直入虚空的神光,唐罗如船板一样从地上弹起,双手张开,准确抱住满脸错愕的云秀。 “老婆,我好想你啊~” 四肢并用环抱住云秀,闭着眼贴她光滑的脸蛋上磨蹭,唐罗满腹的委屈。 或许在云秀看来他只是闭关了两年。 而对于一位武道大宗师来讲,两年实在算不上什么漫长的分离。 更何况云秀每两日就上山一趟,自然不会有什么分别的思念。 可他不一样啊,化作星体在宇宙中飘荡,那孤寂的感觉就像独自生活亿万年。 再将意识同神魂全部融合后,那股思念之情如野火般熊熊燃起,这个瞬间,唐罗只想同最亲近的人亲近,至于无双城的居民? 他们已经是成年人,应该自己学会如何面对恐惧! 感受到苏醒后丈夫没有正形的痴缠,哭笑不得的云秀只得顺了顺男人的背部,柔声道:“夫君大人,妾身哪儿都不会去,但你现在先得让那些往山上靠的人离开,不然就穿帮了!” “啊!好烦呐~” 恋恋不舍地将云秀放开,唐罗站在坚实的山地上,目光透过搅动天地的元气风暴,看到了外头那些强压畏惧运动灵力的武者们。 其中大部分都是生面孔,但看他们满脸焦虑跃跃欲试的模样,倒是比自己那些家臣更加忠心。 但这忠心放在这种时候可不算什么好事,起码他已经看见里头好几位试图穿越风暴然后被风暴给吹走的场景了。 这搞成人人挂彩的场面,是在给本王添堵啊! 唐罗挠了挠下巴,寻思着该如何解决眼下的局面。 归根结底,还是双瞳变化惹出的祸事,以前他就想着,自己的血脉能力是不是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怎么一个境界一个变化。 他也怀疑过会不会等到王境时他的眼睛真的能操控天地元气。 只是怀疑归怀疑,看到真的搞出这么大的场面后,还是让唐罗有些惊讶的。 更何况眼睛的变化还不止如此,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平息这场由元气风暴引起的骚乱。 想到就干从来都是唐罗的特点,便转头向云秀道:“帮我捏下脸,我忘了院长是什么模样了。” 一听这话,云秀就大概明白了夫君的意图,点点头戴起仙云飍魄,伸手在其脸上一阵揉搓,然后以云幕绘体隐蔽身形躲在一旁。 待云秀做完所有后,唐罗这才散去对元气的控制,混乱且秩序的元气风媒失去了风眼,顿时化作飓风朝着八方席卷肆虐,吹得天上众人七倒八歪。 待得狂风过境,赤霞山巅上是负手而立表情平静的无双院长,唇齿微动。 “适才只是本院在试验某式灵技,尔等不必惊慌。” 平静的话语似清风般送向四面八方,一下子将无双城居民的躁动抚静。 围绕着赤霞山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的武宗们皆是长出一口气,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只有徐长昊、杜沙、申屠季辉依旧不敢松懈。 炎阳剑尊出自圣地徐氏,自然明白刚刚聚成的风暴是何等可怖,更明白要如此不带烟火气得将其散去须得有多么强大的控制人。 即便唐罗是西贺最年轻的宗师,这样的程度也显然有些超纲了。 而申屠季辉之所以没有放下戒备,纯粹是因为唐罗的着装,虽然对方顶着院长的容貌。 但他依稀记得上午照面时捧着教案的男人一袭白袍,怎么半天不见就变黑衫了。 至于杜沙,原本熟知唐罗身份的他该是最先放下戒心的,可看着山巅上负手而立的男子,感觉上同以往截然不同,这种陌生感,让他不敢放下戒备。 可作为将星馆的第一将星,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这个事情,所以直接朝山巅落去。 有杜沙贸然的行动在前,徐长昊同申屠季辉对视一眼,也紧随其后。 好在经过一番交流后徐长昊、杜沙先后确定了他的身份,这才打消疑虑。 随着市政厅人员稳定心情进入城中主持工作,被打破的秩序也迅速的重新建立。 只是经过这一次骚乱,几位议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将手下贬得一无是处。 辛苦建立的秩序、法典、道德,在一场混乱的测试中就让无双城原形毕露。 今日若非院长试招而是真正袭击,管理失当就会变成致命的缺陷。 难以置信的议长们发动了自上向下的彻查,细究最初产生混乱的根源,结果他们发现。 最早的无双城原住民(即西陵难民唐罗扈从)引起的混乱很少,绝大多数原住民都曾经历过龙江大水,所以知道天灾中该依靠谁。 他们大多数都拖着一家老小躲在家中等待市政厅的指令,反倒是那些后来通过建城同无双城搭上线的世家子弟。 那些平日彬彬有礼的掌柜、公子、小姐,在这场骚乱中露出了狰狞的一面。 驱使家将、府卫冲击城门,对抗卫所,以暴力驱逐居民争抢前位。 真正造成无双城重大损伤的不是天上的风暴,而是人心。 那些已经习惯高人一等的世家子弟在看见平民拦路后,真的会将所有的礼教丢开,干脆得拎起屠刀。 仿佛只要拦在自己身前便是死罪难逃,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混乱,无双城便有超过三千居民死去。 当城卫将伤亡统计呈到市政厅时,肤色黝黑的沈大发气得双眼通红,抓着令报的双手青筋暴起。 这群掌管着无双城诸多大小事宜的议员终于意识到,原来无双城的规矩在那些世家看来,就跟泥土一样可以随便践踏。 更令人生气的是,那些在无双城犯下累累恶行的世家,早已经跑了个没影。 而除了无双城的损失之外,更有很多机敏的密探、风媒已经趁乱逃出无双城地界,或是遁入江河,或是翻过山脊,不要命似的向外狂奔。 若是无双城的风媒属看到这些人便会发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同督天王巡有着从属关系的风媒组织。 而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兴奋,也是因为发现了一桩,了不得的大事。 魔主勾陈的左膀右臂,角宿魔鼎竟然就是无双城的——杜沙。 他们务必要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呈给督天王巡! 一百五十五章:风暴将至 督天王巡之所以能被尊为风媒圣地,不光是因为三界圣地的支持,更源于他们在风媒一道上的造诣。 无论是信息的加密和传输速度,督天王巡都是西贺最快的,而这也全赖前任大都督曹瑾瑜打下的基础。 在执掌王巡的岁月中,他在中洲每个部州都设有情报枢纽,扶持下级组织查缺补漏。 不管中洲何处出现异动,最多三天消息便能呈至悬空城曹瑾瑜的案头,巡天神舟更是整个西贺有数的机动部队。 但自从悬空城陨落,曹瑾瑜身死,督天王巡的风格也有了不小的变化。 相较于情报系统的恢复,琼华星君将更多的精力用在了武力提升上,随着大量散修应征兵令入伍,如今的督天王巡真可算是兵强马壮。 可兵强马壮的内里,却是派系林立,悬空的巡天使之位成了大部分王巡镇抚、巡察奋斗的目标。 在这种氛围下,莫说同级之间的配合,就连上下级之间的配合有时候都会处处掣肘。 每个人都在打着寻找韩氏的旗号巩固地位与权力,真正在寻找韩氏跟脚的,恐怕还不到全员的三分之一。 只是摸排小灵界到底是个看运气的过程,谁也说不准啥时候就能碰巧撞见一个装满韩氏弟子的小灵界,着急也没用。 毕竟督天王巡那么大的组织,除了寻找韩氏踪迹,还有别的工作。 而要将这工作清单按照重要程度列一份表格,那么追查荒古血楼余孽和探寻魔主勾陈的信息,一定会在三甲之列。 就同所有飞鹰走狗那样,这些循着征兵令加入王巡的邪魔外道如今彻底爱上了这个地方。 原本以为加入王巡就得将此前的习惯全都抛弃,要一心卫道,但等加入后他们发现,其实进入督天王巡和以前当邪魔外道没什么区别。 只是那时候世家会联合起来反抗,人人喊打。 而现在世家百姓则会惧怕,陪着笑脸小心翼翼的侍奉。 原来,强权就是道理,实力就是正义啊,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 堰苍、麓阳城 作为督天王巡最重要的监狱,麓阳城因为曹烈的存在而固若金汤。 而谁也不知道,这位圣地内谈之色变的狠人,之所以会乖乖的当个狱卒,不是因为他被曹瑾瑜的气度折服,更不是为了报答什么恩情。 他之所以会留在麓阳城,只是为了继续自己的研究而已。 一袭白衣的曹烈走在地下溶洞中,左右是无数个被铁笼锁住的凶兽,它们蜷缩在铁笼一脚,眼中尽是复杂而又绝望的情绪。 数百个同样白衣蒙面的人穿行在溶洞里,或是给凶兽喂食,或是三五围着某个铁笼低头议论。 在看到曹烈出现后,这些人纷纷跪倒行礼,狂热的眼神仿佛看见神袛。 曹烈就这样平静的穿过,来到一处悬着九百颗夜明珠,明光大方的角落。 这儿放着六个牢笼,三大三小。 大的三个里头,是被手臂粗细铁索控制的龙首,在感受到生人气息后大声咆哮。 而小的三个里头,是救人不成,反被拿下的无双学院经营部毕业生,石三刻、吕重言、傅元山。 此时三人哪还有来劫狱时的意气风发,衣衫褴褛得犹如乞丐,那暴露在空气中的疮口有的深可见骨,渗出脓血,即便是以凶境武者的生命力,这种伤势若不妥善料理也会致命。 三人能撑到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 走到近处看到三人还活着,这让曹烈十分满意,拍手笑道:“不错不错,到底是看不见前路也能坚持修行的人物,虽然实力不济,但这韧性倒是不凡,不枉本狱长留你们三人一命。” 说着,曹烈便上前,拉开铁笼的门,提着石三刻的后颈然后丢到九百颗夜明珠直照的石台上。 “啪。” 就像是从挂钩上取下拍在砧板上的肉块,石三刻闷哼一声,多出伤口撕裂,血水浸染全身,但他的脸上却尽是哀求。 他想活下去,他不想死。 “嘘。” 曹烈左手食指竖在唇间,一手拂过石三刻面部将其双眼合上,让其昏睡过去。 昨晚这一切的曹烈又走向另一边的巨大兽笼,看到他接近的龙兽仿佛察觉到什么危险,龇牙嘶吼,眼中尽是疯狂。 但曹烈只是轻轻将手伸进笼中,手掌轻轻抚在龙兽额间,便让刚刚还嘶吼不已的凶兽变得无比温驯。 “妖兽太愚蠢了,只会遵循本能行事,所以亿万年毫无存进,明明拥有无比强大的修炼天赋,却被人族吃得死死的。” 轻抚着龙兽额间的曹烈幽幽道:“而人类呢,太脆弱了,和你们这些得天独厚的灵兽相比,就像是某种进化不完全的残次品。” 说着,曹烈回头看看石床上躺着的石三刻,又看看眼前这头筋肉虬缠,即便被锁在笼中也散发着勃勃生机的龙兽,笑了笑。 这一次的实验,应该会很有趣。 …… 中洲、坪山城 当杜沙是角宿的消息呈到安元希的案头,这位退出神庭权利中心的前任圣子明白,自己等待的机会来了。 将此信息截留在坪山城后,以最快的速度点其了风部的人马,乘上巡天神舟后,便朝龙洲进发。 …… 赤霞山、无双城 遇事不决问院长,这大概是无双城的最高指导思想。 虽然这两年院长将主要精力都放在班级授课,很少过问市政,但如今出了那么大的事,沈大发一众西陵名士还是将损失如实上报。 一听小小一场混乱就死了三千臣民,这让唐罗莫名有些生气。 以食指轻叩议事厅的桌台,怒声道:“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么?那些率众冲击城门的,纵容手下伤人的,在内城横行无忌的,来历议事厅里没有记录么?什么时候无双城内城可以让身份不明的势力进驻了?” “可是院长大人,这不是一家两家,光是有统计的,便有四十余家。” 沈大发苦着脸道:“且这些世家或多或少都是有帮助拓城的,都是有功于无双城的世家。若是一并追究责任,恐怕以后会有骚乱啊。” 一百五十六章:严重不严重 “就是因为看准了你们的软弱,这些人才有恃无恐。” 唐罗冷冷道:“他们知道就算杀死几个贱民,无双城也不敢追究他们的责任,所以他们能在骚乱发生之时,用最冷酷的办法开路。” “你们以为今天死的只是几个百姓,灵兽踏过的只是几个拦路的卫兵,所以没有必要追究以免遭受更大的损失?” “你们以为这是权衡,这是止损,这是忍痛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全是混账!” 震耳欲聋的爆喝后,是唐罗涌动着怒火的双眼。 “数百万人,数百万人将自己人生赌在无双城,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个城市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的法典可以保护他们每一个人。” “但你们今天却要告诉他们,立在城门外的无双法典只是关起门来的过家家,这儿跟龙洲其他所有城市都一样,贱民的性命不值一晒。” “这就是你们这些市政官要告诉百姓的事情?” 这才多少年啊,这些从西陵提拔起来的高洁名士,便学会了欺善怕恶,权衡御术。 失望的唐罗站起身来,淡淡道:“这件事不必再讨论了,将统计名单交到将星馆,无双城不会放弃追求任何世家在混乱中对无双城造成破坏的世家的责任。” “而你们,带句话给死难者的家属。” “无双城的法典不能让他们的亲人复生,但会让他们的仇人陪葬。” “以上,散会。” 从鸦雀无声的议事厅离开,唐罗的心情同被乌云蒙住的月亮一般阴郁。 让人难受的其实不是那些世家子在混乱时的杀伐果断,对于世家的做派他实在太了解不过了。 他难受的是这些同他一起编纂出无双法典的西陵名士,这些曾经的理想主义者,在身居高位之后,或许依旧保持着正派的作风与对弱者的怜悯。 可还是不可逆转的染上了氏族的恶习,从他们考虑损失开始,他们就已暗中为治理的百姓标好了价格。 若是认同这样的算计,那么用不了多久,无双城就和西贺所有城市没有两样了。 而这样的情况,是他所不愿意见到的。 那立在城门外的无双法典,不是为了管理百姓,而是警告世家,可是这层深意,他们好像并没有想到。 带着莫名沉重的心情回到顶层的院长室,云秀同杜沙正在讨论着什么,看到唐罗进来,两人同时沉默,并将目光转向他。 “其实我在走上来时都听到了。” 迎着两人目光的唐罗耸耸肩道:“这件事确实很严重,但显然没有到托妻献子的程度。” “从云喆那儿传来的急报,坪山城的巡天舟正往龙洲来,最多五六天的功夫,就会抵达龙洲。” 云秀焦声道:“还有龙洲的情报组织,现在全都盯着我们,今晚妾身就送杜沙先生走,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夫人所言有理。” 杜沙点点头道:“王巡风部倾巢而出绝不会无的放矢,角宿的身份很可能暴露了,吾现在离开才有可能保住秘密!”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便达成共识的模样,唐罗摇了摇头座在离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有气无力道:“都说了没那么严重,兴许巡天舟开到一半就折返回去了。” 折返?回去? ...什么意思? 不明深意的云秀同杜沙对视一眼,眼中满满的疑惑。 紧接着,却浑身一紧,难道... “夫君大人是要去伏击巡天神舟?” 云秀小嘴微张,磕磕巴巴疑问道。 “好歹为夫也是一院之长,老是打打杀杀像什么样子。” 唐罗摆摆手道:“夫人仔细想想,安元希是来干嘛的?” “来捉拿角宿啊。” 不明所以的云秀脆声答道。 “角宿是谁?” 唐罗又问。 “角宿就是杜沙先生啊,黑光玄鼎暴露了啊!” 云秀看着夫君一副温吞的样子,急道:“安元希尽起风部精锐,正往龙洲这儿赶,若是杜沙先生不走,势必要发生一场大战。” 用手支着脸的唐罗听着云秀的话,连连点头道:“对,对,夫人说的对。但是然后呢?” 云秀一愣:“什么然后?” “捉拿角宿,然后呢?” 唐罗歪着脑袋,又问道。 “然后自然是拷问魔主勾陈的身份和下落啊。” 云秀顺着问题接着答道。 “嗯,角宿既然捉到了,魔主勾陈还会远么?” 唐罗朝云秀眨眨眼,笑问道:“你说这么大的一个功劳在前,安元希又怎么肯放弃,又怎么会放弃,对吧?” “对啊!所以才让杜沙先生连夜走啊。” 云秀呆萌地点点头。 一直在旁沉默听着唐罗与云秀对话的杜沙突然灵光一闪,转向唐罗。 两人的眼光对上,相视一笑,杜沙站起身来,转身朝外走去,一身轻松。 “诶,杜沙先生您去哪,别走啊,一会儿我们就该出发了。” 看着杜沙独自离开的背影,云秀赶忙伸手叫道。 “别叫啦,让杜沙先生好好回去休息下吧,这两天杜夫人可担心坏了。” 一把揽过云秀的腰肢,将夫人抱在怀中,唐罗将脸贴在女人的背部,柔声道。 “可是,安元希马上就要到龙洲了,再不走来不及了啊!” 尝试挣脱失败的云秀又道。 “没那么严重,可能安元希在来的路上突然想通了,然后就打道回府了呢。” 紧紧抱着夫人的唐罗语气轻松道。 “怎么可能,魔主联合荒古血楼将悬空城陨落,这是深仇大恨,安元希没理由放弃的。” 云秀翻了个白眼。 “世事无绝对,我倒觉得安元希这样的聪明人,应该要放弃的。” 唐罗笑道:“因为他是聪明人嘛,聪明人总是会多想,总是会,权衡利弊。” “权衡利弊?” 一直想不明白唐罗为什么会不把风部巡天舟当回事的云秀突然反应过来,将这四字细细咀嚼,越想眼睛越亮。 “所以我说,这事情没那么严重嘛。” 唐罗耸耸肩:“如果角宿真的是杜沙,应该害怕的是督天王巡啊” “安元希这次肯定是刚接到消息就召集人手过来。他但凡要是细想想,怎么敢就这样过来,夫人你说是吧?” 一百五十七章: 无尽海上 督天王巡的战争堡垒载满了风部的精锐,虽然被疏离王巡的权利中心,但凭借他羽神的名气,风部倒不至于招不到人手。 很多宗派的内门弟子,都是愿意将宝压在安元希身上的,加上王裳留下的暗手,投效而来的项氏。 几乎没费多少工夫,风部就拉扯出近百支凶境小队的战阵规模。 用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征讨角宿,自然是没有什么失手的可能。 但出于对王巡头部案犯的尊重,安元希还是发动了风部的下属机构,收集关于杜沙的情报。 虽然此时的风部已经离开王巡的权利核心,但下级组织哪里明白里头神仙打架的门道,受到风部指派的时候,龙洲的各处风媒就发动全力,将杜沙的平生查了个低调。 而最后呈到安元希面前的信息,却让这位阶段消息尽起精锐的安家羽神,皱起了眉头。 横行在陵江中段的豪侠,杜沙的声名起于一场打抱不平。 通常这样的人只要成功,就会在底层百姓中收割出不小的人望。 在很多时候,这种人望甚至要超越主人公的实力本身。 “怎么又是龙西,真是一点儿也不消停。” 安元希翻开奏报没看两眼便皱起了眉头。 在唐氏和唐罗出现之前,龙西就是个蛮荒之地,一条纵贯千里的大江两岸,不过只有十座城池的贫瘠之地。 原本这样的地方,即便闹翻了天督天王巡也不会在意,可偏偏就是这十年。 唐罗几乎以一己之力,让龙西变得人尽皆知,风头几乎盖住了与他同届的圣地传人。 如果这只是凡夫吹捧出来的名望,那么安元希自然能以超然的心态俯视。 可偏偏这是事实,一个没有跟脚的世家弟子横空出世,将他们一众圣地天骄按在地上摩擦,如今更是先所有人一步铸就前无古人的虚空灵体。 如果说唐罗是安元希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名字,那么龙西就是他最不愿意听见的地域,这大概就是恶其余胥吧。 皱着眉接着往下看,关于杜沙的情报并不垄长,同大多数在武道上有所建树的强者差不多。 那些有着独到武学天赋的人总是喜欢将自己的大块时间耗费在武道世界里,而不是过分追求外界的认同。 所以真正的顶尖强者总是名声不显,非得要一场惊天大战后才被人发现,就是这个道理。 安元希本以为杜沙就是这样一个在龙洲名声不显却业艺惊人的武者,虽然龙洲贫瘠但民风尚武,出现几条蛟龙也不奇怪。 带着这样的认知翻页,羽神的眉头很快就皱得更紧了。 纵观杜沙生平经历,前半生都跟绝大多数的成名高手没什么两样。 普通的传承却练得一身本领,每隔几年出现实力都有巨大的飞越,总归还是有些脉络可循。 但自从他和另外一个名字连接一起后,信息就明显有了断层。 有的情报说他被唐氏招揽,成了世家的走狗,有龙西联盟每年支援的大量物资为证。 有的情报说他目光长远,在水患时便发现了龙西天骄的无边潜力,不惜举全族投效,这事儿几乎整个无双城居民全都知道,更有声称亲眼见到龙西天骄在安置难民时被伏杀,是杜沙连同本家三位长老拼死相互,才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还有情报信誓旦旦的说,杜沙就是唐罗最信任的臣属,他将麾下最重要的战斗部门全权托付,龙西天骄闭关时,杜家更是无双城实际意义上的管理者。 除开其他捕风捉影的不算,这三条有例证支持的讯息,无一例外地将杜沙与杜氏的崛起同一个安元希不想看见的名字深深的捆绑在一起。 而这场关于捉拿角宿的大行动,在这些请报的引导下,正往一个安元希很不愿意看见的地方走。 在督天王巡任职这些年,安元希已经对世家构成很了解了,一个外姓武者要取得主家的信任光有实力是不够的,心怀侠义在很多时候更是减分项。 特别是如龙西唐氏这样藏着大秘密的世家,要信任一个外姓武者更是尤为艰难。 在唐氏的眼皮底下,杜沙一边担任某个战斗部门的首脑,另一边却是魔主勾陈的左膀右臂,这听起来就极为荒谬。 但换个角度想,如果唐氏,知道杜沙就是角宿呢? 想到此处,安元希脸色骤变:“来人!将勾陈魔主那一年在朝昌同王裳冲突的所有案卷调出来,快!” 勾陈现身,青龙角宿、白虎七宿、唐氏强势入主朝昌,这一条条本来毫不相干的信息在这一刻被串连成线。 如果是先天道体的话,那濒临死境的重伤数月便恢复如初,也就说得通了! 安元希看着眼前陈列的玉简,结合分析,对魔主勾陈的真实身份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纵观魔主勾陈出道所行之事,看似乖戾猖狂毫无章法,但细细探究,却能发现。 不论是毗摩质多原灭非天教,还是北邙偷袭天南圣子,朝昌对垒王裳,甚至之后的伙同荒古血楼陨落悬空城。 无一例外都是在向当世最高圣地的宣战,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这样以卵击石的事。 除非是将自己放在挑战者的位置上,向西贺的最高峰发起冲击。 而有资格向当世圣地发出挑战的人是谁呢? 蛰伏千年归来的韩氏么?一尊圣王确实不容小觑,但却吓不住三界圣地,只看现在韩氏如缩头乌龟不敢露头的状态就能知道。 这个西贺早就没有韩家的位置了,即便排位交替,也只是桌上牌手间的游戏。 那么这个名为西贺的台桌上有几个牌手呢? 天南王氏必然是其中之一,武圣山也有资格入局,但最具挑战者气息的,还是那元洲的剑者。 想到这儿,坐在案台前的安元希只觉得头疼欲裂,他现在只希望魔主勾陈只是个人的极端行为,因为一旦牵扯上元洲徐氏,那么这个事情就不是他们王巡能够解决的了。 而从目前的情报分析来看,如果勾陈身份真是那人,那么徐氏入局几乎可以肯定,而将徐氏代入局的导火索,就是这场捉拿角宿的行动。 犹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安元希突然觉得这次点将出行的太过草率,想想死在荧惑的曹大都督与雷泽神君,脑海中甚至闪过不应该看到这份情报的念头。 “停舟!” 从舰长室传出的爆喝让巡天神舟悬在了无尽海的上空,前方便是龙江的入海口,神舟却生生停住。 面色冷峻的安元希从舰长室走出来,朝着大副道:“将神舟悬在此处,等待命令,在那之前,不得进入龙洲半步。” 言罢,安元希张开神翼冲天而起,化作白线往龙洲掠去。 一百五十八章:王者的视界 捕快提刀追踪一伙儿贼人,循着脚步找见了禁军的营地。 事件并没有因为魔主勾陈的身份而变得明朗,反而变得更加复杂了。 从个人感情上,安元希认为徐氏根本没有同韩氏勾结的理由。 但是万一呢.... 如果西贺真有因为韩氏回归,而发自内心感到高兴的,毫无疑问就是元洲那群剑者。 若徐氏真的愿意支持韩氏回归,那么对三界圣地来讲都算是沉重的打击。 作为神庭的圣子,他的未来必定是在那天庭的神座之一,但那不只是荣耀,更是厚重的责任。 既然以神庭天道自居,那就要做到人间秩序的制定与维护。 作为安氏神庭最杰出的弟子,安元希从来不乏直面危险的勇气。 他便是要用自己这双眼,亲眼见证事实,若预想中最坏的情况发生,三界圣地决不能毫无准备。 …… 赤霞山、无双学院 “夫君,安元希的巡天舟真的停在无尽海上了!” 云秀一双美目中尽是惊奇之色,仿佛要从唐罗的脸上看出个究竟。 “只是停在海上么?倒是有几份胆色。” 唐罗咂咂嘴,淡淡赞许道。 “夫君大人,你说安元希将神舟停在外海是什么意思?” 云秀眼神大亮,又问道。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来印证猜想呗。” 唐罗懒洋洋道。 “印证猜想?夫君大人的意思是安元希会来学院找杜沙先生?” 云秀一惊。 督天王巡始终是云氏心中绕不过去的梦魇,所以每次碰到与其有关的事,云秀都会格外紧张。 而唐罗一看云秀神色变得慌乱,便柔声安慰道: “别担心,安元希不是来找杜沙先生的。” “那就好。” 云秀长舒一口气。 “...他是来找我的。” 不等夫人把气口吐完,唐罗笑眯眯补充道。 “啊啊啊,难道是夫君大人的身份暴露了吗!!” 云秀被吓得小脸煞白,焦声道。 “哈哈哈。” 唐罗被逗得大笑:“夫人真是太可爱了。” “你还笑,安元希都要找上门来了。” 云秀急道:“羽神可不比其他人,他是安氏神庭最杰出的弟子,他若是看出夫君身份,就等于整个安氏神庭都知晓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 “很多时候,整治不需要真实,而是对双方更有益处的选择。” 女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男人却还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像安元希这样的聪明人,会极力避免这种最坏的结果发生。不然的话,巡天舟应该开进龙洲了不是么。” “也可能是安元希没有足够的把握,所以施展的吞兵之计呢?” 并没有因为夫君的安慰而平静,反而让恐惧将所有最坏的可能放大。 来回踱步后的云秀又想出了一个新的可能,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无双学院的战力对督天王巡来讲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杜沙先生、申屠先生还有剑尊前辈三人的出手也闹得人尽皆知,仅凭风部一部根本吃不下无双学院,所以巡天舟停在外海只是为了麻痹我们,安元希一定求援了!” “来的是谁?龙谷的强者,还是王巡本部的精锐,难道是...琼华星君亲临吗?” 来回踱步喃喃自语的云秀完美得诠释了什么叫自己吓自己。 眼看夫人吓得瘫软,唐罗如瞬移般出现在女子身侧,伸手将人抱住揽在怀里,口中还不停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龙谷的强者不会来,琼华星君更不会出现,我向你保证。没事的,没事的。” “骗人!” 将脸埋在男人胸口的女子闷闷道:“万一,万一要是来了呢。” “不会来的,不会来的,他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在琼华星君眼里,还有什么比捉拿弄塌悬空城的魔主更重要的事啊!” “有的。” “是什么?” “找世界。” “什么?” “找世界。” 云秀仰着头,唐罗眨眨眼,又重复了一遍妻子听不懂的话。 普通人认为,王境就是对应王兽的境界,所以登临彼岸者被尊为人王。 这种理解不能说是错的,因为唐罗以前就是这么理解的,但等他真正登临彼岸之后,这种形容就不足够具体了。 就跟绝大多数时候,从下向上的推算猜测都会距离事实很远那样。 百姓幻想中皇帝的好日子,无非就是白面馒头和金斧头。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笑话,是因为你没有身在那个位置,所以根本不明白对方决定之前的思考、压力还有本身的追求。 就好像几日之前的唐罗也会同云秀一样,将琼华星君当成最大的威胁,还有神殿中的三十二位柱神,御兽鳞、羽、介、毛、裸、尸、蛊七支可能存在的王境,佛国净土数不清的佛主菩萨。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光是自己吓自己,就能把自己吓个够呛。 但等到登临之后,唐罗却全然放下了这些担忧,甚至觉得以前将这些人当做威胁,是十足十愚蠢的认知。 原因? 在境界里已经写得明明白白了。 登临王境者之所以被称作人王,就是因为他们要找到自己的领土啊! 找不到自己的领土,这尊王便名不副实,所谓人王的修行的,再也不是简单修炼积累灵力或是拾人牙慧学习几门秘术。 人王之间的碰撞,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碰撞,而研究灵气本源,只是人王用来定位世界的方法。 在这个焕然一新的天地中,找到自己能够统治的领土,就是身为人王者最迫切的需求。 唐罗将这个过程命称为找世界,不论是血楼之主收集宗派秘术、功法,还是曹大都督设计覆灭云氏,组织督天王巡搜刮天下情报,全都是为了加速寻这个过程。 在这个需求面前,什么善恶,什么势力,什么恩怨,都不重要。 对于王者来说,找回王土,树立王权,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人王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时间最不够用的人了。 为了别人的恩怨亲临?恐怕也只有血亲之间才有几分可能。 一百五十九章:还不够 “那...夫君也正在找世界吗?” 云秀虽然没听明白找世界的意思是什么,但不妨碍她对自家的夫君的关心。 如果王境都是要找世界的话,那么没理由自家夫君会例外啊。 “可不是么。” 听到夫人关心,唐罗大吐苦水:“找世界这个活儿啊,说简单也简单。要是不忌口,那么天地万物都能成域,就跟禅宗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那样。天地万物皆可入道,但这样构建出的世界,那真是太脆弱了。” “弹指间生灭听起来威风,但要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可算不得什么好事。秋后的蚂蚱还能蹦几天,这样搞出来的王土,风一吹可能就散了。” “有哪个君王希望自己的国家只能撑个三五七天的。” “但要是想让国运绵长,在构建世界的时候就得小心,你得先找到构建世界的基石,要嘛以某种灵力本源为基,要嘛以某种血脉能力为基,要嘛以功法为基,当然也有另辟蹊径的。” “还记得王巡的那位曹大都督嘛?” “那位的王土世界就不是以这三种本源力量作为构建世界的基石,而是一种宇宙概念,一种名为荒的概念。” “可是构建世界不能光有概念啊,他还得有物质支持才能有形有质,但是西贺这方生机勃勃的世界里头,是没有可以承载神荒概念的物质的。” “这位最终找到了什么呢,找到了星灭之后在虚空中漂浮的砂砾,还有什么比大星陨灭后的灰烬更能代表神荒的概念么?” “全新的宇宙概念,加上承载能够概念的物质。” “当当当当,一条全新的路出现了。” “这条前无古人的路给了曹大都督无比丰厚的回报,圣王之下第一人不是大家给御兽宗面子,而是因为西贺圣地以及宗派都认为,曹瑾瑜打造出的国土,在强度上超越了现有王者国土的程度。” “不光是以普通灵力本源构建的世界,即便是血海为基的强势王土,在神荒面前也相形见绌。只可惜刚刚找到王土的大都督还没来得及巩固王权加固疆域就被圣王设计,若是再给他百十年的功夫,这个结果可就不好说了。” 咂咂嘴,唐罗接着道: “所以夫人你看,构建世界的基石不必非得遵循前人走过的三条路,宇宙那么大,有的是还没有被发现的新鲜概念,多得是对未知方向的探究。即便只是低头寻找,王者的道路也远没有被研究透彻,如果神荒可以通过星神沙进行具现,那么找到永恒不灭的火,是否能够成就赤乌概念的世界?” “选择很多,千头万绪。荒芜永寂的归墟,彻照虚空的赤乌,封冻时间的冰原,勾连天地的建木,这些概念要是成型,难道会不厉害么?” “可这是在构建世界诶,难道诉求点就光是一个很厉害的概念,然后寻求一个匹配的物质就完了?” “我总觉得,以这样单调概念为基石构成的世界,日后一定会很大问题。” “但以我目前的能力,想不出问题会出在哪,但也已经足以遮挡我前进的步伐了。” “除非不能想出更好的构建世界的办法,不然我是不会去走这种单一概念构建世界之路的。” 自从变成星球生命后,唐罗的精神力和运算能力便有了极大的增强,这种程度的计算能力用来继续推演四重甚至五重劲力的融合都算是大材小用,但放到构建里世界的层面上,还是显得杯水车薪。 只是这种艰难是自己本身的困难,没有人能够帮忙思考,只能暗自琢磨。 以至于他在登临王境,完成记忆融合后,将绝大部分精力,全都用在了找寻构建世界的方向上,仅保留一点儿对外交流的意识,以至于外人看来,他好像变得迟钝且懒洋洋。 如果以这种状态去授课,难免不会被人看出破绽,所以索性授课的工作都还是由云秀代理,而他每天就是在院长室里东躺躺西坐坐,偶尔伏在案上写些谁都看不懂的符号。 但这种近乎自闭的思考状态,是他潜意识里极为排斥的,所以在碰见云秀时便会极为痴缠。 而此时云秀问起状况,他更是滔滔不绝的将最近的思考全都倒出。 事实上,虽然云秀在个人武道上已经有所精进,但是这样复杂的理论还是超过了她的理解范畴。 加上唐罗的语速又变得极快,哪怕云秀十分用心在听,脑中也没有存下多少有用的信息。 唯一听懂的,大概就是自家夫君流露出的几许迷茫和急切吧。 这个总是要将一切责任揽过的男人心里,恐怕也有很多即便对自己也不能直言的焦虑吧。 “抱抱。” 女人张开怀抱,抱住了有些懵逼的男人,室内的空气变得安静,静得只能听见女子平稳的心跳。 而在这咚咚声中,唐罗也感受到了某种令人心安的平静。 其实大多数时候,男人并不缺少直面未知恐惧的勇气,更不缺乏解决困难的手段。 他们只是间歇性的软弱,而治愈这种一闪而逝的脆弱,只需要一份相信和拥抱。 …… 龙洲历1795年十月 无双城发檄文对就那场混乱中造成杀戮的世家声讨,要求他们交出肇事者。 很多世家在看到檄文后纷纷发声,表示愿意给予无双城市政厅一定补偿,用以弥补过失。 但这一次无双城的态度出奇强硬,表示补偿一定要有,罪囚也不能放过。 从未听过如此“无理”要求的龙洲世家顿时涌起逆反的情绪,单方面拒绝了与无双城使者的沟通,颇有种他强任他强,清风吹山岗的味道。 毕竟西贺无数的事实表明,只要犯下同样过错的人足够多,过错也就不是过错了。 难不成无双城还敢对那么多世家动武不成,那不是疯了吗。 本着这样想法的世家绝不在少数,而无双城之后的沉默更预示着这场声讨,不过是对自家臣民的敷衍。 雷声大雨点小,治理百姓名望很重要,这道理世家都懂的。 本以为这事儿走到这儿便算揭过,却没想到再次听到的回应竟是那样暴烈且不留余地。 几日功夫,涉案的世家弟子便纷纷遭到暗杀,三十六具血淋淋的尸体告诉那些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家族与个人,无双城的事儿,还没完。 一百六十章:迂回 自荒古血楼这个西贺第一杀手组织落幕后,西贺再也没有出现过这种针对世家的大规模刺杀。 即便伐唐一役中崛起的大临赏金公会,也只敢在黑市中接取些不痛不痒的任务。 如今的龙洲,除了从无双学院经营部毕业的弟子们在搅风搅雨外,整体上变得十分平稳。 而无双城的此番的出手,彻底将这种稳定给打破了。 从龙渊中带出的云氏弟子虽然在风媒专业上不是那么突出,但架不住他们还有强横的无力啊。 相较于只会遁逃的普通风媒,这些无双城培养出的风媒一个个都是杰出的刺客。 省掉情报交换的中间环节,确定目标人物,踩点撤退路线,然后悍然出手。 平稳的局势让那些在无双城犯下大事的公子哥们儿以为只要讨回家族领地便能高枕无忧。 结伴三五好友,青楼酒肆寻欢作乐,与小厮或侍女错身而过间便被短匕或毒针取了性命。 痛失血亲的世家心里比谁都清楚背后的就是无双城,但他们却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自己猜测的东西。 云氏的易容术加上情报和武力的辅助,让这群刺客如同鬼魅般难以捕捉。 很多犯事的世家子只能躲到家族最隐秘的所在,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完全保证安全。 走投无路的世家们便找到了同样盘踞陵江的何氏,希望他们能够派出使者去无双城说项说项。 只要停止针对家族成员的暗杀,一定给予无双城满意的赔偿。 像这种不用费太多气力又能在世家中收获大量名望的托付,何塞当然不会拒绝,推脱几番后边应承下来,表示会尽力说服但不保证成功。 为了体现对此事的重视,何塞更是亲自抵达无双城,但他没有贸然求见院长,而是先找到了杜霆。 没人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只晓得何塞同杜霆会面之后,便离开了赤霞山,并向各世家转告了无双城对此事的态度。 “死难家属不需要物质的补偿,他们只要仇人偿命,市政厅方面态度很坚决,眼下不是个合适的磋商时机。” 当何塞将无双城的态度告知那些在兰山城等待的世家主后,一种名为惶恐的情绪便在众人心里蔓延。 很多世家纷纷表示愿意加大赔偿力度,只要不让族人赴死,什么都好说。 但何塞只是摇摇头,表示爱莫能助,他也能理解这些世家的恐惧,但他无能为力。 自从炎阳剑尊将三百弟子送入学院,如今的无双学院,俨然成了龙洲的武学圣地。 这种正面的名望让无双学院先天就站在舆论的制高点,特别是这次的檄文,真正挠到了那群散修和弱势百姓的痒处。 让这些人想起了自己被世家与强权视为草芥的曾经,无双城愿意为那些死难者向世家强硬追责,让本就璀璨的光辉更添神圣意味。 而这些世家呢? 到了如今这个程度,即便他们爽快的交出族人,也没有办法扭转舆论的态势。 更会让全族上下离心离德,如果世家连核心成员都能放弃,那么旁系又有什么理由去为其效死呢。 随着舆论的发酵,他们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他们的敌人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些东西。 再往后,元气大伤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百多年传承的世家啊,就因为在无双城犯了一点点小错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 赤霞山东麓 炎阳剑尊徐长昊在此间结庐,而此刻这位剑尊大人,正在烹肉煮酒,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 面若冠宇看不出年龄的男人端正跪坐在蒲团上,平静的眼神让人看不出悲喜,只有种不可度测的威严。 圣地各代杰出弟子之间总会有些交流,而男人之间的友谊,更多的则是从对抗中产生。 很多时候不必非得势均力敌,事实上有些强弱差距更适合建立友谊。 所以大凡圣地杰出弟子,只要走一圈西贺,大多都是知交遍地。 而人嘛,对美丽的欣赏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模样俊美的人物总会获得更多的好感。 这种魅力对于元洲那群任侠浪漫的剑客来说尤为致命。 所以当安元希在元洲各大剑派完成行走之后,便收获了一大堆的拥趸好友,炎阳剑派的徐长昊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来炎阳剑宗拜会时,长昊兄便已主持剑派内务,这才二十几年功夫,便已经坐上剑尊之位,不像元希在王巡中蹉跎,至今闹得不上不下!” 时光荏苒,看见老友一如往昔的面庞,多多少少会有些感叹。 勾起的温柔回忆会溶解时光筑建的心防,听出老友话语中自嘲的徐长昊边给安元希倒酒,边打趣道:“这可不像是羽神会说的话啊。” “江山代有人,一代新人换旧人。我这样的过气圣子,哪还有什么意气风发啊。” 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安元希喉间发出满意的“嗬嗬”声:“好酒,够烈!” “特意从嬴城带来的刀锋,拢共就两坛,若不是羽神光临,本尊都舍不得启封!” 徐长昊笑着给自己满上,一口饮尽后发出同安元希同样的声响。 你一碗,我一碗,两人再没说话,就是畅快对饮,没一会儿功夫,酒爵里便空空如也。 抖搂着最后两滴却还是只能将安元希的碗中装个半满,徐长昊纠结了一阵后,起身又将另一坛取出。 “喝光喝光,喝光了就不惦记了!” 捧着酒坛倒入爵中,三足下的灵火熊熊,烈酒温煮后更是烧心,这也是名为刀锋的灵酒独有的喝法。 趁着这倒酒煮酒的功夫,徐长昊开始同安元希扯些闲话。 “要是王巡待得不舒意,便出来自立门户嘛,以你羽神在中洲的名望,只要出声,那还不是从者如云。岂不好过在王巡中受气,某可是听说了,那安景天好像和你不太对付。” “你也知道我们这支同那支有些误会,但安景天毕竟是前辈,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安元希摇摇头:“况且,元希加入王巡不是为了争名夺利,而是真的相信要想维护人间正道,便不能偏听偏信。督天王巡是中洲的耳目,能够看见真正的人间。相较于这个,短暂的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 一百六十一章:雄辩滔滔 “羽神之志,某十分佩服,只可惜不论是曹瑾瑜还是安玉树,都是些腌臜货!” 徐长昊哼声道“前者喜欢绞些鬼蜮阴谋,后者更是个穷兵黩武的甩手掌柜。一纸征兵将邪魔歪倒聚齐,行事还能如何光明!看看如今中洲,邪魔当道兵祸四起,人间被搞得乌烟瘴气,若安玉树将王巡交予你手,何至于此!” 徐氏剑者从不遮掩自身的喜恶,所以爱他们的人爱得心痒痒,恨他们的人恨得牙痒痒。 徐长昊对于安元希的欣赏溢于言表,却并非出自主观。 但凡亲眼看见过安元希元洲行走的盛况,都会对这位安家神庭的杰出弟子印象深刻。 对于凶境而言都显得艰涩难懂的本源神翼,这位在灵意合一时就弄出来两对。 这样的人物用什么溢美之词夸赞都不显得过分,加入王巡,真是大材小用了。 “长昊兄谬赞了。” 安元希摇头,端起将眼前的半碗酒,闭目仰天饮尽。 “不是谬赞,虽然如今那位玉恒圣子风头无两,但眼前风光不过是年轻时的红利,圣子之后的无名岁月才是真正的考验,很多宗派、圣地的道子,便是迷失在这。” 炎阳剑尊单手抓起酒爵给安元希面前的空碗添酒,边斟边道“某看重的男人,可不能倒在这一关啊。谈谈吧,风部的巡天使不在坪山城监视天下,怎么会突然想起故友呢。” 安元希眉眼低垂,看着酒花在碗中打着旋儿消失,才幽幽道“如今无双学院绞得天下不得安宁,若是再不过来看看,便是王巡的失职了。” “元希这是什么意思?” 徐长昊微微皱眉道“这天下混乱同无双学院有何关系,难不成多了个愿意敞开武禁的学院,还成了坏事了。” “从结果上来看,是的。” 安元希抬头,淡淡道“从王巡收集到的信息来看,九十二年以前的龙洲,州府旧有势力同新兴势力为争夺领地同权柄,大概数年会爆发一次冲突,其中龙州中部因有仲裁所镇压频率最低,而越往外走烈性越高,但程度最高的,不过是千人单位的蜕凡武者的小打小闹,鲜少能够看见凶境。” “但如今,西贺各地的战报在坪山城积压了五尺厚,每日还有无数条战报汇入。三年来,日日如此。” “就这么短短三年时间,不光是龙洲,甚至整个西贺,大小势力之间的战争烈度大了千倍不止。” “督天王巡用了一百年,才将西贺明市暗市里流通的玄境秘籍收集完整,将所有关于铸魂的信息抹去,这才让西贺安稳了百年。” “如今整个西贺武道界都知道,只要通过五转龙门验灵,再交付一千万金的束脩,便能完成铸魂。” “无双学院了不起啊,只用了三年时光,便将王巡几代人的努力抹去,并把西贺一百年的平静打破!” “如今经营部的弟子活跃在西贺大大小小的战场上,长昊兄怎么能说这动荡同学院没有关系呢。” 笑着将眼前酒杯举起,安元希又一口饮尽。 徐长昊铁青着脸,沉声道“难道只有散修被世家剥削欺压才算是安稳平静么,以斩断修行者前路的方式塑造虚伪的和平,这便是曹瑾瑜的正道么!?” “曹大都督的办法并不算精巧,但起码让两个阶级的矛盾不会这样尖锐,现在好了,无双学院赐予猛兽爪牙,唤醒他们心中野性,长昊兄知道再往后会如何么?” 安元希半举着酒碗,咧嘴笑道“各个圣地、宗派从大元峰定制的龙门已经陆续发货,很多宗派定制的数量,远远超出本身的需求,这说明无双学院很快就会有很多模仿者,它们会争先恐后的给野兽装饰爪牙,然后让他们尽情厮杀!” “一名凶境的诞生需要三十年甚至四十年的苦修,而杀死这样他们,只需要几道合击或是一次意外,而最后胜者能得到什么呢?” “旧有世家胜了,他们会元气大伤,然后被其他闻着腥味过来的世家或是新兴势力啃噬。或许能撑住,或许撑不住,终归会有生命逝去,这是整个部州的损失。” “如果新兴势力胜了,那就更妙了,惨烈的大胜后,他们还得堤防着外敌的觊觎。至于恢复民生?促进生产?” “在生存面前,这些长远计划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们会以更残酷的姿态,收刮眼前所见的一切,组织起全部力量来应付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冲突。” “那些初入蜕凡,甚至只有凡人境界的战士将会被推上战场,战斗将会变得很惨烈。有时候只需要一仗,便能将一个镇的健壮男丁全部耗尽!” “土地会荒芜,手艺人会变成奴工,至于文明?” “到了那个时候,人们只会相信手中的刀剑,好精彩的蛮荒盛景,好精彩的人人如龙。” 说着说着,安元希站起身形,嘴角擒着笑意,高举酒碗对月“敬这场血肉盛宴!” “啪嚓。” 酒碗被握出裂痕,徐长昊愤然起身“你究竟要说什么!” “我要说的是,无双学院做的事根本没有什么伟大的,他只是赋予了那些心怀怨愤者力量,却没有引导这份力量的意图和责任感,如此定会酿成一场席卷天下的大祸!” 安元希冷冷道“只是世上人大多是分不清好坏的,看见凶残恶徒便道极恶,殊不知赋予恶徒力量者,却被他们尊为无上圣所,简直可笑。” 徐长昊双拳紧握,直视安元希双眼,一字一顿问道“那你待如何。” “元希想问,无双学院的背后,是否徐氏支持,神秘的无双院长,又是什么来历!” 安元希直视着徐长昊的双眼,淡淡道“如果徐氏想要在龙洲这方无主之地找寻新的成龙法,那么安元希调头就走,从此不过问无双学院之事。可若是元洲徐氏还有心系天下苍生之念,最好不要被人扯着虎皮,送葬半生英明!” 一百六十二章:难以言明的身份 读书读到一定程度,就能发现世上道理很多都是相通的。 那些用在最低现实层面的手段,也能在最上层通行。 比如无桥无船却要趟过不知深浅的河,最好的办法从来都不是卷起裤管就跳。 拿根长木探一探河底,哪怕捡块石子丢一丢,都好过直来直去的莽撞。 而对于安元希来讲,此时的无双学院就是一方不知深浅的河水,而徐长昊便是用来探江的竹棒。 以他对徐长昊的了解,这位出生炎阳剑宗一脉的剑者性烈如火,平生最不喜欢阴谋手段。 且又是徐氏老牌道观的尊者,足以接触到顶层的隐秘,那么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 先以言语相激,对方下意识便会流露出对无双学院的真实态度。 甚至更进一步,能够知晓至今不知根底的无双院长底细,毕竟根据情报所言,这位院长仅在赤霞山巅试招,便搞出黑云盖顶,神光冲霄的凶猛异象。 那蜿蜒向天的元气风暴由三位凶境巅顶战力的合击也无法伤其分毫。 这样的人物,绝不是普通的强者或宗师,很可能是已将血脉结合武道走出风格的异人强者。 但猜测只是猜测,即便现在全西贺的情报系统全都笃定无双院长就是出自徐氏,但在徐氏亲口承认之前,这一切猜测都做不得数。 就跟当年全西贺都觉得魔主勾陈极有可能出自元洲,但只要徐氏一日不认或是拿到实证,猜测就只是猜测。 其实就从元洲剑者的行事风格来看,起初安元希也不相信魔主勾陈是出生徐氏的强者,但现在有很大可能魔主勾陈就是唐罗,那么情况就变了。 就同神庭有三十二位柱神,大大小小似亲非亲的派系那样,徐氏的剑者虽然一团和气,但毕竟元洲幅员辽阔,各大城之间动则数千里相隔,这么大的地盘,还有百千大小土族,剑阁能将城下馆利落就算杰出,哪还有多少精力与他城互通有无。 而在元洲大大小小的城府区域里,若说真有会支持魔主勾陈覆灭非天的,白玉剑阁的那位绝对有可能。 只看当时徐老赢在武圣山以御虚幽凰神剑发出灭佛敕令。 这可是涉及两大圣地之间的摩擦,即便剑阁之主仓促间鲁莽了,还有三军剑帅,各派剑尊、剑圣帮着劝劝,争取些时间先传讯询问因由。 可中赢城倒好,直接在元洲全境掀起灭佛之潮,导致佛国在元洲的数百年布道积累毁于一旦。 当时的督天王巡都要疯了,因为稍有不慎,元洲灭佛就会演变成西贺两大顶尖圣地的摩擦,若是战端一启,便不是想停就能停得了的。 中赢城的剑阁之主、三军剑帅、各剑馆尊者难道看不见这点么,可他们就是做了。 光从这点就能看出琅寰剑主不光激进而且十分讨厌佛修那套。 所以安元希在采取行动之前,必须要将徐氏的态度摸个清楚,再不济,也要摸清楚中赢城那位的态度。 很显然,炎阳剑尊徐长昊,足以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元洲徐氏,最起码可以代表琅寰剑主的真实态度。 端着酒碗的安元希紧盯着满脸怒色的老友,不肯放过一丝细节。 “无双学院布龙洲布武虽非徐氏授意,但对方所做之事却与徐氏本心同样,以断绝修行前路固化阶级维持的平稳只是督天王巡一厢情愿的假象!” 徐长昊怒声道:“龙洲如今的大乱,绝不是学院布武所引,而是那些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被氏族欺压的乡村、小镇想要改变却演变成的冲突。” “而你所谓的浩劫绝非预言,如今龙洲内有仲裁所治下大同,外有如雨霖斋这样的宗派以天心立命,即便真正战火四起,也会有强者出世扶大厦将倾,而大乱大治之后的龙洲,定会教给那些鱼肉四方的世家知道,什么叫做对弱者的敬畏!” 炎阳剑尊含怒当面出声驳斥安元希,换做普通朋友这几乎可以算作是决裂的奏鸣曲,但对于深谙人心且得到最好答案的安元希来讲,眼前这种面对面的唇枪舌剑,远远谈不上永决,而对方如今的情绪,却是正好套取情报的机会。 “大乱大治?世家几百年的积累,是一名或是几名苦修破镜的散修便能抹平的实力差距?若是真的战火四起,苦的只是龙洲的百姓。这就像是想用生灵填平深渊的缝隙,将亿万人推入深渊只为了让世家明白一个道理,长昊兄不愧是徐氏剑尊,果真是好气魄!” 安元希将酒碗往地上用力一摔,冷笑拱手阴阳怪气道。 “轰!” “安!元!希!” 徐长昊被这几句话彻底激怒,双眼几欲喷出烈火,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我元洲剑者行事,俯仰无愧于天地,这些年唯一做得错事,便是神剑加入督天王巡后,错放剑令让圣贤之后灭门,而这过错,徐氏最有资格晋入圣王的剑者,已经以命相抵!而无双学院是唐罗私产,你却一口一个徐氏,究竟什么意思?” “呵,一句唐罗私产便将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真不愧是你!” 没有给一点儿喘气思考的时间,安元希话赶话戳心道:“若非徐氏产业,那该如何解释异人阁派出无双学院这等强者坐镇!?” “无双学院院长根本不是异人阁成员,更不是...” “不是什么,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怒火中烧的徐长昊下意识便想道出唐罗并不是徐氏弟子,但转念便想到对方以外戚身份已经入了天凤一脉祖祠,从道理上讲已是徐氏弟子无疑。 所以炎阳剑尊将说了一半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任凭安元希步步紧逼追问,他只是面色涨得通红:“总之,总之院长不是你想得那样,不要再说了!” 先前听到徐长昊否认院长乃是异人阁强者时安元希心中还喜不自胜,但随着连番追问老友却将否认生生咽下,但徐氏剑者终归不擅长说话,即便是否认也如将“难言之隐”四字写在脸上般的明显,这让安元希那颗原本已经放平稳的心,有彻底乱了。 老友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无双院长或许不是徐氏弟子,但必然同徐氏有很深的关系,才能让徐长昊这般回护。 而这西贺,能让耿直的徐氏剑者如此纠结遮掩的存在能有几个。 如果是七十二王的后裔,那么完全没有必要这般扭捏,完全可以大大方方承认。 那为何这名拥有圣地武道宗师实力,来历又如此不能名言的无双院长究竟是何来历呢。 如果是曾经安元希绝不会往那个方向猜测,可如今知晓勾陈魔主就是唐罗,罂炎在武圣山露出跟脚,引王巡出动荧惑发起伏击,勾陈又同荒古血楼联合让悬空城陨落。 再然后韩氏突然销声匿迹,无双学院强势崛起,这些本来不挨着的事如今看来在冥冥中却好像有了强烈的关联。 陨落悬空城,伏杀曹瑾瑜是为了封闭三界圣地的耳目,而如今看似毫无目的布武天下的无双学院,培养出了海量的凶境,这些活跃在各个战场上的强者让西贺如今乱作一团,就像是被搅浑的池水,让本就不如先前敏锐的督天王巡,整日都沉浸在处理世家大小的纠纷上。 各支情报之间的传递,更虽局势的混乱而变得越来越慢,这分明是要迷惑三界圣地视野。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将要来到的大战做铺垫啊! 霎时间,安元希后背汗毛倒竖,原本很多想不通关节的部门此时全部畅通。 或许在他料想中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徐氏和韩氏的联系已经到了很深的地步... 而更可怕的是,三界圣地对此一无所知! 此时的羽神心急如焚,神翼一张便消失在了草庐中,他得用最快的时间内,将这个消息,带回神庭! 一百六十三章:直抵天听 “夫君大人!!!巡天神舟真的从海上撤走了!!!” 赤晶城堡顶层的院长室中,云秀一双美目绚烂着崇拜的光,双手屏气捧在胸前,掩藏不住的激动。 “噢~” 相较于云秀的状态,瘫在书案上唐罗只是耷耸着眼,敷衍式的噢了声。 看不出悲也看不见喜,仿佛安元希的离开就像是雄鸡打鸣一般的寻常。 这种态度无疑让云秀自己的兴奋显得很多余,女子气哄哄绕过书桌,将男人的头扶正。 双掌一左一右把住丈夫脑壳,用食指和拇指将无精打采的眼皮撑到最大,然后绷着小脸贴到鼻子对鼻子的距离,朝着露出大大疑惑之色的眼睛气道 “你有没有在听妾身说话,从破镜之后,你整日整宿呆呆坐在这儿,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被积压两腮的唐罗嘴巴嘟起,但还是同刚才一般慵懒的模样,懒洋洋道“还在想世界的事儿呗。” “想世界想世界,都想了那么多天了,有什么进展吗?” “有一点儿,我现在知晓为什么王境都要化那么大气力,搞出一道法身了。” “为什么?” “搞不出世界,搞个法身先练练手。” “这么多天,就想出这?”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玄妙高论的云秀大失所望,翻着白眼反问道“那你也学着他们,先搞一道呗。” “不搞。” “为啥?” “太费灵气,资源难找。而且,屠龙技靠杀猪也练不出来啊!” 听到这话,云秀更生气了,用力摇晃着夫君的脑袋气道“那这不是白想了嘛!” “不不不能能能能白白想想想。” 剧烈的摇晃让唐罗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但他还是坚强的把这句言简意赅的话给说完。 一通摇晃之后云秀也将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哼了一声便将两手放开。 被晃出惯性的脑袋摇晃了一会儿停驻,唐罗这才抬头,小心翼翼问道“夫人心情好像不太好,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除了你还能有谁!” “我?” 陡然睁大的双眼里满是问号,爆炸委屈的男人喊冤道“我什么都没干啊!” “你也知道啊!” 云秀更气了“你都闭关两年了!好不容易出了关,却每日都呆在这书案上,你干脆回山顶上去当球啊!” 先前将大部分运算能力全都投入在世界推演上的唐罗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但听到这里要是还没意识到夫人无名火的出处,那可就太不应该了。 出关后的唐罗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内里,对于外界的回应自然有所疏漏,不光是对云秀的关心不够,就连温存都显得极为柏拉图。 奶牛为啥总是发狂,因为总是被**却没有进一步的得到满足。 这种事不光发生在动物身上会有症状,人也同样如此。 意识到问题的唐罗立刻停止了识海中的大量推演运算,而随着大量意识的集中,他的眼睛也越来越明亮有神,且泛起神光。 “两年闭关亏欠夫人许多,为夫这就将欠下的统统补上!” “你你在说什么妾身,妾身才没有” “是是是,为夫都懂,嘿嘿!” 用了极为高明的三重肯定表否定后,唐罗抹了抹嘴,嘶溜一声,飞扑向妻子。 (此处省略两千字) 待得倾尽所有阴阳合济后,夫妻俩平静拥抱一起,感受着灵肉合一的余韵同满足。 过了不知多久,女子用手指轻划男人的胸膛,柔声道“过些日子妾身要去呈州一趟,可能需要三五个月。” “这两天从无双学院结业的部落弟子越来越多,呈州的部族也在学院的庇护下过得越来越好,可他们潦倒太久了,不知道该如何融入世界,甚至很多部族的老人觉得现在能够修炼了,就该继续拿起刀剑恢复先祖的辉煌。” “毕竟千年的仇恨不是说放就放的,这两年有不少孩子传信来说部落里很多年轻人都信了老人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说辞,他们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所以请妾身过去。原本出了杜沙先生这事儿,妾身无暇顾及,可现在巡天舟撤走,危机解除,妾身觉得是时候过去一趟了,夫君觉得呢?” 静静听云秀把话说完的唐罗只是双臂一合“夫人以为巡天舟离开是危机解除了?为夫倒觉得,真正的危机还没来呢。所以为今之计,夫人最好哪儿都别去,至少不能离开为夫身旁太远。” “至于呈州那些头脑不清楚的部族嘛,对于沉浸旧时荣耀企图恢复荣光的顽固老人,除非你动用魅惑之瞳,不然是无法说服的,要杜绝这种事,只能夺去这些人的话语权,并让年轻人意识到这条路是错的。” 云秀听到学院危机并未解除已经吓了一大跳,忙问道“夫君为什么说学院危机还未解除,巡天舟不是撤走了嘛,若是安元希觉得光凭风部的力量捉拿不了杜沙先生,难道不该让巡天舟监查赤霞山,然后就地求援吗?远的不说,事关魔主,御兽宗一定会王巡这个面子的啊!” “谁知道呢。” 唐罗撇嘴淡淡道“可能安元希发现了什么比捉拿角宿更重要的事儿?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位风部巡天之后肯定有大动作。” 登临王境之后,唐罗每日的基本灵力增长已经达到八点,算上星核的八倍增幅,便是二十四点。 而可铸就的凡级星子,也从二十七颗极限,增长到了八十一颗。 若是全部铸就完毕送去星辰阁,他每日能够得到的灵力增长将会变成一个夸张的数字。 可他之所以没有着急这样做,便是因为他需要保持最好状态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风暴。 他可以预料到,当折返的巡天神舟再次出现的时候,那就绝不可能中途返航了。 …… 中洲神庭、光明星宫 作为安氏一族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安元希不光本身资质绝伦,更有璀璨出身。 其父其组皆是神庭中有名强者,再上更有两位神柱远祖。 而有这样强大的背景,也让安元希不必走什么流程就能上达天听,直接进入光明星宫,拜见神庭最核心的主神之一。 一百六十四章:对错与左右 四对神翼如旌旗般微扬,金乌头光如熊熊燃烧的冠冕,光明神君如神龛一般端坐神位直上。 光明坦荡,肃穆庄严,犹如照耀万方的骄阳,可刺进人心底最阴暗的角落,有着不可直视,不可度测的威严。 即便是安元希这样的嫡亲晚辈,也不禁被这惊人气魄所摄,感觉心房骤得收缩,浑身发紧,就连呼吸都不自觉的停滞了。 也就是安元希道心稳固实力坚强,换做灵意合一之下的修行者,若是离得这么近的距离,定会被太阳神君这摄人心魄的气势所伤。 或许是察觉到血亲的呼吸困难,或许是觉得威严持续的时间已然足够。 光明神君背后那如烈日骄阳般的冠冕背光忽然一转,变成了初升之阳,虽然光照四方,但却没有那般魄人,反而有种让万物苏生的朝气。 如山压力离身,恢复过来的安元希垂眉躬身,将之前对徐氏同韩氏的勾结,无双院长身份,韩氏藏身之所的所有猜测一一道出。 条理清楚,语气不疾不徐,仿佛根本没有被刚刚的摄人气魄影响。 能在光明神君座下有这样的表现,历数同辈所有,不足两掌之数。 由此可见安元希确实是整个神庭最杰出的弟子,有这样的嫡亲晚辈,光明神君自然是有些欣慰的,但年轻人始终还是年轻人,接住一片落叶,便以为抓住了整个秋天。 不敢直视光明的安元希自然没有办法看见神君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依旧在微微叙述。 直到他突然看见殿中光明消失,耳边响起一句使其心神大乱的话。 “徐氏圣者门第,逆乱无涉,无双大凶。” 安元希抬头,神座上哪还有光明之影,而神君的离开,恰恰说明了对他判断的不信任。 换一种说法就是,他的进谏,失败了。 这对于人生只尝过荧惑一败的羽神来讲,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但一蹶不振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垂下头颅并非因为沮丧,而是他想仔细思考。 神君是不会错的,那么只能是他错,所以他需要仔细想想,自己觉得已然缜密无暇的推理,究竟是哪个环节错了。 安元希道心坚定斗志昂扬,但这种事情别人自然无法理解,或许在更多人的眼里,此刻羽神垂头沉思的颓废模样极似败犬。 理解是很罕有的,所以才显得珍贵。 绝大多数的理解并不是因为你值得,而是对方发自真心的想要关心你。 就好像此刻失去太阳寂静无声如夜的神殿里,就有一个极为关心安元希的存在——光明神官,安元经。 “神君没有听完你的话就离开,觉得失落了?” 头戴神官,穿着华美耀眼神袍的男人走到垂头思考的安元希身旁,笑问道。 “神君是不会的错的,元希只是在反思自己的判断。” 听到声音的安元希直接答道,然后抬起头朝着男人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到的?” “为父一直在那儿。” 安元经笑指神座下位台阶:“只是光明摄天,群星避隐,你看我不见。” 身着华丽神袍的男人不论走到哪儿,都会是人群中的焦点,可拥有这样强大存在感的人在刚刚却仿佛消失了一样,安元希摇摇头,自嘲道:“可笑刚刚儿子还以为未被神君气魄所摄,却连父亲都没有瞧见。” “不用觉得沮丧,耀阳无法直视,却能牢牢吸引你的目光,这恰恰说明你有颗向往光明的心。” 神官将手搭在安元希头顶,慈笑道:“为父很骄傲。” 孩子不管长到多大在父母眼中可能都还是那个牙牙学语的娃娃,曾经安元希很排斥这种被当做孩子的举动,此刻却觉得分外安心。 这种治愈的感觉让他可以敞开心扉,低着头将心底最柔软的一面向眼前人展露:“可元希刚刚令神君失望了,思考了这许久,也想不出神君话中深意,甚至...甚至连自己错在哪儿都不知道。” 人生何处不迷茫,地位时有地位时的迷茫,高位处也有高位处的为难。 想通过跃升阶层实现烦恼消除的想法,全都是妄想。 而给迷茫者指明前路,便是神的天职,更是神官的工作。 所以安元经听着安元希的烦恼,笑着解释道:“神君没错,并不意味你有错,若是你真的错了,便不会将你留在神殿中。” “可神君离开了。” “只是因为与你的看法不同,所以没有必要听下去罢了。世上大多事并无对错之分,只是左右之别。留给你的箴言,便是爱护。” 作为光明神君的代言者,光明神官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作是最了解光明神君的人,所以这句话由安元经说出,显得极有说服力,而听者更加。 羽神之所以会迷茫,是因为他想了办法没有想出自己错在哪,可他又不认为光明神君会错,这种矛盾就会产生巨大的自我怀疑,也是迷茫的由来。 可刚刚安元经说他并没有错,无疑是在自我的怀疑的漩涡中丢下一根救命的长索。 “请神官大人明示,神君留下的箴言,究竟有何深意。” 面对亲子求知若渴的表情,安元经和声道:“要明白神君箴言深意,首先要明白为何自己的推断会与神君的不同。从你现在所提供的信息判断,徐氏已经同韩氏有了很深的勾连。可正因为他们是徐氏,所以绝无可能。以韩氏同徐氏可能勾结这个不可能出现的事件为基础,那么之后的推导,自然会有偏差。” “为何不可能出现?” 安元希万分不解:“上古时,徐氏圣师同韩圣相互欣赏,引为莫逆。韩氏归来徐氏难道不会举双手赞同么?为何父亲会说这不可能?” “这要从圣地的道说起。” 面对质问,光明神官语气依旧不疾不徐,如暖阳般温柔:“西贺各圣地对于道的理解不光在武道上存在区别,在治理人间的问题上更是如此。” “以中洲这方西贺人口最多的土地为例,庸人占绝大多数,他们愚蠢,懒惰,软弱;但同样是这些人,也可以变得智慧,勤奋,坚定。” “这些截然相反的品质的种子同时存在人心中,结果不同很多时候只是选择不同。” “就像是种子,成长的程度主要看你浇灌的态度,只可惜大多数时候,人们浇灌前者和后者的次数一样多。所以平凡也成了大多数人的宿命。” “但这并非不可逆的真理,只要给这些人以引导,以方向,他们同样可以变得不凡。所以安氏取天外半星,在这中洲的天穹立下神庭,让人们抬眼便能看到仙宫,告诉世人神在天上。” “这样做不是要让天下人看我安氏有多了不起,有多伟大。而是要给那些绝望者希望,使那些猖狂着敬畏,让那些奋斗者坚持!” “神庭希望在中洲人心中加上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好让他们在面临选择时,给智慧、勤奋、坚定一方增添些许砝码,使其能够更好的胜出。” “这便是安氏的路,一条,以信仰引领人间之路!” 陷入莫名震撼的安元希久久失神,只感觉有一股冰冷刺骨的海浪呼啸而过,让他浑身紧缩冷颤不止。 待得寒啸过后,又觉得浑身火热,仿佛被烈火煅烧,有股难以名言的骄傲正在体内发酵。 一百六十五章:神官解语 安氏的伟大不需要自己宣扬,在那漫长的黑暗时代里,最凶猛的妖兽不占据着最肥美的山林湖畔,更是翱翔在九天之上。 对人族而言,最大的危险,莫过遮天蔽日的妖禽。 以凤鸟为尊的羽族,每每出巢捕猎,便必然会让人族某个部落覆灭。 在凶境武者都是罕有的年时,人族拿什么抵挡灵兽起步的羽族妖兽。 当时的天被称作黑天,即便是艳阳高照,也没有人族敢行走在阳光下,更别说播谷种稻这样的农耕活动。 直到安氏先祖创出以本源灵力做羽的易神诀,率领全族同天妖相争,这才稍稍改变了局面。 一场场明知必死却不肯旋羽的阻击,是安氏多少英杰的前赴后继。 倾其所有去打每一场必败的仗,只是为给同族争取一点转移的时间。 【人族的天,是安家给的。】 这是中洲古老的谚语,寥寥几字却道尽安氏一族的丰功伟绩。 但自从中洲大乱,乾坤重定后,安氏的声名却一落千丈,尤其是在圣地和宗派间。 这些同安氏一道驱逐妖族的同盟们都在背后说安氏已经失去了本心,开始装神弄鬼,或是仗着西贺第一的武道底蕴,行事霸道。 作为安氏弟子,说心里没气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法反驳。 因为自家知自家事,虽然如今中洲真有天庭,庭上有神君,神将,有神官,仙卫,但又有几头脑清楚的武者,会因为这些名号,觉得自己真就是神呢。 所以在安氏内部一直存在某种声音,觉得家族应该放弃自居为神的虚妄谎言。 因为这种话只能骗骗无知的百姓,却要被同道在背后耻笑。 原本安氏的实力已经走在了西贺诸圣地的最前列,却因为这事被打趣挖苦说得抬不起头,实在得不偿失。 但令人无语的是这种提案并没有被族里最优秀的那批人接纳,安氏的仙尊、星君仿佛爱透了神仙的身份,就连一些原本立下大誓要改变这种状态的杰出安氏弟子,在登临便后也都加入了自居为神的队列中。 这种荒谬的场景让西贺很多圣地无法理解,安氏本族尤其。 作为杰出弟子代表,这也是安元希目前为止心底最大的困惑。 可今日听到身为神官的父亲讲述安氏的路,他仿佛明白了前辈们所有的用心良苦。 如果不被理解是领导者的宿命,那么安氏何惧承受装神弄鬼的骂名。 只看今日中洲万域人心向善,百姓以神庭为最高信仰,底蕴西贺第一,便能知道安氏做得有多成功。 与这些实际的美好相比,外人几句酸言酸语,又算得了什么! 羽神眼睛发光,心中再无对家族的疑惑,恨不得立即铸灵体,寻圣道,早日登临彼岸,入主神庭星宫! 只是这份心潮澎湃旁人看不见,光明神官只是自顾自地将旧事娓娓道来: “如今世人都说我安氏霸道,其实要论霸道,及不上韩家万一。” “安家霸道,却但容得下佛国享用中洲最肥沃的土地,容得下百多宗门占据中洲的灵脉仙山,容得下世家来神庭求典问道,甚至不禁止他们将神册传授。” “而韩氏的霸道却不相同,他们要的是一个如臂指使的世界。在韩武那个疯子的带领下,他们要将西贺所有的力量整合一起。他们认为世界就该由最优秀的人来制定规则,剩下的所有都只需要遵循。” “毫无疑问,在当时的韩家眼里,那个西贺最优秀的人就是韩武,而那个西贺唯一的声音,就是韩家的声音。” 说道此处,安元经顿了顿,哪怕已经过去千年,但提起韩武的疯狂想法,还是会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最后阻止了那群疯子,光明神官舒缓了语气,接着道: “在御兽宗有一个理论,当某一个区域内某种兽类数量暴涨的时候,便会使其他族群衰弱。等到其他族群不断衰弱,可那个物种的数量依旧得不到控制的时候,区域内的族群灭亡也就会开始了。先是最弱小的,然后次弱小的,最后那个唯一存在的族群,也会不可逆的进入灭绝。” “人间的道理也是同样,如果西贺只能剩下一个声音,那么其余世家便得凋落。韩家要做的事,或许真是为了让人族走向更光明的未来,但要献祭的,却是无数同他们一起在黑暗时代并肩作战的伙伴。” “所以,不是我们安家背叛了韩氏,而是韩氏背弃了所有同他并肩作战的老友!而这,便是韩氏的取死之道。” “至于你说徐圣欣赏韩圣,这没错。但武人间的相互欣赏,并不代表徐氏认同韩氏的做法,韩氏的道。” “徐氏有他们自己的路,这条路叫人人如龙,从徐圣开始,徐家便坚信,最伟大的力量就隐藏在看似平凡的个体中。” “所以元洲拥有全西贺最多的免费学堂,免费筑基道场,最多的剑馆道场,价格低得惊人且充裕的食物。只要你是元洲人,不论生在何等穷乡僻壤,不用走出村就能找到由徐氏开设的武馆开始筑基。若是觉醒血脉,更能一步登天,进入元洲某座大城的异人阁,受圣地武道大师的指导。” “这便是徐氏能以元洲这方贫瘠土地,重回圣地序列的根本原因。他们认为治理人间不该是由圣地来强迫人们去做,而是让他们自己发自内心去做,而圣地要做的,就是给他们提供基础条件,还有正确的引导。” “他们认为治理最好的状态,不是让臣民将圣地当做超越的目标或假想敌,强大只是为了掀翻而后登基,而是能有更多更多的世家,能够在元洲成长为新的圣地同他们并肩。” “所以元希你明白为什么徐氏和韩氏勾结是个不可能存在的事了吧。” “韩氏以报复三界圣地作为回到西贺的讯号,里头透露出的信息,是要走与徐氏相反的路,两者从根本上就没有合作的可能。” “因为元洲徐氏,乃是西贺安定秩序的维护者,或许元洲就是韩氏余孽的避风港,但只要他们表现出一丝对秩序破坏的欲望和态度,徐氏便会成为最强看守者,禁锢韩氏所有过激的行动。” “徐氏有这个决心,更有这份实力,所以神君才说,徐氏圣人门第,逆乱无赦!” 听到这儿,安元希的心中有些错愕,但更多的则是兴奋。 虽然他曾是神庭圣子,但这只是关于某个时段最杰出年轻人的封号,其实他对整个神庭的作为,并不真正了解,更谈不上掌控。 但这次前来觐见神君,听父亲说起这西贺圣地之事,却让他隐隐有种揭开世界面纱,这种兴奋前所未有,让安元希忍不住追问道:“那后头一句无双大凶呢?” 一百六十六章:无双之凶恶 安元经本还想道述关于佛国、御兽宗的路,但看安元希急不可耐的模样,便自然地将话锋一转。 “世上绝对正确与绝对错误的事情太少。大多数时候,坏事中也有美好,而好事里头也有令人不快的部分,就像你刚刚的推断,虽然同神君的判断有所不同,却不代表里头没有值得思考的东西。而“无双大凶”,便是神君给你的肯定!” 光明神官的回答让安元希有些失而复得的惊喜,忙问道“神君也觉得,这无双院长就是韩氏的强者?” “无双院长身份为何,是督天王巡关心的事儿,光明的视界,在更高的地方。” “更高的地方?” 听不明白这话中有话的回答,安元希直接问道“难道这无双学院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凶险?” “凶险与否,在于这间学院的成分,还有他的目的。” 光明神官笑道“如果这间学院是元洲徐氏支持创建,那便没有任何凶险。可若不是,这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收割无上名望的院所,即便对神庭来讲,是大凶之所!” “大凶之所?无双学院?” 大惊失色的安元希脸上是满满的不敢置信“就凭赤霞山这院厦几间,田不过十顷的弹丸之地,竟会是圣地的威胁,这怎么可能!” 光明神官的话实在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以至于安元希下意识的顶撞起来。 但身穿华美神袍的男人并没有生气,只是平稳且低沉缓缓道“不要被表象迷惑,遮天建木未成时不过米粒大小的种子,无双学院现在的模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正在做的事。” “安玉树虽然是个修行上的顶级天才,却不是最适合统御督天王巡的人选,如果曹大都督还在,一定会将无双学院当做最重要的目标针对。” 光明神官言之凿凿,却听得安元希更加迷惑“儿子实在看不出无双学院究竟有何威胁,还请父亲大人解惑。” “元希认为,中洲有多少相信安氏就是神族?” 安元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羽神仔细想了想自己游历中洲的见闻,还有王巡回馈的信息,回答道“中洲绝大多数人都相信安氏乃神族,天庭乃神域。” “那你觉得,我们是人,还是神?” 安元经笑问道,还不严肃的眨了眨眼。 这个简单的问题对于安家弟子来讲,或许是个最难的问题,但在经过刚刚的讨论后,安元希已经能够自信回答了。 “安氏弟子,是肩负神责的人!” “所以,我们还是,人。” 光明神官笑着将手搭在了儿子的肩道“而这,就是教化的力量,它能让坏的变成好的,假的变成真的。那些深植在人心底的教化,不论过去多久,都熠熠生辉。不论出生贵贱,不论最终的成就,教化便是埋在人心底的规矩,所以现在你能明白,无双学院的凶恶之处吗?” 安元希恍然大悟,而后寒声道“武圣山封山,如今龙洲便是无主之地,而无双学院所做的,就是在争夺这片无主之地上,在人心中立规矩的权利。如果无双学院的背后是徐氏授意,那么自然屋房,如若不是。那么无双学院背后的人,就是入世圣地与宗派的,新挑战者!” “儿子明白该怎么做了!” 双手抱拳,杀气腾腾,羽神撂下一句便要转身离开光明神殿。 看着急哄哄离开的儿子,光明神官摇头笑笑,转身走向神座。 失去光明的神殿中,又恢复了死寂般的平静。 …… 龙洲历年十月中 经过几场拼尽全力的安抚,院长与代理院长之间的关系又恢复了水般融洽。 而无双学院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对外他们派出的风媒此刻连传捷报,对内市政厅开始重新梳理城市的人员构成,经过那场骚乱,无双城的领民有了种莫名的自豪感同无畏。 平民敢同流浪武者叫骂,再不是独属于元洲的风景,在这座被无双法典庇护着的城市,也开始渐渐成型。 而这也是无双学院最后的好消息了,十一月未至,天下便给了无双重重一击。 龙洲的七曜祠、无极府、邪王宫、雨霖斋、白月古刹先后宣布成立入世外院,传授御雷诀、灵道功、拟灵法、阵术之类的高明术法,更有超越大临城五转龙门的验灵手段。 此消息一出,瞬间分流了大临九成排队验灵的弟子。 虽然无双学院有徐氏送来的稚童学子作保,加上这几年大量的生员结业竖起口碑,但当宗派真正下场的时候,改变选择也就一点儿也不奇怪了。 毕竟那些学院教得可是宗派最擅长的东西,那可是宗派啊! 对于已经吃尽了琢磨思考苦头的散修来讲,宗派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地方。 如果今天要在无双学院和宗派下院中选一个,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连个磕巴都不会打。 这些饱尝人情冷暖的散修,才不会因为什么情怀,而发生选择偏移,定然向着目标坚定前进。 虽然龙洲几大宗派的入场,让乱哄哄的龙洲突然发生极大的变化,那些原本着急搞事情的散修都往那些下院的所在去碰碰运气。 毕竟宗派的下院可比无双学院来得大气,他们不光招收凶境之前的弟子,更接纳已经筑基的弟子。 有专门的流程测试他们是否有特定术法的天赋,只要通过一门,就有拜入宗派的可能,对于散修来讲,不亚于登天一步。 而这样的事情不光发生在龙洲,有很多中洲的上品天宗也开始发出要成立下院的讯号,只是他们没有将地址选在宗派所在的中洲,而是在龙洲、天南、元洲各处圈地,一股子来势汹汹的味道。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宗派人人都收学员,家家都有验灵的手段,而且特别指明,他们的工具要比无双学院的五转龙门更加高明。 一时间,踩无双学院仿佛变成了一种习惯,每个宣传下院的风媒组织要不把无双学院说得一无是处,好像这个宣传就等于没有进行过。 在这样的风气下,无双学院几年攒下的声望风评,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彻底败光。 一百六十七章:木秀于林 “兄弟这是要上哪去啊。” “去大临城过龙门。” “这万里迢迢的,兄弟怎么不去七曜山?” “七曜山也有龙门?” “兄弟竟不知道嘛,不光沐台有龙门,堰苍、河清、南暨、朝昌都有,而且全是宗派设下的,验灵要比大临的五转龙门更加精确,若是肯使钱,验灵时还能告诉你距离破镜还需多少时间的修行!” “竟有这事!?多谢兄台相告,小弟这就往七曜山去。 …… “听说了么?” “什么?” “雨霖斋在南北群山处开了个下院,传授阵法基础。诶诶诶,你怎么走了,都快排上了啊。” “不排了,我要去朝昌。” ……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龙洲各处上演,在龙洲风媒不遗余力的宣传下,成了人人的向往。 而在场风暴里,无双学院显然变成了生态链的最底层,看着原本火热的无双城走了大半常驻风媒,杜霆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要说人性确实有些贱的成分,在此之前,市政厅不知想了多少法子要驱赶这些躲藏在城中的探子,而现在人家真正离开了,反倒有了种空落落的感觉。 以往无双学院教习晚上咳嗽声隔天都会有几个不同版本的小道消息,现在哪怕是市政厅正儿八经的布告,也没有几个探子流连。 这待遇的差别,与数日前比差若天地。 更让人难过的是议员们对无双学院前景的悲观,虽然从目前看,学院的各部依旧生员爆满,但除开那些原本就等在城中的预备生员,来到无双城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仿佛曾经唯一的无双城,已经变成了散修的备选,更让人无语的是现在整个西贺对学院的风评急转直下。 曾经那些世家有多吹捧,现在踩踏得便有多用力。 “院长,朝昌方面推说冬粮紧缺,不肯卖粮。听着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要断了同学院的商贸关系。” “还有大临方面,说免费给龙门提供场地多年,若是学院想要继续将龙门安置大临,便要开始收取场地租金,还有关于世家配合验灵的工作,也难以为继。” “最严重的还不是那儿,这几天不断有原本要报名经营部三项课程的预备生员离开无双城,且数目一日比一日大,光昨日一天,便走了三百四十余名。” “现在学院和无双城的情况越来越坏,按照市政厅估计,等到中洲的宗派来到元洲后,情况还会进一步恶化” 杜霆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满头凌乱的银丝像是刚弹奏完名为《焦虑》的乐谱。 唐罗趴在案台上,双目无神盯着桌上那张涂满凌乱弧线的白纸,一副提不起劲的模样,“嗯嗯啊啊”回应着杜霆的焦虑。 “还请院长想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好不容易撑起的大好局面,便要丧尽了啊!” 越是经历过鼎盛者,越是会对高处流连,就好像此时的杜霆,对没落的恐惧填满了心脏,泪声俱下朝唐罗哀求。 “学院好好的,哭什么?” 唐罗单手撑着下巴,将为数不多的注意力转移到杜霆脸上,淡淡道“宗派入场,对龙洲散修而言是件好事,就怕他们的目的不是教化,而是征兵。” “新箍马桶还有三天香呢,宗派成立下院可不是为了兼济天下,而是为了针对自家功法取材。只要坚持住对单独武者武道风格建立提升的办学理念,我们与宗派下院便不会有什么实际的冲突。” “至于你担心的学院没落,不会发生的,因为学院最重要的生员是那些被收养来的孩子,他们才是龙洲武道的未来,至于那些已经有些实力的散修,来多来少,都不会影响学院的根本。无需理会。” 方寸大乱的杜霆被这平静的语气安抚,但还是有些茫然“那院长的意思是,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 “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现在有宗派入场为我们分担压力,便可准备将五转龙门移回赤霞山。另外朝昌方面想要切断物资供应也不用紧张,呈州现在的牧场、水田建设都已步入正轨,可以提供赤霞山足够的生活物资。” “另外,这几年龙洲战火四起,各地有大量的战争孤儿出现,既然城中的探子大半都已撤走,便将闲置的风媒人手全部派出去,把这些孩子接回赤霞山。” 杜霆眼睛一亮,仿佛明白了唐罗的用意“院长这是要培植属于我们自己的势力了吗?” “这儿是学院,不是什么培养奴隶的地方,更不是什么杀手组织。” 唐罗揉了揉发胀的脑仁,无语道“要改变这个世界,要有更多人跟我们有同样的想法,而那些已经建立心中秩序的人,注定无法与我们同行。所以这些孩子,才是潜在的同行者,你明白吗?” “老夫老夫不是很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照我说的去做。” …… 无极仙山、无终殿 作为统管下院的独立部门,童少府同几位外门长老看着这几日的奏报,兴奋不已。 得益于无双学院这几年的斩荆披棘,给全西贺宗派指明了一条入世之路。 特别是对于无极府这样不屑于同平民百姓争夺物资的超然宗派来讲,如邪王宫那样统御一地显然是没有丝毫诱惑力的。 但作为宗派,又有自己的骄傲,不想将自家武道便宜给那些没有诚意的拜师者。 所以大凡宗派,都设置了一系列关于诚心,悟性之类的考研,用来刁难求道者。 久而久之,这也就成了习惯,所以你总能听到这样的传说 某个年轻人想要拜入仙山,然后历经千难万苦,最终得偿所愿见到了宗派高人,最后得赐某种功法,几十年后回到人间,成了名动一方的强者。 这样的故事从古至今一直有人买账,一是因为大多数人真的相信改变人生的力量来自外界。 二是因为宗派在人们心中的地位,真的有这样高。 他们相信即便是对方指缝中漏出的武道,也足够普通武者在人间,称王霸道。 一百六十八章:图穷匕见 无极仙山,无终殿 由少府童森宇设宴招待自中洲远道而来的贵客。 说是招待,其实就是宗派之间相互的招呼,这些宗派代表先后拜访了邪王宫、七曜祠、雨霖斋、御兽宗、仲裁所 无极府已经是他们最后的一站,这场大宴之后,巫神山便要正式在龙洲立院。 对于上品天宗的来势汹汹,要说童森宇诚心欢迎那一定是骗人的,但武圣山封山不问凡间事,龙洲便成了无主之地,除了昆吾神山一代不容沾染,其他地方任凭发挥。 但看王家的星斗结界将大临罩了半年仲裁所都不曾过问就能知道,这次武圣山可不是装模作样,而是真正不再理会龙洲的事物。 面对这样一方无主之地,中洲那群如狼似虎的上品天宗又怎么能耐得住呢。 惊鸿殿、巫神山、拜月谷、惊世樊楼刚宣布要成立别洲下院的消息,转眼人都已经到家门口了。 神山大觋(xi)祝柳,大巫祝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两位应该就是巫神山龙洲下院的负责人,而派出两名堪比宗师级别的大巫,也从侧面表现出巫神山对于龙洲立院的重视。 看来龙洲以后,不会平静咯。 心中这样想着,但童森宇还是笑着朝两人举杯敬酒“两位前辈能来龙洲布道,乃是龙洲亿万修行者之服,森宇代龙洲修行界,敬两位前辈一杯。”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代表着无极府承认巫神山来龙洲布道的资格,接下来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知两位想在龙洲何处立院,但凡有无极府能帮上忙的地方,但说无妨。” 相较于邪王宫有的没的扯半天,童森宇这直来直去的文华倒是更对巫神山的脾性。 臂有绿鳞的神山大觋祝柳笑答道“巫神之道在五行,在自然,在行云布雨时,在风雨雷电中,巫神山此来中洲布道,便是要寻贴近自然之处,呈州深山大泽,风光自然民风淳朴,当为巫神传道之所。” 人情这种事,多是你给我一点,我再还你一些,巫神山这一路下来,之所以能拜访得这样顺利,除了宗派间相互给面子之外,更是因为巫神山事情做得漂亮。 在听到呈州二字时,童森宇心中的戒备放下大半,发自内心的称赞道“巫神山不愧中洲正道,呈州自古贫瘠,盖因深山大泽纵横教化不通,若能得巫神正教入主得授教化,那真是百世才能修得的福缘!” “童少府谬赞了。” 带着金蛇耳坠的大巫祝江淡淡道“本祝有件事想要向童少府请教。” “前辈请问,森宇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今龙洲既然已有宗派布道,为何还有居心叵测之辈在其中浑水摸鱼,这件事无极府不打算管管么?” 童森宇有些疑惑“这不知前辈所说的居心叵测之辈,是指” “赤霞无双。” 祝江淡淡道“区区世家子成立的教院,何德何能同宗派同属。况且布道教化,什么时候轮得到黄口小儿指手画脚。” “赤霞山是虚空宗师的产业,作为西贺独一例铸就虚空灵体的宗师,也算有些资质。更何况院长还设计出了五转龙门,将路给所有散修指明,称得上龙洲乃至整个西贺武道界的有功之臣。” 听出大巫祝江话中的针对,童森宇忙不迭的为无双学院说项道“森宇觉得,凭这两点,无双学院虽然没有宗派底蕴,但办学收些幼童稚子,教授散修铸魂三法,应该还是有资格的。” “少府还是太年轻,五转龙门乃是玄机宗大元峰作品,同他无双学院有甚关联。” 神山大觋祝柳反驳道“至于虚空灵体确实人间少有,但这样的路就是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唐罗连自己的前路都没寻见,又哪有本事授课。” 听到这儿,童森宇已经意识到,对方说是请教,但心里早已做好打算。 看着两人的模样,分明就是盯上了无双学院在龙洲的巨大名望。 也是啊,看着一个小小的无双学院竟然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成为西贺耳熟能详的势力,龙洲修行者口中的武学圣地,即便是上品天宗也忍不住眼热。 怪只怪木秀于林,无双学院要有麻烦了。 童森宇心中一凛,不动声色的问道“前辈打算怎么做。” “这几年赤霞无双该得的名利也都得尽了,是时候将位置给让出来了。” 祝柳淡淡道“童少府放心,巫神山历来讲求以德服人,本祝会让无双学院,知难而退!” …… 龙洲历年十一月初 七曜祠下院代表雷动、巫神山下院代表祝火龙联袂访问赤霞山无双学院,在长老杜霆带领下参观龙洲第一学院。 在完成访问后,雷动与祝火龙对无双学院的办学理念赞不绝口,表示无双学院已经走到了宗派的前头。 不但取出两套黄级向学院经营部申请改良,更请求参加经营部的战力翻倍计划。 在一众风媒的围观下,杜霆看着眼前两个躬身到底的宗派代表,心中咯噔一声。 找你麻烦就纠集人手提棒拿枪喊打喊杀的是土匪,武道大昌千年,宗派之间早有一套成熟的相处模式。 即便是两个有着仇怨的宗派,也不会出现暗杀、刺杀这样低劣的举动。 宗派表达不满的方式,是频繁的交流互动,这便是天下行走的意义。 而引申到学院层面,这个规则同样适用,祝柳针对无双学院,不光是因为看不起,更重要的是,巫神山需要在龙洲打开局面。 试问还有什么将无双学院踩在脚底更快的成名方法吗? 为何现在宗派所有的宣传都是要踩无双学院,因为到目前为止,赤霞无双依旧是整个龙洲乃至整个西贺的学院代表。 人是善忘的,但对于能开先河之人,记忆却尤为深刻。 仅凭五转龙门同普及三法铸魂两项,无双学院就是西贺所有散修心中的太阳。 这也是巫神山为什么要将无双学院选做目标的原因,在祝柳、祝江眼中,龙洲宗派的方式太小家子气了。 找些口舌,宣传自己有比五转龙门更加优秀的验灵工具,比无双学院更加优越的铸魂功法。 什么时候,宗派会以一个世家学院作为自己宣传的标准,简直滑稽! 祝火龙和雷动大张旗鼓的举动,便是要让龙洲所有人看清,这所谓的武道圣地,不过是下位者幻想出来的东西,不堪一击。 一百六十九章:见王 宗派弟子来民间学院问道,如同亿万富翁向灾民乞讨一样荒谬。 心颤的杜霆好说歹说,先将雷动和祝火龙安置在无双别院后,火烧屁股一样赶往学院顶层的院长室。 “院长,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院长!” 如飓风般掀开院长室门,杜霆焦声喊道。 “冷静点。” 坐在书案后头的唐罗抬起头,朝着急忙慌的杜霆淡淡道“有我在,天塌不了。慢慢说,什么事儿。” 被唐罗的镇定感染,杜霆喘匀了气,将祝火龙同雷动两人的请求转述,又从怀中拿出两套黄级功法放在面前的书案上。 听完杜霆的绘声绘色的故事,又拿起名为《雷咒》和《祝祭》两本术法翻看一阵,唐罗的眉头微微皱起。 一直观察唐罗眼色的杜霆发现这细微的表情,忙问道“院长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倒无不妥。” 将两册轻轻秘籍放下,唐罗淡淡道“无非是隐去关键部分的御雷术和请神咒,拿去交给申屠宫主,让他选几位擅长此两类咒术的教习成立研究小组。” 杜霆大惊失色“院长大人,七曜祠和巫神山分明来者不善,我们为何要接受这分委托。” “先前你不是担心宗派入场学院风评被害,日薄西山。” 唐罗笑问道“怎么如今别人将名望送到眼前,却不肯接受了。” “这不一样。” 杜霆解释道“如今龙洲排的上号的风媒组织,都在赤霞山上陪同观礼,若是我们接受了这个委托,事后又被挑出毛病,无双经营部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不得不小心啊。” “既然是有备而来,我们能想到的别人都已经想到了。若你是为学院的名声担忧,接受委托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唐罗将两本叠在一起的书册轻轻一送,拇指厚的册子便同纸张一样轻飘飘飞入杜霆手中。 心知院长已有定见的杜霆无奈将两册收入怀中后颓然道“功法改良的委托属下这就去办,可是院长,祝火龙和雷动那边,该如何回绝呢?” “他们不会给你拒绝机会的,委托改良功法只是虚招,雷动和祝火龙才是杀手。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上品天宗的弟子,究竟有何等样的才情。” 唐罗笑着道“转告两人,学院接受他们求学的邀请,但宗派真传同散修武者要价不同,让他们准备好束脩。另外,让风媒属的人,将两人的基本情报送到我这儿。” “好的院长,属下这就去办。” 是夜,风媒属便将两位宗派代表的信息放在了院长室的案头。 祝火龙,属中洲巫神山祝氏一脉,因蜕凡觉醒火灵血脉而声名鹊起的天之骄子,三十二岁时完成火之祖巫观想破镜,列入巫神山真传一脉,短短几年便从真传百名开外跃升至四十八名。 之后进步放缓,祝火龙便开始游历中洲各派问道,先后参加了掩日宗小比、中洲英杰擂、封仙台会闯出名气,之后更在伐唐一役中崭露头角,成为中洲炙手可热的宗派新贵。 传闻祝火龙同神庭本代圣子安玉恒交好,未来很有可能被纳入神庭,成为神官、仙卫统领之类近臣。 本身实力凸出,又长袖善舞交游广阔,哪怕不去细看这份情报,都能笃定这样的人未来一定会成为中洲的大人物。 相比之下,雷动的资历就显得比较平庸了,作为七曜祠雷家的血脉,这位在雷法上的造诣自然远超普通人,但放在雷修遍地走的七曜祠,也算不上出类拔萃。 赶在三十岁的尾巴参加武圣山举办的青年武道交流会,却碰上了唐罗、陆凉凉、童森宇这些个三十岁不到便凶境的怪物,干脆连个名字都没留下。 但武道终归是个长跑,虽然年轻时候没留下什么了不起的名声,但随着不断的苦修,还是在七曜祠中渐渐传出了名气,真传排名稳中有升,几次宗派下达的任务也完成的不错,在七曜祠中声名不错。 相较于祝火龙的语焉不详,雷动的情报就丰满许多,风媒认真列举了不少这位七曜祠真传的事迹还有他在沐台的口碑。 …… 翌日 惊讶的祝火龙同雷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长老杜霆领进了无双学院,见到了唐罗。 瘦长的身材被罩在黑袍,五官深邃双颊微陷,同一般高手神光奕奕不同,这位的双眼光芒暗晦,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睡去。 这就是那个传闻中战力惊天,神秘莫测的无双院长? 雷动与祝火龙悄悄对视一眼,心中皆是有些不敢置信,这位强者的卖相,确实有些太差了 惊讶间,杜霆朝着唐罗行礼道“院长大人,这位就是巫神山真传弟子祝火龙与七曜祠高足雷动。” “知道了,跟我来吧。” 甚至没有同两人打招呼,唐罗点了点头便转身往后山走。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同他们印象中的形象相去甚远,但两人还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赤晶甬道里,正在祝火龙、雷动愁着该如何搭话的时,却听领路的唐罗先开口。 “巫神山来龙洲布道,谁领的头,带了几位真传弟子?” “回禀院长,此来龙洲布道,是由神山大觋同祝江大巫率领,另有十二支位真传。” 就像门中长辈的例行询问,祝火龙没怎么思考便下意识回答了问题,待得把说完,望见雷动讶异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恭敬的过分。 这是什么妖术!? 巫神山真传心中无名火起,正要质问却见唐罗又朝雷动问道“七曜祠呢,立院派了几名弟子?” “回禀院长,下院共分七支。日、月、金、木、水、火、土各由一位真传主持,共计七人。” 听着雷动恭敬无比的回答,祝火龙仿佛见了鬼,刚刚他明明看见雷动眼中的不屑,但无双院长一提问,却好像不受控制,自动转换成了最恭敬的状态回答,犹如变脸般诡异。 回答完问题的雷动也意识到了诡异之处,大惊失色下直接同唐罗拉开距离并运起灵力戒备。 祝火龙有样学样,也是落后半步,将神魂从神舍中唤醒,牢牢锁定眼前之人。 面对两人突然的戒备,无双院长还是那副饭后遛弯的悠闲模样,一边啪嗒啪嗒往前走,闲话家常似的轻松问道 “知不知道为什么巫神山、七曜祠加一起十九位真传,你们的师长会派你们两个来赤霞山做任务。” 一百七十章:天道酬勤 不等祝火龙、雷动回答,唐罗自顾自接着道“因为在七曜祠、巫神山众位师长看来,你们的武道潜力已尽。这样的真传,自然是求学问道的不二人选。” 话音落,两位全身戒备的宗派真传脸色大变,只是表情各有不同。 七曜祠的雷动满目阴沉,强自绷紧了五官。 落后半步的祝火龙则是欲言又止地扯扯嘴角,眉眼中尽是嘲弄,仿佛对院长的评价不屑一顾。 背负双手的唐罗慢悠悠向前走,口里却片刻不停“有时候不试试全力以赴,都不知道会有多绝望。年复一年的苦修不辍,甚至不惜修行以玄霆淬炼功体这般损耗本源的秘术,却也只能险险吊住领先者的背影,一定很不甘心吧。” 雷动脸色又变,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知道唐罗说得就是自己,仿佛被窥伺人生的突然让他脑袋嗡的一声,最大的秘密被一语道破,有如赤身。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在监视我,这怎么可能。 心中翻涌着万千种情绪,欲反驳却半个字也无法道出,雷动只能紧紧抿住嘴唇,死死攥紧拳头,以凶狠的目光瞪着院长后背,颇有种再说一句便要攻击的疯狂意味。 看着雷动失态的模样,祝火龙倒没有什么触动,只是眼中轻蔑又多了几分,不光是对唐罗,更有对雷动的。 中洲本就是武学圣地,像他这样的宗派嫡系更是从小便对武道精艺耳濡目染,其中自然也有不少见闻,比如某些天赋纵横的武者却急功近利的修行某些伤及本源的秘术,最终寿元短暂饮恨而终。 本以为这种事只有在世家里才会发生,想不到七曜祠的真传也是这般不堪。 原本就看不上龙洲武道的祝火龙,神情更是轻蔑。 只是这种优越感还没保持多久,便听到刚刚评价完雷动的无双院长又道“拼尽全力做到了最好的自己却还不能问鼎固然是种遗憾,但显然不能说是失败。在武道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败北,那就是竞争还未开始便放弃。祝真传觉得本院说得对么?” 刚刚还老神在在的祝火龙霎时变了脸色,正要出言驳斥,长长的赤晶甬道已然走到尽头。 豁然开朗的山谷被白雪覆盖,亮得晃眼的暖阳让两人不禁眯起了眼。 本就无甚草木的后山如今被积雪覆盖,有些凶相的赤晶变成憨厚的雪白,让人不由的心情逾越。 但此时心神大乱的两位宗派真传可没有心情赏雪,刚刚在甬道内唐罗不止一语道破了他们来的目的,更是说了几句戳中他们心防的话。 原本这次上赤霞山求学只是个简单的任务,但现在却有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在雪地中转过身来的无双学院双手站姿随意,双手更是交叉袖里慵懒挂在腹部,眼中还是那副没这么睡醒的模样,朝两人淡淡道“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觉得突兀了,眼前这位无双院长的节奏和以前所有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这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实在让两位宗派真传很不舒服。 不愿再被摆布的祝火龙直接道“院长不是说火龙武道潜力已尽,既然已无潜力,那该如何准备,又谈什么开始呢,火龙这便告退。” 这次的任务本来就是破坏无双学院名声,从一开始祝火龙便没有想过要接受什么指导,既然龙洲风媒已经看见了他已经入院,那么这次任务就已经成功了一半,他又何必再浪费时间呢。 自顾自说完话的祝火龙敷衍地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唐罗也不阻拦,只是转头朝面色复杂的雷动问道“你呢,要跟起离开么?” 七曜祠真传雷动此刻的心情无比复杂,作为宗派弟子,自然是有着自矜自傲。 虽然他也不认为眼前这个家伙有什么教导他的本领,但是刚刚对方在甬道中说的话却是连他师长都不曾见到的真实。 就同对方所说的那样,虽然在外人看来,如今的他的真传排名稳中有升,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种提升已经越来越吃力了。 而更让他惶恐的是,一旦落后,便永远没有机会再追上来。 所以他强迫自己跟紧宗派里头那群第一梯队的怪物,时间不够那就用行功代替歇息不眠不休,悟性不足那就同一种武技比别人多练百遍千遍,灵力控制不足便强化模型构建速度,血脉之力的差距就用损耗本源的秘术弥补! 倾其所有,全力以赴,却依旧只能遥望前方的背影。 这种绝望只有真正体会过的人才能知道。 百爪挠心,惶恐不已。 他不是没有尝试向宗亲长辈请教过,对方也给了如同甘霖般的回应。 【该从自身找原因,你真的有为梦想拼尽全力吗?】 【当你觉得吃力,扪心自问是否已经拼尽全力。】 【当你渴望精进如同溺水时渴望呼吸那般,那就不会觉得吃力了。】 这些鼓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激励着他前进,可随着他投入的越来越多,距离却丝毫不见拉近,雷东偶尔会在疲惫不堪时反思。 他已经按照经验做了,他已经将所有可以付出的都付出了,为什么不行,为什么,还不行? “为什么?” 七曜祠的真传低着头,双拳紧握,颤声问道“是否天赋的壁垒真的不可逾越,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以凡俗资质列入宗派真传,你不是已经诠释了努力的意义么。” 将双手插在袖口里的无双院长淡淡道“你的不甘,只是因为拼尽所有却没有得到你认为匹配的结果罢了。” “我值得更高的排名!我比七曜祠其他的真传都要努力!我不沾酒气,不近女色,无有嗜好,我将所有时间全都用来修行精进,思考武道!” 雷动粗声道“若是天道真的酬勤,难道最努力的我不该是同辈之中的第一么!” 唐罗笑了“天道的确酬勤,却不只酬勤。努力只是竞争的资格,至于最终的结果,可不是这种事情能够决定的。” 一百七十一章:狠话 雷动神情落寞站在雪中,麻木得像个雕塑。 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唐罗便离开了,任凭七曜祠真传一个人矗立雪中。 是夜,祝火龙在别院内来回踱步,很是焦虑。 这场由巫神山和七曜祠组织的联合行动里,他同雷动本该通力合作。 本以为在他告辞后,雷动应该会有样学样,回别院碰头。 可已经回来等了半宿还不见人,让祝火龙不禁思考,是否七曜祠真传起了别样的心思。 或是说,这位神秘的无双院长真有调教宗派真传的能力? “这怎么可能!” 念头刚生,便被祝火龙自己打消。 宗派之所以是宗派,便是因为武道独树一帜,虽然这位无双院长或许战力惊天,但要说能够指导他们这种已经形成武道风格的宗派真传,显然是不可能的。 难道除了两宗的联合目标,雷动还带了其他的任务来? 左等右等雷动还不回来的祝火龙看了看隔壁依旧紧闭的院门,心中暗暗怀疑。 …… 翌日清晨 时光仿佛在雕塑身上停滞,除了站立一夜后被积雪埋没了脚踝,甚至连灵力数量都不曾发生改变。 对于一个以努力著称的宗派弟子而言,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场景。 如果说前日登山门求学的雷动是心中沸腾着烈火,准备好同世界一战的斗士。 那么今日看到的雷动,就是失去一切荣耀的败俘。 整个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让走来看见的唐罗又笑了。 “若是前来求学的弟子都有你般懂事,真会省下很多的气力。” 看了眼雕像,撂下句揶揄,无双院长背负双手转身便走。 而听到这番揶揄对外界毫无知觉的雕像突然动了,垂在身侧的双拳骤然握紧,雕像变成了嗜血的凶兽,朝着唐罗恶声道“不动声色坏我的道心,手段真是高明,你成功了,现在满意了吧!” “听起来,你变成这样全是本院的阴谋啊?” 唐罗驻足,回首笑问道。 “难道不是吗!” “将所有失败都推给世界,气质不错,保持下去。” 不屑再看,唐罗转头摆手便走。 “别装模作样了,今日我便离开无双学院,我要告诉所有龙洲风媒,无双学院跟没有能指导修行的师长,只有个坏人道心的恶魔!” 雷动红着眼,朝着唐罗的后背大喊道“你毁了我的道心,我就毁了无双学院,我要让你后悔!” 漫步离开的无双院长听见了雷动嘶吼,既没有回头,更没有停步。 而这也进一步激怒了七曜祠真传,雪中的凶兽张牙舞爪。 “喂,你听到了么,我要毁了无双学院,我一定会做到的!!” 后山有人在吼叫,只是叫声凄厉,分不清是发狠,还是嘶泣。 施施然从后山离开的唐罗沿着小径走回塔楼的环廊晶梯时,屠妖宫主已经等候多时。 “几千年同妖兽对抗的历史教会申屠家一个道理,面对敌人决不能露出软弱的一面,即便是明知不敌选择退让,也要呲牙亮爪,展现出血战到底的姿态。” 双手抱胸靠在梯墙的屠妖宫主,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厉“从雷动和祝火龙的态度看,无双学院已经成为宗派的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七曜祠真传敢当院长面放出要覆灭学院的狠话,那么明日七曜祠就真敢将此事付诸行动,如果我们不作回应,对方便会步步紧逼,逼得我们没有退路。应该给雷动一个教训。” “宗派不是妖魔,年轻人冲动的狠话更不算什么预兆。” 唐罗淡淡道“将心神混乱下的胡乱发泄当成判断依据,只会让我们做出错误的决定。” 建议被驳回的申屠季辉叹道“巫神山和七曜祠来者不善,院长该小心防备,若需要出力,本宫义不容辞。” 作为龙洲封号级的强者,屠妖宫主自然也明白关心则乱的道理。 只是无双学院是这样一个符合他志向预期的所在,他甚至看到了将封妖一脉绝学传承的可能性,所以任何一件可能威胁无双学院的小事在他眼里,都能算作天大的事。 对于这种情况,唐罗是十分乐意见到的,但现在能这样珍惜无双学院的人还太少。 如果有一天,能有成千上万个如屠妖宫主这样珍惜无双学院的人,那么这间学院,自然可以千千万万年传承下去。 …… 道心破灭后的雕塑在雪地留了一串脚印后离开了学院。 再同祝火龙恶声恶气地一番交流后,两位宗派的代表不欢而散。 祝火龙认为雷动的状态不对,并旁敲侧击希望对方能够将风媒名单交出,由他统一安排工作。 原本两人关系就泛泛,祝火龙的做法更是挑起了雷动所有的敏感和暴躁,两人当场就起了口角,若非理智尚存,都要在别院中动起手来。 而不欢而散的结果就是,两人禁闭院门再无交流,各行其事。 待得夜深人静,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雷动颓然坐起。 几十年如一日的苦修不辍,早已让他忘了睡觉的滋味,昨日道心破灭后的放弃,并未让他能够安然入睡,而是一阖眼便有无数纷杂信息使其难以成眠。 他没有困意,所以无法睡去,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如果自己一旦失去,将会失去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现在的自己,又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 颓然坐起的七曜祠真传双手捧面,指缝间流出了不甘和痛苦。 …… 龙洲堰苍、麓阳城 这座住在地下要比地上人还多的城市,狱卒每日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处理尸体。 有罪囚的尸体,有猛兽的尸体,而你不要指望这些人对逝者有什么尊重。 不论是人体还是兽躯,死了之后就是坨肉,挖个坑置木燃火,待得坑洞里的全都烧成灰灰,再封土掩埋。 没有墓碑,没有奠祭,只有郁郁葱葱的草木像是逝者不甘的怨宿。 但这种细腻的情绪狱卒是不管的,他们只管挖坑,添木,点火,埋土。 只是今日这情况却有些特异,几名狱卒有说有笑走出麓阳,后头跟着三头体型夸张,凶相无比的龙兽。 若是仔细望去,能看见三头极为怪异的龙兽,并非四足着地,而是同人一样站立直行,用尾巴保持平衡且走得磕磕绊绊。 两条粗壮的前爪反摊在身前,像是捧着什么珍贵的东西,若拉近距离细看,便能看见三具生机全无的尸体。 一百七十二章:俯首或昂头 泥地像是棉花糖般被粗壮龙爪撕开,龙兽小心翼翼将捧着的尸体放入,其中一头甚至流下泪来。 几个领路的狱卒看到他们这般模样,乐得哈哈大笑。 含泪的龙兽咆哮着扭头,赤红的双目中尽是杀意。 任谁看下一秒不知天高地厚的狱卒就会同纸片一样被龙兽撕碎。 可龙兽怒吼之后,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用龙尾用力拍打,弄得地动山摇。 狱卒们也不害怕,反而大笑着催促道“别磨蹭了,要是让狱长等急了,可没有你们三人好果子吃,哦不,你们现在不是人了,是龙兽,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一句戳心的话彻底熄了心气,三头龙兽愤愤转过身去,一丝不苟地将尸体掩埋,甚至竖起了墓碑。 做完这一切的龙兽也不着急走,而是呆呆站在墓碑前,好像在缅怀些什么。 直到几位狱卒再三催促,才一步三回头的跟上回到麓阳。 如果说麓阳城地上的高塔是监狱,那么地底的溶洞就是独属于监狱长曹烈的研究所。 本该是督天王巡关押重犯的地区经过曹烈漫长的经营,已经被打造成独属于他的王国。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曹瑾瑜在位时,悬空城每年都会调拨一笔数额惊人的物资给麓阳城。 而在曹瑾瑜身死之后,安景天直接将这笔支出废除,但强如曹烈这样的人物,又哪会搞不到自己需要的物资呢。 拿些研究成果同堰苍农家做了个点儿交易后,物资的问题便顺利得到了解决。 而更让曹烈开心的是,如今的新上任的大都督是个彻头彻尾的甩手掌柜,再没有人对他的研究指手画脚,哪怕他将麓阳城的材料用完也不用对谁交代。 这种无比自由的感觉让曹烈的效率得到巨大的提升,与效率成正比的,就是研究成果。 在一万多次失败的尝试后,他终于将这项无人看好的研究,找到了出路! 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缩在一起的三头龙兽,曹烈炙热的眼光仿佛是在看珍宝。 “不用害怕,你们和那群被关在铁笼里的失败者不同。” 从玉石王座上站起的曹烈笑着道“你们神智清明,不被兽性影响,依旧保留着身为人的判断力同智慧,更重要的是你们拥有了龙兽的强横**同灵力掌控力。相信你们已经感觉出来了,虽然凶境武者同荒兽同级,但两者的灵力储备和掌控根本不在同一个量级上。” “更重要的是,你们得到了龙族的漫长寿命,你们将有足够的时间去强大自身,突破境界!宗师,彼岸,只要时间充裕,这些都将不再是你们的桎梏。” “而你们失去了什么呢,你们其实什么都没失去。或许现在的兽型让你们不太适应,但只要你们完成兽躯的完全灵质化,那么想要恢复人形又有何难。” 看着龙兽眼中爆发出炫目的光彩,曹烈接着道“想想吧!只是短暂的失去原本熟悉的人体,但你们得到了龙兽的灵力储备与掌控力,龙兽的强横功体,甚至龙族漫长的寿命,如果这条路成了,你们便是开辟人族一个新武道时代的圣者。” “而同那些写在史册中的名字不同,你们将会一千年,两千年的存在下去。知道黑暗时代肆虐龙洲的血神主宰么?” “这头上古时的大妖,又一次出现在西贺,这足以证明不光人族破镜会延长寿命,妖族同样如此。” “不论你们是想重新做人,还是向我复仇,用龙兽的躯体都要比以前成功的几率大上。” 满面轻松道出龙兽掩藏在恐惧之下的恨意,曹烈单手背负身后,右手拇指同食指似阖非阖的并在一起“你们唯一需要克服小困难,就是适应荒兽全新的身体器官,经络结构,脏腑结构。” “而这个过程紧靠你们自己摸索,无疑是天方夜谭,所以你们需要帮助,而如今西贺,只有一人有这个能力并且有这个意愿帮助你们,那就是我——曹烈。” “所以,想清楚了就来找我。” 言罢,曹烈离开了地宫,撇下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龙兽们。 世上很多事的艰难在与,并不是给你一个正确的选择和一个错误的选择,然后让你选。 而是直接给你两个,甚至两个以上的错误选择,这种时候不论你选哪个,都是错的。 但最错的从来都不是选择,而是放弃选择的权利,当你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可以破罐破摔顺其自然的时候。 你会发现结果往往能够比你能预设中的最坏更坏,如今三头龙兽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选择。 曹烈毫无疑问是他们的仇人,但两者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大到即便他们得到龙兽的力量也没有勇气反抗。 大到即便他们突破城宗师也没有机会抵挡,而且对方根本没有留给他们拒绝的余地。 三头龙兽中的一头悲愤的咆哮,依稀能听出人言的音调。 这是石三刻在告诉自己的两位兄弟,即便不甘,也要接受曹烈的建议。 缩在角落的龙兽一爪挠在石三刻的胸上,愤然咆哮,这是傅元山对石三刻做出决定的愤怒回应。 石三刻没有避闪,更没有回击,只是冷冷盯着愤怒咆哮的傅元山。 这一无声的动作,却将要说的话表现的淋漓尽致。 不要被曹烈刚刚好言软语欺骗,其实他们一点儿也不重要。 看看这地下宫殿吊笼中那群生不如死的灵兽,就知道这种实验曹烈已经进行了多少万次。 或许他们是最先成功的三例,但既然已经成功了,曹烈就有办法再造三例,三十例甚至三百例。 这种重视会维持多久石三刻不知道,但他知道如果反抗拒不配合,他们的下场绝不会比那群在笼中惨死的灵兽更好。 所谓理智,便是在最绝望的时候依旧做出不被情绪左右的决定,但可惜的是人性从不为理智而闪耀。 当他们变成龙兽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绝望,因为他们认为自己还是人,还有机会变回来。 当他们掩埋自己尸体的时候,他们也没有绝望,虽然肉身已经入土,但他们只要自己还活着,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但当石三刻表示要接受曹烈的安排时,傅元山龙兽和吕重言龙兽真正绝望了。 因为他们已经分不清,站在眼前的,究竟是那个被他们尊敬的,睿智勇敢的学长,有情有义的领袖。 还是一头毫无廉耻,没有下线的卑劣龙兽。 一百七十三章:衣锦还乡 有些人自出生起骨血里便带着向上爬的狠劲,凭借着烂大陆的吐纳术生生修到蜕凡境界。 然后在街面闯荡,巴结着那些需要仰视的人物,投其所好只是为了拉近关系,学几手别人已经看不上的雕虫小技。 四处请教,不惮以不惑年岁认些二十出头的年轻俊杰为兄,义薄云天的名号下,是多少次卑躬屈膝的奉承和讨教。 废了多大的辛苦,才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爬到了闻名乡里的程度。 本以为人生在此止步,凶境合该无缘,却碰上无双立院,这才拜入经营部,成就了还真魂魄。 之后成立同学会,串联同样从无双毕业的散修,连连击溃当地的氏族,眼看便要走向人生巅峰。 却遭到督天王巡的毁灭,而想要搏些本钱的他将最后的底气也赔在麓阳。 失去了人手,失去了自由,甚至失去了自称为人的资格,但胸膛里熊熊燃烧着的,还是那股催促他不断向上爬的野心同**。 如果这辈子做人注定不会有什么大成就,那么成为一头龙兽为何不能是更好的选择呢! 抛开仇恨看,曹烈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圣地传说,更是站在西贺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这样的人物现在要帮助他们变强,甚至说他们有机会变得比圣地传说更强。 而自己这两个愚蠢的同伴竟然拒绝,这真让石三刻始料未及! 满含失望地朝着两头悲愤的败兽吼了一声,已经做完心理调整的龙兽扭头奔行。 没有再选择用后肢撑地的怪异姿势,而是四足并用的虎步龙行。 …… “你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总是会比蠢货更能明白什么是正确,而不是纠结在某种微不足道的情绪里停滞不前。” 拍拍恭顺匍匐身前的龙兽,曹烈笑道“很快,你就会看到这个选择带给你的巨大收益,而在此之前,我们要先解决一个小小的问题,那就是如何让你发出音调准确的语言。” 听到这里,垂头的龙兽不住地发出兴奋的呜咽。 所有**研究都是需要试验对象配合的,御兽宗虽然是西贺大陆灵兽研究的集大成者,但要说他们已经对妖兽了若指掌,这显然是不符合广告法的。 不同物种间的相互研究,就像是隔了层纱帘的互望,总归是模模糊糊的。 但现在终于能打破这个桎梏了,只要石三刻能够口吐人言,那么非但能够配合曹烈的研究,甚至给予准确的回应。 两者相加之下,研究进度飞快。 只小半年功夫,石三刻便在狂暴兽吼和低沉语调中来回切换,更重要的是,他接受了所有龙族的馈赠。 独属于龙兽的强横**与生命力,比人族坚韧数十倍的脏腑以及与之匹配的耐力。 更重要的是灵力储备,龙兽经络天生便是一副修行图,只要最简单的吐纳便有不俗的提升效果。 就像是人族的天生道体或是血脉者,不同的妖族都有独特的种族天赋。 而龙族更是以天赋惊人著称的种族,石三刻龙兽以惊人的速度变强,甚至一次次超出了曹烈的预期。 更重要的,经过多次的实验,曹烈已经确定,妖族同样可以通过精研战技增强战力,甚至修行功法和秘术。 最直接的例子便是原本最多凶境初阶的武者现在拥有龙兽之躯,捉单放对根本无惧武宗。 若非体型限制速度,即便是项东游这样出色的凶境武者,也会被彻底撕碎。 不论从何种意义上来讲,这研究算是真正成功了。 而要更进一步,就不能再是单人的努力,而是要将主项目细分成一个个子项目,寻求更多更多有着出色业艺的研究者共同研究,直至将这个项目的潜力挖绝挖尽,然后在不经意间,把整个世界甩在身后! …… 从圣地之耻到圣地的荣耀之间究竟差了多少。 一万个圣地传人或许有一万种不同的答案,但如果你问曹烈。 那么这位曾经御兽宗羞于提及的人物会斩钉截铁的回答,两者间之差了一次成功。 自妖魔败退,人族成为西贺霸主的那日起,人们就很难再欣赏拼尽全力却失败的荣耀。 武道的残酷之处,就在于你必须得一直赢下去,不论是战斗方面还是研究方面,都没有丝毫的容忍度。 两位冠绝一时的王者碰撞,两人都是某类技艺的集大成者,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但终归会有胜负,而王者加冕的同时,人们会忘记那个只是微微逊色的失败者。 这种刻在骨子里的功利现实,不光在底层畅行,哪怕在绝对的高层亦是如此。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在绝对的成就面前,几万条罪囚的性命,几万头灵兽的怨灵,又算得上什么。 “该是时候回去一趟了。” 站在麓阳山巅的曹烈背负双手,望着极西。 深邃目光仿佛透过无穷翻滚的云浪,望见了暌违百年的家乡。 …… 龙谷,升龙峡 两座半山拱成的线天,远远望去像条蜿蜒向上的神龙,而这也是龙谷圣地的山门。 作为西贺入市圣地之一,龙谷的所在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在向武之风盛行的龙洲,即便是邪王宫这样的凶恶宗门,每年想要拜入的弟子也络绎不绝,何况是声名俱佳的御兽宗。 但回看龙谷,依旧像是未被开发的世外桃源,皆是因为御兽宗放牧的手段。 数以万万计的猛兽飞禽将龙谷围得水泄不通,便是凶境武者想要踏入都得小心掂量,何况是普通的访客。 而今日御兽宗的万里牧场似乎来了某种恐怖,悠闲散步的猛兽们骚乱嘶吼四处奔逃,即便是族群王者的嘶吼也无法阻止。 飞禽躲进巢穴,虫儿缩到地底,就连一些胆小的花木都闭合了枝叶。 冲天的怨气将天穹染得半红,有若雷霆的巨响震彻天地。 “鳞宗的小子们,还不快出来迎接老子!” 此时龙谷内的龙王台里,正在同贵客叙话的几位鳞宗长老骤然听见这个声音,脸色巨变。 一百七十四章:飞龙仪仗 若雷霆般的驾临宣言响彻龙谷上空,御兽宗年轻一辈的弟子听到这般挑衅自是勃然大怒。 而鳞宗某些年长的前辈听到这句话,却不自觉双眉紧锁,顿觉头大。 对于某个时代的鳞宗弟子来讲,这个声音真是想忘都忘不了。 而这个家伙不是被关押在万劫谷受刑么,为何会说让他们出去迎接? 且不管这些长辈们如何误解,龙谷的御兽宗弟子倒是纷纷耐不住了,呼朋引伴,御使着战兽便冲杀出去。 只见龙谷中万千姿态各异的凶兽升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带翼龙兽,一看便是有龙族血脉的稀有品种。 当这些凶兽升腾而且张开翅膀,足将人间的光明遮蔽,而聚合一起的凶兽气息更是让谷内弱小走兽瑟瑟发抖。 龙族本就是鳞虫之长,又善风云变幻,当千万头掺杂着真龙血脉的战兽气势,天地为之色变。 乘着龙兽的鳞宗弟子举目四望,看到了炎天处有股惊人煞气正在朝龙谷推进,想来就是刚刚大放厥词的狂徒。 不是放出狂言要鳞宗迎接么,好好感受大鳞宗的战阵气势吧! 发现目标的鳞宗弟子驾驭着座下龙兽,组起群龙战阵便往炎天推进,那惊得天地变色的战阵气势,足以让封号强者心惊肉跳。 而炎天来的不速之客显然也发现了集结起的龙兽战阵,却不见惊慌,反而不住的点头。 见来人丝毫没有把战阵的威慑放在心上,愤怒的鳞宗弟子齐捏印诀,龙兽战阵再次提速。 只见各色灵能如衣般将龙兽同鳞宗弟子罩住,极速飞行拖曳的流苏,给苍穹留下无数道斑斓的线条,而魄力惊人的战阵像是流星要撞进大地怀抱,这沛不可挡的伟力目标,正是炎天来的狂徒。 眼见群龙战阵起,眼见穹顶虹芒现,目标人物曹烈开怀大笑,唯有这样的隆重场面,才当得起他衣锦还乡的仪仗,只是现今鳞宗的小鬼太没眼力,到了这个距离还没有认出他,该要教训。 典狱长一步迈出,身形便闪烁在百丈开外,几步之后同群龙战阵便只剩十数丈的距离。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御兽宗弟子想要刹车也来不及,任谁看不速之客都有尸骨无存的局面 可诡异总是那样猝不及防,眼看狂徒便要葬身龙腹,怎料已经成势群龙战阵突然起了变化,操云弄风的战龙好像突然失去了飞行的能力。 就像一副列在半空的七彩骨牌,以战阵冒锋的战龙为首,齐刷刷地坠落在地。 沉重的兽躯像是从天顶抛落的巨石雨,将大地撞得烟尘四起,连番的轰鸣声震得炎天一代鸟兽惊飞,扬起的沙尘把天上的虹芒都给抹去。 待得尘埃落定,便看见混乱之中的龙兽坠落竟沿着某种不自然的规律,坠落造成的无数坑洞整齐列成两条朝龙谷延展的圆串,而凹陷的两列大坑中间竟拱出了一条可供行走的大道。 而大道的两旁是凹陷的巨坑中,是驱策战龙不能的鳞宗弟子和双翼伏地,龙角垂土的战龙。 背负双手走在凸起大道上的曹烈就像是检阅领土的君王。 毫无疑问,这是他蓄意营造的气氛,目的便是告诉整个鳞宗,那个曾经被他们视作耻辱的人,如今衣锦还乡! 没有再用类似缩地成寸的手段,曹烈双足踏在坚实的土地上,一步步走向龙谷线天。 而两旁凹陷的大坑中,仰望着来者嚣张步伐的,是表情复杂的鳞宗弟子。 如果刚刚他们认为是狂徒挑衅,所以自发结阵出来迎击,那么此时他们只希望这狂徒心眼不要太小才好。 掌握着鳞宗驱策战兽最高权限的密令,同时作用万千头的可怖技巧,还有这魄人气势。 种种条件加在一起,妥妥鳞宗前辈无疑,只是让人不解的是曹烈模样。 眼下这儿站着几乎龙谷鳞宗七成的弟子,却没有一人知道来者身份。 于是这些弟子纷纷以传音开始交流,殊不知这些自以为低调的交谈,却是已经曹烈听在耳中。 百多年的时间,足以令沧海变作桑田,他留下的传说,也早就在风尘中褪色,这些不过三四十岁的年轻弟子不认他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对此曹烈早有预设,自然谈不上什么心境波动,况且这次他回龙谷,可不是冲着在年轻一辈中提升知名度来的。 战龙拱起的大道很长,但始终不够铺到线天,而曹烈好像也过足了走红毯的瘾,在即将走到迎宾大道尽头时,消失不见。 曹烈出现,已身处龙谷之巅,刚刚霸气无边的麓阳典狱长,正站在一颗大树前,将双手恭敬交叉身前,弓背垂头。 在他面前,是个穿着红绿大花袄的老头子,背靠梧桐巨木双腿叉开蹲坐,面前放着块金盘还有个胖肚酒壶,金盘上有堆成小山的花生果,以及满地的花生壳。 只见老头抓起一颗饱满的花生豆,两指一合蹦出“啪”的脆香,将饱满的花生豆挑出,两指一捻剥了皮的花生豆就自动跳到了嘴里,像是某种专门训练过的特殊技巧。 老头一边咯嘣咯嘣嚼着,一边又伸手往花生堆上探,好像根本没看见出现在身前的曹烈。 待得吃了十几颗花生果后,才操不知出处的浓重口音说道:“你这娃娃,回来就回来罢,吓唬小娃娃作甚,你看那些个小飞龙哟,都吓得不会扑棱了。” “老祖说得是,只是游子归乡有些兴奋,今后再不会了。” 恭顺站在身侧的曹烈听到老头怪罪,将身子伏得更低。 若是有麓阳城的狱卒在这儿,绝对不会相信眼前之人就是他们熟悉的典狱长。 “咦(yi4),有些长进嘞,不错不错。” 听到曹烈认错的花袄老头眯眼笑着将金盘捧起:“吃。” “多谢老祖。” 曹烈十分自然的跪坐下来,双手并用恭敬的取走花生堆里最大的一颗,拨开,捻皮,放入口中咀嚼。 “不给了,娃娃一点儿不知道客气,这是最大的一颗!” 老人看着曹烈将最大的花生豆取走,嘟囔着将金盘藏到了身后。 “老祖不赐,娃娃不会讨要,若赐,自然要挑最好的。” 曹烈笑着将手中比旁的大上两圈的果壳往地上一丢,然后拍着胸口笑道:“况且,娃娃不白拿老祖大果儿,这次回来,带着好料!” 一百七十五章:底气 “娃娃听好了。” 老人停止嗑花生,正色道“这世上没有比花生果更好的好货!” 言罢,老人不耐烦的摆摆手,嫌弃道“没眼力的娃娃别想再吃好货儿,自己个儿进山吧。” “老祖万寿,娃娃告退。” 曹烈五体投地,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然后消失山顶。 若是当年不是老者开口,以他犯下的罪责,怎么可能只是万劫谷受刑。 …… 迎龙台 “曹阳呢,本座来了为何不见他们出来迎接!” 落在楼阁巅顶的曹烈左右看看,朝着眼前几位鳞宗长老道。 “你是什么身份,也敢直呼宗主名讳?” 黑袍上绣着金龙的鳞宗长老暴怒“别忘了你还是个戴罪之身,现在大都督没了,看谁还能保你!” “曹烈一生,何须他人庇护。” 背负双手的典狱长哼了声道“曹光呢,不待在龙谷看门,却让老祖操劳?” “放肆,竟敢直呼兽王名讳!” 听到这把不逊的鳞宗长老曹纯更怒,却也不忘解释道“数月前星光王兽感应到同族,兽王循着气息入虚空追猎,况且龙谷何等重地,哪里需要守卫。” “最好不是,曹光这个家伙,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运呢。” 曹烈不无感叹道,世上总有些天生的王者,本就是资质悟性超群的武者,还觉醒了天级血脉,在其他人都要苦苦寻找渡岸之路时,上苍好似已将将所有都给准备好了。 看不见倒还罢辽,可偏偏就出现身边,这无疑是对同辈武者心境的巨大考验。 羡慕得久了,人们也会用些其他的方式自我安慰,比如上天给的都要还的,或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上天设计的磨难都是有意义之类的话。 但很显然,有些人好像就是为了打破常识存在的,这一路下来,根本看不到曹光不顺的迹象。 甚至这货要捕猎自己的第二头虚空兽了,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消息,曹烈一定会大为光火,但现在只有淡淡一瞬的羡慕,转瞬即逝。 “赶紧让曹阳来见过,这次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没功夫与你东拉西扯。” 骄傲地将双手背到身后,曹烈大摇大摆穿过曹纯身侧。 …… 见龙崖 “他真是这样说的?” 一刻不停处理着政务的曹阳放下手中案牍,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头脑。 说实话,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虽然曹瑾瑜将人接走时信誓旦旦的说会好好管束。 但曹烈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个一个为了达到目的毫无底线,更没有丝毫顾忌的疯子。 少年时便会夺取同门战兽做些只为了满足他好奇心的实验,比如将羽兽的翅膀戳几个洞看看能不能飞,或是将海兽按进毒潭看看会不会死,砍角拔鳞、喂毒斗兽。 经过他手的战兽就没有囫囵回来的,曾有拒绝将战兽借出的人,被生生折断了手臂。 作为鳞宗的主事,曹阳这辈子见过不知道多少人,更明白所谓彼岸,就是完全的接纳自己。 换言之,善者会善得更坦然纯粹,而恶人,也会恶得更加理所应当。 有些人是不该度过彼岸的,比如曹烈这样的人。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同曹烈有任何接触,可作为鳞宗宗主,有些事情真不能由着自己心意来啊。 …… 游龙殿 “来得这样慢,你是真的忙,还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我。” 大马金刀坐在游龙殿上的曹烈盯着走进殿中的宗主曹阳,戏谑道。 陪同曹阳一同迈入殿内的曹纯听到如此不尊重的语气,当即激荡灵力要教训曹烈,却被曹阳挥手制止。 “耽搁只是因为考虑,是将你压入万劫谷还是关入毒龙涧,现在看来,你更适合去佛国的拔舌地狱!” 曹阳瞥了曹烈一样,淡淡道“见了本宗还不行礼,是想死么?” “哈哈哈,当年被扭断手臂哭鼻子的小鬼,如今也有了好大威风,真是稀奇。” 曹烈笑着起身,双手抱拳躬身到底“御兽宗曹烈,见过宗主!” 很显然,曹阳并不打算让免礼,傲然走向属于主人的座位。 而曹烈也不是什么听话的人物,敷衍地行完礼后,便自顾自坐下。 “在被压入毒龙涧之前赶紧说吧,你所谓重要的事是什么。” 坐下的曹阳抬头看了看殿外天象,淡淡道“给你半刻钟时间。” 曹烈挑眉道“看来宗主真是很不愿意看见本座呢,是不是因为臂骨还在隐隐作痛啊?” “曹烈,你放肆!” 一旁的曹纯听到这里哪还按捺得住,激起灵力便朝曹烈冲了过去,只见曹烈脸都没转,一条粗壮龙爪便从他的体内探出,拍散了曹纯灵力,并将其按倒在地。 “轰!” “区区人王,竟敢在游龙殿撒野,真以为本宗不敢动你?” 曹阳皱眉道“立刻将人放开。” “宗主别着急,只是让长老不要因为激动而打扰我们的对谈。” 曹烈笑着道“毕竟,给宗师和王者续命的法子,整个西贺只有本座有,若是御兽宗不屑这份研究,曹烈转身便走,不会强求。” 面无表情的宗主曹阳想极力保持镇定,可瞳孔却不收控制地缩张,作为圣地首脑,他自然明白曹烈说得东西,对圣地而言有多大的价值。 每一个完成灵质化肉身的宗师,都是不折不扣的武道奇才,而这样的人在圣地会有多少呢。 这样说吧,困龙渊的闭关处里,全都是这个级别的强者。 如果说野生的宗师或许会因为不知道如何更进一步而浪费时光,那么宗派和圣地的武者,便是从修行时便清楚看见彼岸之路的幸运者。 但为什么看见了前路却没有对应数量的王者出现呢,盖因人族的寿数。 有些宗师寻道之初便开始灵褪,有些宗师在合道过程中开始灵褪,而更多更多的,则是在将要成功时黯然灵褪。 登临王境的残酷之处,便是这个漫长且痛苦的转换过程,而对于圣地而言,这其中最大的难度从来不是技巧,而是时间,时间,时间! 一百七十六章:同好饭友 在曹烈说出那件重要的事情后,游龙阁的接待很显然便不再规格了。 虽然龙谷是鳞宗的总部,但一样有羽、毛、介、裸、尸、蛊六支的存在。 原本一对一的面见很快变成了整个龙谷最紧急紧要的事,场地也从游龙殿搬到了亢龙殿。 除了各支宗主,更惊动了困龙渊里不少闭死关的老家伙们。 而所有人最关注的一点就是,延命办法,会有什么样的限制。 至于是真是假或许在曹烈人品德行上有亏,但没有人会怀疑他的业务能力。 既然敢大摇大摆的回来,就不可能无的放矢,但这些人同时也清楚,以这位的性子,回来龙谷绝不可能仅是施恩这般简单。 随着能够口吐人言的龙兽现身说法,在场众人都明白了曹烈所谓延命的办法,当即就有出关的宗师气得闭过气去。 “本宗宁愿死在困龙渊里,也不要化作兽类苟活!” 即便御兽宗曾有要将自己当成荒兽才能更好统御荒兽的信条,但是真正面临变成荒兽的选择时,还是有很多人望而却步。 但终归不是所有人都有这般气节的,上古黑暗时期的诸圣并起明明白白告诉人族,骨气和修为境界其实没什么关系,这种东西有的人就有,没的人再怎么提高,还是没有。 圣地中人也是人,自然也不会免俗,有不屑离去,便有甘之如饴。 有几位尸宗高人便看到了曹烈研究的真正价值! 这不是简单的人魂入兽躯,而是真正继承龙族血脉宝藏的移魂之术,那么再加大研究力度,是不是意味着可以对应需求,锻造最为契合的肉身进行移魂呢? “此术是否只能作用于兽类?” 尸宗宗主沉声问道。 “若只是曹烈,显然只能这样。但若是有尸宗高人加入研究,未尝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这次曹烈之所以回到龙谷,便是为了御兽宗庞大的资源,这里的资源自然不是指钱财这种肤浅的东西。 而是真正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如果圣地海量的人才储备能够投入到自己的研究中来,曹烈能肯定,自己的研究一定会让西贺武道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尸宗的加入,便是第一步! …… 龙谷之巅 “嘿!老祖,看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将玄机宗打造的神剑别在腰间的曹长青两手各提一个食盒,晃晃荡荡朝梧桐巨木狂奔,隔着老远便朝花袄老人大喊。 将杯中小酒滋溜一下吸入口中,老者眯着眼看狂奔而来的小娃娃,防贼似得连忙将鬼王金盘上所剩无几的花生果抓起,放入花袄的口袋。 “嘁,搞得谁稀罕那几颗花生豆似的,看看这儿!” 走到近前的曹长青翻着白眼跪坐下来,将食盒打开,将一碟碟小食取出。 花生酥、油炸花生粒、花生糖、花生糕、烤花生还有整整一罐的花生酱。 曹长青将这些小食堆满金盘,御兽宗赫赫有名的神器变成盛放小食的餐具。 而看着轻车熟路的模样,很显然这不是这位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 花袄老头本就爱惨了花生果,看到这许多哪还按捺的住,还不等碗碟奉上,便双手并用,左一颗右一粒开动。 每尝一种便“呜呜嗯嗯”的赞道不赖,看得人食欲大增。 “嘿嘿!” 看老人吃的高兴,曹长青也高兴,正要伸手去抓花生酥,却被“啪”的一声打落。 “娃娃没规矩,献给老祖的吃食怎么能动。” 老头腮帮鼓鼓教训道。 “这都是我带上来的!” 曹长青气道。 “上了金盘,那就是我的了。” 老头笑得得意,从花袄的口袋掏出一把花生递给曹长青道“娃娃乖,上一旁吃去。” “吃你个鬼!” 曹长青勃然大怒,看也不看老头手中花生,飞起一爪便将眼前碗碟中油炸花生粒抓起大半,然后一股脑往口里送。 “你这娃娃!!慢点慢点!!” 老头一看对坐之人双手齐用的模样当即慌了,连忙将要递出去的花生豆放回兜里,加入了抢食大战。 什么餐桌礼仪尊老爱幼,统统没有,这就是场争夺食物的大战。 一老一小也不用筷子,便相互瞪着,双手并用将食物往口里送,咬牙切齿的咀嚼着。 虽然没有动用灵力,但两人交替的双手几乎要掠出残影,堆满金盘的小食正仪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一会儿功夫就毛也不剩。 待得碗碟都跟被狗舔过一般干净后,老头才开始朝来人发脾气“臭娃娃越来越没规矩了,现在就敢抢老祖吃食,以后还了得!” “少来这套!一个天天蹲树底下嗑花生的臭老头,说什么以后。” 凶狠咀嚼着花生豆的曹长青毫不相让地瞪回去道“现在亢龙殿里都吵翻天了,你不去管管。”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太多的老头会没人待见!” 花袄老头横了曹长青一眼,从花袄里捏出一粒花生豆,然后熟练的拨开,送入口中,得意的眼神乱送。 “快分我点花生豆!” 曹长青哪能受这气,理直气壮伸手向老者讨要。 “没几粒了!” 老头护兜不舍道。 “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金盘里藏了很多花生豆,小心偷摸全给你翻出来!” 曹长青凶狠威胁道。 经过友好协商,花袄老头从兜里抓出一把花生递给对面。 一老一少两个人对坐嗑花生,而同老头捻熟的剥壳技法不同,曹长青是直接将花生果连壳丢入口中,然后经过一系列炫目的舌牙配合后,“呸呸呸”地将碎壳和细碎的花生衣吐出。 这不干不净的吃法看得老头直皱眉“这么些年连颗花生果都吃不好,啥也不是。” “呸,我就爱这么吃用你这臭老头管,呸呸呸!” 不甘示弱地怼回去并将口中残渣吐干净的曹长青又道“诶老头,我听说这次那位回来弄出个能给宗师,人王延命的法子。你不下去听听么。” “臭娃娃是在咒老夫活不长了吗?” 花袄老人吹胡子瞪眼。 “好心当做驴肝肺,我是想和你这臭老头多吃几年花生果!” 曹长青怒道。 “算你这臭娃娃还有点儿良心。” 花袄老头嬉笑道“只是曹烈小娃娃的法子对老夫没用,即便有用,老夫也不会去试。” “臭老头是不是花生果吃多吃坏脑壳了!” 曹长青黑脸道“既然有用,干嘛不试。” “臭娃娃,啥也不懂。” 花袄老头不屑道。 一百七十七章:进击的战兽 不同的视角会有不同的风景,吾之蜜糖,彼之砒霜更是屡见不鲜。 不论花袄老人对曹烈的研究有多么不屑,亢龙殿里龙谷的七支宗主却是被真正挑起了兴致。 武道大昌千年,三界圣地中若论入世最深的必然是御兽宗无疑,驿站遍布西贺各个城市,牧场横跨数个大洲。 但是这种凡俗意义上的扩张,并不能改变御兽宗弟子在失去战兽时的弱势。 更为重要的是,御兽宗的七支里,裸宗在武道研究方面已经大大超过其他六支。 而之所以能拉开这样差距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其他六支做的都是跨物种研究,每一点儿成果都需要成百上千次的反复观察实验,而裸宗却能从实验对象身上得到准确的回馈。 这一正一反相差,效率自然相差很大,而曹烈的出现,却是给了其他六支一个改变局面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曹烈的研究中看见了御兽宗的未来。 三界圣地虽然同气连枝,但武道上的竞争从未停止,可这些佛国、神庭好像有要将御兽宗甩脱的意思。 这些年佛国得证菩提萨埵果位的修行者越来越多,神庭更是搞出了虚空神殿这样的大杀器。 好像只有御兽宗在原地踏步,而现在曹烈的出现,恰恰可以填上这份空白。 仿佛看穿了众人的心意,再让石三刻展露完特异后,曹烈开始向龙谷提要求。 “御龙使、饲兽官、配种师有多少要多少,还有王兽之骨、各类龙兽、高品的炼尸具体数量本座会列个清单,你们派人送到麓阳去。” “还有,裸宗支援些武道研究者,如果要让这个研究发挥最大的功效,便得开始为龙兽设计增强战力的灵技和秘术。这个工程很浩大,所以配合研究的人越多越好,这件事情也得尽快安排,在本座离开前要看见名单。” “另外,普通龙兽的身体显然是无法承载人王之魂的,所以本座需要一些王兽用作研究,最好是龙族的王兽,还请宗主尽快安排。” 曹烈笑道:“若是宗主觉得这些太多,那么本座便将研究带到佛国或是神庭,相信以这两家的大方程度,即便将需求翻倍,也会欣然应允的。” …… 麓阳城 吕重言和傅元山很是绝望,虽说武人都会有随时战死的心理准备,但变成荒兽这种事,一定不在任何武者的准备列表中。 两年来,身为人的感觉越来越模糊,反倒是荒兽的野性越发强烈了。 看到皮开肉绽的罪囚时,口腔里分泌的唾液仿佛在提醒血肉的腥美; 看见送饭的狱卒毫不设防的背对,便有种要扑上去将其撕碎的冲动; 甚至于穿过兽圈看见母兽,竟会产生反应。 这些羞于启齿,甚至不敢直面的情绪,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他们已经与人的身份,相差得越来越远了。 而每每发现自己更接近龙兽时,吕重言和傅元山就会更恨曹烈。 毕竟将他们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样子的,就是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们实在想不通,石三刻是怎么能够抛下自尊,甘做仇敌鹰犬的。 只是这两年他们好像已经被曹烈遗忘了,那位典狱长仿佛真的大度到要给他们时间慢慢思考,两年时光里就根本没有来训过他们,只有石三刻隔三差五的会来游说。 但对于这个叛徒,两人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所以游说往往就变成了战斗。 一开始仗着数量的绝对优势,吕重言和傅元山花不了什么力气就能把石三刻赶走。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变得越来越困难,从绝对优势变成势均力敌,再变成只能依靠龙兽的强横生命力苦苦支撑。 石三刻的战斗力几天一个变化,到了后头,往往只是一两个照面就把他们打趴。 丢弃自尊良心换来的实力果然可怖,但这并不是吕重言和傅元山要的,哪怕一次次受伤倒地,他们还是会拼了命地起身攻击,仿佛是想就这样死在昔日同窗手上。 但自诩曹烈坐下第一龙兽的石三刻怎会如他们的意,即便两个家伙冥顽不灵,但依旧是珍贵的试验器具。 “烂泥扶不上墙。” 最后一次游说无果的龙兽冷冷抛下一句后,再没来过钟乳石洞。 或许在石三刻看来,这两个昔日的同伴已经放弃了自己,但只有吕重言和傅元山心里明白,他们从来都不曾放弃希望,只不过给仇人当走狗的路,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而已。 钟乳石洞内的两头龙兽用坚韧而锋利的长爪在地上写写画画,是不是还发出呜呜吖吖的低吼。 没有学会说人话的两头龙兽,还是找到了交流的方式,在这钟乳石洞最阴暗角落的地面上,有着两人的大计划。 而细心的等待,也终于为他们迎来的机会,曹烈同石三刻都不在麓阳,而他们两年间的耐心伪装,也让狱卒习惯了两头麻木乱逛的龙兽,那么是时候要将心中的暴怒,全都宣泄出来了。 吕重言与傅元山同往常一样晃晃悠悠走到城中晒太阳,早已习惯两头龙兽正点出没的狱卒并不疑有他。 直到看见两头龙兽走到城墙根上,才大声提醒道:“喂,别走那么远,快回来,这儿阳光更好。” 两年的隐藏伪装,让麓阳城的守备狱卒都以为他们是被曹大都督完全驯化的战兽,类似于看家护院的狗。 所以狱卒根本不害怕,毕竟被驯化的家犬怎么会咬人嘛,看着两头龙兽还没掉头,哨塔上的守备直接跳了下去,想要将龙兽给赶回来。 他跑到两头龙兽身前,然后指着城内大叫道:“回去,快回去!嗯,这是什么眼神,等等,你为什么要龇牙,不好,不,不要啊!” 守备被撕成碎片前的哀嚎,惊动了麓阳城的其他岗哨,但在看见两头龙兽时,那群本该立刻拉响警报的守备竟然犹豫了。 毕竟在地上这群守备狱卒看来,两头龙兽是典狱长的战兽,就等于是麓阳城的高级战力。 杀了守备,可能只是因为太过思念主人,所以狂性大发? 就同老话说的那样,最坚固的堡垒总是会从内部击破,两头龙兽趁着哨塔失神的功夫,竟乘风而起,飞出城外。 这场筹谋了两年的越狱,格外顺利。 而吕重言和傅元山的目标也十分明确,从一开始他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只有曹烈能帮他们恢复人生,虽然他们只是散修出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但他们却固执的相信,如果世上有个人能够拯救他们,那只能是他们敬爱的院长大人! 一百七十八章:堰苍盛事 身份的变化,会让某些本来很难做的事情变得很简单,但也有可能让某些本来很简单的事情,变得很复杂。 譬如独居在家的人或许会对陌生人的脚步有所防备,却不会对整晚叫春的小猫产生戒心。 在傅元山和吕重言的越狱计划中,最困难的一步便是从麓阳城中逃脱。 当这一步轻易实现的时候,之后一路向西的道路该是坦途。 但“两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以为最困难的部分和他们之后将会遇见的事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对于世家来讲,所谓底蕴从来不只是培养自家武者那么简单,神兵灵甲、功法秘术、丹药灵宝,还有最重要的——战兽! 武道大昌千年,御兽宗将门市开遍西贺,自然也让世家懂得了战兽的价值。 相较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背叛的武士,被兽印控制和驯化的战兽显然更能让人放心。 御兽宗的门市里,生意最好的从来是灵兽买卖,便可见一斑。 而在类型众多的灵兽里,即便是同样阶位的,价格也会相差天地,有些力大无穷可以披甲冲阵的价格自然高些,而只擅长单打独斗的敏捷类型便会相对便宜些,基本上来讲,体型越大的灵兽越贵,这样判断总是不会错的。 但有例行就有例外,有些灵兽的价格就同体型没什么关系,即便只是幼崽,只要放上货架便会被哄抢一空。 比如带有龙凤血脉,或者再次一些的古妖,甚至神兽血脉的后裔。 这样类型的灵兽,从来都是有价无市,只要出现便是一番明争暗夺的哄抢。 所以,当一对貌似无主的龙兽突然出现在堰苍,可以想象世家会有多么狂热。 能够参与竞逐的全是堰苍顶级的豪门,带队的最次都是武宗级别的强手,而让两头龙兽可以苟活至今且不断突围的最大原因,就是势力之间相互掣肘和必须要活捉的决心。 天上全是围追堵截的强者,落地所有方向都有等待多时的战阵,两头龙兽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至于方位早已偏移得认不清。 原来举世皆敌,竟是这样令人绝望。 …… 堰苍不知名的高山巅顶,项东游俯瞰着包围圈中左突又穿的龙兽,脸上尽是运筹帷幄的笑。 一旁的副官看着上峰的眼色,小声禀报道:“按照大人的吩咐已经将消息散布出去,如今已经有很多势力关注到了这两头龙兽,而堰苍区域的各城世家,皆是派出了武者,想要分一杯羹。” “农家呢?” “农家好像还在观望,但现在参与围攻的势力,有好几支都是农家暗中控制的,您也知道这些个卖药的家伙,暗地里比谁都心黑,明面上却见不得一点儿腥臭。” 副官打趣道:“按照惯常套路,等到各方势力打得不可开交,农家便会出面调停,然后公正得利益分配后,拿走大头。” “所以庄家总是稳赚不赔的。” 项东游幽幽道:“只可惜农家不清楚这是谁的货,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大人说的是,那需不需要小的上去提醒一下,让他们注意不要将狱长的宝贝龙兽给打坏了?” 副官试探着问道。 “不必,加入的势力越多,这两头畜生就越不可能有事,无非就是受些皮肉之苦。” 项东游淡淡道:“而以龙兽的生命力,也就是些不痛不痒的教训,但经过这件事,足够能使他们认清,谁是可以信赖和依靠的。” “大人英明!” 山下不断传来轰鸣声,两头龙兽慌慌地四处奔逃,可不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能遇见伏击,而随着伤痕的增多,气力的消耗,被擒获注定只是时间问题。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在吕重言和傅元山心中绕缭。 …… 堰苍、宁乡道 这西贺各洲四通八达的驿道,几乎都是御兽宗修建的。 即便是像龙洲这样尚武成风,匪盗结群的地方,也没有胆大包天的敢在圣地修建的驿道上设卡劫道。 很多人就看重这一点,干脆迁徙到了某条驿道的旁边,所以在龙洲总是有这样的奇景,就是御兽宗的驿道不管修在何等荒凉之处,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陆续迁徙过来。 若是附近能有水源,很快就会有大量游民集结,组成乡村或是城镇,比如——宁乡道。 这座原本堰苍排不上号的小城,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变得名声大噪。 人们总是对第一个记忆尤为深刻,何况还是铸就神魂后便能对垒成名武宗的强者。 年经轻轻领悟拳意,建立拳馆的那头虎豹,如今已经长成神兽,压得四方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有人尊其为宁乡道第一强者。 虎豹堂的弟子们都以为当首领回到宁乡道的时候,就是他们在整个堰苍掀起腥风血雨的时候。 可没想到冯世兴在回到堰苍后压根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当初石三刻组织无双同学会,前来邀请他担任会长时,这位都没有丝毫的动念,低调得惊人。 很多人背地里都说冯世兴是在同公黄城楚梁一战时受了重伤,所以回来调养。 对于这种说法,虎豹堂的弟子自然是嗤之以鼻,特别是冯世兴的长子,更是憋了一肚子火。 “何家人今天又过来了,说另外几家都已经同意,要征调我们虎豹堂的人手帮着开山,被我定了会去。” 冯安民来到父亲冯世兴静修处,不无抱怨道:“他们现在越来越过分,挨家挨户征税说要建城。什么建城,无非就是铲除异己的试探罢了。爹,这是在逼你出手啊,要不干脆杀上何家,将那个老头打死,也好让这些个世家消停些?” 对于儿子这鲁莽的建议冯世兴根本没听,只是从内劲练习中退出,淡淡问道:“让你练得虎鹤双形练得如何了。” “练了练了,鹤似休枝啄食,稳实轻柔,虎走刚猛,如下山出林,双形并用,刚柔同济。” 冯安民不耐烦道:“可练了又有什么用,您都不许我和别人动手,每日就是关起门来同自家师兄弟切磋,这能切磋个啥来。” “修行者必须得要耐得住寂寞,有了些许成就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到,这样的武者能有什么出息。” 看着儿子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冯世兴沉声训斥道:“以前是没得选,只能去同别人厮杀,而现在院长在赤霞布道,让所有散修都有破镜的可能,不思着苦修破镜,成日想着好勇斗狠,罚你禁足三月!” “不要啊父亲!” 冯安民惨叫一声,二十来岁本就是跳脱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种惩罚,慌乱中急忙道:“儿子这次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不是来讨罚的啊!” “建城的事儿么,为父已经知晓了,转告何公子,虎豹堂会在合理的范围内协助他们建城。” 冯世兴淡淡道。 “不是啊父亲,不是这个事儿,是有更重要的事!” 冯安民急道:“堰苍出现了两头无主的龙兽,引得很多世家觊觎围捕,但这两头龙兽好像异常聪明,让很多世家的陷阱都做了无用功,现在正朝宁乡道这边来呢!” “嗯!?” 双眼中有精光泛起,冯世兴沉声道:“立刻去查,为夫要知道准确信息!” 如何快速增加势力底蕴,得到荒兽无疑是最快的途径,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两头荒兽的归属甚至能够决定一个中小型势力之后几百年的发展。 如果是以前,虎豹堂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这场竞逐中,可如今不同了。 之前不愿出手,只是因为宁乡道中没有值得一战的存在。 唯有以荒兽做奖品,同堰苍各族争锋的战场,才是虎豹该彰显勇武的所在。 冯世兴捏紧双拳,筋骨里似有闷雷震响,这几年潜心苦修的拳术,也该是时候让堰苍的诸君,见见了! 一百七十九章:相见 堰苍葫山 因山巅有块形似葫芦的巨岩而得名,寻常时候只有些柴夫猎户会巡弋在此,可今日却有空前盛况。 山上山下全是浑身披甲的武者,山间崖壁更有高来高去的风媒,还有伏在枝杈叶间的弓手,傲立虚空的强人... 而所有这些人的目标,便是两头被逼入绝地的龙兽。 两队六名身着灵甲的凶境强者正杀得两兽节节败退,而在天穹上还有不少待命的凶境准备轮换。 活捉的难度从来要比击杀更大,何况还是面对两头有龙族血脉的荒兽,最好的办法从来都是车轮鏖战将其气力耗尽,然后再上御师烙印。 这种活本身并不复杂,所以公黄城楚梁和辽凉城吉什只是站在苍穹掠阵。 “终是将这两头畜生赶过来了!” 病恹恹的楚梁看着背靠绝壁嘶吼的两头龙兽,感叹道:“虽说是龙族,但这两头也聪明的有些过分了,白费了老夫多少设计。” “结果最重要。” 吉什含着喜意道:“也合该是公黄城与辽凉城的气运,两头龙兽选择跑这头跑,若是跑到农王岭,就没我们两家什么事儿了。” “所以决不能再出纰漏,必须得在原南城和武平的强者赶来前,将这两头畜生拿下!” 楚梁朝山外望望,决然道。 “谈何容易,龙族本就气血旺盛,是这两头龙兽更是力大无穷,难以与之近身,而要活捉又不能贸然使用合击。” 吉什摇摇头道:“公黄与辽凉又没什么强悍的体修,若是驱使荒兽围攻,等到打出凶性兽印控制不住这损失谁都受不来,就先这样困着吧。” 楚梁点点头,正待说话,就听到葫山东部传来一声巨响。 扭头望去,是道龙虎齐鸣的拳芒炸开包围圈的一角,推倒成片的巨木,让原本茂密的丛林秃了一块,露出了风度潇洒的不速之客。 “这头虎豹怎么也来了!” 吉什皱着眉阴沉道:“难道他以为就凭一人,也能来分杯羹么。” “区区一头虎豹自然无惧,怕只怕要争龙兽的正主不是他!” 楚梁心有余悸道:“还记得那次截杀么,无双学院对这位经营部首徒,可是着紧得很呐!” “楚先生的意思是,冯世兴只是代无双学院出面?” 吉什惊讶道。 “谁知道呢,可能无双学院缺一对看门护院的神兽。” 楚梁阴恻恻道:“人过来了,直接问问不就清楚了。” 说话间,冯世兴已经朝这里飞来,虽然公黄同辽凉城的弓手、甲士已经拼尽全力阻拦,但这些蜕凡级别的合击在宁乡道虎豹眼里,实在不够看。 原先只有虎、豹两种拳意的冯世兴在学院得到完整秘录后,如今已经将拳术修到五形具意的层次。 而且每每出手间便有两种拳意混合,加上高倍数的神魂增幅,往往一拳击出便有地动山摇的威势。 只见场中龙蛇纵横,虎豹齐鸣,灵鹤回风,成建制的蜕凡小队在冯世兴面前,就像是被疾风侵略的荒草,成片成片的倒下。 更惊人的是在这种轻松写意下,冯世兴没有杀死任何一名弓手、甲士。 这样准确的控制力,楚梁和吉什只在堰苍农家一些顶尖武宗身上见到过,起码他们自己是做不到的。 短短几年功夫,这头宁乡道虎豹的实力,竟然变得如此可怖了么。 想到此处的楚梁和吉什满面阴沉,而身后那群武宗更是面色不善得严阵以待。 “宁乡道冯世兴,见过公黄城和辽凉的各位先生。” 飞到近前的冯世兴朝楚梁和吉什拱拱手,客气道。 “一来就打伤公黄和辽凉城那么多弓手和甲士,你是以为堰苍已经没人治得了你了么。” 看到冯世兴这写意的模样楚梁心中便有气,出言威胁道。 “冯某自然不敢这样狂妄,只是几年苦修偶有所得。” 说着,冯世兴朝楚梁笑了笑,毫不客气道:“如果公黄城和辽凉城有高人愿意指点,冯某倒是乐意领教。” “小子狂妄!” 楚梁大怒,长着犄角的赤练凶魂便透体而出,朝着冯世兴杀将过去。 面对几年前将自己缠得脱不开身的凶魂,冯世兴只是挥出一拳,融合一起的虎豹拳意轰在粗壮的蛇颈,烈荡的灵韵让凶魂远远飞了出去。 犹记得几年前的截杀中,赤链蛇凶魂便能同冯世兴战个有来有回,可几年后的今日竟一拳难抵。 “几年前那战未分胜负,冯某对楚先生可是思念得紧,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再做一场?” 一拳之后冯世兴并未追击,只是朝着面色不善的楚梁笑问道。 楚梁阴沉着脸没有作答,到了他这样层次的武者,对强弱已经十分敏感。 如果说几年前冯世兴须得凝神聚意,全力以赴才能击出这一拳,那么如今他轻松写意便能击出当年全力以赴的水平,但若是他全力以赴呢。 几年前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散修,几年后竟然能够让楚家觉得棘手,这是楚梁怎么都没想到的事。 这样的武者,两家若是精锐齐出,倒是能够拿捏,可这样做是完全没有好处的,最后弄出两败俱伤的局面,只能是别家得意。 一时间,楚梁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冯世兴的强硬了。 “好了,冯堂主来到葫山,该不会只是想要同楚先生切磋那么简单,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看看虎豹堂的要求楚家和吉家是否能够满足。若是谈不拢,再动手也不迟。” 好在一旁的吉什看到冯世兴一拳逼退楚梁凶魂,便已调整好对这头虎豹的看法,居中调和。 “吉先生痛快,冯某也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此次前来,目的便是这两头龙兽。” 冯世兴背负双手道:“冯某可以协助公黄、辽凉制服两头龙兽,事后宁乡道要取走公母中的一只,或是公黄与辽凉补偿宁乡道两头高品血脉荒兽,并承诺龙兽诞下幼崽后,会有宁乡道一份!” “就凭区区一个虎豹堂,也敢以蛇吞象!信不信老夫立即修书一封,差公黄城精锐进出,要你虎豹堂鸡犬不留!” 听到冯世兴报价,楚梁勃然大怒道。 “年轻人要知道分寸,战力高低从不是可以大放厥词的依凭,堰苍的土地里,埋下过不知多少具因跋扈而悔恨的骸骨。” 吉什冷冷道:“冯堂主的胃口,未免有些太大了!” “看来两位还是不能接受冯某的条件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再次抬起头来的冯世兴已是满面的煞气,数丈的距离对于此时的虎豹来讲,是最适合的攻击距离。 双拳并起悍然出手,筋骨发出虎豹雷音的鸣震,相较于灵修需要鼓荡灵力然后绘出模型的准备,体修在近距离的瞬发杀伤力是灵修所无法比拟的。 公黄同辽凉的领队怎么也没想到冯世兴竟然会如此凶残,只一瞬楚梁便被横起的龙蛇拳意击飞,而吉什被虎豹灵影撞碎了胸前灵甲。 一个照面,场面上最强的两人便被重伤,而更要命的是冯世兴同众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一击得手后停也不停就朝两城的另外几位凶境杀将过去。 众人忙作鸟兽散,企图拉开距离后以灵技甚至合击攻击,但冯世兴根本没有恋战的意思,一看人散便直接下潜朝着葫山绝壁掠去。 可怜正在围攻龙兽的三名高手,来不及反应便腹背受敌,一死两伤。 但冯世兴的精明之处便在这里,他悍然偷袭之后并没有想要将两头龙兽全都吃下,而是挑选了受伤更重的这头。 待得将围攻的高手料理完后,他便荡起双拳,想要将龙兽打昏过去然后扛起便走。 但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伤痕累累的龙兽看到他的出现,非但没有攻击,反而含着泪水发出兴奋的呜咽,两条粗壮的前肢更是抱在一起,连连行礼。 这个礼冯世兴认得,当日石三刻带着吕重言和傅元山来宁乡道拜见,对方就是行的这样的礼节,说是无双同学会的特有行礼动作,日后无双学院弟子行走天下,只凭这个特殊的礼节,便能分清敌友! 虽然最后冯世兴没有选择加入同学会,但对于这个动作他还是记得的。 眼下骤然看见龙兽行了个这样的礼,哪能让他不讶异。 急忙手里拳分两侧,虎豹奔袭之拳影错开龙兽击在两面山壁,震得碎石如雨。 而龙兽仿佛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挥舞着龙爪迫切朝着冯世兴比划着什么。 可呜呜咽咽的兽语谁能听得懂,眼看眼前人无法理解,龙兽伸出利爪就在地上划拉。 斯拉斯拉的翻土声中,生硬的线条组成了信息。 无双,吕重言。 写完字的龙兽指指地上再疯狂指着自己胸口,其中蕴含的意义让冯世兴后背发紧。 “你是吕重言的战兽?不对...那你是...吕重言?那一头呢?” 龙兽又写了个傅字,然后就是救、救、救、救! 冯世兴只觉得头皮发麻,正要说话,便感受身后天穹上一股可怖的能量正在宣泄。 刚做鸟兽散的两城精锐在说话间已经重新集结,而这道合击,便是两城对虎豹的回应。 眼下合击已成避无可避,虎豹激荡全身灵气,扭身便是绝艺击出,虎、鹤、龙、蛇、豹五形真意翔天,同杀气腾腾的白虎之象悍然相撞。 震荡的灵力光晕夺去了葫山一切颜色,而一击之后的虎豹只感觉內腑空空荡荡,无法施展什么防御技法的武者只能屈膝环抱缩成一团,但身旁伤痕累累的龙兽却一把抓过虎豹将其护在怀中。 凶猛的冲击波如万千道风镰当头斩下,掀开了龙兽背上的鳞甲,让吕重言哀嚎不止。 如果说刚刚冯世兴还在怀疑龙兽所写信息的真实性,那么此时就只剩震惊。 荒兽的凶残毋庸置疑,它们是绝不可能自发地去保护什么东西的,说句难听的,妖兽饿极了连伴侣、孩子都吃。 被护在身下的冯世兴改变了主意,他要将“两人”救出去,然后带他们去赤霞山。 不论究竟是谁把他们变成这样,他相信那个一拳开天的男人,一定有办法解决,并还他们公道! 待得能量风波平息,葫山下的绝壁被凿开校场那般大的缺口,山崖摇摇欲坠,山巅处那颗葫芦状的巨石也变得晃晃荡荡,仿佛随时可能跌落。 绝壁下,蜷缩在地的龙兽吕重言背部鳞片翻卷,惨不忍睹。 而在他上头的是另外一队捏着合击的凶境武者,左右看不到冯世兴的踪迹,将手中的合击给散去。 想来那头嚣张的虎豹应该在刚刚的能量冲击下身陨了,这就是同世家对抗的下场。 等料理完了两头龙兽,就折去宁乡道,将虎豹堂杀个鸡犬不留。 以为已经杀死冯世兴的两城高手散去合击并甩甩手,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确认两头龙兽的伤势。 稍远处的那头龙兽不在合击震荡的中心,倒没什么关系,而眼前这头扑倒地上的,背后鳞片翻卷,伤痕可怖,到现在都有动静,该不会没受住死了吧。 众人相互看看,灵甲完好的两位自告奋勇地朝着下方浅去。 手中握着防御性灵技,两人将神魂锁定在龙兽身上,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位移。 神魂回馈的信息已经能够确定龙兽活着,眼下要做的,便是看看这头龙兽是否丧失了战斗力。 若能直接烙印捕获,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待楚家两名凶境小心翼翼的靠近,一直匍匐在地的龙兽突然仰头嘶吼,口中吐出灵焰。 早有准备的两名凶境直接激活手中灵技,弧形的光幕直接挡住了龙兽的一击。 畜生到底是畜生,即便再聪明,设计的陷阱还是这般拙劣。 抵挡着灵焰的两名凶境得意的对视,然后就被应该已经死了的冯世兴窜到身侧一拳穿成了葫芦。 远处的那头龙兽看见冯世兴与吕重言打出的配合,兴奋得狂吼一声。 从麓阳城逃出的第九日,两头龙兽终于看到了名为希望的光。 伤了两员武宗战力的势力面对两头龙兽与虎豹的组合,再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狙击,只能任由他们突围出葫山的包围圈后,消失不见。 一百八十章:听、说 “冯世兴把两头畜生劫走了!?” 项东游双眼吞吐着摄人的光芒,上身前倾好似择人而噬的巨兽,朝着瑟瑟发抖的副官逼问道:“他们现在人呢?” “回..回禀大人,不清楚,我们的人被冯世兴杀光了。” 副官哭丧着脸道:“两头龙兽现在下落不明。” “一群废物!” 项东游怒斥一句后,又立刻道:“立即派人去在江上下游阻截,并通知给朝昌刘傥还有兰山城何塞,让他们协助设卡,告诉他们这是麓阳城那位大人的战宠,让他们务必配合!”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 劫后余生的副官连起身都顾不得,连滚带爬的往外跑。 “等等!” 话音刚落的项东游又叫住副官,脸上挂着令人玩味的表情。 副官还以为这是要追究自己的责任,吓得两腿发颤,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大人,有何何何何吩吩咐...” “不必设卡了。” 项东游突然改主意道:“派密探去赤霞山无双城候着,发现两头龙兽入城便把消息传到本镇抚这儿。” 副官不知道上峰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只要不是让他死,他才不在乎是在龙洲设卡还是无双城蹲点呢。 忙不迭的点头应诺后便要离去,却听到身后项东游冷冷道:“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连这点儿差事儿都办不好,就不必回来见我了。” 凉气从脚心冲到头顶,副官连回头都不敢,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 堰苍无主龙兽被宁乡道冯世兴劫走的消息,很快便在整个龙洲西南部传开。 对于这位无双学院经营部的首徒,即便是相对闭塞的呈州也是有所耳闻的。 只是曾经的名声多是因为胆大倒不是修为如何高强,可此番战却让不少人惊掉了眼球。 世人才不管什么过程,只知道冯世兴单枪匹马闯入葫山,重伤了公黄和辽凉城两位成名武宗,更是将两家的精锐打得落花流水,这样的实力放眼整个龙洲,都是顶顶在前。 更重要的是,宁乡道的虎豹本是个毫无根脚的散修。 可这才几年功夫,这位便能在两大势力环伺中摘桃子,假以时日这还了得? 很多外州世家不由得生出招揽的心思,特别是龙洲各支豪族,虽然两头龙兽算是不错的底蕴,但是兽终归是兽,人才才是世家立鼎的根本。 一无所知的冯世兴成了豪门眼里的香饽饽,连带着两头龙兽的踪迹也藏不住了。 其实冯世兴的去向并不难猜,一个毫无根脚的散修,即便心比天高也是吃不下两头龙兽的,那么他必然要选择投效,作为堰苍人既然没有往农家走,那么只能是那个被散修尊为圣地的所在。 葫山往龙州赤霞拢共那么几条路,以龙兽那么巨大的体型,想要不留痕迹几乎不可能。 …… 龙州境内某无人山谷 熊熊燃起的篝火炙烤着两头被小树扦着的走兽,倒悬火上的兽肉滴出油脂在碳火上,发出吱吱声。 荒兽拥有超越凶境的强大生命力,同样也拥有巨大的胃口。 相较于人类在低度饥饿时神识会越发清明不同,荒兽若是饥饿会变得暴躁虚弱。 所以补充食物就变得很重要,这是从葫山突围之后,三人正正经经的大餐,当然,主要是服务对象还是两头龙兽。 一旁的冯世兴主要的工作还是为他们烤肉,用傅元山和吕重言自己的话说,他们已经不像个人了,若是再同龙兽一样茹毛饮血,那他们就真的变成兽了。 所以,只要条件允许,两头龙兽都会要求将食物彻底弄熟才吃,即便某些肉食半生才更鲜美,他们也一样要弄到全熟,仿佛有种执念。 “如今已经到了龙州,我的建议是吃完这顿后我们就走水路,潜入龙江转陵江,以龙兽的水性,只要几日就能到赤霞山。” 冯世兴一边翻转着扦木,一边朝两头紧盯着肉块的肉兽道:“两位觉得如何。” “噢吼...” 吕重言的低吼声中有些颤抖,傅元山更是连回应都没有。 “...两位不要沮丧,等到了学院便安全了,而且,以院长之能,定然能想到解决两位兽躯的办法。” 看出两人心情低落,冯世兴开口安慰道:“兽肉好了,两位可以用了。” 说完,宁乡道虎豹便离开了,除了不想打扰两人用餐外,还因为他发现了某些陌生的气息。 这些日子,死在他手下的风媒近百位,可他们背后的人,就是学不乖啊! 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龙行虎扑的冯世兴杀向那道陌生的气息源头。 …… 龙洲历1795年末 赤霞山、无双城 “院长,出事了!” 脸色苍白的杜霆闯入院长室,朝着静坐冥思的唐罗喊道:“冯世兴来了,还带了....” 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形容词的杜霆只能含糊道:“带了件诡异的事儿求助。” “什么诡异的事?” 睁开眼的唐罗平静问道。 “属下说不清楚,要不让冯世兴自己说,人就在外头。” 杜霆实在不知道如何描述,只能这样道。 “嗯,让他进来吧。” 唐罗淡淡道。 心中忐忑的冯世兴被杜霆请进院长室,先朝书案后的唐罗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学生冯世兴,拜见院长。” “不用行这般大礼,快起来吧。” 唐罗淡淡道:“什么诡异让你如此慌忙啊?” “回禀院长,麓阳城有人在研究人兽变化的禁忌之术,三期学弟傅元山还有四期学弟吕重言,都被炼成了龙兽,求院长想想办法,帮他们恢复人生吧!” 虽同两名学弟一路同行,但人身的冯世兴既要阻截追兵,又要袭杀风媒,加上龙兽口不能言,零零散散的时间里只能做些大致的交流,很多细节方面的东西全都模糊。 但这已经足以勾起唐罗的兴趣,以他目前的实力,倒不是做不到人兽变化这种事。 其实不光是他,只要是完成灵质化肉身的宗师,基本都能做到功体重塑这样的程度,但吕重言和傅元山顶死就是初入凶境的水平,要让这种程度的武者变化龙兽,那得是什么水平的秘术? “将人带到后山。” 唐罗起身,朝冯世兴淡淡道。 宁乡道虎豹大喜过望,心道一声“有救了”便往外头跑。 …… 赤霞渡口,三九隆冬依旧穿着单衣的年老大让码头上的小弟圈出了一片内岸的泊位,又将赤霞山送客的小船围成一圈警戒线。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两头浮在水面上的龙兽。 表情莫名哀伤的荒兽已经是在挑战他的认知,更惊人的是当冯世兴跳出水面说他们是傅元山和吕重言的时候,两头龙兽竟然点头附和。 年老大发誓,这是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遭遇,而更诡异的是,之后他同两头龙兽攀谈,对方竟然可以用点头或者摇头来回应他。 这...这是什么妖怪! 自妖族退出西贺舞台之后,世上就再没见过拥有这等智慧的妖兽。 难道这是妖族掌握了什么点人为兽的邪法,并准备卷土重来的意思吗!? 真当年老大有些绝望地想着,就感到后方围堵的城卫让开了一条路,转身望去,尽是杜霆和冯世兴。 “院长大人让我们把...” 不知道怎么称呼两头龙兽好的杜霆只能指指水中两头龙兽道:“......“他们”,对,把“他们”带到后山去。” “两位听见了吗,冯某已经拜见院长,他同意见你们了,快上岸啊!” 一旁的冯世兴朝着水下的两头龙兽,兴奋道。 可还不等话音落,踏浪而来的喊杀声就打破了渡口的平静。 从堰苍到龙州,两兽一人自以为周密的行进路线其实早就暴露在各个势力的眼皮底子下,所有人都清楚冯世兴最后的目的地。 只不过他们没有预料到一进龙州两兽就改走水路,而龙兽水下潜行的速度,竟然要比普通凶境飞遁更快。 紧赶慢赶,各支势力的强者好不容易在赤霞外完成合围,却看到了年老大布置的警戒圈。 为了不让已经很是复杂的局面更加复杂,这些势力一合计,便结成阵势就冲杀过来。 正要上岸的两头龙兽听到喊杀声浑身就是一颤,反倒是年老大、杜霆两人面色如常。 如今的无双学院可不是几年之前了,竟敢还有人敢在这放肆,倒是奇闻。 “长老同世兴只管将龙兽带走,老子倒要看看,这帮人什么来头,胆敢冲击赤霞的口岸。” 健硕的胸肌一抖,年老大大咧咧朝下属挥手道:“小的们,结成战阵启动阵法,给远来的客人一记招呼!” “渡头,此事因世兴而起,哪能抽身离去,让世兴在这同您一道御敌。” “嗯,你不错,比那些一毕业就搞七搞八的小家伙强。就先留这儿掠阵吧!” …… 学院后山 杜霆将两头龙兽带到此处后嘱咐他们静候便离开了,而两头被撇下的龙兽心情也同落叶般忽上忽下。 这一路都在逃命,以至于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想清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虽然他们都认为院长有能力帮助自己,但问题是,院长为什么要帮呢。 曹烈可是御兽宗的传人啊,而且境界很高。 他们俩虽然名义上是无双学院的弟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经营部的本质就是场生意,要不然同学会的事儿哪里轮得到石三刻出面操持。 眼下他们贸然上山求助,还带了那么多的麻烦,若是惹得院长不快... 先前只将学院当做救命稻草的两人忽然意识到,其实他们同无双学院,根本没有什么深刻的羁绊,即便有,也只是他们这些散修单方面欠学院的。 毕竟一千万换契合武道的铸魂课程,任谁看都是他们这些学生在占便宜。 想到此处,不安在两头龙兽的心中弥漫,因为他们明白自己好像根本没什么立场。 安全感荡然无存的同时,两头龙兽不断改换等待的姿态,最后变成面朝甬道别扭的跪坐,虽然这并不是适合龙兽身体的姿势,但他们还是固执的保持下来,低垂的兽首仿佛做好了谢罪的准备。 两尊垂头并肩跪坐的龙兽,就是走出甬道的唐罗看见的第一个场景。 “这样有趣的坐姿,本院倒是第一次见。” 走到近前的唐罗,伸手亲切拍拍两人鼓鼓的肚皮,笑问道:“冯世兴说你们被曹烈变成了龙兽,可本院看着怎么好像是你们占了龙兽的身体呢,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说完看看能不能帮你们想想办法恢复?” 并没有预想中的严词厉色,院长的亲近让两头龙兽跟孩子一样呜咽起来。 自从逃离麓阳城,这一路遭遇的全是要杀死他们的人,就像曹烈说得那样,他们已经被自己的族类给遗弃了。 为什么不敢同冯世兴将他们已经掩埋了自己的尸体,而是含糊表示变成龙兽。就是不想让冯世兴觉得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变回人了,在他们潜意识中认为,觉得如果冯世兴知道这件事,看待他们的眼光一定会有变化。 他们已经足够绝望了,实在不希望身边的人也放弃拯救他们的希望。 而刚刚唐罗的话,就像久旱之后的甘霖,在两颗绝望的心田洒满希望。 嗷呜嗷呜的痛苦后,两头龙兽伸出爪子就要在地上书写来龙去脉。 “不用这么麻烦,直接说。” 在两头龙兽面前盘膝坐下的唐罗和声道。 可是...我们不能说话了。 吕重言泪目,心中哀嚎道。 仿佛看穿龙兽心底的悲凉,唐罗伸出手拍拍吕重言的龙爪安慰道:“没关系,直接说。” “可是...” 呜咽一声,吕重言便失神地怔住,刚刚出口的竟不是兽吼,而是人言,只是格外低沉。 而一旁傅元山听到吕重言说话,惊讶地开口问道:“你怎么能说话了,啊!?我也可以说话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这儿,我想你们开口说话,你们便能开口说话。” 唐罗笑着解释道:“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想听。” 一百八十一章:只有王能看见的真相 龙兽故事并不算长,犯蠢的方式倒是惯常。 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士闯进龙潭虎穴,以为可以和故事中的英雄一样冲破千军后凯旋。 但现实中跳入深渊结果总不那么尽如人意,失手被擒并不是悲伤的结局,而是噩梦的开始。 被人将神魂同意识抽离,打包塞入龙兽的躯壳里,再次醒来已经是人心兽身。 但身残志坚的武士没有放弃希望,通过伪装麻痹守卫,成功越狱,并在为主堵截下于葫山碰见学长冯世兴互道身份后一路向西。 两头龙兽一唱一和地将这段经历全盘道出,看向唐罗的眼神充满希冀。 突然能够开口说话的神迹让他们对唐罗有了种迷之自信,仿佛漆黑的世界突然有束从天而降的微光。 万一呢,万一可以呢。 在两头龙兽炯炯目光的注视下,唐罗平静开口道:“在解决问题之前,先得知道问题出在哪。” “人魂同兽魂在每个生命阶段的形态的表现都是不一样的。人族之魂生于混沌,落地后三魂七魄潜藏肢体、脏腑,若不修行便一身无法察觉魂魄存在。唯有灵台清明,让人族拥有超越妖兽记忆、智慧同情感。” “而妖兽生来魂魄便是完整,更同兽体契合,可惜灵台混沌。所以在很长很长一个阶段内,只能依靠本能行事。” “而在这过程中,妖兽的神魂会经由妖兽的吐纳,因灵力滋养而不断壮大,直至强壮到某种程度,兽魂开始反哺灵台,构建如同人一般的记忆系统。到了这个阶段的妖兽,便不光只凭本能行事,也有些粗浅的经验和智慧。” “若是妖兽更进一步到了王兽级别,差不多就会有同人族一样剧烈敏感的情绪,智能方面也与普通人相差无几。” “和你们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们,虽然人族神魂同妖兽魂魄听起来好像差不多,可实际上天差地别。你们在麓阳城所经历的事,并不是简单的被抽出魂魄然后塞到龙兽体内,而是无意识状态下经受了一系列很复杂的转换过程,这个过程永久改变了你们魂魄的特性。” “想必你们自己应该也发现了,这两年你们越来越适应这具身体,若非下意识的排斥,你们甚至可以做到很多龙兽都做不到的事。这种程度,可不是异魂入主龙体能够做到的啊。” “所以结论是,你们并不是人魂被装进兽躯,而是被转化成了龙魂然后夺舍了原本的龙兽。” 境界不同的人看待问题的方式也是不同的,经由两人的讲述还有自己的观察,唐罗已经十分接近这场诡异的核心。 从武道研究者的角度来看,这份研究拥有十分珍贵的价值,但具体到傅元山和吕重言的身上,这就是将两个武者的人生给彻底毁了。 同唐罗封印记忆模拟出星球生命不同,这两人经历的是场彻头彻尾的实验性手术,他们能活着来到自己面前,都算是一种奇迹了。 可现实世界的奇迹让人诟病的一点就是,即便你是那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的幸运儿,也不代表通过最凶险的那关后没有后遗症。 只凭意志力,是无法对抗本能的,更别说对抗荒兽级的本能。 随着越来越适应龙体,那些来自血脉的原始信息会不断冲击模糊意识里关于人身记忆的部分,等到那些为人的记忆被淹没的时候,傅元山和吕重言也就真正变成龙兽了。 毕竟相较于龙兽漫长的生命和强大的本能来说,凶境武者自以为强韧的意志和清明的灵台,实在没有那么可靠。 妖兽的本能会不断同他们争夺整体的主导权,虽然很不愿意见到,但在这个过程中,傅元山和吕重言作为人的感情必然会得钝化,龙兽的本能会理所当然的占据上风。 即便唐罗给他们设计一套龙兽能够修炼的道心清明的秘法也没有用,因为他们现在的神识清明全靠包裹着识海的某种保护机制,而这个保护机制很明显就是人为设计的。 若是这个保护突然消失,或是打开一部分,他们作为人的意识恐怕会瞬间丧失,这才是最棘手的部分。 从某种角度讲,这场实验后,不论傅元山和吕重言是死是活,他们都将永远失去对身体和意识的主导。 但花了那么多气力,做了那么多的研究,只是为了让“龙兽”变得更清醒一点? 曹烈堂堂人王搞这种东西,岂不是纯粹在浪费时间么。 唐罗可不相信出了那么多位圣王的御兽宗没有关于寻找世界的法门。 那么曹烈做这种事的目的就很值得玩味了,明知对自身无益却依旧投入巨大的精力去做研究和实验,这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有过星球生命的经历后,唐罗总是会莫名就陷入沉思的状态,等意识到眼下不是个人独处,还有两个学生在等待救赎时,连忙拉回注意力,却发现两个学生早已经瘫软在地。 将身体深深埋在积雪里,硕大龙目无声的淌泪,仿佛被遗弃的小狗。 这...最坏的情况还没说就这样了? 那...还是不说了吧。 看着雪地里两头可怜巴巴的龙兽,唐罗心中暗道。 …… 赤霞渡口 踏浪而来的世家联军还是被渡口的守军给挡了下来,倒不是说这些年轻人结成战阵便有了跨境作战的能力,而是领队的世家高手并不愿意同无双学院发生什么冲突。 那群被刺杀的氏族成员,还有被打成邪恶的世家,无一不再提醒着众人,无双学院是个何等样的龙潭虎穴。 为了两头龙兽与这样的庞然大物发生冲突,只要理智尚存的人都清楚该怎么选。 所以大部分冲阵的斗士都在领队的命令下停在了赤霞渡口的攻击范围之外。 但世上从来不缺自以为是的亡命之徒,只要杀性一起便不管不顾。 他们那里会在乎什么无双城,什么后果,只要喊杀声一起眼中便只有敌人。 敌人凶猛,渡口的守备军自然也不会畏惧,可战事一起,伤亡就不可避免。 虽然年老大很早便加入了战斗,但年轻的守备军同狠辣的亡命之徒还是有些许差距,再加上事出突然,很多守备连铠甲都没穿。 还好有冯世兴在渡口掠阵,东抗西补稳住战线,不至于让伤亡变得难以接受。 冲阵受阻,亡命徒们的气势一弱,刚想要撤退,就看见从两侧水域中杀将出来的武者。 身着亮银全身甲的是无双城的守备军,而衣着风格迥异,却施展腾空秘术掠来的,是将星馆的战士。 随着内城两支战斗部队加入战场,局势瞬间逆转,气势不足的亡命徒血洒陵江,染红大片水域。 而那些一开始就没冲上来的世家武者看到这番惨状,心中无比庆幸,单看无双城战斗部门凶悍的模样,即便刚刚跟着一起冲杀上去,也就能突破渡口防线,碰上这样凶猛的战士,还是会死挺。 率队前来支援的孟椒将几名凶境化作酸液,杀气腾腾地飞向警戒线外,朝着站在水平上的众人质问道:“赤霞山乃是和平之地,尔等集结冲击港口,是觉得无双城刀不利么?” 公黄城楚兆先上前一步,朝孟椒冷声道:“赤霞山无双城乃是龙州武道圣所,吾等此次前来自非为了屠戮破坏,只是宁乡道冯世兴击杀我公黄城精锐,还劫走两头龙兽,这个仇不能不报。此乃堰苍内务,还请孟统领让开路来。” 孟椒手一扬打断了楚兆先的话,沉声道:“你们同冯世兴有什么私怨老子不管,但无双城有无双城的规矩!赤霞山区域内不允许私仇乱斗,所以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有什么怨气,卸下兵器、杀意,从正门入城后走市政厅申议,若是想试先战后议那套,也由得你们高兴。” “只是先提醒你们,陵江的水深鱼多,尸体沉进去用不了几天,便会被吃得干干净净!” 将星馆的强硬让这群来自各族的武者面有怒色,但除了发怒,这些人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毕竟刚刚他们可是亲眼看见,这位统领一出手便将三位凶境武者熔得骨头都不剩,他们可不想死得这样凄惨可怖。 但动手不敢,打嘴仗可没什么顾虑,将灵力一收,嘴硬的说早就想这么干了,便浩浩荡荡的往城里走。 可怜孟椒还以为要迎来一场大战,怎料世家一方怂得这样快,看着杀气腾腾瞬间变成文质彬彬的访问使团,结成阵势的城卫同将星馆战士相互看看,只觉得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无奈只能指挥他们将大队人马驻留城外,每家只派遣三个代表进入内城。 既然决定要遵守无双城规则,各家势力自然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能够混到世家并传承数百年的哪有庸人,在发现强硬无法得到自己目的后,风格转变得比谁都快。 而经过这样一闹,不论是在半山还是在客船甚至近距离在泊岸的风媒和细作,都已经知道了,无双城来了两头龙兽,而堰苍各族,便是为此事而来。 副官更是在渡口骚乱出现的第一时间赶往兰山城,将此事禀报给项东游。 “所以,无双城真的将两头龙兽留下了?” “千真万确,城里很多人都看见大长老杜霆领着两头龙兽去了后山,之后它们再没出现过。” “呵呵,很好。” 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项东游又朝副官道:“接着去打探,若是无双城有意将龙兽归还给堰苍,便想办法破坏!” “属下领命!” 副官咬着牙应道。 …… 无双别院 两个来赤霞山求学的宗派真传这些日子只是在自己的小院待着,偶尔去学院也是抓着教习便问些刁钻的问题。 宗派真传弟子的武道造诣放到世家级别,那就是破坏观念的存在,很多位教习都被两人弄得怀疑人生。 本以为闹成这样无双院长总该出面驱赶,可除了最初入院那日,他们就再没见过唐罗。 两人倒不会觉得这是对方大度,只道是院长心虚,所以行事更显乖张。 “渡口上的热闹祝兄听说了么。” 雷动背负双手走入祝火龙的院里,朝着庭内焚香静坐的巫神山真传兴奋道:“堰苍窜出来的两头龙兽被冯世兴带到渡口被杜霆领到后山去了,现在堰苍各个势力代表正在市政厅同无双城谈判呢。” “此事我已知晓,几个堰苍世家发难,于无双根本不痛不痒。” 祝火龙睁开眼淡淡道:“明日月初有院长的大课,据说届时整个经营部的弟子都会参加,我们也去看看,若能在课上下了此人皮面,之后行事也不至落人口实。” “恐怕没有这个必要吧!” 雷动笑笑:“祝兄只道堰苍各家只是追着龙兽前来,却不知道这两头龙兽出自何处,恐怕等不到我们出手,这无双学院就要败咯!” “雷贤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火龙来了兴致,连称呼都亲昵了许多。 “这两头龙兽是从麓阳城逃出来的,并非无主之物。无双学院不知深浅要强占两头龙兽,已是犯下大忌讳,别管这位院长是真有实力还是虚张声势,惹到那位,都只有死路一条!” 雷动莫名有些兴奋,自从被点破道心,他就将所有的错都归结到了对方身上。 这股恨意是那样浓烈,恨不能让整座无双城变成灰烬才好,眼下有机会看到期盼的画面成真,哪能不令他兴奋。 祝火龙看着雷动幸灾乐祸的模样,眼底闪过轻蔑之色。 不论这位七曜祠真传原先有过怎样的名声,从道心破灭后,便已不再算个人物。 …… 龙谷 举着风部令牌的项东游好像有十万火急的情报要转告典狱长知道。 但正在亢龙殿同七支主事讨价还价的曹烈哪里有功夫关注这种小人物,等到想起时已经是九六年的正月。 同龙谷敲定完各项事宜的曹烈终于有机会见见这个安元希派给麓阳城的副手。 “属下失职,执行计划时出了纰漏,两头龙兽被宁乡道冯世兴劫走,落到无双学院手中,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 虽然被晾了许久,但项东游依旧保持着急切的情绪,这套说辞也是酝酿了许久。 他是带着任务来到龙洲的,只可惜炎阳剑尊的突然出现,让他很多计划没来得及施展就胎死腹中,而随着无双学院的声势越来越浩大,他的存在好像已经被安元希给忘记。 这不是项东游想见到的事,所以他必须得做些什么,而眼前两头龙兽走失,便是挑起曹烈和无双学院矛盾的最好机会! 一百八十二章:院长的大课(1) 本该被收服带来的样品不见踪影,计划的破坏让曹烈的心情很不美丽。 但更不美丽的是他人的愚蠢,所以曹烈幽幽问道:“石三刻如何?” “旷古烁今的研究,夺天地造化的神品。” 项东游连声称赞道:“只是稀薄血脉的龙兽,两年时间战力却直逼神兽血裔,假以时日若是能有百十头的规模,狱长便可横扫八荒,制霸西贺,无人能敌!” “既然知道龙兽那么重要,那你怎么敢在这上面动心思呢?” 静! 惊! 没有预想过的场面让项东游通体冰寒,双腿一软就跪倒地上,想要解释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神魂颤栗。 曹烈俯视地上的蠢货,眼神嘲弄。 世上总有些自以为聪明的人,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时候,就想要掌控局势,却不明白跳来跳去的羚羊总是会比行动缓慢的牦牛先死。 伸手捏着项东游将满面死灰的脸抓起,曹烈淡淡道:“永远不要用人的尺度去衡量王者。” “狱长饶命,属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人的本性反复,重复过错更是常态,所以当一个人开始犯错,他就会一直犯错。” 曹烈抓着发髻将人提起,直至与视线齐平:“罔上者死,但谁让本座喜欢聪明人呢,特别是像你这样的聪明人。” 死灰般的双眼里爆出神光,被抓着发髻的项东游听出曹烈言语中的缓和,连忙道:“从今后属下就是狱长身边的一条狗,您让我向西我便向西,您叫我向东便向东,求狱长饶过属下这次吧。” “愿意给本座当狗么?” 曹烈笑笑道:“只当狗未免有些太可惜了,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值得更好的身份。” “不,不,不!属下,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突然意识到曹烈要做什么的项东游仿佛被人攥紧心脏,那种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挣扎大叫道:“狱长,狱长,额啊!!!” …… 龙洲历1796年正月初一 无双学院、天阶大教室 若是将学院的崛起分成几个阶段,那么第一阶段就应该是五转龙门的问世,虽然现在各个宗派的下院已经有了性能更加优越的龙门,但若问名声最响的,无疑还是无双学院这座。 而第二个崛起阶段,便是炎阳剑尊送了徐氏三百童子过来,虽然只是稚童,但也代表了无双学院拥有教授圣地弟子筑基的能力,即便现在宗派立院要以资质不足打压无双,也没有人质疑无双学院在筑基阶段的授课能力,大多只是说些底蕴不足的酸话。 从办学的角度来看,徐氏的三百弟子是风评的转折点,但从经营部的实际经营来看,这倒不算件好事。 曾经经营部是由院长亲自授课的,特别是前几期的弟子,据说铸魂最长的只需两月,而且铸就的神魂个个都是精品。 但随着徐氏将弟子送来学院,无双院长就再没带班授课,而是将精力全都投入到徐氏弟子的授课上。 而带领经营部课程的教习,也从屠妖宫主,变成了一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武宗。 换做是以前的话,这些蜕凡散修若是能有个武宗强者指导铸魂,那真是要美出大鼻涕泡来。 可凡事就怕对比,都是交一样的束脩,凭什么前几期就是院长亲自带班,后面的也有像屠妖宫主这样的封号强者授课,到了他们就全是些武宗教习了? 学员们不可避免的有些怨气,而当时的云秀其实是没什么办法的解决这个问题的,或许她在对徐氏稚子的开蒙上,是比唐罗更合适的人选。 但要帮助这些已经有了武道认知的弟子铸魂,很显然是超出她的能力范畴的,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干脆就没有带过经营部的班,全部都是交给以申屠季辉为首的一众学院教习,自己专心帮助徐氏弟子筑基。 好不容易等到唐罗出关,却发现入关前耐心负责的真院长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说歹说,才有了这每月初的一堂大课。 从赤霞立庭到现在,关于院长身份的猜测就从未停止过,说什么的都有但至今没有一个相对权威的解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双院长境界高的吓人,战力强得犯规。 起码当时引发天地异象的元气风暴还有贯穿九天的两道神光,绝不是普通人可以搞出来的事情。 所以院长的公开课,自然吸引了无数弟子参加,别管听不听得懂,去听就完事了! 经营部的各个班级全员到齐,甚至还有轮休的教习,将星馆的弟子,卫所的兵将,市政厅的议员。 可以轻松容纳千人的阶梯大教室座位挤得满满当当不说,两侧通道,各阶阶梯,甚至有吸在墙壁上,悬空漂浮着的听课者。 境界也是从凡境开始直至武宗,甚至还有申屠季辉这样的封号强者,当然,前来无双“求学”的两位宗派真传,自然也出现在拥挤的教室内。 “学院里竟然有这么多人嘛...” 唐罗看着人头攒动无从下脚的课室,嘟囔着出现在讲台上。 “啪、啪、啪。” 不知从何出现的竹制教鞭在黑板上敲了三下,闹哄哄的教室就变得鸦雀无声。 “本院今天讲,何为修行的根本。” 没有任何铺垫,开口便是煌煌大言,斗大的白字便出现在黑板上,看得人心神一凛。 “修行,就是修自己,武道,只是去理解灵气的一种方式。” 另一行斗大的字体出现后,手执竹鞭的唐罗敲敲黑板道:“课上完了,有疑惑的可以提问。” 课室内的众人面面相觑,特别是并肩而坐的雷动和祝火龙,更是目瞪口呆。 听过王者布道的宗派真传对这场民间学院的举办大课自然不会有什么期待,更不会认为无双院长有教导他们的资格,但内容这么简短敷衍的大课,还是大大出乎两人预料。 好吧,说敷衍其实不太准确,毕竟这内容他们听着确实有种意犹未尽,但这样简单的两句,实在很难确定这位是真有水准还是胡咧咧。 而场中很多人已经陷入沉思的状态,自觉清醒的两位真传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提问的机会。 “西贺几乎人人修炼,若根本真同院长所说,根本只是修自己,那么宗派、圣地千万年精研又有何意义,难道院长觉得自己的武道造诣,要超过宗派、圣地的先贤么?若是不这么认为,却如此轻率的给修行下定义,难道不是在误人子弟么!” 雷动站起身形,昂首挺胸,义正辞严的质问在阶梯教室上空回荡。 “所以你认为,修行不止是修自己。” 唐罗单手撑着教案,懒洋洋道。 “当然,修行根本乃是超脱进化,寻觅彼岸,若心中只有自己,如何横渡苦海!” “超脱了,进化了,你就不是你了?” “这....自然还是我!” “寻到了彼岸后,你就不是你了?” 明显超纲的问题让雷动有些恼怒:“进化超脱之后我虽还是我,但已不止是我,难道院长没有听过,登临彼岸后的王者,看到的天地与曾经不同么?” “天地一直在变,却也从未变,变得只是自己。” 唐罗淡淡答道,平静的语调中含有某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仿佛真理。 话音刚落,场中便有大半武宗开始失神,就连雷动也有些动摇,虽然刚刚听到的和他所见所闻的“真理”有所冲突,但他却觉得眼前人的说法可能更接近事实。 这实在太疯狂了,疯狂得让他连反驳的气力都没有,只能怔怔低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百八十三章:院长的大课(2) 宗派同圣地的骄傲根本,就是对武道和修行的理解。 对于从小将这份理解贯彻入骨血的雷动来讲,唐罗的话是在推翻他所有的武道认知,这剧烈的冲击让他的思路一片混乱。 看着队友几句话就被冲昏心神,祝火龙眉头紧皱。 虽然刚刚唐罗说得话确实意味深长,甚至让他有些都有些动摇,但很快就被巫神山的教义拉了回来,并且很快找到了唐罗话语中的漏洞。 “院长大人,祝火龙心中有惑。” 单手按着雷动的肩膀将其压回座椅,祝火龙顺势站起:“适才院长说,武道只是理解灵力的方式,恕学生不敢苟同,武道可不是简单的理解灵力,而是创造、掌控、甚至赋予。以我巫神山为例,虽然也分金、木、水、火、土各支,但同寻常的五行功法又岂能混为一谈,这都是前辈在不可能中创造出的可能。如此伟大的事情,难道在院长眼中,仅仅只是理解么?” 随着巫神山真传掷地有声的话语,科室内也响起切切私语,毫无疑问,这番话代表了绝大多数武者的心声,境界越高越是如此。 毕竟武道大昌千年,徐圣刻在天南丰碑上的《灵力解析》早已被刊印成数十种文字,这让所有世家弟子觉得,灵力在他们眼中早已没有秘密,现在却有人说武道只是在理解灵力。 若非唐罗是他们敬爱的院长,就不仅仅是窃窃私语那么简单了。 自以为抓到漏洞的祝火龙面带自信笑容,却见唐罗不慌不忙,只是将教鞭放在桌案上淡淡道:“创造?掌控?赋予?不如说是发现更准确吧。” “究竟是各圣地、各宗派创造了武学,还是在灵力规则下找到了更加有效率的利用方式,这种事情你们自己想想就明白了。至今为止,不论是西贺各大圣地还是万千宗派,可曾有一部超脱灵力规则之外的功法存世?可曾有一项不借助灵力便能修行的神通秘法?” “若是某日,灵力消失不见,武道还会存在么?” 不高的声音却送入可是内所有人的耳中,或许是因为灵力对于西贺武者来讲实在太过于熟悉了,熟悉到根本没有人想过若是有一天灵力消失的情况。 所以当唐罗冷不丁将这个说法抛出的时候,听课的众人都有些发蒙。 祝火龙也被这突然的假设震得有些发蒙,却还是强撑道:“天地元气亘古长存,你的假设根本不存在!” “更古长存么...” 唐罗饱含深意的重复了四字后,朝祝火龙问道:“曾听闻,巫神山是人族传承最久的宗派,其源流甚至可以追溯到黑暗年代同图腾纪元之前,不知属实否?” 中洲各派,若问源流最长,巫神山当仁不让,历数身侧,即便是最古老的宗派在巫神山眼中也只是末学后进,这也是巫神山最大的骄傲。 如今被当面问问起,祝火龙自然无比骄傲:“本宗传承源远流长,万年之前便有祖巫于中洲立下道庭,传承至今!” “那么祝真传可否回答本座一个疑惑,西贺是先有妖兽,还是先有人族?” 直击知识盲区的问题让祝火龙有些慌乱,只能强撑着反问道:“这个事儿重要么,妖族灭迹千年,人族才是西贺霸主,纠结于古早之事,毫无意义。” “看来这个问题巫神山也无法回答,但没关系,本院这儿倒有个看法。” 听出祝火龙语气中的心虚,唐罗淡淡道:“西贺应是先有人,后有妖。甚至,在妖族出现之前,天地间应该是没有灵气存在的。” “荒谬,荒天下之大谬!” 祝火龙激动道:“你这样讲,可有什么证据吗!?” “人族有记录的武道发源,全是在妖族出现之后,从模仿妖兽的神通伟力开始,或是以图腾方式记录,或是以黥身纹脸记录。可就算是最古老最古老的记载,也不过就是一两万年前。” 唐罗幽幽道:“但人族若是只存在了一两万年,这些记录的人是从哪儿来的呢。再有,现在我们知道人族拥有比妖兽更高的智慧水平,那么在两万年之前的人类,就真蠢笨到没有办法通过吐纳从天地中获取力量么?” “佛国的雨林中能找到数万年前人族部落群居的痕迹,保存完好的石器。却无法寻到任何关于那个时代关于修炼的证据,甚至连神话都是从妖兽出现之后开始流传的。” “当今总把武道同修行当成一件事来看待,其实这是两件事,是完全冲突的两件事。” “对武道追求越是强烈的人,便会被武道影响的越深,而真正阻挡人族登临彼岸的海,便是由这些武道认识填满的。” “彼岸之前武道积累越是深厚的武者,在彼岸之后的道路便会走得越加艰难。” “如果你想要走得更远,更长,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忘记武道钻研,忘记神通秘术,只是去观察体会世界,然后精心修炼。” “用灵力刺激强化肉身,用冥想沉思厚重精神,持之以恒的吐纳感受天地,这就是修行同破镜的根本。” 既然答应来上大课,唐罗就没有想着随意糊弄,而是将这段时间自己通过观察天地还有古籍的判断全盘说出。 自顾自的将话说完后,课室内绝大多数人都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在看唐罗。 在武道大昌的时代,说出这样的话,他们很自然将唐罗归到别有用心或是疯子的那类。 虽然这番话听着很有道理,但是要让他们跟着去做,那真是头脑不清。 感受到众人质疑的情绪,唐罗其实并不介意,如果在破镜之前有人同他说这样的话,他是真的会敲开对方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水还是尿。 但登临彼岸之后,不光看到的世界变了,看待世界的方法也变了。 如果在唐罗少年时有人能跟他说西贺世界的起源,彼岸之后的风景,那么他的选择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对于武者来讲,如何认识这个世界,最终将会决定他们的上限。 那些唐罗修行时没有得到的东西,今日在这堂大课上,全数教给了这些前来听讲的弟子。 只可惜,上人看烦恼即菩提,凡夫看菩提为烦恼。 终归是听的人多,懂的人少。 罢辽罢辽,教鞭轻放案上,教台上失去院长身影。 而激烈的讨论声,也在无双学院的天阶课室中...爆发。 一百八十四章:院长的大课(完) 世上趋炎附势者众,所以很多人听话之前先看身份。 位卑者的微言大义毫无意义,权重者煌煌大言却一字千金。 如无双院长者,已然是西贺武道界顶峰的人物,但相较于西贺武道界的传统,实在是个微不可查的人物。 在院长离开后,激烈的辩论主要集中在这离经叛道理论的批判上,即便偶有院长的铁粉出言回护,也很快被呛得满面通红,长久缄默。 院长所说的修行破镜法听得将信将疑,要让他们放弃武道,却是明明白白,这是万万不行的! 从天阶课室离开的唐罗依旧能听到后头传来的声音,却也只能暗自摇头。 作为无双学院第一堂院长公开大课,他认为自己已经将修行最重要的事情给说清楚,即便是去听圣地君王,西贺圣主的布道,大概也就只能是这个程度。 但从讲完课的回馈来看,这场大课的收益实在有限,起码就从他目前听到的争论中,即便是他的死忠拥趸,也没有要放弃武道,试试他所指明修行路的意思。 这或许就是世上至理蒙尘的原因,有些道理即便被听见了,也没有办法照着做。 曲高和寡,莫过于此。 “夫君大人,课上得怎么样?是不是学生们听得如痴如醉,这可是人王讲道啊,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他们反应一定很热烈吧!” 人刚回到院长室,云秀便迎了上来,眼中闪着小星星,兴奋问道。 看着夫人兴奋的样子,唐罗真想重重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顺着对方的兴致吹嘘起来。 但想想当时教室的场面,也只能弱弱道“还好吧,可能是讲得太多,他们有些不理解。” “啊,这样啊,那岂不是很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就像佛国的禅修,个个都说想上西天极乐,却没一个舍得死,挖空心思想活不朽。” 唐罗满面轻松道“人嘛,总是搞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 “如果学生们都不理解。” 云秀有些踌躇“那下个月的大课还开么?” “在我家乡有句话,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武道绝非修行唯一的出路,需要有人帮助西贺亿万修行者论证这一切。” 唐罗淡淡道“但已经被武道理论浸染的学员就没有上课的必要了,从下个月起,大课只给蜕凡境界以下的蒙童、稚子上。” “蒙童,稚子?他们能听懂夫君说的东西么?” 云秀不无担忧的道“况且夫君人王之尊,只给孩子们上大课,会不会太浪费了?” “蒙以养正,乃圣功。” 唐罗笑着道“这才是无双学院最重要的事儿,其他的,不值一晒。” “嗯,那妾身这就去找申屠宫主,将夫君的意思达下去,下月让所有的蒙童、稚子都来听夫君讲课。” 说着,云秀站起身来就要变化模样,却被唐罗轻轻拉住。 “不必如此严肃,通知负责教授筑基的教习,自下月开始,学院每月初例行休假一日,再让他们通知各班学院,学生可以休息或是去城里玩耍,或是去天阶教室听课。切记让孩子们自己做选择,不得以任何方式引导或是影响孩子们的判断。” 唐罗抓着女子的衣袖,一字一句认真嘱咐道。 “若是这样的话” 云秀有些为难,替孩子们找补道“本就是贪玩的年纪,若不说清楚厉害,怕是一个个都跑去撒欢,夫君做那么大的牺牲,怕是应者寥寥,岂不太可惜了么。” “听课这个事儿啊,只有真正想听的时候才能听得进,特别是对孩子来讲。所以我求蒙童无用,得让蒙童来求我。” 唐罗笑着解释道“至于心意,本就是拿来浪费的,有甚可惜。” …… 无双别院中 并未参与之后激烈讨论的两位宗派真传早早离开天阶教室回到居所,只是去时自信满满的两人回来时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为兄(小弟)得传封信回宗门,少陪了。” 两个宗派弟子异口同声的相互告别后,便匆匆回了自己的小院。 大门关上,一阵奋笔疾书后,将玉简送出。 这堂大课给予两名宗派真传的震撼,已经超过了他们目前武道认识能够消化的程度。 唐罗讲的东西,几乎推翻了他们几十年信奉并且当做真理的认知。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迫切需要宗派长辈来指点迷津并且解惑。 而两位真传中,这种感觉最迫切的无疑是祝火龙,因为他几乎要被无双院长先有妖,后有灵气的说法给说服了! 巫神山已经是西贺武道源流最长最久的宗派了,但在他们最古的记载中,依旧是通过模仿、崇拜妖族而迈向超凡的。 代表巫神山道统的十二祖巫虽然都是人形塑像,但真正仔细看过神教典籍的都知道,最古的十二尊祖巫,说的是十二头神通各异的大妖。 只是后来人族大昌,神山的巫觋甚至掌握了比古妖更强大的巫力掌握了更精妙的巫术,这才以人像替代了妖像。 那么是不是可以说,人类超凡力量的最古源流也是在妖兽之后才诞生的呢。 祝火龙迫切得想知道这个答案,这种迫切感甚至要比完成宗派交代的人物还要更加迫切。 所以他以最快的速度将疑惑全都以神念刻在玉简中,然后发向呈州。 而另一旁的别院里,说要给宗派传讯的雷动却是神情呆滞站在桌前,手中握着打开的玉简,神念却不知道飘忽到了哪里。 这趟大课对这位七曜祠的真传来讲,冲击是空前的。 作为一个武道天赋“普通”的人,在他前四十年的人生里,他已经将所有能做的努力,全部都做完了。 可在这条妖孽横行的路上,孤注一掷的投入根本没有得到像样的回应。 与其说是唐罗点破了他的道心,不如说他其实心里已经发现了这是条死路,而刚好出现了一个推卸责任的对象。 癫狂的发泄并不是怨恨,是他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和不满,更多的,是因为放弃修行的痛苦。 可今天突然有个人告诉他,原来武道和修行并不是一件事,那他,要不要试试呢? 抓着玉简的雷动心乱如麻,眼神闪烁。 一百八十五章:万兽山庄 人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究竟哪个先到。 就好像有些看似稳如泰山的势力,倒塌只在顷刻之间,有些不起眼的山头,一不留神就变成了庞然大物。 就好像曾经的龙西联盟和如今的无双学院,但不同的是,龙西联盟的失败是因为惊天丑闻,而无双学院的崛起之路就发生在众人眼皮底下。 简洁到连西贺外洲势力都能耳熟能详,干净到就连宗派也要争相模仿。 这样的势力或许会有一天没落,但绝不可能出现像龙西联盟那样的剧变,说句不好听的,以无双学院如今在西贺的风评声望,就算是宗派、圣地想要设计,也只能从一些无关痛痒的方面打压。 比如武道理念落后,底蕴资质不足,但就算是宣扬这些言论的势力自己也清楚,只要无双学院不接招,崛起便不可阻挡。 毕竟西贺修行者实在太多了,多到就算是宗派倾力而为,也没有办法将所有的人给包圆,所以肯定会有留给无双学院生存的空间。 对于一个必然会崛起且没什么遏制方式的对手,宗派自然不会开心,所以便有了龙洲的舆论,祝火龙与雷动的求学。 而这种事不光只有宗派看见,龙洲很多豪门望族也都能看见,所以如今无双城在龙洲范围内受到的礼遇是空前的,即便让人恨得牙痒,很多手段也只能悄悄在背后使。 谁也不想同这个龙洲散修心中的武学圣地有什么正面的碰撞,弄得不好就是一身腥。 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所有人也都是这样做的,然后万兽山庄的石家兄弟就气势汹汹的上门来讨要龙兽了。 龙洲历1796年正月初九 堰苍万兽山庄庄主石牧之御荒兽百尊拜会无双学院,石赶海作为使者大摇大摆进城,并在市政厅朝无双城众威胁道。 “那两头龙兽,是从我万兽山庄逃走,烙有万兽山庄御印,吾敬院长乃西贺有德名师,便不追究无双之责,只要你们将两头荒还,此事无咎。” 穿着龙皮短衫的石赶海有着一身精装健硕的肌肉,开口时抱在胸口的两条粗壮臂膀还一抖一抖,说是敬重可不管是从脸上还是姿态上,都找不出一点儿尊敬的意思,反而是威胁的意味满满。 要是换了别的人敢在无双市政厅这样放肆,杜霆早就喊城卫将人大卸八块,可面对万兽山庄,却也只能强压怒气安抚道“请石先生先在城中行馆住下,待老夫禀明院长后,定会尽快给先生答复。” “就这点儿小事还用禀报,你这长老是干什么吃的?” 石赶海皱眉道“还是说你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愚弄某家!” 自从杜家投效唐罗以后,杜霆面对的人物规格便越来越夸张,那些只在传说中听闻的豪族之长,世家豪强,甚至宗派全都活生生出现。 而且大部分时候,这些人都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意思,偏偏他还不敢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哪怕被人这样当面呵斥,杜霆也只能赔着笑脸道“怎敢欺瞒石先生,只是此事关乎重大,老夫实在做不了主,得要院长拿主意。” “哼,真是浪费时间。” 石赶海哼声道“那就准备一桌大席,再找五千斤生肉!这批宝贝荒兽是要送到龙谷去的,若是饿起了凶性冲进城来吃人,可别怪某家没有事先说啊。” “一定一定,请石先生移步行馆,老夫这就差人去准备,定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低眉顺眼目送石赶海背影离开市政厅后,杜霆长长吐出两口浊气。 …… 无双学院高塔顶层 “院长大人,石赶海的态度很坚决,而且他们说龙兽还烙有万兽山庄的御印,石家兄弟是绝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说谎的。” 面色苍白的杜霆来到院长室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案前来回踱步,惶惶道“院长说过,经营部只是学院攫取资源的手段,这些经营部的弟子并非学院真正的学生,只是客人。毕业便是钱货两讫,既然已经无有关系,那么将他们交给石家兄弟,也无妨吧” “哦?” 一直伏案疾书的唐罗直起上身,舒适靠在椅背上,朝着杜霆笑问道“所以长老觉得,我们应该将吕重言和傅元山交给石赶海?” “属下觉得属下觉得这样做对学院和无双城都好。” 杜霆咬牙道“世人都知道,堰苍万兽山庄是龙谷毛宗的外戚,为御兽宗牧养荒兽之所在。眼下各宗派来势汹汹,皆是将学院当成假想敌,正愁没有把柄发挥,而两头龙兽身上有万兽山庄御印,若是一旦曝露出来,便等于送了世人一个把柄。” “再有,今日世家兄弟上门只说是拜会,若是驳了石家兄弟的面子,那么学院不光恶了万兽山庄,还会惹怒石家兄弟背后的龙谷毛宗。为了两个无足轻重的经营部弟子,将这样大的把柄送给外人,还要惹上本洲圣地,实在不值,所以属下觉得不如睁只眼闭只眼,将龙给石家兄弟!” 或许杜霆在能力上有所欠缺,但已经将杜家全体都绑上唐罗战车的老人,在忠诚方面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他所有的思考,全都是集中在对学院和无双城的利好上,至于石赶海的飞扬跋扈和在市政厅遭受的羞辱却只字不提,怕的就是影响唐罗的判断。 一边是两个无足轻重的弟子,一边是龙谷毛宗,这种选择题,其实一点儿也不难不是么。 将心中所想一口气道出的杜霆垂手而立,静等上峰下令。 “盘子大了,要顾虑的东西也就多了,长老思虑周祥,说得话本院听进去了。” 听完杜霆的话,唐罗轻笑道“但除了长老的话,本院还想听听其他人的声音,烦请长老走一趟,将夫人、杜沙先生、农家主还有年老大请过来,对了,将冯世兴也一并叫过来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杜霆兴奋应诺,然后转身就走出了学院高塔。 一百八十六章:议事 经营势力其实跟经营家庭的道理差不多,你要想赢得成员的尊敬,必须得做出具体的事情去赢得他人的尊重,而不是仅凭家长的名号。 而世上但凡要付出心血的事情,都不可能轻轻松松,所以即便统领亿万人城的领袖,身旁核心班子也不过寥寥几人。 就好像如今的赤霞山,内城外城加一起两百多万人,但真正能被唐罗叫出名字的,除了将星馆第一批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就只剩下最早投效他的西陵名士。 而在这些人中,夫人云秀、将星馆杜沙、内城卫所统领农漫谷、市政厅议长杜霆,掌管赤霞渡口的年老大算是核心中的核心。 不论唐罗要颁布作战、经营、或是内政的命令,都能通过这几个核心成员完成调度。 而这样的便利也同样伴随风险,几个人掌握着无双城各部大小调动的权利,如果沟通不顺或是有人起了二心,那么造成的影响也会很大。 这便是共同目标重要的原因,也是唐罗要请几人来到院长室共同商议的根本理由。 不多时,杜霆带着几人来到塔楼顶层的院长室,云秀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杜沙依旧是那副冷峻从容的模样,年老大和农大发憨笑着眼中却有些不明因有的谨慎,还有惴惴不安的冯世兴。 将吕重言和傅元山带到赤霞山之前,宁乡道虎豹以为敌人只是堰苍的各家势力,可当万兽山庄来赤霞山拜访时,却让他突然有些心慌。 虽然他还不能理解要将人变成龙兽是个多么复杂的过程,但当万兽山庄出现的之后,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已经给学院带来一个大麻烦,加上突然被叫到院长室来,难免有些慌乱。 仿佛看出冯世兴的不安,唐罗摆摆手朝几人招呼道“这次请几位过来,是有件关系到学院甚至无双城的大事要同诸位商量,先请坐吧。” 已经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杜霆自然面色如常,而突然被叫来的几人的表现却各有不同。 云秀脸色微变欲言又止,却像有什么顾虑,抿着双唇先行落座上首处。 而杜沙依旧是那副对万物漠不关心的石佛表情,坦然入座。 至于年老大和农漫谷,仿佛猜到了院长要说的话,默契的对望一眼后,才并肩坐下。 唯有冯世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犹豫了半天还是垂手而立,见唐罗眼光扫过来,连忙解释道”学生,学生还是站着吧。” 唐罗笑了,指了指杜沙身旁的座椅,对紧张冯世兴道“坐那儿去。” 原本打定主意不坐的冯世兴被唐罗一说,迅速走到杜沙身旁坐下,在堰苍被人谈之色变的虎豹,此时温驯得像只小猫。 待得众人落位,唐罗这才正色道“傅元山和吕重言在麓阳城被曹烈拔了人魂,沦落为兽被冯世兴带到赤霞山。万兽山庄兄弟借拜访之名上门要人,应该是出自曹烈的指派。这次请诸位来,就是商量下,我们是否应该将两人交给石家兄弟。” 简洁明了的将事情说完,院长十指交叉往腹间一放,舒适得往椅背依靠,轻笑道“你们可以各抒己见,最后拿个决定出来。” 除了杜沙面色如常,剩下的几人皆是有些发蒙,院本以为这次来只是听决定的,却没想到是来做决定的。 以为试探的农漫谷连忙表态道“既然领主大人说城中事物全权由院长负责,那么这事院长一人拿决定便好,不论是什么,卫所一定全力配合!” “现在本院不需要卫所配合,只需要农统领想想,无双城是否应该将他们交出去。” 唐罗出声打断了农漫谷的话,淡淡道“既然没人肯先说,那本院便一个个问吧,夫人觉得我们是否应该将龙给石家兄弟呢?” “我以为不该将吕重言和傅元山交给石家兄弟。” 憋了许久的云秀第一个发言,刚开口就让杜霆的眉头紧皱“这整件事都是曹烈的过错,而不是傅元山和吕重言的,仅仅因为曹烈是御兽宗弟子,我们便该假装看不见,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夫人仁义千秋自是难得,但请别忘了,若非吕重言和傅元山要搞什么同学会满足野心,被俘后更不知天高地厚的去麓阳城,哪里会有今天的事!” 一听到云秀旗帜鲜明的发言,杜霆立刻开口反驳道“当时院长在议会上说得明白,经营部弟子毕业后同学院再无瓜葛,如果他们死在麓阳学院都不会为他们复仇,那么现在他们没死,学院又为什么要因为他们同御兽宗杠上呢!?” 或许是太过着急,所以杜霆的语气急促又严厉,等到说话才意识到云秀的身份,赶忙找补道“这只是老夫一点浅薄的看法,希望夫人能够参考。” 有了云秀和杜霆针锋相对的打样,剩下的人也都变得踊跃起来。 “老夫认为杜霆长老所言极是,眼下正是学院发展的紧要关头,外有宗派下院虎视眈眈,内有预备生员游移不定,若是这个时候再闹出什么事儿来,非得坏了好不容易建立的根基不可。” 年老大这次毫不做作的站在杜霆一方“就把人交给石家兄弟,就当是同龙谷毛宗结个善缘!” “年老大说得有理,吾也这样认为。” 农漫谷一看好友已经开口,连忙表态追加。 一瞬间,场面上就有三人站在了云秀的对立面,心中大定的杜霆又朝自家后辈不满道“杜沙,眼下是在商议关乎无双前景的大事,你不要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赶紧说说自己的意见。” 被族中长老叱骂。神龛一样端坐的杜沙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只是淡淡道“战死是武者的荣耀,无怨无咎。可被操弄神魂,装入兽躯羞辱,曹烈所为,不配圣地。” 早就习惯了杜沙唱反调的杜霆连话都没听完,便道“所以你站在夫人那边,那好,这下清楚了,你同夫人认为不该交人,而渡口、市政厅、城卫则认为应该交人,三票对二票,结果出来了!” 为了尽快给石赶海交代,杜霆着急得要将这件事定性,直接主持道。 “大长老何必如此着急,还有人没说话呢。” 杜沙淡淡回答,转向冯世兴“你觉得,该把人交给石家兄弟么。” 一百八十七章:关于未来 从入座后一直眼观鼻鼻观心装鸵鸟的虎豹突然被叫到名字,不由得心中一慌。 很显然因为万兽山庄的介入,两头龙兽的事已经大大超出某个片区氏族资源争夺的范畴,而是到了某种他无法介入的层次。 在这种事情上发表看法,从来都是要承担相应责任的,他哪敢在这个时候发言。 只得朝着转过来的杜沙连连摆手道:“学生没有意见,诸位讨论便好。” “是没有还是不敢。” 杜沙淡淡道:“人是你从堰苍带来的,哪怕只求始终,你也不该置身事外。” 房中几人皆将目光投向冯世兴,就连书案后的唐罗也是如此,这让宁乡道的虎豹亚历山大。 局促起身,冯世兴几乎不敢同云秀和杜沙的眼光对视,垂着头低声道:“学生认为...杜霆长老说得有理。” “是么。” 听到冯世兴的回答,杜沙略带失望的应了句,然后转头,再不看他。 而一旁的杜霆、农漫谷、年波三人听到冯世兴如此识时务的选择,紧张的面色稍霎,顿觉大局已定。 杜霆起身,意气风发道:“如今冯小子也选了,四票对两票,老夫这就去把龙兽带出来交给石赶海。” “长老且慢。” 杜沙伸手指了指院长背后的卷房,朝满面喜色的杜霆淡淡道:“里头还有两位不曾发言,何必着急。” “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杜霆怒声质问道:“连冯小子都表态了,哪还有人遗漏。” “有的。” 杜沙平静道:“既然要讨论要不要将人交出去,难道不该问问本人的意见么。” 说话间,卷房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两头表情黯然的龙兽爬出,走到院长的书案前。 人是很复杂的动物,其复杂在于,很多时候我们觉得自己是在用理智主导行事,但其实绝大部分时候,真正影响判断的却是情感。 当事人不在,杜霆几人能够毫无负担的说出要将龙兽送给石赶海,还能理直气壮列举出一二三四,仿佛占尽道理。 但当他们发现刚刚所有话都被当事人听见后,却会生出几许羞愧。 因为杜霆想到了当日堰苍联盟追击龙兽时,是他将两头龙兽领到后山,一路还向两头龙兽宽慰,说到了赤霞他们就安全了,可今日也是他,强力主张要将两头龙兽送走,仿佛要将先前宽慰统统回收。 而年老大的面色也有些臊红,水里讨生活的汉子急公好义,可面对堰苍联盟的义气却在万兽山庄叩门时荡然无存,他的羞臊不是因为愧对龙兽,而是自己好义和懦弱的一面全都被看见了,好像成了两面三刀的小人。 至于冯世兴,在看到两头龙兽出现后,更是双拳紧握恨不得地上开条缝好让他钻进去。 但这种感情层面的愧疚,终归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杜霆几人之所以这样选,是因为他们有着非这样不可的理由。 本以为龙兽听了刚刚的讨论,会对他们无比仇视,没成想两头龙兽根本没看他们,只是死气沉沉地走到院长面前拜倒。 看到这一幕,让杜霆有些泄气,如果院长将两头龙兽的意见也纳入考虑范畴的话,那么场面就会变成四票对四票,这样他们先前的争论就显得很没有意义了。 所以哪怕心中有些许愧疚,杜霆还是出言阻断道:“且不说他们无法开口说话,即便算上他们两票,也只是个平局。” “但这件事拖延下去,留给我们的选择就会越来越少!若真惹恼了石家兄弟背后的人...杜沙,赤霞山上下有几十万户,你却要因为两头龙兽将他们置入险地,这就是你的仁义吗!?” 杜霆一番话虽然是对着杜沙质问,实际却是在给两头龙兽施压,只见拜倒在地的吕重言和傅元山浑身发颤,满身鳞片都撘耸下来,显然是吓得不轻。 虽然人都有求生的意志,但因为自己想活而要求无亏无欠的搭救者付出所有,即便是最自私的人也会有些犹豫,起码想些体面的措辞。 但这些天不论吕重言和傅元山找什么样的角度,他们都没找出应该让学院为他们出面的说法。 而万兽山庄的到来,只是将这个事实提前暴露罢了,两头拜倒在地的龙兽相视一眼,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将长而粗壮的脖颈扬起。 “院长,吕重言(傅元山)只求一死。” 两头龙兽字正腔圆的开口让在场所有人皆是有些讶异,而听清内容后更是情绪复杂。 “命只有一条,没了就什么没了。” 靠着椅背的唐罗幽幽道:“或许你们可以和石三刻一样,作为曹烈无数次实验中的三个完成品,你们会得到不错的待遇,总好过立即死去。” “石三刻愿意当畜生求活,学生只想以人的身份死去,还望院长成全!” 龙兽学着人的模样直挺脊柱,前肢抱拳的样子有些滑稽,但此时房中却没有一人笑得出来,杜霆三人更是面色铁青。 “你也这样想吗?” 唐罗朝傅元山身旁的吕重言问道。 “学生自然想活...可若是要在曹烈身边当条狗才能求活,那么..那么学生宁死!” 吕重言弱弱的坚定道。 “你们的请求本院听见了。” 唐罗点点头,朝两头龙兽认真道。 “那学生就不打扰几位大人议事了。” 说完要说的,两头龙兽趴伏在地,转身,四足并用但却走得方正豪迈,缓缓离开院长室。 一直目送两头龙兽消失消失在梯廊转角,唐罗才幽幽感叹道:“有些人即便沦为兽身,走的依旧是人道啊。” 感叹之后的唐罗面朝众人,和声道:“人世万物,全是矛盾和选择激荡出来的结果,不论是个人还是组织,越往高处走,面临的选择也就越多。” “学生变成龙兽上门求助,学院帮忙拦截堰苍势力追击是选择,市政厅帮着推诿是选择。” “万兽山庄上门,几位权衡利弊,觉得不能因小失大也是选择。” “看,同样一件事,我们却做出了不一样的判断和选择,难道是因为事情本身变化了吗?” “我想事情本身并没有变化,可能只是选择的难易程度变化了,以无双城如今的实力,拦下堰苍来的追击者是容易的,所以我们可以心安理得站在道义这边。” “而万兽山庄上门,选择就变得复杂了。我们都清楚曹烈之所以不自己出面,而是借万兽山庄石家兄弟施压是什么意思,更清楚对方手握御印证据会在这件事上让我们陷入多大的被动。” “所以在这个时候,再坚持道义就变得很困难了,所以我们觉得,妥协也未尝不可,至少这样能够保全学院。” “甚至我们还能安慰自己,现在这么做只是因为实力弱小,所以才不得不委曲求全,等到以后学院强大了,这样的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深有同感的杜霆、农漫谷、年波连连点头,觉得唐罗这番话直说到了他们心坎。 “想法固然是好的,可一旦开始偏向容易的选择,便再也回不了头了,因为对于无双学院来讲,永远都会有那个更容易的选择。” “今日万兽山庄要傅元山和吕重言,只要不伤及无双城根本,给他们好了。” “明日再强大一点儿,御兽宗曹烈上门,要学院给输送弟子配合研究,反正都是招来的散修,还能同御兽宗建立关系,给他们好了。” “若有一日,变人为兽的事情暴露,曹烈拍拍屁股躲回龙谷,把手往赤霞一指,届时我们该如何度过?” 唐罗朝面露惊骇的杜霆问道。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杜霆失神:“难道院长的意思,是说我们现在便不该交还龙兽给石家兄弟么?”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 唐罗失笑道:“如何选择,最终影响的只是无双城的未来,因为今后无双城的模样,是由现在的选择决定的,而不是根据你们对未来的想象塑成的。” 场中,云秀、杜沙、冯世兴三人若有所思,而年波、杜霆、农漫谷则是满眼的疑惑。 “所以,这个决定并不关乎曹烈行事是否残暴,化人为兽的研究是否无伦。这个决定,只在于你们想要的无双城和无双学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一直靠着椅背的唐罗将上身坐直,十指交叉将肘架成一个三角置于颚下,含笑道:“所以,认真选吧,本院想看看无双未来的模样。” 原本只是交人还是不交人的小问题,突然变成关乎无双城未来的决定,这让房中几人心乱如麻。 就连一向冷峻的杜沙也忍不住问道:“为何不说说你心中的未来无双的模样?” “因为这种事,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由你们决定的啊。” 唐罗笑答道:“如今的无双学院就算没了院长依旧能照常运行,若是没有诸君,不出两日便会乱套。所以,真正在决定这座城走向的,已经从我变成了诸位,而他未来的模样,也不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的。那么自然,这个决定也应该由你们来做。” “那么你呢。” 杜沙皱眉问道:“你心中便没有对这件事的倾向么?” “无可,亦无不可。” 唐罗淡淡道:“与本院而言,不论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只是决定而已。” …… 无双城 宴宾楼 招待圣地外戚,市政厅自然不遗余力,包下内城最豪华的酒楼充作行馆,好酒好菜轮这番的给万兽山庄的大爷们上。 这番礼遇的规格在无双城可谓空前,但在石赶海眼里,还是略显寒酸了。 “全是些灵气尽失的冷冻瘦肉,就连灵食都透着股陈味儿,乡下地方就是乡下地方,连口吃食都做不好!” 将酒碗往桌上一拍,石赶海皱眉道:“杜霆老儿办点事儿怎的这般墨迹,都过去几个时辰了,还没音讯么!?” “二爷别急,小的这就去市政厅催催!” 一旁的家将听到家主不满,连忙道。 “这特么的糟心地方,最大的酒楼,连个唱曲儿的都没有!” 挑拣完酒菜,石赶海又不满道:“幺九都去了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二爷!” 正说话间,被唤做幺九儿的家将便扛着两个人大袋奔上了酒楼,一上来就诉苦道:“您是不知道啊,无双城这个乡下地方,连个妓馆青楼都没有,就连暗娼都只敢晚上出街,属下一顿好找,才寻见了两个和二爷心意的!” “嗯,事儿办得不错。” 看到袋子都遮掩不住的婀娜体态,石赶海这才舒展了眉头,拍拍桌上酒坛道:“这桌酒菜便赏你了!” 都是家将,哪里会吃不起一桌酒菜,但这种尊宠却不是酒菜的价值能衡量的。 幺九连忙谢赐,还不忘招呼其他人将人抬进二爷屋里,气氛好不快活。 …… 赤霞山渡口 南部的港口已经全被万兽山庄给占了,百头种群各异的凶兽被轮番带出放风,让建立起警备线的无双城一方无比紧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但凡有一头荒兽暴走,冲入城内,都会让内城蒙受天大损失,为了防止这最坏的状况,无双城几支常备武装力量几乎倾巢而出,在渡口设岗用来看管万兽山庄的荒兽。 但很显然,万兽山庄的御师根本没有将这种戒备放在眼里,只是自顾自的驭兽放风,然后催促无双城赶紧送食物过来,若是饿坏了荒兽担待不起云云。 虽然对方态度嚣张,但面对御兽宗外戚,无双城一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见大量肉食被城卫运出,在山道上练成条长线。 本该是给学院弟子加餐的肉食成了荒兽的口粮,说不心疼那是骗人的,但当交接的御师一脚将化冻的兽肉踢翻时,无双城的战士们还是止不住的愤怒起来。 一百八十八章:外戚跋扈 吕良理所应当会生气,作为曾经西陵北城的治安官,现今的无双城卫副统领,他经历过西陵鼎盛的时代,也亲眼见证过洪灾来临时人命贱如蝼蚁,甚至易子而食的惨状。 哪怕如今赤霞山隐隐已经成为龙洲的新武道圣地,他也依旧对食物充满敬意,因为他明白,当事情变得糟糕,什么才是维持秩序的根本——食物。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打翻食物,万兽山庄的御师显然惹上了大麻烦。 吕良红着眼一拳打在口出狂言的御师脸上,成了这场冲突的伊始,一开始动手的只有交接物资的相关人员,然后远处放风的御师还有警戒的卫所战士发现了冲突,第一时间上来拉架。 如果突然的事件只发生到这个层面,那么这也只是场无伤大雅的小风波。 可坏就坏在万兽山庄交接物资的领队,是石家弟子。 当被打断四颗槽牙的少爷红着眼喊出“杀了他”,万兽山庄的御师几乎想都没想,就操使荒兽杀了上来。 等到孟椒和将星馆的高手发现渡口处的冲突赶来时,吕良连同交接物资的小队,已经被撕碎,冰冻的肉块上沾满猩红的血液,鱼干翻白的眼被染得鲜红。 万兽山庄的御师并没有将荒兽召回,而是放任凶兽将满地的新鲜血肉当做食物,大口大口咀嚼。 暴怒的孟椒直接落入阵中,毒灵体中蕴含的酷烈毒素化作翠绿色的新星环爆在几头凶兽之间,荒兽强韧的生命力在这剧烈的毒素面前就像是碰见烈火的猪油。 被灵韵接触到的血肉以惊人的速度消融,几头荒兽惨叫着化做浓水流入河里。 从未见过这样可怖场景的御师们被吓得楞在原地,连被翠绿新星灵环逼近都没有反应,只是呆呆望着荒兽被消融的位置。 呆滞的眼神仿佛再问,刚刚还在这里的,那么大那么凶猛的几头荒兽,怎么不见了呢? 当然不见了,接下来不见的还会有更多! 杀性起来的孟椒可不管什么万兽山庄不万兽山庄的,他只知道将星馆的职责就是保护无双城的安全。 而就在刚刚,有人杀死了他们卫所的副统领,若是让犯事儿的人跑了,他这星将也不用干了! 灵环外荡翻卷,眼看便要将石家少爷连同几名御师吞噬,却有一股排山倒海的龙啸自西北卷来,无尽罡岚将灵环生生抵住,又有两道水中翻出的白浪,将石家少爷连同御师全都卷入江中。 眼看得报的大仇被阻,气得孟椒怒吼一声,脸上纵横的老疤更显狰狞,右拳荡起灵气化作有如实质的灵液,用力往眼前的罡岚灌去。 腐蚀一切的剧毒吞噬了罡岚,那些化作绿雾的灵气却又被孟椒收摄,毒灵体御使秘术,将周遭毒气全盘吸收,幻出八头大蛇法相,十六只翠绿色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之人。 “石牧之,将杀人者交出来,不然你们万兽山庄,休想离开赤霞山地界!” 独目疤脸的孟椒仿佛比身后法相还要凶残,瞪着眼前来人便开口威胁道。 万兽山庄的庄主并未理会孟椒的威胁,而是看着地上那几摊脓血,冷声道“能有这样的修为确实可以纵横天地,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将龙谷的货物破坏,下跪自缚随本座入龙谷谢罪,不然今日,万兽山庄便血洗无双城,看看有谁能保得下你!” …… 无双城市政厅 名唤细五的万兽山庄家将堵着市政厅的大门,踩着龚良的胸口,朝着围过来的议员冷声道“全都将手上的活儿给停了,在杜霆老儿没有将二爷要的龙兽带出来之前,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老实儿待着!” 脸色黝黑如老农般的沈大发这些年因为破境还有公务繁忙的原因,基本不受日晒,所以白皙了许多。 但碰到这样嚣张跋扈的家将,却让这位厚道的西陵名士脸色黑如锅底。 “石先生的时,杜霆大长老已经在办,一有回信老夫便立即派人去行馆知会。你不要在这儿胡闹,赶紧把人放了让开,市政厅还有很多城内的公事要处理!” 沈大发强忍着一掌把眼前人打死的冲动,低沉道。 被警告的细五非但没有放开,反而狠狠一脚踩在龚良胸口,让这位年轻的议员“噗”得喷出血来。 “想让五爷让开?容易!” 细五大声咆哮道“现在立刻将两头龙兽带到宴宾楼去,不然,五爷就一直在这儿待着!” “胡闹!” 沈大发大怒道“你将无双城市政厅当成什么地方,入城前难道没有看过晶碑上的法典么!?” “法典?” 细五嗤笑“在龙洲,除了武圣山、御兽宗,老子们说得话,就是法!你们这群狗屁不是的东西,也敢立碑刻法,我呸!” …… 宴宾楼上 被赏赐酒菜的幺九自然不会一人独食,而是招呼兄弟们同享。 大家说着只有男人能懂的荤话眉来眼去,而上房中女子的惨叫成了几位大爷助兴的小曲。 喝多两杯的幺九红着脸朝弟兄们吹嘘,说他是如何翻屋走瓦发现两个体态婀娜容姿超凡的夫人在院中赏雪,又是如何机智地悄悄靠近,在不惊动府卫的情况下将人掳走,期间还不忘嘲笑无双城的臣民。 “看那也是个大户人家,却连一点儿警觉也没有,后院房瓦之间没有岗哨,就连侍卫都不见一个,到底是乡下地方,以为大户就只是弄间大屋子,以为这样就能藏住美人,真是可笑。” “今日就当是九爷给他们上一课,好让这些土鳖明白府卫戒备的重要性,好过哪日碰上强人,半夜稀里糊涂丢了命去。” “等二爷爽完了,我就把人送回去,再将道理一说,那户人家说不得还得给九爷一份谢礼呐!” 一番话引得众兄弟连声叫好,敬酒和碰杯声不绝于耳。 正当楼上一片欢声笑语时,酒楼里冲进一群带甲卫士,为首者正是无双城卫统领农漫谷。 一百八十九章:成因 “就是那个人!” 少年风媒指着二楼探出头来的幺九,笃定道:“鬼鬼祟祟翻墙走瓦,还扛着两个大包进了宴宾楼!” 习武之人大多耳聪目明,何况是农漫谷这样的凶境武者,虽然上房在宴宾楼的顶层,但内子声嘶力竭的叫声又哪里会分辨不出。 但他同时也认出了探出头来的幺九,也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观察到这个地步,掳人的真相也就呼之欲出了,毕竟在无双城这种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城市里,会犯这种案子的,也只能是外人。 若是换种情况,他一定会抓住犯事者并选个良辰吉日在城市中间枭首,可偏偏这个人不行。 农漫谷装作没听见两个美妾声嘶力竭的叫喊,面色如常朝着旁边少年风媒道:“这儿是给万兽山庄客人准备的行馆,不会有掳人的案犯,你一定看错了,我们去别处寻。” “不可能,属下绝不可能看错!” 少年一听这话,面红耳赤的辩解道。 “你,看错了!” 布满血丝的双目瞪得老大,鼻翼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烈火,农漫谷抓着风媒的脖颈,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 随行的甲士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一向待下属亲如兄弟的大统领会露出这般凶恶的表情,被抓着后颈的少年更是吓得汗毛倒竖,哪里还顾得争辩,只得颤声道:“可..可..可能是看错了。” 听到少年这样说,农漫谷撒手便走,可刚转身,脚步却僵硬顿住。 倚在二楼上那些看热闹的家将中,有位竟然开口喊住他们:“喂,你们是无双城的城卫么。” 农漫谷听声驻步,却面朝大门背对中厅不肯回头,而其身边的甲士队长却无顾虑,扭身扬头说道:“吾等正是无双城卫,不知贵客呼叫,有何要事?” “要事倒是没什么,就是请你们留一留。” 幺九遥遥举杯,将美酒一饮而尽后,邪笑道。 “我们正在追查一起强人掳劫,哪有功夫在这耽搁!” 身着厚银甲的队长皱着眉训斥道。 “如果是为了这事儿,你们就更该等在这儿了。” 幺九将手中杯往身旁兄弟怀里一送,双手抓着红木的栏杆狠狠送了几次跨后,淫笑道:“等二爷爽完了,你们可以直接把人带回去,也省得九爷我再跑一趟!” 轰! 或许农漫谷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已经这样隐忍退让了,为何幺九还会如此猖狂。 而他更清楚,若是这个时候让兄弟们动手,那么先前的所有都白费了! “全都住手!” 喝停已经红了眼扑杀出去的众甲士,农漫谷的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愤怒:“万兽山庄,是无双城的贵客!” “可是统领,他们将嫂...” “闭嘴!” 再也压制不住心中暴怒的农漫谷悍然回头,激荡游走的灵力化作凶猛的灵压,摄人心魄:“因为两个姬妾向御兽宗外戚动手,你们疯了吗!现在收队!” “可是统领...” “我!说!收!队!” 从始至终,农漫谷的视线没有上扬,更没有同倚在二楼栏杆上的一众家将有任何眼神接触。 因为他害怕自己只要看见对方得意的嘴脸,就会再也克制不住心中杀意而悍然出手。 他是无双城的近卫统领,不能因为自己一人的怒火,让整座城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只是两个女人,只是...两个女人而已...... 大不了,大不了今后尽力弥补便是了。 给自己做好最后一份心理建设,农漫谷闭目,转身欲行。 顶层不曾间断微弱呼喊却戛然而止,然后是门被踹开,衣衫不整的世家二爷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原本倚在二楼栏杆上的家将们一看石赶海出来,连忙满脸堆笑迎上去,口中还不忘询问如,爽不爽,尽不尽兴这样的话。 “别提了。” 整理衣衫的石赶海撇嘴抱怨道:“两个臭婊子,又蹬又喊,装什么坚贞烈夫,一个刚骑没一会儿就捂死了,还有个叫得人心烦,一巴掌把脖子给打断了,还没到门就死了俩,晦气!把尸体处理了,赶紧再找几个来给爷泻火!” “这两个臭婊子真不识好歹,幺九这就给二爷再寻摸几个过来!” 众人一席话根本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自然也就传入了农漫谷的耳中,他只感觉脑袋嗡得一声,至少有数息的空白。 等意识恢复,不知怎么的他人已经站在宴宾楼二楼同三楼的梯上,同石赶海与其众家将对峙。 “这个家伙是谁?” 被拦路的石赶海不耐烦朝身旁家将问道。 “二爷,这是无双城卫所的,正好让他们收尸。” 幺九先同石赶海笑嘻嘻的通报了来者身份,然后又趾高气昂地朝着农漫谷道:“喂,听见了吗,那两个婊子的尸体就在房里,赶紧弄走赶紧弄走!” 武者的败北究竟是什么呢? 是你因为弱小而被打倒在地的那刻,还是明明有着将眼前人通通杀死却不敢,不能出手的时候? 农漫谷麻木地听着眼前蝼蚁的呼和,听见甲士们踏在廊阶上的愤怒步伐,扯了扯嘴角。 女人已经死了,或者说,同女人一道死去的,还有他的武者之心。 无力挥手制止了甲士们凝聚的灵技,农漫谷表情木然走上厢房,用被褥将两个死相凄惶痛苦的女人包裹,横抱着下楼。 “收队...带两位夫人,回家。” …… 无双学院,塔楼顶层 倚在窗边的唐罗俯瞰着眼前的无双城景,手中捧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幽幽叹道。 “世人总不明白,生存空间从不是通过妥协和退让换得的。自以为是的牺牲,最终伤害的只有自己,且与事无益。” 一直留在院长室中的云秀听到这话面露不忍。 “毫无底气却要做这样的决定,对他们而言或许太过残忍了。” “不用担心。” 俯瞰着无双全景的唐罗淡淡道:“他们会找到决定的依凭,那东西人人心中都有,并不难寻。” “可..可若是他们找不到呢。” 云秀难过道:“对方可是御兽宗的外戚啊!” “夫人知道为何世间圣地外戚,大多飞扬跋扈么?” 唐罗转头笑问道。 “还有为何?” 云秀不耻道:“自然是因为圣地庇护,加上本身实力强横啊!” 听到这话,唐罗笑而不语。 “夫君大人觉得妾身说得不对?” 云秀看到唐罗这样的表情,不服气道:“那请夫君大人说说,为何会如此?” “圣地外戚变得飞扬跋扈,同圣地本身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唐罗淡淡道:“反倒是宁愿牺牲部分也要退让的势力,才该负起相当一部分的责任。” “责..责任?退让?” 云秀小嘴微张:“什么意思?” “意思是。” 转身面对云秀的唐罗温柔笑道:“圣地外戚的飞扬跋扈,全是被惯出来的毛病。” 一百九十章:于微末处见义 此时此刻,赤霞渡口 万兽山庄庄主石牧之对上将星孟椒,任谁看都会是场势均力敌的大战。 虽然不曾参加过英豪擂这样的拼斗,但凭凶境巅峰的修为,还有龙谷毛宗赐下的诸般秘法,石牧之在堰苍也算声名在外,更有着“御四方”的尊号,声威之隆相较于宗师亦不遑多让。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虽然没有实打实的战绩,但龙洲武道界都将石牧之当成封号强者看待,还是比较靠前的那种。 相比之下,无双城孟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名小卒,或许在赤霞一代有些名气,但龙洲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听过这个名号。 即便去找风媒,孟椒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也就是当年参与英豪擂,虽然表现不错,但最后还是碰上了克制毒功的流派,距离封号极远。 这样两个人要捉对厮杀,人们理所当然会更加看好石牧之,更何况“御四方”背后还有虎视眈眈的众御师与凶猛的荒兽,真正要担心的,应该是无双城这一方才是。 所以万寿山庄的御师乐得看见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自寻死路,只是御使凶兽逼退无双一方的战士。 将星馆和卫所战士大多都是蜕凡程度的武者,面对荒兽的闷头推进根本毫无办法,只能将位置让出来。 一进一退,场面上就变成被荒兽包围的空环内,孟椒和石牧之对峙的场景,而外围是老神在在的御师和急得抓耳挠腮的无双城战士。 这种场面别说动手,光是看看都觉得被重重包围的孟椒死定了。 但武道这个事儿的有趣之处就在于,在没有动手之前,任何关于强弱的猜测都只是猜测。 名声就代表实力? 被包围就必败无疑? 这种事情从来不是绝对,将星孟椒根本不在意石牧之表现出的气度和毛宗外戚的身份,更不在意环伺的凶猛荒兽。 身后八岐大蛇的法相如破空之戟,带着酷烈剧毒瞄准石牧之周身要害,刚猛无俦。 面对来势汹汹的毒灵法相,石牧之只是轻蔑笑笑,荡起灵力同样凝出圣地亲传的狮虎法相。 睚眦、狴犴、狻猊、貔貅! 皆是猛兽同恶龙诞下的神兽,四道法相主杀身、刑法、业火、诛邪,是世间一等一的法相秘术。 可再好的功夫,也得看谁在用,卖相凶猛的四尊龙子法相在同八岐大蛇相撞瞬间就被撕了个粉碎。 大惊失色的石牧之甚至来不及施展遁术,便被来势不减的大蛇法相破开罡身,蛇牙洞开罡体,咬住驱赶四肢,酷烈剧毒透过灵牙注入身体,让石牧之发出凄厉的惨叫。 只一合,有着御四方之名的掩藏强者便被名不见经传的孟椒擒获,性命只在对方一念之间。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围观御师目瞪口呆,竟面面相觑无法置信。 孟椒才不管旁人怎么看,八首大蛇法相长颈一缩,便将石牧之扯至身前,朝着哀嚎不止的石牧之狠狠威胁道:“将杀人凶手交出,不然你就替他死!” “吾...吾乃毛宗外戚!” 石牧之涨红了脸,强撑道:“不想死的话,赶紧...啊!!!!” 回应石牧之的,是入骨三寸的蛇牙,满面横疤的独目战士脸上有轻蔑、不屑、杀气,独独看不见恐惧和退避。 “我数道三,见不到人,你死!” 无双城的副统领枉死,必须要有人对这件事负责,将星馆就是干这个的,这就是孟椒此刻的想法。 从未碰到过这样硬茬的石牧之吓蒙了,而在他愣神的时候,倒数的声音便毫不留情的响起。 “一!” “二!”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叫停孟椒的并不是石牧之,而是浑身被赤晶包裹,闯进荒兽的包围圈的杜凌。 “你在做什么,万兽山庄是无双城的贵客,还不把快快将石庄主放开!” 冲进包围圈的杜凌看到被八岐大蛇法相摄住躯干四肢的石牧之,裸露皮肤已经开始泛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朝着孟椒厉声道。 独目朝来人一撇,孟椒不屑道:“什么贵客,你让他将人犯交出,老子自会放人!” “什么人犯!渡口的事儿老夫都听说了,是吕良先动的手,身死亦是咎由自取!” 早已想好说辞的杜凌上前一步,苦口婆心劝道:“孟统领不要意气用事,快快将石庄主放开吧。” 外围那群正愁不知该如何解救石牧之的万兽山庄御师听到有人出来打圆场,登时大喜过望,忙不迭的帮腔。 “是啊,是啊,明明是你们无双城先动的手,怎么反倒成了我们的罪过了。” “那丑汉,快将庄主放开,小心大祸临头,全家不得好死!”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意思是,只要当人数达到一定程度,哪怕做的是件错事,也能让身处其中的人觉得有理。 围着孟椒的全是万兽山庄的御师,就连无双城的议长都帮着己方说话,这让原本吓得半死躲在众人后头的石家少爷顿时觉得自己又走起来了。 排开身前众御师,挤到圈中指着自己肿起的右脸道:“要不是那混蛋一拳打掉少爷四颗牙,少爷怎么会动手!” 或许是众人的现身说法使孟椒动摇了,只见满脸横疤的独目丑汉哼了声,服软似的将石牧之甩飞出去。 可还不等众御师上前将中毒的庄主接住,八头大蛇的又是法相一转,瞬息将那个现身说法的石家少爷摄住。 意识到丑汉要做何事的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出声制止喊停。 但见到正主的孟椒根本不理会这些声音,伸手探入自己口中,拔出四颗槽牙甩在那位石家少爷脸上道:“四颗牙还给你,现在把吕良的命给老子还来!” 灵力催动法相,剧毒由四肢注入将满脸惊恐的石家弟子瞬间化作浓水。 将恶徒正法后的孟椒收回法相,将口中淤血呸得一声吐到地上,吓得万兽山庄包围圈往外扩了一扩。 “无双城的规矩,全都刻在城门口的晶碑上,本统领不管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有什么背景,到了赤霞山地界,就得守这儿的规矩。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被众御师搀扶着的石牧之眼睁睁看着自家弟子被化成酸气,目眦欲裂。 而一旁的杜凌更是吓得头晕目眩,连忙朝孟椒传音道:“你可知道刚杀死的人是谁!?无双城惹上大祸了!” “嘶~忒!” 嘬着牙花吐出一口血,孟椒朝着杜凌不屑道:“老子是将星馆的战士,守的是无双城的规矩,你这东怕西怕的模样,不如去给万兽山庄当狗吧,废物!” “鲁莽匹夫,老夫是为无双城的不世基业!” 被羞辱的杜凌也顾不上传音,红着眼反驳道。 “规矩都没了,还有个屁基业!” 又啐了口血,孟椒嗤笑道:“听说晶碑上的法典是你们市政厅定出来,老子怎么觉得,不太像啊!” …… 宴宾楼 木然抱着妻妾尸体的农漫谷只想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却发现手下人竟同石赶海一众起了冲突,身着银甲的卫所战士拦在幺九的去路上,寸步不让。 今天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了,怎么你们还这样不懂事呢! “我说收队!” 农漫谷怒声朝着属下发令道:“你们耳朵都聋了吗!?” “回禀统领。” 拦在幺九面前的银甲队长冷着脸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回应道:“不愿追回您的姬妾走失是您个人意愿,但作为无双城卫,属下有保护无双城其他百姓不被伤害的职责。刚刚听到他们还想掳劫女子,所以属下决定要在宴宾楼里盯着他们,以防“贵客们”行将踏错!” 一番话听得石赶海众家将捧腹大笑,特别是幺九,更是步步向前,手指戳着小队长的银色胸甲不屑道:“妈的,哪儿来的蠢小子,老子今天就是要去无双城抓人,你能把九爷怎么得。” “贵客可以试试。” 被手指盯着胸口的小队长腰杆挺得笔直,眼神坚定,淡淡道。 “试试就...” “喀!” “嘭!” “额~啊!!!” 掰断胸前手指,锁住幺九脖颈并灌在地上的动作一气呵成,小队长表情冷峻,像是没有感情的杀手。 而随着小队长动手,其余甲士自然不会闲着,三三两两扑杀上来,三两下就将石赶海一众家将给按在地上。 就连石赶海本人,也被四名城卫围住,不敢妄动。 一百九十一章:后果 “竟敢围着本座,你们不想活了吗?” 石赶海第一次碰到敢杀气腾腾围着自己的城卫,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遂问道。 “活不活的没求所谓,但要是能揍贵人一顿,也算不枉今生。” 歪着脑袋的卫所甲士手中蓄藏灵力,目光微冷。 “放肆,狂妄!” 石赶海气得发抖,下意识便要呼叫家将把人拿下,却发现信赖的下属全被甲士按倒在地。 无计可施的石家二爷遂将目光投到农漫谷,怒问道:“这便是卫所的教养,无双城的待客之道么?” 木然站在梯廊上的农漫谷看着石赶海吹嘘瞪眼的模样,再看看手下甲士就将对方家将按倒在地的场景,突然觉得无比羞愧。 无法面对这一切的农漫谷瞬间消失在宴宾楼,不知所踪。 ...... 市政厅 被踩在脚下的龚良已经翻身站起,而口口声声自称王法的细五,则是面目全非的嵌在墙中。 沈大发表情复杂的望着自己的手,而周围议员皆是用敬佩的眼光望着他。 “将人...送到卫所,另外派人通知宴宾楼的石先生。” 颓然把手放下,沈大发叹道:“若是对方问起,便说此事乃老夫一人所为,要杀要剐,由老夫一力承担。” “议长何须如此,这狂徒在市政厅堵门还大放厥词,您做的并没有错!” 年轻的议员听到议长如此卑微的话语,忿声道。 “对,错?” 沈大发伸手拍了拍年轻议员的肩膀,苦笑道:“若世上人都遵循对错,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不公和冤屈了,老夫走后,无双城的未来便交给你们了。” “议长乃是市政厅首脑,对方不过是个狗腿家将。” 龚良挣扎着上前,抹除唇边的血迹,忿声道:“属下相信领主大人知道这件事后,绝对不会站在万兽山庄那一边的!” “是啊议长。” 年轻的议员红着眼道:“当年无双城新立,有龙西联盟来赤霞山抢粮,事后领主大人不但追回粮食,更将抢粮者逐出龙西,今日之事,领主大人也会站在我们这边的。” “这不一样。” 沈大发摇头叹道:“曾经来赤霞山夺粮者不过龙西联盟中几个无关紧要的成员,以领主大人的身份、功绩,为赤霞发声没有任何损失。可今日却是惹上万兽山庄这样的圣地外戚,如今武圣封山,龙谷七支便是龙洲的天。” “若领主大人此时就在城内,我们当然可以不用给石家兄弟面子,可如今领主大人因为触犯圣令而被罚禁足,我们作为领主扈从,若是再闹出同毛宗外戚不合的丑闻,只会败坏领主大人在诸圣地间的影响。” “还有赤霞山的基业,若是正同石家兄弟交恶,院长呕心沥血建立的学院,如今无双城的大好局面,都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儿,沈大发越发后悔刚刚情不自禁的出手,可事情都已经做下,后悔也来不及了。 所以只好将这些悔恨当做经验,传达给身旁这些年轻的议员。 “将来,你们都会是市政厅的首脑,所发布的政令,都会影响到万户甚至几十万户的百姓,你们代表的,不光是自己,更是无双城。所以有些受不得的委屈,得受。有些吃不了的苦,得吃。有些难以接受的让步,也得让.....这,都是为了无双城的,不世基业!” 将要嘱咐的话说完,沈大发便要走出市政厅,却被拉住衣袖,年轻的议员突然泣不成声道:“不,议长大人,这步不能退,真的,不能退啊!” 年轻的议员泪脸满面,颤抖的手指着市政厅外那无数双围看过来的眼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到无双城这样一座连耕田、产业都没有的城来,宁愿做苦工、学徒也要留在这儿,因为是龙洲唯一一座,将百姓认可的公道写在晶碑上,并不因权贵再做解释退让的城,这儿有龙洲的公道....” “今天要是给万兽山庄退了,赤霞山就算保下了,但无双城,没了啊!” 被拉住衣袖的沈大发只觉得浑身一震,怔怔望着厅门外的百姓失神。 ...... 事决定人还是人决定事? 在绝大多数时候,一开始都是人在做事。 而当事情做到某个程度,再有人想要介入影响就会变得很难。 因为事已经变成了势,所以圣人曰: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当大势成型,任何阻挡在其之前的物体,都如独木憾滚转圆石于千仞山麓。 万兽山庄石家兄弟在城中的所作所为被风媒属宣扬的满城皆知,愤怒民众对毛宗外戚的感官变得极差。 所以在半山上能看见为孟椒叫好呼喊的百姓,在宴宾楼里能听见围观者的叫好,甚至在市政厅外,能看见抻长脖子观望的闲汉。 这些眼光好像拥有某种力量,死死抵着人们的后辈,支撑着脊梁,即便是最想要退让的几位无双首脑,在面对这样的目光时,也不得不顺应这场大势。 众志成城的力量,还有不知深浅的武力,让石家两兄弟连追讨龙兽都顾不上,便灰溜溜从赤霞山撤走。 而看到这一幕的无双城百姓,更是觉得迎来一场大胜,要举办宴会狂欢。 在这一片炙热的氛围中,却有几人如坐针毡。 他们惶惶不安地敲响市政厅的警钟,将无双城的重要人物聚齐,召开议会。 “石牧之一定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风媒已经确认,石赶海并未与石牧之同乘往极西去,而是折返往堰苍方向!诸位,战争要开始了!” 杜霆抓着沙案,红着双眼朝众人咆哮道:“等石牧之将荒兽送到龙谷后,定然会跟毛宗提起在赤霞山的遭遇,我们要面对的,很可能不只有万兽山庄的力量,甚至可能有,龙谷毛宗的直接介入!” 场中皆是无双城的各部首脑,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即便是龙洲伐唐最凶险的时间段,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心态的动摇。 但此刻的严峻形势,还是让众人忍不住为之色变,但总有些人是同其他人不一样的。 比如依旧面无表情如石佛一般的杜沙,还有跃跃欲试,兴奋嘬着牙花的孟椒。 看到这两个惹祸精,杜霆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朝孟椒怒声道:“笑吧,笑吧,祸是你惹出来的,就得承担相应后果,等万兽山庄和毛宗的高手到,你就去打头阵,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哟!” 独目的丑汉听到这话非但不怕,反而笑道:“瞧瞧,这还是“顾全大局”的霆长老么,老子还以为这场会议的内容,是商量怎么把我还有卫所那群小子卖出去呢!” 一百九十二章:傲下媚上 聪明人或许会有意志不坚定,想得太多做得太少之类的缺点,可一旦当他们下定决心,还是会产生想当的执行力。 虽然事件发展没有按照杜霆、年波、农漫谷三人预设的发展,反而走向最坏状况。 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细数现有的无双城兵力汇总成一面面白色的小旗,然后围着赤霞山布置防线。 杜霆手中的小旗不断变少,可赤霞山需要防卫的地区,却连一半都没布置到。 众人这才意识到,原来如今的无双城已经大到这个地步,需要保护的地方不仅仅只有内城,还有坐落在半山的那么多村落城镇,而更让人泄气的是,号称新武学圣地的所在,并没有与之匹配的武装力量。 “现在你们明白,为何市政厅会选择退让了么?” 杜霆冷着脸又从娄里拿出莫约小白旗四五倍的小旗,淡淡道:“但事情已经走到这步,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只剩死战。” 说着,他将数以百计的小旗分布在陵江的上下游,接着道:“万兽山庄的强大,从来不是依仗石家弟子的武艺,而是他们代御兽宗牧兽堰苍百多年积累下的兽种,这里面不光有妖羽走兽,更有从水底伏击的荒兽!” “那些带有神兽血脉的,更是破坏力惊人,只要有几头闯入赤霞山,便能将我们珍视的所有毁掉!所以这场阻击战,便是要以你们的血肉之躯,将这些来犯凶兽全都拦在警戒之外!” “诸君,用命吧,现在我们已经,别无他法了!” …… 无双城这边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忧心忡忡,而为达目的还丢了面子离去的石牧之,心中愤怒几乎要溢出来了! 作为毛宗的外戚,便是龙洲宗派真传见到他,都礼敬有加,而今日只是来赤霞讨要两头龙兽,却落了这样大的面子,死了家将,损失荒兽,就连要送入御兽宗修行的石玉清,更是惨死渡口。 或许无双城的愚民觉得,万兽山庄转身离去是退避,只有真正了解石牧之的家将才知道,若是家主当场大发雷霆,那还有机会弥补,但这样冷冷离去,显然是动了真怒。 无双城一定会为自己的狂妄付出惨痛的代价,而眼前最紧要的,是将这批荒兽送到龙谷,完成毛宗交代的任务。 …… 兽源谷 作为西贺圣地,御兽宗深知万物平衡的重要性,驭兽一脉在如今璀璨的西贺武道界逐渐式微,虽然御兽宗还占据着西贺头部势力的位置,但愿意学习驭兽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少了。 无奈之下,御兽宗便想要盘活驭兽一脉,所以除了裸宗和尸宗外,其余五宗每隔几年都会送出很多临近突破的优质兽种,交给如外戚或是擅长牧兽、养禽的势力或个人代牧。 为的就是唤起西贺武者对于驭兽一道的热情,但这件事搞了几百年,驭兽这潭水还是半死不活,能养得起灵兽、荒兽的,只有少量富庶的世家,而御师这个职业,也从独当一面的强者,成了家族的附庸。 只有少部分世家或个人,在御兽宗这项政策中受益,成长为一方巨擘或是豪门望族。 而这些世家在跟御兽宗不断交流的过程中,有的成了某位大师的记名弟子,有的或是拜入某宗修行,更有娶了曹家小姐,成了圣地外戚的。 虽然没有达到最初设计的要求,也算是把驭兽一脉的香火沿袭了下来。 只是这种沿袭并不健康,因为谁都看得出,现在的御兽宗已经成了一个紧密围绕圣地的小圈子,散修或是新人想要加入十分困难。 对此御兽宗自然也有些发愁,但花了几百年好不容易培养出几条苗子,总不能说弃就弃了,于是情况就变得有些尴尬和僵持。 御兽宗想要有新的改变而那些代牧的世家同个人也知道御兽宗想要改变,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改变的时间和方式究竟是什么。 大家还是遵循着默契,每隔几年来向御兽宗递交代牧任务,然后领走些优质的荒兽。 兽源谷便是毛宗为这场交接而特设的场地,如铁翼世家、万兽山庄、御龙寨、千鸟峰、金狮谷这样的势力,都会将育成的荒兽带到此处交还。 而交还荒兽的数量、质量,则直接关系到排位以及能领走优质兽种的数量。 今年,负责评校的是毛宗真传弟子曹晏然,以及毛宗众内门弟子辅助。 作为驭兽起家的圣地,世家代牧的荒兽,这些弟子当然是看不上的,但作为宗门下派的任务,每个弟子都很认真检查眼前的荒兽,最终做出评价。 “铁翼世家,归还兽种百十七尊,良种三十尊,凡种六十二尊,次种二十五尊。” “御龙寨,归还兽种百九十七尊,良种百五十尊,凡种四十七尊,无次种。” “千鸟峰,归还兽种三十六尊,良种三十头尊,凡种六尊,无次种。” “万兽山庄,归还兽种八十九头,良种十九尊,凡种三十一尊,次种...四十九尊。”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作为驭兽这个小圈子中的成员,优越感就只能在同伴身上找。 所以在听到万兽山庄养出那么多次种后,不少代表发出嗤笑,更有忍不住开口嘲讽的。 “那么多优质兽种到了万兽山庄,怎么养出来的尽是次品,是不是堰苍的水土不行啊!” 面对这样的当面讥讽,石牧之毫不见张狂狠厉,只是一味的讪笑拱手求放过,看到对方这样的姿态,大家也不好穷追猛打,说了两句也就停了。 只有曹晏然的脸色黑如锅底,在平等结束后,更是将石牧之拉倒一边。 “你们是怎么回事,荒兽的数量和品质全都对不上,你们真的有按我给的方法在饲兽么,怎么毛色,兽体强度会差那么多!?” 曹晏然当然会生气,万兽山庄作为毛宗外戚,本就是这个圈子里比较瞩目的势力,受到的照拂也是最多的,可最后评等却连个中游都评不到,这让人怎么受得了。 “真传有所不知啊,这次山庄饲育了五十余头良种荒兽,就像在评等中一雪前耻。” 石牧之抹泪委屈道:“可来之前麓阳传讯,让我们去无双城讨要走失的两头龙兽,却不想这无双城仗着有虚空宗师撑腰,根本没有将万兽山庄放在眼里。非但没有交还龙兽,还杀死了舍弟的家将,更是将几十头荒兽绞杀,请真传为我们做主啊!” 一百九十三章:退让 “无双城?为了两头龙兽,去招惹那头怪物,你疯了么!?” 曹晏然莫名其妙反问道。 “想着同为圣地宗亲,可以多家走动,谁成想无双城那群仆役根本没将万兽山庄放在眼里,特别是将星馆的杜沙还有市政厅的沈大发!” 越说越委屈的石牧之将袖子卷起,露出了尚未痊愈的牙印,哭诉道:“无双城卫所的统领欺辱玉清,老夫只是上前调停劝阻,便被当做攻击目标。这孟椒也不知怎生修炼,毒攻很是了得,老夫非但没有救下玉清,还险些搭上性命,若非行商常备解毒、祛邪的灵丹,老夫恐怕都无法活着来到龙谷,面见真传!” 看着石牧之臂上深可见骨的溃烂伤口,再听其委屈的哭诉,曹晏然自然心生不忍,望着眼前这个辈分上应该是自己叔父的家主涕泪俱下的模样,没由来的这位毛宗真传对无双城的那群唐罗扈从很是不满。 伤口是不会骗人的,这个叫孟椒的人出手便是奔着杀人去的,如这般程度的剧毒最是难清,若非有蛊宗赐下的解毒灵药,石牧之即便伤愈也会留下暗疾,铸灵无望。 更可恨的是对方还将石玉清给杀死了! 那个年轻人他见过,模样清秀端正,为人谦逊有礼,教养极好。 这样一个孩子能犯什么大错,非得杀他不可? 都说有些圣地外戚猖狂跋扈,乖戾癫狂,现在看来,虚空宗师这些扈从倒是尽得三味。 曹晏然很想开口支持石牧之去赤霞讨回公道,但想想仿佛在赤霞住下的炎阳剑尊还有中洲那个小道消息,便一阵头大。 这个时候若是真起了大规模冲突,元洲那边该怪龙谷这儿没有教养了。 沉吟片刻,曹晏然斟酌道:“到底是毛宗外戚,若是被人欺负到头上还一声不吭,终归不是个事儿。但赤霞山上住的都是洪灾中流亡的龙西百姓,即便追责,也不该涉及全城,这样,你先修书一封发往无双城,让他们交出杀死玉清的凶手并赔偿荒兽的损失。” 说道这儿,曹晏然无奈叹了口气,朝石牧之安慰道:“我知道即便这样,石庄主还是感到委屈,但如今赤霞乃龙洲大势,在散修中声望无两,人们可不会在意万兽山庄受了多少委屈,这个时候起冲突,吃亏的只能是你们。” “既然真传这样说了,老夫...老夫照办便是了。” 或许是实在太心酸,石牧之又将翻卷的长袖甩下,捂在面上,低声呜咽起来。 看着眼前老人伤神的模样,曹晏然心中亦有些黯然,遂安慰道:“庄主也不必太难过,虽然此次评等万兽山庄必定末流,但我会尽力保下万兽山庄饲育的资格。此外,龙谷修行的名额也会替庄主保留,再选一个优秀的年轻人过来吧。” 心中难过的毛宗真传开口许诺,而石牧之强忍心中狂喜,但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的得意。 好在以袖捂面,即便是耸动的肩头看来也像啜泣着颤栗。 良久,石牧之平复了情绪,向曹晏然一躬到底:“多谢真传照拂,感激不尽。” “都是宗亲,何必如此客气,庄主还是早些回去选拔弟子送来龙谷,内门课业压力大,若是来得晚了,恐怕跟不上进度。” 说着说着,曹晏然又想起了文质彬彬,谦逊有礼的石玉清,摇头叹道:“可惜了,可惜了。” ……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世上事大多如此。 默默承受的委屈总会被无视,并不是所有人都长了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所以在石牧之一阵涕泪俱下的哭诉后,这一年末等的万兽山庄又得到了不少的良品兽种,更有毛宗真传曹晏然亲手撰写的饲兽秘策。 若非宣等时众家都在,看这收获还以为这次代牧考评万兽山庄是优等呢。 心中不服是肯定的,但各家又能说什么呢,多出的兽种是曹晏然自己贴补的,就连秘策都是人自愿撰写的。 只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有些事也只能羡慕羡慕,只是大家聚到一起时还是会调笑石牧之一番。 毕竟一直拿着最优资源的万兽山庄评等总是在中下游徘徊,也难免让人服气。 但石牧之说着说着就涕泪俱下得说起这次在赤霞山的遭遇,听得众人面面相觑。 一直以来,石牧之表现的就不强势,只会拱手、讪笑、道歉,活像团蓬松的棉花。 而这样的印象一旦建立,众势力自然不会怀疑石牧之话中的真假。 虽然不忿万兽山庄总得利好,但大家终归是驭兽一脉,自己关上门讥讽几句可以,外人欺负哪里受得了。 想着万兽山庄作为毛宗外戚,这次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必然会有毛宗出头,却不想曹晏然给出的解决建议竟这般软弱。 不由得,众人忍不住对石牧之升起同情之感,口中的讥讽自然也全都收起。 寒暄几阵后,抛下句若需帮助便通个气,几大势力便各自离开了。 忍耐许久的石牧之在收获了这样多的支持后,连回程都顾不得,当即修书一封给无双城。 按照曹晏然的吩咐,让其交出杀害石玉清的凶手孟椒以及三十余头良种荒兽的折损赔偿,莫约五十亿金。 …… 赤霞山、无双城 “荒唐,可笑!” 看到龙谷来信的孟椒独眼中尽是疑惑:“三十余头荒兽良种?老子怎么不记得那时候有杀那么多,难道万兽山庄养得荒兽这般虚弱,吸了点毒气就全都死在路上了?!” 相比于孟椒的愤怒,杜霆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喜色:“孟统领不要说气话,万兽山庄若是有所顾虑打算退步,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封信是从龙谷发过来的,代表着御兽宗的态度,若能通过赔偿解决,总好过大打出手叭!待老夫修书一封,若是石庄主同意去掉第一个条件,那么这些物资付了也没关系!” “老糊涂蛋,错的又不是我们!” 孟椒怒道:“自古杀人偿命,石玉清杀了吕良,那我就杀了石玉清,石牧之要老子的命,让他自己来取!” “莽夫!” 杜霆气道:“万兽山庄即已让步,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难道你真想看赤霞山生灵涂炭么。” 一百九十四章:开蒙毕 塔楼顶层、院长室 无双城风雨飘摇之际,有位出乎意料的访客来到。 “连剑尊都惊动了,看来风波确实不小。” 唐罗笑道:“请上座。” “院长对徐氏弟子的教育这般用心,本尊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施施然坐下的炎阳剑尊徐长昊笑问道:“眼看万兽山庄来势汹汹,不如由本尊修书一封给龙谷,相信毛宗会卖中赢城的面子。” “剑尊有心了。” 唐罗淡淡道:“可人不能总期待天降神兵扫平一切。有些路只能自己选,有些坎只能自己过,且看无双城能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吧。” “初出茅庐便要用圣地外戚给臣属立心气魄着实不小,只可惜...” 徐长昊先是露出欣赏的表情,转瞬又开始遗憾叹息。 “人从来不会被困难击败,只会被侥幸拖垮。” 唐罗平静道:“久选捷径者,终要累死路上。” “看来诸事变化尽在院长心中,本尊此举倒是有些多余了。” 徐长昊轻笑自嘲后,正色道:“这次来见院长,是有件正事要说。” “剑尊是想将完成筑基的学院弟子带走是么。” 猜到徐长昊的来意,唐罗直接点头道:“虽然五年之约还未到,但徐氏弟子却已完成了五行圣灵筑基,也该是时候回去元洲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院长!” 一提起这事儿,炎阳剑尊脸上便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五行圣灵筑基的效用,比本尊想想中的更好,等回到中赢城,剑主一定会在徐氏内部大力推行!” “五行圣灵筑基法,当得起这般礼遇。” 封王之后,唐罗便越来越不在意客套这件事,口说便是心想,或许外人听来会有些直接狂妄,但徐长昊却是抚掌大笑。 笑完之后,炎阳剑尊又道:“五行圣灵筑基法确实无双,但要真正在元洲大力推行,有件事还非得麻烦院长不可。” “剑尊请讲。” “这套筑基法的修炼难度本尊是十分清楚的,五年时间其实根本不够,嬴城也只是看在剑主的面上,才让本尊带着各支弟子来试,可如今还不到五年,全员都完成的这套艰难无比的功法,其中自然有弟子们的努力,但更关键的是那套辅助修行的阵法。” 徐长昊兜兜转转铺垫半天,终是牙一咬心一横道:“所以请院长同意让我将这套阵法带回去。” 或许也是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有些过分,炎阳剑尊又急忙补充道:“徐某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学院方面太过吃亏,但只要五行圣灵筑基法通过了剑阁和异人馆的议会,那么院长便是徐氏启蒙导师,从长远来看,这件事百利而无一害...” 滔滔不绝陈述诸般好处的徐长昊仔细观察唐罗的眼色,发现说了半天对方还丝毫不为所动后,讪讪闭口。 而看徐长昊不再说话了,唐罗才笑着道:“阵法可以让剑尊带回元洲。” “此话当真!?” 本以为没有希望的局面骤然峰回路转,徐长昊大喜过望,急忙许诺道:“院长放心,本尊回到元洲便会将此事禀报剑主,嬴城定有厚报!” “无双城什么都不缺。” 唐罗摆手:“只是嬴城南境四十九区里,还有不少唐氏弟子,算算年纪,这些人也到了该修行技艺的时候,希望嬴城剑派能够不计前嫌接纳他们!” “此乃小事,不能同阵法之事混为一谈。” 徐长昊正色道:“徐氏行事历来童叟无欺,何况你还是亲宗弟子,这事儿就按中赢的流程走,不必客气。” 又同唐罗寒暄了几句后,徐长昊兴冲冲离开了院长室,等到放课后点齐徐氏弟子后,领着他们在无双城里外走了一遍,向所有同学、教员甚至工作人员道别。 最后再次来到院长室,轮番入内叩首拜谢。 92年的初冬到96年的初春,三年的学习,稚子幼童不少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 出来时那恨不得挂在脸上的圣地傲气,现在全变成了感恩同不舍。 重感情心思又敏感的孩子早已将赤霞山当做第二家,骤然听到分别,好多哭得稀里哗啦。 但他们都明白,无双学院只能说他们生命中的一程,接下来还有更远的地方要去,即便悲伤,也要露出大大的笑脸。 这种笑中带泪的挥别,足以使心如钢铁的人融化,但唐罗根本没有什么触动。 虽然孩子们都将他认作启蒙导师,但这两年真正给他们上课的却是云秀和几位教习,至于他,则是连孩子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这种感情状态要感动就有些太假了,所以从始至终,唐罗都挂着和颜悦色的笑。 三百弟子轮番拜见,一个上午便被空耗,等到徐氏的大船开到口岸,吓得魂不附体的杜霆匆忙跑到院长室。 “院长大人,炎阳剑派的大船怎么出港了,还将弟子都带走了!?” 冲进院长室的杜霆大惊失色问道。 “炎阳剑尊要走,又有谁拦得住呢?” 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的唐罗笑着道:“你火烧火燎地跑来这儿,就是为了问这个事儿?” “属下这次来,是因为市政厅刚起草了两份计划,送来给院长过目。” 说着,杜霆上前将怀里两帖奏表放在院长案头。 唐罗低头看了看整齐放在面前的奏表,然后抬头向杜霆问道:“这两份奏表,是市政厅想出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么?” “回禀院长,是的!” 杜霆一看唐罗没有看的意思,便咬牙道:“死战是下下策,若是万兽山庄真来攻伐,以无双城目前的武装力量,连东西两岸都护不住。好在石牧之也没有想赶尽杀绝的意思,之后从龙谷来信上,对方主要是勒索物资还有追讨凶手。” “依市政厅的想法,可以先修书一封万兽山庄,对方若是同意放弃追责凶手,那么交付些物资能够了断此事,不失为上策!” 唐罗定睛望着杜霆,直看得人发毛后,才笑道:“若这是市政厅想出的最好办法,那便照着这个去做吧。” 听见想法得到支持,杜霆激动的连连点头,转身便走。 待得这位议长离开,唐罗在空无一人的院长室里淡淡道:“去找个人,应该就在陵江一代城中,以开关问诊、书画授课为生,名叫米白,夫人姓陆。找到他,然后请他来无双城一趟。” 一百九十五章:物是人非 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便不知多少个季。 少年时只因投契便觉得能相知永久,待到得负起责任的年纪却也只得各奔东西。 自八四年兰山城一别,晃眼便十二载的时间,曾经如日中天的龙西联盟早已不见,但读书人依旧还是那个读书人。 很多人愿意将不破不立理解成打破腐朽才能变成新的,实际上破而后立并没有让情况真正变好,只是推翻陈旧后空出了原本有人的岗位,或是因为人口减少而变得压力更小。 陵江七城也是差不多的情况,王权交替后的城市多了很多空缺,但正义的世家不可能全都用上自己的人,所以他们便会找些榜样,用来彰显自己同前王的不同。 所以在正义的车轮碾过陵江七城时,如米白这样读书人并未受到迫害,反而赢得了机会。 其中有的成了新城主的幕僚书记,有的混成不大不小的地方官吏,更有直接被吸纳入世家、豪门分宗的。 但米白并没有这样选择,他在看到新王入城后颁发的政令,便发现了这些自诩正义者甚至要比旧王更加残暴。 发现这样的情况后,读书人并未接受招安,而是带着妻子遍走陵江七城,寻找那些在战乱中被遗弃的孤儿。 但读书人力量有限,没有办法照顾到那么多人,所以他每到一处,便会走访十里八乡的良善人家说明情况,希望可以有人收养这些孩子。 可大乱之后,能有余力收养孤儿的家庭都是少数,而且即便收养也只愿收养三岁以下的,对于那种已经能够认人的孩子,都是兴趣缺缺。 找不到收养者,米白就将这些孩子全都带着,结果就是开支大大增加,若非陆医官妙手无双医馆生意兴旺,读书人很可能又要回到领着众孩童吃糠咽菜的贫苦境地。 好在百草仙府出身的陆雪凝真正是医道精湛,好在最初跟着米白的孩子们也已经长大。 但即便有些帮手,也实在赶不上读书人的捡娃速度,自从听说米白有收养孤儿,还教书认真的事儿,很多乡民便动起了脑筋。 所以三不五时便能看到白雪药庐门口会有弃婴、襁褓,有时起夜将门打开,便能看到小脸冻得发紫的孩子在门外瑟瑟发抖,已经是能说话的年纪,但是问起父母来历,却资字不提,只是纳头跪拜,说请先生收留。 心软的米白总会将人收下,殊不知这便是噩梦开始,人性的特点便是如此。 你只要开一个口子,对方就敢撕出一片世界。 孩子与日俱增,米白纵有无限爱心却也还是两手两脚的普通人,不得已,他只能宣布要带着孩子们搬家,希望借此能够让那些狠心的父母回心转意,将孩子们带回去。 但很显然,读书人还是小看了乱世中人的狠心程度,那些原本只是以为自己只是来读书认字的孩子在发现很可能要迁走的时候,惶惶得想要逃回家里,却发现学艺是假,遗弃是真,空空如也的家里哪里还有父母双亲的身影。 看着原本灵动的孩子双目骤然空洞,米白痛心之余也有些生气,他气这个世道为何总要逼得百姓妻离子散,更气那些父母要如此狠心,抛下儿女。 数年辗转,如今米白同陆雪凝在截江落户,这儿曾是龙西同正义交锋的最初之地,亦是在这场大战中被破坏的最严重的城市。 这儿有最多的人间惨剧和最廉价的居住地,自然也成了米白同陆雪凝选定的落脚点。 一切同往常那样,陆雪凝给好似永远也不会减少的病人问诊,米白在后院教孩子们识字读书。 当然,以现在的孤儿规模,光凭米白一个人是教不过来的,好在最初跟着他的那批西陵孤儿现在已经长大。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这些懂事的孤儿,他们有的成为草庐的药童,有的变成米白的助手,更多的则是钻研某项手艺或是拜了某个匠人。 毕竟人还是要屈从现实的,对于这群孤儿来讲,能够吃饱穿暖就是幸福的极限,再往后他们根本不敢想。 但上天总是会眷顾认真生活的人,虽然陵江现在乱的很,但这些全然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儿聚在一起,也将日子过得渐渐红火起来。 其中当然有米白和陆雪凝两个大家长的功劳,但更加难得的,便是长成的孩子里出现个好榜样。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而越是贫瘠的地方倾轧的手段便会越卑劣凶残。 即便陆雪凝乃灵意合一的大高手,也架不住截江城如今的混乱。 好在杨凡成长起来了,所谓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有些人从小便透着一股灵性。 而这股灵性若是能被好好保护鼓励,不论出生高低,都能做出一番惊掉世人眼珠的成就。 自幼便在武道侧树立志向的少年杨凡在唐家善堂里打好了基础,又在米白归来后遇见了陆雪凝这样的名师,加上自身的勤奋苦练。 如今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已经晋入蜕凡境界,战力之强更不能以普通蜕凡度之。 同其他规规矩矩学手艺的孩子不同,杨凡很小便带着一帮孩子在街面上混,可以说白雪药庐能平稳运作,同这帮勇敢拼杀的孩子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与往日一样,背着大枪的少年们在药庐外头巡弋,而杨凡就在离药庐最近的石滩上练拳。 一身如雕刻出来的筋肉啵啵乱跳,拳法中隐隐带着各种稚嫩的形意,若是有百草仙府的弟子经过,一定能认出,杨凡所使的便是宗门内给外门弟子打熬筋骨,锻炼功体的十禽戏。 只是这种设计之初只是为了强身健体的拳术,由杨凡使来端的是杀气腾腾。 虎、鹤、鹿、猴、熊、蛙、燕、龟、猫、狗,每种形意各有暗合发劲部位的杀招,隐隐有种绝学的味道。 云潇潇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穷乡僻壤看到这样优秀的苗子,刚从云幕中走出要自我介绍,便看见对方拳风一转,如猛虎般朝这边杀了过来。 一百九十六章:衣不如新 云潇潇怎么也没料到杨凡的出手会这般果断,还来不及摆开架势,杨凡便如猛虫扑兽般贴到近身。 很显然对方没有谈话的兴致,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击倒,而这也激起了云潇潇的傲气,双掌一提便迎了上去。 作为新云氏的优秀弟子,云潇潇自幼习武,根基扎实,十五岁入蜕凡的超绝资质让他在同辈中难逢敌手。 虽然杨凡跟云潇潇差不多年纪,但不论是从体型还是气息上,后者都稳占上风,纵然应对仓促,一双云掌还是将来势汹汹的拳头拍开。 却不想杨凡拳势借力回转,由虎形变鹤形,拳化爪钩,如回风拂柳,借着云掌的澎湃劲力回旋,爪钩倒扣如凌空击水,浩浩似五爪金龙,极神化之妙。 在云潇潇的眼里,这回旋来的爪钩快逾闪电,他甚至来不及返掌相迎,只能仓促折臂格挡,希望借着格挡之力拉开距离后,再做计较。 但对于杨凡这样的贴身短打高手来讲,格挡便意味着失位,而失位便约同于败北。 战斗智慧极高的杨凡明白自己的优势是什么,更明白若是让云潇潇拉开距离后自己会面对什么,所以他牺牲了以杀招速胜的想法,将攻击的频率控制在刚好可以打断凝聚灵气又不至于有收招间隔的程度,一通虎鹤双形的连打盘盘如老僧入定,仿佛根本没有终结。 鹤翼如风,虎爪似电,双形并进,无止无休。 抛、挂、插、夺,配合燕身的步法,云潇潇被打得连连退步,却始终没有脱开杨凡的拳势掌控。 又将一记啄向自己右边太阳穴的凤眼拳挡下后,云潇潇左肋又被狠击,这已经记不清是第多少次被杨凡击中身体,虽然都不是要害,但却让他无比屈辱。 被一个境界、功体强度都不如自己的人压着打,云潇潇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明明只要拉开距离,一套灵技就能打翻的对手,却将自己逼入绝境。 云潇潇迫切地想要让这场比斗回到正轨,脱战的意图也越发明显。 而意图越明显,破绽便越多,破绽越多,受到攻击的次数也越多,仅仅十数息,云潇潇便浑身挂彩,虽然伤口都不算太深,却实实在在消耗了气力。 知道再这样下去必败无疑的云潇潇打算行险,又裆下杨凡一记肘击后,双腿一登便要遁走。 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遁走的云潇潇根本没有发觉,杨凡借着肘击隐在身后的一拳,是怎么样的杀招。 身形爆退的惊喜还没来得及就听见微弱的虎咆,半空中的云潇潇像是被攻城锤撞到了胸口,意识当即涣散,凌空飞越十数丈后,砸在石滩。 这般激烈的动静,终是惊动后园,只听见读书声骤然停滞,院门打开,是个修长挺拔的中年书生,身后跟着一大串带着好奇眼光小尾巴。 中年书生目光温柔坚定,挥手将孩子们赶回屋里,关上门后又转身,看看不远处上身的杨凡,还有更远处倒在石滩上的陌生人。 虽然如今杨凡已经长成凶猛武者,但在米白面前还是像那个稚嫩的少年,看到米白出来,依旧忙不迭邀功道:“这人定是恶虎帮打手,突然出现,被我打倒了!” 看看昏迷者明显超人一等的衣装布料,米白失笑摇头,边卷袖子边上前道:“恶虎帮众身上哪有这么好的布料,你啊,太莽撞了。” “啊!?” 经由米白提醒,杨凡慌忙转身,这才注意到,赶忙上前帮忙。 同米白一起将昏迷的云潇潇抬到药庐,依旧是少女模样的陆雪凝看了眼病人后,奇道:“此人气脉悠长,功体健壮,怎么会被人打得背过气去?” 杨凡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 看着自己徒弟尴尬的模样,陆雪凝顿时心领神会,无奈道:“都是些皮外伤,包扎下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己醒来。” 说完,陆雪凝便又去前厅问诊了,混乱之地便是如此,什么都缺但从不缺苦难同灾病。 当云潇潇苏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某个充满药草味的地方,但出于风媒的警觉,他并没有立即睁眼,而是静静等待所有意识回归身体,并思考当下处境。 正心中思忖着,便听到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喂,醒了就睁开眼,我看到你手指动了!” 本还想再分析一会儿的云潇潇听到这个,只能任命似的醒来,刚开眼便看见将自己打成重伤的年轻人就在床边。 吓得连忙一掌挥了出去,却连对方的毛都没碰到一根。 “真是无礼!我可是刚刚帮你把伤口包扎好,刚醒就要对我出手?” 跳开的杨凡朝云潇潇不满抗议道。 “这些伤口,全是你给的!” 云潇潇气结,咬牙道。 “啊,那算我们扯平,两不相欠!” 杨凡大度的挥手道:“说说吧,像你这样的贵公子,来截江城平民窟干嘛?” “我来找米白先生!” 想起还有正事,云潇潇强压心中愤怒,沉声道。 “嗯?你找我家先生干嘛?” 刚刚放下敌意的杨凡听到这话,眉头一皱问道。 “受无双院长所托,请米先生去趟无双城!” 云潇潇直接说明来意。 “你怎么不早说?” 听到无双城,杨凡眼睛一亮,埋怨道。 “我刚现身,你就朝我动手了!” 云潇潇大怒。 “从那样的武学圣地出来,被打晕还有理了?” 杨凡小嘴微张:“真是不可思议!” 险些又被气晕过去的云潇潇再不愿同杨凡说话,将破烂烂的外衣一套,便去见了米白。 道明来意后,中年书生有些奇怪问道:“米白确实同虚空宗师有旧,却不曾同无双院长谋面,不知此番因何事相请?” “这...晚辈也不知,但院长说等见到米先生时,带一句话先生便心知肚明了。” 说着,云潇潇起身正色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昔日云台梦成,寻老友共谋一醉。” 听到这话的米白久久失神,意识仿佛又飘回到了那段放肆岁月,少年鲜衣怒马饮醉山巅,口里说些不着调的梦想誓言。 一晃十几年,本来以为已经忘却的场景,却轰然浮现。 一百九十七章:及人之心 堰苍万兽山 成百上前的狮虎凶兽结成战阵,在一众驭兽师杀气腾腾的指令下开始进行动作,在御印的控制下,凶兽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虽然在部曲同部曲的配合上还略显生涩,但纪律性却要超过某些望族私军。 若是曹晏然能够看到这番场景,一定会觉得十分欣慰,原来毛宗的外戚并不是没有牧养良品荒兽的能力,只是同别的势力老老实实将最好的敬奉不同,石家宗把最优良的兽种留在了山庄里,这才显得好像没有牧兽才能。 或许石家兄弟真不以武道实力见长,但看眼前凶兽奔腾的场景,谁敢说万兽山庄盛名有虚。 群兽在山间奔腾,而座落半山之上的庄园里,庄主石牧之更是兴奋得不行。 “炎阳剑尊带着徐氏弟子回元洲,消息确定了么!?” 幕僚长重重点头道:“确定了,确定了,前日走得,三百徐氏弟子一个不落,徐长昊本人好像心情不佳,刘、农、何三家族长收到风声想要设宴践行,炎阳剑尊未给好脸便直接拒绝,更是推了所有护送,只在兰山城草草补充物资,便直奔龙江。” “先生认为,徐长昊为何会走得这般急呢?” “老夫以为,或是无双学院课业不如预期吧。” 幕僚长捋捋长须,智珠在握:“传闻无双学院有几套艰涩难懂的筑基法,修成后各有神妙非常。但到底只是筑基程度的功法,即便是佛国的洗髓经功效也不过如此。传闻此次徐长昊带来的弟子皆是嬴城各剑派的嫡系,家学渊源且不谈,背后的力量更是非同小可。” “可如今三年多过去了,从堰苍几家探视弟子时套回的话看,这徐氏弟子修行的,是无双学院最难的那部名为《五行圣灵筑基法》的筑基法,而这部筑基法的优点就同缺点一样明显,世家弟子中资质最好的,到现在不过习成两种圣灵姿态。” “保守估计,若想将五种圣灵姿态修成,至少得花八到十年的苦工,为了一口后天之气花上这样多的功夫,实在难说利弊,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嬴城各剑派绝不可能放任自家嫡传修行一部需要那么长时间才能完成的筑基法。所以徐长昊这次匆匆离开,应该是受到了嬴城方面的压力!” 幕僚摇头晃脑的一通分析让石牧之脸上喜意更重。 “这样说,嬴城方面对无双学院的态度,会发生极大的变化咯?” “这是必然!” 幕僚长言之凿凿:“而且等徐长昊回元洲后,那些剑派看到自家弟子三四年都未能竟功,定会对无双城怨念满满,老夫敢断定,这次徐长昊回到元洲后,再不会有徐氏弟子被送到赤霞,无双城扯着虎皮做大旗的好日子,彻底到头了!” “好,好,好!” 石牧之咬牙切齿道:“如今最大的顾虑也没有了,速将无双城传来的信件拓成檄文,昭告龙洲,百头荒兽的赔偿万兽山庄可以不要,但无双城必须要交出杀死玉清的凶手,还有从麓阳出逃的两头龙兽!” “庄主,既然我们都说要舍了百头荒兽的赔偿,为何还要追讨那两头龙兽...” 幕僚长顾虑道:“这样做会不会让人看出猫腻?” “糊涂!” 石牧之叱道:“如今麓阳那位真正得势,亢龙殿里龙谷七位宗主围着他转,自兽王以外,御兽宗里哪个还有这般风光。讨要龙兽既然是那位交代下来的差事,必须得办得妥妥当当,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乘上那位的大船!” “庄主英明啊!” 幕僚长盛赞道:“属下只想着自家庄园的一亩三分,庄主却心怀天下,老夫万不可及。” “先生这是哪里话。” 虽然石牧之心中得意,却还是谦逊道:“观人望势的谋略再好,得有有人操持眼前术数,往后还得先生多费心才是!” “庄主雄才伟略,不鄙老朽残身,敢不为山庄效死力!” 幕僚长昂声赌咒。 “好,请先生速拟一篇讨贼檄文,措辞尽量严厉些,如今我们优势占尽,不必对无双城客气。” 石牧之扬手一挥意气风发,俯瞰着谷中兽群,仿佛已将赤霞山踩在脚下。 …… 赤霞山巅平台 欧余一直不理解,为何唐罗质疑要保留这个实在没有什么意义的顶峰平台,光耀十方的水晶城堡上头还悬着一片小小浮陆,作为纯粹匠人真是很难理解这种莫名的情怀。 但这无双之城毕竟是唐罗的产业,哪怕他是设计者,也需要在某种程度上进行妥协才行,看在浮顶并不算碍事的情况下,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所以十几年后,唐罗才能再次做到那个熟悉的位置,而读书人费劲爬到山巅后,望着悬空双腿坐在浮顶边缘的老友,还有其身旁放着的酒盅,摇摇头走上前坐下。 “哎呦,我记得以前这山路可没有这样陡峭,也可能是现在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些高来高去。” 费劲在唐罗身边坐下,米白转头打量身旁的唐罗,笑问道:“梦成后回到许誓之地,感觉如何?” “感觉?还行吧。” 歪着脑袋的唐罗望着云海幽幽叹道:“只是人的欲望无有止境,旧梦成时不过新梦伊始,选了个永无尽头的事业,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能有终生坚定的目标,自是善事。” 眼前翻滚云海,米白感叹道:“此情此景,若徐兄在此,也就无憾了吧。” “徐兄的心里可没有男人的位置,还是我俩代他痛饮吧。” 唐罗笑着说着,崖边的酒壶便自己浮起斟酒。 还是清甜的竹叶青酒,一如十几年前少年们在山巅品尝的滋味。 三巡酒过,米白刚放下杯子,就听到身旁唐罗幽幽道:“老白,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学武,修文,行医,都救不活这个世道。” 落杯的手一僵,米白黯然低头,数息后再抬起时已然平静:“何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说得不错,可这心是什么呢?” 唐罗又问道:“世间无数利益纠葛,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若是皆从本心出发,非善亦非恶,不过至私,至邪而已,这样的人西贺已经够多了。” “此心非本心。” 米白摇头道。 “若非本心,此心为何?” “及人之心。” “此心何解。” 听到唐罗发问,米白正色道:“当世西贺世家林立,可世家主独知爱其家,却不爱旁人之家,所以可以毫不顾忌地发动家族力量,去掠夺、攻伐、压榨其他世家。人亦如此,独知爱其身,不爱他人之身,所以毫无顾忌的去伤害别人。” “如此,西贺才会野战遍地,强必欺弱、富必侮贫、贵必傲贱、诈必欺愚,如此种种皆因无有及人之心。” 听到米白所说,唐罗便明白了书生所谓的及人之心是什么,随即摇摇头道:“这种事情,就像是要求狼獾不要捕猎麋鹿一样无稽。” “并非无稽,人族曾经做到过。” 米白沉声道:“昔日黑暗年代,人族为妖兽口粮,各洲皆有妖王盘踞,人族惨不聊生,可便是在这样的时代里,无数西贺最顶尖的圣人同世家,驰援妖兽最为强横的龙洲!这里不光有光耀璀璨的圣人世家,更有无数连名姓都不曾留下的猛士。若那时人族先贤只顾自己一家一族己身,又哪有如今人间盛况,所以及人之心,是真实在西贺人族身上出现过的,可惜...及人之心消失不见了...” 说到后面,意气风发的读书人神情变得黯然。 “妖兽没了,及人之心自然也就没了。” 唐罗淡淡道:“得到了一些,自然要失去一些,人从来都是这样平衡的生物。” “或许只是因为及人之心消失得太久,所以人们忘了这份好处。” 米白痛心疾首道:“或许对世家来说,掠夺、倾轧是最快的办法,但一定不是最好的,西贺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无人开拓的蛮荒之地,只是每个世家都害怕被其他世家趁虚而入,所以宁愿固守一处也不愿向外挪步,若是能够以及人之心合作的话!” 似是想到至今还同废墟无异的截江城心有所感,米白脸上满是痛苦和遗憾。 他从未觉得自己聪明,那些能够治理世家的更不是庸才,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对这个更好的选择视而不见呢,他不理解,所以痛苦。 “或许,我可以帮你,试试看看能不能唤起当世的及人之心?” “来无双城吧,将这儿作为你的第一站,若是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给无双城的老顽固们,加上点儿及人之心。” 唐罗突然的一句让读书人有些惊讶,在仔细思虑一番后,米白点了点头道:“那么我应该从哪儿开始呢?” “或许可以从市政厅开始。” 唐罗耸耸肩:“那是无双城制定所有政策的地方,也是信息交汇的枢纽,如果你能影响到市政厅的人,便能影响到整个赤霞山,从这儿开始推行你的想法,再合适不过了。” “好的!” 米白重重点头,像是自己对自己许下了某种承诺。 看着拿上手牌从云顶离开的老友,唐罗重新将注意力移到翻腾的云海,眼神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究竟是出淤泥而不染,还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真想快些看见啊。” 幽幽低吟之后,唐罗面朝云海,淡淡道:“不好好养伤,来浮顶干嘛?” “禀报院长!” 悄然出现浮顶的正是云潇潇,这位白净的年轻人此时满脸慌乱:“出大事儿了,堰苍万兽山庄石牧之发出檄文,说即便放弃赔偿要追讨赤霞山窝藏的贼凶!” “哦。” 唐罗淡淡应了声:“这事儿你该去市政厅通知议长们商议对策。” “不,属下不信任他们!” 云潇潇气道:“明明渡口只死了几头荒兽,议长竟会将万兽山庄谎报的数目承认,昏招频出留下那么大把柄的昏聩老者,属下请求院长入主市政厅,拨乱反正。” …… 此时的无双城议事厅里 市政厅各议员成了众人口诛笔伐的对象,虽然先前因为龙兽的事情动手,己方已经料到会在舆论上处于下风,战士们也做好为了正确拼杀的准备。 可谁能想到在看见龙谷来信后,市政厅的态度竟然会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由死战变成了赔款议和。 本来这个主意孟椒是不愿意接受的,但杜霆一句已经请示过院长,便将事情弄得妥妥当当。 无双城没有人会去忤逆院长的意思,知道他身份的不会,不知道他身份的更加不会,所以这项被“通过”的策略,就像模像样的执行起来。 只是杜霆怎么都没有想到,身为毛宗外戚的万兽山庄竟然会这样卑劣,竟在檄文后拓印了无双城的信件,彻底坐实三十头荒兽折损还有己方的理亏。 当杜霆看到拓印信件上的卑微语气,自己都想掌自己的嘴! 但现在相互埋怨又有什么用呢,当务之急是要想出解决的办法。 “如今不止万兽山庄,还有铁翼世家、御龙寨、千鸟峰、金狮谷,这些同御兽宗有关联的龙洲驭兽一脉几乎在石牧之发檄文的第一时间就发文声援!” “除此之外,还有哪些同学院不曾往来的世家,也纷纷在为此事发声,此事我们的情况很被动。若是在檄文约定时间没有将“贼犯”交出去,我们要面对的,恐怕就不只是万兽山庄一家了,看驭兽一脉和这些世家发文的语气,他们想做的,可不仅仅是声援而已!” 杜霆失势,自然不适合在市政厅上侃侃而谈,所以代他说话的就是杜凌。 将眼前的局势分析一遍后,朝众人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绝不能让赤霞山卷入这场完全劣势的大战里,如果诸位有什么破局的办法,还请速速提出来吧!” 左右看看,众人皆是默不作声,杜凌轻咳一声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想法,那某便说一个主意,大家参详参详。” “石牧之的檄文上说,愿意放弃荒兽赔偿,只要我们交出贼凶,所以老夫的想法是,我们可以假意赞同,将孟椒同龙兽都交出去,想来以孟统领的实力,遁逃绝不成问题。” “这样一来,我们既完成了对万兽山庄的交代,也保全了孟统领,只要之后少露面,等到领主“解禁”......” 说道这儿,杜凌还朝孟椒眨了眨眼:“到时候借万兽山庄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上门要人的,诸位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一百九十八章:初会 看着杜凌朝自己疯狂使眼色,哪怕孟椒心里一肚子火,也只能愤愤地往下压。 很多时候,成年武者的让步并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其他。 赤霞山没有错,可现在全龙洲都认为他们错了,把柄还是自家送到别人手上的。 这让原本一些观望的势力十分容易就选择了站边,驭兽一脉的入场更是让万兽山庄的声势无比好大。 加上各家宗派入世,正愁找不到目标,无双学院这个时候便会成为最好的靶子。 作战孟椒是不怕的,可是蒙着冤屈去参加一场必败之战,即便是最勇敢的战士也会驻足不前,眼下杜凌说出的推拖拉,反倒成了不错的选择。 议事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孟椒明白,这是大家在等他做决定,而这个决定,重逾万斤! “请问,这儿是议事厅么?” 正当孟椒动了动要开口的时候,开门声响起,侍卫将门打开,一个白净的中年书生出现门口,引得众人回头。 被打断的杜凌万分不快,目光严厉瞪着两名充当护卫的杜家弟子,喝问道:“议会重地,无双城所有高层皆在,不经通报便将人带进来,你们是怎么干护卫的!” 两个杜家的年轻人没想到话还没说就被自家长老劈头盖脸的训斥,而长老言辞之激烈,态度之愤怒,直接把两人吓蒙,大脑一片空白之下,支支吾吾地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进门者就被晾在边上,杜凌连给一个眼神的态度都欠奉。 在场众人相互看看,心中明白两个杜家护卫哪怕再不争气,也不会不经通报贸然将人带进正在议事的会场,杜凌更加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可他还是言辞激烈的训斥护卫,其实是在给新来者下马威。 看着同侍卫一样呆若木鸡的书生,无双城几个厚道的老人都有些不忍。 但米白自己倒没什么自觉,而是朝着杜凌致歉并解释道:“先生请不要怪他们,是晚生请他们开门的。”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老夫错怪他们了,你们出去吧。” 正主示弱开口,杜凌也就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换上和颜悦色的面容朝来者问道:“初次见面,敢问先生是何方名士啊?” “名士之称可不敢当,晚生米白,只是截江城的一个教书人。” 米白谦逊道。 听到这儿,杜凌脸上热情大减,这些年无双城发展迅速,以至于行政部门人手奇缺,而这种需要耐心的事,又不是随便排个武者就能顶上的。 以至于招贤令上对这种读书人的礼遇空前,市政厅更是要求一有这方面的人才,就迅速发来分配工作。 可眼下是什么时候,外头万兽山庄虎视眈眈,驭兽一脉联袂发声,这场议会就是在同大战赛跑,哪有功夫安排一个书匠! 杜凌的表情不由的有些难看,可是这事儿也怪不了别人,只怪没有同侍卫说清厉害,以至于什么人都敢往里带。 “此时正在商议重要战事,请先生堂外就坐,等议会结束老夫后自会去寻你。” 一般人听到这话都该明白该怎么做,可这书生好像看不懂眼色,点点头站到一边告罪道:“诸位聊,晚生便在此旁听便好。” 如此不识时务的举动让桌上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杜凌的脸色更是直接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道:“这是军机要务,先生初来,难道不懂避嫌的道理么?” 话说到这个份上,但凡有些自知之明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办了,可书生仿佛真的没有眼力,只是点点头然后站在一旁,一声不吭仿佛就是要参与到议会中来。 看到来人如此不识时务,杜凌真的生气了,沉声道:“你是谁请来的先生,这般没有规矩,将荐令亮出来!” 无双城招贤纳士分两种,一种是自己上门投效的,比如经营部的二号人物,屠妖宫主申屠季辉便是主动投效的无双城。 而还有一种就是将星馆和风媒属出去请的隐俢名士,而荐令就是一种代表身份和等级的令牌,杜凌现在怀疑米白心怀不轨,这是要追究根源了。 魄人的神魂锁定书生,隐隐荡起的灵压代表着杜凌现在的心情。 若是一般蜕凡面对这样场景,恐怕会吓得腿软,但米白对这些气势好像根本没有感觉,只是弱弱从怀中拿出令牌,歉声询问道:“敢问先生,您说的荐令可是此物。” 待看清书生手中事物时,杜凌的气势为之一泄,眼皮更是蹦蹦在跳。 无双城的荐令分几种,风媒属那些云氏弟子大多用的是黑铁以及银色的荐令,而将星馆则是多用银色和金色的,可书生手中拿着的,并非这三种,而是一块简单的长条木牌,中维刻着简单三个字——无双令。 陆续看清事物的众人脸色皆是巨变,赶忙起身。 杜凌终于明白,为何自家两个弟子连通报都不打,就着急忙慌的打开议会大门了。 这哪是什么制式荐令,这他妈是院长的令牌啊! 老夫刚刚到底做了什么,杜家长老觉得有些头晕,他将这有些尴尬的场面给圆回来,但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看到众人突然肃然起立的米白也回过味来,连忙将令牌塞回怀中,歉声道:“诸位先生快请坐议事,晚生旁听学习便好。” 众人面面相觑,先不说坐不坐,让拿着院长令牌的人旁听,这事儿本就离谱! “既然是院长请来的贵客,哪有站着的道理。” 看出杜凌有些尴尬,杜威连忙开口找补道:“快请先生上座!” 因为不知道院长和夫人会不会参与议事,所以议事厅中,总会有两把椅子空着,一把是处于座首,再有座次,接着才是无双各个高层的座位排序,而这个排序也时有变动。 但大多数情况,杜家都是首座几位,众人也都接受由杜家长老主持会议。 可如今手持院长令牌的人出现了,意味着格局就要变动,沈大发几位旧西陵名士对视一眼,顿觉眼前中年书生可比杜家三人老脸亲切,也顺势出言想请。 拗不过这么多人的米白只得上前,却没有坐到代表院长亲临的首座,而是在次座落席。 至此,起身众人才肯坐下,而米白在无双城的第一场议会,也就真正开始了。 为了让新人跟上进度,市政厅的几位简短的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做了报告。 只是市政厅方面的报告主要陈述万兽山庄同驭兽一脉的强势还有现在无双城面临的时局。 将星馆同卫所一方则是主要聚焦石家兄弟在无双城的所作所为上,愤慨无比。 两方争先恐后的说话,最后由杜霆总结道:“现在说这些对错还有什么意义,如何让无双城在这场风波中损失最小才是这场会议的意义!” “刚刚杜凌出的主意就不错,即给了驭兽一脉交代,也保全了将星馆的战力,孟统领若是拿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法,就表个态吧!” 在新人介入的风波后,议会又一次回到了正轨,但眼下孟椒表情反而轻松了。 “表什么态?” 独眼的丑汉瞥了杜霆一眼道:“老子是将星馆的武者,如今院长既然派使者来了,自然是他怎么说,老子怎么做,有你什么事!?” 说完,孟椒转向米白,抱拳道:“事就是这么个事儿,将星馆孟椒,听候先生发落!” 一百九十九章:天道在我 被素昧平生的强者交托性命,这是米白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毫不怀疑即便自己说出的决定是要让眼前这位去死,对方也会毫不迟疑。 他更清楚这份坚决仅仅是因为自己拿着院长的令牌而已,这种惊人的权力让平生最高只教导过战乱孤儿的书生有些慌乱。 但读书练就的养气功夫还是让他很快平静下来,并且仔细思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议事厅中静得只剩米白均匀的呼吸声,而其余人只是静静等待,他们心里都明白,这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哪怕用余光扫扫桌上的战报,插满各色旗帜的演武沙盘,就该知道如今无双城面临的是什么情况。 如果能牺牲一人来平息战火,那么大部分心系无双的战士都会愿意献身,何况现在给出的条件还不用牺牲,只是在明面上给驭兽一脉交代,战士隐入暗处而已。 这样的决定,实在没有什么好纠结的吧,杜霆看着沉思的米白,眼底微微有些得意。 他不相信眼下还有比妥协更好的办法,更不相信这个院长不知从何处找来的年轻书生能有什么破局的妙策。 即便手握院长令牌,无双城市政厅终究还是个凭本领说话的地方。 正当杜霆这般得意想着的时候,米白正好抬起头,两人目光正好对上。 只是一瞬,书生又将目光移开,朝着孟椒问平静道:“无双城受辱时,孟统领站在城前。如今统领受难,无双城便是您的后盾。” 话音落下,议事厅众人表情各异,将星馆、卫所、风媒属这些战斗部门的参会人员眼神亮得发光,而市政厅这边人人脸色大变。 至于当事人孟椒,更是无比惊讶地用独眼来回打量眼前这个书生,暗道这人未免有种过头了。 虽然他也觉得委屈,但想到敌我悬殊巨大的战力,加上如今龙洲舆论的导向,若是真将无双拖入战局,他又哪里忍心。 “有先生一席话,孟椒心里已经舒坦了,其实凌长老的计策不错,先给龙洲各方交代,之后某再想法脱困隐入暗中,能让无双城损失最小,也够了!” 憨直的武人笑眯眯的就选了条委屈的路,其实想想就能知道,虽然毒灵体确实灵异,但已经吃过一次亏的万兽山庄怎么会没有准备。 而要从圣地外戚手中脱困,又哪有那么容易,一个不好便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但孟椒洒脱的模样,仿佛只是去逛街一样。 市政厅的人听到这儿,连忙应和,特别是刚刚脸色大变的三位杜家长老,更是忙不迭向米白劝道。 “先生看,孟统领自己都同意了,您又何必枉做小人。” “霆长老所言极是,这已经是让无双城损失最小的办法了,您就同意了吧。” 生怕出什么幺蛾子的议员们甚至有的偷摸给米白传音,陈述利害。 而书生只是静静听着,等到他们把要说的话说完说尽,再次安静下来后,才开口道:“若将孟统领交给万兽山庄,或许可以保下赤霞,但若是今后又逢欺辱,还有谁会站出来为无双城的公道而战呢?” 这书生是铁了心要同我们作对啊! 杜家三兄弟相互看看,皆是瞧见了兄弟眼中的不满,杜霆更是皱着眉不悦道:“此番做法乃是因为失了大义的权宜之计,先生何必这般危言耸听。” “晚生以为,此权宜之计并非经国良策,损多益少。” 米白恭声道。 “并非良策?那倒要请教先生,此事该如何应对啊。” 杜霆轻蔑问道,世上大多数人,挑刺时一把好手,做事却狗屁不通。 这院长请来的先生好像也有这方面的毛病,也该是时候让他清醒清醒了,别以为拿个令牌就能万事大吉。 “我们是正确的,虽然决策上犯了点错误,现在改还来得及。” 米白仿佛听不出杜霆语气中的轻蔑,认真答道:“将此事昭告全城,然后开始备战。” “备战,你疯了!?” 杜霆起身,指着沙案怒道:“看看这些旗子,光是万兽山庄一支我们便拦不住,还有其他那么多的势力,你是要让无双城覆灭吗?” “战斗不会让无双城覆灭,为了避免战斗将大义出卖,才会让无双城受损。” 米白摇摇头,认真道:“市政厅在制定谋略时该有权宜,但更得有底线。” “米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霆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浑身炸毛怒道:“是在指责老夫无有底线吗,老夫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无双城的基业!” 过激的反应让众人以为他下一刻就要上前活撕了米白,其身旁的杜凌、杜威看到柘木,连忙拉住了兄长双臂。 可当事人米白倒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只是直视被拉住的杜霆双目,认真道:“因势利导,顺水推舟。这种高明的纵横手段不应该用在这里。” 激怒到极静只是一瞬,但愤怒却上升了好几个级别。 此时的杜霆满面寒霜,杀气外溢,一句重过一句道:“市政厅拟信后,院长曾亲自过目,先生意有所指,究竟什么意思。” 面对杀气腾腾的杜霆,中年书生只是淡淡反问道:“若真合意,晚生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此一句,便让杀气腾腾的杜霆浑身一震,议事厅众人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卫所和将星馆的代表们可听不懂这些议员的哑谜,他们只关心这个书生是否真的要准备开战。 所以卫所的统领农漫谷起身问道:“敌我战力如此悬殊,若要开战,胜机何在?” “兵道五事,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米白朝着农漫谷认真道:“公告,备战。而今天道在我,所以此战必胜!” 秀才遇到兵最大的痛苦是什么,就是双方共处同个世界但其实互不兼容,就好像鸡同鸭讲。 反正卫所、将星馆、风媒属的所有人都听不懂米白所说的天道在我是什么意思,但他们知道院长将令牌交给这个书生,那听命就没错。 因为敌人势大便想办法投降是软骨头的逻辑,却不是武者的道理,无双城的战士早就想同这个万兽山庄碰碰了! 备战要准备的东西很多,所以议事厅里战斗部门的代表全都匆匆离去,而很多工作需要议员的配合,又有一大部分市政厅的议员领着米白走了。 这下,议事厅里只剩下杜家面无血色的三位长老,面面相觑,心慌不已。 同时,无双城交出人犯,并积极备战的消息,传遍四方。 两百章:胜负与强弱 争分夺秒的无双备战,却是截然不同的两部场景。 卫所同将星馆的武者每日着甲带刀,如游燕般三五成群的外出,仿佛要用双脚走遍每一寸可能会变成战场的河域。 而市政厅则是全情投入在防线的建设上,赤晶作为阻断性超强的矿石,用来布置防线或许有些大材小用,但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当然,这两部还不是最忙的,风媒属里的情报人员才是这场备战中最忙碌的一伙儿。 不论是驭兽一脉的动向,还是龙洲各族、各宗派对无双城的看法,内城的排查,内外信息的传递。 随着信息积累的越来越多,众人的情绪就愈发悲观。 无双城没有可能赢的,哪怕是最盲目的人,在看到双方实力对比的时候,也能轻易得出这样的结论。 几百年毛宗在龙洲扶植的代牧家族众多,眼下只是漏出一点儿实力便让人胆战心惊,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那么多摇旗呐喊的世家宗门。 本以为刺杀是相对温柔的解决手段,却没想到在世家看来,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阶级对立。 为了维护规矩,就要用世家嫡系为连名字都叫不出的贱民抵命,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世家会支持的,哪怕是对无双学院极为看好的陵江豪族们,也必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发声。 而早就虎视眈眈盯着无双学院的各派教院露出破绽的各宗教院,在看到这样的情况后哪里还能坐得住,纷纷发表檄文,皆是以长辈或是过来人的口气,规劝无双持身要正,莫要因小失大之类之类。 心向无双学院的散修没有发声的渠道,而现在传出来的声音又全是声讨赤霞的,所以乍一看,仿佛会觉得赤霞山已然身处悬崖峭壁,一不小心就是万丈深渊。 这还只是外部的,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米白力排众议执意要战的消息,变成了酒馆中传唱的故事。 处于好奇,很多人开始打探米白何许人也,为何能凭一己之力压覆那么多名士陪她开战。 可穿着穿着,这条有八卦就变了,仿佛有人在其背后开始操作,没两天功夫全无双城的人都知道,这新来的议长是个关系户,平生最高就是教导几个战争孤儿,而就连这点儿钱也全是其夫人开医馆挣得。 听到这儿,城民心中那个正直霸道的米白议长就已经死了,很多人开始怀疑这位求战的议长是否有二心。 对此,忙得焦头烂额的米白自然不会去解释的,而他身边的人更不敢同他说。 毕竟手握无双令牌的米白如今几乎可以算作赤霞权力侧的第三个位置,其上只有院长和夫人能够压制。 而作为无双城风媒属难弟子,到底不该同夫人有太多接触。所以最后没办法,风媒属只能将情报送来院长室来,请唐罗过目。 在看完内城近几天发出的小动静报告,唐罗笑着摇摇头,将资料丢在一旁。 云潇潇适时上前道:“属下都查过了,这些在城中走起来的消息,大部分都是从各个议员府上的下人口里传出的,起初只是说米先生迂腐无智,读书读傻了,可传着传着就变成这样了。看来市政厅的议员们对米先生的意见很大,若非此时正值备战,奏表定会纷沓而至。” 短短几天功夫,就能传出那么多不好的传闻,而作为控制城内舆论的风媒属非但没有制止,反而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这让唐罗有些不解。 看到院长正经且疑惑的目光,云潇潇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逾越,连忙告罪后站到一旁。 “不用紧张。” 唐罗将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案上,轻松道:“本院只是有些好奇,为何风媒属不喜欢米议长。” 云潇潇听到这话,吓得小脸一白,却也只能老实道:“也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风媒属上下都觉得此人能为智慧不配院长之位。” “哦?说说。” 唐罗饶有兴趣的问道:“为何会这么觉得。” “就是这几日观米先生行事,处处透着股迂腐的气质。” 既然决定要开口,云潇潇就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就说迎战一事,在没有比眼下更坏的时机了,眼下除了我们自己,整个龙洲都认为万兽山庄那边才是受害方,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一旦建立,再要反转过来其实很难的,很多人哪怕意识到不对,也会硬着头皮把这条路走到底。” “偏偏那日议会上,米先生偏生要说什么兵道五事,说什么天道在我,这分明就是不知轻重。” “虽然属下也不齿杜霆长老设计孟统领的做法,但究其初心,那也是为了无双城不遭战祸,从全局考量。而米先生虽然说得话很提气,但于事无补,反而让城中局势变得更加糟糕了。” 作为情报人员,最注重的就是实际,实是客观存在的事物同情况,际是这件情况的实相。 将无双城将士鼓舞得热血沸腾,却让整个龙洲因无双城的顽固加倍厌恶。 这种交换,实在很难称作智慧,甚至说句难听的,去卫卫所随便挑个小兵,给点时间恐怕都能想出拖延冷却一下的办法,可这位被寄予厚望的米先生,却实在没能拿出什么亮眼的表现。 也难怪市政厅和风媒属会这样的态度了,所以听明白意思的唐罗笑问道:“你们是认为,他的决定不够聪明?” “是的,可以说是很愚蠢了。” 云潇潇毫不给面子,冷着小脸道:“更令人不喜的是,此人还爱故弄玄虚,什么天道在我,无非是仗着知道院长身份而已。可他也不想想,这么重要的事,杜家三位长老能不知道么。可为什么他们还是要选择委曲求全,除了顾全无双城的大局外,更是考虑到院长同徐氏的关系。” “毕竟现在西贺都知道,院长被琅寰剑主罚了禁闭,若是贸然出现世人面前,嬴城那边该如何交代,辜负了剑主的回护之情,又是几大的损失!” 听到小家伙歇都不歇的成吨输出,唐罗只是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 “额...” 滔滔不绝的云潇潇一愣:“难道不是吗?” “米先生的天道,不在本院身上。” 唐罗淡淡道:“这种层面的胜负,同眼前的强弱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二百零一章:神异 龙洲历1796年二月初 陵江无双城同堰苍万兽山庄的矛盾愈演愈烈,随着龙洲驭兽一脉与众世家的连连发声还有漫天的檄文,绝大多数旁观者好像都搞清楚了事件的因由始末。 无非就是一场由小摩擦引起的恶性杀人事件,本该拜入御兽宗门下修行的石家弟子连同数十头荒兽被杀死,而无双城这边只是死了个蜕凡境界的卫所统领。 对于普通人来讲,同情弱者几乎就是下意识的选择,而在这个事件中,谁强谁弱好像一目了然。 万兽山庄死了弟子,死了龙兽,石家兄弟丢了面子,这么大的仇怨,最后只是发檄文,希望无双城方面交出人犯,就连荒兽的赔偿都愿意舍弃。 人在什么时候会选择将丑事诉之以公,只有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会大声呼喊,请乡里乡亲出来评理。 如今的石家兄弟就像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只能发檄文向龙洲正道求助,所提要求甚至在世人看来,合理的都有些卑微了。 逼得堂堂圣地龙谷外戚这般委曲求全,无双城究竟有多强势霸道啊!? 这一刻,龙洲百姓或多或少都想起了自己被强权欺压的场景,那种理论无用,胳膊肘拧不过大腿的无力,此刻因为这件事轰然爆发。 即便无双城是虚空宗师领地能怎样,即便无双学院在修行者心中声望无两又能怎样。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人间自古以来的规矩,难道就因为无双城背后有靠山,便能够只手遮天么? 天下人不认这个理! 在有心势力的运作下,无双学院本就风雨飘摇的风评,急转直下,人们不光咒骂无双城包庇恶徒的行径,更是对无双学院不闻不问的行为寒心。 “枉我还道无双院长乃当世圣师,却没想到竟对这样凶蛮的行径不管不问,当初真是瞎了眼!” “屋不清何以清天下,连下属之城都无法管制好,又凭什么教化世人?” “交出凶手,还万兽山庄一个公道!” 随着信息在龙洲不断发酵,万兽山庄的声势也越来越强,从堰苍开往陵江的兽群皆是头角系有白绫,就连驭兽师也是身着肃穆黑衣,一副要为逝者拼命的悲情架势。 在这样氛围下,越来越多的势力加入到石家兄弟的队伍,向无双城施压。 就连陵江上下的三大豪族,也派出使者前来无双城,想要面见院长。 最后得知备战命令是从市政厅下达后,又转头去找杜家三位长老,却被告知此事与他们无关。 兜兜转转一阵,终是找到了如天降神兵的米白,开始游说。 “米先生,万兽山庄的凶兽已经转入陵江,其他代牧世家的强者也已动身,加上龙洲各方的压力.....若是真的开战,对两家都没有好处,赤霞山如今是龙洲的武学圣地,可不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坏了基业啊。” 刘家的使者正色道:“若是米先生愿意相信我们三家,可以由我们居中调停,商量出一个折中的方案,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一番美谈?” “若能和解,真是太好了。” 同三家使者见面的米白依旧温柔谦逊,在耐心听完使者建议后,点头赞同,然后又道:“只是不知道万兽山庄那边......” “他们当然会同意!” 听到米白有所意动,何家使者连忙答道:“其实在来无双城之前,我们已经同石牧之接触过了,对方的态度也很明确,赤霞山到底是虚空宗师的产地,石家兄弟也不想将关系闹得太僵。他们提出,只要无双城悄悄将孟椒和龙**给他们便立即打道回府,并撤销讨贼檄文,就当是吃个闷亏。这样既在明面上保全了无双城与虚空宗师的脸面,也让他们能对全庄上下还有毛宗有个交代。” “这已经是最有诚意的让步了!” 一直不做声的农家使者淡淡道:“如今整个龙洲正道全都站在石家兄弟那边,若是再闹下去,无双城要失去的,恐怕不止一个孟椒,还望米先生深重考虑。” 三家使者说完话后便将目光集中在米白脸上,却发现这位根本没有丝毫的意动,神色间反而有些失望的意味。 难道是对石家兄弟的让步还不满意? 品出点味儿来的刘家使者连忙圆场道:“当然,这里只是石牧之提出的条件,既然是商量折中方案,自然不能全以他们家的为准,不知道无双城这边,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如果可以的话,请三位转告石家主,无双城的要求。” 面带失望的米白朝三家使者轻声道:“其实不管外人怎么看,这件事的对错石庄主心里是很清楚的,无双城这边退让的条件很简单。请石庄主打消不切实际的念头,并发檄文承认石赶海同石玉清在无双城犯下的罪状,再派遣使者到吕良统领的坟前忏悔致歉,基本就是这些了,麻烦三位进行转达。如果石庄主能够同意的话,无双城便可以同万兽山庄化干戈为玉帛。” 刘家的使者怎么都没想到会从米白口中听到这般荒谬的要求,黑着脸道:“米先生是在戏耍我等么?” “刘先生何出此言。” 米白奇怪道:“晚生只是提出折中的要求罢了,哪有戏耍?” “先生何曾见过胜者向败者低头的场景?” 农家使者皱眉问道。 “万兽山庄不可能是胜者,无双城才是。” 米白平静答道。 “呵,那倒要请教先生了,无双城究竟有何神异之处,能在敌我战力相差如此之大的情况下,还报有必胜信念?” 何家使者不屑问道。 “没什么神异的,若硬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因为我们在坚持真实正确吧。” 米白想了想,这样答道。 可这样的答案,是无法令人满意的,甚至在三位使者看来,这只是书生的死鸭子嘴硬而已。 “就凭这个,先生便敢言胜,未免太过儿戏了吧!” “不是儿戏。” 米白认真答道:“因为无双城正在做真实、正确的事,所以坚持得越久便越坚定,越坚定便会越来越强大。 而万兽山庄强撑着的,是虚假与错误,声势越大越心虚,时间越久越害怕,如此,胜败岂不分明?” 看见米白眼里的认真,还有话语中的坚定,三位使者如同白日撞见鬼神。 “疯了...这个书生,疯了!” 二百零二章:初遇 兰山城、松涛斋 金碧辉煌的酒家乃何氏用以宴宾的场所,家主何塞亲自到场更是尽显来宾的尊贵身份。 放眼整个龙洲,除了几大豪族之长,也就只有几家圣地外戚能有这样的体面。 而眼下身着宽松袍服的,正是万兽山庄庄主,石牧之。 与其对坐饮酒的,除了何氏族长何塞外,还有农家同刘家的使者。 看得出来,对于这次调停,龙洲三大豪族都是用了心的。 而这样用心也不是因为什么公道正义,纯粹是为了给无双城卖个好,这样等虚空宗师回到龙洲时,或许能够不计前嫌。 如意算盘打得叮当响,却没料到无双城竟然这样强硬,非但没有接受石牧之的条件,还一副要战便战的态度。 这种情况下,在想要做那边的工作显然做不通了,那么就只能调过来头做石牧之这边的。 所以何塞亲自出面,希望石牧之能够多给三家一些时间,好去说服那个顽固的书生让步。 “世上总有人,不到黄泉心不死。” 石牧之并没有答应何塞的请求,而是自顾自说道:“本座已经叨扰太久,门下儿郎早已急不可耐,既然无双城觉得次战必胜,还有什么可谈的。” 言罢,石牧之便站起身形解开衣袍,露出灿亮的龙鳞金胄,紧了紧双腕的龙角镯,杀气腾腾的转身离去。 松涛斋里的何塞面色凝重,农家刘家的使者面面相觑,然后低声问道:“何家主,我们不想办法拦拦石庄主么?” “拦,拿什么拦。” 何塞叹道:“石牧之连毛宗赐下的两件神器都请出来了,分明就是报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决心,拦不住的。” “那请毛宗老人出面呢,也没办法劝回石牧之么?” 不死心的农家使者又问道。 “石牧之又不是去屠城,只是要讨回杀石玉清的凶手,这件事上毛宗绝不会做声的!” 何塞摇头叹道:“你们还是赶紧通知无双城把自弟子召回来吧,赤霞山很快就要变成战场了!” 两家使者相互看看,皆是无语,虽然口上低头应诺,但眼中皆是不以为意。 …… 无双城内 自从院长宣布立院,五转龙门出现,赤霞山一直都是访客多,离人少。 可这次万兽山庄来势汹汹,很多原本留在无双城等待九月招新验灵的散修都提前离开了,加上世家陆续召回弟子,就形成了一股的离人潮。 而这也实在不能怪他们胆小,毕竟当下的无双城风评被害,这场景堪比当初举世伐唐,很多人都怕赤霞山步了龙西联盟后尘。 但有害怕的,就有不害怕的,原本不少排不上队的散修借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预约排名不断提前,更有世家想要同心慌逃离者换置内城财产。 他们的对象不光是要逃离的世家,甚至还有无双城本地人。 不少人因为对战局的悲观,轻易将内城产业同这些外人换置,即便市政厅发文规劝,还是有人在私下偷偷换置。 而学院方面,大多数弟子因为战争的消息而惶惶,但也有稳重的,比如何、农、刘三家的弟子,也不知受了嘱咐还是天生胆大,好似根本没有被大战的消息影响,每日还是该上课上课,该玩耍玩耍。 但大部分世家弟子还是害怕,退学的退学,装病的装病,就如惊弓之鸟,随时准备遁逃。 对此,学院内的教习倒是没什么看法,每日就是正常上下课。 这种平和的态度有效安抚了某些人的躁动,但终有些悲观的学生,承受不了心里的压力而离开,不止是字号班的,就连经营部的也是同样。 对此申屠季辉自然不会阻拦,只要发上来的退学申请,全都予以通过。 内城正愁没有地方安置半山的居民,这样倒是能空出不少瓦舍。 …… 龙洲历1796年二月初二 石牧之率领群兽叩山赤霞,身披素衣的驭师目光冷峻,座下凶兽踏浪而行,在无双城以北五十里的水域同无双城的先锋军交锋。 “杜先生!” 身着龙鳞金胄的石牧之跨坐在纯血狴犴颈上,朝着无双城的冰舟方阵冷冷道:“这场仗,无双城没有赢面,将贼寇和龙出,老夫掉头就走,不然...” 拍拍坐下狴犴,麟头豸尾西龙翼的纯血神兽狂吼一声,煌煌煞气惊得水面抖震,祥云遮天蔽日。 面对神兽凶威,不少将星馆战士脸色煞白,感觉脏腑都在颤抖,却强撑着站在摇摇晃晃的冰舟上。 作为司狱神兽,狴犴的天赋神通便是在摄人心魄上,一声惶恐便能惊得心虚者抱头鼠窜。 即便是心志坚毅的,也得被这威煞所摄,也只有像杜沙这样面若石佛,心若坚铁的战士,才能丝毫不被影响。 虽然不受影响,但作为将星馆的领导者,杜沙又怎么会放任狴犴在面前称雄。 凶魂灵气勾连血脉力量,乳白色的光芒爆发开来,一尊黑光玄鼎自胸膛跃出反转,倒出无数浑圆赤晶扑通扑通落入水中。 那些落入江中的赤晶摇曳扭曲着,转身间就变成鲸鲨、海狗,掀起狂浪朝狂吼的狴犴压去。 “冥顽不灵!” 看到杜沙竟敢出手,石牧之冷冷一句,将右手缓缓抬起,系在腕处的龙角金镯飞旋,金光波纹荡出,震散浪啸,崩碎晶兽后,冲击波竟还有余力攻向杜沙。 黑光玄鼎再次翻腾,迎着金光撞去。 轰得一声巨响,激荡的灵蕴斩开相交处的水域,水雾如雨朝两方横拍过来。 在孟椒手中连几招都敌不过的石牧之同第一将星杜沙交手竟是个不分胜负的局面。 那些站在冰舟上的将星馆战士们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 院长室的窗台上 唐罗手捧茶杯,悠然望着远处,云秀扒着男人肩膀踮起脚眺望,除了云海却什么都没法看到。 “夫君大人在看什么啊。” “再看杜先生同石牧之的战斗。” “已经打起来了?” 云秀转身便要走:“妾身得去帮忙。” “不必,杜沙先生应付得来。” 搂着腰将女人抱回来,唐罗淡淡道:“一起看看吧,或许能对你的武道有所补益。” “可妾身看不到啊。” 云秀苦笑道,虽然魅惑之瞳也算神瞳,但其神异却不长在目力,这个距离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可以看见的。” 唐罗将手掌轻轻贴在云秀后脑,柔声道:“仔细看。” 听着夫君的话,云秀顺从朝着窗外望去,只感觉原本有限的目力变成了无限,视野像是活了过来。 好像有人将她的眼珠推到了战场边上,这种其妙的体验惊得云秀说不出话。 二百零三章:差距 仿佛身处数十里外的水域上空,如鹰隼俯瞰苍茫。 两支组成风格迥异的战阵遥遥对峙,紧张观望着两员大将的阵前拼杀。 身着龙鳞金胄、腕带龙角金镯的万兽庄主石牧之仿佛换了个人,闪耀着金光的鳞甲免疫三次质变以下灵力,使其可以无视玄鼎黑光。 腕上金镯更是玄奥无双,右手“凌波”涤荡可透过灵衣、功体震散万千术法造成内伤。 左手“洞彻”更是随时可以爆发出超越三次质变灵力的神光集束。 攻防一体加上凶境巅峰的雄厚灵力,让石牧之成为比封号强者更加危险的存在。 可已经如此强大的石牧之,却拿杜沙没有丝毫办法,以石心血脉融合赤霞功提炼出的护身晶甲灵御效能堪比地品宝器,即便是被洞彻金光亦不能直接洞穿,更如活物瞬息便会恢复如初,让石牧之毫无办法。 至于那口漂浮在侧玄鼎,更是给石牧之带去大麻烦,黑光灵箭杀伤力并不算强,单独一道不过玄初灵技水准,数量再多也破不了龙鳞金胄的防御,但其坐下纯血狴犴可没有神器护体。 指西打东的黑光箭雨将麟头豸尾西龙翼的神兽叮得满身是血,惹得石牧之勃然大怒。 毕竟纯血神兽若是饲养得当,是能有晋升王兽机会的,这次万兽山庄造那么大的声势,为的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他可没有做好将神兽搭进去的心里准备。 坐骑受伤,哪里顾得上其他,连忙用“凌波”涤荡黑光箭雨,给狴犴解围。 杜沙便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拉近距离,百十条赤晶锁链从晶甲背后抽出,朝着石牧之同其座下神兽卷去。 “雕虫小技!” 千钧一发之际,石牧之右手龙角金镯神光大方,凌波金光仰击而出迎向万千晶锁来处。 金波所过,晶锁爆碎成灰,更将逼近的晶甲战士震飞,做完这一切的石牧之将右手放下,得意将双手背负身后,朝着远处依旧翻腾不止的晶甲战士傲然道:“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近老夫的身?” “这老头儿好无耻!” 观战的云秀听到万兽庄主狂言,气得张牙舞爪:“若不是两件神器凶猛,他早就被杜先生击败了!” “呵呵,这老头太迷信神器的威力,太小看战士的智慧了,且看下去。” 端着茶杯的唐罗放下一直贴在云秀后脑的手掌,轻笑道。 水面上,晶甲战士仍在翻腾,而桀骜的万兽庄主只顾着欣赏敌方大将的狼狈姿态,竟没注意那些已被凌波金光震散的晶锁碎屑竟然诡异漂浮凝聚,眨眼功夫凝成一把大锁飞旋过来,正卡在双臂弯处。 而这仿佛是某种信号,刚刚还狼狈翻腾的晶甲战士突然活了过来,一脚踏在虚空,随着炸雷般的闷响,朝石牧之飞射过来。 形式变化得太快太猛,让万兽山庄一方瞠目结舌,连飞扬的双臂都有些无处安放。 所谓旁观者清在这时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话,无法抬起双臂的石牧之只感觉头皮一炸,顾不得体面便狂吼道:“都愣着干嘛,帮忙啊!” 这下子,驭师们全都反应过来,连忙操使荒兽开始援护。 但杜沙怎会让出这好不容易挣来的局面,黑光玄鼎迎风便长翻转化盾,晶甲战士硬顶着群兽轰击也要靠近石牧之。 而冰舟上的将星馆战士们一看对方已经动手,也连忙结成战阵,破浪推进。 眼看两方便要开始大规模交火,云秀紧张的双手紧抓窗栏,十指深得都要嵌到里头去。 她当然会紧张,因为那踩在冰舟上的将星馆战士,绝大多数都只有灵意合一的修为,反观万兽山庄那头。 御师个顶个都是凶境,更别说他们御使的凶猛荒兽,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的战力差距,实在让人绝望。 可将星馆的战士们还是毅然决然的发起冲锋,这样的勇猛让人骄傲又心碎,云秀生怕在下一刻就见到这些勇敢战士血肉横飞的场景。 好在,经过杜沙十多年培养的战士只是勇敢,并不鲁莽,他们自然知道自己同万兽山庄巨大的战力差距,所以根本没有想过短兵相接。 而是借着单人冰舟的灵动,不断以合击或是精准的灵技进行骚扰打击。 锤炼千万遍的黄级灵技从这些战士手里施展开来,都具有接近玄级初品的杀伤力,若是击中要害也够荒兽和御师喝一壶的。 这种聪明的骚扰也确实取得不俗战果,但终究还是实力差距太大,哪怕是黄级的合击面对皮糙肉厚的荒兽,也有些不够看,何况是更加灵活小心的御师,那真是连命中都难。 毕竟驭兽一脉的修行者,或许武道普通,但肯定有一手漂亮的身法,除非被体术大师逼近身前,不然光想靠灵技击杀,着实有点困难,何况还差着一个大境界。 骚扰虽然让群兽一阵慌乱,但终究不痛不痒,而杜沙被众人阻了一阻后,彼岸也载着石牧之逃开了。 “快帮本座将锁解开!” 丢脸的万兽庄主并没有闲着,朝着赶来的下属怒道:“叫曹先生别管晶甲人,先杀光这些苍蝇,之后再集中力量对付他!” 先难后易,这是最基础的兵法,听到庄主下令的御师们纷纷调转枪头,而破空而来的玄鼎也被跃起的灵龟拦下。 眼见机会被破坏,杜沙也就不贸然推进了,以黑管箭雨配合赤晶长矛射杀一头荒兽后,直接退到被碾得七零八落的战阵。 随手将黑光玄鼎掷入湖底,十数水龙卷如涌泉喷起,对于荒兽来讲,他们可不管这异象不异象的,紧追着自己的目标不放,直到被漩涡中飞出的淤泥傀儡糊在了眼上。 到底是战力相差过大,若是只有自己,自然可以闪转挪移,可偏偏有那么多将星馆的战士在,他只能想些取巧的办法。 “迅速撤向涌岩滩!” 不断替下属解围的杜沙简短颁布命令,冰舟纷纷掉头在江浪间穿行。 “无双城撑不住的!” 刚重获自由便看到敌军溃败的石牧之又一次上前,朝着杜沙冷冷道:“还是快将人犯交出来,省得到时损失更多。” 水龙卷中,杜沙淡淡看了石牧之一眼,转身遁走,眨眼便消失成一个小点。 二百零四章:落红不是无情物 将星凶猛,却是双拳难敌四手。 武者用命,架不住境界客观差距。 赤霞山的第一道防线被平推,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在众御师眼中,无双城如今的负隅顽抗,根本是毫无意义的抵抗。 本着要给赤霞山方面更大的心里压力和时间重新整理情绪的考量,石牧之并没有下令追击,而是让众御师安抚被泥傀糊眼的荒兽,有条不紊的休整。 “杜沙先生一个人太难了!” 院长室中,云秀焦急道:“不如让空闲的教习们去涌岩滩支援将星光,或是请申屠宫主出手吧,封妖一脉对付这种荒兽最有办法了!” “不必着急,只管相信杜沙先生,将星馆能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唐罗笑着拍拍夫人的背,轻声安抚道。 “怎么应对啊,万兽山庄来势汹汹,将星馆的战士同他们差距太大了!” 虽然被安慰,但云秀依旧没有什么信心:“若是不管的话,将星馆的弟子一定会损失惨重的。” “不会的,不会的。” 唐罗哈哈笑道:“若是情况真有那么紧急,杜沙先生一定会向赤霞求助的,虽然无双城根基浅薄,但十几位凶境的阵容还是凑得出的。既然没有求援,那便是现在情况还没有到那么坏的程度,且看下去吧。” “夫君的意思是,将星馆退回涌岩滩后会有变数嘛。” 云秀想了想后,不解问道:“可那儿只有开山建城时堆放的赤晶废料,能对战局有什么帮助呢?”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唐罗笑着道:“将视线移过去看看,那将会是你从未见过的盛景!” …… 世间任何事,都有造诣的高低。 那些能将寻常事做得别出新意者,被称之为匠。 如无双城的整体设计师欧余大匠,举西陵数十万难民之力,在几年功夫掏空了赤霞主峰,建出了这座西贺独一无二的晶石之城。 但在建造的过程中,对于挖空山体的废料处理,其实是经过一番争论的。 时值龙江大水,陵江这样的重灾区连人命都不值钱,何况赤晶,艰难联系到的买家却都是在商言商的生意人,万斤一袋米的交还价格更像剥削而非交易。 但即便是如此贱价,依旧有人想要促成交易,因为从山体刨出来的都是些碎裂的废料,即便不卖也只能投到陵江里头去,所以能换上几袋米也是极好的。 可不常发言的杜沙却在这个开口,要将所有开山时挖出的废料全都投放到涌岩滩、南麓湾、灵羊岛三处,并常驻将星馆战士驻守。 对于军政分离的无双城来讲,杜沙率领的将星馆拥有极高的自主权,所以至今为止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三座拱卫着赤霞山的浅滩搞了些什么,更没有人在意,毕竟只是些赤晶废料而已。 等到无双城落成后,人们也就渐渐忘记了这个事儿,以至于现在提起涌岩滩,市政厅都没有人还记得有过这样时间。 准确的说,随着不断有风媒将前线的情报回禀,市政厅里绝望的气氛便越来越重。 将星馆是无双城最高的武装力量,在蜕凡境界的角斗里,一个将星馆战士便能抵过一支蜕凡精锐小队,其中格外优秀的,堪比宗派内门弟子。 虽然这次万兽山庄来势汹汹,但无双城还是对将星馆的战士极有信心的,可这个信心在刚刚轰然崩塌了。 “万兽庄主石牧之兑子第一将星杜沙,众将被兽阵冲散,单兵难以造成杀伤,偶有合击命中,面对皮糙肉厚的荒兽,战果也是有限。” “虽然将星馆暂无人员无伤亡但却无法抵挡兽阵平推,第一道防线已被攻破,眼下将星馆退到涌岩滩重新组织。而万兽山庄一方经过简单休整,再次开始朝赤霞山方向,以前一次对战经验分析,涌岩滩失手只是时间问题!” “这还只是万兽山庄的先头部队,龙洲驭兽一脉其他几支的战兽正往陵江赶来,最近的已经快到龙江决口。” 风媒属只负责传递消息,但客观的文字依旧可以传达紧张的情绪。 众议员的脸色都不是太好,只有米白依旧面色如常,朝传信风媒客气道谢后,便重新开始组织工作。 “米先生,你没听到刚刚传来的消息么?” 沈大发看着米白老神在在的模样,焦声道:“第一条防线失手了,将星馆被赶得抱头鼠窜退到涌岩滩,用不了多久人便要来赤霞叩山了!” “前线将士们都还没有认输,为何后方要如此慌乱呢?” 米白不解道:“杜沙先生虽然不善言辞,但却是位强大的武者,更是负责的领袖,若是毫无胜算,绝不会逞强的。” “可是...” 沈大发苦笑道:“毕竟有这样大的境界和人数差距,这样的战斗古往今来从未有过以弱胜强的案例,老夫实在没有信心。” “沈先生必须得有信心。” 米白认真道:“将星馆的将士正在为无双城而战,我们一定要信任他们。” …… 涌岩滩 同城内的慌乱与紧张不同,刚吃了“败仗”,失去第一战线的将星馆战士们倒是没有什么气馁的意思,一个个将冰舟丢在岸边,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往涌岩滩中心走。 而如人熊般高大的方熊还有其兄方源亦在其中,是刚刚战斗中为数不多给荒兽造成战损的小队之一。 “这圣地外戚培养出的荒兽也不太行啊,体型巨大又笨重,移动缓慢。出招痕迹明显,灵力运用粗糙,除了皮糙肉厚,神通玄妙,无甚可取之处,亏那些凶境的驭师还一副鼻子长在眼睛上的嚣张模样,一会儿有他们苦头吃。” 方熊跟着兄长身后,嘿嘿笑道:“大哥你说是吧。” “不要自大,荒兽凶猛无需多言,刚刚只是拉开安全距离,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凶险百倍,务必小心才是!” 方源沉着脸提醒道。 说话间,两兄弟拨开人高的水草,眼前骤然开阔,数十座数丈高的人形赤晶巨像或坐、或趟陈列在露天。 二百零五章:晶铁巨像 涌岩滩上这些巨像模样狰狞,身躯除了斑驳的晶体岩石外,更有大片的生铜生铁。 远远看去就像是有人以无上巨力,将很多块巨大且品种不一的矿体强行拼接一起,组成畸形的身躯腿臂。 而清一色无有头颅的设计,还有掌、肘、膝、胫上不规则的凸棱,更是不折不扣的大杀器。 这样外观可怖,姿势诡异的巨像寻常人远远看到就会移开视线,可将星馆的弟子却是有说有笑的走上前去,并且三人为一组,熟练地爬进了巨像的内部。 …… 万兽山庄的御师是骄傲的,因为从战阵厮杀的角度来讲,皮糙肉厚的战兽有着非同寻常的优势。 自从玄机宗搞出玄机玉后开始,世家武者的战斗风格就变得越来越软。 灵修势大,体修式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大家发现,要在短兵相接的情况下激活玄机玉十分困难,而只要距离拉开到一定程度,即便是普普通通的凶境武者,也有机会从封号强者手里脱身。 这种情况下,也就不怪武道争锋的距离会从尺寸之间到了现在十数丈都算有效攻击距离的程度了。 在这样的武道风气下,集团作战中战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为不是什么势力,都能找到那种能够硬抗同阶灵技甚至合击的怪物的,绝大多数武者,都是攻强守弱的典范。 别看孟椒一身毒功凶猛无俦,被同境灵技打到一样会流血,若是被合击命中至少是个重伤。 攻防一体说说简单,但真正能够达到的武者极少。 而聪明人最大的特点,便是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小概率事件上,既然防御大师那么难得,为何不找其他的方式代替呢? 如此,战兽、傀儡术、防御性灵技甚至曾经被视作异端的炼尸、血奴,都成了世家在缺少防御性武者时的备用选项。 而这其中,战兽从来都是首选,毕竟皮糙肉厚的荒兽不但可以充当防御者甚至临时掩体,更是有着不俗的杀伤力,特别是当几头甚至十几头荒兽结成战阵冲锋起来的时候,现在总体风格偏软的凶境小队根本挡也挡不住。 若是在地势开阔的遭遇战,还有闪转挪移甚至敌进我退的可能,但若是碰上攻坚战,放任战兽冲杀起来,那真就是无人能挡。 所以万兽山庄一方根本不急,驭师们将战兽身上不痛不痒的伤势打理好后,再将灵力恢复好,然后继续朝着赤霞山方向推进。 那些撑着舟船在远处观战的各地风媒,更是已在心中撰写好了歌颂石家的战报篇章。 什么虽迟但到,正义必胜; 什么圣族外戚,中正堂皇; 什么威临四海,宵小退避.... 这些在心中酝酿极好文案还没来得及动笔,万兽山庄踏浪而行的兽阵便被偷袭了。 途径涌岩滩时,百十尊模样怪异凶残的赤晶铁石从四面八方出现,将群兽团团围住。 无首的晶铁巨像傀儡同狮虎凶兽短兵相接,最简单的攻击手段,最纯粹的暴力美学,恍惚间好像回到上古时代,人类只能小心翼翼躲在一旁,看着如小山般高大的荒兽为了地盘和食物争斗。 那时候哪有什么灵力运用,只有依靠最原始的力量技巧角斗。 数丈高低的晶铁巨像两三个一组,围着荒兽就像是三两个壮汉围着条流浪土狗。 砸拳,膝撞,蹬踹,那炸得耳膜嗡嗡的声音并非雷震,而是生铁所铸的拳肘砸在兽躯上的爆响。 这些被当成凶境战力的良种荒兽,这些以皮糙肉厚,力量坚强著称的荒兽,竟被打得哀嚎连连。 谁能告诉他们,这些模样丑陋,但又异常凶悍的巨型傀儡,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在场风媒都是各部州的专业人士,说句见多识广耗不过为,可这样凶猛的晶铁傀儡着实将他们吓到了。 难道是玄机宗还是欧家新型傀儡? 不怪他们这样想,毕竟西贺每每出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背后总会有玄机宗和欧家的影子。 但眼下追究傀儡从哪里来简直毫无意义,因为看着自家战兽被晶铁巨像狠凿,石牧之已经急红了双眼。 这里头的每一头战兽,都是他万兽山庄积攒出来的底蕴,逼赤霞山低头也好,追讨龙兽也好,都是为了壮大自身,而若是底蕴被削弱,那么即便之后得到利好,显然也是亏损的。 “赶快,将所有战兽都撤回来!” 焦急下令后的石牧之直接化身救火队员,以“凌波”、“洞彻”不断化解战兽的危机。 但神器这种东西,说白了就是某件外置的倍化器,想要催动终归还是要使用者本身灵力的支持。 这样密集的能量爆发,即便是石牧之这样的凶境巅峰也有点遭不住,但他还是硬咬着牙,不断游走在战场之中,几乎忙到力竭,才将战场分割开来。 而此时的兽群哪里还有什么堂皇的气度,战兽头头挂彩,最轻的身上也有深可见骨的伤口,血如涌泉。 被撕开脸的,打断牙的,凿瞎眼的比比皆是,渗出的血污将整片水域染得鲜红,腥气冲天。 而晶体巨像这边也不好看,残肢断臂的,崩碎身体的,只不过这些巨像原本模样就狰狞丑陋,所以倒不显得特别难看,还别有些凶悍意味。 从这些巨像的站姿和气势来看,刚刚的战斗显然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气喘吁吁的石牧之阴沉着脸,原本以为赤霞山已经黔驴技穷,却没想到对方竟藏了这样一队可怖的晶铁巨像。 虽然他毫不怀疑拼斗下去获胜的一定是自家良品战兽,但用如此珍贵的底蕴去同一些可以再造的傀儡拼命,哪怕是最蠢的指挥官都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 “撤回兰山渡!” 石牧之冷冷下令,其身后忙着给战兽止血疗伤的驭师们连忙操使兽印,压制荒兽凶性,逃也似的往来路转移。 而他百十尊略显残破的无头晶铁巨像,便静静站在水里,滩上,目送万兽山庄群兽远去。 二百零六章:独夫、领袖 “好...好厉害!” 看着将星馆弟子盛着百十尊晶铁傀儡将万兽山庄打退,云秀抓着唐罗胳膊惊呼道。 “这便是武道,有人穷其一生不过独夫,有人却能肩负责任另辟蹊径。” 看着远处模样狰狞,战意奔腾的晶铁巨像,唐罗亦是和声赞叹道。 相比于云秀只看到击退敌阵的凶猛,此时的他却能看到更多更深远的东西。 眼前的巨像并非炫耀,而是赌上领袖之名的尝试,自妖魔匿迹后,人族杰出武者的武道风格便越来越自我。 放眼望去,只要是豪门望族都曾经出现过令人惊羡的武道天才,可都是一代而竭。 更令人难过的是,这些惊才绝艳的人物,大多没有什么衣钵传人,即便是亲传弟子、关门弟子也很难再现前辈的辉煌,何况是入室弟子或是记名弟子。 而连弟子都无法教导的强者,更别说充当什么优质的领袖了。 绝大多数的战斗部门首脑,都只是该部门的最强者而已,而由他们带领作战,也只能通过斩将震慑的方式减少战损。 西贺鲜有出现,凭借个人的发挥创造,让整个作战部队获得飞跃战力提升的案例。 而将星馆这个表面如石像般冷峻的杜沙,却是凭着一腔孤勇,真正做到了这种圣地都艰难做到的事。 以石心血脉熔炼巨像,倾注魂力后将填灵同操控的权利交给将星馆弟子,这是何等沉重的信任。 要知道如果杜沙愿意当个独夫,凭借石心血脉强化的赤霞宫还有魂器合一的黑光玄鼎,这样的战场他可以毫发无伤的来去自如。 可通过石心血脉进行附魂烙印,等于是将自己魂魄的一部分压在了巨像中,若是这些烙印被破坏,便会对杜沙造成不同程度的神魂损伤。 若是有人能够瞬间摧毁这百十尊巨像,那么就能让杜沙陷入须得重铸神魂的重伤。 冒这样大的风险,只是为了激活一些蜕凡战士能够操控的巨像。 更好笑的是,将星馆的弟子们显然不知道晶铁巨像的特殊性,还以为只是同杜沙以石心幻化出的晶兽,围攻荒兽时用的都是以伤换伤的打法,好几次荒兽和石牧之就要击碎魂印,却被险险避开。 真是些,毛头毛脑的小子! …… 兰山渡 万兽山庄凶猛的去了,万兽山庄狼狈的回来。 仅仅半天功夫,气势逼人,鳞甲夺目的荒兽便头破血流狼狈的回到出发点。 而随着观战风媒回传的消息,谁都知道了赤霞山有百十尊刚猛无俦的晶铁巨像,可撼荒兽。 回到兰山城的石牧之一边控诉着赤霞山的凶猛无理,一边向众人哭诉,这次带来的荒兽是多么珍贵的兽种,却被无双城的巨人,打成断角瞎眼,损失惨重。 看着堂堂圣地外戚族长在面前哭诉,盘踞陵江的世家都表示出不同程度的关心,但实际帮助是一点都不肯的。 且不说赤霞山的水深水浅,就凭那百十头堪比荒兽的巨像,就没有人敢上前触这样的眉头。 只有某个身在朝昌傀儡大师在听到关于赤霞山一战的消息后,前往兰山城,并找到了万寿山庄的驻地。 面色蜡黄,身材消瘦的刘小将头发剃得很短,脸上表情冷峻,狭长的双颊就像被刀削过般平整。 在禀明来意后,侍者迅速进去通报,而刘小将也乘着这个功夫,打量着眼前的营地。 昨日还意气风发的万兽山庄,今日尽剩些哀兵丧兽,刺鼻的药草气味让这儿像医馆多过营地。 而兽栏里巨兽的伤势,也同被灵技撕裂的极为不同,巨大多数都像是被某种尺寸夸张的兵器重创的痕迹。 “正要登门拜访小将兄,这可真是想到一块儿了,快请进,快请进。” 老远,石牧之便朝刘小将笑着开口,穿过满园伤兵,快步走到刘小将身前道。 “石庄主不必客气,刘某这次来,只是为了印证消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刘小将语气冷漠而平静,就像是没有感情的冰山,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石牧之根本不在意对方的语气,而是亲近捻熟地抓过刘小将的臂膀,便往内堂走。 任谁都以为模样不好惹且表情冷漠的刘小将会把石牧之一把甩开,却没想到对方只是一路冷着脸,最后被生生拉倒内堂里。 强行寒暄叙旧后,石牧之大吐苦水道:“小将兄不知道,这次小弟吃了大亏。没想到如今西贺已经有如此凶猛的晶铁傀儡,亏我们还是数十年的知交,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写信来堰苍通知通知。” 静静听完石牧之埋怨后,刘小将才淡然而坚定的回答道:“如今世上根本没有数丈高低还能行动灵活的傀儡。” “怎么没有,我们在赤霞山就遇见了,整整百十尊,由赤晶、生铁、生铜拼接而成,四肢俱全却无头颅,左臂似刀,右臂似锤,端的是凶猛无比!” 石牧之瞪眼反驳道。 “这不是傀儡。” 刘小将平静道:“这样巨大的身躯,里头能装无数机关阵法,若真是傀儡,万兽山庄的群兽被埋伏后,一头也回不来。还有,刘某刚刚看过荒兽的伤势,绝大部分都是钝器的伤口。” “这有什么问题么?” 石牧之不解。 “如果将激活如此巨大,且数量为百尊的傀儡灵力用作攻击,能够轻易横扫你之兽群。” 刘小将淡淡道:“所以刘某说,这晶铁巨像不可能是傀儡。” 根本听不懂刘小将换算逻辑的石牧之听得云山雾罩,但却抓住了对方话语中的核心内容。 “如果这些晶铁巨像不是傀儡的话,那是什么?” “不知道。” 刘小将平静答道。 “您怎么可能不知道?” 石牧之大惊失色:“您可是刘裨的师兄啊,世上有什么傀儡是您不知道的!” “这个就不知道。” 刘小将依旧平静:“所以想让世家主带刘某过去看看。” “立刻将本座的纯血狴犴牵出来!” 听完刘小将的话,石牧之立刻朝屋外喊道。 二百零七章:弱点 涌岩滩的防线守住了,赤霞山将万兽山庄战兽击退,当这消息传到无双城的时候,城中百姓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而市政厅的议员们,却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说实在的。 除了神兵天降的米先生,在此之前没有议员觉得这一仗能赢,所以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开始设计第二套,第三套备用的方案,为最坏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 所以当捷报传来,他们都有些发蒙,以至于市政厅的公告,甚至要比坊间的小道消息还要再慢上一会儿。 但赢了就是赢了,从风媒传回的消息看,除非石牧之想要搭上万兽山庄数百年的底蕴,不然无双城的晶铁巨像战线他就过不了。 为了讨个“公道”要搭上万兽山庄? 石牧之怎么可能是这样的领袖,反应过来的市政厅众议员心中涌起底气,将原本备用方案全都废弃。 之前是形势比人强,但现在看起来自家这儿好像也不弱,那么失去的那么多就该被讨回来了! 市政厅在发完公告后,开始整合意见,觉得既然涌岩滩上藏着这么多强大的傀儡,就应该将战线往前推进给万兽山庄施压。 可这个意见却被米白拒绝:“战斗是将星馆同卫所的事,市政厅不该过多参与意见,我们该将主要精力投放在后勤补给上,两场大战后,将星馆那边一定需要各种补给支援,还请风媒属跑一趟。至于如今龙洲的风评...晚生相信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多些时间,真相自会大白天下。” 杜霆听到这话,忍不住双眉紧皱,如果不是米白拿着院长令牌,他都想直接将人赶出议事厅去。 其余议员也是表情不善,毕竟在他们看来,眼下驭兽一脉援兵未至,万兽山庄一方又满是残兵败部,正是施压的最好时候。 只要石牧之抵不住压力亲口承认这件事是万兽山庄有错在前,那么无双城在龙洲的舆论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便能破局。 可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摆在面前,米白却仿佛根本看不见,这让众议员不禁开始怀疑对方的政治水准,但怀疑是没有力量的。 作为唐罗钦点的市政官,即便众人心里再多不满,也只能应诺后愤愤离去。 只有沈大发不尴不尬地留下,等到众人走完后,才朝米白委婉建议道:“老夫觉得众议员说得不无道理,米先生为何不愿意采纳呢?” “回沈先生话,晚生认为,通过逼迫,是没有办法得到任何人认同的。” 米白和声道:“若是石庄主能意识到这件事的错误,无需我们逼迫他也会自动退却,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最好的。可若是他没有意识到,还想着以势压人,以力压人,我们此时得势威逼,只会让他更生怨毒之心反倒不美。” …… 事实是客观世界真实发生过的事,可即便是亲眼见过的事实。 依旧有被误导的可能,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就如同十几日前的无双城还是受人尊敬的武道圣地,而如今却成了欺凌万兽山庄的混蛋势力。 特别是当兰山渡口那斑驳延伸至万兽山庄据点的血迹,更是将赤霞山的霸道体现的淋漓尽致。 任谁都觉得石牧之会等到龙洲御兽一脉合聚,最后才会往赤霞山去。 却没想到翌日万兽山庄营地中便走出威风凛凛的纯血狴犴,只见龙子舞动龙翼,载着如金甲战神般的战士,踏浪而去,给兰山渡留下一个高大的背影。 很多风媒看见单枪匹马杀向赤霞的石牧之,饱含热泪奋笔疾书,颂赞毛宗外戚乃是孤胆英雄,更称其为圣地外戚的最高勇气。 对此,石牧之心里多少都是有数的,不然他也不会挑在一天之中人最多的时分出行。 单枪匹马杀到涌岩滩附近,第一将星早已等候多时,两人又是兵兵砰砰一通大战,这次的石牧之学聪明了,根本不与杜沙凑近,仗着坐下神兽的灵活性和两件神器的威能,将一击不中远遁千里的战术发挥到了极致。 而杜沙就像是耐心的猎手,在保证压迫性的同时,不断把人往赤霞山的外围赶。 两人心中都清楚,只要不犯什么致命的错误,这就是场艰难的消耗战。 这种战斗方式,显然是灵修最不喜欢的,但这位万兽庄庄主却好像乐此不疲,围观掠阵的将星馆弟子和风媒只能判断这位急红了眼。 战斗一直从正午进行到傍晚,石牧之才无奈撤离。 又是一场大将对大将的大胜,涌岩滩上的将星馆弟子沸腾欢呼,却没人注意有个黑影悄然出现又离去。 …… 兰山渡,万兽山庄驻地 着急回城的石牧之连神器都来不及解下,便跑到中堂,朝着面色平静的刘小将问道:“先生看清了,这傀儡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可有什么破绽?” “刘某说了,这不是傀儡。” 刘小将淡淡道:“涌岩滩上只有些三体同印的巨像,可惜了。” “您别说这些听不懂的名词,本座就想知道,这巨像有什么弱点破绽,还有该怎么应付。” 石牧之不满道。 “可以对付,共有一印、三里、三体、三炷香四个办法。” 刘小将淡淡道:“这些个巨像之所以能灵活行动,是因为有人刻入某种土御魂印,若是能够破坏,这巨像便如死物。” 石牧之闻言大喜:“那这魂印在哪?” “不确定。” 刘小将淡淡道:“有可能在胸腹,有可能在后背,有可能在胯间,亦有可能在空颈,每一尊巨像的魂印位置,都不相同。” “那这一印不是白说么,其他三个呢。” 石牧之不满问道。 “神通魂印只能土御,但世上所有御控神通,都有范围限制,似这般高低的巨像,若是距离超出三里外,便是宗师强者也无法保持同魂印的联系,所以只要确定了施印者所在,绕开距离巨像便不足为据。” 刘小将接着道:“但若绕不开,那边破坏藏在巨像中的灵力供给者,这三人如轮于车,如水如舟。可要是连这都做不到,那就撑过三炷香的时间,神通魂印会无以为继,巨像中人会灵力干涸,不足为据。” 二百零八章:利用 世上绝大多数的无能为力,都是因为不够了解。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当你足够了解一件事后,便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而对于傀儡大师刘小将来说,晶体巨像这种简陋的血脉混合技,甚至不需要专门的了解,看一眼就能观察出里头的门道。 这就如同外行人看来无比神奇的戏法,在内行眼里总是有迹可循的原因。 石牧之在听到解法后,朝刘小将大加赞赏,而看穿戏法的大师本人,却神情落寞。 说实话在听到晶铁巨像出现时,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傀儡大师心中着实有些激动,可如今挥散蒙雾,他觉得自己也没有继续留在兰山城的必要了。 毕竟傀儡学派要发展,是得依靠能够传授、复制的技巧和工艺,而不是依托条难以重现的血脉。 草草同石牧之做了告别后,刘小将就离开了兰山城。 而这一幕被有心的风媒看到,更加坐实了赤霞山有无敌傀儡的事实。 毕竟,连刘小将这样的傀儡大师都不愿意再趟这浑水,其他人哪里还有勇气进行对抗。 看来万兽山庄这个闷亏,是吃定了! 很多自诩机智的世家在发现刘小将离开后,便停止了声援。 沉默是很有力量的,第一个沉默的人在机敏如狐的世家眼里,就是某种了不得的信号。 世家们极有默契地召回了在外散布消息的风媒,万兽山庄同赤霞山大战的热度,便迅速降温。 到了第二第三天,就连兰山城本地的酒肆茶馆里,都没什么人激烈讨论,只是感叹几句,仿佛这件事已经翻篇结束。 “谁让无双城背后的虚空宗师呢,万兽山庄惹不起的。” “可怜石庄主一把年纪,还要去同数十丈高的晶铁巨像战斗,真是可怜啊。” “不说了不说了,这世道就是这样,谁拳头大谁有理,喝酒、喝酒。” 若是有人追究问起,大多人也是简单的几句就把话头转走。 就连世家弟子们的酒会,也不再谈论万兽山庄和赤霞山的战斗,反而开始关注赤霞山的晶铁傀儡来源。 毕竟这种风格统一且成制式的晶铁巨像,实在是太挠这些世家上位者的心了。 相较于饲养荒兽无止境的投入,或是豢养武者还得防备其二心的疲惫,傀儡这样一次性买断后,只需要简单维护还能确保忠诚的战斗兵器,实在是太过诱人。 若是能搞上十尊八尊放在边境,连驻兵的花费都可以省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很多原本混得不上不下的傀儡师在看清人们的需求后,立刻上门游说毛遂自荐。 为了争取资源和信任,他们总是会将万兽山庄拖出来鞭尸,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在说,公子你看,即便万兽山庄的群兽有能力将傀儡撕碎,他们也不敢这样做。 因为傀儡可以再造,而荒兽死了就是死了,所以研究傀儡才是团战的未来。 很多志大才疏的豪族弟子在看到万兽山庄的惨状后,越发觉得这些傀儡师说得有道理,狠狠招募了一批门客。 而随着兰山城傀儡大热,驭兽的声望也跌入谷底,甚至连灵兽、荒兽的价格也在大跌。 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下,龙洲驭兽代牧一脉的各家主来到兰山城同万兽山庄驻地。 几位世家的家主听到满城重傀儡轻驭兽的交谈,看看这兽园内的伤病满地,抬头败犬黑云罩顶,就连身披金甲出来迎客的石牧之脸上都带着落寞的一位,这让几个同为圣地代牧的世家主不禁有些悲伤。 驭兽一脉竟已落魄至此? 嫡系族人被人杀了,连个公道都讨不回来? 性格暴躁的金狮谷主森格玄虎气得金发炸裂,上前冲石牧之怒道“你这表情,难道真同外界传得那样,想要算了吗!?” “不算又能怎么办呢” 石牧之苦涩笑着,拱手抱拳讨饶,语气萧索“只要能把剩下的族人和荒兽安全带回堰苍,面子丢了就丢了叭。” 看着石牧之一副温吞的模样,森格玄虎更气,断然拒绝道“这件事不能退,必须让赤霞山给你一个公道!” “公道?” 石牧之苦笑摇头,神情落寞“这个公道万兽山庄要不起了。曾经兰山城声讨赤霞之声昼夜不息,可如今几位再去酒馆看看,还有谁在讨论? 万兽山庄连无双城的晶铁巨像阵都过不去,他们后面还有未曾出手的强悍武者,深浅不知的无双院长,算了就这样吧。” 看着一向性格温吞且本分木讷的石牧之被逼成这样,森格玄虎肺都要气炸了“将那群两边倒的墙头草当成后盾,你这老头脑子怕是不清楚!同为驭兽一脉,难道我们会坐视不理么!?” “万兽山庄已经伤了这许多战兽,石牧之实在不忍诸位老兄也蒙受损失。” 石牧之无力摆摆手,艰难道“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 千鸟峰的慕容隼冷冷开口道“眼下这件事已经不只是万兽山庄的事,而是整个龙洲驭兽一脉的事。若是这步退了,那么龙洲驭兽一脉的脊梁就垮了,今后再不会有什么传承发展,所以这一战,必须得打,还得赢!” “晶铁巨像的事,石兄不必担忧。” 铁翼世家的鬼步只狼亦开口附和道“这次过来,我们几家都带了精锐战兽,定要让兰山城这些不学无术之辈看看,究竟是傀儡强,还是驭兽强!” “诸位兄长诸位兄长” 泪水在眼眶打转的石牧之几次哽咽,只是抱着拳不停朝众人拱手。 龙洲历1796年二月初九 本以为再掀不起大动作的万兽山庄悍然发力,金狮谷、千鸟峰、御龙寨、万兽山庄、铁翼世家这五个龙洲驭兽一脉的扛鼎势力,又纠结万千灵兽过境。 伍家合力,汇成过万灵兽狂潮,向着赤霞山汹涌而去。 那激起的滔天狂浪,像是要将整座赤霞山给,彻底淹没。 二百零九章:精锐战团 大胜是和平的讯号,就在赤霞山以为混乱已经过去的时候,战争的烈度一下子升到了最高级。 万兽奔腾的场景是龙洲驭兽一脉向赤霞山发出的信号,这讯号背后只有四个字——不死不休。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啊!” 沈大发在看到涌岩滩发来的紧急救援信号时,泪水都要崩出来了。 “老夫早就说了,妥协让步是对无双城最好的选择!” 杜霆冷着脸站起身形,意有所指的说了句后,外袍整套撕下丢开,仿佛早已预见这天,早已灵甲着身。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同样撕开文士外袍露出甲胄的杜威摇头起立,扭颈拧拳松了松筋骨道:“还是赶紧去涌岩滩支援杜沙,绝不能让那些畜生闯到城里头。” “十年没怎么动手,身体都要生锈了。” 杜凌同样也是笑着起身道:“这样同龙洲驭兽一脉巅顶作战,也正是有些刺激。” 众议员看着杜家三位长老谈笑风生的洒脱模样不由得心生敬佩。 十年市政厅议事,三位杜家长老或许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过时且固执。 但每每遇见紧要的事,从未见过他们缺席,恍然想起,竟觉得厌恶的情绪被某种情感中和,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 涌岩滩前 “上次见到那么大的浪,还是龙江发大水的时候吧。” 长发及腰散乱背后的将星馆战士蹲在晶铁巨像的肩头,眯着眼远眺那横亘江面的白线,幽幽道:“还好老子那时候穷,住在小彰山上,不然也被冲到河底喂了水鬼了。” “现在说那些干啥,晦气。” 方源皱着眉道:“只要城中支援将对方几位主将拖住,灵兽群应该破不了晶铁巨像的防御。” “蚁多咬死象,不知道此战过后,将星馆还能剩下几人咯。” 话音刚落,看到方源和方熊两兄弟不善的目光后,长发男子将咬在口中的苇杆噗的一下喷飞,伸了伸懒腰道:“看老子干嘛,你们以为老子想跑啊?” “很有可能。” 方源平静答完后,又威胁道:“你贪生怕死又不是一天两天,同你组队算我们兄弟倒了霉,但有句话先说在前头,魂印需要三人的灵力才能驱动,如果你敢跑,敢逃,我们两兄弟有能力在任何情况下杀死你。” “啐,威胁老子啊?” 长发武者歪着脑袋,不屑道:“且不说婆娘孩子都在城里,就问老子往哪儿逃才能再找个罗少这般的家主,逃?脑子坏了才逃!” “不想逃就好。” 方源淡淡道:“群兽虽然被御印操控悍不畏死,可毕竟还是血肉之躯,若是阵型配合得当,以一当百并非不可能做到。” “行行行,你是队长,你说能做到就能做到。” 往巨像后背走去的长发武者敷衍着方源的鼓励后,顿了顿道:“若是老子战死了,帮忙照看下孩子,若是婆娘偷汉子,帮我弄死她。” “咦,这就交代后事了?” 人熊般壮硕的男子站起,嗤笑道:“你就不担心我把你婆娘睡走了?” “把孩子养大,婆娘就归你了。” 长发武者潇洒地摆摆手,人便钻到巨像里头,方源、方熊两兄弟互看一眼,也是笑着爬进巨像里。 抱着膝坐在涌岩滩上的施术尊晶铁巨像,静静等待着迫近的白浪。 …… 院长室 “看看看,一天天光知道看,人都打上门来了!” 云秀生气的戳着唐罗的脑袋,不满道:“若是将星馆战损过大,今后无双城的防卫工作这么办?” “没问题的...” 被戳着脑袋的唐罗弱弱道:“别看涌岩滩那儿声势那么浩大,其实都是佯攻,驭兽一脉将所有的高阶荒兽都存起来了。” “存起来了?佯攻?” 云秀一愣,急道:“糟了,卫所和议事厅将所有凶境武者全都派去涌岩滩了,谁来防御驭兽一脉精锐的偷袭啊!” “偷袭?” 唐罗眨眨眼,小心翼翼纠正道:“应该不能算偷袭吧...” 云秀翻着白眼没好气道:“纠集精锐直捣腹地,不叫偷袭是什么?” “白给吧。” 唐罗不确定道:“或是...送?” 卫所和将星馆是无双城的唯二武装力量没错,但要是认为只要越过了将星馆就能直捣赤霞腹地,那就一定是老酒喝糊涂了。 君不见学院里早有个饥渴难耐的先生,每天要把那把大的夸张的战刃擦拭数十遍。 带着荒兽偷袭......实在,很有创造力啊! …… 若是有人能够透过浑浊的水面看见江底,就能发现一支规模可观的兽群。 里头有四爪玄蛟、龙角狻猊、金鳞狮虎、碧水金睛.... 而铁翼世家鬼布只狼、千鸟峰主慕容隼、金狮谷主森格玄虎、御龙寨主胡索寒江,赫然是这支绝对精锐的指挥。 几位代牧世家的家主通过水路绕过激烈的战场,便是为了让驭兽一脉取得漂亮的大胜。 而在这场大胜中,他们不光要让世人看见驭兽的潜力,更要让人们发现驭兽的可控性。 人心复杂,想要以武者纠结悍不畏死的战团西贺不知出现过多少,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喜欢走捷径的人族总能找到华美的说辞来掩盖弱点并找到替代品。 现在兰山城上下都觉得傀儡是比驭兽更好的那个选择,可是他们根本不明白。 傀儡确实没有思想,可傀儡师确实有思想的,可战兽只要烙下御印,只要不将御术外泄,那么荒兽的忠臣是绝对有保证的。 更别提驭兽的令行禁止与活物的灵动,若是只以单独一场不死不休的战役看,驭兽战团战力要超过其他所有! 而要证明这一点,他们不光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两个战略目标,还要展现绝对的控制力! 由铁翼世家与金狮谷集结的战团,目标是斩首,他们会以最效率的方式,斩下将星孟椒的头颅。 而御龙寨同千鸟峰的战团,目标是捉拿,他们会闯入赤霞后山,锁定两头龙兽的位置,将他们带离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不会忘记展示自己的力量! 二百一十章:两处战场 “放他们进来嘛,没关系的。” 院长室中,唐罗朝着来回踱步,紧张不已的云秀柔声宽慰道:“驭兽一脉如今不光是要追讨贼凶,还要向龙洲展示力量,所以他们不会破城屠民的。” “怎么不会!” 云秀不信道:“荒兽凶猛,见了血腥杀性起来根本控制不住,世家战兽哪年不得咬死几人。若是放任他们闯进来了,无双城里头那么多百姓怎么办?” “屠戮破坏只是力量展示的最下限,如果龙洲驭兽一脉只有这种水准,御兽宗也没资格同圣地同列。” 唐罗笑着道:“为夫同你打赌,即便群兽入城,无双也会片瓦不伤。” “这...怎么可能!” 云秀先是惊讶,然后踌躇:“万一呢,即便几位家主真有这样高明的御术,可若是动起手来出了意外怎么办?” “相信我,几位家主,不会愿意看到意外的。” 若有所指的一句后,唐罗将视角转向后山,长着黑色鳞片的四爪蛟龙跃出水面,身后带起倒卷的江水直冲天际,水环里隐约浮现数十头凶猛荒兽身影。 而在赤霞后山,两头穿着铁质巨大兜裆布的龙兽站的笔挺,盘坐地上的屠妖宫主膝上,战刃横置。 三人便在空无一人的赤霞后山,直视巨大水柱上的玄蛟神兽,还有被水幕遮蔽的几十双凶瞳。 一声兽吼,碧水金睛兽载着森格玄虎从涡流中跳出,“嘭”得一声落在后山平台,有着飞扬金发的金狮谷主就像是草原上的君王,俯瞰着眼前两龙一兽。 “传闻赏金公会有位猎王转投无双学院,本以为只是谣传,想不到竟是真的。” 森格玄虎嗤笑道:“堂堂封妖一脉的传人却成了被人家的看门狗,是因为当时错投了叶家所以害怕之后被虚空宗师追究么?这时候才想到后怕,反应会不会太慢了点儿!” 听到这话,两头龙兽的目光霎时变得凶厉,而申屠季辉却像没事人一样,单手抓着黑色布条裹覆的刃柄,缓缓站起道:“无双学院是求学问道的地方,请森格谷主立即离开。” “装腔作势。” 不屑的“哼”了声,森格玄虎指了指两头龙兽道:“将两头龙**出来,不然本谷主是不会走的。” “噌!” 高高跃起的申屠季辉双手握着刃柄举过脑后,反弓的巨刃延展出数丈灿烈刀芒。 如月轮落海般的锐利灵气,惊得森格玄虎赶忙避躲,可被封妖魄力摄住的碧水金睛兽却没那么好运,直接被这夸张刀芒斩成两半,就连魂魄都被斩妖大刀摄走。 “申屠季辉,老子要你的命!” 看着坐骑被一刀两半的森格玄虎目眦欲裂,金发狂舞便十指结印,漩涡中无数凶猛荒兽咆哮冲出。 独角鳄龟、水翼长蛇、碧首玄齿鳄、紫毛裂电貂、铜影水狗.... 凶悍野性的冲击让人心生怯意,而吕重言和傅元山两头龙兽却是想也没想就迎了上去。 封妖一脉的战斗特点,便是凶猛到夸张的瞬间爆发力,可相较于一般武者的回气节奏来讲,单击之后的回气空挡,就是最脆弱的时候。 森格玄虎便是知道这一点才全军出击,因为只有打断申屠季辉的调息凝气,不让对方再爆发出刚刚那样的刀芒,才能将战损降至最低。 至于两头龙兽? 虽然品相上成,血脉不错,但终究只是两头龙兽。 荒兽相较于人族是有很大不同的,同种族的战兽相互之间,很难会有战力天差地别的情况,大多都是在一个曲线里波动。 即便是波动最下同波动最上相比,也不太会出现见面就被秒杀的场景。 更何况这两头龙兽一看就是刚刚成年的龙兽,虽然站姿有些奇怪,但要说能抗住兽群的冲击,就是在挑战驭兽一脉的专业了。 森格玄虎仿佛已经看到,申屠季辉被兽群淹没,撕成碎片的惨状,然后,他就觉得自己的专业被挑战了。 这两头龙兽...竟出乎意料的凶猛! 而且这行动之间,根本不似依靠本能战斗的龙兽,进退、躲闪、攻击,步伐,像极了披着龙皮的武者。 这特么的是什么品种的龙兽? 森格玄虎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场景,两头龙兽将申屠季辉护在身后,且战且退。 每隔数息便会有龙炎配合刀芒的集火,专打因为激进而露出破绽的荒兽。 往往一次便能让一头甚至数头荒兽重伤,甚至死去,反观两头龙兽,虽然鳞片碎裂,满身是血,进行止退却还是那般平稳有度。 “这根本不是龙兽!” 森格玄虎叱骂道:“这他妈的是什么怪物!?” …… 灵羊岛 独自一人坐在泥滩巨石上的孟椒看着远处潮涌,不知不觉已被数十头荒兽包围。 铁翼家主鬼布只狼手捏避毒珠走上前,淡淡道:“眼下灵羊岛空无一人,你已无处可逃,自裁吧,省得我们多花气力。” 独眼丑汉这才将脑袋转过来,瞅着鬼布只狼不屑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自裁!?” “眼下你已身陷重围,何必再做无为抵抗。” 慕容隼寒声道:“某曾调查过你的根脚,你原是龙昌城孟家的落魄公子,是唐天骄夺魁凯旋,途径龙昌时发现你,这才有了如今的将星馆统领,可惜你根本没有留住唐天骄的好意,性格冲动乖戾,这才为无双城招来今日祸事,难道不该以死谢罪么?” “好个冠冕堂皇的慕容家主!” 孟椒不屑笑笑:“想要老子的命,自己上来取!” “呵,仗着毒灵体便以为天下无敌,今日便教你知道天地之大!” 鬼布只狼激活避毒灵珠,生机盎然的白气如氤氲般鼓荡,将小半座灵羊岛笼罩。 慕容隼手捏御印,围困巨岩的数十毒兽仿佛受到某种讯号,朝着孟椒便奔杀而去。 毒功被克,身陷重围,孟椒却没有丝毫慌乱的意思,老疤纵横的脸上尽是蔑笑,身上八宝佛光亮起。 “就只有你们这些圣地外戚才有神器么?” “都!得!死!” 二百一十一章:王令 从龙渊小灵界中得来的数件神兵,除了仙云飍魄在云秀首中外,鬼氤流云锁与毗卢遮那八宝袈裟都被放在了将星馆当做镇馆之宝。 而这次大战,杜沙自然不会将这两件神器放在阁里吃灰。 用是肯定要用,关键是给谁用,作为觉醒石心血脉的武者加上完美契合的真功同黑光玄鼎,神器对杜沙的增益并不算大,反倒是孟椒。 毒灵体血脉攻强守弱,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黄级顶级的灵技,都有伤到孟椒的可能。 群战混乱中若是没有人保护,一记刁钻的灵技就可能将孟椒给彻底杀死。 所以这次大战,杜沙直接将两件神器中的毗卢遮那八宝袈裟调出交给孟椒,为的就是让其能够安稳镇守灵羊岛。 拥有梵天八利的八宝袈裟,同孟椒相性极佳,有了天人宝幢相护体的将星单人冲阵,毒灵凝成的八首大蛇在神器加持下变作龙首,墨绿色的毒牙与龙角,看得人不寒而栗。 避毒珠能够净化的,终归只有瘴气类的毒素,白雾虽将绿墨新星这样的群战杀器克制的死死,却难以净化这种直接注入体内的毒素。 偏偏荒兽主要的攻击手段又是近战,也就难怪被孟椒克制得死死,狂舞的法相伴有锋锐毒牙、龙角让荒兽挨着就死,碰着就伤。 看着一头头如木桩的荒兽被腐蚀内脏后轰然倒下,鬼布只狼同慕容隼只觉得心在滴血。 “这是云家的上古神器,曾被注入王兽残魂,有令凶兽雌伏之威,快将非神兽血脉的战兽都撤下来!” 见多识广的千鸟峰山主慕容隼看出毗卢遮那八宝袈裟跟脚,忙朝鬼布只狼道:“寻常凶兽根本无法抵抗王兽威压,上再多都没用!” “你怎么不早说!” 还在奇怪为什么御印时灵时不灵的鬼布只狼听到这儿,抱怨了一句,连忙操持印诀,唤回普通荒兽。 只留下拥有神兽血脉的妖兽围攻孟椒,虽然数量变少了,但局面却一下子好看了许多。 因为留下来围攻孟椒的,要么是些如鬼眼金蟾、四尾龙蝎、珊瑚水母这样无惧毒素的神兽异种,要么是龙角狻猊、金甲狮虎、火羽龙獒这样生命力旺盛到极点的凶兽。 能将普通荒兽化作浓水的毒素碰到这些个怪物,只能蛰出个包,甚至法相的龙角毒牙都咬不进金甲狮虎兽那满身的鳞片。 天人宝幢相被密集围攻轰得忽隐忽现,这是孟椒灵力不济的征兆,灵羊岛的情形一下子变得危急起来。 同样不妙的还有赤霞后山,涌岩滩的战场。 虽然单兵作战强力,但巨大的人数劣势依旧让将星馆同卫所一方的战斗越来越艰难。 “上哪儿去。” 一把将跳窗的女人拦腰抱回,唐罗好奇道。 “没看到后山都要打不过了么,妾身得去支援申屠先生啊。” 被拦腰抱住的女人着急挣脱,切声道。 “不用那么麻烦。” 单手抱着云秀的唐罗将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指尖在空中一阵舞后,柔声笑道:“这样就可以了。” “夫君大人做了什么?为什么妾身觉得...妾身觉得...不一样了。” 就在刚刚唐罗手指挥动之后,她的神魂明确感受到这片天地有了某种其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她有种莫名的喜悦。 云秀很想将那感受描述出来,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措辞,而当她用力去感受,却又好像同平常没什么两样。 这感觉实在太挠心了,实在想不出门道的云秀只能扭身仰头好奇问道:“夫君刚刚做了些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这片苍穹下的灵魂,都获得自在,可以不受束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唐罗俯身亲吻妻子额头,和声答道。 就在王者指尖于苍空轻舞之后,激烈的战场再次发生变化。 围攻着吕重言、傅元山龙兽同申屠季辉的兽群突然停止动作,仰天狂啸。 任凭森格玄虎同胡索寒江如何催动烙在兽魂上的御印也没有得到回应,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两位大御师有些心慌。 而更慌的还在后头,精心饲养的荒兽突然头尾调转,望向两位御师的目光充满狠厉。 森格玄虎没由来的有些心慌,下意识的便想叫胡索寒江的名字,却听到身后传来凄厉惨叫。 扭头望去,目眦欲裂,御龙寨主整个下身被四爪蛟龙咬在口中,锋利如箭的长齿勾死腰腹,眼中透着恨意的蛟龙在涌泉上翻滚。 “救命,快救我啊!” 凄厉的惨叫伴随呼救声淹没在水浪中,而表情木然的森格玄虎却已汗毛倒立。 不用回头也能知道,那些妖兽的顶级掠食者,在刚刚自己转身的时候,已经静步摸到身后。 空气中甚至弥漫着那些巨兽唇齿间的腥味,森格玄虎没有回头,而是紧紧闭上了眼。 …… 灵羊岛 陷入苦战的孟椒喘着粗气,左手倒扣着玄机玉却迟迟无法住满灵力。 对于他这样的武者来说,要想在群兽围攻中维持天人宝幢相,伺机还手、闪避神通,还想注满启动玄机玉的灵力简直是地狱难度。 可即便完成注灵,启动也是件困难的事儿,君不见包围圈外鬼布只狼和慕容隼早就捏着两道凝儿不发的灵技等待自己露出破绽。 “还是托大了。” 孟椒很是羞耻,自从得了唐罗真功传授后,他便越来越不将外头的武者放在眼中。 甚至觉得英豪擂上那些封号强者不过徒有虚名,特别是在战胜石牧之后更是觉得龙洲英雄不过尔尔。 所以在得到毗卢遮那八宝袈裟后,更是决定一人驻守灵羊岛,觉得神器在手,驭兽一脉皆是土鸡瓦狗。 但现在看着自己连金鳞都破不开的灵技,忽隐忽现的天人宝幢相,未满过半的玄机玉挪移阵。 鲁莽傲气的毒灵体武者还是品尝到了败北的苦涩,龙洲驭兽巅顶并非一句空话,只恨他重视的太晚。 但不论如何,也得将神甲给送出去,独木中闪过决然之色,孟椒正打算燃魂搏命,却感觉精神一震,然后疯狂围攻他的几头神兽,便停止了动作。 二百一十二章:昭示 / 御印无有回应的瞬间,鬼布只狼与慕容隼慌忙的对望一眼,在看到相同的错愕眼神后,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驭兽一脉延绵千载,西贺有数十种不同的御印,常见的有兽身印,通常是某种画在兽体上的灵烙,一旦驭兽没有依照御师命令行事,便以特有印诀激活,让驭兽痛不欲生。 比较狠厉的有血炎咒、刻骨铭、颈间刺,当然也有如四足禁、口上封这种相对平和的御印。 但这样作用于身体的印咒,本质上还是要以灵力催化的,所以时常得维护,并且随时都有失灵的可能。 后来有位御兽宗的大能便创造出了直接作用于兽魂的御术,自那之后,驭兽就变得无比轻松。 对于驭兽师来讲,要让皮糙肉厚的荒兽因为疼痛而听话,从来都是最困难的部分,可自从有了魂印,这就再不是困难。 如果说刀砍斧凿的疼痛是一,钻骨抽髓的疼痛就是十,而全力激发的魂印,那种震颤灵魂的痛感,就有一百! 即便是脾性最凶爆坚韧的龙兽,也撑不过魂印的激发,几轮下来便会老老实实。 眼前这些神兽、异种,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收服的,可刚刚鬼布只狼已经将魂印输出最大化,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而眼前突然静止仿佛颤抖的异兽背影,让这位以铁腕著称的御师有些慌张,想到曾经为了使荒兽臣服而施加的手段,鬼布只狼就有些很不妙的感觉。 倒是一旁的慕容隼,在发现御印没有效果后,开始呼唤驭兽的名字:“金子,金子你怎么了,回头,看这里,看这里!” 金子,是金甲狮虎兽的名字,这头拥有神兽血脉的变异兽,是狮虎兽的族群中天生王者。 而它也是千鸟峰上代山主交给慕容隼的本命兽,两人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 迷糊的金子听到主人的呼唤,表情有些复杂的回过头来,刚刚那一瞬间,它其实已经感觉到自己获得了自由,可听到慕容隼的呼喊,还是本能的扭过头来。 慕容隼可不知道狮虎兽在经历什么样的天人大战,作为一名御师,眼前这个诡异的场景让他有些慌乱,而慌乱中的御师,下意识就得寻找最值得依靠的伙伴。 相较于骤然停住的本家驭兽,代牧同僚鬼布只狼,千鸟峰主更信任“金子”,所以在看到狮虎兽还呆傻站着的时候,又着急呼叫道:“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啊!” 或许是这声急促的呼喊惊醒了灵羊岛上沉默又尴尬的气氛,不光原本围攻孟椒的神兽异种们表情凶狠的转身回头,就连支开到外围的那数十头荒兽也低伏身子朝鬼布只狼和慕容隼逼近。 “谁能告诉老子,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一幕让驭兽半生的鬼布只狼信仰崩塌,手捏避毒珠的铁翼家主只觉得头皮发麻,慌乱大叫:“所有御印都没有回应了,这是什么妖法!” 妖法? 慕容隼苦笑一声,如果刚刚他还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但看到群兽倒戈,心中最坏的那个可能已然应验,眼下最聪明的做法应该是激活玄机玉遁走,但他又怎么放得下自己的本命!? 正在千鸟峰主踌躇间,身旁骤然亮起挪移法阵的光芒,原来是鬼布只狼借着慌乱大叫已将灵玉注满灵力准备启动,连声招呼都没有打,显然是将同僚之情抛在了脑后。 略带歉容的铁翼家主别过头去不敢同慕容隼对视,只希望遁光能够将他迅速带离。 可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老天硬要让他煎熬,平常看来迅捷无比的挪移法阵此时却慢如蜗蚁,一刹那千百万个年头,全是羞耻同煎熬。 如果可以,鬼布只狼也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但刚刚感受到战兽杀意的御师下意识激活了灵玉。 求生的欲望直接略过了其他道德层面的情绪,这让鬼布只狼意识到,他远远没有自己口中那样的正大光明,更没有外界传扬的那般仁义。 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羞耻不是因为愧对慕容隼,而是因为自己。 闭目自省的鬼布只狼只求挪移阵法的眩晕迅速到来,好冲散这些羞愧,但如飞箭般撕开阵法的灵石,却打破了铁翼家主所有平稳的情绪。 破玄玉如白线撕裂挪移阵法,将企图逃走的鬼布只狼生生留在原地。 “嘿嘿嘿,荒兽倒戈咬死饲主,这样的场面真是几百年都看不到一回,主客怎么能逃?” 兽群外围,庄严肃穆的天人宝幢相里,传出得意粗鲁的男生,正是缓过劲来的孟椒以一粒破玄玉,击碎铁翼家主逃出生天的幻想。 …… 赤霞山、无双别院 两位宗派真传几乎同时跑到院中,仰头望天。 “你感觉到了么?” 巫神山真传祝火龙表情凝重,迟疑:“刚刚天地是不是发生了变化?” “我也隐约有些感觉,但不是很确定。” 七曜祠雷动,沉吟片刻,摇摇头说:“或许只是错觉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是错觉!” 祝火龙皱眉,对龙洲宗派真传的素养有些失望。 世人都说隐世宗派占据世间仙山灵脉,可事实是,若是修行仅凭地利,得多雄厚的灵脉才能供养宗派千年攫取。 如今这世间仙山之所以玄奥,是因为有一尊尊王者,前赴后继将天地改造成了,最适合本脉真功修行的环境。 为什么易王诀在神庭最容易参悟突破,为什么十二巫体外界无法捉摸,为什么昆吾号称仙山中的仙山,为什么元洲巅顶剑者全都要在剑阁闭关。 对于最高层次的博弈来讲,环境的重要性甚至要比弟子的资质更加重要。 因为好资质的弟子只要去外面找就可以,但是一个适合修行的环境,除了极微的可能天地作美外,就得靠王力改天换地。 作为巫神山的亲传,祝火龙曾经数次经历过神山祖巫改天换地的场景,那种感觉就跟刚刚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神山祖巫动作之后,天地便有了明显变化,可眼下这次改变,好像什么都没变。 仿佛只是某尊王者,用来昭示自己存在的手段,这让祝火龙,怎能不心惊。 二百一十三章:抢滩、鏖战 涌岩滩 灵兽如潮,凶威似海,原本不大的泥潭被炸碎大半,血肉染红十数里江面,好似江心绽放的红花。 晶铁巨像凶猛,却架不住弱点明显,面对悍不畏死的凶兽狂潮,在三体全力输出灵力只能持续作战一刻钟的巨像,实在很难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这也是金三爪会在战前如此悲观的原因,毕竟柱香时间后,晶铁巨像就成了樊笼,而灵力几近干涸的蜕凡境武者对上如潮灵兽 换成世上任何世家豢养的战斗部门,都很难有战士愿意参与到这样的战争里头。 唯有赤霞山将星馆,在明确知道战斗难度同危险程度后,依旧踊跃参与。 即便是金三爪这样有名的贪生怕死之辈,也没有逃避的意思。 而眼下灵力干涸,必须得跳出巨像参与白刃战了,方源再次朝长发及腰的武者说道“刚刚你的表现不错,若是等会儿出去实在熬不住,我允许你撤走保全性命。” 起身离开晶座的金三爪“嘁”了声,不屑道“还跑?还撤走?你当老子是在干嘛啊?自打加入将星馆后,每日灵食、药浴,说是扈从武卒,日子过得比世家的小姐少爷还要舒服。 这些年婆娘也讨了,娃儿也生了,但老子这个心啊,却越来越慌。你说咱这将星馆都闹了十来年了,啥事儿都没干过,这非亲非故的,啥家庭肯养那老多闲人啊? 现在好了,终于有任务了,虽说有些危险吧,但相比于这些年得到的享受的,算个屁儿啊。” 话音落下,披上制式灵甲,从鞘中抽出战刃的长发武者第一个冲出巨像,而落在后头的方源,方熊两兄弟,相视一笑。 好像是某种讯号,如绞肉机一般的晶铁巨像纷纷停止动作被灵兽轰然推倒。 远处,身披龙鳞金胄的石牧之看到举铁巨像纷纷停下动作,狂笑道“小将兄说得果然没错,现,在立刻将荒兽投入战场,务必在无双城支援道场之前将这些混蛋统统杀死,一个不留!” 站在大船上的御师们听到这话,咬牙切齿地激活御印,吃痛的灵兽攻击变得更加凶暴。 只见群兽踩着堆积的尸山肉块抢滩登陆,怒吼着冲向结成战阵的将星馆武者。 虽然披甲持刃的战士们目光坚定,气势逼人,但面对最低都是丈余高的巨兽,实在闲的太过渺小无助。 可他们还是倔强地伫立原地,哪怕已经没有气力施展灵技也不肯退却半步。 眺望战场的御师们笑得残忍,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战斗已经彻底进入猛兽主宰的时间,接下来便是场由驭兽主导的血肉盛宴。 但意外从来都会降临在某方最得意的时间,那些原本已经倒塌在岸边的巨像轰然爆裂,喷射出的铁箭、晶棱直接将第一批抢滩登陆的巨兽轰成了筛子,倒塌的尸体将战兽的冲击势头给阻了一阻。 换做任何拥有独立意志的战团,这样恐怖的场景都足以引起哗变甚至冻结战阵,可放在驭兽这儿,结果也就是拖延了下进攻势头。 后排的战兽仿佛根本不会害怕,更不在意前排战兽的惨状,踩着前头尸体便冲杀上来。 而晶铁巨像也并没有第二次爆发,反倒是从战前一直不见人影的杜沙出现在了战阵中央。 “结阵,调息!” 简短颁布命令后,脸色苍白的第一将星俯身将双手插入地下,轰隆声中一座赤晶山峦拱起,将众人一同拱起。 岩边凸起的晶棱如刺好似鹿角,让没有缓速的灵兽扎了个透心凉。 将星馆战士们开始欢呼,却没人主意到将双手插入岩体中杜沙格外苍白的脸。 唯有远处观战的石牧之不忧反喜,朝着投来询问目光的御师们喝令道“还愣着干嘛,继续攻击,绝不能让那人有停歇的机会!” 两轮战斗,已经让石牧之对杜沙有了恐惧,初战时手持两件神器的他还能同对方战个有来有回只是小有劣势。 可第二次单骑闯滩时,杜沙却已经能在大部分时间里压制自己,他可不想再同那个混蛋作战第三次。 如果能够通过灵兽、荒兽消耗对方,然后自己再出去摘了对方脑袋,这才是让人满意的节奏。 至于损失? 眼下投入战斗的只有其余四家的灵兽,损失便损失了吧~ 战争嘛,总是要死人,哦不,死兽的。 石牧之嘴角擒着笑意,已道胜券在握! …… 灵羊岛 玄机玉被打断,御师深陷重围,外头还有将星孟椒的虎视眈眈。 鬼布只狼同慕容隼都已经失去反抗的心气,觉得必然会身死此地。 可在群兽涌上来的时候,却有一声兽吼震彻天地,金鳞狮虎兽“金子”竟然反戈相向,先是一口咬死了巨蟾,又将龙蝎一爪扫飞,然后左突又闯抢入阵中,替慕容隼和鬼布只狼扛下了大半的攻击。 “金子” 失去魂印束缚的金鳞狮虎兽竟会回头援助,慕容隼感动不已,连忙从怀中取出灵丹,喂入神兽口中“快吃,巨蟾皮肤、血肉都有剧毒,若是深入脏腑便来不及了!” “吼!” 吞入灵丹的金鳞狮虎兽精神为之一振,又是一声兽吼,震散了好些个正在凝聚神通准备攻击的荒兽。 这些被打断技能荒兽发现倒戈的狮虎兽,眼中流露出分外仇视的目光。 即便是智能不算太高的兽类,也十分憎恨背叛,而金鳞狮虎兽显然就是这样一个背叛者。 很多荒兽带着复杂情绪朝金子狂吼,用只有妖兽能够听懂的语言沟通,而金鳞狮虎兽只是神色黯然地低垂着头,沉默忍受。 慕容隼可不敢让对方再劝服自家本命,连忙同金子低声沟通道“一会儿在找机会以“虎啸”神通开道,我们从东南创出去,回了千鸟峰后,再不会用魂印束缚你了,我发誓!” 作为场中最最强大的神兽,金鳞狮虎兽不光有刀枪不入的金色龙鳞,更有摄人心魄能够打散灵力凝聚的神通“虎啸”。 如果能有这样一头战兽支持,眼下便不算必死之局,慕容隼心中又燃起求生的焰火。 二百一十四章:胜 金鳞狮虎兽显然是听不懂复杂的赌咒发誓的,但对于神通开路的配合却是能够明白,因为这是他同慕容隼联系了上万次的配合。 将鬼布只狼同慕容隼两人护在身下,硬顶着数十荒兽的围攻冲杀,金鳞狮虎兽想走,根本没有谁能拦得住。 孟椒能够打断玄机玉的阵法,却对这种蛮力突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群兽追逐着金色巨兽踏浪远走。 待得群兽都从灵羊岛离开,一直强撑着的将星才散去天人宝幢相,然后捂着胸腹坐倒地上大口喘气。 神甲护住了所有灵伤,却没能免疫荒兽巨力的震荡,他现在只觉得五脏六腑统统移位,浑身上下都隐隐作痛。 若非如此,他真想追上去看看,那群倒戈的巨兽究竟是怎么样将鬼布只狼还有慕容隼撕成碎片的。 调息一阵后,觉得不那么疼痛的将星站起,觉得这次死里逃生就像在做梦。 明明离死只差一步,却因为群兽倒戈而活了下来,这种事就算说出去都没人信。 “米先生说得没错,天道果然在我,这都能赢!” 兴奋不已的孟椒仰头咆哮,然后扭头走向巨蟾的尸体,发狠道:“再吸收了你,老子的毒性就能更上层楼,总有一日,什么避毒珠都拦不住老子!” …… 涌岩滩外 虽然杜沙的命令是列阵调息,但激烈的战斗根本不曾休止,只是凸起晶山上的杜沙总能想到办法化解,尽是硬生生在兽潮中给将星馆的弟子们撑起了一片宁静。 但人终归是有极限的,一直完美应对的杜沙在发现自己走到极限后,直接激活了神器黑光玄鼎,变大后将众人倒扣在内后,便力竭倒下,再起身后的方源连忙上前扶助,这才没有让其倒下。 “咚、咚、咚!” “嘭、嘭、嘭!” 外头是荒兽不断轰击鼎面的巨响,震得里头摇摇晃晃,而苍白着脸的杜沙则是转身淡淡道:“若是援军未至,鼎碎后尔等各自突围逃命。” 言罢,也不等人应答,便直接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只留下满脸错愕的将星馆众弟子。 在这些人的眼中,杜沙可不只是将星馆的首位将星那么简单,他还是所有人的导师,甚至是...父亲。 都是些天不亲地不爱的苦娃娃,要么是洪水中丧失双亲,要么就是孤儿出生,所以将星光所有的婚嫁,坐在堂上的都是杜沙。 久了久了,这里头已经不止是上属和武卒的关系,他们发自内心的敬爱这个面冷心热的教官,甚至觉得若非自家教官为人低调,龙洲强者排名都得重新搞一搞。 人的判断总是会因为感情而偏移,在这些将星馆弟子眼里,杜沙就跟神没什么两样。 可杜沙终归是人不是神,先前维持百十道魂印早已使其精神疲倦,再加上兽潮无休止的攻击应对,早已使其身心俱疲。 只是本就冷峻好似无有情绪的武者,即便在枯竭的时候,战斗表现也同寻常无异,看起来就跟刚刚开始没什么两样。 所以会让众人有种杜沙能够一直一直撑下去的错觉。 而现在杜沙倒下了,所有人都像是被当头泼下一盆凉水。 很多人激动表示车走玄鼎,要出去为杜沙杀开一条血路,有人跪着祈求杜沙先走,更多的人则是面色复杂的沉默,心中满是自责。 “砰、砰、砰!” 外头荒兽冲击神器玄鼎的震荡,就像是抽在将星馆众将脸上的巴掌。 若不是因为他们太弱,万军之中来去自如的杜沙何以被逼到这种地步。 若不是因为他们太弱,晶铁巨像这般的大杀器又怎么会只能撑一炷香的时间。 人只有在愧疚时,才能真正对自己诚实,而真正诚实之后,便会自责。 看着脸色不断变白的杜沙,将星馆的战士们紧咬唇齿,悔意伴着血水倒灌喉里。 如果他们能够努力,再努力一点的话... 沉默的懊恼中,如群鬼拍门的砰砰声突然停止,震荡不已的空间忽然稳定下来。 “难道是援军到了?” 金三爪惊喜道:“头儿,快打开玄鼎看看外头,是不是援军到了?” 若不是长发武者捏着战刃的手紧得暴起青筋,众人还真的以为他是在好奇外头的情景。 可这个时候,谁又会去戳破他的小心思呢,就连方源都沉默不语。 但杜沙只是木讷,却不是笨,干脆就是没有理会。 又过了一会儿,外头已然平静,杜沙这才站起身形,将黑光玄鼎掀开。 当外头的场景暴露面前时,将星光众人皆是惊讶的张大了嘴。 无双城的支援确实到了没错,但场面变化却同这个没什么关系,只见刚刚疯狂抢滩登陆的兽群,正以令人头皮发麻的状态朝着御师攻击。 撕咬、疯挠,仿佛要一次性将所有的灵力连同怨愤宣泄出去。 万兽山庄的大船被撕成碎片,御师成了群兽口中的肉块,拥有两件神器的石牧之正被自己带来的荒兽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所以...这是赢了吗?” 金三爪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口中低喃道。 …… 龙洲历1796年二月 整个龙洲都被陵江传来的战报惊掉了眼珠。 金狮谷、铁翼世家、御龙寨、万兽山庄、千鸟峰! 站在龙洲驭兽一脉巅顶的五个世家,却攻不下小小赤霞。 作为圣地的代牧氏族,竟会被战兽临阵倒戈,金狮谷主森格玄虎、御龙寨胡索寒江死在了自己的驭兽口中。 而逃出升天的石牧之、鬼布只狼同慕容隼,也是满身兽痕,元气大伤。 驭兽一脉仿佛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这算什么? 敌人还没动,自己就倒下了? 这就是驭兽一脉坚持培育了千年的战团?会不会太搞笑啊。 战兽倒戈使得五家溃败甚至死了两名家主,这让很多世家开始怀疑驭兽的安全性,更有笑话说御兽宗之所以要在西贺各地分设兽院贩卖灵兽,就是因为如果群兽聚齐太多,倒戈起来都不好镇压。 笑话自然是笑话,这也结结实实落了驭兽一脉的脸面。 而侥幸逃出升天的三位家主,则是哭喊着冲进龙谷,要求面见圣地宗主,请其为他们五家组持公道。 因为赤霞山无双城,太欺负人了! 二百一十五章:决心、许诺 无双城莫名其妙的大胜惊爆众人眼珠,但要说最惊讶的,却不是城中狂欢的居民或是将星馆那些死里逃生的战士。 而是无双别院里两个宗派真传弟子,或许在外人看来,兽群的倒戈是驭兽师的失误。 毕竟世家豢养的战兽也偶有暴走的时候,甚至有些世家心中都预演过兽群倒戈的情况,所以当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人们接受度很高。 但在学贯古今的两位宗派真传眼里,这种所谓的极微小时间,是绝对、肯定、必然不会发生的! 如果由御兽宗传下的御印会突然失灵,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了... 那天突然的感受并不是错觉,这座无双城中,有一尊人王! 祝火龙只觉得浑身过电,毛发都要炸起,他连忙敲开隔壁七曜祠真传的门,发现了呆坐院庭中的雷动。 “无双城怎么会有人王?” 压低了声音,祝火龙走到雷动身边,一把抓着胸襟将人提起,眼中含怒,却压低了声音喝问道:“七曜祠的情报是怎么做的,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吗?” 被提起的雷动依旧是那副呆滞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感受到有人进门。 “废物!” 祝火龙皱着眉将手放开,任雷动跌回座椅,寒声道:“你还坐在这儿干嘛,赶紧让七曜祠的风媒去查这位王者的身份啊!” “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颓然坐在椅上的雷动头也没抬,只是将脸埋在阴影中,颓声道。 “你说什么!” 慌乱一闪而过,祝火龙暴躁道:“别装神弄鬼的,赶紧去查,若是真有尊王,我们的设计得立刻停下。” “还有什么可查的。” 雷动抬头,脸上带着痛苦和戏谑:“整座无双城,有哪个比那位更像王?”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祝火龙气得浑身发抖,周身经络热得仿佛要喷出火来,可他的心却像是躲入冰窟,越来越深,越来越冷。 再没看雷动一眼,巫神山真传直接激活保命灵玉,随着传送阵的光芒亮起,直接消失在了小院里。 看着绽起又熄灭的光芒,望望空空如也的小院,雷动苦笑着又将头低下。 对于一个道心破灭的武者来讲,他其实并不害怕人王,前路都没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可怕呢。 可偏偏是那位,偏偏是那位.... 当时听来离经叛道的修行定义,现在越想越觉得有高妙深意。 真的要去相信么.... 雷动低声问自己,在这个空无一人的小院中,将努力二字意义贯彻极致的宗派真传正在拷问本心。 “试试吧,反正现在的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略带苦涩的安慰自己一句后,雷动拉起了左臂的衣袖,暗紫色的泪痕像绽放在腕间的紫菊,那每一条细长的痕纹,都代表着数个时辰的锤炼,从蜕凡境积攒至今,已有数千道痕印,七曜诀根本神通——紫薇雷印。 散! 雷动痛苦的闭上眼,灿烂的紫色雷电逆冲天穹,将整片天空的光芒夺去,或许是感受到最后一次绽放,此次的雷光格外绚烂。 足足数息,左腕的紫色痕印变得极淡,就像是针尖在皮肤上滑下的红痕,密密麻麻。 表情木然的七曜祠真传又将上衣解下,前胸、侧腹、后背、双肩竟都有纹理不同的痕印,每一道痕印,都代表七曜祠的一种神通秘术。 寻常人修行一门都得花费大量苦工,可雷动硬是同修八项,还都修到了不俗的程度,足见其在上头花费的苦功,可今日,他却要将它们全部散去。 没有人能够体会雷动如此心里的迷茫和踌躇,但这位努力到极限的宗派真传,还是紧咬着牙关,将一道道秘术散去。 这一日的无双别院,异象频出,仿佛某种灵宝出世。 可当风媒聚集此处时,只看见赤裸上身昏迷脱力的雷动,而隔壁的巫神山真传,却不知所踪。 待医者查看完雷动的状况,全无双城都知道了,七曜祠的真传弟子雷动八项神通秘术被废,就连七曜祠前辈蕴养在后辈体内的一道先天神雷,也被生生拔除。 而雷动之所以会昏迷,就是因为同神魂相连的秘术被毁导致的魂体虚弱。 不论从任何角度看,受了如此重伤的真传弟子,都等于战力全废,想恢复不晓得要多少岁月。 可苏醒的雷动却丝毫没有要追拿凶手的意思,只是客气的请医者和风媒离开,就连七曜祠的下属也没留。 …… 兽源谷 在失去讨贼所有部署、驭兽后,石牧之、鬼布只狼、慕容隼连歇息都没有便带着满身伤痕前往龙谷,接待他们的依旧是主理所有外门事务的毛宗真传曹晏然。 在听完三位死里逃生的家主描述后,曹晏然强忍心中怒意,宽慰道:“三位说得晏然已经知晓,这就去禀报宗主,若真如诸位所言,这个公道龙谷定会为五家讨回,尽管放心!” “给真传添麻烦了!” 石牧之抹抹两鬓的泪水,自责道:“其实些许灵兽并不算损失,只是可惜吾那两位义薄云天的兄长哟。都是石某的错,当时便不该要去赤霞讨公道。老夫愧对金狮谷和御龙寨啊!呜呜呜呜...” 似是说到伤心处,控制不住情绪的石牧之又嚎啕大哭起来,惹得鬼布只狼与慕容隼也双目通红,鼻头发酸。 曹晏然看着几位老人的惨样,心中更是愤怒:“石家主不必伤心,这件事既然是晏然授意的,毛宗就绝不会坐视不理。几位且在兽源谷歇息,晏然立刻入谷求见宗主!” 义正辞严的许诺后,曹晏然头也没回地便进入龙谷,来到毛宗的大畜(xu4)殿,撞响了御神钟。 “咚~~~” 悠长的钟声唤醒了谷中沉睡的巨兽,也惊动了几位毛宗的真传。 在听曹晏然将事情说完后,众人更是皆是怒不可遏,纷纷斥责赤霞山的嚣张跋扈,并开始猜测对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才能同时将数量这样庞大的御印抹去。 就在诸位真传弟子议论纷纷的时候,毛宗宗主曹孟出现在了殿中。 二百一十六章: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尔等身为圣地真传,肩负毛宗将来气运,如今却在大畜殿中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看得出来曹孟心中并不痛快,一进殿内就出言叱责道。几位真传看见宗主表情不善,连忙收拾仪容,迅速站好队列,躬身俯首行礼。 “说说,是什么事这般紧急,非得敲御神钟不可?” 心气稍顺的毛宗宗主看看分列两旁的真传,没好气地问道。 眼下对于整个龙谷来说,最重要的事无疑就是决定对曹烈研究的支持力度。 虽然那日带着神异龙兽的曹烈获得了很大的支持,但事后好几宗的宗主都收到了不少的反对声音,特别是分支本就复杂的毛宗。 每日光应付这些人使曹孟心力交瘁,好不容易均衡各方意见谈妥条件,想着可以回来休息一阵,本部却响起了钟声,这让毛宗宗主实在拿不出好脸色。 几位相对年长的真传看着宗主有些炸毛,都小心翼翼站在一旁看着眼色,但曹晏然哪管这些,当即就上前一步,将整件事滔滔不绝诉出。 从麓阳城中逃了两头龙兽到赤霞,然后万兽山庄途径讨要被拒不说,要送入御兽宗的良品驭兽死了三十余头,要送来精修的后辈还被斩杀渡口。 受了这样大委屈的石牧之来到兽源谷,却也没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想着追讨杀人凶手。 可赤霞山确实欺人太甚,明明在往来信件中已经认了错,却拒不肯交人奉兽。 这才将石牧之这样的老好人激怒,可令人没想到的却是无双城的实力远超众人想想,非但扛下了龙洲五个代牧世家的联合攻击,更是洗去了驭兽魂印,让伍家几百年积累的声望毁于一旦。 “晏然不清楚无双城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抹去的魂印,但可以肯定的是,眼下的事,已经远远超过龙洲几个代牧世家能够解决的范畴!” 曹晏然在说完事件后,认真道:“御龙寨同金狮谷都是我毛宗几百年来扶植的世家,如今却死了家主,不论是从公道还是情理,本宗都该正式接收此事。” 龙谷毛宗之主曹孟静静听曹晏然把话说完并给出意见,脸上无悲无喜没有半分情绪流露,直看得曹晏然浑身发毛,才朝几人淡淡道:“老天爷让人的两只耳朵长在左右么,就是为了告诉你们,不要只听单边的声音!” “你们是毛宗真传,未来或是要管理西贺各个部州甚至大区的驿站生意,每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千万人的活计,甚至生死。错了会怎么样?”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因为御兽宗是西贺圣地,我们不光拥有最强的势力,更有最巅顶的武力,即便我们错了,也没有谁敢说三道四!” 说道这儿,曹孟与殿中的几位真传一一对视后,认真道:“可这很危险,当你来到连错误都没有人敢指出的位置时,是十分危险的。这会让你分不清对错与虚实,因为不论你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有人高唱赞歌!” “认为代牧世家受了委屈?只要毛宗流露出一丝对他们的偏向,赤霞山就会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之地。” “但反过来,若是毛宗觉得赤霞山只是合理自御,亦会有无数人出来颂赞我们天公地道,不徇私情!” “晏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作为一个修行者来讲,曹晏然无疑是出色的,不论是课业还是德行,都算是毛宗这一批真传中的上选,但同样也是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让这些个真传弟子见识了太多的美好,所以对于很多事,根本没有概念。 而曹孟便是要将这件事,点明点醒。 聪明人的特点,便是一点就透,曹晏然只是没有经验,却并不蠢笨。 在仔细想想宗主的话后,这位杰出的毛宗真传仰头道:“晏然知晓了!” “知晓了什么?” “本宗的态度会影响事实,即便做不到公平,也得做到公正。晏然会先让兰山驿站和督天王巡出两份情报,综合分析这件事后,再做决定。” “嗯。” 曹孟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指了指外头的御神钟道:“下一次,不要如此莽撞敲钟。” …… 强弱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很多时候,是信息量的不对等。 当毛宗真传曹晏然要求得情报的命令下达,御兽宗控制的庞然大物便开始运动。 收到指令的兰山驿很快就将龙洲部分的风媒属召集,开始整合信息。 而督天王巡方面,也着令坪山城将此战的情报以最快速度送往龙谷。 当曹晏然翻看着堆叠如山的案卷,终于开始意识到,原来要做一个合适的决定,并不那么容易。 本以为是仗势欺人的一方却处处透露着小心讨好的意思,而在他看来的受气包,好像也没那么谦逊老实。 这一刻,曹晏然的认知轰然崩塌,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信息,在同情报印证后尽是。 谦逊、霸道、低调、张扬、老实、奸猾 哪一面是真,哪一面是假? …… 麓阳城 “五个代牧世家数万头灵兽、荒兽的御印被同时抹去倒戈?” 听着风部下属交还的情报,曹烈眼中趣意盎然的光:“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眼下有了龙谷的支持,人魂改造的项目已经走上正轨,而有石三刻和项东游两个成功的龙兽案例在前,吕重言和傅元山的实际地位倒没有那么重要了。 可到底是最初的作品,对他而言意义非凡,原本指派万兽山庄去赤霞山,便是想着尽量不要让这件事变得不可收拾。 交出龙兽同大势的麓阳城结个善缘,这个选择怎么看都不算困难,但赤霞山也不知抽了什么风,竟因为两头龙兽和万兽山庄杠上了。 这种层面的小打小闹原本曹烈根本不会放在眼中,谁成想竟然出现了令他始料未及的趣事。 将那么大范围内的魂印抹除,赤霞山这是出了条天级血脉么? “让本座瞧瞧,究竟是什么,这样有趣!” 兴奋不已的曹烈阖目起舞,紫色的莽龙袍无风自动,指尖舞动的流蕴,引动了千万里外某道魂意的共鸣。 二百一十七章:意临、挑剔 赤霞山、无双城 大胜之后的无双除了一场彻夜的狂欢后就恢复平静,平静得同以往好像没什么两样。 内城外城很快恢复了热闹,治安变好的同时,卫所同将星馆的地位也变得很高,沿途遇见的居民都会对着甲巡逻的战士行礼微笑。 而往来的商船也突然变得多了起来,仿佛一夜之间资源贫瘠的赤霞山就成了了不起的宜居圣地,很多商人都来道市政厅要求购置产业,这些人的加入让因为之前逃难而落寞的坊市迅速恢复热闹。 市政厅忙得不可开交,只觉得稀里糊涂赢了大战后,所有事情都在变好,就连那些没事都要贬低无双学院两句的风媒都停止写稿。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求学的祝火龙突然失踪,而七曜祠的雷动神通费尽,战力全失。 相比较将星馆那些在最前线都只挂轻伤的战士,雷动反倒是这场大战中伤得最重的“人”,这向谁说理去。 好在这位七曜祠真传也没什么想追究的意思,只是说等伤养好了就会离开无双,有了这样的承诺,市政厅也就不再管他了。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地方发展,直到后山传来震彻九天的龙啸。 后山平台,正在养伤的龙兽傅元山仿佛灵魂被掷入火中,剧痛使其四爪着地,长爪扣入地底,龙目泛着紫光,背脊弯起似弦月,哀嚎声中,有纹理复杂的印记透体而出闪闪发亮,汇聚吸纳天地元气。 “吼吼吼” 就像是亿万根针同时扎入身体,连啸声都变得断断续续,剧痛就像海浪冲击识海,傅元山很快失去意识。 而就在他失去意识的同时,一对龙目紫光大盛,狂暴的元气都变得温驯起来,有条不紊地进入龙体。 四肢躯干好似气球般膨胀,三丈、五丈、七丈,粗壮的四肢鼓成巨木,鳞爪被灵力撑得熠熠闪光。 被兽吼惊动的教习们反应最快,飞速穿过甬道前往后山,然后就看见了壮似山峦的龙兽,还有盘踞在其周身形成环状罡气的灵力。 看到这场面,教习们都以为是龙洲驭兽一脉的报复到了,吓得连忙迎上去,生怕龙兽攻击学院。 看着拖着灵芒逆冲而来,身形巨大龙兽那对紫目只是不屑瞥了眼,然后轻轻挥爪,天地元气的洪流化作冲击波,将冲天而起的教习如雀鸟般击飞。 能在无双学院担任教习的,最低都是武宗级别的人物,可在这头龙兽面前,却弱得好像蚊虫。 那凶猛无边的玄级灵技击打在龙兽身上,就同挠痒痒没什么两样。 看着教习们冲上去然后被击飞,再上去再被击飞,经营部的弟子们只觉得曾经建立的强弱概念全都崩塌了。 如果连武宗级别的强者都同苍蝇一般肆意驱赶,即便他们突破境界,又能算什么强者。 一时间,围观战斗的弟子们心碎满地,只是呆呆看着龙兽以无低姿态,将他们心中如神一般的教习赶来赶去。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从开始到现在,龙兽除了挥挥龙爪外,只是大喇喇的站在原地,像是等待着什么人。 那些攻击教习的手段也不是为了杀伤,只为驱赶,不然的话 想想龙兽全力施为的模样,众人便觉得不寒而栗。 “这就是王兽嘛。” 见识不多的学员颓然望着神威大发的龙兽,低喃自语。 学员后山的巨大响动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主意,就连在高塔中推演创世的唐罗也被惊醒,分出些许注意力到后山。 待看到傅元山龙兽的变化后,将手中纸笔放下,站起身形。 从坐下到站起,人便出现在了学院后山的崖顶,刚一出现,就吸引了龙兽所有的注意力。 先前只是百无聊赖如驱赶苍蝇的龙兽在望见唐罗后如临大敌,凝实若光轮的元气轰然爆发,化作剧烈的冲击破似要洗地。 唐罗毫不怀疑,若是真让这样剧烈的新星爆发开来,赤霞后山便会化作废墟,这怎么能行。 双瞳间银轮流转,狂暴的天地元气尊领无上敕令,烈性的冲击波从根本被分解,化作徐徐清风,朝四面八方拂去。 “乱局将至,龙蛇并起,西贺出了这样一尊人物,本座竟丝毫不知?” 剧烈新星被化作徐徐清风,龙兽左右看看再没聚集过来的元气,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崖顶的那个小小人影上。 在王意降临的龙兽眼中,眼下的唐罗同天地融为一体,天地灵气隐隐以其为心。 而在唐罗眼中,眼前的巨大龙兽也很是精彩,属于傅元山的意识已经在狂暴灵力的冲击下抻面,现在接管龙兽身体的,是那些环绕身体的纹印。 准确的说,是某道至强的意念通过纹印的共鸣控制着傅元山的龙兽身体。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山崖上的小小人影直视巨大龙兽的紫瞳,撇嘴道:“花了那么大气力只为了做这种事,恶俗真是刻在你骨血里的气质。” “呵呵呵。” 龙兽一双紫瞳,不曾开口却将意念准确传达,就连戏谑情绪都不差半分:“你才是真正妙人,在彼岸后跨出数步却无人知晓名讳,来历真让本座好奇!” “尊驾意临赤霞,不该只是为了吹捧。” 唐罗淡淡道:“请说明来意。” “本座想请阁下来麓阳一同研究魂道!” 曹烈也是干脆,直接透过意念向唐罗发出邀请:“不论尊驾是何来历,仅凭能瞬间抹去八十里御印的能为,便有资格参与甚至主导这场研究。若能竟功,今后这西贺圣地予取予求,岂不比窝在这小小赤霞山过家家快活?” “我要的,你给不了。” 唐罗丝毫不给面子,直接回绝道:“况且我对你这个恶俗的研究,也没什么兴趣,阁下另请高明吧。” “尊驾可要想清楚了。” 龙兽紫眸尽是冷漠:“与本座当合作伙伴,一定要比当敌人更有利。” “抱歉,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就是在交朋友这方面比较挑剔。” 唐罗耸耸肩:“横看竖看,我们都不像是能成为合作伙伴的样子。” 二百一十八章:赌约 “尊驾这话未免讲得太早,未来的事谁能说得清。” 紫色的轮瞳像是绽开千万角的星,龙兽平静态度之下是无比强大的自信:“本座就在麓阳城中,只要尊驾改变主意,随时扫榻相迎。” 以意念将信息完整传达后的龙兽将视线移开左右看看,然后伸手朝另不远处观望的吕重言一招,海量元气便凝成雾团朝其覆去,感受到危险逼近的吕重言狂吼一声喷出龙炎,可销铁熔金的烈焰撞上扑面而来的雾团,却仿佛火苗遇上冰雪,霎时消融。 大惊失色的吕重言急忙闪避,却被扑面而来的雾团整个罩住。 挣扎乱舞,可在这稀薄如雾的樊笼里,龙兽千万斤的巨力却毫无意义,只能任凭收摄。 就在吕重言心生绝望之际,那难以突破的雾团却“啵”的一声如破碎。 “嗯?” 巨大龙兽将目光重新移回唐罗身上,双目间拱起的虬缠筋肉代表着它现在心情很不好:“尊驾这是什么意思?” “两头龙兽于无足轻重。” 唐罗淡淡道:“想请先生放其自由。” “呵。” 龙兽的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个极为戏谑的表情:“苍茫天地亿万载,弱者从未有过自由。即便本座放过他们,屈身这小小山峦便能算是自由么?” “在这片山峦中,他们有选择自由,独立意志。” 衣袂临风的唐罗表情平静道:“如何算不得自由?” “哈哈哈,尊驾说得有趣。” 龙兽如人般捧腹大笑,声浪震得群山震颤:“可两头小畜生早已没有选择,现在他们能想的,都是本座允许他们想的,他们能做的,都是本座允许他们做的。本座只需一个念头,便能改变他们坚持的决定,甚至抹去他们所有的自主意识同记忆。” “尊驾觉得,这样的他们,留在这儿或是在堰苍,有什么区别么?” 以最平和的语气说最残忍的话,龙兽语气中的自鸣得意,让跌在山间的吕重言龙兽绝望无比。 原来他们自以为的逃出生天只是毫无意义的挣扎,自始至终他们都在曹烈的掌控里。 失神的吕重言无比懊悔,想起了很多事。 在见到院长,得知无法恢复人身后,他们便有了求死的打算,其中很多次他们做好了准备,可在临行前,会突然眷恋世间美好,总是想拖几天,再拖几天。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拖什么,可就是无法整理完所有的情感干净利落的死去。 现在想来这里处处透着蹊跷,因为每当他们下定决心去死的时候,决然的念头就会被打消,求生分外强烈。 原本以为这是龙兽的强烈求生本能,现在想想,应该是被曹烈影响着而不自知的证据。 什么独立意志,什么活着,什么尊严 想到这儿的吕重言彻底放弃了,龙兽的脊柱一塌,便如烂泥般瘫软在地,透着悲伤的死意。 连当事龙自己都放弃了,曹烈实在想不通里头还有什么阻碍,再次挥手一招便相将龙兽摄走,可雾团还未凝聚,便又一次崩散半空。 这一次,曹烈是真的有些不满了,紫目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紧盯着唐罗冷冷问道:“尊下又有什么指教?” “想同阁下打个赌。” 山巅上的唐罗双目神光大盛,幽幽说道。 “赌什么?” “就赌一个小念头。” 山风吹拂,衣袂飘飘,黑杉谪仙朝着瘫软地上的吕重言一指道:“我以为,人的自我意志可以超越境界束缚。” “有趣。” 曹烈突然来了兴致:“怎么赌法?” 唐罗背负双手,如飞叶般从山巅翩然落下,正落到散发着颓然死气的龙兽身边。 “站起来。” 充满力量的声音像是播散乌云的光束,深陷死寂炼狱的龙兽仿佛被一束强光指引,可他实在太过疲惫,即便见到光明也没有起身的气力。 “你连死都不怕,却要对这样的人低头,不觉得太过委屈么。” 眼见龙兽依旧颓然不起,唐罗笑着说道:“眼下有个挣命的机会,拼一拼?” 连续的声音终于唤醒了龙兽的意识,但发觉真相的吕重言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是垂着头道:“没机会的,学生连想死都不行。” “求死自然不行,求活就未必了。” 唐罗伸手抓着龙兽后颈,将吕重言提起道:“试试吧,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 “那听院长的。” 被拉起的龙兽还是破罐破摔的颓废神态:“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 放开手,唐罗淡淡道:“只需要记得,你是个人,拥有不受任何人摆布的意志就可以了。” “这就够了吗?” 吕重言有些错愕。 “这就,足够了。” 唐罗笑着拍拍龙兽鼓鼓的肚皮,让到一边朝着巨大龙兽道:“阁下,可以开始了!” “且不急,既然是打赌,总该有彩头吧。” 龙兽脸上浮现些许玩味的神情:“若是本座胜了,便请先生来堰苍协助魂道研究十载如何?” “若是阁下败了,那么就请去了两人魂中纹印,放还他们自由。” 唐罗表情平静提出自己的要求。 “一言为定。” 龙兽裂开大嘴笑道:“看来尊驾要与本尊合作十年了,还未请教姓名。” “这种事等先生赢了赌约再问不迟。” 伸手轻摊,将舞台让给吕重言,唐罗默默退到一边。 而在千万里外的堰苍麓阳,立身静室周身盘旋着同龙兽同样纹印的曹烈,爆发出惊人的念力,那强大的精神力让周遭的陈列器物都变得扭曲。 瞬间,吕重言只觉得有一股惊人无比的力量从魂魄升起,就像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自己。 这陌生感觉让他惊恐万分,惊怒间咆哮道:“这是什么东西,滚出我的身体啊!” 世上绝大多数的应激反应都达不到预想的目的,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降临的王念当然不会错过这种机会,魂意反侵识海,想要将吕重言的意识击溃封印。 这件事他驾轻就熟,因为石三刻、吕重言、傅元山三人的意志强度,他再清楚不过了。 在他的王念面前,就同冷却凝固的猪油碰上烧红的烙铁,难以抵挡。 二百一十九章:有限、无限 更何况如今的吕重言心神巨震,颓然无比,又怎么扛得住强横的王念冲击。 曹烈充满信心,甚至已经想好赢了这十年赌约后,该如何给唐罗做任务分配。 可真当王念冲入识海后,曹烈却不由的有些发懵。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样坚韧的意志,是刚刚那坨瘫软如烂泥的小畜生能够拥有的么? 强横王念闯入识海后就像陷入泥潭,这种状况下别说击溃、抹去吕重言的自我意识,就连进退都有些艰难。 不得已,曹烈只能加剧王念的输出,外溢的念力将周遭的木桌木椅全都震散,就连钟鼎铜器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卷曲一起。 可不知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王念同出衰减,亦或是两者都有。 曹烈在加大精神力输出后,识海中的那道念头依旧举步维艰,而惊慌的龙兽在经过慌乱的僵硬后,也开始笨拙的反击。 照理讲就吕重言那样的心性,意志的力量即便有也极为有限,可让人无法理解的就是这样一个家伙,自我意识竟然这样强烈。 那种不甘、屈辱、挫败还有愤怒的情绪,化作强大的力量,开始挤压、推搡王念,要将这道入侵的念头驱逐。 可弱者毕竟是弱者,即便拥有强大的力量也不知道如何使用,曹烈的意志如跗骨之蛆,死死扎根识海,不论受到何种样的冲击,都不肯放松。 就像老练且耐心的猎手,静静等待一个猎物心浮气躁然后一击毙命的机会。 虽然不知道吕重言从哪儿获得这样强大的精神力,但曹烈坚信最后胜出的会是自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从外人看来一大一小龙兽只是呆立原地,却不知道他们正在经历怎样凶险的大战。 而在这个关乎自我意志的战役中,吕重言也渐渐开始有了明悟。 他的意志好像并没有那么弱,曹烈好像也没有那么强? 吕重言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明,这种清明让他确切的感受到,他依旧是人,不是龙兽,他有人性,不是任人玩弄的布偶。 虽然王念入侵识海的瞬间让他惊慌害怕,但之后的表现实在同恐怖挂不上钩,甚至让人觉得色厉内茬,虚有其表。 杀身仇人就在眼前,就在识海之中,或许此生只有这一个机会能够对抗! 撕咬、冲击、纠缠,不懂如何用凝聚意志的吕重言只凭本能,任由情绪控制意志宣泄愤怒。 倾其所有的攻击只为让眼前仇敌感受到哪怕一丝痛楚。 这或许微不足道,但他还是决定倾尽所有,不死不休! 曹烈相等的机会和疲惫迟迟未到,只有一波更胜一波的意志冲击,那汹涌且不曾停歇的力量,让这道识海中的王念不断衰弱削减,就连共鸣感应的纹印都开始忽闪忽灭,好似漏电。 吕重言的不识趣令曹烈有些愤怒,刻于龙魂中的纹印亮起调动灵气冲击识海。 在念头无法抹去吕重言的意志后,麓阳之王果断选择了物理手段,只要最后是抹杀意志的结果,过程又有什么打紧。 可纹印凝聚的冲击还未行至颈间,便被某种力量截断,错额间又是一波意志冲击,曹烈的王念被彻底轰散。 “这场赌约,阁下输了。” 几乎在王念被驱逐识海的同个时间,站在一旁的唐罗朝着巨型龙兽开口说道。 “有趣,真是有趣!” 一道王念散落的曹烈也不懊恼,紫眸死死盯着唐罗的双眼道:“本座越来越想同尊驾合作了,你我联手,不用十年便能让这西贺改换天地!” “太过激烈的天地变动,亿万生灵受不了。” 唐罗淡淡道:“先生走好,恕不远送。” “这赌约尊驾赢了,但本座有预感,我们很快会再见面。” 伸出红舌舔舔唇边,曹烈将王念从傅元山身上抽离,随着纹印的散去,那些汇聚在龙兽身体里的庞大元气便如飓风一样排出,吹得围观众人七歪八倒。 而吕重言只觉得魂魄一轻,冥冥中好似有道枷锁被卸下,缠身的梦魇被甩脱。 激动不已的龙兽四足并用来到唐罗身边,五体投地连行叩拜大礼。 “起来吧。” 唐罗平静道:“是你自己坚守住了自我,本院只是推了一把。” “不!” 吕重言摇头:“若不是院长,学生这次定然在劫难逃,此恩如渊似海,吕重言无以为报,愿意终生为学院护山巡界。” “你倒机灵。” 唐罗失笑,随即又摇头道:“巡山护界随便,但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抵抗王念抹杀你意识最主要的力量,并非来自于我,而是你自己。” “怎么可能” 吕重言有些失神:“那种事情是学生能做到的?” “人固然有极限,真正做不到的事情,即便是燃尽一切也无法做到。” 唐罗语气轻松:“可绝大多数的不可能,都只是自己对自己的设限。人性和自我终会被兽性腐蚀?自我意志定然撑不过王念冲击?这种事情或许能被当成放弃的理由,但绝不是无法逆转的真理。” “你要记住,即便是天道在你,也只能帮些你做到原本能够达到的事。所谓助力,不过是缩短这个过程。那些你真正能做到的,不论有没有得到帮助,最后都能达到。” “牢记冲击王念时那一往无前、不死不休的勇气,比起我的帮助,这才是你强大的源泉。” 言罢,衣袂临风的潇洒男人消失,而吕重言则是呆立原地,久久失神。 但受到冲击最大的,显然不是这头仿佛失了智的龙兽,而是那群旁观全程的学员弟子。 “你给我一个巴掌!” “pia!” 重重一记后,火辣红肿的脸让年轻人确定自己不是身处梦中,却还朝着身边人半信半疑道:“刚刚的事,你都看见了吗?” “看见了” 打脸的弟子低头看着发麻的手掌,表情呆滞:“院长的境界好像很高啊。” “pia!” 红着脸的学员反手一个耳巴子甩在红着手的学员脸上,咆哮道:“你是不是没脑子?这他妈是境界高低的问题吗?这是人王才能做到的事啊!人王知道么?人间的,武道君王啊!” 二百二十章:求问 有人说世上有两件事无法隐藏,咳嗽和爱。 可话说回来,要是连咳嗽和爱都藏不住,那么山峦大小的龙兽就更藏不住了。 可在所有风媒密探都将注意力放在探索龙兽来历的时候,学院里那群经营部的弟子却疯了一样围在教务室门口。 很多东西真的只有失去后才会珍惜,当初院长排大课讲修行真意,参与的学员很多,认同的却很少。 在那之后院长便不再排课,说实话学员们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毕竟从第一课的结果来看,院长讲得东西也太不切实际了。 两个月过去,还能记得大课内容的人都数不出几个,甚至在某些学员心中,院长的水平还不如授课的教习。 所以大课有没有也没几个人在乎,可今日骤然发现院长的真实境界,那么曾经认为有些荒诞的理论,就彻底发生变化了。 围着教务室的经营部弟子全都是为了同个目的前来,那就是院长的下一节大课是什么时候。 当他们听见唐罗不再排大课了以后,不少弟子懊悔得想从山顶跳下去。 对于这些弟子,主持教务处的申屠季辉只能摇头。 世上俗人大多如此,其实根本听不懂修行的道理,更分不出道理的好坏。 他们只是盲从说道理的人,若说道理的人境界足够高,实力足够强,在他们看来这就是好道理。 这些弟子当时都有上院长的大课,可那时候他们都对内容不屑一顾,难道是院长大课内容不好么? 其实只是当时院长没有展露境界罢了,可今日院长展露境界了,那些曾经弃如敝履的道理,又被奉为圭臬。 这种心性,即便有人王日夜讲道,又能在武道上取得什么成就呢? 申屠季辉将围在教务处的学员训斥了一通,但绝大多数弟子根本不明白其中深意,只以为是申屠暴躁。 暴躁...便暴躁吧。 …… 翌日,有铸魂完毕弟子从经营部毕业,或许是因为冯世兴这位学长领的头。 所有毕业弟子都会走出大门后在平台转身,朝着学院大门叩首,辞谢师长辛苦,做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惯例。 只是大多时候,这就是个基本礼数,简简单单几个叩首,扬声答谢一句也就完事了。 无双学院的师长倒也当得起这份辛苦,只是这次结业的数位弟子,却仿佛想要将头磕破那样虔诚。 更有泪流满面悔不当初的,明明是毕业的高兴日子,却像是失去了一切那样无助。 蹲守城内的风媒密探正愁没有突破点切入,看到这样诡异的情况哪能不留心,几家一合计,便将几个毕业弟子的身份查个底掉。 地方世家再微微发力,这几日无双学院的事情,也就彻底瞒不住了。 一直神秘无比的无双院长终于被探明了境界,竟是位踏出彼岸的人间君王。 当着消息传遍龙洲的时候,那些不停编排着无双底蕴不足的风媒势力吓得噤若寒蝉,整个龙洲为之一肃。 …… 坪山城 看见各地风媒属递交情报的安元希神色复杂。 一方面他庆幸,庆幸当初的自己没有轻举妄动,若是那日他真的将神舟开进赤霞拿凶,这结果定然会无比惨烈。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可惜,原本他已经按照圣地宗师的级别在布置手段,可这些设计随着院长的境界展露,全都成了无用功。 巫神山、掩日宗虽然傲气张狂,但绝对不会选择同一尊王者对上。 更令人慌乱的是,如果这位神秘院长真的是来自哪一家,那么就会有两种很坏的情况。 一种是,那个暌违千年的氏族,不光有圣,亦有踏出彼岸的君王。 或者是,这位神秘的院长,就是荧惑那尊圣王。 于私心来讲,这件事发展到这儿,已经不再是他这样的巡天能够左右的局面,可偏偏最有理由出手的圣王却已远遁虚空归期不明。 “拟拜帖送龙谷鳞宗!” 眼下这种情况,即便找神庭处理外事的几位柱神也有可能于事无补,那么最合适的盟友,当然是御兽宗。 毕竟,那儿对那家,真有切肤之痛。 …… 龙谷、梧桐木下 花袄老者蹲在树下,身前金盘上摆着小山一样多的花生粒,红衣似火,饱满非常。左挑右捡捻起一粒丢入口中,又一口美酒,吃得好不得意。 突然,老者像是感应到什么,将眼前金盘一翻,饱满的花生粒变成还没洗净泥腥的新花生。 做完这一切,曹长青才拖着个满脸不情愿的家伙爬到山顶。 “喂,老头!” 老远,曹长青便朝老者喊道:“别藏了,我山下就闻见炒花生的味儿了!” “娃娃是属狗的,这都能闻到?” 老者大惊失色,然后将金盘颓然一翻,重新露出颗粒饱满的红衣花生豆:“罢了罢了,偏移你这讨债娃娃了!” “嘿嘿嘿!” 看见花生豆,曹长青放开曹晏然,然后狂奔上前,伸手就抄起把花生豆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老头,毛宗碰到事儿了!” “吃慢点!” 花袄老者气道:“当初就不该放你个讨债娃娃上来,这些年吃了老夫那么多花生果儿不算,现在还带人上来了!” “带人咋啦,谁让你躲着,全宗上下都找你不见!” 曹长青不满道:“要是再不带人上来,毛宗都要被人欺负死了!” “毛宗不去欺负别人就很好了,哪会受人欺负!” 花袄老头不屑捻起花生豆道:“啥也不懂的臭娃娃。” “毛宗弟子曹晏然,拜见老祖!” 被横拉硬拽上山的曹晏然可不敢同曹长青这样没规矩,来到梧桐目前行跪拜之礼。 “娃娃起来罢。” 花袄老头摆摆手让曹晏然起身,看着毛宗真传脸上的深重迷茫后,笑问道:“小娃娃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毛宗外物太繁重,耽误修行了?” “回老祖话,弟子并非因为外物迷茫,只是近日有件事,让人心烦意乱,不知该如何继续,可否请老祖为弟子解惑?” 曹晏然鼓起勇气,朝老者问道。 二百二十一章:思维层级 “过时道理只有老头子用得,年轻人的疑惑得自己想通。” 花袄老者又捻起一粒花生豆放入口中,笑道:“前路还长,何必急于一时。” “多谢老祖指点,是晏然孟浪了。” 对于绝大多数龙谷弟子来说,花袄老者便是真神在人间的代行,说得每个字都蕴含无上深意。 所以曹晏然根本不觉得老者是在推诿,直觉是更高层面的爱护同指点,满脸感动的道谢致歉。 这可把曹长青气着了,在他看来,花袄老者就是说了句废话嘛。 人是心中有惑想得到指点,你却让人慢慢想,想个球想! “呸!” 将花生豆的红衣往外一喷,曹长青拍着胸脯道:“臭老头小气,晏然师兄别理他,有啥疑惑同小弟讲,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嘛!” “这...” 看着曹长青一副热心肠的模样,曹晏然哭笑不得,看看自顾自吃花生豆的老祖没什么不耐烦的表情,便咬咬牙道:“有人共同商议下也好,想问长青师弟,若有个两面三刀的亲眷吃了大亏,上来求你帮忙主持公道,这个忙你会帮吗?” “那我肯定不帮啊!” 曹长青想也没想便道:“这种两面三刀的亲眷背后指不定做了多少飞扬跋扈的恶事,即便正糟了委屈也是报应,小爷鼓掌都来不及!” “是么,为兄知道了。” 曹晏然笑着点点头,既没表示赞同,也没反对,让人摸不清喜好。 “别光说我,师兄会怎么选?” 曹长青显然是不能接受这种自己衷言直叙,对方有所保留的状态的,连忙问道。 “一开始为兄同师弟想的差不多,想着天理昭张,报应不爽,无非恶人自有恶人磨。” 曹晏然摇头道:“可后来仔细想想,这么办好像也不太对。” “哪儿不对了?” 曹长青一愣:“这不挺好的么!” “好吗?善恶都由我来定,哪还有对错。” 曹晏然苦笑。 “怎么会没有对错。” 曹长青不服气了,连花生豆都顾不得吃,抻着脖子道:“本宗有西贺最庞大的耳目,还有督天王巡这样的风媒组织,让他们收集下信息,对错不是自然分明了吗!” “若真这样倒也好办了。” 曹晏然脸上苦色更重:“这些天为兄看了十数个从属风媒组织的奏报,堆起来有三大书架,可将这些情报全部看完后,事情却更难判断了。” “有可靠情报递交证据,说是无双城一方先动的手,渡口上送粮的无双城卫所统领与万兽山庄纳粮的弟子爆发冲突而后大打出手,卫所几名战士连同那个统领都被战兽撕碎。” “那就是赤霞山那方有错啊!” 曹长青果断道:“说什么万兽山庄也是毛宗亲族,圣地外戚,赤霞山一府卫敢动手,就是以下犯上,错的就是无双城一方!” “是吗?” 曹晏然无奈摇头:“可还有城内可靠情报显示,石赶海在入城后受到空前礼遇,却纵容家将掳劫了无双城卫所统领的夫人妾室,还将她们...” “额...” 刚刚还义正辞严的曹长青愣住了,涨红了脸半天没说话,最后瓮声瓮气说了句:“石赶海这事儿...干得确实不地道。” “还不止这些。” 曹晏然接着道:“万兽山庄说要归奉的良品兽种死了三十余头,可我翻遍风媒记录,最终又被目击的荒兽击杀,只有数头而已。总之,很多的信息纠葛一起后,你已经很难分清对错了。更重要的是这件事现在对毛宗的影响。” “这种事咋还能影响到毛宗?” 曹长青长大了嘴,觉得很不可思议。 “赤霞一役,数万战兽临阵倒戈、逃窜,让整个龙洲对豢养战兽的热情降至冰点!” 曹晏然面无表情道:“毛宗在各大城的兽院传回奏报,荒兽、灵兽销售状况较往年低了不止三成,更重要的是,本宗花了几百年扶植起来的代牧五族,如今彻底沦为笑柄。 按照毛宗几位先生估算,在赤霞山之战影响没有彻底消弭之前,龙洲将很难有年轻人想要修行驭兽之道,你难道没有发现,最近闯进龙谷企图拜师的人越来越少了么。” “额...师兄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曹长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以往隔三差五师兄弟就要骑龙出去搭救被凶兽追杀的倒霉蛋,可这段时间倒清净的吓人,原来是这个原因嘛?” “现在师弟知道,为兄为何这般苦恼了吧。” 曹晏然叹道:“宗主曾言,到了我们这个位置,做决定便得小心再小心。现在便是如此,混成一团的对错,我们站在哪边都有证据支持,怎么做人家既挑不出错处,又都是错处。加上赤霞那尊凭空冒出来的人王,为兄是真的有些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了。” 看着毛宗这位杰出真传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曹长青很想给予帮助,可从刚刚简单的对谈中不难发现。 当他还在为第二层发愁的时候,曹晏然这位真传师兄已经在第四层甚至第五层计较了。 所谓两人计长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有些着急的鳞宗三公子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已将两面腮帮赛忙花生豆的花袄老头。 “别吃了老头,快帮着想想办法啊!” 曹长青好声好气地贿赂道:“下次小子再带好吃的山上,您就帮帮晏然师兄呗。” “咯嘣咯嘣。” 花袄老者爽快地将满嘴的花生豆吞入腹中,翻着白眼不屑道:“刚刚臭娃娃不是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怎么现在没招了!” “我是臭娃娃,我不是人,没招有什么问题吗!” 曹长青怒道:“您可是御兽宗的老祖啊,难道也和臭娃娃一样没招吗?” “臭娃娃,啥也不懂。” 不屑地啐了曹长青一句,花袄老者转头上下打量了正襟危坐的曹晏然,满意地点点头道:“娃娃不错,再历练些年,毛宗后继有人。” “多谢老祖夸奖!” 曹晏然又是叩首在地,向花袄老者行礼道。 二百二十二章:圣者不能 御兽宗的老御主,放在整个西贺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这样的钦点若是流到龙谷被人听到,那么曹晏然的真传排名至少得上升到一位二位,真正的前途不可限量。 可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你说究竟是因为曹晏然本身水准足够,还是因为老御主的钦点,而变得不够也够呢? 世上,最多的就是这样的事,行不行都在未知之间,特殊的条件,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动作,任何东西稍一变化,事实就会发生变化。 而在这变化中,心无旁骛,杀伐果断的前进是智慧,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亦是智慧。 花袄老者便是看到了曹晏然身上后一种智慧,才会说毛宗后继有人。 “娃娃来坐,吃果。” 捻起金盘上一颗异常饱满的花生果,花袄老者递给曹晏然。 欣喜不已的毛宗真传恭敬上前,屈膝跪坐后,以双手接过老人给的果粒,郑重送入口中咀嚼。 可花生粒就是花生粒,即便再大再饱满,也禁不住成年人几下牙口,但曹晏然还是生生嚼足三十余次,才将已经细成糊糊的果酱吞入。 待确定口中没有任何一丝果粒缠流,端正跪坐的曹晏然叩首谢道:“多谢老祖赐果。” 这郑重其事的模样,正不停扒花生粒吃的曹长青其实是很不理解的,在他看来,花生粒弄出来就是给人吃的嘛,臭老头每天搞那么多,分晚辈吃点怎么了。 每次给别人都是一粒两粒的,忒小气! “臭娃娃,啥也不懂!” 花袄老者仿佛能够听到曹长青的心声,轻啐道:“要都跟你一样没规矩,老头子弄多少花生果儿都不够吃。” 莫名其妙又被说一通,曹长青实在生气,双手并用抓起两把花生果就往嘴里塞,两个腮帮如青蛙肚般高高鼓起,艰难地咀嚼着。 “咯嘣咯嘣!” “慢点儿,慢点儿!” 大惊失色花袄老者看曹长青凶猛咀嚼的模样,捂着胸口心痛道:“就剩这点儿了!” “哼!” 曹长青将脸别过去,嚼得更加凶狠,犹如锉刀。 “唉,老头子是造了什么孽噢,摊上这么一个讨债娃娃。” 摇摇头,花袄老头强忍心痛不看被挖走山头的果山,转头向曹晏然挤出一个皱巴巴的和善表情道:“考考娃娃修行,知道彼岸同至圣有何区别?” 听到老祖考效,曹晏然心中一凛,连忙挺直背部,待听完题目后,却没有着急作答,而是低头沉吟。 识海翻腾,将从踏入修行时所有记忆翻出,里头有师长的教诲,有苦修时的领悟,将这一切的境界化作最后的答案后,曹晏然还是没着急作答。 他开始审视这个答案,并开始剔除觉得不够准确的地方,待改到无可改时,才艰难开口道。 “晏然以为,彼岸同至圣的区别是,前者是在天地的许可下改动规则,而后者可以在某处越过天地,重写规则!” 把话说完,曹晏然表情坦然,虽然在思考同表达时都很忐忑,但当他将想要表达的东西全都做到后,又有种出人意料的洒脱。 花袄老者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嘴角扬起:“重写规则?有意思,娃娃以为,这个重写,能写到什么程度?” “只要能想到,便能改的掉。” 这一次,曹晏然并没有迟疑,而是爽快答道:“阴阳可以颠倒,五行可以混淆,轻重大小由心,高低远近随意,万物可因一念而生,亦可一念而灭!” “哈哈,哈哈哈哈。” 听完曹晏然的话,花袄老者开怀大笑,待笑完了,才对曹晏然又问道:“那娃娃再说说,有什么事是圣者做不到的?” “做不到的?” 曹晏然懵了,因为这个问题他根本没有思考过,以至于毫无准备:“移山倒海、摘星拿月,斡旋造化...或许,或许圣者的界限,只在生、死、时、空之间?” “娃娃将事情想得太大了。” 花袄老者眯眼笑笑,将手掌摊在曹晏然面前:“圣境确实了不起,却没那么了不起。即便是在圣域内,也有很多做不到的事,哪怕有些很小的事。” 话音落,花袄老人将手掌缓缓反转,随着掌心的缓缓翻旋,原本艳阳高照的春光竟洒下大片阴影,且越来越暗。 龙谷中群兽咆哮嘶鸣,像是经历某种恐怖预兆,曹晏然同曹长青抬头望天,惊讶得张大了嘴,明明金乌好好挂在天上,万里无云,天光却越来越暗。 惊慌的四面观望,目力极限处却也只能看见永寂黑暗,仿佛白日突然变成黑夜,日头只是颗稍大一点的月亮。 反掌之间,斡旋乾坤,倒转日月,这便是圣王么。 曹长青同曹晏然张大了嘴,吓得无法言语,哪怕已经是凶境武者了,看到这样的一幕,还是忍不住心神摇晃。 反倒是花袄老头,平静的就像是掸开厚袄上的灰,和声道:“老头能夺走万里艳阳的光,却夺不走你们心中曜日。圣者或许能移山倒海,摘星拿月,但却难以颠倒人心所藏的对错公理。” 言语间,老人掌心再一次翻转,就在龙谷巅顶的梧桐神木下,黑暗渐渐淡去,温暖和光明又一次拥抱大地。 “只手遮天这种事,只能用来同娃娃摆摆场面,做得久了,伤得只能是老头自己,咳咳..咳咳咳。” 若有所指的一句后,花袄老者开始咳嗽,剧烈得像是要把肺给吐出来。 曹长青吓得面无血色,连忙起身上前,一边拍着老头的背,一边低声道:“让你这臭老头逞能,现在知道厉害了!” “差点儿过去了,不用你这臭娃娃,边去边去。” 顺了气的花袄老者丝毫不领情,转脸又朝面色惨白吓呆了的曹晏然眨眨眼道:“所以,现在你知道了吧,即便是圣者这样的境界,也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的。” “臭娃娃,送小晏然下山!” “嘁...” 虽然打闹没规矩,但曹长青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虽然他认为老头儿着急送客只是因为刚刚抖威风失败丢了脸,但还是起身同毛宗师兄一起,往山下走去。 二百二十三章:难得 从梧桐神木离开后,曹晏然便低头沉思老御主所说的话,越品越觉得意味深长,很多原本模糊的评判标准,在此刻有了条清晰的线,很多有所顾虑的权衡也逐渐分出了轻重。 虽然这样的选择对来他将很是陌生,但真当做出决定后又很是心安,于是,这位毛宗真传的眼睛越来越亮,步子越来越轻盈。 反倒是送客的曹长青,根本没有什么触动,只是一个劲的在身旁絮叨安慰。 “晏然师兄别太难过,臭老头就是又懒又馋还爱显摆,上次大都督回来求他帮忙,他还拿花生粒砸都督脑袋。还是兽王大人够意思,二话不说就去了。” “至于身体嘛,师兄也别太担心,老头硬朗得很,我觉得他就是不乐意帮忙装出来的,看着肺都要咳出来了,扶上去连轻颤的频率都一样,忒不自然,就是不愿意帮忙!” “但这老头嘴馋,师弟知道一个铺子,那儿的花生酥绝了!你去买上一点儿来贿赂臭老头,他肯定改口。” “原本这是小弟想着下次借金盘时候才用的压箱之宝,看晏然师兄着急,就先给你用吧!” 不太懂得看眼色的曹长青还以为曹晏然深陷悲伤无法自拔,只将老底都给掏出来了,在说完花生酥的铺子后,还咂咂嘴。 听曹长青越说越离谱,回过神来的曹晏然终是停下脚步,神色复杂的看向裸宗师弟。 无法准确解读师兄目光的曹长青还以为是刚刚咂咂嘴的动作让师兄误会,忙解释道:“晏然师兄不必介意,尽管拿去用,这个铺子没了小弟再去寻过就是了。对,再去寻,一定能找到的!” 听着曹长青的话,曹晏然目光更加复杂:“长青师弟,师兄真是好羡慕你啊...” “羡慕?没啥可羡慕的啊...” 挠挠头,曹长青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弟比较闲嘛,晏然师兄要是想的话,下次师弟出门叫上师兄一起啊,沿途还能搭个伴。” “一起么...” 面对如此单纯的邀请,曹晏然失笑摇头道:“那种事情,一起也是没用的。” “嗯?怎么会没用,师兄只要愿意放下毛宗外务腾出时间,一定能找到好的花生铺子的!。” 曹长青不解。 “长青师弟,很多事情,不是有时间就能做到的。” 曹晏然拍拍身旁人的肩膀,眼含笑意道:“就好像,龙谷所有人都知道老祖就在梧桐神木下,所有弟子也都清楚老祖最爱花生果,可为什么与老祖抢豆的只有师弟呢?” “嗯?你们都知道?” 曹长青狐疑的摸摸下巴:“那怎么谷里老说找不见老头?就算找不到老头,梧桐神木不也在那嘛?” 想不通的曹长青转头望山,龙谷之巅那株梧桐神木明明参天高耸,哪怕隔着千万里也分外醒目! “或许...见圣也要符合条件吧。” 曹晏然顺着曹长青的目光望向山巅,那空无一物的云台,既无老祖亦无神木,这是绝大多数龙谷弟子无比熟悉的场景。 毕竟,有曹长青这样的先例在前,谁不想凭借几口花生吃食一步登天呢。 只是不论龙谷弟子提着怎样香气扑鼻的食篮上山,不论龙谷弟子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总是寻老祖不着,就连梧桐神木都看不见。 连番失望后,龙谷中便有很多弟子在背地里记恨曹长青,觉得是这家伙拔了头筹,才遮住了后来者的机会。 毕竟世上大多事情都是这样,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了别人自然就没了。 虽然曹晏然从未想过要依靠老祖的青睐一步登天,但有时候想想连道子、宗主也难以求见的老御主总是能被曹长青见到,心里也不乏有些羡慕,觉得这个臭小子,真是过分好运了。 但经过刚刚老御主的说法,曹晏然恍然觉悟,可能在圣的眼中,根本没有什么好运同缘分,他们要见到的,是一些对寻常人来讲,极为苛刻的条件。 为什么全龙谷的人都寻不见的老祖,却总是能被这个家伙找到,即便被抢了花生豆也无可奈何。 因为眼前这个小子,是真的爱吃花生啊! 世上最好笑的,恐怕就是这种事了吧,拼尽全力的逢迎,抵不过轻飘飘的真心。 抓着曹长青肩膀的五指紧了紧,曹晏然满脸宠溺和无奈。 龙谷上下都说自己爱吃花生,确实,像花生这样的美食,喜欢的人多些又有什么稀奇呢。 但骗得了世人,骗得了亲朋,却瞒不过自己的真心。 即便是真正喜爱吃花生的,在看到喜爱之后那条通天大道与利好后,这份情感也会变质。 只有眼前这个家伙,只有眼前这个家伙啊! 明明攀上了老御主,就连鬼王金盘这样的传承神器都能说拿就拿,还能初心不改,死磕剑道,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蠢笨透顶。 只是看看眼前依旧洒脱坦荡,目光坚定的曹长青,曹晏然觉得真正蠢笨的,恐怕是自己这些人吧。 …… 无双,有王! 比那场突如其来的日食还要快的,就是风媒系统的轮转。 每有新王现世,都意味着某个区域甚至洲府的权力更迭与动荡。 唯有赤霞山的这一尊,没有引起除了坪山城风部之外的任何人警惕。 因为所有人都默认地将赤霞山的这尊王,归于元洲徐氏。 圣地之所以是圣地,便是因为即便他们掌握了最强大的力量,也不会让人恐慌,反倒觉得安心。 虽然会有那种将圣地当做敌人的头脑不清楚的小年轻,但上台面的世家都明白应该用什么态度对待一尊圣地。 尤其是那些在赤霞之役前撤走学员弟子的世家,现在懊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但错误都犯了,只能想法弥补,挤出谄媚的笑容,挑选出俊秀的弟子,组织商队或船队,一同踏上了拜见新王的路。 若是有人能绘一张龙洲大势图,便能看到无数条密密麻麻的线,正从八大州府往龙州西部的赤霞山汇去。 二百二十四章:将欲行 相较于万族来朝的群情踊跃,如今制霸陵江的三家豪族却没那么好受了。 虽然现在还没确定元洲徐氏让王者坐镇赤霞山是什么意思,但就凭这种支持力度都能肯定,徐家现在对这位孤苦无依的外戚那是真上了心。 等到虚空宗师出关,看到他们三家,到时候新仇旧怨一起涌上心头,他们是走还是不走? 所以哪怕处在近水楼台的位置,三家的商船也没有当即往赤霞山开,归根结底,他们还是想继续维持这种客气的关系,以免往后难做。 可刘、农、何三家的顾虑,其他世家并没有,所以很多世家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准确上赤霞山拜新王。 更有甚者更是带上了弟子,如果说前几月宗派下院已经成了世家的首选,那么在新王现世后,他们的选择就又有了变化。 别管宗派的名头有多响,那个新一代龙门功能有多棒,无双学院里可是特么的有尊王。 虽然不知道自家弟子有没有机会拜入,甚至新王会不会接见,但拿出个态度总是没错的。 只是这种明显冲着投机前来的拜会,别说进入学院,还没进门就被城卫给拦了下来。 哪怕赌咒发誓说会遵守无双法典,也被卫所战士轻飘飘一句“内城战损整修,不接待外客给挡了回来。” 整修?整个屁! 赤霞山里可是有尊王,就凭代牧世家那几个货,能打碎条板凳不!? 如果是之前,世家一定会同门卫据理力争,可今时今日,哪怕心中翻涌着不忿,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模样,顺从退到山腰甚至是船上,眼巴巴等着无双城开门的那天。 …… 龙洲历1796年二月廿九 宜开工、拜师、纳财、祭祀 忌婚嫁、搬家、安门、做灶 从无双城中走出的冯世兴仰头看看天,只觉得无比恍惚。 宁乡道的虎豹自觉命途多舛,福薄缘轻,前三十余年奋尽全力不过挣来乡里虚名,孤注一掷咬牙投入无双学院,也被当做穷途末路的奋命。 在他最初的预想中,能在凶境继续保持竞争力,最后穷尽此生达到武宗境界便是唯一期许。 可转头一看,自己竟成了现在龙洲人口里最幸运最幸运的人之一。 束脩全免不说,还是院长亲自一对一授课,那时候便觉得深不可测的师长现在更觉神圣。 未来的自己,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更进一步呢? 莫名的,冯世兴对自己的武道前途充满信心,只想立刻回到宁乡道闭关修行。 只是还不等他御空而起,便被一众身着华贵富庶的世家弟子给围住了,从气息上判断,这些人全都有不俗修为在身。 没有丝毫犹豫,冯世兴握紧双拳调动灵力,还不等出手便被一个笑容满面的壮硕男人紧紧握住。 “这位就是冯先生吧。” 握住冯世兴手的男人热情道“鄙人黄元吉,等候先生多时了。” 能够握住冯世兴的双拳,这件事本身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待男人报出名号,更是坐实了虎豹心中的猜测。 公黄城之主,黄家第一强者,离封号也只差了半步,难怪可以举重若轻地制住自己。 不动声色将热情的双手都开,冯世兴抱拳道“见过城主大人同诸位,不知劳师动众在此等候冯某所为何事?” “冯兄太过客气了,黄某与诸位在此等候先生,只是想请先生帮个忙。” 黄元吉谦声道“烦请先生告知下,这内城何时才会开门迎宾,好让吾等拜会院长大人?” 随着公黄城主道出因有,众人目光中期盼之色更浓。 明白众人所求后,冯世兴亦是心中大定,朝着众人拱手苦笑道“院长大人事物繁忙,分不出时间会客的。而内城即便开门,也得等到九月招新,放入的也只有要拜入学院的弟子。诸位还是早些回去吧” 这段时间冯世兴同卫所、渡口两支人马显然已经混熟,特别是年老大与他更是投契,所以他是知道无双城一些内幕的。 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说了就说了,还能缓解一下卫所方面的压力。 换了以前,若是能被公黄城主拜托,宁乡道虎豹一定会全力以赴,当做机会把握。 可如今也不知是眼光高了还是怎样,哪怕半步封号的强者当面,心中也无甚波澜,劝说几句后便自顾自离开。 只能说宁乡道虎豹还是太低估了世人对王者的执着与热情,即便从冯世兴口中流出的开城时间已经第一时间传遍外城,却还是有陆陆续续的人加入叩门和等待的队伍中。 对此,唐罗自然是不会去在意的,现在他的注意力,正放在一件大事上。 “准备下,同我一道出门。” 自炎阳剑尊将徐氏弟子全都带回元洲后,云秀便彻底闲了下来,而这一空闲下来,便止不住的心念呈州天山,想看看那些部族现在过得如何。 若不是唐罗一再强调危险还未彻底过去,她早就飘到呈州去了。 毕竟志在行商天下的女人不论对办学还是市政本质上都是没有太大兴趣的,所以这些日子,她都会来院长室给唐罗泡茶,然后可怜巴巴望着专心推演世界的夫君。 不能行商、不能去呈州,那么就只有看看自家男人了认真起来的男人,长得真好看。 许是被看烦了,或是真有眉目了,当唐罗说要出门的话音落下,云秀几乎以为是在幻听“出门,去哪儿?” “去药神宗。” 唐罗心情好像很好,笑咪咪伸手捏了下云秀的脸蛋。 “药神宗,夫君是要去找那个一根筋道子么?” 云秀问道。 “那种一根筋的,找了也没用!” 唐罗笑道“为夫给伊祁家准备他们难以拒绝的条件,逼人让步这种事,还是得让至亲来做,才能探到底线啊!” “既然夫君心里有主意了,妾身去做什么?” 云秀不解。 “自然是做个保险。” 唐罗认真道“安元希那边一直没动静,夫人只有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另一方面,要是伊祁天龙阴奉阳违,还得借夫人的魅惑之瞳一用。” 二百二十五章:王者行事 高位同地位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是资源的多寡,实力的强弱,智慧的高低,或只是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 决定你最终方向的,其实从来都不是现实条件,这就是为什么即便有同样出身、同样资源的人,最后成就也会大相径庭的关键原因。 在整个龙洲都沉浸在新王现世的狂喜中时,宗派对于新王身份的猜测却一刻也未停止。 人间的君王其实是有数的,哪怕那些名字对于世家来说实在太过陌生,但在某个层面里,却是尊尊如雷贯耳。 曾经督天王巡大都督曾书天榜一张,上书西贺所有绝顶人物的名讳出生。 要想登上这张天榜,不光得有惊人的天赋业艺,更重要的是王境的潜力。 毕竟曹瑾瑜是西贺公认的眼光好,看重的武者最终都能成就不凡,加上督天王巡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这张记录西贺强者的天榜显得极有公信力。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这张天榜分为阴阳两册,宗派能够浏览的,大多只有阳册,也就是已经显露过血脉能力,出现在明面上的强者。 还有一部暗册,记录的是那些没有血脉,但却有机会证道封王的家伙。 只是这册上头的人物弹性太大,大到即便督天王巡这样的情报组织也没有办法笃定能成,所以鲜少有人知道。 即便如此,都天王巡天榜两册依旧是整个西贺对于强者记录最全面的榜单。 可任凭宗派如何翻看,甚至翻出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前年的人物一一对照,都没有办法找到赤霞那尊新王的根脚。 对于龙洲人将那尊赤霞新王大喇喇归于元洲徐氏的行为,更是嗤之以鼻。 不论是徐氏的剑者,还是那些将血脉开发到极高境界的异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骄傲得要把鼻孔长到头顶的家伙。 那些个家伙说得最多的话,大多是‘老子这一生蔑视天下的神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衣钵。’ 或是‘世上蠢人尤多,难以参悟老子无上剑法,全是废物。’ 谁能想到,以诸天无上剑典立心的徐氏武者,最终都会走上这种独逼的道路。 让他们教授某道剑意可以,让他们教授普通弟子筑基凝魂? 这绝对不是徐氏武者做得出来的事,更别说王者了! 可按照这个角度切入的话,赤霞山这尊王的来历,就很值得玩味了。 西贺在野的强者或不少,宗师也有好几尊,但要说不为人知或是藏踪隐迹的王者,其实着实不多。 其中最出名的,莫过于当年在荧惑斩杀曹瑾瑜的无名圣者,还有荒古血楼那尊不知所踪的血海之王。 但对照无双城这位在赤霞山之役表现出的能量看,却与这两位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一瞬之间抹去方圆数十里内数万道魂印,这种对于印法的造诣,除了在佛国几位大禅师、佛主身上见过外,就没有看过其他的例子。 人总是会多突然出现的新鲜事物好奇,更别提对于那些早就自诩掌握了西贺大部分信息的中洲上品天宗来讲了。 数十个带着使命的使者,准备好礼物开往赤霞,所怀目的只有一个。 就同低阶武者最快的成名方式是打雷那样,到了宗师、人王的境界,他们也得在整个西贺范围收割声望,目的也很单纯,无非是为了获取资源。 毕竟到了王境这个程度,所需的资源绝大部分都是罕见珍品,而这样的资源大多被攥在天宗、圣地的手上。 有需要便得想办法得到,即便对于宗派和圣地来讲,为了些许资源为难一尊王者也是很没必要的事。 但白白给资源这种事,即便是资源多到烧心的宗派圣地显然也不会愿意的。 于是,便诞生了一种十分文明的方式! “讲道?” 云巅上,云秀捂着小嘴不可思议“夫君大人要去药神宗讲道!?” “不光得讲,还得讲得药神宗上下弟子心悦诚服,如痴如醉。” 唐罗笑答道。 “这就是药神宗不会拒绝的交换条件嘛?” 虽然云秀对于宗派的运作并不太了解,但出于商道的角度考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这恐怕有些不足吧。” “当然不足,讲道只是拜会药神宗的礼节。” 唐罗叉腰道“不能直接动手,总要换个展示战力的方式,不然药神宗哪里知道为夫的厉害。” “夫君厉害!” 女子的眉眼弯弯,笑吟吟地夸赞道。 “那是当然!” …… 不死界、药神宗 悬壶峰药王殿中,七十二峰的长老正就当下药神宗的研究会议,而在殿下峰中,则有另外一场更激烈的对谈。 武道从来不是药神宗的追求,所以在中洲众多上品天宗里头,药神宗可以算是强者最少的宗门。 但这个少,也看同谁比,同中洲的上品天宗相比,药神宗的武力确实不太够看。 可要是将范围扩大到整个西贺,也没有几个宗门敢说药神宗实力尔尔。 虽说强者不全是资源堆出来的,但若是资源足够,即便是普通血脉能力,也能玩出花来。 似木灵体、火灵体、毒灵体这样的灵体类血脉,要是真肯砸,也能引导出不弱的战力。 药神宗七十二座峰,要说每座都能挑出一位宗师或许有些夸张,但能有半数却绝没有夸大。 如今不曾闭关的二十余名宗师济济一堂,便是在参详从督天王巡买来的情报。 二百二十六章:姜茯苓 虚空宗师在西贺出手的次数有限,即便如此,虚空灵体的威能也被四方垂涎,而其中最渴望的,便是药神宗这些药理上市。 自小瘴峰宗师雷公藤同唐罗短促一战后,药神宗便好像中了虚空灵体的毒,一个两个的全从这上头看见了自家的前路。 相较于原本大受欢迎的木灵体,小瘴峰上的武道大师们现在挖空心思都想完成这项研究。 可虚空能量实在太过暗晦狂暴,即便是中洲这些上品天宗,也没有找到完全驯服的办法,特别是关于铸体的部分,他们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要多么坚韧的意志,才能顶住这样程度的痛苦。 按照小瘴峰上几位宗师的估算,虚空能量铸体时所产生的疼痛,相当于某个直接作用于神经的毒素所产生痛苦的千百倍,且不说功体能不能适应这样的痛苦,光是灵魂的颤栗都会让心智最坚毅的武者直接晕厥过去,而失去意志引导的虚空能量一旦在体内暴走,就跟自杀没有什么两样。 研究走到这一步,其实便基本等于宣告失败,走投无路的小瘴峰宗师们开始请求宗门的帮助。 本着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的理念,药神宗宗主姜茯苓当即拍板,决定汇聚门派宗师之力支持小瘴峰,着令众山派出宗师,协助小瘴峰研究虚空灵体重现。 这样规模的宗师议会,两年多时间举办了二十余次,数十位宗师的全情投入,真让药神宗从不可能中找到了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 【若是能用某种强大的生之力护住识海、神魂,是否能够达到破坏同治愈的平衡,抵消虚空铸体时所产生的痛苦呢】 伟大的事业,往往都是从一个可行的念头开始的,药神宗以医道见长,说到活人这方面,没有人可以做的比他们更出色。 旁人看来异想天开的做法,在这群医道圣手眼里,却成了最容易做到的部分。 半年来近百次的实验,让药神宗对完成这个研究的信心越来越足。 尤其是小瘴峰的各位宗师,只要一想到虚空灵体之后或成药神宗强者标配,便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今日同往日一般无二,各峰宗师开始就各项实验结果争论,而突然闯入的姜秦艽则是破坏了所有的学术气氛。 “宗主,出事了!” 这位备受器重的外门长老低头疾步走到宗主身边,悄声道“赤霞山那尊新王来本宗拜访,现在就在迎客峰上!” 宗师拥有怎样敏锐的六识,哪怕姜秦艽这般低声,也让地宫众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得知新王拜山,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向宗主,其中询问之色甚浓。 或许一尊武道君王能让世间九成宗派低头,但在药神宗这群医者眼里,却不值一哂。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即便真有百病不生的强者,也会有重要的亲朋爱人。 药神宗地位超然的原因,便是因为他们是医者,不死界从上古至今,积累的人情要是兑现,便是圣王又算得什么? 一尊新王上门是几个意思他们不知道,但怕是肯定不怕的,这两年研究有所的的宗主们反而有点跃跃欲试的意思,想看看研究出的成果面对王者时的表现。 即便是药神宗出来的宗师,亦是武道宗师,骨子里依旧流淌着的好战血液。 但姜茯苓作为药神宗主,绝不会任由事情往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发展,王者拜山,还能在迎客峰上等待,怎么看这都不会是带着恶意前来。 而一尊武道君王,受到什么样的礼遇也不为过。 药神宗宗主姜茯苓站起身形,朝着姜秦艽认真道“快随本宗前去拜见那位名满西贺的院长。” 一句话,定下了会面的基调,地宫中众宗师失望得摇摇头,接着刚刚的研究继续争论。 至于新王拜山?一个寻不见跟脚的野王,能有什么样的造诣? …… 药神宗、迎客峰 “院长拜访,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啊!” 还隔着老远,药神宗主姜茯苓不加掩饰的兴奋语气便传入厅中,唐罗起身,打量着快步进入的宗主。 不知材质的白色长袍,银灰色的披肩长发,一双深沉的凤眼微扬,目光真诚,虽是初见却能让人心生好感,愿意亲近。 这不是魅惑术法,而是天生的气质,自然亲切。 “久闻姜宗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器宇不凡,不愧药神宗史上最年轻的宗主。” 这或许是姜茯苓见过的最和善的王者了,亲切得就像个外来朝见的使者,这让他喜出望外,更确定对方带着善意而来,摆手笑道“院长谬赞,茯苓能够继任宗主之位,不过是拖老祖的福,实在算不得什么。倒是院长的无双学院,短短数年间便做到了宗派千年才能做到的成就,这才是真正了不起!” 明明是夸赞讨好,从姜茯苓口中说出来却分外真诚,听得人止不住嘴角扬起。 两个仿佛相见恨晚的男人又是一番寒暄后,唐罗终于向姜茯苓道明来意。 “这真是太好了!” 听闻唐罗要在药神宗布道,姜茯苓兴奋得鼓掌道“若是其他宗派知晓院长讲道的第一站竟是不死界药神宗,定然羡慕得不得了,请院长稍后,本宗这就去安排。若是院长不介意的话,本宗希望能让门中长老也听听这雷音大道,可否?” “宗主尽管安排。” 唐罗面带笑意的点头道“只是本院修为尚浅,神宗大德们莫要失望才好。” “院长实在太谦虚了。” 姜茯苓起身感叹“布道之所便放在七十二主峰中最大的何首峰上,时间便定在明日,院长意下如何?” “全凭宗主安排。” 唐罗微笑颔首。 “那边这样说定了!” 姜茯苓笑道“请秦艽长老领院长还有这位先生去何首峰别院先行歇息,本宗这就去安排布道事宜!” 言罢,药神宗主急冲冲的离开,而名唤秦艽的长老,则是客气地将唐罗同云秀领到何首峰。 将两人领到泛着沁人香味的竹苑后,恭敬地告辞离去。 二百二十七章:道法自然 赤霞新王现世后布道的第一站在不死界的药神宗,这个消息很快就同春雨般从苍穹落到凡尘,很快被不死界的世家、百姓知晓。 换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值得大宴数日的喜讯,在这儿只能见到百姓们略带骄容的扬首。 于不死界,诸如这样的盛事,他们听过见过的太多。 或许在别家宗派圣地,王者愿意布道说法那都是天大恩泽,可在药神宗,因为感恩医德而布道说法的大能、王者比比皆是。 听得多了,口味自然也就刁了,从神宗内传来的消息是,很多药神宗真传都对这位新王的布道**兴趣缺缺。 一来嘛是因为药神宗弟子大多专精医道药理,对于武道并无那般热衷。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现在西贺绝大多数风媒组织都判断,这位赤霞新王应该是拥有某种作用神魂的血脉或是专精印法的大能。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几乎无法参照的事物,实在不太对药神宗这些医者的胃口,即便是那些上赶着来占位听课的,也多是打着见见新王阵容的念头。 至于对新王本身的“道”.....期待着,实属寥寥。 这一点,从地宫宗师方面的回应就能看出,哪怕是普通宗派王者前来讲道,只要功法相性契合的宗师都会前去捧场。 若有圣地武道君王,七十二峰上闭关的宗师全都会出动,生怕错漏一分一毫。 可这次姜茯苓宣布唐罗讲道的消息后,地宫宗师们表现得兴趣缺缺。 盖因这些强者都认为无法从唐罗的讲道中汲取什么营养。 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宗师如此,底下的真传,自然也沾染了几份类似的习性。 “回禀宗主,闻道的名单已经统计好了,除了十六位真传想听院长讲道,另外的都推说事忙闭关。内门弟子倒是踊跃些,但也只有一百三十七位,这是名单。” 内门长老姜大蓟将手中玉简递给姜茯苓后接着道:“还有各山的宗师、长老,多觉得这场布道对他们的修行帮助不大,所以也没有什么兴趣,您看是不是可以将人选稍稍放宽?” 人王将第一次公开讲道放在不死界,若是何首峰上三千席位不满,不光是院长脸上难看,更会让人觉得药神宗不懂礼数。 这种事情,神宗之主姜茯苓是绝对不会允许的:“让七十二峰各出几位弟子,务必将正台三百席全部填满凶境,至于后头的九台,可以将人选放宽到普通弟子甚至药童,若能有凶境修为最好,没有也不强求,务必不能让何首峰上有任何空席出现!” “是,属下这就去办。” 有了宗主的授意,姜大蓟长舒口气,以药神宗的规模,凑出三千人并不困难,到时只要让凶境修为的坐在前列,再让普通弟子与药童换上内门弟子的衣袍,必能万无一失。 …… 翌日,何首峰上,三千石蒲团座无虚席,迎客峰长老姜秦艽来到唐罗下榻的别院,将两人迎到山巅。 “真不愧是上品天宗,竟然有这样多的凶境弟子,如此底蕴,令人难以置信。” 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的云秀当即就被药神宗的大手笔惊呆了,生生忍住惊呼的冲动后,还是悄悄地给唐罗传音道,羡慕道。 “未来,学院也会有这样多优秀弟子的。” 唐罗笑笑,然后施施然飞向高出数丈的演道台,翩然坐下。 看到有人上演道台,坐在正前道台的众神宗弟子心里清楚,这是正主来了,他们将目光投向演道台上,想将赤霞山新王的模样看个清楚。 可不论他们如何仔细,唐罗的脸上都像蒙着团薄雾,五官只是依稀能看清楚,但闭上眼睛回想,却什么都记不得。 怎么这位新王布道演法还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呢? 原本对讲道兴致就不高的药神宗弟子当时就不高兴了,几名内门弟子甚至悄悄运起破妄的秘术,想要一窥究竟。 但看不清就是看不清,即便运转瞳术,模糊如故,仿佛这糊糊的一团就是新王的本相。 台下年轻人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唐罗的眼睛,但他也没什么想要纠正的意思,而是按着自己的节奏,开始布道演法。 武道大昌千年,在头三百年里,武道君王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私,因为在那个时候,王境便已经是修行的终点,所以抵达“彼岸”的王者们游戏人间时总会留下一些踪迹。 这些踪迹有好有坏,很多被记录下来的,也就成了惯例,比如,武道君王完整的一场布道演法通常需要三天。 第一日,讲术; 第二日,演法; 第三日,传道。 只有完成这三日的内容,才算是一场完整的布道演法,而这样的过程,不光听者受益匪浅,对王者本身也有很好的梳理。 所以新晋时期的王者都是很乐意布道演法的,但是随着境界越来越高深,这个频率就会飞速下降。 一则是随着境界的深入会有越来越多的困惑和矛盾,二来则是境界越高,王境的意志就越强,问道者一不小心就会被这种强大意志所乘,以至模糊了武道真意。 可王者若是收着讲的话,这布道演法也没什么意思,所以圣地的人王极少布道演法,即便有也多是给同宗同属的弟子,就是怕用力过猛夺了问道者的心智。 这也是为什么药神宗的很多真传与宗师不愿参加这次布道演法的主要原因。 但这些同唐罗又有什么关系的,这次他来药神宗布道演法,说白了就是来展示实力的,所以从第一天起,他便要牢牢抓住,所有闻道者的心!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没有开口,唐罗只是伸出手指在虚空中轻舞,一些波纹荡漾在山间,让山间白胖的云朵开始舒卷,最后澄空的天穹只剩下十三个硕大云字,那横折撇捺间,似有道不完的艰涩奥义。 于此同时,在不死界别峰中的修行者几乎同时感应到天地变色,抬头望见这十三个云字,齐齐变色。 …… “有所得者,但言无妨。” 待得闻道众弟子神色恢复清明,盘膝而坐的唐罗才笑着开口道。 “这十三朵云字,字字珠玑,学生悟了!” 正前云台中,一名药神宗弟子仿佛按捺不住,直接起身兴奋问道:“这是否就是修行的四重境界,握权者制人,进而法地、再而御天、直至越过彼岸掌控规则?” “你是这样理解的么?” 唐罗不置可否笑问道:“还有谁同他有一样的理解,将手举起。” 在人定胜天早已深入无数修行者心中的西贺,将“法”理解成统治再寻常不过,即便是以精研医道起家的药神宗也是同样。 左右看看后,如林般细密的胳膊高高举起,仿佛要坚定这股改天换地的信念。 三千座无虚席的石蒲团上,举着两千九百多条胳臂。 “可以了,放下吧。” 唐罗轻声说道,然后指着某个坐在远处却低头没有举手弟子道:“刚刚你没有举手,想必是有了不一样的理解,说说吧。” 明明连高台上的人影都看不清楚,百里霜却能确定上师叫得就是自己。 谁让这片道台三百个席位,只有自己刚刚没有举手。 迎着同门揶揄、讥讽的目光,百里霜苦笑着起身,遥遥望着远处演道台,抿了抿嘴唇。 虽然他穿着内门弟子的服饰,可他只是个外门弟子而已,甚至因为药草存活率低,很可能会在考效中被降成药童。 像他这样无足轻重的人,理解的东西又怎么能同正前道台的师兄相提并论,再说,即便他将喉咙喊破了,声音也传不到这些弟子的耳朵里吧。 正在百里霜手足无措之际,演道台上的唐罗又笑着轻轻一指:“说吧,此时你的声音可以被所有人听见。” “额...”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唐罗眼里的和善,但被柔声鼓励后的百里霜只觉得特别放松,鬼使神差地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弟子觉得,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应该是人定胜天,而是,而是....” 纠结的年轻人想将心中意思表达,却只能“而是”个不停,逼得急了,便举起例子道:“就好像蛇床草该种在旱地,莲子心长在淤泥里,移栽倒也是可以,可最终长出的成花药效总不尽人意。所以弟子觉得,还是顺应自然...的..好。” 稀里糊涂说了心里话,结结巴巴收了尾,顶着邻座的弟子眼中的鄙夷,意识到自己偏题严重答非所问的外门弟子低着头坐下。 而正前道台里,那个最初说话的神宗真传原本脸色不善,以为有人预谋踩着自己上位,可听完对方的高见后,也就不屑笑笑。 大争之世说顺应自然?这种人活该只是个外门弟子! 周遭压抑不住的嗤笑声,让百里霜头垂得更低,放在两膝的双拳紧握,羞愧难忍。 “抗争还是顺从?修行者将自己同天地分开看,这是很危险的。” 演道台上,唐罗饶有兴致开口道:“想想吧,如果有人将九重天破开一个直径百里的大洞不去修补,任由灵气流向虚空,那么多久之后西贺的灵气便会消散殆尽呢?” 话音落,异变起,霎时间,三千神宗弟子眼前同时出现一个画面。 那个盘膝坐在演道台上,带着莫名慵懒笑意的男人,抬手间撕开了不死界巅顶的九重天幕。 天幕破碎边缘有雷霆如雨,轰鸣声中滂沱的灵气倒灌虚空,有股力量将万物扯向虚空,任凭神魂御灵也无法抵挡。 这吸力越来越强,开始动摇山体,又有灭世龙卷天降,将草木碎石裹覆,草皮泥地掀起,神山霎时荒芜满布。 吸力蔓延愈快,自山巅向下波及,不死界的建筑、草木、人命在这股强大引力面前只能无主哀嚎着流向虚空。 人们无助哀嚎,神宗强者自身难保,只能眼睁睁看着万物冰冻凋零或是分崩离析,血肉似悲歌难平。 没有九重天幕的保护,虚空暗晦的能量趁虚而入,它们贪婪的吞噬灵气后,变得更加狂暴。 修行者开始气血翻涌,皮肤上出现大块冷冻或烫伤的斑纹,更有阴邪黑粒钻入人体,使內腑脏器抽搐枯竭,防不胜防。 这场景对神宗真传而言都算末日,何况其余内门外门,只见九座道台里数以千计弟子哀嚎出声,捂着胸腹狂呕。 恍如末日的场景一闪而逝,恢复清明的弟子们不顾腹中翻滚,身前狼狈,齐刷刷抬头。 待看清九重天幕依旧好好挂在头顶,十三个胖乎乎的云字飘来荡去,心中竟生出无限感激之情。 他们头一次觉得,头顶这片习以为常的湛蓝,竟是这样令人心安与亲切。 看着众人渐渐回过神来,唐罗才接着道:“顺从还是对抗?或许只是狂妄?” “诸位应该明白一点,我们之所以还能在这儿布道演法,讨论该如何逆天,全是因为头顶这看似轻飘飘的天幕,为我们挡住了虚空中无数暗晦能量的冲击。” “若是有日天塌了,在无尽虚空能量的冲击下,西贺除了荒芜,什么都不会剩下。即便是宗师、王者,在耗尽了灵力后,也不过是漂流虚空的一具枯骨而已。” “修行确实能超脱进化,修行者在这个过程中会自鸣得意更是自然不过,但再自大也得有个限度,若是过分自傲,就同愚蠢没有区别。” “而愚蠢的人,是一定没有机会走到彼岸的。所以我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对头顶的老天抱有些许敬意,好让自己的修行路走得顺遂些。” “现在,本院再问,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该如何理解?” 经过刚刚世界末日般的场景,眼下即便是年岁稍长的傲气武者,也没有再说出要掌控天地的蠢话,可不按照人定胜天的方向理解,这些药神宗的弟子便开始傻眼了。 而这也早在唐罗的预料之中,所以他开口道:“在武道未昌明之前,人族世代沿河而居,可地貌会变,或是龙蛇起陆,或是江河改道。总之,水向哪儿流,人便往哪儿走。哪儿水草丰沃,人们便在哪儿定居。顺从这变化的规则,人族会活的更好,而若是江河改道,山崩地裂后还固守家园的族群,则会过得辛苦些。” “那么地是如何动的呢?全凭天意,有四时狂风不止的风域,有万载寒冰不化的冻土,有终年偶雨的旱漠,有四季如春的宝土,更有灵气浓郁,适合修行的仙山府邸。这些丰沃或贫瘠,都是万物平衡中的一面,他们相互作用影响,相互矛盾激荡,才有了万物的自然循环。” “这激荡运动的脉络,便是自然,而这自然,即是...天道!” 二百二十八章:以道御术用之以勤 演法讲道还在继续,但有了“道法自然”的开篇明义,此时闻道的神宗弟子已然完全放开心神,一字一句听得极为认真。 不论是初次闻道的外门弟子,还是见多识广的内门、真传,就连旁听的神宗长老,都竖起了耳朵,求知若渴。 被天道开篇的境界蛰伏后,他们都想知道,眼前王者的术道,究竟是怎样的高深莫测。 而唐罗又怎么会让他们失望,自从登临彼岸之后,世界变成了崭新的模样。 而日夜推演王土的过程,便是在重新塑造关于世界同武道的认知。 曾经的武道三境或许还适用,但却已经不那么适用了,正好同眼前这群正在修行求道的后进交流印证。 “有道无术,术尚可求;有术无道,止于术。” 唐罗开诚布公“道术结合,相得益彰;道术相离,各见其害;修行者,当以天道为体,术之为用,以道御之,体用相生,是为极道而至术!” 同样是发人深省的煌煌大言,但能领会者依旧百不足一,除了有限几名神宗内门、真传弟子面露狂喜,绝大多数闻道者在听完关于术道的讲义后,皆是面露迷茫之色,这便是天赋悟性的差距。 即便是药神宗这样的上品天宗里,也不是每个弟子都钟灵毓秀,天赋惊人。 所以讲道讲道,除了讲之外,还需要演法,这个演的过程,就是给资质不足者,多些领悟的机会。 对此,唐罗自然不会吝啬“术道为用,那该如何用?对于刚开始起步的修行者来讲,用之在勤。不论灵术、神通或功法,精进的唯一通路便是勤修苦练,你能够付出多少时间去精进,它便给予你多少回报。” “但为什么这个浅显的道理,世上还有那么多修行者无法做到呢?本院看来,应该是瓶颈与桎梏。不论哪个宗派的修行者,对修行最有兴趣的,都是在境界较低的初期。” “那个时候修行是很快乐的,因为你每天都在提高进步,每天都有不同程度的体悟,那种一日千里的感觉,会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在修行里,觉得修行是世上最快乐的事。” “但等到修为再精深些,这个过程就会变得比较辛苦了。灵力累计达到瓶颈,功法灵技也没什么大的突破,每日殚精竭虑的思索,境界也只在原地踏步,你们之中的所有人,在这个时期,都有过放弃修行的念头,对吧。” 声音不低也不高,语气不急也不徐,就像酒足饭饱后伙伴坐在门槛上的闲话家常。 何首峰上三千石蒲团上,每个神宗弟子都觉得唐罗在看自己,这些话都在对自己讲。 不由得,他们想起了那些个想要放弃的日夜,让人分外羞愧。 “不必惭愧。” 仿佛是能看见众人心中所想,唐罗淡淡安慰道“因为这样的念头,所有封号武者都有过,所有武道宗师都有过,所有彼岸人王都有过,所有圣地圣主都有过。所有那些你们敬之为神的人物,都在无数个瞬间,想要放弃武道!” 在三千弟子莫名震撼的目光中,唐罗平静道“所以,我说的勤,不是当你们在修行顺利,技艺一日千里时所产生的快乐和决心。” “我说的勤,是你们能不能告诉自己,当有一日,在已经失去初见武道时的热情,精进变得缓慢甚至停滞” “当你们厌倦这周而复始却看不到未来的状态时,还能不能,坚持修行下去。” 平静的目光同峰下三千弟子对峙后,唐罗轻吐关于术道的箴言“我知道,这很难,但从古至今,武道精进的方式只有这一种。” “挑战所有别人口中的不可能。” “在没有路的时候” “拼!尽!全!力!” “向前,再走一步!” …… 何首峰上的布道演法在十三个云字后惊动了药神宗的所有大能,不激活护山大阵便使天地变色,即便知道布道者全无恶意,可这里头展现出的事实却也足以令人恐惧。 作为药神宗的护道者,他们自然要在第一时间出现那最有可能出现危险的地方,可当这群眼高于顶的神宗大能出现何首峰的时候,他们便像中了定身法一样,站在虚空中呆若木鸡。 挂在天上那十三个胖乎乎的云字,在外门弟子眼里,不过就是王者令人感叹的天道体悟。 在内门真传眼中,是需要努力的方向。 因为境界问题,道法自然的真意即便摆在这些弟子眼前,距离依旧遥远到不可见。 可对于真正已经开始思考神魂合一,探究天道的大宗师来讲,眼前这十三个字,就不再是感悟,不再是方向,而是——答案! 这不光是通向彼岸的答案,更是踏上彼岸之后,无限精进的未来。 …… 药神宗史上,从未出现过这样诡异的讲道演法。 需要长老动用权能,让七十二峰调动内外门弟子填满人头的布道,竟会陡然火爆。 不论是悬壶峰地宫中的神宗大能,还是破关而出的去看热闹的真传弟子,或是刚好要去何首峰采药的仆役、药童。 只要踏入道境,便像是被勾了魂魄,在没有能够出来的人。 若是以往,后头道台里那数千外门弟子看见那么多神宗的大人物出现,定会忙不迭的起身让位。 可这场讲道演法好像有某种魔力,将他们的屁股全都粘在了石蒲团上,没有人愿意让位,只是如饥似渴的望着演道台上那个男人,如痴如醉。 从清晨到子夜,越来越多的神宗弟子闻讯而来,何首峰的山道上,人们接踵摩肩。 而这突然出现的怪事也惊动了药神宗主姜茯苓,本以为只是尽下地主之谊的姜家宗主怎么都没想到对方布道演法的诚意竟然这么大。 或许对于药神宗弟子来讲,这是天大的好事,但在姜茯苓眼中就未必了。 “卫矛兄,这位无双院长不惜将本源道法开诚布公,绝不会只是欣赏本宗。有些事,还是得做些准备才好啊。” 来到小瘴峰的姜茯苓朝着小瘴峰主伊祁卫矛,幽幽说道。 二百二十九章:条件 “宗主要本峰准备什么?” 伊祁卫矛的双拳紧握,面若寒霜,冷冷望着姜茯苓“是去向元洲的虚空宗师认错,还是把最杰出的弟子交出,断了伊祁一脉的念想?” “卫矛兄怎么会这样想?” 姜茯苓大惊失色,连忙解释道“本宗自问持身凭正,从未有过偏向,对天龙更是照顾有加。况且龙洲伐唐之事,天龙做得没错,即便圣主上门,本宗亦不会有半分退让,卫矛兄误会茯苓了!” 听到这番话,伊祁卫矛厉色稍缓,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戒心,生硬道“既然不是如此,便不知宗主所说的准备为何,可否明示?” “无双院长此次前来,所求必然不小,但依目前的情况看,本宗拒绝不了。” 姜茯苓愁容满面“若是对方提出法身物资方面的要求还好,怕就怕对方真是为了龙洲伐唐之事前来,毕竟唐氏的族长还有众多武宗都是死在天龙手中。” “即便王者蛮横,小瘴峰也不会有丝毫退让,死战而已!” 伊祁卫矛忿声道。 “卫矛兄何必动气,若是院长真为龙洲伐唐之事前来发难,那么自然由本宗出面,但要是对方要求物资” 姜茯苓苦笑道“说来不怕卫矛兄笑话,为了研究虚空灵体,悬壶峰已将所有物资投入地宫,若是院长正提要求,还得小瘴峰支援一二啊!” 话到这儿,伊祁卫矛要是还听不出来意那就太蠢了。 “若需要小瘴峰物资,宗主一纸调令便好,何必说些让人误会的话,动摇心神!” 没好气的忿出一声,小瘴峰主爽快道“若真是索求物资,便全由小瘴峰出,不必宗主费心。” “卫矛兄大气!” 姜茯苓一改愁容,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道“如此,再无后顾之忧!” …… 三日长度的布道演法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因为时间从来都是一个相对的概念。 锻炼的一炷香艰涩漫长,玩乐的一炷香稍瞬即逝。 以往药神宗也有过很多次王者莅临的布道演法,但从未有过这样的盛况。 不论境界高低,所有人听得如痴如醉,整整三日不曾停歇的术、法、道论,对于众弟子来讲,就像白驹过隙一样仓促。 如果可以,他们希望能一直一直听下去,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演道台上已经空无一人,挤满神宗弟子的何首峰上,众人朝着空台热烈盈眶的跪拜,山呼“拜别座师”。 对于修行者来说,奉师礼从来都是很郑重的事,口称座师便意味着神宗弟子认为在这三日中,已经获得了不能估量的启示,更重要的是他们认为今后自己很大可能,会沿着那个术法道的方向修行。 “昔日神庭太阴星君来何首峰布道演法亦没有这般轰动。神宗弟子对院长孺慕之情难以言表,只是难见院长真容,不得不说是种遗憾。” 讲道演法结束后,神宗之主姜茯苓又一次会见唐罗,隐晦表达了请求。 “真真假假何必在意,只要神宗弟子有所得悟,这场演法便算成功。” 唐罗笑答道“至于究竟是谁讲得,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姜宗主以为然否?” “院长心胸豁达,此次数千弟子山呼座师,已是神宗史上首例,这般大德,不知何以为报。” 姜茯苓抚掌道“还请院长言明,只要合乎道义之事,本宗绝不推辞!” 精心付出终于得到回应,这让唐罗精神大振,也不扭捏,直接开口道“这个条件并不困难,想请神宗道子出手,救治一个人。” “治病救人乃本分,宗内医道比道子高超之辈不知多少,敢问是哪位病患,非得天龙出手?” 姜茯苓吃惊问道。 “因为要救治的人,中了天龙道子的草木灵毒,浸入脏腑,时日无多。” 唐罗淡淡道“此人便是,龙西联盟,盟主唐志。” 沉默是别样的回答,原本轻松愉快的讨论氛围化作窒息的气氛。 一直以来都礼貌客气的姜茯苓面色周边,多了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霜“原来院长此次前来,是为龙西联盟和唐氏出头的?” “谈不上出头,如今龙西联盟已经成为往事,唐氏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次登门拜访,只是想请神宗高抬贵手,让已经受到惩罚的罪人可以恢复神智,继续为宗族的过错赎罪。” 唐罗躬身抱手,姿态放得极低。 但姜茯苓却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适才本宗已经说过了,神宗只会答应合乎道义的请求,唐志乃龙西恶首,救治这样的恶徒,不合本宗道义,请院长换个要求吧。” 这般直接的拒绝,已经彻底断了继续谈判的可能,唐罗看着姜茯苓,幽幽道“尝闻,神宗已经百年,未有宗师强者破境了。” 若是最初那相谈甚欢的氛围里,这句话可以看做是对药神宗的关心。 但放在现在这个尴尬的时刻,这句话里却有种令人心里发毛的意味,姜茯苓倒是没什么紧张的意思,只是脸上寒意更重“尊下这是在威胁本宗么?” “不是威胁,是交换。” 唐罗淡淡道“听闻神宗对虚空灵体垂涎三尺,不知完整的虚空灵体修法同后续封王之术,能不能换得姜宗主改变心意。” “尊驾究竟是谁!?” 姜茯苓眼中闪过忌惮之色,皱眉问道“这些消息又是从哪听来的?” 研究虚空灵体,是药神宗绝密中的绝密,除了一众参与研究的宗师外,只有少数几位峰主知道详情。 可眼前之人却用轻描淡写的听说两次,将如今药神宗最大的隐秘道出,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默念神甲真名,勾连护山大阵的百草仙王铠瞬间加身,隐于悬壶峰上的巨阵亮起星芒,交织的灵力瞬间封住了整座大殿。 几乎是阵法起势的瞬间,如星落周天的宗师们便发动灵遁,数个呼吸便将大殿团团围住。 灵光掀起正殿的穹顶,露出里头对峙的唐罗同姜茯苓。 先前在何首峰上被数千神宗弟子称为“座师”的男人如今正被十数位大宗师团团围住。 二百三十章:玩耍 左右看看药神宗的诸位宗师,具是已经设计本源修行的大能,再仰头看看交错纵横的阵线,危险又刺眼的灵光闪烁。 “姜宗主这又是何必,若真想掩人耳目,便该让地宫中的诸位讨论的小声些。” 面带笑意的唐罗抬手轻点耳垂道“只是听到诸位卡在颅脑灵化的部分,这才提出条件,若是姜宗主觉得唐突,本院可以将先前的话收回。” “尊驾觉得本宗是三岁孩童么?” 姜茯苓冷声道“地宫中却有宗师研究不假,但十数里厚的山体,还有层层护山大阵封禁,除非是大成境界的天耳通,不然绝无可能探听一丝声音。看尊驾三日讲道演法的跟脚,可不像是佛国的大能呵!” 诸位不明所以赶来的悬壶峰的宗师此刻终于明白为何殿中会是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原先想着或许是误会的几名闻道宗师也变了脸色,上前几步缩紧了包围。 虽然武道是不分洲界的,但武道家却是有归属的,即便是药神宗这样的宗门,也不允许有外人窥伺,即便是人王也不行。 数十种本源灵力分化,将这片空间变成数十种泾渭分明的色彩,强横的灵压将周遭灵气死死锁住,天地所化樊笼压在了唐罗身上。 被大宗师操纵的灵气才不管是不是人王,不讲道理的数十道灵压相叠,可以将凶境武者撵成齑粉,可唐罗身形只是轻微摇晃,连衣衫都不曾皱起。 “只有大成的天耳通才能听到?姜宗主未免对自家阵法太自信了。” 朝姜茯苓轻摇手指,唐罗抬脚跺下,霎时间地动山摇就像有万丈巨人抓着山根摇晃,运转千年的护山大阵灵能暴走,数十阵眼喷涌出的灵力像是受到某种指令,化作彗星似的光柱,撞向殿中。 姜茯苓脸色微变,虽然他呼唤神甲真名引动阵法,只是为了表达药神宗强硬的态度,并没有真的想同唐罗开战,更没有想在悬壶峰开战。 可眼下护山大阵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直接发动攻击,这让姜茯苓始料未及。 若是自家真的动手,以唐罗在何首峰上表现出的武道境界,这绝对会成为药神宗数千年来最危急的状况。 更重要的是,这样强悍的王境绝不会没有跟脚,若是被其逃出生天,这个事情可就真的说不清道不明了。 究竟是谁要陷药神宗于这般危险的境地? 姜茯苓识海中霎时略过一长串名单,手中一刻不停想要停止护山大阵运转。 可即便他反应的这样快,护山大阵的虹芒也已经落进殿中。 这下,真是无法挽回了,预见到大战爆发的姜茯苓身形爆退,只想立刻驱散悬壶峰的众人,因为这儿很快将要成为王者的战场。 其实,哪里需要姜茯苓出面,地动山摇刚刚开始,就有无数药神宗弟子飞到天上,想找震源。 然后他们便看见,自家的护山大阵和自家的大宗师打起来了? 当这荒诞的场景在众人面前上演时,他们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但此时连旁观者都迷了,可想而知身处殿中的诸位大能该是作何反应。 原本以为神阵启动是宗主对王者嚣张的反馈,他们甚至做好了协同攻击的准备。 但当数十道虹芒落到他们身上时,这些修为不凡的神宗大能都有些发懵,除了身体下意识做出了反应,脑袋都是空白的。 他们怎么都想不通,大阵的攻击目标,怎么可能是他们? 凶猛的虹芒一道接着一道,想不通因由的宗师们只得只抵挡,即便是知道阵枢所在的大能,也没有想过还手这种事。 那种感觉就好像刚回到家,气冲冲的母亲上来就是藤条抽打,哪怕腰间别着刀,也没有当即抽出砍上去的情况。 眼下这群被打蒙了的宗师,都在整理心情,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攻击。 但依托于悬壶峰灵脉所铸就的护山大阵,经过几千年,数百位阵法大师的巩固强化,灵击何等凶猛,虽然分作三十余道,也拥有超过三次质变的威能,只守不攻还不能遁走的情况,轰得这些神宗大能叫苦不迭。 双瞳中有神光轮转的唐罗上前一步,拉住了姜茯苓的神甲,笑道“让宗师们先同护山大阵玩一会儿,好让本院同宗主叙会儿话。” 原本身形爆退的姜茯苓被唐罗两指就衔在原地,号称万劫不灭的仙甲被两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捏出凸起,顺着指纹,蛛网般的裂痕遍布胸甲。 “尊驾究竟是何人!?” 受制于人的姜茯苓依旧不改神宗之主的气度,直视唐罗双目逼问,仿佛他才是占尽上风的那位“以瞳术越过阵眼、阵枢操纵阵法,这样的事情只有以血脉入道的人王才能做到,尊驾是元洲那座异人阁的阁主,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姜宗主误会了,本院同元洲没什么关系,若是宗主认为看到真面目后能对交易更放心,那么本宗便是亮明真身又有何妨?” 一看姜茯苓没有要走的意思,唐罗随即放开捏着仙甲的两指,笑道“只是希望宗主知道本院身份后,能够保密。” “若是尊驾身份无不可见人之处,何需当做秘密保怎么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你!?” 原本气魄逼人的姜茯苓已经打定主意要驳回眼前人的所有请求,可在看到对方真容后,他心中就像掀起了滔天巨浪,那浪头将日月都遮蔽,冲到岸上,将这位神宗宗主所有对武道的理解给冲垮。 “姜宗主,本院提出的条件,依然有效。” 恢复本来面貌的唐罗笑着道“完整的虚空灵体铸就办法,包括后面的封王之术,甚至本王可以承诺,只要天龙道子愿意出手为族长祛毒,本王可以帮助他完成虚空灵体的铸就!” “而姜宗主可以放心,未来唐氏在本王领导下,绝不会再次重蹈鬼哭大舰和龙江水患的覆辙,还请宗主细细考虑,本王就在何首峰别院等您消息。” 言罢,唐罗消失不见,震晃不止的悬壶峰霎时稳定,猛攻宗师大能的灵阵也瞬间停止。 重新抢回殿中的诸位宗师没有看见唐罗的影子,只看见满脸失神的药神宗主,姜茯苓。 二百三十一章:抉择 真正的天骄,是不会夭折的。 这句听起来像是废话的话,却无比接近真理。 反过来讲,即便人族制霸武道大昌,宗派和圣地能给门下弟子超过黑暗年代百倍甚至千倍的爱护同指导,不是真正人杰,也无法抵达彼岸。 只看如今西贺修行者的数量超过黑暗年代白千倍,但王者数量却没有达到黑暗时代百倍、千倍的程度。 而在这个时代,只要谈起惊才绝艳,唐罗就绝对是个略不过去的名字。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龙西天骄名声之响亮,更要盖过那些个小圣王。 特别是在伐唐之战中如流星般划过战场的虚空灵体,更是让其隐隐有了龙洲第一宗师的声威。 唐氏的败亡是邪不胜正咎由自取,但在这场大胜中却是有一片孤傲的阴影,令人难受的是,没有人能驱散这片阴影,仿佛它终有一日会变成正义的梦魇。 正因为有这样的顾忌,所以邪王宫在占尽优势后依旧只能封山,四大豪族明知道唐家还有余孽流窜却只能偃旗息鼓,正义联盟成员更是畏惧的要死而作鸟兽散。 即便是心中最无畏的正义之士,只要想到今后要面对那道梦魇,心底也会止不住的颤栗。 就连药神宗这样的中洲上品天宗,有时候想想唐罗,都会忍不住头疼,何况别人。 正义只是正义,即便心中无畏无惧,占尽道理,面对唐罗那种根本不讲道理的强横,依旧会有些踌躇。 他们心中最大的期待,莫过于虚空铸体封王的那步走不通,让唐罗永远只是大宗师的程度。 但这**的才过去几年了,更糟糕的情况就出现了?唐罗不但跨出了彼岸,甚至还在岸上走出好几步? 别看对方从见面到最后都有礼有节的,但此时他的心中却比几年前听到雷公藤说虚空宗师袭杀伊祁天龙时更加糟心! 所以在诸位宗师闯入殿中看不见唐罗说要追击的时候,姜茯苓连忙摆手阻止,然后一句话没说便往归藏峰掠去。 那儿是药神宗尊长们的闭关所,在院长露出真身后,有些事已经不由得他自己做决定了! …… 归藏峰 茫茫不死界,万世药神宗,以医道立宗的门派有峰名唤归藏。 这儿是药神宗先烈隐退之所,亦是不死界生气最精纯充沛之所在,传说身入归藏峰之白身者,便能享阳寿两百。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宗师人王,倾其所有拜开药神宗山门,便是为了进入归藏峰续命。 除了中州佛国那些挖空心思研究不朽的禅师之外,没有任何宗派、圣地敢说自己在延年益寿之道上,超过药神宗。 这也正是药神宗能够在中洲屹立不倒,超然物外的根本原因。 而姜茯苓如此着急的进入归藏峰,便是要来拜见神宗先王,本脉至强百草神君——姜茯神。 以宗主秘印叩开归藏峰门户进入山中,与外界隔绝的幽静山谷里竟有阳光万里,鸟语花香,无数种神药宝草随风摇曳,飘扬的神药宝光让天地七彩斑斓流转,美轮美奂。 千万株半人高的仙草丛中,有棵翡翠般剔透的小树,本该直溜溜的树干像是面团般卷了九圈后变作张绿盘,而后分出的两根并起竖直的枝杈,因为盘旋的讶异仿佛要在这两根主杈上完全爆发,枝叶茂盛得惊人,密密丛丛形成半圆树顶。 有位白发及肩,眉心处长着似花似叶的绿纹老人便依坐树盘上,在沙沙作响的绿荫中惬意的闭着眼,嘴角微微扬起,像是梦见绝妙。 姜茯苓站在千万株神药宝草组成的花田外,静静望着像是酣睡的老祖,恭敬将双手交错身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飘荡的花海中分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长道,姜茯苓才躬身行礼后,缓缓朝那颗小树走去。 待药神宗主走到近前,老人才幽幽转醒,青色的瞳仁张开,其中似有亿万辰星闪烁,最终化作最亮的一颗,聚焦眼前人身上。 “老夫睡了多久?” “回禀老祖,十三年六个月二十天又七个时辰。” 姜茯苓认真答道。 “已经这么久了么。” 眉间有花叶绿纹的姜茯神幽幽叹息一声,霎时天地同悲,谷中千万神药宝花信蕊低垂,就连风声也变得呜咽凄厉。 好在这份沮丧只是数息,当姜茯神笑脸轻绽后,天地又恢复平静喜乐。 “这十三年,本脉可有破境者?” “回禀老祖,本脉未曾有宗师破境。” “那么伊祁家呢?” “也不曾有宗师破镜,倒是有杰出弟子伊祁天龙,天生毒灵体,不光对草木亲善,更发掘出情毒之道,百年后或有极大可能封王破镜!” 姜茯苓毫不吝啬,对伊祁天龙大肆夸奖。 但对于这种可能、也许,这百年来姜茯神已经听得够够的了,所以情绪没有丝毫波动“这便是此次你入谷的原因。” “不。” 姜茯苓摇头“此次入谷,是有件关乎神宗根基的大事,须得老祖拿主意!” “何事?” “老祖沉眠专心推演世界这些年,西贺出现了惊才绝艳武者,引虚空能量铸就完美灵体,万法难伤。如今更是登临彼岸破入王境,境界更胜寻常武道君王。” 姜茯苓静静道“眼下神宗得做抉择,是要同这位君王交恶或是合作。” “先说本宗为何要做这样抉择?” 姜茯神皱眉问道。 “王者其族恶贯满盈,天龙被御兽宗道子设计出手,将其族一城武宗毒伤,更毒杀恶首。” “所以这位上门是为复仇?” “不,其人来此是为交易,且开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价码。” 姜茯苓道“虚空注灵之法,以及之后封王之术。” “这算什么条件,若是将其留在药神宗,不也同样能得到么。” 姜茯神平静道。 “若是决定交恶,茯苓建议动用神宗底蕴,而且须得找到五位甚至更多王者助拳,或能一战竟功。” 姜茯苓艰难道“对方不光有万法难伤的虚空灵体,更有徐氏天级血脉,太清神瞳,虽是人王境界,战力却在圣王之巅!” 二百三十二章:返老还童 姜茯苓言之凿凿的战力的算法,并不被仙风道骨的姜茯神认可。 眉间有绿痕的白发老者静静望着眼前寄予厚望的后辈,淡淡道“圣境是权限,不是战力。即便是太清神瞳,也不该做出如此武断的接乱。” “茯苓知道,所以特请老祖出山。” 姜茯苓并没有为自己找任何借口,而是顺着姜茯神的话说道“神宗本就不以战阵见长,虽然各峰都有宗师人物,但依旧无法试看出这位深浅,唯有老祖亲自照面,方能决定之后该如何应对。” “既如此,便让老夫走一趟吧。” 长吸一口气,山谷风云剧变,黑云遮蔽天日,让原本四季如春的光线变暗,千万株神药宝草的花蕊以惊人的速度干瘪枯萎,那沸腾而起的神药宝光化作蜿蜒细流,朝着翡翠树心聚集。 万千道色彩艳丽的光晕盘旋着,让树心周围仿佛变成了绚丽幻镜,而幻镜中央的白发老者数次呼吸,将这厚重不可见人的神药精华,尽数摄入体内。 随着越来越多的光晕摄入,老者的白发变黑,脸上褶皱变淡,就连修长干瘪的身体,也像充气似的鼓起。 待得光幕淡如云霞后,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变成体魄强健的壮年男子,绿色邪魅的双瞳中似有无尽神光,眉间似花似叶绿纹更是闪闪发亮。从归藏峰走出的姜茯神在山与山间如履平地的行走,闭目感受周遭万物的生息寂灭。 作为悬壶峰上代峰主,他对于姜茯苓的谨慎,既高兴又失望。 喜的是对方一定能收好药神宗的基业,失望的是对方只能做到这样。 但这样真的够吗? 作为西贺最老牌的上品天宗之一,药神宗已经整整百年未有宗师破境了。 这导致宗派的注意力,也从己身放到了外物,甚至开始暗记名单。 名单上记录着变数,变数大都有两个共通的特性。 第一个最重要的特性,便是非圣地、宗派的出身。 药神宗从来不会担心圣地的道子有多么强横,宗派的天骄是何等英武,甚至就算宗派圣地多出几尊王者都没关系。 但他们十分担心那种莫名其妙出现的势力,那种忽然崛起的世家。 比如龙西联盟,比如赏金公会,甚至包括现在的无双学院。 因为但凡出现这样的势力,必然会出现某个令天宗皱眉的人物,这便出现了第二个重要特质——血脉能力。 武道大昌一千年,圣地宗派什么样惊才绝艳的弟子都见过了,要说有个世家武者能够光凭自身武学造诣对宗派武者形成碾压战力,这就跟鱼翔天际,禽潜海底般无稽。 数年前时光,百十代惊才绝艳的人物殚精竭虑,要能被个世家子弟从零开始领悟越过去,那么所谓的武道也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但武道造诣方面无法超越,不代表宗派可以高枕无忧,因为每代总有些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能以常理踱之。 而这些人都有个重要特质,便是天眷加身——血脉觉醒。 督天王巡编纂天榜,便是要将这些非圣地宗派出身的天眷者暴露在圣地宗派的眼光下,让他们小心提防。 而这些血脉中,最被世家忌惮的,就是天级血脉,因为在记录中,但凡觉醒这样等级血脉的人,战力都会尤其夸张。 一旦这样的人跨过彼岸封了王,更是会有得天独厚的便利,圣境仿佛就在咫尺。 上古时觉醒天灵体的韩武、拥有太清神瞳的徐锋,全都是初入王境便能力撼妖圣的怪物。 而武道大昌千年后的今日,即便是须弥山上那位难铸神魂四域神印大宗师,依旧有让所有大宗师忌惮的实力。 更何况,宗派圣地出生的,不论是雨霖斋那位陆斋主,御兽宗的新兽王还是老御主,亦或是白玉剑阁上那位。 这些个天级血脉拥有者,仿佛直接就预定了圣境的席位,但即便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曹光,也是在一百五十五岁的“高龄”,完成迈出彼岸的那步! 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不但完成了正道封王,更是在彼岸后走出了好几步? 这种挑战认知极限的事,就在他沉眠的十三年里突然发生,作为在王境蹉跎数百年却还未看见圣路者,实在是有些太残酷了。 所以,姜茯神并不是被姜茯苓说动出山的,而是他要亲自看看,所谓太清神瞳,是不是真有这般神异。 …… 悬壶峰上的动静,转天就传遍了药神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者会同宗主突然产生间隙,但每个药神宗弟子都在心中祈祷,希望这只是一场误会。 就像贩夫走卒希望码头每日都有商船,大人能够按时工钱发放,宗派弟子的心里也会有本账目。 这个账本上,他们会清楚明白的记录,那些人是可以惹的,那些人是需要交好的。 或许市井间会有那种看你不顺眼就要跟你干上一场的莽夫,但到了药神宗这个程度的势力,即便真的不喜欢你,也会保持社交上的礼貌和体面。 虽然拥有这样殊荣的人很少,但只要出现了,就一定不会失去这份尊重。 所以何首峰的别院突然变得很安静,即便是那些原本想要来求教的神宗弟子,也强压心中念头。 他们在等,在观望,希望这件事能有个最好的结果。 而唐罗也在等,不同的是,相较于神宗弟子的战战兢兢,他倒是胸有成竹。 “如药神宗这样大的摊子,再以黑白来论其实就很狭隘了。” 唐罗跟云秀解释道“西贺需要他们,而在这个需要里,一定会滋生自命不凡的混账。任何势力都是如此,有光明便有阴影。可即便有阴影,不死界依旧是中洲排的上号的极乐天堂,这样的地方,不论是作为道基还是道场,都是不可多得的所在。” “只要姜宗主思路正常,就绝不可能选择最差的那个选项。” 云秀边听边点头“若是姜宗主同意了,那么夫君真要将虚空灵体和封王的办法教给他们吗?” “当然。” 唐罗嘴角弯弯“路给他们,至于能不能走出来就看他们自己的本领了。先不说,有贵客要道了!” …… 二百三十三章:花落 “在这儿等我,去去便回。” 同云秀柔声交代一句后,唐罗人影消散,再次闪现人已在何首峰演道台,衣袂临风,背负双手望着远处。 有青色莲叶在风中乍现,遥遥一抹绿点数次闪现后,已经绽现何首峰上。 流光溢彩的翡色莲叶绿的发亮,长着墨绿邪魅双瞳的姜茯神,看着演道台上的男人,微微有些失神。 自然,圆满。 只有真正走过彼岸的王者,才知道那条路究竟有多难。 想要让自己完整的过去,从来不是只凭努力就能做到的事,很多人在迈向彼岸的过程中只能抛下一些东西。 或是某种与生俱来的情绪,或是某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亦或是喜好嗜欲 佛国将这儿称作斩业、御兽宗称这是驱猿逐马,神庭把这叫做生死关,徐氏的剑者最潇洒,称其挥剑断情。 曾有武圣山的大能做过登临彼岸的研究,嗜欲浅者彼岸路短,嗜欲深者彼岸路长。 很多惊才绝艳的武道大宗师,穷其一生都在尝试让自己完整走完彼岸路,最终寿元耗尽,含恨灵褪。 失败的例子多了以后,很多大宗师便会在行路前做好取舍,将某些**舍弃,好让彼岸路走得更短促些。 而捷径从来都是要有代价的,哪些通过“斩业”走完彼岸路的王者功体,都会有某种程度的不圆满或不自然,这种事情下境者是看不出来的,但同境者却能隐隐感觉到。 所以如何隐藏甚至补全这个不圆满,就变成了王境重要的功课之一。 姜茯苓用了整整百年时间,补齐了当初在行路时舍弃的情绪,这才让王体圆满无漏。 在他预想中,唐罗那么年轻便证道封王,必然是做了极大牺牲才能达到,却没想到对方王体竟有这般程度。 “风华正茂,真令老夫羡慕。” 姜茯神表情复杂,赞叹道。 “前辈与天争命,才是真令晚辈佩服。” 在唐罗眼中,眼前老者浑身散发着滂沱的生命力,即便是被某种规则约束,这些生命能量也在不断流逝。 这种状态若是发生在武者身上,通常会被称作“灵褪”,也叫死相或是天人五衰。 可眼前王者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逆转了这种状态,此时展现出来的生命活力,甚至要比王兽更加激昂,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焰。 而其王体内部,却如深谷幽潭般宁静,已经同生命能量同化的灵力正引导着这些滂沱的力量,在王体中构建某种复杂的循环系统。 这套循环系统,让眼前王者可以借用生命能量替身所有,简而言之,在生命能量没有被消耗殆尽之前,你可以将眼前人看做某种不死的存在。 而要将眼前王者体内所有的生命能量消耗完,唐罗看看眼前人体内绿得刺眼的光,还有如灵褪状态的能量外溢 难怪药神宗百年未有新王也没有广开门庭招募弟子,有这样的老家伙坐镇山中,确实有点儿稳如泰山的意思。 按照眼前的程度,再有三五十年光景,对方就是问鼎圣境也没什么稀奇的。 果然,宗派里头这些活了三四百年的王者,就没一个简单的。 虽是初见,但两位王者心中,都给了对方极高的评价,而这样的认可,让两人在接下来的对谈中,舍弃了很多没有必要的试探。 “天龙是伊祁一脉最杰出的后生,药神宗本代最有希望踏出彼岸的弟子,要坏他道心,一条封王路,不够。” 若是有神宗弟子能够听到姜茯神此时所说的话,心中的好感定然碎裂满地。 而唐罗却是丝毫不惊讶,如果说每个阶段的武者都有个重要的特质,那么王者的最大共同点就是自私。 在每位人王眼里,西贺都是第一人称的世界,这种填满自我的世界里,如何高效简洁达到目的他们便会如何做。 肯谈便意味着对方认可了自己的境界,因为但凡只要自己露出些许破绽,眼前这位生命能量澎湃到外溢的王者都会选择直接动手,而不是讨价还价。 对此,唐罗很高兴,却也很不高兴。 姜茯神无疑是个有眼力有境界的,仅仅凭借自己圆满无漏的王体便调整好了策略。 但可惜的是,他的眼力与境界还不足够,或是说,自己表现出的境界和能为,还不足以让眼前这位人王敬畏,所以他觉得,这件事还需要谈,谈到双方能够接受的程度。 着实,是有些遗憾啊。 唐罗叹了口气,回答道“条件已经足够了,因为这条封王路,或许是百十年内,武道界至高的路。” “至高?” 姜茯神眉间似花似叶的绿痕神光大做“老夫想看看货。” “合理。” 唐罗笑着,伸手拈花,山间一朵艳丽牡丹从灌木中被截断根茎,迎风而起飘飘然飞到指间。 三回复叶的粉白花瓣上,还有着清晨凝落的露珠,点点娇羞藏在瓣间,淡黄的芯子柔柔的曲卷一起,美得就像春天。 “晚辈想同前辈赌一朵花落的时间。” 姜茯苓看了唐罗指间牡丹一眼,平静问道“怎么赌法。” “花朵离开了茎叶,虽然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但不多久便会枯萎。” 捻着花朵的唐罗朝姜茯苓淡淡道“晚辈认为,这朵牡丹两日内便会花瓣零落,信蕊枯黄,彻底死去。” “是么?” 姜茯神笑笑“老夫倒觉得,这朵山间牡丹非同一般,可以开满花期!” “那么,就看看究竟是前辈高明,还是晚辈正确了。” 唐罗将手轻轻放开,粉白色的眼里花朵便在两位王者的视线中间,静静漂浮。 双王碰头,赌一朵花落的时间,在姜茯神眼中,这就是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送上门的胜利。 对方若是比战力,哪怕是比耐力,在太清神瞳面前,姜茯神恐怕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偏偏是比自己最擅长的部分。 以百草仙君为名的王者,此生皆已操纵花木为趣,一念花开,一念花落更是王道基础,岂有失败的道理。 二百三十四章:王者器量 唐罗同姜茯神再何首峰巅相见,之后也不知怎么的,两人就遥遥相望,视线交汇处还悬浮着朵娇艳的牡丹花。 作为东道主的药神宗,其实也不知道自家老祖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上门询问最有可能知道内幕的人。 那个被无双院长领来山门的扈从或是仆人? 外门长老姜秦艽登门拜访,从云秀的口中大概知道了眼下何首峰上诡异的情况。 无双院长同百草神君定下了一场关于花落的赌约,此时何首峰,便是两尊人王道境拼搏的战场。 得到内幕消息的姜秦艽兴奋不已,辞别何首峰后,便赶回悬壶峰向宗主姜茯苓报备。 “宗主大人,好消息啊!” 姜秦艽兴奋道:“老祖同院长赌了牡丹花落,若是两日花瓣不谢,信蕊不凋,便算老祖赢了!” 同名为百草神君的王者在草木上做赌,这是何等狂妄的行径,对于姜秦艽来说,从他听到关于花木的赌约开始,他们就已经不考虑唐罗获胜的可能。 在他看来,这种事情都不需要关注,两日之后,必是场大胜! 看着姜秦艽一副胜券在握扬眉吐气的模样,姜茯苓苦笑着摇头:“若老祖真应了这样的赌约,神宗怕是会被西贺武道界笑话万年!” “这赌约是院长提出来的,便是败了也与本宗无尤,西贺诸宗怎会说三道四?” 姜秦艽不解道:“目空一切的狂徒受到教训,难道不是喜闻乐见的事儿么。” 【年轻人撒泼无赖,会被谅解,但长者不行啊。】 哪怕今日无双院长是元洲某位异人阁主,药神宗也不会这样被动,可偏偏是他! 终有一日,唐罗就是无双院长的消息会大白天下,到时这场不公平的赌约就会被翻出来。 到时所有人都会指责神宗,道理很简单,年轻人王可以目空一切张狂无度,他作为武道前辈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上品天宗可以人王断代,但要是失去了威服天下的气度,那就同普通的势力没有什么区别了。 “神宗是不能同意这个成败条件的。” 姜茯苓问道:“老祖是怎么回院长的?” “老祖说,这朵牡丹可以开满整个花期。” 姜秦艽觉得姜茯苓简直料事如神,却对姜茯神的决定有些不解:“若是两日后牡丹未谢,便代表院长输了呗,难道这两位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在何首峰巅大眼瞪小眼,待个十几二十天呐。” “这便是老祖的器量。” 姜茯苓感叹道:“唯有这样做,才能让今后神宗,无有可以指摘之处!” “嗯?” 姜秦艽愣了下,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虽然他同姜茯苓正就同一件事讨论,但两人得出的结论却是天差地别。 这让他有些疑惑,难道这场赌约里,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容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姜秦艽浑身一凛,朝宗主正色道:“还请宗主师兄解惑,这赌约有何玄妙之处?” “无甚玄妙,只有些人情世故。” 姜茯苓幽幽道:“院长三日布道演法,你觉得此人境界如何?” “高山仰止云山雾罩,不敢妄加揣测,但若有日院长封圣,师弟不会意外。” 药神宗见过的人王不知凡几,上到西贺圣地,隐世天宗、下到各派支柱,豪门霸主,一方巨擘。 只要翻翻神宗内部的接待记录就能发现,即便同样是人王,境界、战力依旧有着惊人的差距。 比如有些豪门诞出的人王,虽然已经有王者境界,但道法粗浅,与其说是王,不如说更像强化后的宗师。 但同样有些人王,初临彼岸就站在了圣境的门前,进步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虽然姜秦艽并不知道院长跟脚,但仅凭悬壶峰那小小冲突里此人直接操纵阵法灵气的手段,就能知道这样的人物决不能当做普通王者对待,不然宗主也不会请出老祖与其照面。 即便对方提出个在姜秦艽看来狂妄愚蠢的赌约,但依旧不能改变对方境界有若天人的事实,这便是姜秦艽的,实事求是。 而这,也是姜茯苓如此信任姜秦艽的原因:“同这样的人物交往,关于度的把握便尤为重要。这便是老祖此时做的事,让步。” “这场关于牡丹花落赌约不光只有输赢两个结果,还有和。” “若是两日花谢蕊凋,那便是院长胜了。” “若是牡丹开满整个花期,那便是老祖胜了。” “可若是牡丹两日未谢,又没能开满花期,这便是合,而这段时间,便是老祖给院长留出的人情尺度!” “现在,师弟可明白了老祖的用心良苦?” 随着若有所思的外门长老姜秦艽离开悬壶峰大殿,整个药神宗内门也明白了悬壶峰上发生的事。 对于听过讲道演法的神宗弟子来讲,虽然唐罗是座师,但同自家老祖比起来,那就等于没有分量。 所以每个弟子都真挚的认为,这场关于牡丹花落的赌约,一定以姜茯神胜出。 人们总爱对榜样投入过度热情,这种事即便放在宗门里也屡见不鲜。 但到了大宗师的境界,他们倒不会对于胜负这件事太过在意,而是将注意力放在真正的利好上。 两尊超卓人王的道境比拼,这是何等罕见的盛况,莫说感悟,便是能够旁观都是天大的福缘。 而此时的何首峰上,无双院长同百草神君,或许要进行最少数日,最长十数日的道境对抗。 不少药神宗的大宗师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便赶往何首峰,却发现此时的演道台,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以两尊王者视线交错的中心为界,整片天空好像本人从中截断。 这边是自然的春光,那头是浓郁到令人亢奋的生命能量。 两个截然不同规则形成的界域激烈碰撞,让周遭天地灵气变得无比狂暴,可偏偏处在碰撞中央,那朵娇嫩的,还带着露水的牡丹花,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是缓缓悠悠的旋转着。 二百三十五章:归化 哪怕是不带任何主观判定的神宗大能,在看到无双院长真能同自家老祖分庭抗衡时,脸上也会闪过惊讶的表情。 旁观者尚且如此,何况是身处道境中的百草神君本人。 草木亦有自己的时辰,它们是树枝上的螺纹,亦是树心中的年轮。 探清草木本源的百草神君,可以让一颗树苗在几个时辰内长成参天大树,螺轮无差。 亦能让号称不灭的神木,顷刻间枯萎,而这种掌控力用在小小一朵牡丹花上,结果如何会有偏差? 但终归还是要给西贺最年轻的王者留些皮面,所以姜茯神的本意是,先以道境完全控制牡丹,然后在花期过半后让牡丹自然凋落。 剧本已经写好,只差最后落款成作,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拼斗却在第一环就出现意外。 何首峰上空两套截然不同的规则相互碰撞,在姜茯神看来应该轻松碾压获胜的首轮回合,却死死僵持着。 满溢着生命活性的界域被某种可怖的力量阻挡不得寸进,任凭姜茯神如何调动本源,也只能推拉角力。 这种感觉只有在旗鼓相当的道境碰撞中才有可能出现,可唐罗明明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即便是打从娘胎里就开始修行,又怎么会拥有这般可怖的精神力? 这不是简单一句天赋异禀就能说明的,因为如他们这般境界的王者,都已经明悟了精神力的重要,更明白当精神力强横到一定程度,可以影响现实规则。 所以不论是三界圣地,元洲徐氏,亦或是武圣山、天南王家,都开始注重培养门下弟子的意志修行,好让他们更有准备的破镜。 但即便是西贺武道圣地,也有必须要承认的规则,那就是不论如何压榨年轻弟子的潜力,也没办法在登临王境前,达到与王境与之匹配的精神力。 道理很简单,决定精神力强度上限的,是功体强度而不是修行方法。 除开某些极端个例,武者的功体强度都是随着境界攀升而递进变化的,从凡境到蜕凡是第一次进化,从蜕凡到凶境又是第二次进化,完成灵质化肉身是第三次进化。 在每一个功体阶段上,精神力锻炼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而获得的收益更是天差地别。 举个简单的例子,完成灵质化肉身的大宗师同凶境巅峰的灵力水准相差无几,功体位阶也不过之相差一阶。 但根据不同方式修行精神力的收益,却会有十倍相差。 如果是王境同大宗师,这个差距还会更大,这就是为什么姜茯神不敢置信的原因。 或许在药神宗各位宗师看来,如今的百草神君只是窝在归藏峰中摸索圣境前路。 但只有姜茯神自己清楚,这些年他除了寻找王土外,同时将很多的精力放在了精神力的磨练上。 百年沉眠? 一个数百年苦修不辍的强者会在破镜后变得慵懒不堪,无比嗜睡,愿意这样去解读王者的人,才是真正的无智。 相较于初入王境那会儿,此时的百草神君道境扩大十倍不止,掌控强了十倍不止。 至于战力? 就连姜茯神自己都不清楚,比起初入王境时自己强了多少。 可已经是这样强大的自己,这样强大的草木道境,却在此刻不得存进.... 唐罗才几岁啊,难道太清神瞳,真的有这样神异? 面色如常的姜茯神心中已然掀起韬天骇浪,在没有虚虚实实的试探,眉间似花似叶的绿痕神光大做,王体中滂沱的生命灵力再也按捺不住,奔涌而出! 原本混乱无序的天地灵力,仿佛飞蛾遇见明火,纷纷聚集在这凝若实质的生命能量周边。 在唐罗眼中,那些生命能量从姜茯神王体中涌出后,短短几个呼吸,便以吸附收纳天地灵气的方式,不断提升强度。 如果说二次质变的灵力范围,让武者可以拥有排山倒海的威力。 那么三次质变后的灵力,便给了武者创造世界的可能,在十万到九十九万的空间里,可以包容所有武者的想象力。 这是唐罗第一次见到,原来灵力模型,可以用这样的方式凝聚。 蕴含着草木仙君本源灵力同精神力的生命能量开始只是一颗种子,然后在道境中舒展开来,以天地灵气为土壤,生命能量为养分,那些“种子”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长成了一株株只流传于神话中的树木。 有火云为叶,雷霆做枝的杏树;有形似猪笼,锋锐利齿间藏着虚空的魔草;有以万千道灵力为根,树干透明若琉璃内有万千道痕流动的仙樟;更有树干敦实若岛,然后每条柳枝都长成龙蛇的神柳... 围观的药神宗大能们看得如痴如醉,到了他们的境界,已经能够看明白这道境中出现的,究竟是怎样的盖世绝学。 毫不客气的讲,若是有宗师能模拟任何一株神木仙草,哪怕是以灵体化身的方式都能在境界中搏个无敌的名声。 他们毫不怀疑,若这不是一场道境比拼,而是真正的捉对厮杀,当自家老祖在道境中演化出这些神话草木后,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幸好这不是厮杀,所以姜茯神之所以演化出这些神圣草木,也只是为了增幅道境。 这便是草木之道的可怖之处啊,成长! 崖间的小草可以开裂山石,地底的草木能冲破无边黑暗,若是让这些神话植物在姜茯神的道境中成长起来,即便是唐罗的道法自然也抵不过这样程度的碾压。 那么,只能让这些神话植物,不要再继续成长了。 “该是天地的,就归还天地;该是万物的,就归于尘土,何必执念不去。” 唐罗幽幽一句,姜茯神脸色骤变。 就在对方银瞳轮转之时,他道境中的规则竟发生变化,那些迅速长成的神圣植物,竟停止吸收生命能量和天地元气,就连躯干也隐隐开始崩溃。 原本被他精神力融合一起不分彼此的本源灵力、生命能量、草木真意,开始分离,这过程无比坚定,任凭他如何挽留规束,这些能量仿佛有了独立的意志,不肯回头。 数个呼吸后,在姜茯神铁青的面色中,那些生命道境里凝聚了百十万灵力的神圣植物,纷纷崩碎塌缩,原本取得优势的道境,更被这突然暴走的能量震得摇摇晃晃。 围观的药神宗大能们,惊骇非常。 二百三十六章:炫耀 草木崩碎,神话陨落全是在道境中发生的事,可道境难道不是比天地更坚固的领域吗,这种事为何会发生呢? 围观的神宗大能们赶忙以神魂感知天地,想闹清楚这突然的变化。 可那般凝实的能量体崩碎后,眼下的何首峰除了元气剧烈的激荡,又能感知到什么呢。 那霞光如匹练乱斩,天际浮云疯卷,十丈外便无物可见,只有似鬼哭鹤唳般的风啸。 而就是这般激烈的天地变动,却有一片宁静在唐罗同姜茯神的视线相交。 在那片宁静中,内朵娇艳的牡丹花,仍在旋转,不疾不徐。 何首峰远处 遥遥观战的姜秦艽再也瞧不清场中情形,身形情不自禁地向前推进,却被宗主姜茯苓叫住。 “道境冲击最是激烈,若是你被道境碎片击中,再想证道难如登天。” “可是老祖的草木仙境被院长破了。” “太清神瞳连妖圣洞府都破得,何必大惊小怪。” 姜茯苓的表情依旧平静,哪怕在看见百草神君落入下风,依旧信心十足:“静静看下去,老祖纵使会败,亦不可能只有这样。” 或许黑暗时代的人族是凭借那群夺天地造化的天级血脉才将妖王驱逐,但到了今日。 即便西贺的天级血脉全都不复存在,以人族如今的武道造诣,依旧可以轻松抵御比当初酷烈十倍的妖族侵袭。 或许姜茯神同唐罗在血脉能力上有着天堑般的差距,但王境的拼斗又怎么可能只是血脉高低的博弈呢。 青色的道境摇摇欲坠,但仅以这点就判定百草神君败北,那就太小看王者的能为。 只见纵横的元气匹练中,姜茯神的长发似群龙狂舞,眉间跃出一株青莲,绛霞吞吐,洁净无瑕。 当它出现道境中,暴走的元气霎时驯服,弱势的生命道境得到巨大补强,更添圣洁特性。 青莲现世百草归心,何首峰上大到参天巨木,小到岩崖山草,都同太阳花似向往青莲,齐齐向姜茯神探出枝叶。 点点滴滴的生命能量自山间草木中涌出,化作又一片新的道境,反包过来。 那些纵横暴走的元气匹练,全都成了新道境的养料,在归化后,成了壮大的根基。 几个呼吸后,寰宇澄清,神宗大能们发现场中局势又有变化,刚刚还节节败退的百草道境不光稳住了局势,更是将整片天穹化作了自己的同盟。 此时的何首峰上,已经全是青色道境的地盘,而无双院长那同自然无二的朴实道境,只胜方圆十丈,且随着青色道境的推进,还有缩小的态势。 九丈...七丈...五丈...三丈...三丈...三丈! 在人王眼里,天地中有不一样的风景,里头有无数的道与线,更有因同果。 讲这些力量疏导起来,便是构建道境的基础,如果能引导这些力量,让最后的道境规则可以倾向己方,那么就会获得巨大的优势。 所以根据擅长方向的不同,王境的道境通常会极富特色。 可姜茯神从来没见过,这样杂乱混沌,什么都有的王者道境。 只要境界足够,就会明白,万物平衡其实是不存在的,阴胜则阳衰,阳生则阴衰,交替往复的过程中,或许会有瞬间的完美平衡,但稍纵即逝。 所以,平衡从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力量,注重平衡的道境,注定威能有限且极为脆弱,毕竟力量都用来相互碰撞激荡了,哪还有向外的实力。 即便是所谓五行俱全的王道,也一定由某种元素主导,不然就是群龙无首,散沙一群。 可眼前这个诡异的道境是怎么回事? 里头什么元素都有,相互激烈碰撞,然后迸发出新的力量,明明每次碰撞都像是要重新乾坤,却又能达到某种诡异的平衡,然后再次碰撞。 这股碰撞的力量爆发力惊人,特别是在唐罗的道境被压缩到三丈程度后,已经有了某种不可侵犯的威能。 即便再僵持下去,也没有丝毫意义,就在姜茯神准备放弃对唐罗的道境挤压,决定凝聚力量以点破面时,却看见令他心惊肉跳的场面。 那个原本认为已经压缩到极限的自然道境,又开始缩小。 三丈...两丈... 道境每向内缩进一寸,能量烈度便要增强数分,当唐罗道境塌缩至一丈圆时,已经是如域外虚空般的混沌,但里头蕴含的能量强度,却让姜茯神有种想要脱逃此处的冲动。 别管什么护山大阵不护山大阵,若是这个道境忽然崩碎,那么今后药神宗便只剩下七十一座峰头了。 这是何等狂妄的炫耀! 看着道境中唐罗那过分年轻平静的面容,姜茯神忽然有些感叹。 当世王者,或多或少都有些遗憾,遗憾没有身在那个妖兽横行的年代,好让自己的大名,响彻九天寰宇。 姜茯神便不止一次畅想过,若是能够回到黑暗年代,他定能搏杀妖王,憾平妖圣,建立同诸圣那般的不是功勋,让百草神君的大名传颂百世千世。 其实,有这种想法的又何止他一位。 只看琰浮城那位寮主还有琼华宫里那位星君便可知晓,但凡王者又怎会没有一颗好战的心。 可世上事有很多不得已,如果说宗师境界之下的武者声名,是依靠不断的胜战得来,那么王者的威德,就得依靠忍耐。 正因为天地万物脆弱,所以越是强大的王者,才越少在人间现世,却能广泛被敬重。 同样,此时唐罗所表现和炫耀出来的东西,赢得了姜茯神的尊重。 尊重的不是唐罗所展现出的力量,尊重的是唐罗拥有这样的力量,却已然选择用礼敬的方式前来神宗谈商。 当然,更多的则是感叹。 感叹后浪推前浪,感叹原来自己,也已经只是个过时的老王。 墨绿色的瞳轮泛起莫名的笑意,姜茯神眨着眼,占满整片天穹的青绿色道境霎时被青莲吸收。 待莲叶如同翡翠闪烁辉光后,悍然撞向那片炫耀的力量。 或许前浪终有天会被退到案上,但不会是今天,更不会是,现在! 二百三十七章:小才是力量 新王现旧王隐,这或许是亘古就有的规律。 可每个时代总有那么一两个意外,凭借着不算那样出色的天赋,屡屡做到超出期望的成绩。 百草神君无疑就是这样的人物,在那个王弗灵纵横无敌的年代,姜茯神注定只能是个隐于众人之中的名姓,苍空中白日的星辰,它确实存在,却难以被人看见,更遑论提及。 直到那片名为无敌的天幕散去,人们才忽然发现,原来天空上,还有那么多的亮星,可以映彻长夜。 百草神君,药神宗一脉至强,最有希望晋入圣境的强者。 就连自负的曹瑾瑜都曾说过,若是他同姜茯神对垒,胜负五五之数。 那时的督天王巡,还是个纯粹的情报系统,由情报头子做出的战力分析,更不会有人质疑。 所以有好事者甚至将百草神君封圣后的名讳都已经攥好——青莲圣尊。 而那株被世人认为可以封圣的青莲,此时正蛮横闯入唐罗的自然道境,在无数凝实道极致的能量中,来去自如。 那些狂暴的,连唐罗都规束不了的自然能量,却在青莲闯入后,纷纷退避。 宁愿转头同其他凶悍的能量厮杀,也不愿直面这株青莲,在已经没有空间的空间里,不断让步。 “前辈神威,实在惊人。” 感受着自家能量纷纷避躲的怂气,唐罗感叹:“看来不逼一逼,这个比斗真持续不了了。” 自然强大么? 当然是强大的,但自然也是最柔弱的,就好像土地。 你想怎么塑造就怎么塑造,挖坑它没意见,修渠它也没意见,种花种草,哪怕火烧水淹,他都没意见。 万物也是如此,都是顺应自然,即便汇聚成无边滂沱的巨力,它也依旧遵循规则。 这种顺从是很聪明的,当然,从人的角度看,这种顺从很怂。 比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比如水低为海,人低为王。 既然已经达到这个位置了,为什么不争,为什么不拼,为什么不抢。 因为压迫得还不够,换一种说法就是,三丈的空间里,这些自然能量宁愿去同自己拼杀,也不愿意面对青莲。 如果再小一点呢,唐罗眼中神芒大作,原本已经混沌的空间,再次塌缩,这次,来到两丈。 在诸多围观的神宗大能眼中,他们只能隐约感觉出这次道境缩小有些不同寻常,但具体有多么强大,他们也没有办法感受。 这种事情,只有真正感受到能量澎湃汹涌的姜茯神才知道有多么夸张。 但或许是刚刚收到的震惊太多了,所以百草神君这会儿有点麻木,表情平静非常。 就算是两丈的自然道境,那自然道境中暴走的能量,还是只能躲着青莲走。 姜茯神心中暗道,然后就看见唐罗的道境塌缩成一丈见方的黑球。 漆黑一片中,只有点点绿痕偶尔浮现,避无可避的自然能量,再被逼到只剩一丈见方的空间后,终于同青莲有了碰撞。 就在那朵娇艳牡丹的正上方,黑球频频震荒,每次动弹都有无数波纹朝八方散去,然后化作剧烈的罡风,压得万物垂头。 但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丝能量泄露到牡丹花的周围,甚至就连花瓣上的露水,都还没有落尽。 唐罗面无表情,姜茯神面无表情,但在自然道境里,两人的交流却十分激烈。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即便是将道境缩到一丈,唐罗依旧拿这朵青莲没有办法,因为百草神君将自己遮天蔽日的道境,全都缩在了这株青莲里。 大从来都不是力量,这是每位王者都清楚的道理。 同样一百点的能量,在拳头大的空间中释放能量大,还是在指尖大的空间里释放能量大? 眼下唐罗碰到的就是这个问题,这株青莲在绝对力量上,已经完全压制了自然道境中所蕴含能量的总和。 这种情况下,除非唐罗能够将道境压缩到比姜茯神的青莲还小,两者才能有碰一碰的可能。 不然最终的结果,只能是青莲将自然道境破坏,然后作用牡丹,使其悄然盛放,开满花期。 但唐罗还能将道境再缩小么。 答案当然是,可以啦! 在发现一丈的道境黑球依旧拿青莲没有办法后,年轻的王者发了狠。 九尺,六尺,三尺! 黑球神魂将青莲整个包裹住,从外头看再看不见一点儿青色,而黑球的边缘仿佛在大千世界中燃烧,所处的那片空间,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姜茯神的脸绷不住了,因为他通过青莲能清楚感觉到,唐罗的道境,还在缩小! 【再不能让青莲再里头待下去了!】 明明青莲中蕴含的能量碾压自然道境,但姜茯神心神中就是闪出些许担忧,直接将青莲从漆黑的自然道境中扯出。 就在青莲离开黑球的瞬间,塌缩再次出现,这次尺寸直接缩小三倍,来到一尺。 从丈尺到一尺,自然道境中所蕴含的能量烈度,强了何止百倍。 姜茯神终于明白为何刚刚自己会心神暴跳,因为若是晚上一刹,自己的青莲怕是就要被这黑球道境缠住,再难脱身了。 眼前究竟是个什么怪物,难道世间真有转世之说,不然如何解释这人以三十岁来岁的年纪,在彼岸后走到他们百多年才走到的距离呢? 姜茯神心情很不美丽,所以青莲盛开,青色的生命能量,温柔得将牡丹包裹。 他已经不想再去观摩对方道境的变化,也不想考虑什么礼仪,他现在就想赶紧结束这场比斗,然后回归藏峰去。 因为看到唐罗,他就想起那个姓王的讨厌鬼,这种感觉,糟糕透顶! 再看看,这人眉眼间还真有几分无敌的意味,姜茯神不由得更加讨厌,于是闭上双眼。 百草神君不高兴,唐罗也不太高兴,他也没想到青莲跑得这么快,不然只要再缩个三两寸,那株拽拽的青莲便哪儿也不能去了。 可现在人跑了,还直接将力量作用到牡丹上,这分明就是打算直接越过道境拼斗,开始规则比试,明明他的道境还能再缩个几寸的讲... 二百三十八章:因果 比试来到法则的层面,围观的大能们就已经彻底看不懂了。 或许在场的都是中洲武道界数一数二的大宗师,但境界未达到之前,即便有能够理解法则的想象力和智慧,看不见也是白搭。 举个简单的例子,日月星辰都有运行的轨迹,周而复始万年不息,分毫不差。 智慧与经验能够让你通过长久的观察来总结旋转的规律,但你依旧看不见那条被设定好的线。 所谓境界,便是能看见和看不见。 不光日月星辰,天地万物都有其线,这条线名为因果。 人间的武道君王,不但能够看见那条线,精擅者甚至能将其拨动,让他转向自己希望的那个未来。 这便是人们口中说的王谕难逆,圣言不改。 而此时百草神君的王谕,便施加在那朵娇嫩的牡丹花上,使其绽放出生命的光,以唐罗的目力,甚至能看到花瓣微微的舒张,就像获得饱满的阳光。 这种美丽使人心情愉悦,但唐罗却只能看见悲哀,从牡丹被折下的那一刻便失去了生命,即便通过嫁接的技法,不过是使其再生而已。 从某种角度来讲,属于这场花期的小花,在离开根茎时便已经死去。 而姜茯神所做的,便是让牡丹产生自己还活着的错觉。 小花高兴得盛放,因为它无法看见自己离开了根茎,漂流天上。 “该让它知晓,真正的情况。” 唐罗伸出手指,后到的法则将这朵小花包裹住。 闭目的姜茯神自然感觉到了异种法则的闯入,但他并不愿意睁开眼。 此时的百草神君只想快点儿完成这场赌斗,然后回到归藏峰睡上八百十年。 虽然两片道境偃旗息鼓,天地元气也慢慢恢复平静,神宗大能们终于能够彻底看清场间情况,并将注意力全然集中在那朵牡丹小花上。 大能们将意识沉入神魂,然后利用神魂的眼,小心翼翼的感知,每个人都尽其所能,窥探彼岸后的风景。 但从结果来看,并不美丽,因为两个法则纠缠一起的力量太强,所以很多窥探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即便是精神力极为强大的宗师,也无法窥视到法则层面对撞的结果,或者说,就连姜茯神这个控制法则的主人,也没办法判定自己的法则是否真的对花朵起作用了。 他只能“看到”法则作用在牡丹花上,却没办法笃定结果。 而唐罗则不然,他除了能看到法则作用在牡丹花外,更能看见结果。 比如现在,他就看见,随着生命法则的作用,牡丹花本该在两天内彻底枯萎的果,现在被延长,那个飞快跳动增长的数字,便是姜茯神法则的力量。 2579111519232732374247 疯涨的数字对面,是姜茯神充满信心的微笑。 一念花开,一念花落,沉醉于操纵草木生命的权能,或许这就是为什么眼前这位惊才绝艳的王者,无法更进一步的原因吧。 “生若无崖,与死何异,前辈何必执念永恒不朽,须知即便号称不朽的神龟,亦有化作遗蜕的那日。” 唐罗幽幽叹息,朝着牡丹呢喃低语。 随着年轻人望的唇瓣开合,自然法则在小花上作用,那不断疯涨的数字骤然停顿。 姜茯神睁眼,墨绿色的瞳眸中有不解,他不知道唐罗法则的作用是什么,但他分明感受到牡丹花有了死意。 不用想也知道,这定然是唐罗的手段,可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那自然法则在澎湃的生命之前,是这样不堪一击。 “长命便是不朽的基础,世上多少英杰便短在了寿数上,若是人人都有五百寿,西贺将有多少圣、王。” 不甘心的姜茯神加**则输出力度,冷冷道“年轻人还未尝过岁月的无情,自然不懂时间的残酷。” “有些人活着,其实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们依旧活着。” 唐罗淡淡回应道“武道大昌千年,出现过的王者万千,可在晚辈看来,除了黑暗年代那几尊圣人,其余王圣有没有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如此狂言,自然引得围观大能惊愕,更有勃然大怒者,开口便怒斥唐罗狂妄无礼。 姜茯神倒没有什么动容,因为他知道唐罗说得是实话。 如果说王境之前,武者还愿意同天地万物互动的话,那么到了王境之后,更加愿意独处。 即便是那些游来荡去的王者,也只是为了寻觅心中王土雏形,或是收集法身材料。 可以说,王者从来都是世上最自私的一群人,支撑他们继续同俗世纠缠的,只有一点点责任感同亲缘的羁绊。 所谓公理在王境的层面,就是从内心出发的道理,所以很多王者行事诡异,甚至在普通人看来邪恶。 但只要不闹得太过惨烈,通常没有好事者出去多管,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这种所有王者都知道的事,唐罗又何必提呢,姜茯神对此很不解,除非是因为 “你认为你同我们都不一样?” “晚辈确实有点不一样。” 唐罗淡淡道“起码晚辈觉得,若是王者一个个都只顾着寻常心中的王土和世界,那么这个境界,未免有些太没意思了。” “哦?” 姜茯神挑眉笑道“所以你不想找了?” “顺其自然吧。” 唐罗笑笑“前辈,这场赌约,你好像要输了。” 说话间,牡丹花上的数字,已经跌落到只剩二。 二百三十九章:龙谷来客 随着渐渐成熟,人们相信感官的次数会胜过相信感觉的次数。 但武道却是相反,虚实之间的变化,更依赖感觉的判断而非感官。 不同的道路会导致不同的结果,熟练运用感官的人,感官会越来越敏锐,但感觉就会慢慢的钝化,反之亦然。 百草神君这些年不知运作过多少次神药仙朵的生灭,对法则的起因,成势,结果再熟悉不过。 在摸索法则作用的过程里,姜茯神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失败,撞见多少次意外。 但从未有过如今的感受,好像他所有的法则,都在这朵娇嫩牡丹身上失去作用。 明明澎湃的生命能量让万物复苏,他甚至能够听到何首峰上亿万草木的向往,怎么会失效呢? 青莲绽放,姜茯神冷着脸,开始深思法则失效的原因。 看到前辈向内求索,失去交流的**,唐罗也没有出言打扰,将双手轻松搭在盘腿而坐的双膝,闭上眼,遮蔽疯转的银轮与洞彻九天的神光。 极动到极静不过几句话的功夫,这场两位王者的赌斗终于完全进入连神宗大能也看不懂的层面。 除了凌空旋转的那朵牡丹和同世界格格不入的黑球,整片空间已经被姜茯神的青莲锁死。 …… 龙洲极西,龙谷地域 对于此时的驭兽七宗来讲,最重要的事就是配合曹烈的研究。 而但凡涉及到王境的研究,最共通的一点便是需要海量的物资支持。 好在御兽宗从来都不缺资源,即便曹烈真的狮子大开口,他们也受得住。 只是资源好搞,愿意配合研究的武者却不多,虽然不少时日无多的死关宗师对曹烈的研究分外感兴趣,出人出力。 但涉及到体验的层面,这些宗师却谨慎得不行,毕竟石三刻同项东游两头龙兽,实在不足以给众位宗师足够的信心。 对于这一点,曹烈也并不着急,毕竟七支对他这个研究的需求方向都不同,而他也有足够的时间,能够等到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麓阳城的主人,一边大方得将这些年的研究成果散给了龙谷研究员,一边继续添加需求清单。 短短一个月,就组织了数次规模庞大的商队前往麓阳城,而从曹烈使者的态度来看,未来很长一段的时间里,麓阳城的资源需求都不会减少。 曹孟对这个情况十分担忧,因为他清楚曹烈的秉性,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并不是境界突破就能改变的。 世间鲜有因为年岁增长而回归正途的恶人,却是多见倚老卖老的恶棍。 或许七宗不少长老都从曹烈的研究里看出了有价值的部分,可就是因为这个研究是曹烈的主导的,所以曹孟至今怀有深深的戒备。 但他的防备却没有如以往般获得足够的支持,因为在龙谷绝大多数人看来,他对曹烈的恶感,只是因为他们少年时的不快。 曹孟对曹烈的判断,充斥着主观色彩的恶意。 世上最难的,恐怕就是在别人已经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证明自己没有恶意这件事了。 所以鳞宗宗主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规束本宗内门弟子,不要参与到麓阳城的研究,尽量切断鳞宗同曹烈的联系。 因为这个事儿,龙谷不少弟子都在背地里说曹孟器量不够。 器量?同鳞宗珍贵的弟子相比,器量算个东西。 曹孟看着从坪山城不远万里来拜访他的风部巡天,冷笑不已。 韩氏要回来了,但第一目标绝对是中洲安家,可神庭聪明啊,早就预料到这种事,弄出个督天王巡,还全力支持曹瑾瑜担任大都督之职。 打得什么主意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知晓,但是想着情报系统的便利和对曹瑾瑜的信心,也就听之任之了。 曹瑾瑜的死,是龙谷几百年来最大的殇,御兽宗是韩氏宣告回归后,损失最惨重的一方。 但两位盟友的行动,却令人寒心,神庭只是派出安玉树接过了曹瑾瑜夯实的基业,数年时光除了招兵买马毫无存进。 禅宗死了五百金刚,好像不痛不痒,机锋禅辩后将大量精力都投在了新派同旧派的讨论上。 还有哪些前来吊唁的天宗代表,也多是假意的多,真心的少。 这些曹孟都能容忍,但他忍不了的是,太阴明明知道击杀曹瑾瑜的是圣王强者,却还在利用曹光的自负,仿佛要将所有对抗韩氏的责任,利用曹瑾瑜的死,全都转嫁到御兽宗头上。 原本以为,这只是太阴一脉的想法,想不到,光明一脉亦是如此。 听着安元希假装为难又难以启齿的模样,曹孟脸上带怒,心中却同明镜一样。 或许赤霞山那尊王真的来历根脚不明,但这件事上,急的也不应是他们龙谷,该是神庭站出来的时候了。 “元希贤侄莫急,此事本宗同光明大神官的判断差不多,即便这位赤霞新王真的来历暧昧,监管他们也应是元洲的内务,贤侄不必为此担忧。” 曹孟摆手大气道“初春时节龙谷百花盛放,且在鳞宗住下,吾让道臣出关,看看年轻一辈最杰出弟子的模样。” “宗主太客气了,道臣乃是本代圣地道子中最卓越的人物,依元希看,当世除了神庭的玉恒道子同惊鸿殿那位,恐怕无人在境界上与其相当。” 听出曹孟的意思,安元希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说完话正准备告辞,就听见门庭处些许喧嚣。 “道臣那小子都算当世前三,看来这代年轻人中确实没有什么杰出的人物啊。” 撞开门的曹烈衣襟敞开,带着邪笑闯入殿中,将安元希像小狗一样随便扒开一边,朝着曹孟道“宗主大人,那么久了,怎么麓阳城要的龙兽数量还给不齐,研究都要停滞了您知晓么?” “龙兽长成饲育极该时间,鳞宗无主的龙兽已经全都送往麓阳,剩下的数量,会在十年内分批补齐。” 曹孟强压心头火气,生硬道“现在,滚出去!” “等十年,毛宗、蛊宗那些长老都该死绝了。” 曹烈满不在乎道“鳞宗有那么多飞龙,直接调一批去麓阳,本王现在就要。” “荒唐,如今鳞宗龙兽全是有主的,怎能给你!” “那本王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弹弹指甲,曹烈漫不经心道。 二百四十章:道理 “你还是那个曹烈,丝毫未变。” 鳞宗之主曹孟看了眼被扒拉到一旁怔住的安元希,又转回仿佛根本没觉得夺走门下弟子飞龙有什么问题的曹烈,嗤笑道“如此一来,本宗倒是更坚定那个猜测,麓阳城的研究,并非你荣耀的回归,你这样做,只是为了自己!” “啪、啪、啪!” 曹烈鼓掌笑道“精彩的分析,非同一般的想象力。只可惜,没有人会相信,甚至就连你自己,也只能把这当做猜测而已。” 双拳不自觉的握紧,曹孟目光如电“只要本宗还在位一天,鳞宗便绝不可能同你共盟,现在我便告诉你,前些的协议作废了,鳞宗将不会再供应你任何一头龙兽。” “现在才拿出坚决?晚啦!” 曹烈笑着摆手,啧啧叹息道“见过石三刻和项东游后,焦长老满心欢喜,想在鳞宗大力推行这种新型龙兽,即便没有你,还有中州鳞宗、天南鳞宗给我准备龙兽。如今大势已成,本王倒是希望你的抵抗能强硬些,毕竟玩弄幼兽,哪有将鳞宗之主拉下王座带劲?” “吼!” 一声饱含杀意的兽吼从游龙殿后传出,长满灿亮红鳞的飞龙从后殿门廊探出身体,一双红瞳满带杀意同恐惧。 若是仔细看,还能发现贴合在左肋的龙翼,骨骼有些扭曲变形。 “宗主战兽居然是条残龙,早知道龙谷这样穷困,该换个合作对象的。” 瞥了色厉内荏的战龙一眼,曹烈淡淡讥讽道“若是鳞宗由我执掌,哪怕交给曹瑾瑜,都不至于这般状况。曹孟,你终究只是个二流货色,真不知道老祖看上你哪一点。早些退位吧,对你,对鳞宗,都好。” “文治武功,本宗确实不算入流,但要说担任宗主?再给你同曹瑾瑜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你们也只能当个看守长和情报头子。” 全盘接受讥讽的曹孟嗤笑道“即便不是曹孟,也有别人,再退一万步,在游龙殿王座上趴只猫,牵条狗,也轮不到你们来主事!” “说出道理,全你十年货期。” 对于王者来说,道理是天大的事。 曹烈心中一直有惑,他、曹瑾瑜、曹光,是彼时龙谷最惊才绝艳的弟子,这种惊艳都不只是远超同侪的程度,在他们三人面前,龙谷一众内门、真传,就像是土鸡瓦狗,稻草木头。 可他仅是因为做点研究便被剥夺了所有,曹瑾瑜也因未知原因被隔离龙谷权利中心,就连曹光,都没有真正涉及到龙谷决策层面的能力。 由最杰出的人去带领圣地,这难道不是最简单明显的道理么? 可为什么从小师长们就在培养二流资质的家伙,要将他们搀扶上位? 曹烈真是很讨厌曹孟,不是因为他贪图鳞宗王座,而是厌恶庸人上位,不知所谓。 若是曹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定会给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教训,比如将某头血脉相依的残龙,抽筋拔骨。 舔舔嘴唇,曹烈扫了眼廊门后的红龙,将视线锁死在曹孟身上。 “呵。需要什么道理?” 曹孟甩动双膀几步上前,迎着曹烈的目光一指点在他的胸口“连心都没有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主圣地之事。你这样的人,即便穿上了衣服,成就了彼岸,依旧不算个人。充其量,不过是比王兽,还凶猛一点儿的牲口罢了。” “御兽宗千万年,只有人驭兽,哪有兽驭人?道理给你,滚回麓阳罢!” 被当面羞辱的曹烈并未发怒,或是说从他破镜后,他就不会再动怒了。 他只是觉得有趣,有趣曹孟竟然能够说出这样愚蠢的道理,这座龙谷,真是太过老旧、腐朽了。 他当时选择回来的决定,真是无比正确同英明。 想到这儿,曹烈看着眉目中散发傲气的曹孟笑笑,摇摇头转向那个从进殿后便被扒拉到一边的安元希。 神庭曾经的圣子,有羽神之称的绝艳天骄。 这样的人物曹烈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进殿后,便以道境将其困在一旁。 本来以为这个年轻人在被困之后会拼命挣扎,他正好可以见识下如今的易神诀究竟到了何种程度。 可这小子城府极深,明明有着同道境角力的能力,却隐忍不发,从被拨到一旁开始,连呼吸都不曾有丝毫变化。 这倒是,有点儿意思啊 挥手将道境散去,曹烈好整以暇地打量着面若冠玉的年轻人,笑问道“怎么不反抗呢,如今神庭道子,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长辈有事相谈,晚辈等等无妨。” 八风拂面如杨柳清风,安元希目光平静,呼吸平稳,有礼有节见礼道“俗务缠身,若前辈没有什么其他吩咐,晚辈便先告辞了。” “别急着走。” 曹烈脸上笑意更浓了“适才本王听见,你手上好像有赤霞新王身份的证据,拿来看看。” “没有证据,只是推断,前辈有兴趣?” …… 中洲不死界,万年何首峰 比拼已经整整持续了一天半,但围观药神宗大能们的脸色都不算太好。 盘膝坐在演道台上的无双院长依旧是那副衣袂临风的潇洒模样,悬在其头顶的黑色球体亦如昨日。 而与其对面的百草神君却已变了模样,出归藏峰时那个蕴亿万草木灵气,生命能量澎湃得不断外溢的壮年男子,在短短一天中穿梭数百年时光。 满头的银丝,干瘪的身体,脸上爬满深刻的皱纹,表情极是复杂。 消耗了亿万草木的生命力,姜茯神只想为牡丹续命,可能够移山填海的能量,最终还是没能延缓牡丹的枯萎凋零。 那朵在两人视线中缓缓旋转的牡丹,露水已经干涸,粉白相见的花瓣泛着黑黄,二回三出复叶最外头的那片,已经翻卷向外,似断非断。 任谁都能看出,这是即将枯萎凋零的征兆。 这场两位王者的赌斗,很显然是院长占了上风。 药神宗不是输不起,只是这些神宗大能想不明白,为何百草神君,会输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 二百四十一章:平 何止是他们想不明白,就连姜茯神自己都想不明白。 这一日一夜的功夫,他已经将所有能想得办法都想了,输出的生命能量足够让单株神药宝草轮回三千万次。 可就是这样庞大的生命能量,却无法让眼前这朵娇嫩牡丹再次绽放。 有些悲伤无关胜负,只是失去了某些习以为常。 演道台上,盘膝而坐的男人仰头望着将要破晓的天光,幽幽道:“天快亮了。” “花要谢了。” 满面皱纹的百草仙君神色有些悲伤,语气些许苍凉。 “前辈无法可想了?” 并非讥讽,只是平静的闲话家常,就像老友询问是否吃过那样。 “倒是还有一个法子。” 痴痴盯着牡丹花的姜茯神有些踌躇,那患得患失的模样不似王者,倒像是力不从心的老者夕阳西下时的迷茫。 “何不试试呢,情况再不会更坏了。” 仰着头的唐罗眯着眼,看着天幕中洒下的第一缕光,平淡道。 “说得也是。” 就像是做出了某种重要的决定,姜茯神如释重负的笑笑,然后将双眼闭上。 悬在头顶的青莲道境开花,八十一颗翡翠白的莲孔,只生有一颗嫩绿白胖的莲子,生命的辉光随着莲叶绽开,在将要破晓的山巅化作一轮青色的烈阳。 观战的大能们强忍着眼中酸楚,死死盯着青莲所生的异象,只见灿烈如阳的青光被莲子收束集中。 原本翠绿透明如翡翠的青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枯萎。 道境荒芜凌空化作灰灰,只剩那颗更显饱满的莲子。 看到姜茯神将整个道境凝聚在一颗莲子中,唐罗显得有些吃惊,虽然预设过药神宗的旧王实力坚强,但强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出人意料。 很显然,这应该是就是姜茯神口中的最后手段,这样程度的生命能量凝结,几乎不输他遥望白玉剑阁时曾见到的那粒剑丸。 想想也是啊,古往今来能成就王境者,有哪个不是心志如铁,资质超凡之辈,哪怕是在药神宗这样的门派里,也会有这样一尾强龙,何况是以斗战著称的中洲其他宗派。 难怪拥有天级血脉的韩武被五位王者围攻便走也走不脱,若真是这样程度的王者,哪怕只有一个都够战圣喝一壶了吧。 唐罗心中这样想着,姜茯神的动作却不曾停,凝聚道境的莲子施施然落到断根牡丹的下方,连心青衣开了个小口,将有些枯黄的根茎,整个包了进去。 霎时间,牡丹便像重生般,粉白花朵上的枯黄迅速褪去,就像是重新焕发了活力。 围观的大能们看到这一幕,纷纷绽露笑颜,更有大声欢呼的。 对于此时的药神宗来讲,取胜已经不敢奢望了,只要能保平,便是不幸中的大幸。 或许是莲子道境实在夺人心魄,亦或是逆转败局的心情十分激荡,对于绝大多数观战者来讲,他们都无法发现低垂眉目老者眼中的悲伤。 聚合整个道境只为了给凋谢牡丹做嫁接的土壤,可灵力只是灵力,即便已经如此庞大,依然不可以替代随处可见的土壤。 花开,天亮,这意味着唐罗并未取胜,但姜茯神胜了么,还差得远。 那朵绽开的牡丹只盛放了不到三天,便枯萎凋谢,再看摄人心魄的莲心道境,已然有些干瘪。 随着最后一片粉白色的花瓣零落,姜茯神无力抬手收回莲心。 “我不如你。” 中洲不死界的神君幽幽叹道。 “前辈既然要这样说,晚辈也只能厚颜接受。” 唐罗亦收回黑球道境,从演道台站起,笑问道:“只是这平局结果,不知条件当如何磋商。” 王体的老暮让姜茯神少了几许凌厉同杀气,就像邻边的友善老人,摆摆手道:“就按最初商议的那样。” “多谢前辈成全,那晚辈就在别苑等讯。” 笑着拱手,唐罗同姜茯神同时消失在何首峰上空,只留下一众听不懂哑谜的大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来去。 …… 何首峰别苑 唐罗的身形初现,云秀便扑了上来,激动得不能自己。 毕竟对于普通武者来讲,王者便是神话中的人物,而中洲上品天宗里的神王,即便在神话中也是顶尖的存在。 可就是这样的人物,却在比斗中输给了自家夫君,哪能让云秀不激动。 “不必那么激动,只是打平而已。” 唐罗笑着搂住扑到身上的夫人,拍拍她的背脊道:“如果严格算起来,应该是输了才对。” “怎么会输!” 不满意自家夫君过分谦虚的女人给了个白眼道:“妾身看得清清楚楚,姜神君英武壮年来,垂暮苍老走。虽是战平,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神君已然用尽全力而夫君都没法力,不过是给药神宗保留颜面罢了。情商嘛,妾身懂的!” “情商你都知道?看来云家祖上真的不得了噢。” 唐罗笑笑牵过夫人坐下,然后摇头道:“但这件事为夫真没有谦虚,姜神君真的没有输给为夫,他只是输给了自己的狂妄。” 看着唐罗一脸认真的模样,云秀不解道:“妾身...不是太明白。” “其实很容易理解,所谓规则亦是有根基的。” 唐罗笑着道:“火炙上,水润下,就像我们最开始构建灵技模型时,都是想要让元气发挥出本来的能量。但随着技艺的精进,我们在完成元气本貌时,还期望能够再进一步。” 二百四十二章:道 “天下所有术道精进的方式都是同样,那就是在顺应规则后进行对抗,武道也不会例外。” 唐罗笑着解释道“所以,才有冰冷的火焰,凌空飞涌的怒泉,四季不谢的花木,坚凝若金的泥土。超凡智慧加上超凡控制力,让我们可以从对抗规则中汲取强大的力量,但到了某种需要全力以赴的局面,这种力量却会显出极大的弊病。” “那就是过度强调掌控力的狂妄,终会拖垮前进的路。” “火行炙上,这是大千世界的基本规则,即便人王拥有改变规则的能力,但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对抗。你违反规则的范围越大、程度越深,力量便会损耗越大。” 说着,唐罗朝着不远处的长明灯信手一招,那朵摇晃的火苗便从灯盏上顺从的跳到指尖。 摇摇手指,让橙黄色的火苗随着指尖摇摇晃晃,唐罗接着道“火焰燃烧是在释放热量,通常温度越高,能量就越强,但这件事倒也可以反过来,比如这样” 随着话音落下,唐罗指尖的火苗霎时起了变化,原本橙黄色的焰苗颜色渐深,直至深蓝。 而四周的温度也随着焰火颜色的变化开始骤降,就像是小小火苗吸收了周遭所有的光热,才几个呼吸的时间云秀便感受到室温的骤降,看看桌角竟结起寒霜,神魂大震,那普通敏锐的灵犀正在疯狂提醒她眼前那术小火苗的危险。 “火焰可以释放热量,亦也可以吸收热量,规则本身都是行得通的,但因为我们身处这个名为西贺的大千世界中,所以运行规则的成本会很不一样。” 唐罗笑着道“比如,现在这朵火苗只要命中,大概能杀死大多数不具备血脉或是强大秘术的凶境,你觉得它足够强吗?” “很强。” 感受着神魂层面的战栗,云秀认真赞同道。 她的神态认真,甚至觉得唐罗过于谦虚了,随手取长明灯上一朵火苗然后用规则加强后便能杀死凶境,这种几乎是神仙手段。 而从神魂的战栗程度看,若无仙云飍魄在手,即便是她也不敢说能挡住这条火苗。 原来这就是王境法则么,云秀隐隐产生些许明悟。 但唐罗说那么多,可不是为了做什么炫耀的,所以他接着道“强弱从来都是相对的,比如对凡境来说,蜕凡便算高手,但对凶境武者来讲,蜕凡只是刚踏上修行路的后进。将火苗变成能够击伤凶境的倍化器法则在凶境眼中或许足够好了,但在王者境界的客观评价体系里,它还不足够好。” 说着,指尖的火焰又发生变化,逐渐升起的暖意融化了桌台边沿的霜雪,火苗又变成最初那橙黄摇曳的娇柔模样。 唐罗又举起左手食指,轻点在火苗上,将其一分为二,然后张开双臂,将两朵火苗隔开距离。 精神力改变焰苗规则,两根食指上的火苗同时产生变化。 一向深幽湛蓝,纳尽万物阳气,使得温度骤降。 一向白炽耀光,照得室内水气真疼,就连床边帷帐挂下的流苏,都被烫得开始曲卷。 虽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但想同的却是神魂的战栗,哪怕明确知道唐罗肯定不会伤害自己,云秀还是下意识退了两步,想要离这两团危险远一些。 唐罗赞许得扬扬下巴,示意云秀再往后头退一些,等到云秀退到背靠墙壁,他开始合拢两指。 白、蓝两朵火苗,以相同的速度向中心缩进,仿佛是隐隐感受到了自己的宿命,两朵色泽不同,属性更是大相径庭的火焰开始扭曲摇曳,然后轰然撞向一起。 能够抹杀凶境的能量自然可以抹平别院,何况现在还是两股碰撞,可其妙的就是这两股能量的暴走,竟只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中作用。 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给他们划好了战场,好让战得远些的云秀能够看得清楚。 轰轰隆隆的爆裂声中,白色的烈焰最终将湛蓝的吞噬,而看看最终大了一圈的白色火苗,好像也并没费什么力气。 唐罗将仅存的白色火苗抖了抖,又朝云秀道“这是两道用同等精神力塑造法则的火苗,而最后碰撞的结果却大相径庭,这不是法则同法则的差距,只是小规则在大规则下作用时所产生的损耗差距。” “这就是武道修行矛盾的地方,明明精进的路是要同规则对抗,但你要发挥出法则最大的力量,却要顺应大千世界的规则。” “从法则精研的角度来讲,姜前辈要领先为夫不少步数,只可惜他那浩瀚的力量,全都用在同同万物天性规则对抗上了。即便最后败了,他宁愿承认法则不如,也不愿承认是自己输了。” 摇摇头,唐罗淡淡道“这种对顺应规则的逆反,会变成阻挡他封圣的障碍阻挡,越逃避越坚固,前路会越来越难走。” “夫君大人何不提醒姜神君,结下一个善缘?” 商人的处事原则里,从来都是以和为贵,所以在云秀看来,这种顺水推舟就能送个大人情的是,应该顺手为之,且多多益善才好。 只是有些事情,却并非是否提醒的关系,所以唐罗轻笑着掐灭指尖的火焰,回答道“无需提醒,姜前辈自己清楚的很。” “神君清楚?” 云秀有些吃惊“那他为何不改?” “有些人生来骄傲。” 唐罗耸耸肩“或许在姜前辈眼中,若是选择顺从,便是承认失败和低头,所以他宁愿走某条更加困难的路。” “那姜前辈有机会成功吗?” 想着视野中那个白发苍苍,老暮迟朽的老者,云秀油然升起恻隐,踌躇问道。 “路是通的,但要走完很难。” 唐罗诚实答道,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语句还不够准确,他又着重加了句“非常难!” …… 悬壶峰、思过崖 自几年前被唐罗在伏击后,伊祁天龙就彻底看清了他同当世顶尖的差距。 就连小瘴峰雷公藤这样的神宗大能,在唐罗面前也只能做到手段尽出然后逃窜。 这让骄傲的他怎么能够受得了,所以他将禁闭所当成了苦修室,搜罗了不死界三千种毒涎、恶草。 想要将情毒之道同草木之道融合,创造出连灵体都避不过的,真正杀招。 二百四十三章:师命 当伊祁卫矛拖着沉重脚步踏上悬壶峰思过崖时,遥遥望见本脉最杰出的伊祁天龙,在数千丛毒花恶草中修行的场面,眼中浮现几许心疼与骄傲。 从古至今,毒灵体从来都不算什么顶尖体质,能成为神宗的道子,与其说是依赖天赋血脉,其实更多的是伊祁天龙本身的悟性同坚韧。 不同于五行灵体的堂皇正道,觉性毒灵体的武者鲜有善终,一则是因为体质原因,所以从小神憎鬼厌,二也是因为要掌控毒素原本便需要极高的心性境界。 所以通常觉性毒灵体的武者,不是性格偏激乖戾,就是将自己修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虽说武道不吃卖相,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毒灵体的生存环境可想而知。 就连伊祁天龙这样的神宗主脉出生的道子,依旧会被同境伙伴排挤,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心性也是执拗的惊人。 伊祁卫矛可以拍着胸脯说,将整个西贺武道界年轻一辈的弟子拉出来,伊祁天龙的心性武功都能排进前十,而若是比封王潜力,那么伊祁天龙至少也得排进前三。 遥望着远处那个由自己一手带大培养的弟子,小瘴峰主幽幽叹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对自家弟子的道心造成多大影响,但他更明白,整个药神宗没有在比他更合适的说客人选了。 有些事,必须得由他这个师尊来做! 正在小瘴峰主大做心理斗争之时,正在修行的伊祁天龙已然发现有客到。 想想自己被剥夺道子之后的神憎鬼厌,回来看望自己的人真是掰着手指就能数出来。 所以伊祁天龙直接收功,龙蜈之魂纳进周身的毒灵,确定没有留下一分后,站起身形,恭敬走到洞外,朝着崖边伊祁卫矛叩首道“小瘴峰弟子伊祁天龙,拜见峰主。” “快起来吧。” 面带笑意让自家弟子站起,伊祁卫矛和善的就像蹲坐墙根的大爷“这几年山上住得可还习惯,有什么需要同为师讲,为师立刻差人送上来,小瘴峰虽然弟子不多,但资源却分毫不少,且都来路干净,你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劳烦师尊挂心了,修行者岂能贪恋外物,有峰中的毒涎、毒草便已足够修行了,并无其他需要。” 伊祁天龙真诚答道“今日师尊今日上山,可是有事要差遣徒儿?”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你这个小兔崽子了?” 伊祁卫矛笑骂道“正巧来悬壶峰见宗主,顺路上来看看你小子情毒融合之道,怎么样,走条前无古人的路,不太容易吧?” “倒也不算太难。” 伊祁天龙神色平静“曹毒龙的毒涎帮了大忙,毒龙之涎,草木毒素、情绪毒素。三者融合生出的毒灵烈性极强,可以瓦解宗师灵体,只是想要投入实战,有些问题必须得解决。” 小瘴峰主听着自家弟子不咸不淡的语气,惊得心脏砰砰跳。 他是了解自己这个弟子的,从来不会夸大其词,只是这种天分未免也好得太过夸张了。 原本他只是闲话家常问问,根本没报什么期待,但现在竟然听到弟子有了头绪,这让他直接忘了上山的目的,追问道“遇上什么问题,说出来为师可以与你一同参详。” 伊祁天龙看看一脸热情的师尊,挠挠头,不做声。 面子有些挂不住的伊祁卫矛怒道“为师现在是教不了你了,难道还不能带回山里,让长老们帮着参详!?” “如此,那就麻烦师尊了。” 伊祁天龙不好意思道“其实这问题,同长老们参详也无用,这融合后的灵毒太过酷烈,不光毒灵体承受不住,一般五行灵体都承受不住,很难作为常备手段。” “毒性竟这般酷烈?” 伊祁卫矛皱眉道“那是否能弄些毒性异兽的毒囊存放呢?” “试过了。” 说着,伊祁天龙回身指了指洞里“数十种神兽异种的毒囊、甲壳都试过了,存放不住,而且灵毒效能挥散极快,也无法长久储存。” “这可就真有些难办了。” “也不算难办。” 伊祁天龙淡淡道“等弟子完成灵力积累后,可以用灵质化后的身体当做短暂的过度容器,以毒灵体完成灵质化后的抗性,应该不至于让这变成对敌时同归于尽的杀招。” “为何要做到如此程度。” 伊祁卫矛心疼问道。 “弱者总得有些让强者忌惮的手段,若是连自己都豁不出去,别人如何怕你。” 伊祁天龙沉声道“被同辈拨来弄去的戏耍,徒儿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唉” 伊祁卫矛叹息“你这哪是解决的办法,是在斗气啊。这样酷烈的灵毒,即便是以毒灵体铸就的宗师功体,依旧会留下暗疾,多用几次便会彻底断了彼岸的路,为师这些年虽然在武道上有些懈怠,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所以,这个关于融合毒素的研究,停了吧。” “师尊有令,弟子本该遵从。” 伊祁天龙拱手道“但弟子需要灵毒的力量,除非师尊能够指出另一条更加通达的道路,不然弟子不会放下关于灵毒的修行探索。” “兔崽子真是翅膀硬了,现在连为师的话都不听了?” 大感面上无光的伊祁卫矛骂道。 “听肯定是听的,但师尊若只是因为关心就阻挡弟子的前路,那么徒儿失去的,就不仅仅是王境彼岸的未来了,难道您真的相信,畏畏缩缩的家伙,能够证道彼岸么。” 伊祁天龙摊手道“弟子翻遍典籍,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反倒是所有王者都有共同特征,就是走出了自己的路呢。” “谁的路都没有你这么邪性。让你停你就停,哪来那么多废话!” 听着歪理一套套,伊祁卫矛破口大骂道。 “那就请师尊指条明路吧,不然这和废徒儿武功有什么区别。” “兔崽子就吃定了为师没有前路指给你是吧?” “怎会如此,若是师尊有路,弟子自然从善如流。” “好,那为师便给你指一条路!” “嗯,请师尊示下。” “为师要你改修虚空铸体之道!” 伊祁卫矛神色平静,仿佛刚刚的愤怒全是假象。 二百四十四章:动之以情 并没有意识到伊祁卫矛话语中深意的天龙道子还以为是小瘴峰研究虚空灵体有成,兴奋得不能自己。 “太好了!” 伊祁天龙一拳捣在手心,大笑道:“若是能够以毒灵体为基铸就虚空之体,那么灵毒的凶猛便不是错处,甚至可以想法再次催生,推到功体所能承受之极限。这可真是个大好消息!” 或许其他王者不绝的上品天宗看不上前路未名的虚空之体,但药神宗上下对这个倒是眼馋得很。 毕竟从几次战斗统计看来,虚空之体的强横无需言表,就连雷公藤这般强者的杀手于唐罗来说不过隔靴搔痒,连照面都不敢便只能遁逃。 伊祁卫矛看着自家弟子兴奋的模样,不动声色接着道:“若是你动心了,便立刻将手中的灵毒研究停了,之后跟随某位大能修行,他会协助你完成虚空战体之铸就,若是你天分够强,便是再进一步也未尝不可。” “嗯!?” 就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伊祁天龙从兴奋到冷静的转变只用了刹那。 药神宗的前道子双眉微皱,眼中尽是狐疑,盯着小瘴峰主问道:“师尊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弟子,本宗虽是上品天宗,却不以武道研究见长,怎么会快人一步研究出虚空战体练法,又哪里冒出来一个能够领路的大能?” “问这么多做什么,这是神宗上下的一致决定,伊祁一脉花了不知道多少气力,才让这个名额落到你这戴罪的兔崽子身上,不好好感谢,还问东问西,简直该打!” 插科打诨的伊祁卫矛抬手作势欲打,却看到眼前的弟子没有丝毫想要应和的意思,神情冰冷至极。 小瘴峰主悻悻地将手放下,幽幽叹道:“兔崽子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请师尊同弟子说实话。” 伊祁天龙神色冰冷:“为何会突然冒出一个能传授虚空战体的大能,为何又偏偏是弟子。是不是唐罗找上门来,说要用虚空铸体之法做交换,所以宗主将弟子卖了?” …… 何首峰别院外 唐罗同云秀倚坐崖边,望着神光顿走的苍穹云舒云卷,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篇。 “我们无法使伊祁天龙这样的人就范,即便为夫现在身为王者也做不到,但是,药神宗可以,因为这是生他养他的地方,他欠药神宗的,用命也还不清。” “所以,即便出现一件哪怕违背他本心,甚至要扭曲他本心的事,他也有很大可能会去低头,哪怕道心崩碎,魂受烈焰炙烤。” 云秀听着唐罗的判断,心中有些不忍:“这样手段,未免对天龙道子太过残忍了。” “世间安得两全法。” 唐罗亦是叹道:“为夫亦希望如天龙道子这样的人在西贺越多越好,但有些事真不以个人意志转移。世间谁都可以站在云端对着唐家破口大骂,只为夫不行;世间谁都希望唐氏沦入泥底,但只要有一丝可能,都得将它抬出淤泥。为今之计,也只能期盼姜氏手段能够柔和些,事后尽力弥补天龙道子吧。” “天龙道子会不会不接受这条件?” 云秀有些担忧:“从他不管不顾击杀同门弟子的事情看,此人行事有些太过偏激了。” 望着翻卷的云海,唐罗默不作声,只是天边舒卷的云层,翻腾得愈发剧烈了。 …… 悬壶峰思过崖 伊祁天龙将小瘴峰主赶走了,因为他不能接受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师尊,竟然要求他向邪恶低头。 只因为对方是千古人杰,只因为对方铸就一部前无古人的法,只是因为些许利益交换,正义便得向罪恶俯首,这是何等荒谬的要求。 但伊祁天龙还是小瞧了姜茯苓需要完成赌约的决心,伊祁卫矛离山后,冷冷清清的思过崖变得极热闹。 “旺叔,您回去吧。” 伊祁天龙狠着心朝山腰的老人道:“这件事天龙自有分寸的。” “你有撒分寸嘛。” 驼着背满脸长着毒疮的老人道:“宗主都说咧,只要你修成了虚空灵体,以后就不会短命,那瘟毒也不会害人,为哈不学嘛。” “旺叔,他们要我救得,是个将亿万生灵视若草芥的恶魔,以前这恶魔没有力量尚能搅得风云变动,如今这恶魔有了强大的力量支持,若是将他放出来,西贺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生灵涂炭,天龙决不能答应!” “介娃娃就死脑筋嘛!” 老人不悦道:“那来讲道的大人都说了,以后由他看顾嘛,那恶魔不会害人了嘛,若是他以后再害人,你再去毒他一次嘛。那甚虚..啥的,作甚不修嘛,修了长命!” “旺叔!” 伊祁天龙痛苦大叫道:“求求您,别逼我了,这事天龙真的做不到!” 当年灵体觉醒,体内瘟毒爆发久久不散,父母亲长都不敢靠近,是这个老人穿着防毒衣衫,蒙着三层面纱手把手教他如何生活,照料他的情绪。 对他来讲,这份恩情重若南山,即便要他以性命报答他也不会皱下眉头,可偏偏对方要求的,是可能会让西贺陷入灾祸的请求,他真得难以答应。 而在老人眼中,这就是道子天龙死脑筋的表现,因为峰主说了,若是伊祁天龙肯修那什么功体,他就愿意将小瘴峰的传承交给天龙嘞。 又能长命,又能不思过,又能当峰主,这样的好事娃娃干撒拒绝。 就算对方真是个妖魔,还有神君,还有天庭嘞,他一个娃娃操什么心嘛。 不懂什么大道理的老人,只会用最浅显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那就是他心疼的侄儿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 而娃娃自己死脑筋,不逼一逼是不行的! 驼背的老人将手中木拐一丢,两步挪到崖边,仰头朝山头大叫道:“你不答应嘛!旺叔就从这儿跳下去,死球干净!” “旺叔,您在做什么,崖边危险!” 看到老人作势欲跳的伊祁天龙大惊失色,连忙冲出洞里,朝着山下大叫道:“快退回来,退回来!” 或许觉得劝说无用,将神魂龙蜈外放便要将老人摄到安全地带,但几年来形同虚设的禁制却突然有了反应,将百足龙蜈生生拦在禁制内。 而执拗老人此时已半足踏空崖边,眼中尽是坚决。 二百四十章: 看着旺叔脸上的毒疮,伊祁天龙便想起了自己乖戾和暴躁的曾经。 后来他明悟道理,意识到错误想要弥补的时候。 这些瘟毒已经同旺叔的血肉融合一起,难以分离。 即便以他的医道造诣与控毒水平,也只能以毒性平衡的方式,吊住旺叔的命。 他亏欠旺叔的,难以用言语表述,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死去。 龙蜈之魂撕咬撞击,却难以突破禁制,悬壶峰的主人铁了心要逼他就范又怎么会留下空子。 无法可想的伊祁天龙明白,以旺叔生性之倔强,若是再不回应,下一瞬便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山去。 伊祁天龙痛苦闭上双眼,朝着山下大喝道:“我答应...我答应了!您快退回来!” 已经半只脚落在崖外的旺叔听到这话,长舒一口气候狡黠笑笑,扭身探回崖边,一边艰难俯身使起柺杖,一边笑道:“介才对嘛,要有大出息嘞,旺叔这就下山峰主讲嘞!” 老人驼背弓腰却颠颠地往山下走,兴奋之余有哪里看得到山上伊祁天龙眉眼中的痛苦。 或许在他看来,这是他用命为死脑筋娃娃转了个拧,为了让他拥有更加光明的未来。 这想法朴实又固执,所以他自然不会考虑到,拧过之后,伊祁天龙失去的是什么,毕竟在老人眼中,能够担任小瘴峰主,便是孩子所有光明未来中,最最光明的那一个。 失神立在山巅的伊祁天龙呆望着老人的背影消失在山道尽头,那环绕半山的云气,仿佛将原本通透的前路全都遮蔽。 小瘴峰之主? 对于绝大多数神宗弟子来说,这或许真是个足够光明的未来,但对伊祁天龙来说,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思过崖南望绝巅,伊祁卫矛同神宗之主姜茯苓站在一起,遥望着思过崖上的弟子心碎,心中尽是不忍。 “这是最好的局面了!” 伊祁卫矛语气生硬,仿佛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心,他又重复道:“这是最好的!” “卫矛兄...” 姜茯苓满面愧色,拱手道:“此事,是姜家有愧于伊祁一族...” “此非战之罪。” 伊祁卫矛眼光迷离打断道:“只怪大争之世龙蛇并起妖孽横行,这样的家伙...这样的家伙.....” 摇摇头,小瘴峰主幽幽叹道:“争不赢,斗不过的!” “多谢卫矛兄体谅茯苓难处。” 药神宗主愧道:“老祖已经答应,事后愿意收个伊祁脉的童子为关门弟子。” “如此,伊祁卫矛便代伊祁一脉,谢过老祖宽宏了。” 按理说,能得到姜茯神的承诺,伊祁卫矛应该开心才是,毕竟一位关门弟子,几乎可以笃定宗师成就。 但遥望着远山处失神的弟子,伊祁卫矛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不能再放任天龙继续失神下去了,眼下他道心摇曳,或许心境退转。应让其立即感受到宗门难处和重视,卫矛兄,还得请你走一趟小瘴峰,请教导天龙课业的那几位师傅与亲长上山。” …… 冷清的思过崖从未像今日这般热闹过,在旺叔下山后,很多在伊祁天龙生命中无比重要的人,都轮番上山慰问。 有数年才见一面的父母,有开蒙的教父,有指导武技的教习,有教他认药的师傅,更有他心爱的女人。 这些他所重视的人上山,说的做的,无非就是给他一个妥协的借口。 看呐,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毕竟世上很多事不是依靠坚持就能达成的。 你已经做得足够多了,接下来该为自己打算了。 伊祁天龙是真的很想点头啊,只要点点头,他就能得到梦寐以求的虚空战体练法,甚至能和注定盖压一代的豪雄修补关系。 可灵活的脖颈好像在这一刻僵住了,那些被涛涛陵江卷入淤泥的无辜冤魂,仿佛正在背后望着他。 邪王宫退了,宗派真传跑了,正义联盟散了,就连赏金工会,都将唐姓的赏金令撤了。 这场迟到千年,关乎亿万冤魂的正义,走到这步好像只剩他自己。 好像,真到无法继续的时候了。 …… 龙洲历1796年三月十八清晨 雨后青山连腐叶都是清新的,被强横生命能量影响过的草木,如盛夏茂盛招摇。 药神宗外门长老姜秦艽来到何首峰求见唐罗。 “院长大人,天龙道子已经准备好,此时就在悬壶峰上,等待院长大驾。” 姜秦艽态度诚恳,满面笑意,这种轻松也让唐罗常舒一口气。 对他来讲,最怕的就是伊祁天龙走进死胡同。 现在看来,不枉费他在药神宗绕了那么大一圈打出的局面。 从灵体中摘出一本写有《虚空战体》的白册。 “这便是答应过贵宗的功法,请姜长老收好。” 将白册地交给恭敬奉着双手的讲秦艽,唐罗笑道:“请带路。” 二百四十六章:天龙的反击 悬壶峰思过崖,有山脊同峰首相连,云霞四批,群山拱卫,周野屏开,四季如春。 峰顶省身洞内,有伊祁、姜两位神宗远祖圣像精工细雕绘于山壁,双祖眉眼尽是宽和慈悲,造型生动,与双圣对视便能驱除内心阴霾,获得平静喜乐。 洞外舍身崖壁立千仞,临渊绝地,终年云雾不散,飞鸟不宿,偶有金雕掠影,呼呼风啸。 似这般绝地,常年人迹罕至,就连虫鸟都不常显迹,今晨却出奇热闹。 伊祁一脉头面人物几乎到齐,小瘴峰的宗师亦然成列,更有神宗之主,数峰大能夹道。 他们可不是来向唐罗谄媚,而是来给伊祁天龙站台的。 事情走到今日这步,谁也没有预料到,就好像姜茯苓没有预料到笼罩龙洲的那片阴影能这么快变成遮天的幕布。 更没料到短短几年功夫,就连百草神君都已经吃他不住。 若来者真是个乖戾狠毒的性子,那倒还可以寻求三界圣地的相助,可这一路下来有礼有节挑不出错处,给出的补偿条件更是让神宗升不起拒绝的念头。 神宗能同注定盖压几个时代的人物修好,还能获得实惠,唯一委屈的,就只有道子天龙。 虽说弟子为宗派受些委屈不算什么,但在这件事毕竟是神宗有愧,所以这些大能今日纷纷前来,迎接天龙下山,场面甚至超过彼时道子封授。 山脚下隐有愧色的神宗大能,半山间喜不自胜的天龙亲眷,全都在等着道子下山,看模样应该等了好些时候了。 而姜秦艽也适时将唐罗同云秀带到,如果说先前赤霞新王前来不死界拜山,只是例行公事的客人,那么在唐罗赌斗胜过百草神君后,便成了贵客中的贵客。 神宗诸大能、峰主或是对其行礼,或是微笑颔首,仿佛知交故友。 唐罗亦十分客气地一一回礼,在同姜茯苓会面后,四顾后问道:“请问姜宗主,怎么不见天龙道子人影?” “今晨天龙返洞中收拾细软,不时便能下山。” 姜茯苓谦声拱手道:“天龙生性桀骜,若是修行时有什么冲撞院长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姜宗主太客气了。” 唐罗一边摆摆手,一边转脸遥望崖顶,破妄之瞳将天涯看做咫尺,千仞之山巨细无遗,可禁制中又哪有活人气息。 骤然色变,唐罗忙朝姜茯苓道:“本院感受不到禁制内的生人气息,还得劳烦姜宗主差人打开禁制,去趟洞内看看!” “嗯!?” 本觉得万无一失的姜茯苓突然色变,袖袍一甩便往山巅掠去。 这一动,惊得小瘴峰各个宗师,药神宗各位宗主都有些慌乱,数十道乘风而起的云线最终汇聚舍身崖。 站在洞口的姜茯苓同伊祁卫矛,满目悲怆。 省身洞内毒花恶草长得郁郁葱葱爬满洞壁那紫藤艳草几乎要将神宗两位先祖的壁像遮住,洞中爬满甲壳斑斓的蛇蜈蝎虫,还有浓厚到散也散不开的毒障,让这省身洞化作真正的索命绝地。 而就在这一片毒花恶草中,却有片不染纤尘的蒲团,花径避走,毒虫绕行,盘膝阖目的伊祁天龙低垂着头,嘴角微微扬起,三分轻蔑,七分戏谑,哪还有丝毫生机。 姜茯苓目中含悲,伊祁卫矛更是满脸自责,虽然早知道自家徒儿脾性激烈,但他以为有亲眷师长出面,应该能够劝他妥协,却没想到一番举动下来,竟是这样一个局面。 各峰的大能、山主慢两人一步上山,但看到洞内情形,亦是惊怒交加。 伊祁天龙的行为,在他们看来可以视作某种对宗门命令的忤逆,这在以师徒关系为重要存续的山门中,是极不可取的。 更重要的是,眼下还有个十分现实的后果,那就是如何同唐罗交代。 药神宗输了赌约,他们却没有了交付赌约的能力,这让药神宗今后在中洲如何立足。 万年信誉只因为道子一人叛逆毁于一旦,这对本就不算太好的神宗局势来讲,有如雪上加霜。 “这便是你们伊祁家的好弟子!” 有宗师不忿朝着刚到舍身崖的伊祁族人抱怨,还不明所以的伊祁主事看到省身洞内情形,吓得双腿一软几乎要昏厥过去。 山下,唐罗无奈摇头,朝着云秀颓然道:“我们走吧。” “天龙道子?” “死了。” 唐罗淡淡道:“他比我强,宁死亦不愿做违背本心的事。” 语气虽然平淡,但两袖中拳头紧握,若非人死不能复生,他真想敲开药神宗这一众主事的脑子看看,里头装得究竟是粪还是屎。 为什么就连这样一点小事都能出纰漏呢? 伊祁天龙的死活无法牵动他的心绪,但这个结果却会对某些重要的人产生影响,更会打破他设定的计划。 朝峰上再望一眼,视角越过一众神宗大能山主,移到伊祁天龙面前。 不用想也知道,这三分轻蔑七分戏谑的表情究竟是为谁摆的,唐罗心中无名火起,为什么这些道子、圣子,一个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难道他真的拿了个大反派模板,为何总有那么多人不惜一死都要同他作对。 怒从心头起,唐罗一眼逼到站在一旁的姜秦艽身上,将神宗外门长老吓了一跳。 “院长...” 干巴巴的行礼讨饶,却发觉胸中燃起一股燥热,低头望去,竟是先前何首峰上得来白册烧毁,化作烟灰飘飞。 慌忙拍打胸口,待得纸灰散尽,哪里还能看见唐罗同云秀的身影。 …… 不死界外 翻腾的云海就像唐罗此时的心境,无法控制的局面同愧疚纠缠,让人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之后的事。 看出夫君心中苦闷,云秀反握着丈夫的手,柔声问道:“想想别的办法吧?” “已无法可想,这是已经走出我道的毒灵,即便是伊祁天龙也得开禁之后才有办法摄取,如今伊祁天龙死了。” 唐罗幽幽叹道:“即便是神,也只能让人做到人能做到的事罢了...” 二百四十七章:意临王召 赤霞山,将星馆驻地 虽然是隶属于唐罗麾下的战斗部门,但将星馆早已习惯见不到首领的日子。 说句实话,除了新成员遴选时能够见到唐罗一面外,其余绝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只能依靠传闻来脑补自家首领的形象。 按理说这样的管理模式早就该引起下层的不满同哗变,但将星馆偏偏稳如泰山,战将们恨不得为唐罗效死。 能有这样的局面,全都依靠两个人,一是总管崔大有,这位几乎可以算作将星馆的衣食父母,因为在无双学院成立之前,将星馆所有的后勤需要,都是由这位大商人在供给。 二是杜沙,作为将星馆实际上的领导者,他不光是将星馆的最高指挥官,更是所有将星馆战士的导师和偶像。 若是两人通合,便是教将星馆换个新天唐罗也不会知晓,可这两个人会这样做么? 崔大有是宗所培养的掌柜,从决定要跟唐罗起,便将身家性命都压到了上头。 就跟所有成功的商人那样,崔大有对自己的判断是很自信的,他坚信这是他所能找到最光明的未来,而事实上,即便是最乐观的估计,依旧比不上事实发生的光明程度。 所以,即便是在龙西联盟失势后,他也依旧在外奔忙,操持着将星馆的需要。 再有杜沙,这位因为水患同唐罗羁绊在一起的龙洲豪侠,最初只是因为仁义和信诺。 或许在他人看来,觉醒石心血脉的杜沙生性冷漠,但真正相处过就会知道,刀枪不入的石心血脉下是怎样一颗柔软善良的心房。 哪怕不善言语,但他爱护将星馆的弟子,就像爱护自己的亲人一样。 而感受到这些的战将们,亦用自己生命的全部回应他。 甚至在不少将星馆弟子心里,固执地认为眼下就是将星馆最好的状态,恨不得领主唐罗永远当个甩手展柜,就由杜沙一直带领便好了。 这种人心声望是很危险的,只要自身德行稍有不足,就会行将踏错为上者妒。 但他是杜沙啊,就跟所有的家庭那样,真正塑造儿子心中父亲形象的是母亲,而不是父亲本身。 女人崇拜男人,那么男人在孩子眼中就是英雄。 女人诋毁贬低,那么男人在孩子眼中就是个窝囊废。 小到一个家庭,大到一个组织,最上峰的形象都是由你最亲近的那个人描绘的。 而这种形象通常会形成既定的影响,在漫长的人生中对你进行影响。 将星馆战将们为什么那么尊敬唐罗呢? 因为崔大有和杜沙尊敬唐罗,当这两个人物都能一致描绘那个高大伟岸的形象,那么就会真的有一个高大伟岸的形象。 所以哪怕唐罗长久不在赤霞,只要一个命令便能通达上下。 这是崔大有与杜沙通力维护的结果,和唐罗有多强倒是真的关系不大。 毕竟将星馆早就习惯了,战阵配合、对练过手、武道课业、成家立业。 早已有了一套完整循环体系的将星馆有条不紊的运转着,随着第一批将星馆弟子的成长,杜沙也能将很多工作分摊下面,多出不少思考自身的时间。 而现在摆在杜沙面前最重要关卡,就是同血脉之力对抗。 石心血脉位阶不高的原因,便是对于道心影响太大,特别是随着血脉钻研的精深,它会剥夺人的情感。 唐罗便不止一次提醒过,若是继续钻研下去,杜沙很可能会变成尊石佛。 但是提醒归提醒,让修行者停止修行这件事根本就违反人性。 倔强的杜沙根本没有理会唐罗的劝告,依旧全力以赴得修行精进。 只是曾经的杜沙精进的方向只针对自己,如今成了将星馆的第一将星,他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如何发动整体武力上。 除了可以将蜕凡小队强化成战争机器的晶铁傀儡外,他还研究了很多能够庇护队员的秘法。 一次性进行那样的操控,意味着要将神魂同精神力发挥到极致,且持续不了多久就会疲惫不堪。 从实际的效果来讲,还不如自己出手,这样的性价比,换做其余任何境界想当的修行者,都会理智的停止这负收益的研究。 但杜沙就是那样固执,非但没有因为收益低而停止,反而加大了研究投入力度。 神魂不够坚韧便修行壮魂的秘术,精神力不够深邃浩瀚,便通过修行秘术,压榨训练提高极限强度。 铁了心要将所有战队保护在晶铁傀儡中,杜沙的控制力与日俱增,而隐约中他似乎感觉到,通过这样非人的极限锻炼,那些已经被石心血脉泯灭的情绪,又隐隐有了感觉。 杜沙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更害怕这是过度锻炼后的错觉,但经过赤霞一役后,他彻底放下了担忧。 双手捧着镜框,看着镜面中嘴角微微扬起的男人,杜沙点了点头,对自己的精进很是满意。 今晚,应该可以给夫人一个满意的微笑了! 心中这样想着的第一将星正要将手中镜子放下,便被一道强横无匹的王意临身。 【麓阳王有召,传魔主麾下,角宿杜沙前往北山觐见】 铜制的镜框被十指捏出裂纹,承受着王意冲刷的杜沙将铜镜轻轻放在地上。 …… 龙洲历1796年三月十八日晚 踏入龙洲境内的唐罗“看见”领地内的骚乱,以神眼洞开元气,在真空的同道中疾驰。 万里之遥不过数息光阴,院长回到了赤霞,亦找到了骚乱的原由。 第一将星杜沙消失无踪,其夫人柳蝉只在其修炼静室内,找到被捏到开裂的铜镜一面。 杜沙是个很靠谱的人,而靠谱者的最大特点是什么? 不过凡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事事有回音。 依照柳蝉的说法,她跟杜沙在一起三十年了,从来不曾失去过杜沙的消息,即便丈夫要远行,她亦能知道目的同归期。 可这一次不一样,她觉得杜沙是遇到危险了。 对于女人这样的判断,市政厅首脑们自然嗤之以鼻,但米白却是无比郑重,当即发动风媒属的力量,寻找杜沙下落。 二百四十八章:无理 院长的回归让当了三日无头苍蝇的众人寻见了主心骨,毕竟袒露境界后的院长,几乎就成了无双城民心中神圣,有了无所不能的印象。 风媒属的云潇潇领着唐罗同云秀,在一众将星馆战将的簇拥下,来到了杜沙最后出现的静室里。 只是众人眼中空无一物的静室中,在唐罗眼中却别有洞天。 除天地元气自顾自的流转外,还有王以神念留下的某段方位信息。 “将外散的风媒还有武者全都撤回来吧。” 看到这似曾相识的王念,唐罗哪还能不清楚这背后是谁在搞鬼,朝着云潇潇淡淡一句后,便转身向外。 说实话,到了他这样程度的修行者,已经很难被情绪主导,换种说法就是,他很难再以本身的喜恶去做决定,而是会尽量本着某种附和我道的规律。 自然里所有的元素都是在激烈碰撞的,它既需要有平和顺从的,亦需要暴虐激进的。 对于曹烈本身以及他的研究,唐罗不喜欢,但表现在外的方式,也就是敬而远之。 我不招惹你,你也别来招惹我。 上次意临龙兽时,他已将这个态度表达得很明显了,可很显然,这位麓阳王并没有将自己的警告当回事。 身形消失风中,以神眼排开元气后的真空通道让唐罗能够以近似瞬移的速度在大千世界中穿行。 再次现身,黑着脸的唐罗出现在北山群落的一处深谷。 “足足三日,终是将先生盼来了。” 半卧云间,衮龙袍盖着半身的曹烈挂着灿烂笑意:“看看此间斗战,先生觉得如何?” 山谷中,满地晶岩碎片的战场中,两头浑身是血龙兽正一前一后围攻杜沙,龙族强横的体魄力量加上人族独有的灵技体系,让两头龙兽的战力变得极其惊人。 利爪、头角、血脉神通、武道灵技,每个招式都具有极大威胁,而两头龙兽的协同能力更加非同一般,积富韵律的兽吼中好像带有加密的信息,让两头龙兽的攻击配合得无比默契。 那不间断的轰击,让浑身晶岩战甲的杜沙被打得七歪八扭,仿佛随时会败下阵来。 从如今的场面看,很难想象为什么带伤的会是两头龙兽而不是杜沙。 但唐罗是何等样的武道宗师,仅仅看了几眼便明白了其中因由。 “黑暗时代后期有位大宗师曾说,若是妖兽有完整的文字与武道传承,那么人妖之战根本没有悬念。” 望着下方战场的唐罗眯着眼,淡淡道:“用人的智慧指挥妖兽的身体搏杀,效果确实非同凡响。” “哈哈哈哈,本座就知道,先生是真正能够理解这研究价值的人。” 半卧云间的曹烈坐起大笑道:“过来麓阳帮我吧,等到这个研究完成,我们便能够改写西贺格局,成就真正的不朽!” “尊下管这叫不朽?” 唐罗讥讽道:“借着兽躯移魂苟延残喘,或是诓骗宗师夺舍灵体。贼偷挨打还知道蜷缩身体护住头脸,尊下的无耻倒是别开生面啊。” “高贵、卑贱、善良、邪恶。” 拍打着膝盖,曹烈大笑着:“这些不过是枷锁,似你我这样的人物,若是不抛开这些束缚,如何至臻更高境界!西贺不知道多少位惊才绝艳的圣王,最终都是因为寿数陨落,本座可不认为自己的才情要高过他们,但是,只要能够解决寿命的问题,花上两倍,三倍的功夫,谁又能说本座无法达到更高的境界呢。” “世人最终只会记得结果,又哪里会追究手段,只要最后能够成功,这些小小的牺牲,又有谁会去在意呢。” 两人说话间,山谷中战场形势又变,一直被动挨打的杜沙开始反击,魂力加持的黑光玄鼎倒扣在蓝鳞四足的龙兽头顶,黑光神剑如雨般落下,单一记只能在鳞上划出浅痕的攻击若是无穷无尽,那也会变得极度危险。 石三刻哀嚎着逃窜,但黑光玄鼎却如跗骨之蛆追着龙兽,颇有种不死不休的架势。 而另一边,晶甲巨人杜沙身形暴涨,那些四散在地的碎裂晶石化作晶沙涛涛反卷,从项东游龙兽的鳞甲间隙中钻入,化作极细晶刺从毛孔中闯入经络。 场面变化得稍有些快,刚刚还占尽上风的龙兽突然又被压制,且遭遇危险,好像下一刻就要殒命。 曹烈皱着眉,先激活项东游龙体内的魂阵,滂沱的天地元气入体将晶刺粉碎,王念又临,将追着石三刻的黑光玄鼎强行按回杜沙体内,并禁锢其的行动。 被规则覆盖的山谷自然是看不到谷外的,但石三刻和项东游一看杜沙僵硬顿住,便知道又该是曹烈出手了。 这体验已经成了这三日的常态,他们围攻不敌然后曹烈出手为他们争取恢复时间,然后两人总结失败的经验。 这种仿佛天地都站在自己一边的战斗其实感觉很不错,但从战斗体验来讲,他们实在不想继续战斗下去了。 因为这三天,他们已经将能改的缺点都改了,能想得配合都想了,可打着打着,依旧会遭到突然压制然后败北。 两头龙兽大眼瞪小眼的穿着粗气,抓紧着每一秒恢复的机会,并开始思考,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曹烈可不清楚两头龙兽的迫切,他一边以王念压制杜沙,一边朝唐罗接着道:“就像山谷里的这场大战,两头龙兽是不如角宿的,但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依旧有机会胜利,只要能达到这个结果就好,先生以为呢。” “本王以为,尊下想要的结果,永远达不到。” 冷冷回应曹烈一句后,唐罗双瞳中的银轮斗转,神光撕碎蒙蔽山谷的规则界域,落到了石三刻同项东游兽体。 只是一瞬,被抹去魂阵的石三刻同项东游便迷失了自己,吼叫着朝僵硬的杜沙奔袭而去。 粗壮的后肢在大地上蹬击,几步之后却重重倒在地上,巨大的龙身开始抽搐。 “这可是本座最喜欢的玩具,先生招呼也不打便弄坏,未免有些无理。” 看着两头即将死去的龙兽,曹烈啧啧道。 二百四十九章:教训 任何“产品”,最珍贵的都是研发阶段,等到真正开始生产,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所以唐罗只一眼便杀死两头龙兽,曹烈的心中并无什么太大波动,反而有些欣喜。 就像他所判断的那样,唐罗确实在魂印之道上有登峰造极的成就,这种能够越过他规则、王意抹去魂印的手段,更是他梦寐以求。 所以他的态度一如先前亲厚,更是自顾自的说道:“可惜了,这两头龙兽原本是答应给毛宗、尸宗的成品,但没关系,等去了麓阳,有先生同本座联手,随时能给他们更好的。” 这种程度的一厢情愿,几乎已经到了病态的程度。 所以唐罗很是不解曹烈自信的来由:“那日在赤霞山本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尊下是听不明白么?” “此一时,彼一时。” 曹烈胸有成竹笑笑道:“但最终决定权,自然还是在先生手中。若是先生不愿,本座也不会强求。” 说着,曹烈将目光投向山谷中搞不清楚事情发展的杜沙,毫不掩饰喜意道:“只是本座恰巧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次前来赤霞除了见先生外,还要做件事。” “朝昌城中一骑当千的强者,魔主勾陈麾下星将角宿,这样的人物才有可能压制凶兽本性,成为本座的最高杰作,先生以为呢?” 静静望着云间的王者,唐罗淡淡道:“本王认为尊下做不到。” “为何?” “王意抹不去杜沙先生的念头。” “世间这般意志坚韧的武者确实少见。” 想起王意临身时遭受的顽强抵抗,曹烈亦是颔首赞道:“但总会有办法的,比如本座听说,他有个相爱至深的爱人,还有个视若珍宝的血亲。只要在道心上凿开一道缝,本座便能撕出一整个世界,先生难道不相信本王能做到么?” 看得出来,曹烈说这话时的神态很平静,感觉就像在说沟渠上的水车坏了,或是将菜叶里的小虫捏死。 丝毫不像是谈论生命,谈论家庭,更别提对要做的事产生什么愧疚了。 这是个超脱后,真正将自己同人割裂开来的物种。 和这种“东西”,实在没有生气的必要,更不必再谈下去。 唐罗语气淡漠,向曹烈发出最后通牒:“你还是做不到,因为本王不许!” “哈哈哈哈,本座实在太喜欢先生的自信了!” 从浮云中站起曹烈张开双臂哈哈大笑,就像是要隔空拥抱唐罗:“那么先生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同本座去麓阳呢?” “看来,你是真的听不懂人话。” 失去耐心的唐罗眼中神光轮转,自然道境覆盖降临。 原本融于大千世界的两道王域碰撞一起,将山谷的天空从中映成两个颜色,那道境摩擦的中线,无数元气化作流光四散,落在山石草木,擦出点点火星。 无双院长的反应让曹烈有些惊讶:“先生要同本座动手?” “不是动手,是教训你!” 话音刚落,自然道境碾过曹烈王域,在麓阳王微微失色的表情中,一段玄奥莫名的信息自神瞳流入大千。 道境被压制,曹烈望着压过来的自然界域笑了,虽然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但两人过手切磋,确实有助于以后的合作。 更重要的是,能够分清主次强弱,以免今后发生些更致命的矛盾。 此间倒也算得上公平的对决场地,虽然仓促,但也该显露些能为。 紫色衮龙袍无风自动,有若实质的王念化作尖刀,自下而上斩开自然道境。 曹烈背负双手,七窍中有神光外露,强横的意念捏出无数个规模惊人的精巧灵技模型投射大千。 若是武圣山步家的宗师在此一定会很惊讶,一则是因为曹烈的武道造诣,二来则是因为对方竟然能够以无比强横的王意模拟出堪比圣武体的效果。 这样的人物,纵观整个西贺武道史,也没出现过几个。 同这样的人物作战,就像是在同整个天地对抗,曹烈以王念同时构建几十上百道地阶灵技,超越三次质变的灵伤手段片刻不停,便是王体也要被生生轰塌。 更何况还有法则之力的加持,任何人都会在这样的猛攻下绝望。 换做任何王者面对这样的局面,都会立刻撑起道域,书写规则想破解之法。 但唐罗仿佛无法感受到这些危险那样,有条不紊的推进道域,并朝前方推进,仿佛眼前凝聚的只是炊烟薄雾,不堪一击。 曹烈微微皱眉,虽然有一瞬间他觉得唐罗太过狂妄,但转念一想又隐隐不安。 西贺或许存在性格缺陷,情绪缺陷的王者,但绝不会有愚蠢的王者。 而愚蠢之最,便是傲狂,或许在作战前王者都会觉得自己必胜,但真正交手时绝对会仔细应对敌人的每一次攻击,除非...这个攻击根本构不成威胁。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王体,才能将拥有三次质变的灵技看做等闲呢? 眼看着灵技便要成型,曹烈陷入思考。 看着远处七窍泛着神光的对手,唐罗心情平静,甚至还有些想笑。 从登临王境,双眼发生再次的变化后,他就很不乐意跟人动手了,因为他觉得,这种情况下的自己再同别人动手,都算是欺负别人。 就比如眼前的曹烈,确实是个十分强大的武道君王。 道境强度虽然平平,但意念雄浑乃他平生仅见,甚至要超出百草神君一线。 这武技造诣更是令人叹为观止,一次构建数十道地级灵技模型,这种事情他也是做不到的。 不是掌控力精神力不够,是他肚子里根本没有那么多地级灵技的模型样本。 若这是宗师级的对垒,或是王境初期的碰撞,就凭曹烈这种武道积累,都可以抹平血脉的差距。 只可惜,这是圣前一步的较量,比灵技模型构建?比谁的意念强大? 说句不好听的,这都太过低级了,唐罗觉得该给骄傲的曹烈上一课,什么是王者战斗的方式。 所以刚刚他以神瞳映入大千的规则,翻译成人能听得懂的话,内容是:谕天地元气自由飘荡不被束缚;谕万物不被王者意志诱导;谕元气不得进行第三次凝结。 没有元气的填充,天品灵技的框架,亦只是个框架罢了。 看看曹烈头顶的数字,唐罗可不相信,他能凭本源灵力,填满那么多的模型! 二百五十章:反制 从灵技模型进入大千世界然后集结起足够的灵力要多久? 这个问题其实没有标准答案,因为区域元气的活跃程度和灵技模型本身结构的原因,时间长短天差地别。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王念越深邃强悍,万物元气便越顺从。 而以曹烈的王念强韧程度,即便是施展最复杂的地阶灵技模型,亦如鲸吞蚕食般,成势只消几个瞬息。 可今日的天地元气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原本如臂指使的五行元素竟产生抗拒情绪,任凭王念如何收束召唤,这些天地元气便同游鱼般四散。 即便强行收束起来的灵气,也难以聚合,曹烈觉得自己正在用王念同某人角力,而天地全站在对方那边。 这边的灵技迟迟未竟全功,而唐罗却已来在身前,雷霆震响的拳路撕破中线,正轰在胸前。 “咚!” 王体同王体触击的闷响震动万物,剧烈的罡风从碰撞处爆发形成剧烈冲击波,像篦子般犁平山谷表面。 “轰”得一声,是山体龟裂的声响,在曹烈被击入山体之后。 陷入无边黑暗,感受着碎石灰尘扑簌簌落在身上,麓阳城的王有些懵了。 规则之所以叫规则,就是因为它对双方都有同样的效力,而两种截然不同的规则相互碰撞,通常会有三种结果。 或是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这都容易理解,但最难受的是两种规则交互,然后扭曲成似是而非的。 王者是西贺对战斗最敏锐的一群人,刚刚发现灵技无法积聚,曹烈便已经想通了应该是先前唐罗映入大千的那段信息作祟。 但在他看来,这只是对方求和的手段罢了,毕竟规则的效力是等同的,自己无法凝聚天地元气,对方也不行。 而只凭本源灵力想要击溃王体,显然是在痴人说梦,毕竟王体是武道自我的最高集结。 是神魂、意志、灵气、灵体的最高统一,即便是最普通的王体,也能无视所有玄阶的灵技,一些极为强横的王体,甚至能做到免疫地品初阶的灵技。 所以,刚刚曹烈受到重击根本不是因为大意,而是在发现元气被禁后,想试试唐罗王体的强度。 但特么的怎么会,这么硬!? 深陷山体的曹烈心中这样想着,然后就感受到山体被撕裂的动静,如雷暴轰鸣般的连击落入山中,让山体点点崩做齑粉。 曹烈嘶吼一声,向着雨落连打反击,却被瞬间压制,连同山体沉入地底。 山峰坍塌,地脉开始震动,整座北山在这暴虐的攻击下颤抖。 如果可以的话,唐罗真想就这样压制曹烈到死,但王者要那么容易击杀,宗派圣地间又如何会这样保持克制。 轰塌山峰的唐罗停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中升起金色龙魂,神瞳银轮斗转。 “以为封禁天地元气就能赶绝本座?这就让先生知晓什么叫作茧自缚!” 地脉黄龙里的曹烈面色阴沉,双手撕开紫色的衮龙袍就像撕开一片世界,无数扭曲的人魂兽魂哀嚎着从中扑杀出来,带着烈性的怨念吞噬着灵气并迅速壮大。 恐惧怨毒往往要比中正堂皇增长得更快,即便是拥有自由意志的灵气面对这些个王意加持的凶魂,依旧不是对手。 “看来你根本没有明白自己输在哪儿。” 望着如同鬼蜮般的空间,不停收摄灵力的凶魂,唐罗略显遗憾的摇头问道:“你以为,若是这些凶魂残魄能够有哪怕片刻瞬息的清明,它们会做什么?” 感受着灵气在魂体中充盈,曹烈嗤笑:“假如只是假如,不存在的事,想它何用。” “呵呵。” 看着吸收元气后散发着强悍气息的凶魂残魄,唐罗平淡笑笑:“那今日,本王便让你看看不存在的事若是发生了,会有多可怖!” 神光自瞳中爆发,山谷绽开的烈日,圣光如幕夺去金龙光影的色彩,罩住万千凶魂残魄,王者的敕令取代血脉的束缚,这个瞬间,这些被囚禁王体血脉内无法超脱的冤魂,忆起了身前的片段。 霎时间,失去对所有魂体掌控的曹烈脸色有些不善,他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如何取代兽魂血脉对凶魂残魄的控制,但他明白,事情要糟糕了! 燃烧神魂从来都被视作凶境最后的搏命手段,一个初入凶境的武者若是能够狠下心燃烧本源精血同神魂,亦能让封号强者手忙脚乱一阵。 如今这些凶魂残魄虽然没有实体,但长期在王体中温养,被血脉法则淬炼,强度远超一般凶境。 这本是曹烈压箱底的手段,所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是这种手段被反制,会有多么的,危险! 就同麓阳王预料的那样,这些被灵气充盈的魂魄在恢复些许清明后,纷纷调转枪头,化作索命厉鬼,朝着曹烈杀来。 那不曾间断的轰鸣声,是冤魂经久不散的恨意,地脉黄龙的灵衣开始龟裂,其中的曹烈被震得摇摇晃晃。 自从修行以来,他从未遇见过这样憋屈的战斗,最得意的灵技武道全都失效,压箱底的手段瞬间被反制。 就连急中生智抽取的地脉黄龙,也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再看远处的对手。 背负双手衣袂临风,满身都是破绽,却又找不到任何破绽,自然圆满得令人心惊。 最强的两个手段被废,让曹烈生出强烈的危机感,在没有闹清楚对方是怎么做到之前,他认为这场战斗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但有时候,冲突一旦开始,如何结束就不是弱势那方能够决定的了。 被凶魂残魄亡命围攻的曹烈现在只想尽最大努力逃出生天,然后闭关思索自身道路的问题。 曹烈的性格优势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没有丝毫犹豫迷茫,刚认定唐罗的道要优越于自己,便迅速做好的调整,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而弱者么,只需要保全性命就好了,皮面什么的,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认输啦,认输啦!” 金龙光影中,传出曹烈的声音:“先生神功曹烈远不及也,这次是曹烈不对,请先生看在御兽宗的面上,抬抬手。” 二百五十一章:一击 在曹烈看来,只要他认败,这场冲突便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因为真要算起来,他同唐罗根本没有什么仇怨,即便是这次,他亦只是用王念唤出了角宿杜沙。 而最终的结果,只是杜沙同两头龙兽过招毫发无损,反倒是他失去了两头珍贵的“龙兽”,弱者都放弃追责了,强者还有什么穷追猛打的必要呢。 曹烈认为自己对这些自诩正道的王者心态已经莫得极为透彻了。 这是一群有理也会让三分的“好人”,只要好好表达歉意,便能平息怒火。 对于这种只要放下身段就能产生的便利,曹烈再擅长不过了。 求饶之后递出的台阶,便是止息纷争的前奏:“其实曹烈这次来,还是受了安家那小子的蒙蔽,他想要借鳞宗的手对付先生。曹烈虽是人王,但也得受宗主统辖,但烈对先生心生向往,又哪会真的撕破皮面,这不刚到赤霞听到先生云游的消息,不敢惊扰外人,只是寻了个僻静处等待先生,还望先生看在曹烈这一片诚心上,忘了些许不快,原谅则个。” 明明凶魂残魄还在攻击撕咬地脉黄龙,金色的罡罩摇摇欲坠布满裂痕,但曹烈就是能心平气和得拱手弯腰,仿佛先向唐罗致歉,是比抵御攻击和反噬更重要的事。 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的对位王者都会选择收手,某些甚至能同曹烈化敌为友。 但很可惜,这次曹烈碰上的是唐罗,从他决定动手起,他就将停手这个选项撕碎。 不寻思如何抵御攻击,反而放开防御拱手道歉? 这种送上来的破绽如果不好好把握,那老子算球武道宗师! “敕令离解,归元大千!” 对曹烈话术充耳不闻的唐罗单手斩碎几道扑向自己的凶魂残魄,朝着破绽穷追猛打。 银瞳神光飞旋,法则之力全开,被曹烈以法则之力从地脉中抽取的灵龙霎时崩解,化作最纯净的元气,散入大千。 没有了地脉黄龙的阻挡,那些凶魂残魄毫无阻碍地向毫无防备的曹烈扑杀。 这些堪比武宗燃魂一击的怨灵在攻击曹烈时格外用力,仿佛要将此生的怨愤在瞬间全部释放出来。 被某个五官扭曲的怨灵咬在肩头的曹烈整个人是懵的,他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他都已经服软认怂,甚至送出了借口,对方竟还不依不饶,这是何等的霸道? 一刹那,王体被十几道怨灵轰击,剧痛终于让曹烈从震惊恢复。 “先生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爆喝之后,上身紫色衮龙袍中浮现五条蛟龙盘身,如初春暖阳融化冰雪般将扑来的凶魂残魄灭杀。 但这种纯以本源灵力支撑的技法面对数以万千计的凶魂残魄委实有些吃力,更重要的是远处还有个不知深浅的家伙。 所以曹烈色厉内荏地威胁道:“先生咄咄逼人,就不怕曹烈舍了王体,拼个鱼死网破嘛!” “像你这样爱自己的王,会生出拼命的念头么?” 唐罗笑了:“放心,本王不是要杀你,只是要给你一个教训。” 就像安抚暴躁的熊孩子,唐罗摊开双手,自然道境霎时被压缩成一寸直径的黑球,那同大千世界格格不入的能量状态,惊得曹烈眼皮直跳。 “曹烈已经知道错了,这样的教训难道还不够么!?” 感受到浓烈危险的曹烈大声道。 “你哪有错,你只是弱。” 伸手握住纯黑的道珠,寸许见方的道境融入右拳,使五指变得深邃漆黑,轻轻攥动,天地元气便发出撕裂般的啪嚓声。 神瞳扫描曹烈王体,最终落在某处。 前进的唐罗淡淡道:“其实,本王并不在意你做的那些研究,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赤霞麻烦,着实让我有些厌烦。所以这次不论你说什么,都得给你教训,让你在今后的三五十年里消停,甚至在今后的三五百年里,只要想到本王,王体某处,便会隐隐作痛,有所敬畏。” “混账,狂妄!” 曹烈恶声道:“如今吾乃御兽宗大势,若是你敢伤吾王体,御兽宗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让他们来!” 唐罗握拳,表情平静:“本王想看看,需要依赖你那恶心研究续命的“大势”,究竟有多了不起。特别是在看到你重伤的惨象后,还有没有人敢踏入龙江以西!” 黑光撕开了天幕,夺走万物光华的黑线穿过曹烈王体。 蛟龙殒灭,神甲崩碎,被某种力量锁住的曹烈甚至做不出什么像样格挡,只能眼睁睁看着黑线穿过身体。 那堪比道兵的王体韧性在这黑线面前就像块蓬松的猪油,中腹出现的破洞不光是王体的残缺,更让被囚禁的魂魄得到了脱逃的门户。 “啊~~~~!” 凄惨的喊叫声,是“本我”受创后果的剧痛,更是数十年成果毁于一旦的愤怒。 当然,更多的是恐惧,王体是王者所有“自性”的集结,只要不是被完全殒灭,便能恢复如初。 但要破坏这种自性,非得用极端烈性的能量才行,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那种破坏只是撕裂,而不是毁灭。 比如徐氏有些剑王能够施展出斩断王者肢体的剑技,但这样伤势只是吓人,实际伤害并不大。 可刚刚唐罗那一拳,是彻底将他的一部分湮灭了,更让他恐惧的是,对方刚刚锁定他的未知力量。 能让王者如刀俎上的鱼肉,这是何等可怖的秘法神通? 曹烈吓坏了,哪怕知道唐罗就在他的身后,他却连回头放狠话都没有,只是捂着中腹的大洞痛苦哀嚎。 “还不滚,是认为一个洞不够,想在旁边再开一个么?” 身后,是唐罗一如先前的平静声音,只是话语中的轻松同揶揄,却让曹烈立刻停止了无用的同情博取。 痛感仿佛瞬间消失,捂着胸腹的曹烈消失原地,谷中只剩风吹砂砾的声音。 唐罗抖手散去将要崩坏他右臂的寸许道境,缓缓闭上刺痛不已了双眼。 全力施为只能破开曹烈王体,好在,接下来应该会有一段不短的清净时间,可以再做精进。 二百五十二章:运来天地皆同力 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什么都好,曹烈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这个地方。 他是龙谷十世不出的真正天才,觉醒兽魂血脉的预备王者,从出生起就预定了西贺顶点的男人。 虽然这一路过来遇见了些许波折,但在曹烈心里都只是些无需再提的过程,现在他登临彼岸,甚至找到了可以超越曹光、陆沉、徐琅这样真正天命之子的方法。 赤霞山出现的魂咒大师,被他看做是补齐大业的最佳拼图,这个故事原本应该是这样才对的! “唔哼” 挪闪出不知几百里的曹烈磕倒在地上,暗淡无光的衮龙袍中线,有个贯穿前后的大洞,能够看见王体中的隐约神光。 王体是可以自愈的,因为“我”是完整的,所谓完整,就是整个身体都有关联记忆,即便王体被击碎斩断,但那些联系并未消散,只是潜入风中,藏在云里。 “我”的其他部分,会重新关联这部分的内容,然后完成重塑,这便是王者不灭的根本。 可这次不一样,王体部分被湮灭后,让其余拥有关联记忆的部分开始震荡,失去的魂意更是他道境的根本,而要恢复如初,不知得要多少年头的苦修重塑。 更糟糕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无法信任任何人的他,必须要回到麓阳城。 因为只有那儿的地宫元气完美契合他的王体,也只有在那儿,他的伤势才能最快恢复。 只是想起那群盘踞在领地上的恶鬼 曹烈微微有些皱眉,为了活下去的冢中枯骨,什么都可以付出,但他们的根本目的,还是在为自己续命。 而更糟糕的是,他想要加速恢复,就得需要七宗的支持。 可是以现在的状态,他又该如何施术? 还有那尊新王,究竟是怎样可怖的道,才能锁得武道君王不能动弹并一击湮灭功体? 再次闷哼的曹烈将纷杂乱序抛去,开始对王体进行简单修复。 有些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麓阳城 最终,曹烈还是选择回到了自己的属地,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运在碰到唐罗后消耗殆尽,刚回城,就碰到了龙谷七宗内尸宗、蛊宗、裸宗的几位大能坐堂内,面色不善的等候。 若是以往,曹烈给张好脸都欠奉,可此时的他却不能使性子,而是耐着心走到堂上,满面轻松问道“今日是吹得什么风,诸位都聚在这儿作甚?” “曹烈,老夫没工夫同你废话。” 肤色清灰两颊深陷,一对瞳仁中心翻白,只有浅浅一圈棕色瞳轮。 模样可怖如同鬼怪的尸宗大能起身质问道“你是不是将核心内容藏起来了?” “曹烈怎会欺瞒各位长辈。” 满面松弛坐在王座的曹烈摊摊手道“诸位拿到的,就是这些年全部的研究资料了!” “如果这些就是全部,那这研究根本就不完整!” 风烛残年的尸宗大能出离愤怒“兽魂血脉的王境规则扭曲后的人魂根本无法完全掌握兽体,你只是以御印将兽体魄欲隔离,扭曲后的魂魄如何能同记忆完整的兽身对抗,最终人性只会屈从兽欲,莫说修行破镜,便是维持清明都不容易!” 你可以质疑圣地中某些人的德行,但绝不能小看这群人的水平。 特别是在某些大能发了狠要进行某些研究的时候,他们的行动力会比某些人的想象力极限还要更加惊人。 曹烈数十年的研究,当七宗的武道大师齐聚开始整理归策,很快就没有秘密。 而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对于某些只是眼馋龙兽威能,比如鳞宗、毛宗、羽宗来讲,曹烈的研究是价值无限的,因为他们主要还是为了驭兽的利好。 但对于着急续命的宗师来讲,这个研究的后遗症就太多了。 “咳咳咳。” 裸宗的大能亦是出言道“老夫倒是不在乎能不能继续修行,只是想多活上百八十年。只是这道秘术的根结,还是得有道能够护住真灵不灭的魂印,若是这道魂印的施展者出了问题,那么活着,还不如死去。麓阳王觉得,老夫说得是否在理?”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潜藏的那点心思终有一日会遁形,但暴露的这般早,时机这般尴尬,还是曹烈没有想到的。 但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不能慌乱,所以曹烈轻笑道“这道魂印是为了保护真灵不灭,诸位都是曹烈长辈,这道印自然是得由晚辈来施展,可若是诸位不放心,也能另寻高明。但这西贺,恐怕很难找到更让诸君放心的选择了吧?” “你才是最不让我们放心的内个!” 尖锐的话语,从身着绿袍脸色不善的蛊宗主口中寒声道出“麓阳城跑了两头龙兽到了赤霞,之后你便意临赤霞引出了那尊新王。本宗倒是想问问,麓阳王研究的这套法子,究竟是想为七宗大能续命,还是要诱骗这些大能的遗蜕!?” 气氛骤然一静,曹烈再摆不出笑脸,环视堂中几位大能后,冷冷道“想得到,便得要付出,既然谈到价格,那么本座也就直接说了。” “这里并不是本座研究的全部,被隐藏的是转移宗师真灵同识海的法。但施展那种术代价极大,所以要价极高。不光是宗师遗蜕,还要怨憎凶境生魂千条!” “老夫看你是疯了!” 绿袍蛊宗大能破口骂道“千条怨憎凶境生魂,得在西贺掀起多少冤孽杀戮,你是要让龙谷堕入魔道!” “是冤孽杀戮还是惩奸除恶,这种事还需要本座来教蛊宗主么?” 曹烈邪笑“千条凶境生魂而已,西贺那么大,做得隐蔽些,又有谁会知晓呢。” “咳,看来鳞宗主说得没错,曹烈,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裸宗的大能起身,失望摇头道“这场研究,本宗退出了。” 言罢,老人看了砍满脸怒火的绿袍宗主还有毫无表情的尸宗大能,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离去。 二百五十三章:治愈 赤霞山,无双城 杜沙完好无损的归来让众人心定,而事了拂衣去的唐罗,已经赖在了云秀怀里。 “对方好强啊,我手都要断了,你看~” 将能够覆盖数十里的自然道境凝聚成寸许见方的道珠,这种力量即便是唐罗的王体也无法承受太久。 云秀小心翼翼捧起夫君的右臂,看着布满裂纹的手掌,心疼不已。 “妾身为您包扎,忍着点。” 从仙云飍魄中抽出七彩云丝,顺着掌纹指路轻柔地覆盖,直至将整个手掌包裹。 香香的云丝里是女人的温柔,动了动五颜六色的手掌,唐罗又仰头道:“还有眼睛~” “是这只嘛?” 云秀将唐罗的头枕在腿上,揉开眼睑,亮出星辰般的眼眸。 弯腰俯身,樱桃色的唇瓣微微嘟起,笨拙又温柔地朝星辰吐息。 呵气暖暖的,还带着女人独有的香气,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剧烈刺痛竟真的开始缓解。 惊喜的唐罗又轻微转体献出另一边侧脸:“还有这只!” 女人温柔笑笑,捧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朝着另一颗星辰轻语。 温存最大的益处,大概就是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心意同在乎。 在登临王境之后,唐罗得到了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却也失去了很多细腻的情感,在道境同法则同时作用王体时,他冷漠的就像是个高高在上的神灵。 掌握自然者,若是连自然都无法接受,那不就是自欺欺人么。 于是,生死不再使他触动,恨爱亦无法让他动容,他在意的东西越来越少,也只有将灵气全都封入星子,退了境界让思绪整个慢下来后,他才能再像人那样思考。 而也就是通过这一进一退的印证便利,让他得以校正自己的王道,因为有时候,前进得太快太猛,总会让你忽略掉一些东西。 或许在那个极快的运算思维看来,这些东西终归是要失去的,并没有什么价值。 就比如亲情、爱情、友情,这种注定只能占据些许人生篇幅的情感,过度投入都可以视作浪费。 普通人之所以需要,是因为他们是无法找到“自己”的,他们只能依靠这些情感的连带映射来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但像他这样完整“自我”的武道,是不需要这些关系来感受自己的。 所以从收益角度来讲,这些关系到了他这样的境界,全部都变成了拖累。 毕竟完整自我就是一个纯粹自我的过程,在这个关系中,其他念头对你施加的越多,这个纯粹的过程就越艰难。 可这样一个独夫的世界真的是对的么,若仅仅是从强弱角度来看,当然是对的。 更纯粹的自我就等同于更强大的自我,看曹烈就知道,这是个心中没有任何亲情羁绊,没有任何道德束缚,只有自己的混蛋,他唯一崇拜的只有力量。 就是这样的纯粹,才让他无比强大,只是唐罗比他更懂天地,先手禁了元气凝结,又反了对方底蕴,不然,怕是连近身都困难。 还有曾在天南律界见过的佛主,也是同样纯粹自我的道路。 当然,同样自我纯粹的两条路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就以目前的过手判断,若是曹烈同那位南天佛主碰上,怕是一道法则下来那些武道、血脉、法则、道境全都忘个精光,然后在“无我”的界限中老死。 这便是顶级的纯粹力量,这也是为什么从未与人动手的南天佛主,会被各大圣地王尊奉若神明的原因。 纯粹的强大是挺好的,但这条路却不一定对,只看武道大昌千年下来,这么多王、圣都消散在风中就知道,孤独的道即便生前如何绚烂最终会被淹没在寂寥中。 或许对于人族这短短一生来讲,这些王、圣都是盖压一个时代的豪雄,但是将时间线拉到整个西贺大陆的长度呢。 曾经有过星体记忆的唐罗在虚空中漂流旋转了几百万年,在这漫长的时光里,他那四千多颗星体同伴,没有一丝起伏变化。 那种寂寥甚至让他觉得,即便是成为无线寿命的星体,也没什么大意思,所以他十分冷静的选择自我毁灭。 锻炼精神力只是他完成这个目标的手段,而现在想想回归人性思维后,他也会开始反思,为什么明明拥有无限漫长的生命,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快乐呢。 想了很久,大概是因为两点。 第一是那个世界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他没有办法感受任何活跃的生命存在,即便是那四千多颗同伴,也与他全然不同。 第二是因为他没有自由。 曾经他一直不理解自由,甚至一度认为,自由就该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只有真正成为星体生命后他才意识到,自由的界限,应该是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 他不想沿着这条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轨迹傻傻转动,他就能停止! 他不想再继续这无趣而漫长的生命,他就能不继续! 正是因为曾经为这样根本的自由拼尽全力过,唐罗的自然道境,才能这样圆满无漏,作用于大千万物。 因为曾经的他同这些“死物”一样,被人控制着,只能在寂寥的宇宙感受无尽空虚。 好不容易,从那么孤独的环境中脱离,现在要唐罗再回去? 在他看来,眼下所有王者找到的世界,都是在找一个只有自己的孤独世界,这种世界他已经体验过了几百万年,真没有什么吸引力。 有时他甚至会想,若是那些王、圣知道这条路的终点是这种模样,是否也会放弃。 但想象终归只是想象,每尊王都有每尊王的道,他影响不了别人,别人也影响不了的。 感受着左掌伤势在仙云飍魄的包扎下快速回复,唐罗闭上眼将脑袋扎进云秀怀里。 谁说王体只能凭借其余部分进行关联,人只要活着便绝不可能永远孤单。 总有个人会比你更在意你,总有个人爱护你的身体超过你自己。 本我来自于整个过去,但你的影像,总会在某些人的记忆中,格外分明! 三时两刻,道境之殇,痊愈... 二百五十四章:告别 龙洲历1796年三月十九 龙洲麓阳城上空数位大宗师交手数十合引发元气暴动,但龙洲风媒却对此视而不见,没有半点儿消息流出。 除了亲眼见到同感受到元气波动者,这场短暂而激烈的冲突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如果无双城不是为了搜寻杜沙而将所有的风媒外遣,或许也以为麓阳城平静得一如往常。 负责专线传达的云潇潇将这消息传达给唐罗,看见了上官微微有些失望的表情。 但年轻人哪敢多问,将这些天的势力动向简报放下后,便躬身退出去了。 “麓阳城变,夫君大人并不欢喜?” 云潇潇离开后,云秀从暗门中走出,看了看桌上简报后,朝面无表情的唐罗问道。 “曹烈不敢让御兽宗知道他受伤的消息,所以将冲突控制在了能够承受的程度。宁愿通过退让,妥协,为自己赢得休养生息的时间,也不愿暴露弱点。” 手指点在麓阳城那条讯息上,唐罗遥遥头道:“看来,他并没有放弃继续找麻烦的念头啊。” “那我们需要做什么应对的准备呢?” “没必要。” 唐罗淡淡道:“这是一条真正的毒蛇,或许会因为自大而犯错,但绝不会在同一个坑上摔倒两次。” 抬手看了看恢复如初的右掌,唐罗自信道:“在他没有想清楚怎么战胜我之前,是不敢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可等他调养好身体,找到方法后,世界又要变了。” “夫君是找到世界了嘛?” 感受着话语中的自信,云秀欣喜问道。 “有些值得验证的门路。” 唐罗点点道:“但这事儿不急,得先去个地方。” “那妾身同夫君一道。” 一听又要出门,云秀柔声道。 “这次...不必了。” 唐罗表情沉重,眉眼中似有抹化不去的忧伤,缓缓摇头道:“为夫去...告个别。” “啊...” 听出唐罗语中悲意的云秀一下子反应过来,柔声道:“那..夫君大人路上小心。” “嗯。” 院长室座落无双高塔顶层,四面有窗,唐罗向着北面眺望,如泡沫般忽然消散。 …… 北邙凌霄宗、天池热海 这集天地灵秀的所在,于人间有各种不同的名字,如海眼、龙潭、不老泉。 明明地处寒天冻地的神山之巅,这片热海之围却四季分明,风光宜人,更有天地异象,时而云雾飘渺,细雨蒙蒙;时而云雾收拢,澄澈苍空。 传说上古时龙族大圣最喜来这天池热海深处潜眠,七日一次吐息。 所以这清澈碧透,一平如镜的池水平日不见涨落,每七日却有一潮。 这热海潮水涌起时,万物生发冰雪消融,好似回春。 当地人将这时的水称作圣水,可愈外伤暗疾,但有人曾将圣水带出热海,却又变成普通不过的泉水。 就是这样多的传说和神秘后,有大能来凌霄峰上建宗,后来就有了凌霄宗。 天池热海中心,名为“回春洞”的区域里,躺着个行将就木的躯体。 这是虚空宗师拜托宗门照看的人物,这些年却给宗门引了不少诟病。 一是这人从外看已经了断生机,浑身躯体都已经角质化,像块腐木珊瑚多过像人,而且体内还有酷烈剧毒。 将这样的家伙养在热海中,不少人都认为会浸污这儿的水质。 二是此人身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多即便是当世究不清楚来历的,事后也会大白天下。 龙西联盟的恶首唐志,一手导演了龙江改道,淹了陵江百城千村的真正恶魔。 传说这人是被药神宗的道子毒杀,现在却死而复生出现这里,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虚空宗师卖了脸在为自家族长争命。 能和虚空宗师搭上关系自然是极好的,但如果要以救助唐志为代价? 这种感情太复杂,一边又想得到切实的利好,一边又不想被北邙同道指指点点。 久了久了,门下弟子心态就会变得敏感,上次玄机宗的斋醮科仪,几个凌霄宗的真传就同对方几个真传为这个事儿打起来,两边打得满脸开花。 或许是双方讥讽太过,以至于现在凌霄宗内部很多弟子都认为这事儿是凌霄宗的耻辱,除了本脉弟子,大多数都不愿意接领看守热海的任务。 所以当唐罗走入天池热海时,负责看守的内门弟子只是在专注修行,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个大活人从身边走过。 好吧,这么说可能不太公平,即便这名内门弟子瞪大了双眼,将神识发挥到最大,其实也是没有办法发现唐罗进入的。 因为这时候的唐罗就像是阵风,谁会在意有几阵风吹到洞中呢。 寒玉打造的温床漂浮在平静如湖的泉水上,浑身长满木屑般脚趾的唐志静静躺在上面。 就跟预料的那样,唐志的情况更加严重了,如果说几年前他还能看出人形,那么现在说是块枯木或是珊瑚,都没有人会怀疑。 四肢躯干已经彻底质化,只有心脏和头颅还能看出有血液流通的迹象,可暗晦缓慢得就想要熄灭的烛火。 将心比心,剥离感情后的星体生命都有种自我毁灭的冲动,以这样的身体,族长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踩在水面上的唐罗伏下身体,王念投入唐志识海。 这是一片什么都没有的荒芜,只有执念在其中的回荡。 那识海中久久不散的,是经久不散的念数。 ‘五年...五年...五年...五年...五年...’ 二百五十五章:薪火传承 模糊到只能重复念数的意识,就同随处可见的花木一样,说是活的,但亦没有沟通的可能。 但所谓武道君王,不正是能够以意志强迫天地进行些许妥协的存在么。 若是看守回春洞的凌霄宗弟子此时停止行功,将目光投射到长辈要求看守的洞中,便能发现极为玄妙的一幕。 那躺在寒玉温床上的活死人,此此时在温和的黄光笼罩下分解,那些硬化的角质从身体分离,却没有直接脱落,而是漂浮在黄色的光晕中。 一点又一点,就像是无数把锉刀同时在唐志身上作用,将那些已经覆盖了肌体百分之九十的鳞屑剥离。 可多年积累,毒素已经侵入骨血,离解角质就同离解身体没有两样。 之间无数鳞屑被分解后,唐志只剩下大半个脑袋同小半片胸腔,其余身体剩余的部分,已经全都飞散在昏黄色的光环里。 唐罗并没有将这些角质剥离,只是重写了排序,从外看是分解,但实际上这些角质还同唐志关联一起。 因为此时唐志的生计全凭这些角质毒素维持,若是骤然剥离,只会让其一命呜呼。 但现在重写了排序后,可以让唐志的意识得以片刻清明,就好像是提前来到回光返照的状态。 “来啦。” 神识恢复清明后的唐志,很快发现了入侵识海的王念,笑着招呼道:“我已分不清这是幻象还是真实,若是前者,希望是个好消息,我或许撑不到下个年头了。” 哪怕遭受了漫长的非人痛苦,哪怕生死之间,唐志的表现却一如既往的平和从容。 王意在识海中投射出自身影像,并录入的包括封王登临、龙兽对赌、花期之约的所有信息后。 唐罗幽幽道:“您看到的并非幻镜,而是唐罗来赴五年之约,如今的我已踏过彼岸,成就王位,王境中难逢抗手,今后唐氏再不需要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好,太好了!” 整座识海都在欢腾雀跃,对于如今格外虚弱的唐志而言,这无疑是种自杀的行为,但他却毫不在意:“若当时知道你能这般争气,确实不必操之过急。但如今已不算晚,教化,至圣之道你待如何谋划?” “如今武圣封山,我在赤霞山创建无双学院,开武禁,授真功,引西贺散修朝奉,宗派争相效仿。龙兽赌约后,世间以赤霞为新圣地,朝拜者络绎不绝,如过江之鲫。” 唐罗答道:“待药神宗之事发酵,赤霞山或可为当世武道圣地,名望足以洗去唐氏旧历。” “真好啊。” 唐志感叹:“你做得比我想象的更好,只可惜...赤霞山,太小了。此处或可为豪族道基,却难当万世圣地基业,得早做打算才行。” “族长以为,何处可为圣地基业?” 唐罗谦虚请教道。 “不必讨好我,按你的想法去做。” 识海又是一阵欢悦翻腾:“如今你是唐家的王,今后的路得由你来定。只是有小件事得嘱咐你。” “旧的唐氏已经消失了,所以对于那些顽固的老人,你要用得格外小心。这件事存甫同唐左可以帮你,所以你不必着急将人从小灵界中接出,而是要小心遴选。” “对于那些执着就仇的顽固,便让他们留在小灵界中老死。对于能够放下仇恨,认真做事生活的,才让他们出来。” “将星馆众那些年轻人也是同样,里头格外激进的,你也可以让唐耀帮着处理。” “他们能力很强而且忠心智慧,能够贯彻你的想法并维护你。” “这样为你省下很多的心力,能够使你专心思虑为百千年计。” 仿佛是在交代后事,这番对话里没有什么儿女情长,只有作为唐氏前代族长对后来者的交棒。 这些主理事物的人物,每个人的特性,都被锁得死死,谁能负责什么,有什么样的缺陷,精确得就像一张张卡片。 虽然识海中只有自己的影像,但唐罗却好像能看到唐志敦敦教诲的模样,良久沉默后,他艰难道:“族长,其实还有个延命的法子,若是你肯...” “当个畜生么?” 识海中翻腾的意念仿佛在笑,快速拒绝道:“不用啦,这几年过得太辛苦了,都不敢睡,生怕醒不过来。如今我已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该舒坦睡一觉了了。” “我怕自己做不好。” 唐罗不忍道:“我现在要走的这条路,可能族中很多人都不会理解...” “若那些庸人能理解,你便不是千年一出的公子罗了。” 识海又笑了,并自嘲道:“其实我也不够理解,若是当初知道你三十岁就能封王,何必将那种事当做机会。时至今日,是我和唐氏拖累了你,而不是你拖累了唐氏。所以从今往后,你有什么想做的便直接去做吧,因为不论你怎么做,都不可能比我这个险些让千年唐氏毁于一旦的族长,做得更烂了。” “所以,不必有任何顾虑,放手去做。唐氏的下个千年,便看你了。” 唐志是骄傲的,由始至终,他没有提过其夫人同孩子一句,而是借着最后的时间,将所有的气力,都用在政事的嘱托上。 也正是这份重家族轻生死的厚重,让唐罗像肩头扛了座大山般沉重。 哪怕仅仅是为了不辜负族长,他也得为唐氏夯实不世的基业,只是想象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他又显得不是那么有底气了。 毕竟当那件事一旦启动后,他会遇到多少阻力,连他自己也算不清楚。 在唐志在识海中不断盘桓,直到整座意识的宫殿黯灭,唐罗才退出了王念。 对于虚弱的唐志而言,此时他最需要的,便是一场舒适的长眠。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对于他来讲,是求得一个好死。 一个作为唐氏族长的好死,这五年他强撑着一口气,不光是为了承诺。 而是愧疚自责,他要看见一个光明的未来,才能瞑目。 今日这个光明出现了,唐志便可以放心的睡去,因为接下来的事,不必他再操心了。 只是在意识彻底黯灭的瞬间,他想起了夫人同孩子... 二百五十六章:存甫清明 淡黄的光晕消散,神瞳将打乱的角质归还排序,面对眼前这个将一生都奉献给家族的男人,唐罗希望他最后一程能够安详平静,而非痛苦曲折。 以王念切断毒素对神经的侵蚀,抚平所有痛苦的记忆后,唐罗收回王念,整理易容后,向着寒玉温床上的男人叩首。 额头轻触水面荡起的层层涟漪,就像是某种精神的传递,投射到身体里。 起身之后,悲伤敛去,在寒玉温床前肃穆的站立久许。 “他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回春洞中响起另一个声音,是水中浮起的一尾灵龙,化成盗火宗师萧锦林的模样。 “这几年劳烦萧老看顾了。” “萧氏同唐氏即为姻亲,老夫亦是受惠唐族长,此为应有之义。” 量尺高的灵体神色肃穆,沉声道:“凌霄宗这几年因研究虚空铸体屡屡失败,对唐氏怨气越来越重。老夫儿更是受到了不少旁敲侧击的试探,北邙已非久留之地,罗部长还是早做打算吧。” “正为此事而来。” 唐罗淡淡道:“待会儿唐罗会去拜会姬殇宗主说明情况,之后想请萧族长帮忙,将唐、萧两族弟子,护送到赤霞。” “龙西联盟避入灵界足有十数万人,而今陵江已被三大豪族瓜分,若是回迁纷争再起,这事儿宗师可有考虑?” 萧锦林沉声道:“而且老夫探得些消息,姬家内部好像有人想要以呈州族人做质胁迫宗师,想让姬殇点头放行恐怕不太容易。” 这几年萧锦林在凌霄内闭关,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还不清楚短短几年功夫,眼前的男人已经达到何种程度。 关于这事儿,唐罗自然没有必要着急显摆,反正日后都会知晓的,无须急于一时。 至于凌霄宗的态度嘛,说实话也并不算怪事。 久贫家中无贤妻,久病床前无孝子。 子女妻妾尚且如此,唐罗如何能够要求凌霄宗做得更好,毕竟从一开始这就是场互利互惠的交易。 若是虚空铸体起作用了,那么姬家各支的态度还会有所缓和,但现在投入见不到回报,难免有些眼皮浅的会唱衰凌霄宗的决定。 这种事情其实是可以被理解的,所以犯不上生气动怒,但偏偏是撞见了今天的唐罗。 眼下这位武道君王的心情,很不好,若是姬殇真要用这不上台面的借口设卡,那就真是选错对手了。 …… 凌霄峰上 时隔数年,唐罗又一次见到了姬殇。 这么多年来,这是这位凌霄宗主第一次在心中生出悔恨的情绪。 彼时,整个西贺武道界都知道,唐罗的资质绝巅,姬家自然是最早知道的那批,因为姬复当时力排众议要同唐氏结盟,除了被胁迫外,更重要的便是看重此人的天赋。 在他们一众长辈看来,只要唐罗能够顺利成长,至少也是支宗师级的奇兵。 不光是他,当时整个姬家的武道大师,都是这样判断的。 这种判断,不光出于圣地的骄傲,更多的还是依照常识。 毕竟一个世家子,再强能强到哪儿去。 当时整个姬家都是这样想的,似他这样的神仙人物,更是连过目的精力都欠奉。 可这才过去多久.... 姬殇看着眼前人,神色无比复杂,他忽然意识到,当初对方那副被留影壁震慑的模样,很可能只是为了麻痹他们,为的就是这个时候蹦出来,吓他们一跳:“若是当初知道你有这样的潜力,哪怕拼着皮面不要,也该让你同韩氏结为姻亲。” “就算时光重来,看不上的终究还是看不上。” 唐罗笑笑道:“宗主着相了。” “倒是让新王见笑了。” 姬殇摇头道:“看来比眼光,还是复儿比我们这些老人更胜一筹啊。” “若非姬氏,龙洲大劫中唐氏亦不可能保全那么多族人,此间种种,日后必有厚报,只是如今唐罗已登彼岸,羽翼虽稚却也能够庇护族人一二,想接些族人回归龙洲。” “当初统领将灵界的破界石已经交给唐家一位名叫唐弘涛长老,此中事宜直接同他商议便好,无须特异上山一趟。” 姬殇话说的漂亮,事情做得更漂亮。 虽然不知道这是出于本心还是迫于压力,都让唐罗舒服,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 既然姬殇没有借这些族人搞事情,他也乐得给对方一些实惠。 “族人这些年承蒙宗主照顾,唐罗感恩不尽。不知这些年贵宗的虚空铸体研习到何种程度,有什么关节是能帮上忙的,宗主无需客气。” 体面是什么,是我知道你的诉求,你也知道我的,但不必分寸不让的锱铢必较,在合理的空间中达成共议后,自然关系清楚。 打通凌霄宗主的关节,对接下来的行事极有好处。 时隔数年,同师公唐弘涛再次会面,老人眉眼中的阴霾因为唐罗的出现,豁然开朗。 虽说凌霄宗确实将呈州小灵界的破界石交给了他,但却以保护之名限制了他的自由,与其说是在凌霄峰上闭关,不如说是被看管。 这才有眉间化不去的阴霾,可今日也不知怎么的,那些守卫尽数离去不算,还受到了空前礼遇。 看到唐罗来到,那还能不明白。 只是任凭他如何希冀,都没想到东河向西的日子那么快,这才几年的功夫,仰人鼻息的族人便能重见天日。 他都怀疑眼前是在做梦,但看着徒孙显露出来的境界,掌管秘术阁多年的武者明白,唐家要起势了! …… 呈州小灵界 负责遴选迁徙族人的,终归还是唐存甫,这个曾以雷霆手段险些将唐志拉下族长席位的男人,如今成了整个唐氏最信赖的人。 从一片荒芜的小灵界中分割划地,找到适宜灵界生长的植蔬同牧畜,在无比严苛的条件下,扛起了十几万人的生计,也让这些豪门出生的弟子,丢掉了所有浮华的脾气。 如今的呈州小灵界,就像是某处室外桃园,阡陌交通,鸡鸭隔篱,其中往来耕作投食,男女皆赤足麻衣,发兼长短,怡然自乐。 有武者挥舞镰锹,犁土收穗,亦有高来高去,施肥洒水,随时人力但效能更胜兽作。 不用问也知道,如今唐氏能有人可劝动武者放下尊严当个耕农,唯唐存甫一人。 于是唐弘涛同萧锦林深入这桃园深处,寻见了正在拓荒的代理族长道明来意。 “唐罗要带族人回赤霞?” 唐存甫赤脚踩在泥地,拄着大锹踌躇道:“这才过去多久,若是将族人暴露众矢之的,恐难有命。” “存甫不必担心,如今唐罗已成就王者尊位,不会再有宵小前来挑衅,你需遴选良善之辈出界,同萧大师一道归去赤霞。” “赤霞山?” 听到地址,唐存甫更不满意了:“即便唐罗如今封王,这个决定也太过草率了。赤霞山何等狭窄,何以做万世道基?” “这...唐罗或许另有打算,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经唐存甫提醒,唐弘涛同萧锦林也反应过来赤霞山的地貌缺陷。 相较于一直呆在小灵界中的唐存甫,两人的消息倒是更灵通一些,比如他们就知道,如今陵江七城已经成了三大豪族的领地。 唐罗迁族人回赤霞,非但算不上明智之举,反而还会陷入被三族包夹的窘境。 但武人对世道的理解终归简单些,唐弘涛想了想,如今唐家都有王了,还需要在乎那些势力的态度么:“如今唐罗已经登临王境,唐氏要拿回陵江七城,谁敢不从?” “若师出无名,破族之事便会重演。” 唐存甫压了压头顶草帽,淡淡道:“正义联盟的大势涛涛,害怕的不是龙西联盟,而是不世出的唐罗天骄。今日他虽封王,但在圣地、宗派眼中依旧稚嫩,若是给了由头,整个西贺掌权者都会联合弹压。” “除非唐罗能给我一个唐氏不会遭逢大难的理由,不然我不会同意回迁族人,更别说遴选。”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是那些存放在小灵界的物资他可以带走,全带走都可以!” 看着一脸固执的唐存甫,萧锦林叹道:“西贺武道史上最年轻的王者,这个理由难道还不够么?” “存甫虽然不以武道见长,但年轻这种事,于同境界中并不算种优势,更别提君王这样玄奥的境界了。” 唐存甫淡淡道:“雨霖斋主乃拥有天阶血脉的圣王亦不显山不露水,罗部长刚刚突破,为何就能不把西贺各大圣地放在眼里。他们想毁灭的异数,可不会管是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二百五十七章:杂事 你永远无法不通过实际去说服一个清醒又固执的人,任凭萧锦林与唐弘涛摆出什么样的态度,唐存甫就是不肯松口。 可惜,世上很多事,不是光凭清醒头脑就可以的,当小灵界中的唐族人知道阁老同萧族长入灵界的目的后,遴选事宜便不是一个清醒的领袖能够阻挡的了。 唐存甫做到了能做的一切,他只是高估了族人的耐心,还有低估了他们想要逃离小灵界的愿望。 唐氏曾是龙洲西部最强大的氏族,从这代人有记忆开始,唐氏便是世家顶点的存在。 他们的从容大气,全都是建立在唐氏这个实体上,他们的勤奋同刻苦,也是为了让家族有更大的荣光。 确实,唐氏做到了,龙江大水淹了百城千村,覆灭多少个世家,可唐族偏偏能乘风而起,灭了势均力敌的对手,更进一步掌控了陵江七城。 任谁看这都是万世之基,可怎么就会败了呢? 对于很多逃入小灵界的族人来讲,他们想得可不是什么联盟全灭后妥协,而是大胜之后的重建。 他们心中最坏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惨胜而已,可怎么一入灵界,唐存甫便好像要带着他们耕耘一番世外桃源的隐居的模样呢? 不理解,心中便会有怨。 对于很多族人来说,他们宁肯在外头战死,也不愿苟全在小灵界中,当个消失的名字。 其中逆反情绪最严重的的,便要属龙洲的火神,英豪擂上的炎君,萧子玉了。 这位一直以为自己避入小灵界,是作为储备奇兵,在战局后期强势切入的存在,所以哪怕进入灵界后修为增长缓慢,却是在疯狂磨练对血脉、异火的掌控力和技艺,战力与日俱增。 但这头还在疯狂磨练自己呢,那边就传来战败归隐的消息,这让脾气火爆的萧子玉哪里受得了。 若不是修为有限拿界壁没办法,早就撕开灵界跑到外头去了。 眼下听到有机会能去外头,哪里还能坐得住,而萧子玉知道的事,基本就等于他那个小团体全都知道了。 扶灵城全族战死的李家末裔,李玄霸;兰山城灭族的崔氏末裔,崔浩然。 以三个为中心的团队,几乎是小灵界中最大的刺头,很多不愿意接受失败的年轻人,纷纷聚拢在这三人身边。 当这群人知道了遴选的消息后,就等于整个小灵界都知道了。 …… 唐罗是个很心大的人,既然将遴选族人的事情交出去,他就会绝对信任。 而这些日子他当然不可能在山上干等,凌霄宗朱那么会做人,他也不能没有表示。 深入了解了韩氏关于虚空铸体的研究后,唐罗赞叹不已,到底是上古人间的圣地之巅,即便被打断一半,底蕴也不是普通世家能够比拟。 其实就宗师境界的唐罗看来,虚空灵体基本是个修不成的功法,因为他修行要求实在太过严苛了。 举个简单点的例子,如果将秘法的前置修行条件分成,易、普、难三个级别,大多数凶境秘术的前置条件,不过需要一到三个,然后其中困难的条件最多只有一个,其余的都是境界中相对比较容易达到的。 但是虚空灵体不一样,即便是对于凶境巅峰的武者来讲,这里头的前置难度也有些太高了,很多甚至是不可能达到的。 可偏偏就是这套在唐罗看来不可能达到的秘法,韩氏竟然真找到修行的办法。 不得不说,不灭战体真的是世间最顶级的锻体秘术,完成上五品修行后,脏腑能够生出的先天之气,让不是先天道体的修行者,也有了参悟虚空灵体的可能。 这也怪唐罗事先没想到,因为在他看来,他是因为身体特性,让先天之气源源不绝才有了接近两昧先天道体的程度。 换做普通的修行者,即便修到了四品乃至三品的不灭战体,都没有可能让先天之气这般滂沱。 可唐罗忘记了,虽然他这个个例不能复制,但韩家有千千万万的不灭战体修行者,其中高品者更不知凡几。 将这些同宗同源的先天之气集合一起,确实能让单独个体在短时间内达到更胜道体的自愈效果。 而只要改变上五品的修行顺序,更能大大增加觉醒虚空双轮神通的概率。 不得不说,韩氏的武道研究者还是有点东西,这才几年功夫,就将虚空铸体的两个难点给攻克。 但也就只是这样罢了,虚空铸体的困难之处,可不是这点儿硬性的条件啊。 即便是现在登临王境了,想想当时那虚空能量侵入功体的痛苦,唐罗都忍不住摇头。 研究被卡在这个地方,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意外,至于这些个武道宗师提出的研究方向,在他看来也都是天方夜谭。 想要突破桎梏,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用法则之力剥离武者痛感,不然是撑不过虚空能量铸体之苦的。” 唐罗淡淡道:“但这个法子还是有不足之处的,拖累一尊王境修行换取多位虚空铸体的宗师,这买卖究竟划不划算,得由你们自己判断。” …… 赤霞山、无双城 无双有王,万族来贺,陵江中段小小的赤霞山地位变得无比超然。 在这武圣山不出世的岁月里,龙洲修行者几乎就将赤霞山看做了新的圣地。 可以说在这种时候,无双城的居民看着谁都是仰着鼻孔的。 就好像穷了几十年的农民突然富了,又有巨大声望的无双城有点不适应眼下这种礼遇,所以表现出来的状态,确实有些衬不上如今的威名。 但这种思维的塑造,起码得三代,所以市政厅也不急,眼下他们做的最着急的一件事,就是办学堂。 杜家三位长老都快要疯了,以前内城沿街最多的是啥,是酒楼饭庄。 虽说不是最赚钱的生意,可因为有巨大的人流,亦是能赚的盆满钵满。 但现在有人要把这些挣钱的生意都拆了,然后改成学堂,这不是胡闹嘛?! “米先生!” 杜霆黑着脸劝道:“您说要办学堂,我们也是同意的,可是办学也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吧?” “是啊米先生!” 杜凌跟着帮腔道:“你说要收领民的孩子免费入学,可那些渔夫、瓦匠的孩子,跟着家里便能学好手艺,何必习文断字,要老夫说,还不如将这酒楼改成武馆,保证外头的人趋之若鹜。” “老夫也是这个意思。” 杜威适时道:“如政学、匠作这类的技能,教是教不会的,无非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即便我们请到了大匠人做师,他们也是不愿意教真东西的,到时候教出来全是些半吊子,岂不惹得世人耻笑?” 除开一些还在观望的议员,市政厅中绝大多数都在反对米白的提议。 因为在这些人看来,如今他们已经有了世上最好的学院,弄些下院分院根本没必要,最重要的是,这些下院分院里,教得还是些不三不四的学问。 试问,但凡有条件送孩子去学堂的,谁肯自家的儿子学些不着四六的手艺。 放着最强势的武道不修,去学车、船、脚、商、牙;瓦、木、石、土、搭? 若是无双城走这条路,绝对是要被人笑话的! 二百五十八章:不看僧面看佛面 “一个更好的世界,不能光有武者。” 米白认真朝无双城的众人解释道:“五行八作的匠人才是建造和发展的根本。” “这种人,只要有强大的武力,便能招之则来,挥之即去。” 杜霆皱眉:“只消给风媒颁布任务,要多少有多少,何必要开堂办学浪费精力。” “大长老说得有理。” 站在统一战线的杜家另外两名长老连忙帮腔道:“如今赤霞已经聚集了七城的匠作精英,但苦于无有施展之处,若是再办学,只会让闲人更多。” 对于凭借武力起家的氏族来讲,你很难说服他们看重匠作,毕竟在这些人眼中,五行八作的都是下愚之人,仆役的备选。 知道无法说服众人的米白也不再开口了,只是态度坚决拟下了政令,并亲自走访城内有名的匠作,邀请他们担任尚未落成的学院导师。 对于绝大多数成名匠人来讲,受到这种邀请都是心中害怕的。 因为手艺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现在却要交给素昧平生的人,这等于是在刨他们的根。 很多匠人表面上答应的好好的,然后连夜便带着家眷跑出了城。 卫所的将士也不阻拦,只是嗤笑着放行,然后将这些信息传回给市政厅。 任何团体内部都会有间隙,即便是无双城这样健康发展的组织,里头也会有很多不同的声音。 相较于米白这个空降兵,卫所的战士们更欣赏大战时为无双城拼杀在第一线的杜家三位议长。 所以这次的事,在很多人看来,就是新旧议长们在掰腕子,米白身后固然有院长支持,但如今的无双内城里,显然是杜家三位长老更得人心。 说得直白点,若是这次邀请匠人担任导师的是杜霆三人,这些匠人说什么也不会连夜逃走。 而米白便没有这个威望和信任度,甚至被很多匠人看成了,要剥夺他们生计的恶人。 这种事情其实是没法解释的,更没法阻止,米白只能以更大的诚意去邀请那些精英匠人,但收效甚微,直到他敲开了欧余大匠的门。 “欧余还以为米先生会第一个来敲老朽的门,没想到却是最后一个。” 两鬓生白的欧大将笑着朝满脸倦色的米白打趣道:“欧家的匠作记忆,这般入不了米先生的眼么?” “欧大将言重了。” 米白摇摇头道:“欧氏家学渊源,规矩大,若非走投无路,米白也不敢厚颜上门,让大匠难做。” “哈哈哈哈。” 欧余豪爽大笑:“米先生早就该来了,老夫看了市政厅的布告,这些天没有出门,就是在等先生啊!” “等我?” 米白惊了,在他想来,对于无双城这个行为最抵触的,应该就是欧家了。 欧余身为欧家大匠,没有带头出来反对,便已经是最大的支持。 毕竟这项鼓励五行八作办学的举措,说白了就是在同欧氏竞争,而作为完成欧家传承的大匠,欧余心里又怎么会开心的。 只是这件事,是对整个西贺更好的事,所以哪怕预感到欧余会不开心,米白还是决定要做。 但没想到,那些本该是受惠的精英匠人们对他的邀请避如蛇蝎,而损益的欧余反而是这样欢迎的态度。 经过大风大浪的欧余一看米白表情,就猜到对方心中想法,抚掌笑道:“米先生一定认为,老夫看到告示后会怒不可遏,觉得无双城背弃盟约,过河拆桥。若先生这样想,却是有些看低欧家了。欧氏传承数千年,专精匠作,若是连这点儿器量都没有,又如何造得出无双之器。 很多事情,先生同那群武人是讲不通的,因为他们并不是匠人,也不知道匠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但老夫却明白米先生要做的。若是此举能成,赤霞山将会成为西贺的匠作圣地,只要初心不改,老夫敢保证,最多百年,西贺匠人尽出无双! 只是有一事想请米先生如实回答!” 顿了顿,欧余看着米白的眼睛认真问道:“这件事,是那位的授意,还是米先生自己的意思?” …… 龙洲历1796年四月初八 从呈州走出的大批唐氏族人,是没有办法不引起各方瞩目的。 只是现如今的西贺,已经没有打着正义旗号的愣头青了,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先行观望,看看这批唐氏族人的动向。 在发现他们直愣愣往龙州来的时候,很多人就坐不住的。 为首者便是如今占据陵江七城的何、农、刘三家,当然,还有如日中天的大临商盟同赏金公会。 世人都看得出,这些唐氏族人回归一定是出自虚空宗师的授意,而他们的目的地也一定是赤霞山。 但赤霞山才多大的地方,即便将整个北山山脉都算上,都不算是个能够健康发展的基业。 唐氏需要一座城,至少需要一座城,可这座城由谁来让呢? 三大豪族没人愿意做这个让步,但他们必须要考虑最坏的情况,因为如今的赤霞山,地位已经不一样了。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才几年功夫,人们就已经记不得什么龙江水患,鬼哭大舰了。 大家口口相传的,全是无双学院如何深明大义,并给天下修行者指明前路。 那些仇恨离这些散修太远了,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可无双学院的作为却让他们感受到直接的利好。 更重要的是那尊赤霞新王,现在即便是最没脑子的世家,也能看出这尊新王就是摆明车马的支持唐罗,不然也不会放着无数福地仙山不挑,偏偏来赤霞山布道。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三大豪族不愿意退让,那么看在这尊新王的面上,也不得不退让。 于是三大豪族族长同大临商盟叶擎苍于四月相会朝昌,共同商议,究竟将陵江那一座城割让归还给即将要入龙州境内的唐氏族人。 只是这场扯皮注定会很艰难,因为谁都不愿意吐出已经入口的肥肉,所以这场本该迅速结束的谈判,颇有些无尽的意味。 二百五十九章:将心比心 如果唐罗再晚几天回到无双城,那么就会发现,因为避祸而躲入赤霞山的匠作们已经跑得七七八八了。 这并不是米白工作的失误,而是这个团体本身拥有的太少,还有一些历史遗留的原因。 西贺,是个从来不会尊重创作者和认真生活者的世界。 农民与手艺人更是整个食物链的底层,他们为这个世界服务,却从来没有得到过尊重。 哪怕将门手艺做到极致,也只会引来窥伺,人族越过黑暗时代,道兵、神器功不可没,可神器的名字与使用者谁都知道,却没有人记得铸器者的姓名。 这是整个时代的悲哀,米白正是看见了这点,所以想要通过无双城,改变这些手艺人的生存环境。 而之所以要做这件事,是因为他知道,能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不是武者,而是这些认真生活的人。 只是第一次尝试显然有些失败了,因为唐罗刚回来,就有不少市政厅的谏信,弹劾米白的一意孤行。 “看来及人之举进行的并不顺利?” 唐罗抬手间将成堆的谏信化作屑沫扫入竹娄,笑问道:“遇见什么困难,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多日不曾好好休息的米白脸色很差,但比脸色更疲惫的,是他的眼神。 “是米白做错了吗?” 憔悴书生这样问道。 “这件事本身是没有错的。” 唐罗安慰道:“若是能成,便能真正让赤霞山成就不朽,你做得比我想象得更好。” “可布告之后,外城工匠逃了大半,就连内城中也人心惶惶。” 米白苦笑:“若非他们全是领主扈从,说不定早就学习那些自由匠人一般收拾细软跑了。” “这也不怪他们,匠人只是匠人,你不能用心怀天下的君子标准要求他们。” 唐罗摇头道:“听到要登台授课立身立言,恐怕也只有欧家这种达到匠作巅顶的世家众人,才能体会其中的利好深意。” “虽然你不在赤霞,但好像所有这儿发生的事都在你的眼皮底下。” 米白感叹道:“欧余大匠或许是这场风波中唯一支持这个决议的人了,但他依旧有所顾虑,他要知道,这布告究竟是米白的一时兴起,还是你的暗示支持。” “有怀疑却不敢当面来问,年纪大了终归变得圆滑了。” 唐罗摇头叹道:“你可以告诉他,这就是我的意思。” “呼!” 米白长舒一口气:“有欧大匠这般德高望重的人物出面,相信应该可以让城中匠人们的情绪稳定下来了吧。” “这种事情上,他们不会信任欧大匠的。” 唐罗笑着摆手道:“手艺匠人就是群倒霉蛋,从当学徒起就被师傅坑,好不容易出了师就被雇主坑,等到坑坑洼洼做出点名气了,又会被世家以请调的名义征用,变成长工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很多都是被掏空了家学后,就变成了奴隶。” “能够有着三五手技艺,然后拖家带口成为自由匠人的,都是已经成了精的家伙,他们才不会相信无双城这次的布告里头,有多少善意的成分呢。你知道为什么欧余大匠会定居在赤霞山么?” 突然的问题让米白有些茫然,摇摇头后诚实达到:“这...米白倒是不太清楚。” “因为建造无双城大概是欧余大匠唯一没有被拖欠欺辱的项目了,所以哪怕赤霞山贫瘠些,他也愿意在这儿待着。” 唐罗哈哈笑道:“但在其他匠人那儿,无双城可没那么大的信誉,所以我们得换个方式吸引他们才行。” 立身立言,桃李天下是读书人的崇高追求,匠人们可看不上这些身前身后的虚名,他们要的东西更简单,也更直接。 米白不是个笨蛋,所以在听完唐罗的话后,马上意识到了为什么这个行动会进行的这样不顺利。 “院长的意思,我们可以对匠人诱之以利?” 意识到正确方法的米白两眼发光,又恢复的生气。 “对咯。” 唐罗亦是笑着点头道:“这些匠作的技艺从来都不是非卖品,他们只是不想贱卖后被毫无价值的抛弃。所以,荣耀并不是他们所求的,安全与富足,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 “如此,米白便知道应该如何做了!” 米白点点头,然后又看着唐罗道:“只是要想办好,说不得还得借用下院长身份名誉,还有风媒属的帮衬。” “看来你要搞的动静很大啊。” 满面含笑的唐罗大手一挥道:“院长的名号尽管拿去用,至于需要将星馆和风媒属配合的,前者可以去找杜沙先生,后者去找我夫人,放心大胆的去做,这件事若是成了,赤霞山将功德无量!” 来时疲惫不堪的米白,去时眼中已燃起名为必胜的火焰。 世上绝大多数办不成的事,其实只是没有找对方法。 无双城很快出了第二张布告,上书无双院长最近迷上了匠作的奇淫巧技,若能有奉上奇物的匠人,将会成为无双学院清客,月供千金。 看到这个告示后,整个无双城的工匠都疯了。 …… 随着第二张告示的发布,市政厅内部同米白有分歧的声音霎时偃旗息鼓,而很多听到风声的匠人,也马不停蹄地往城内赶。 但现在的无双城,出去容易进来难,且看那龙洲万族使者带着礼敬守在半山就晓得,现在的无双城可不会接纳外宾,不少当时连夜离去的匠人记得在城门外嚎啕大哭。 苦求而不得的场面,不过是丢出去几个饵便造成,顺利的超出米白的想象。 而内城方面,欧余大匠的加入,很好的分担了整个市政厅的压力,也让辨别真伪不再那么困难。 毕竟在欧家的匠人眼中,谁是真有本事的匠作,谁是浑水摸鱼的家伙一目了然。 秉持公心,憋了股劲要立身立言的欧余将标准卡的死死的。 看着城中火热的场景,米白知道是时候去求见云秀了,可就在他上门时,却看见自家夫人迎面从屋内走出,然后不由分说地便将他拉走。 “夫君,无双城要出大事了!” 二百六十章:无双有喜 相扶十余载,恩情深似海,世上关系最亲密的两人早已相互没有秘密。 但米白还是第一次从陆雪凝脸上看到如此紧张的情绪。 轻轻握住夫人冰冷颤抖的手,书生声音低沉厚重:“不要慌,为夫就在这儿。” 从现实角度讲,男人的安慰屁用不顶,能让百草仙府弟子担忧的事,有几件是书生能够解决的。 可有时候人们身处绝境,祈求的并非能够横扫万物的天降神兵,而是一点点精神世界的鼓励。 起码这个时候米白说的话,让陆雪凝的情绪迅速稳定下来,手指用力反握住丈夫的虎口,焦声道:“无双城再非久留之地,我们赶紧带孩子们离开!” “究竟何事让夫人如何惊慌,且先说出来与为夫一道参详,哪怕真的要走,也得先同院长大人把事情说清楚道明白吧。” 米白牵着陆雪凝的手让其在椅上坐下,然后单膝跪地仰头望着女人笑道:“小凡日思夜想拜入院长门下,如今刚有机会报名,你却要让他离开,未免太过残忍了。” 不提院长还好,一提院长陆雪凝浑身就跟过了电似的,目露惊恐,浑身颤抖。 四下看看,平时温馨的小屋仿佛寒意阵阵,强忍着心神震动,她朝米白传音道。 “必须得离开了,唐夫人害喜了,妾身怀疑她同院长有染,若是等事情败露,虚空宗师定会发疯的!” 突然听到传音的米白刚开始其实没反应过来,等到听清楚传音内容后,便明白了自家夫人为何如此害怕。 作为无双城的最高机密,无双院长就是唐罗的消息,其实只有最核心的几人知晓。 米白倒也是知道,但因为事涉唐罗,所以他其实一直没同陆雪凝说过,只推说这位院长乃是他在西陵时认得的一位故人,对方欣赏他的书画。 真因为如此,所以陆雪凝一直没将院长同唐罗联系起来,只以为这是两个人。 加上世人又知道如今虚空宗师被琅寰剑主关了禁闭,刑期刚刚过半,就更不会将两人联想一起。 如今云秀害了喜,她自然而然会将事情想到最坏的部分,其实不只是她,无双城中很多人都觉得,唐夫人不在元洲陪刑而是来赤霞山领导将星馆是本末倒置。 只是没人敢乱嚼舌根,但不少人心里都认为,领主夫人妇德有亏。 特别是这两次云秀随无双院长一起外出公干,更有了不少些闲言碎语。 眼下云秀归来,不招医术更好的名医孙金方看诊,而是悄悄招来了她这女医,更是再三叮嘱她不要传扬出去。 传扬出去? 她现在只想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因为只要想到这些个无双忠臣一旦知道自家夫人犯下的丑事,这儿就会变成真正的修罗场。 而一旦那奸夫的身份暴露,这个事情就会变得格外复杂。 十多年前她曾见过那位无双天骄一面,知道这是个性子何等张狂乖戾的人,面对武圣山的宗师业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 如今对方已证宗师,还是全西贺最年轻,最强大的宗师,你让他退步? 这种事情,陆雪凝都不敢想。 她仿佛已经预见到一场血战在眼前发生,怎的自家夫君还如此迟钝? “别笑了,赶紧离开吧,我怕唐夫人事后回过头来,我们就走不了了!” 陆雪凝看着米白的笑脸突然来气,忿声道。 “夫人误会咯!” 知道再不道出真相就会将夫人吓坏的米白连忙蹲姿半起,轻轻伏在陆雪凝脸畔耳语。 随着米白吐露真相,陆雪凝唇瓣微张,最后变成一个大大的空洞。 …… 呆在院长室的唐罗很惆怅,因为他觉得自从回来后,有件事情变得很不寻常。 虽然他将大部分精力用于推演世界,但对于几个特定对象的关注还是持续的。 比如,他案台左边,已经整整三天,没有新的煲汤出现了! 这个事儿,真是十分严重,因为以前云秀都会换着法子给他煲汤,而且是无限续锅那种。 现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了,这说明什么? 女人变心了!? 好巧不巧,院长室的暗门突然打开,这是专门留给夫人送汤的通道,只是同以往不同,这次女人的步履轻快,且手中空无一物! 唐罗脸色变得煞白,脑中闪过两看相厌,女子来提分手的场面,室内温度骤降。 “怎么这般凉。” 走入室中却未看见夫君回头的云秀打了个寒颤,双手抱抱双臂道:“有个事儿同你说!” “死心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将头拧在一边的唐罗犟声道。 “???” 莫名其妙的云秀看着突然闹情绪的丈夫,上前拍拍对方的脑壳,没好气道:“妾身还没说是什么事的,你不同哪门子的意啊?” “你说要给我煲一辈子汤给我喝的!” 唐罗愤然扭头,指着案台上那本已经被瓮底压出一个黑圈的书册道:“但那儿已经三天没有汤了,你这个骗子!” “你难道不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嘛。” 云秀看了书册一眼,毫无负罪感的翻了个白眼道:“妾身不光这三天不煲,接下来的一年,妾身都不下厨房了,想喝汤自己煲去!” 这女人果然变心了! 唐罗愤愤瞪着云秀,只恨这双不是魅惑之瞳。 但看着女人毫无悔意同歉意的双眼,他知道覆水已难收,赌上武者最后的倔强,涩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啊,妾身有喜了。” 云秀摸摸小腹,脸上泛起慈爱的辉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而反应略慢一拍的唐罗显然还没有完全领会精神,疑惑道:“有喜...什么喜?” “你,要当爸爸了!” 女人宠溺的看着男人,娇嗔道。 “我?爸爸!?” 唐罗慌乱站起身形,霎时面无血色。 我是唐罗,是位人间的武道君王,半步至圣。 我精通世上各种类型的体术,灵技模型更是看一眼就能模仿,双眼能够解析大千世界所有法则根本。 但我现在....很慌! 二百六十一章:恐惧 “那...有了孩子以后,你还爱我吗?” 懵了大概有半刻钟,唐罗盯着云秀的双眼,惴惴不安的问道。 “???” 云秀傻了,她预设过无数种唐罗听到消息后狂喜的模样,唯独没有想象过眼前这软弱询问的场景。 伸出手掌轻贴在男人的侧脸,就像贴在一块坚冰上。 那双璀璨若星的眸子里,就千百万种情绪,复杂了所有的喜悦。 云秀突然觉得好心疼:“有孩子,夫君不开心吗?” “也不是不开心。”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的唐罗体温开始回升,抬手贴住女人短短一会儿就冰凉的手,呐呐解释道:“就是感觉这个世界上的女人,有了孩子以后,就不太在意丈夫了。而且,我又不认识“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幼稚的气话听得云秀噗嗤笑出声来:“妾身原先还以为夫君会很细喜欢孩子呢。” “这能一样吗!” 唐罗气急败坏:“碰到那些可爱的小童子逗逗当然开心啊,可这是养孩子啊,要是养不好怎么办?” “夫君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妾身相信。” 女子眉眼如月,笑吟吟安慰道。 “屁啦!” 但唐罗才不吃这套,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我告诉你噢,我不会是个好父亲的,我有很多事要做!我要寻找世界、构建世界,我要还发展无双城无双学院,我还要重建唐氏,说不定还要同其他宗派圣地的人王干架,根本分不出时间给那个小家伙! 还有,就算有时间,我也更愿意研究规则,所以丑话先跟你说在前头啊!我肯定不会是好爸爸的,你小心丧偶式婚恋,寡妇似育儿啊!” “没问题的。” 云秀笑眯眯的:“这些事妾身自己可以,而且会告诉孩子,“他”的父亲究竟有多了不起。” “鬼的了不起啊!你最好想清楚啊,我不是在唬你,这种事情,我真帮不上什么忙的!” 唐罗觉得云秀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抓住女人的双肩摇晃道:“而且你想想,要是我们没教好,“他”变成一个坏人恶棍怎么办。纨绔子弟,飞扬跋扈,欺男霸女,最终惹上了不能惹的人,他们找上门来,这种时候,你说是帮理好还是帮亲好?虽然道理我都懂,但胳膊肘肯定还是忍不住要往里拐的。 最后要是闹开了,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噢!” 为了让云秀明白这事情的严重性,唐罗特意加重了语气。 只是这色厉内荏的模样,又唬得了谁。 云秀拍开唐罗紧抓双肩的手后,拍拍丈夫剧烈跳动的心房,轻笑道:“请夫君放心,妾身会教导好孩子的,不让“他”变成坏人恶棍!” “你不过是第一次当妈妈,哪里来的自信呀!” 唐罗对云秀的保证千万个不信,然后又像想起了什么来了,浑身一个激灵。 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男人盯着女人的眼睛猛瞧。 虽然云秀并不具备顶尖智慧,但谁让唐罗的目光太过明显呢,这实在太侮辱人了,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转身快步离去,只留下一袭香风。 “诶!别走啊,我觉得这想法很有创造力,谈谈啊...” 案台后,唐罗的双脚像是瘫痪了,只见他拼命伸长手臂想要召回女人,却只得到一个越发遥远的背影。 果然,女人都是靠不住的! 唐罗颓然坐回椅上,抚摸着下巴,开始琢磨,身边有没有什么值得请教的榜样父亲。 也许是云秀怀喜的消息太具有冲击性,占据了男人全部的心神,以至于他忘了眼下正有件很紧要的事情真正发生。 …… 龙洲历1796年四月十三 唐存甫终究拦不住所有人,在萧子玉的热情下,很多族人都想要重见天日。 于是,一支几千人的队伍,便从呈州群山中走了出来。 这支队伍主要以萧氏族人构成,还有部分龙西联盟的盟族后裔。 当他们从群山中走出后,便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 自中洲远道而来的两位巫觋,迫切的需要在龙洲收割声名,且问眼下还有什么,比击败盗火宗师更能提振士气的事么? 当初龙洲伐唐,成名的可不止虚空宗师,这位御黄龙纵横八千里的盗火宗师,可是真正以世家宗师的身份,踩在了所有成名宗师的头顶。 那么如果祝柳同祝江能够击杀盗火宗师,那么是否就能说明巫神山的传承要比龙洲宗派的高明呢? 祝火龙要动摇无双学院根基的行动无疑是失败了,就算祝柳、祝江再自大,也知道自己无法动摇拥有人王的学院基业。 可动摇不了无双城,难道巫神学院就不发展了么,显然是不可能的,如今两位巫觋迫不及待的便是想要找得到一个名震龙洲的机会。 巫神学员中,大觋祝柳,大巫祝江召集了十二位真传,并传唤学院弟子三年,聚集山巅。 “龙洲伐唐之战,恶首虽然伏诛,但其臂膀萧氏却因盗火宗师存在,隐入呈州群山不见踪迹。” “我巫神学院乃中洲正派魁首,怎能容忍此等恶族过境,所以决定组织弟子伏击,愿意出战的,便上前一步!” 背负双手的祝柳目光微凛望着山上众人,刚刚这番话是询问,亦是考研。 虽说巫神山决定效仿赤霞山的入世法,但究其根源,还是为了壮大宗派。 难道世人真以为上品天宗是在贪图那点儿散修的束脩么? 在祝柳眼中,这些散修的资质,都差不多的低劣,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是否愿意为巫神山贡献自己的忠臣与力量,而眼下便有块最好的试金石。 骤然间被聚集山巅的学院弟子都是有些发懵,但其中不少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对于很多散修来讲,巫神山便是条粗壮得不能再壮得靠山,若是能够拼杀一场晋升,那么又何惜一战。 所以在十二位真传弟子之前,便有很多学院嗷嗷得上前。 当然,也有真正知道厉害,或是比较惜命的弟子,不动声色的后退。 数个呼吸后,数百弟子在祝柳眼中,已经形成前后排列分明的两队。 二百六十二章:较量 巫神山拥有西贺最古老的修行体系,甚至一度被认为是人族修行的源流。 通过信仰图腾崇拜获得特定属性的力量,然后进行精研、反馈。 经过千万年的积累,力量授于对象,亦从妖族大圣转变为祖巫圣相。 在这样一个古老而强大的宗派眼里,世上其实没有什么人或物是值得敬畏的,更别说只是区区一位世家宗师了。 邪王宫的败北不足为凭,龙洲豪族的强者更不算计量单位,武道强弱这种事,还得做过一场才知道。 南离大觋祝柳主攻,大巫祝江掠阵,这便是应对盗火宗师的方法。 至于那数千族人,交给十二位真传率领的下院弟子便好。 这些带艺修行的学徒们大多都是凶境的实力,其中不少已经开始接触巫神山的入门技法,绞杀几千萧氏族人,算是用牛刀杀鸡。 祝柳看看请战出列的学院弟子,又看看低头退避的,该重用谁,该疏远谁,心中已有分数。 点齐人马,连两位巫觋和十二位真传,共有两百一十五位弟子愿意参战。 “随本觋,攻杀!” 煌若兽吼般的大喝撩起众人心中战火,与虚而起的数百道流光,是志在必得的杀意。 …… 呈州深山,石流侧畔 人是万物的尺度,对于多丘壑、多山陵,地广人稀的呈州来讲,很多山都是没有名字的。 只知道一座山脉连着一座山脉,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般。 数千人走在其中几乎不知日月,唯有脸上兴奋。 因为相较于灵气沉闷单一的小灵界,大千世界中的元气太活泼了,这对比之强烈,就像是暮年同少年。 山间蜿蜒的细流,奔走的禽兽,聒噪的虫鸣,在这些已经与世隔绝数年的族人看来,都是那么活泼可爱。 知道骤然临身的杀意,惊起无数鸟兽,让林间的虫鸣戛然而止,炎浪将苍穹染得绯红,数十条建木粗细的火龙带着凛冽杀意,扑向这支无忧无虑前行的队伍。 这是巫神山南离一脉的合击术,由两百学院弟子使来威能虽不及本脉弟子,但也远超世家豪族之合击。 就掠阵的十二位真传看来,这轮合击之后,数千人的队列,必然十不存一。 …… 南方炎天之盖 盗火宗师萧锦林身前有巫觋拦路。 男性大觋祝柳,眼光冷冽如电,身着赤色魂甲,胸前龙首狰狞。脚踏两条火龙之魂,双耳有燃着不灭之炎的赤链蛇环。 女性大巫祝江,手握青色藤杖,及腰长发仿佛活物,在身侧飘舞,灵质化的双腿并成蛇尾,在虚空中摇曳,危险妖媚。 两个装束迥异,武道风格更是大相径庭的强者,萧锦林便知道两位来者不善。 宗师的气息若是不加隐藏,在大千世界中行进便同黑夜中的星光那般耀眼闪亮。 这一路他气息全开,便是灵识稍微敏锐些的武宗都知道退避,而这两人分明是循着气息找上来的。 这还没踏出呈州,麻烦就上了门,真是让萧锦林有些错愕。 但本着以和为贵的态度,他还是客气的拱手见礼道:“途径贵宝地不曾知会两位先生是萧某疏忽,还请两位先生留下名姓,改日必定登门致歉。” “萧宗师太客气了!” 祝柳邪笑道:“尝闻龙洲盗火宗师修为高绝,今日有幸得见,若不过手便是平生憾事,还请宗师不吝赐教!” “今日不太方便,不如改日...” 感受到后方天变,萧锦林骤然变色,正要灵遁便有戌土元气化围城困禁天地,两条火龙在戌土中游走,让这天地围城隐约折射出煌狱之象,森严凛冽。 那隐约泛起的金光,让这元气之墙硬逾精铁,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若是同灵遁撞上,至少落个轻伤。 萧锦林扭头,冷冷望着挥舞滕杖的祝江和双龙不见的祝柳,寒声道:“两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孩子们有孩子们的战场,宗师想过去,得先胜了祝柳才行。” 胸前龙首嗜血傲笑,大觋祝柳扬威张狂,伸手挥挥示意祝江退后,勾两根食指自耳垂赤链蛇环内,不灭之焰拉出两条长鞭在手,长发化作亿万火蛇摇曳,战意雄浑的巫神山大觋遥指盗火宗师,傲然道:“巫神山,南离祝柳,请宗师赐教!” 横眉冷对后,是呼啸而过的两道七色流光,毫无滞涩的神威龙影,是混合着七种各异源力的至强杀招。 单一道便是超越三次质变的强横绝技,两道齐出便是宗师亦要小心应对。 龙影的凶猛凌厉远超祝柳想象,计算出受术时间根本不够凝聚堪战的灵力模型的后,南离大觋沸腾灵力,现划魂甲火龙真灵,胸前炙焰狂龙出世,堪堪抵住一条神威龙影。 天灵蛇发附效不灭炎鞭,双手激发灵体,化作火蛇狂舞堪堪抵住另一道龙影。 且战且退,口中大喝:“祝词,祝舞!” 正所谓十二祖巫在天佑,三界神通舞中诠。 巫神山传承中最精妙的,并非大觋的战力,而是巫女的祝词、祝舞。 以玄词妙姿,以舞请降神之力,若是十二支中某些特定的源流的加持,还能赋予高妙神通。 这也是祝柳能够硬憾盗火宗师的根本底气,宗师级的战力打磨到极致本就相差仿佛,加上降神助力,焉有不胜之理? 离火煅戌土的元气围城上方落下神光,正罩在且战且退的祝柳身上,被神威龙影逼得节节败退的南离大觋霎时稳住身形,双持的不灭炎鞭粗壮三分,长了倍数,若是细看鞭影翻腾,还有无数攒动的蛇首。 舞动的炎浪一下子将神威龙影给压制住,这让祝柳以为自己抓住了反攻的时机。 但这位巫神山的南离大觋怎么也没想到,他蕴养许久的合击,也是萧锦林一直等待的机会。 单臂化作数十灵龙,借着神威龙影的掩护,在戌土围城开口降神之时从缝隙中钻出。 当专心祝词、祝舞的中土大巫祝江察觉到危险的时候,那数十条灵龙利齿,已经嵌入灵体蛇尾。 “神威,龙噬!” 二百六十三章:班门弄斧 绯红玄天,群龙翻腾,赤色染红天地,却未曾让萧子玉有丝毫动容。 天知道这位龙洲的炎君这几年心中究竟有多煎熬,明明只是个护送族人入灵界的任务,明明将自己当成翻盘的奇兵,怎么就成了萧家东山再起的核心? 就凭一个邪王宫,还有那些个龙洲的世家,便要将龙西联盟喊打喊杀? 凭!什!么! 翻腾了数年的怒火在这群炎龙合击下轰然爆发,那红光招摇的脸上,有一抹挥散不去的疯狂。 就凭这些虾兵蟹将,也敢来捋虎须了么!? 【幽炎见,火龙引】 红发飞扬的萧子玉张口吐出几十团摇晃的橙焰花火,便让几十头灭世炎龙盘旋掉头。 两次灵力质变巅顶的灵技,早已超出巫神山下院弟子控制力的极限,拥有后天火灵体同火神双血脉的萧子玉只是稍加引导,便夺过了数十条炎龙的控制权,如臂指使。 毫无章法的散兵游勇成了令行静止的精兵悍将,一团团异火的侵入不光夺过了炎龙的控制权,还给了巫神山的合击第二次的加强。 突破三次质变的炎龙在萧子玉手上,温驯若土狗家养。 看出不妙的十二真传哪敢应对这样的合击,纷纷做鸟兽散,只可怜那群酝酿半天,灵力空耗大半的下院弟子,被这二次加强的炎龙反噬,那剧烈的炎爆让玄天像是被撕碎一样震荡。 凶境武者在这剧烈炙热的焰环里,脆弱的就像墙角的蛛网,火光一荡便化成灰灰,扑簌簌落下。 八条颜色各异的炎龙自萧子玉后背探出头身,一圈圈缠绕在他的驱赶,四肢,化作不灭的炎甲。 那外荡的焰环在靠近这浑身是火的炎君后,就像没了脾气的婆娘。 异火神甲加身的萧子玉乘风而起,看着从焰环中巫神山真传,歇斯底里大喝道“来啊,你们不是要,杀我吗!?” …… 武者之所以令人畏惧,是因为他们随时有打破平衡的能力。 千年安稳的城邦,只要有一位凶境心有不爽,那就会变为赤地。 移山翻江不是懦弱者的吹嘘,而是客观形容二次质变灵力的烈性。 就眼下呈州发生的战斗规模,若是放到中洲、天南那样人口秘籍的地方,就是无边惨烈的**。 但放到呈州的深山老林里,也就是刚刚好惊动几座城邦的程度。 说实话,要是有的选,这些世家是不愿意凑上前的,就好像普通人远远看到火山爆发或是海啸奔腾,总没有硬凑上去的道理啊。 但这次不去不行啊,谁让他们呈州弱势呢,当年点仓山一役,虚空宗师几乎将呈州武者的脊梁都给打断了,宁、莫两家的没落,更是让本就弱势的呈州更加衰败。 而衰败的特点,便是混乱,有散修破入凶境便觉得能在呈州立棋,还有驯化得好好的部族突然宣布自立,更有三五世家一会盟,就自封呈州大都督的狂徒,更有自中洲而来说要布道的上品天宗。 在这一片混乱中,每一场剧烈的战斗都有可能改变当下的格局,尤其是这样程度的烈性。 散修们当然可以学着跟鸵鸟一样将头埋在沙里,装作看不见不知道,反正最后他们只要顺从就可以了。 但世家显然是不能这么做的,他们必须要清楚明白地分辨此时呈州的动向,然后同墙头草一样左右摇摆,选定效从的对象。 所以,像这样的战场,哪怕让人心生畏惧,他们也必须要去。 只是莫逾矩怎么也想不出来,如今呈州还有哪两个势力,能打得这般剧烈,望着玄天处那团烈焰,就像是要将苍穹煅烧一样。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老头儿带着风媒靠近了焦枯的战场。 原本该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已经分辨不出原始的地貌,绿水青山变成了枯萎煤山,木所及处只有冒着袅袅烟气的焦热,那遍布满地的坑洞,是岩石被烈焰融化成了汁液,咕嘟咕嘟冒着刺鼻的烟气。 这样的地方对于普通人来几乎是绝地了,也从侧面说明刚刚那场战斗的烈性程度。 而看最后这战场的表现,莫逾矩心中也大概有了分数,应该是巫神山的下院出手了。 对于中洲远道而来的两位巫觋,呈州各个世家心中都是不喜的,但不喜又有什么用呢,上品天宗要做的事,谁又能阻拦。 只是不知道这次究竟是谁惹得祝柳、祝江这般大怒,要将数座山脉变成黑焦死地。 看着满目疮痍,莫逾矩不由得悲从中来,这次巫神山下院的悍然出手,已经将野心暴露无遗,只要一想到这样猛烈的合击将会落到城中,他便忧心忡忡。 不顾地热余毒,呈州的泰山北斗往山间寻觅,想要从战场的残碎的灵甲兵器,些许痕迹里发现被攻击者的身份来历。 只是放眼望去,炙热火焰已经融化眼前一切,哪还有什么可以称之为痕迹的东西。 越来越靠近战场的中央,地热已经越来越高,那些追随在他身后的风媒,好些也因为受不了燥热,只能停止行进,遥望家主背影。 再往中心数里,山地焦土如薪,沸腾岩水遍地,那刺鼻刺目的烟气遮得他也再看不清。 就在莫逾矩将要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到微弱的呼救,还有灵力波动的声音。 面露喜色的呈州泰斗双掌排风,朝着声源处疾驰,眼下的他太需要一个活口来描述这场战斗的因由了。 身形如电在毒雾中穿梭,数息抵达微弱呼救者的身侧后,却入赘冰窟浑身冰凉。 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巫神山真传祝火龙躺在地上,躯干正被一红、一白两朵异火灼烧。 红的那朵已经烧化的巫神山真传的左肩,就连那刻在胸前代表火行最高的祖巫图腾,都被焚灭大半。 白的那朵带着滋滋身在功体中撒欢,每当祝火龙凝聚些许灵力,功体上便会被开一个破洞。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位巫神山真传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但他却凭借着超人的毅力苦苦支撑着。 在看到莫逾矩后,祝火龙眼中迸发出求生的光芒,疾呼道“莫先生救命!” 二百六十四章:猛龙过江 莫逾矩最终还是决定搭救祝火龙,而他也庆幸自己这样做了。 因为按照这位巫神山真传的指示,他还陆陆续续找到了另外十一位或死或重伤的巫神山真传。 当时这些意气风发的上品天宗真传,如今死的死上的伤,而莫逾矩的表情也从最初的震惊,变得麻木。 他想知道,但不敢问,就连旁敲侧击都不敢,曾经以为八风吹不动的心性,在看到这些天宗真传的惨状后,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巫神山一十二位神通广大的真传,活下来的只有四位,而就这四位中,便没有一个全须全尾的。 最惨的那个,四肢全被灼断,躯干只剩一半,能不能活命是个未知数,但一身武功肯定是废了。 其余三个也好不到哪去,烧掉大半个棒子的祝火龙倒是里头伤势“最轻”的。 火之无情,从未在莫逾矩眼里这样鲜明过,本以为之后再看到什么样的场景他都不会惊慌,但等他循着祝火龙指引,正在炎天方位找到率领巫神山呈州下院的两位巫觋,心房还是忍不住地打颤。 高贵端庄,风姿绰约的大巫祝江,此时已经没了双腿,破碎的魂甲裸露出的全是外翻的伤口,从头往下没一块好肉。 而霸道无双的大觋祝柳更惨,浑身就像是被磨盘碾过万次,灵质化的功体布满细密的裂痕,体内的灵蕴不断飘散。 若非一旁的祝江不顾自己伤势,挥舞藤杖过续戊戌阳土先天之气弥补,祝柳随时都会殒命。 莫逾矩只觉得头皮发麻,若是说巫神山十二位真传的败北他还能安慰自己糟了强敌,那么祝柳和祝江的重创在他看来就不可思议。 作为西贺人族超凡力量的源流之一,只要简单了解过西贺武道史的修行者就能明白巫觋的强横,特别是当特定的巫觋组合一起时,更能发挥出惊人的业艺。 祝柳是绝对的大宗师修为,而祝江也是西贺少有的,开始涉猎灵质化的女性凶巅,甚至后者在巫神山的名声还要超出前者。 这样凶猛无边的组合,竟然在呈州被搞成这样? 其实心态失衡的又哪里只有他,真正认知崩碎的,是苟得性命的四位巫神山真传啊。 他们之所以熬着焚身异火坚持,就是因为相信本宗巫觋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南离大觋祝柳,钧天巫女祝江,这样的组合怎么会败,怎么能败? 重伤之人的活命,全凭心中一口气,意志强者痊愈,意志衰者丧命,当四位巫神山真传发现自家巫觋不弱于自己的惨象后,皆是发出闷哼,伤势一下子加重。 而这也惊动了一直在给祝柳渡气的祝江,虽然这次龙洲布道是以南离大觋为首,但眼下显然已经不是计较谁来发号施令的时候。 藤杖朝着苟活下来的真传们轻点四下,分出四道戊戌阳土先天之气稳住了几人伤势,缓解其体内火毒后。 祝江朝着意识最清醒的祝火龙问道:“本派的其余真传呢?” “外院参战弟子全灭,十二位师兄弟,除了我们几个全都战死了!” 祝火龙垂着头,声音想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 钧天巫女对这个结果并不讶异,因为在她看来,这一定是击溃他们的萧锦林折返战场。 想到那个强横得不像话的世家宗师,她的心中只有滔天恨意。 沉默半晌,祝江转头朝莫逾矩冷声道:“将他们尸身找到送过来,巫神山的弟子,不能曝尸野!” 虽然现在这群人加一起都不够他一只手打得,但这位呈州泰斗还是乖乖照办了。 且不说中洲上品天宗究竟是何等样的强悍,只说巫神山以往的行事风格,就让他得出顶牛只有死路一条的结论。 不管是今天出手的是何方高人,将巫神山十二位真传废了武功,还打伤两位来龙洲传道的巫觋。 这事儿绝不可能如此善了,现在莫逾矩只希望,对方能够看在自己救了几位巫神山真传的份上,不要在之后追究的时候,将莫家也囊入报复的名单中。 转身快速离开的莫逾矩不一会儿便走入烟雾中,而祝江强提的一口气也终于卸下。 手中藤杖铛啷啷掉落,钧天女巫脱力欲倒,铸就的灵体被灵龙啃噬,这位大巫的伤势其实并不比祝柳更轻,只是身为先天道体,她的韧性更强,加上对方战胜后没有赶尽杀绝,这才能有眼下的相见。 可仅凭本源这点儿先天之气,连自愈都不够,又要稳定祝柳功体,还有抚平四位真传火毒,难免会后力不济。 也就是祝江天性坚毅隐忍,不然哪能撑到莫逾矩的气息彻底在烟雾中散去才失态。 几个本就重伤的巫神山真传弟子看到大巫脱力,却无力上前搀扶,正要自责时却听到祝江说:“这次是我们败了,却不是巫神山败了。地灵体的强势超出想象,是吾同柳觋计划不周,待收拢好其余弟子遗体回到中洲后,吾会禀明祖巫,此次失利同你们无关。之后你们就留在圣境内,重生肢体恢复功力,不要有什么压力!” 绝望的气氛在四位真传心中萦绕,像这种布道任务失利,绝不仅仅是上官一句推脱便能免责的。 其他不说,光是重修功体这段漫长光阴,他们不止会跌出真传序列,更会失去师长的关照恩宠,隐没无名。 如果说曾经他们十二人是巫神山这代真传中最惊艳的弟子,那么这次失利后巫神山将不会再有师弟传颂他们的名字。 武道的世界就是这样现实,哪怕胜败只有一招之差,也败者清台离场。 若是此时祝柳还能保持清醒,那么一定会懊恼自己轻率的出击,还有对自己实力的盲目自信。 …… 纸是包不住火的,更何况是呈州这场能够将玄天少出个大洞的烈焰。 骚乱从下院那些留守山门不曾出击的学员开始,因为授课的真传师兄们不见了,布道的巫觋更是不知所踪,所以弟子们理所当然的要去寻人表忠心。 也就是这一找,找出了问题,这大战短促,火焰更是带走了一切可以称之为证据的物质。 正愁没有的头绪的风媒看见了一群目标明确往这儿来的凶境武者... 布袋的撕裂,从来都是从一个不起眼的口子开始。 几位风媒将这信息一组合,便拼凑出了事件大差不差的全貌。 巫神山下院想用回归的萧氏打响声名,然后南离大觋、钧天巫女率领十二位真传同两百下院弟子前往伏击。 结果是,下院请战弟子群灭,十二位巫道真传被打杀了大半,就连两位传到巫觋,也被人看见如败犬般逃回中洲的动线。 如日中天的巫神山下院崩盘得猝不及防,而萧氏的队伍,已经出现龙昌境内。 那毫无掩饰的队列,日行夜息,平淡非常,仿佛在向龙洲所有的势力讲: 袭杀请便,但先看看,祝柳、祝江的下场! 二百六十五章:平静的回归 萧族的张狂行径,自然引得龙洲各族群情激奋,他们也有理由愤怒。 如今距离龙洲伐唐才几年功夫,在很多人的印象中萧家依旧是那条惶惶不可终日的丧犬才对,怎么敢如此嚣张地行走在晨光下。 明的、暗的,不少世家又开始走动联合,想要发起如当初龙洲伐唐那样的盛况。 只是这一次,挑头的全是些不小不大的世家,龙洲真正的豪门,宗派,却没有一个想要入场的。 对于拥有个人情报系统的势力来说,萧氏此时出山的时间,太暧昧了。 而那豪不掩藏的行迹,也将他们的目的地暴露无遗。 龙西的霸主要回来了,萧族这数千人的队伍,最多只能算个先头部队。 甚至在很多豪族看来,这支年轻又强悍的队伍,就是用来吸引不怀好意者的攻击的。 不知利害的巫神山先跳了出去,所以祝江、祝柳重伤,十二真传尽废,两百下院弟子全灭。 连中洲上品天宗的面子也丝毫不给,你还期待盗火宗师会在这轮攻击中留手不成? 而这只毫不掩饰踪迹的队伍目的地又是在哪里呢,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就是回归龙西。 于是,看到的宗派当做没看到,任凭这数千人的队伍,施施然横穿龙洲半径,来到龙西境内。 料想中的杀伐最后也只是雷声大雨点小的叫骂,有些头脑不清楚的武者想要借人头成名,最后也不过就成了异火下的灰灰。 而在一路上表现超凡的龙洲的火神越发不忿,因为他实在很难理解,当初的龙西联盟,是怎么败在这些宵小手上的。 这团怒火直到赤霞都没熄灭,以至于他就尊液态的火人,身后总会留下一串不熄的焰印。 这样的萧子玉莫说是交谈,便是靠近都不能,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同队伍分开了距离,可这串焰印横穿大半个龙西落到北山,他也没有再见到前来挑衅的武者。 最终,这团火还是在北山之上熄灭了,这儿是唐氏的租地,也是龙西联盟发迹的地方,可伐唐之战后,只剩下断壁残垣,成片废墟。 就连北山上那座被称为神迹的西陵首座府,如今也破败不堪,这让萧子玉尤为愤怒。 “唐罗不是已经证道虚空宗师,怎么连自家的府邸都没有保住?” 萧子玉仰头看着山巅荒败庭院,皱眉道:“还有,他让我们呆在北山是什么意思,这儿什么都没有,若是回归,为什么不选那里!?” 说着,赤发飞扬的火神遥指着扶灵城的位置,冷冷道:“予我五支凶境小队,半日便能清空鹊巢鸠占的贼寇!” 李玄霸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跟着萧子玉进城冲杀,却看到拿着短棍的萧族前辈一棒子敲在火神头上。 “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将那堆木料烘干!” 负责统筹后勤的萧正冷冷道:“无双城的工匠在来的路上,他们会协助我们完成营地的建设,之后我们要陆续在北山上建立能够容纳数万人的营寨或是山城,而你要做的是熟悉这片区域和警戒,而不是站在这儿啥也不做,骂骂咧咧!” 说着,那根敲在萧子玉脑壳上的短棒就着了火,烫的萧正一下子放开手,甩着有些烫热的手掌,萧正回瞪着萧子玉道:“怎么,你是有什么不服气的么!” 李玄霸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生怕萧子玉和这位打起来,运起玄黄体便抱住了队友的胳膊往后扯。 “撒开!” 萧子玉将李玄霸甩开,气呼呼往前走,径直穿过萧正。 “你要上哪儿去!” “你管不着!” 萧子玉头也不回的呛道。 “我懒得管,但你先去把木料给烘干!” “已经烘干了!!” 话音刚落,龙洲的火神便已不见踪影。 萧正转头看看自家的后辈,幽幽叹了口气。 杰出武者哪怕四五十岁,依旧赤城如少年那般,而少年最大的问题,便是浮躁功利,他们迫切,以为只要凭着热情同渴望,就能达到某种结果,却忽略了忍耐和等待的意义。 其实这一路,萧正那颗心从未平静过,因为他知道,他们不仅仅是从呈州走回龙西而已。 还在向整个西贺释放某种讯号,某种回归的信号,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何这一路会如此顺利,但他很明白,对方绝不仅仅是忌惮盗火宗师和龙洲火神而已。 这里头的原因他不想深究,因为萧氏能够回到阳光下,便是最大的幸事。 至于是住在城里还是住在山里,对于那些普通百姓来讲或许区别很大,但对于他们这样的世家精英来讲,只是地利上的差别而已。 给他十年,他便能将北山打造成不输于扶灵的山城! …… 负气而走的萧子玉去了无双城,只是他这气魄太强,装束太惹眼,刚进了城便被卫所跟住,然后上报将星馆。 之后孟椒认出了他,两个同上英豪擂的故友说了好一会儿话后,孟椒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请萧子玉喝酒。 皱眉看着地势偏僻,天人合一的酒庐,萧子玉皱眉道:“这就是无双城最大的酒楼?” “嗨!” 孟椒丑脸一红:“大道上的酒肆全拆了,说是要建什么学堂,眼下无双城那些酒官儿都在找铺面,这儿的酒算最好的,将就喝吧!” “建什么大学,如今无双城该厉兵秣马,准备夺回陵江基业!进城时听说无双学院又有百多位凶境弟子结业,里头就没有愿意留下的么?” 萧子玉愤愤走进酒庐,声音大的就像回到自家,引得酒客频频侧目。 无双城居民有个特点,就是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家不好,何况是这样一个眼生的人。 只是他们刚起身,就看到孟椒跟着进来,“喵呜”一声就坐下了。 孟椒这这张脸在无双城可太出名了,身份更是吓人,这样的人物都得走在红毛鬼的后面,他们哪敢放肆,遂一个个乖巧端坐,低头饮酒。 “嗨,院长自有安排呗,这些就别管了。” 孟椒随着萧子玉入堂,便朝着酒保道:“小二,开间雅致厢房,上最好的酒,本统领要与老友,痛饮一场!” 二百六十六章:萧子玉,鬼金羊 老友相会,会聊些什么呢。 若有人壮着胆子敢扒厢房墙角,就会发现,那个在无双城民心目中的铁汉孟椒,其实幼稚得不得了。 而那个一脸凶相抨击无双城不好的红毛怪,也没有那样乖戾。 两人在厢房中的聊天内容,还有些可爱。 如孟椒会聊当年若是能够换种方式,英豪擂不致落败,如今亦是封号强者云云。 而听出老友只是吹嘘的萧子玉也不戳破,反而煞有其事的附和,并叹当初孟椒离封号不过只差一线而已。 孟椒也道,若是当初龙洲伐唐,有火神参战,这大战不致落败。 所谓朋友嘛,就是相互慰藉,吹嘘,即便看出错漏也不戳穿的特殊存在。 人间凉薄,你我都需要朋友,所以这场酒喝得越来越痛快,两人开始交换这些年互相不曾参与的过往。 这几年孟椒憋在无双城,忍耐着无数万次想要杀将出去的冲动,将所有的悲愤都用在收纳更强大的毒素上,忍耐,精进,这般的苦修几年如一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因为无能产生的痛苦。 感同身受的萧子玉捏碎了酒杯,瓷屑被烈焰蒸发,他将这几年在小灵界的痛苦娓娓道来。 这些悲伤的过往掺着酒并不苦,只言片语带过后,便是对将来的期望。 而同萧子玉的愤怒悲伤不同,孟椒眼中泛起了光。 那些在封闭灵界中不曾听到的消息,一桩桩一件件从将星馆统领的口中说出,那原本蒙密无缝的因果,也被看到了经络。 原来这些世家、宗派根本不是被巫神山的惨象吓到,他们所忌惮的,只有赤霞山那尊不知深浅的新王。 而当孟椒带着轻松语气说,这次邀请小灵界的萧族出山就是院长手笔时,萧子玉的脑袋爆了! 因为他明明听老祖说,这次萧族的回归,是因为唐罗的邀请。 难道那尊无双的新王,就是唐罗? 萧子玉以醉意掩饰心中惊悚辞别孟椒后,便直奔无双学院而去,眼中含怒。 此时,正在院长室中同云秀对坐,双眼发光惆怅看着夫人肚子的唐罗幽幽叹口气道:“请夫人先回避一阵,有个麻烦上门了。” “麻烦?” 云秀一愣:“是龙谷、神庭?” “只是个小麻烦。” 唐罗笑笑,然后轻扶云秀入了暗门。 刚合上暗门,便有一道火光冲破向南窗台,烈芒化作人形落在房中,正是怒目圆睁的萧子玉:“你既已经登临彼岸封王,为何坐视仇寇逍遥,难道彼岸之后的武者,血性全无么?” “一路的焰印,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了我这?” 明明还是院长的模样,但看萧子玉这话已经笃定是唐罗,摇摇头,挥手将这几乎要将院长室点着的焰印磨灭后,淡淡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呢?” “杀!” 凶暴的杀气让萧子玉赤发狂舞:“从陵江的三大豪族开始,然后叩开邪王宫的封关,还有那些参与过伐唐之战的宗派弟子,一个都不放过。” “杀了便算复仇了么?” 施施然坐入案中的唐罗又道:“你认为这些世家宗派联合一起伐唐,全是为那些枉死冤魂伸张正义?他们只是害怕出现一个凌驾他们的存在罢了? 真正的复仇,不是杀死那些被指使的刀剑。而是让抱着这样心思的仇敌,活着,然后眼睁睁看着我们崛起,看着他的计划落空。 然后,再摘下他的头颅,告慰龙洲一役中死去的族人和同盟。 至于你说的事,想做到并不难,但除了给别人一个二次清缴的由头外,根本什么意义都没有。用你那被杀意占满的脑子想一想,是要真正的复仇,还是带着族人与同盟拼死保全下来的血裔同归于尽!” “计划,计划,全都是计划,将来,大局!” 萧子玉愤怒咆哮:“我不懂这些,只想要那些人偿命!” “那你尽管去。” 十指交叉横在鼻根下,唐罗悠然道:“但有些事儿得跟你说好,杀人可以,若是连累萧家,你便百死莫赎,所以得隐化身份。” “萧子玉堂堂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让我乔装?” 萧子玉瞪大了眼,反问道。 “不愿意就在北山待着,萧族长应该给你安排工作了吧,巡山还是护院?” 唐罗弹弹指甲,悠哉道:“其实你这么会玩火,每日可以给妇女点灶,也可以省些火耗。” “啊!!!!” 萧子玉愤怒咆哮,双掌狠狠排在院长的长案上,气喘如牛,一字一顿道:“如,何,乔,装!?” “不光乔装,你还得想个速死之法,最好是神魂发动,瞬间能让功体化作灰灰那种,要败北受伏之前发动,省得连累大家。” “同境之战,我即无敌!” 听到唐罗讥讽,萧子玉冷冷道:“顶尖宗师与我,胜负五五之数,剿灭宵小而已,谁能困我。” “这几年倒是长进不少,但这话还是有些狂妄了。” 唐罗笑着道:“能焚灭所有灵体和能击败所有宗师之间,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无需废话,只说如何乔装便可!” 萧子玉目光如电,看着唐罗这张迥异的脸和身材道:“这是什么秘术么,为何我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这是高级的乔装,你暂时用不上。” 唐罗起身耸肩,手掌在案台上一抚,便落下七张风格迥异的神兽面具。 井木犴(an4)、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代表南方朱雀七宿身份的乔装尽在桌上。 唐罗拾起朱雀首宿井木犴的面具,递给萧子玉道:“面具还有星袍,都是特制的灵器,上头纹印可以遮挡出手时的灵光,用以掩盖身份。” 看着递过来的犬首面具,萧子玉皱着眉,自顾自拿起鬼金羊的兽脸呆在头上,瓮声瓮气道:“狗宿你还是留给别人吧,今后再无萧子玉,只有从地狱回来复仇的鬼宿!” “这么好斗,同鬼宿面具倒是相得益彰。” 唐罗也不强求,收起桌上剩余六张面具嘱咐道:“之后我会让人假扮萧子玉,但你只有半年时间,半年之后若是不能将血脉冲顶的邪怒疏导干净,你也难有什么大出息,回不回来都随意。” 二百六十七章:无双小报告 萧子玉的暴躁,不光是心境问题,更是先天、后天两重血脉的严重影响。 而从龙洲火神的表现来看,这种血脉影响几乎要压制不住了,所以放他出去造孽要比留在赤霞山更好。 毕竟从北山到扶灵、阿兰就这点距离,难保哪天萧子玉便会头脑发热就过去了,现在是无双夯实地基的重要时刻,他可不愿意看到什么莫名其妙的意外出现。 摆平萧子玉,北山便迎来了长久的宁静,毕竟绝大多数亡族末裔心里都是害怕的。 害怕灭族之祸再次降临,以往跟随萧子玉,只是将这种恐惧化作愤怒,但等他们发现新生活触手可及,而又不会遭到戮害,他们何必继续愤怒呢。 人终归是要往前走的,很少有活着的人能扛着死去的前行,因为光是自己,便要费尽心力。 在生活的磨难面前,那些自以为深刻的记忆,模糊得要比想象的快。 没了萧子玉这个大炸弹和无双城海量工匠的大力支持,北山建设的速度超出所有人想象。 …… 龙洲历1796年五月 今年的五月格外潮湿炎热,如无双城这样的山城,更是会蛇鼠横生。 但今年的恶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嗡嗡飞舞的飞虫全无,蛇鼠未现踪影,就连蛙叫虫鸣都很轻声。 山间凉风徐徐,循环不息,但只要走出赤霞地界却又燥热非常。 无双城居民皆道这是天降祥瑞,泽披万民,只有些真正对灵气敏感的武者大致能够感受到,这不是什么奇迹祥瑞,而是有人调整了赤霞山的元气循环,至于是谁,还用说么。 在这座没有宗师的城里,有能力办到这种事的人,只有那一位了。 真是位仁慈的王者啊! 很多前来造访赤霞的武者感受着城中徐徐清风,都会这样感叹。 说仁慈倒也没错啦,但之所以调整赤霞山的元气循环,还是因为云秀怕热。 三个月的孕肚已经显怀,得益于凶境武者的体魄,所以云秀倒没有什么不适的症状,只是脾气变得有些急躁,特别是闷热时。 “现在外头人人都夸你是有慈悲心肠的王者呢。” 穿着宽松长裙的云秀将煲汤放下,笑眯眯朝唐罗道:“夫君大人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看了快速冷却的煲汤一眼,唐罗撇撇嘴:“夫人不会以为我是为了孩子才搞这个吧,我只是怕热,天气热什么的,让人心烦意乱!” “是是是,夫君说得是。” 云秀笑眯眯的:“记得喝汤,妾身先走了。” “诶!这就走嘛,不再聊会儿嘛?” “不聊了,市政厅的几位议长,从昨日起便在旋梯上上下下,您快别作弄他们了,让他们上来吧。” “这怎么是作弄,我是要他们在无尽的阶梯中领悟做人做事的道理,别随便出啥事就成群结队跑来打小报告!” 唐罗一本正经,仿佛将高塔楼梯变成无始无终的迷宫是某种意味深长的指导。 …… 沈大发、杜霆、杜威、杜凌四人,已经被困在这无始无终的回廊中整整三天了。 三人已经试过无数种前进的方法,不论是往上还是往下,最终他们都能在阶梯上碰到对方。 可若是有人停住不动又像遗失般,永远见不到行人,更诡异的是从塔尖的瞭望窗向外望,看见的永远是个固定场景,那是无双城的正前平台,远处是中央大道。 两边的建筑正在无数工匠的努力下,一天一个模样。 劳动的画面很美,但几位议员根本笑不出来,那些挥舞的锹锤和满脸笑容加入劳动队伍的工匠,在他们眼里就是损耗。 这都是无双城的财政预算,它们本该变成物资填进库房,或是变成灵具、丹药以备不时之需,可现在,这些钱财全都变成了工饷。 明明是管顿饭便能征召的工人,却要开出那么高的薪水招聘,哪怕是有着高洁品质的名士也受不了米白这样的挥霍。 要知道无双城的财政状况只是因为无双学院的落成才有些好转,在此之前全都是赤字负数。 穷怕的议员们看着如今如流水般哗哗支出的钱财,哪里会不心疼。 特别是风媒属上呈的情报还说,有越来越多的西贺工匠,拖家带口的往无双城赶,这让众议员彻底慌了神。 什么叫匠人? 按照市政厅给的标准,所有拥有手工织造能力或是以某种技艺为业的,都能算作匠人。 那么,想来碰碰运气的,就不止五行八作了。 除了金匠、银匠、铜匠、铁匠、锡匠、木匠、瓦匠和石匠这八作,陶工、织工、雕工也认为自己属于手艺人。 更有厨子、戏子、理发工,就连腌菜、炼油、琴师、乐手,也认为自己应属匠人一列。 试问,若是按照这个理论,西贺除了武者,又有谁不是个手艺人? 想在这狗日的世道混,没有手艺的全都饿死了! 可无双城才多大的地方,以往只是接待散修武者就要爆了,如今要容纳这样庞大的团体,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更重要的是,以往那些散修武者来无双,可是来送钱的,这批人来赤霞,是为了挣钱! 到时候没钱挣,连城都挤得进不来,西贺会如何看待赤霞山? 正是预见到这样的危险,所以四位议员才会直接越过米白,想要去唐罗那儿告状。 而结果,就是他们被无尽回廊困住。 就在四位议员心生绝望之时,却看见眼前突然出现回廊最后的台阶,而院长室的大门,便好端端在眼前。 狂喜之下,四人三步并做两路,皆是奔向面前的大门,然后撞在一起,踉跄跌进了院长室。 “砰砰..” 四个凶境毫无预料的撞在一起,那声响震得整座塔楼都在晃荡,惊讶的相互看看然后抬头。 唐罗便坐在长案后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们,然后问道:“让你们在这条回廊走了三天,这么长的时间应该足够你们将所有事情想清楚,现在,还想说的,可以说了!” 四人站好,杜家三位边整理衣冠边相互看看,仿佛在给互相鼓励。 沈大发不知道这三个家伙在犹豫什么,便直接上前道:“院长大人,不能让米白再胡闹下去了!” “你认为他在胡闹?” 唐罗笑笑,然后后仰身体靠着椅背问,手指指窗外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问道:“说说看,他怎么胡闹了?” 二百六十八章:财散人聚 杜霆三位无双城的老资格站在沈大发后面,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任由沈大发痛心疾首的在唐罗面前陈述。 而陈述的内容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按照几位算师推算,最多一个月,那些自称匠人的流民,便会将赤霞山的每一寸土地都占满。 而市政厅的财政状况,也会在半个月内急转直下,起码就去年九月得到的束脩进项,已在这个月全都搭进去了,还有大量的矿物、木料。 这让整个市政厅都很悲观,照理说,匠人越多难道不该是修筑越便宜才是,怎么到他们这儿全反过来了? 沈大发悲愤不已,觉得米白就是来破坏无双城大好局面的罪人。 而听完沈大发的描述,唐罗也大概知道为什么议员会对如今热火朝天的场景不满意了:“因为还不曾发生的事,就要弹劾上官,来之前你们有同米白商议过么?” 沈大发正要说没有,杜霆忽的上前一步道:“米白先生倒是说过,他说这些多的匠人可以由船只引去支援北山建设,但这不过是空谈,市政厅的资源储备,根本无法支撑这样庞大的匠人群体,而无双城所有的物资,也没办法满足北山建设所需,这是个无底洞,所以我等认为,米白先生的判断,已经不足以把握无双城未来的方向了。” “对,杜霆长老说得,也正是老夫想说的,如今无双城人心惶惶,再不调整便有大祸啊!” 皮肤黝黑如老农的沈大发,这些年在市政厅明显被养白不少,所以此时泪声俱下的模样,少了几分憨厚不说,还多了点奸像。 叹了口气,唐罗抬起下巴问道:“那么你们认为,此时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一听唐罗的询问,沈大发连忙擦去脸上泪水,喜道:“这些事,我们三日间都已经想好了。为今之计,只有立即停止招募匠人的消息继续散布,另外再请三大豪族协助在陵江设卡,将那些多余的匠人挡回去。除此之外,等到中央大道这些学堂落成后,我们可以请欧大师给现今入城的匠人分等,将那些低等的遣散,只留下达到标准的精英,这样我们既得了优秀的匠人,对外又不会落人口实,当为至善!” 杜家三位长老在沈大发滔滔不绝的时候,又恢复了老实乖巧的站姿。 但无声的立正,同样也是支持的一种,沈大发所说,亦是他们心中所想。 只是这样的设计,却让唐罗大失所望。 待沈大发言收策尽,唐罗从长案后站起,走到窗边,在这座西陵最高的建筑上,他可以纵览全城景象。 并不同一般只见凌云不见臣民的俯瞰,唐罗的目力,让他不光能看见城中劳作工匠们脸上的汗水,还有那些旁人见不到的信息。 希望也是有形状的,起码在唐罗的眼中是这样的,这些刚加入无双城的匠人们,认为自己一定能成为无双城的一员,所以他们的铁锹挥舞得格外有力,每一记都带着壮烈的决心。 反观那些早已衣食无忧的无双城民,他们捧着大碗,流着肥油冒着香气的肉块盖得冒尖。 他们蹲在自家门口或是房上,带着无比优越的笑意看着这些劳作的工人,将肉块嚼得吧唧作响。 无双城要遭祸了? 唐罗看不出来,他只看见了市政厅的惶恐,而这惶恐,只是因为资源从库房中交到那些劳作者的手上,这是何等...愚昧! “记得本院说过。” 唐罗双手按在窗台上,幽幽道:“建立学院,收取束脩,只是为了得到再分配资源的权力。而现在无双城正在发生的,就是这个资源分配的过程。 无双城要遭大祸么,如果你们走到街上去问问领民或是那些工人,或许会有截然不同的答案。 其实,你们真正惶恐的,是超出你们掌控和预期的支出,你们认为,这些资源劳作的人多拿一分,无双城便少一分。 呵....何等愚蠢。本院恨不得你们明天就能把钱,全都有理有据的交到这些劳作者的手中,但你们不懂啊,你们就像恶龙守着财宝,恨不得将这些珠宝,全都用来点缀炫耀才好。” 说到此处,沈大发四人已经面无血色,而唐罗恰好转身回头,审视着眼前这四张脸:“无双城的金子到了这些人的手中,在不停流转,而且流转速度越来越快,而在你们手中,这些金子便堆在库房里吃灰,你们就没有考虑过,为什么封城之后越来越闷么? 因为没了游客的进项,无双城的所有钱财,都在慢慢损耗,而这些损耗到了哪里去呢?我们将那些不怀好意的世家从城中赶了出去,然后市政厅便拿了这些缺,你们的亲眷几乎垄断了无双城所有行业,不论是最初的原料还是最后街面上的铺子,都有你们的影子。 可能你们还以为自己给领民创造了优惠的购买渠道而沾沾自喜吧,但事实上呢,随着日常损耗,领民手中的金子越来越少,而你们各家手中的资源,却越来越多了。” 唐罗每说一句,四人的头便低一份,到了最后几个字,沈大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 “不用害怕,本院没有追责的意思,换做任何人坐到你们的位置,其实也很难做得更好,起码你们给予亲眷、族人便利时,还知道加以管束,没有让无双城变成人间炼狱。 但这还远远不够啊,仅凭你们,是不能将无双城变成更好的地方的,甚至到了现在,你们正面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小了。” 唐罗遗憾的摇头:“上位者须得明白财散人聚,财聚人散,若是没有米白,那么再过几年,就不是匠人聚拢赤霞,而是无双的年轻领民要跑到外头讨生计了。 至于那些散给劳作者的钱财,你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他们留在赤霞,最终还是会回到你们手中,唯有这样的循环往复,才能让无双城久久保持活力与生气啊。” 书客居阅读网址: 二百六十九章:急报 沈大发四人最终还是从院长的办公室离开了,也让疯找他们三日的家眷心中有了着落。 回到市政厅后面对那些眼中渴望的议员,他们绝口不提在院长室遇到了什么,只说要全力支持米白的工作。 这是个很重要的信号,因为市政厅众人不满米白政见,实际上已经开始罢工了。 而他们之所以有这样底气,就是因为沈大发同杜家三位长老都站在他们这边,可明明是要去弹劾米白,头领怎么...叛变了? …… 无双学院,院长室 唐罗一边喝汤,一边和送汤的人吐槽:“所以说,权力这个东西啊,真是要命。沈大发以前多老实一个人,洪灾时将沈家所有粮食都拿出救济难民。 现在你再看看,沈家弟子一个个机灵的要死,几乎渗入所有行业领域,远的不说,就说那几个菜档,五六个晚上一合计,明日菜价就会同时疯长,就这一手,比杀人越货挣得都多。 也就是沈家还要些脸面,不然这无双城吃不上菜的百姓,不知道得有多少。这么个家伙来哭穷,你说算什么事儿! 还有杜家那三个老鬼也坏,自己的主意,却从头到尾不说话,全都由着沈大发说,我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要弹劾米白,还是要想我将沈大发撸了,好让杜家接手生意!” 说着,唐罗将整瓮汤呼噜呼噜地喝完,云秀收拾着碗筷,笑道:“杜家族人太少,接收不过来的,沈老前辈得了夫君的提点,已经在整改家里了,这两天菜档里已经有不少沈家的弟子挂出转赁,售卖的牌子了,其他议员亲眷也都开始收敛,还富于民。” “刀快落脖子上才知道缩,这算哪门子机灵。” 唐罗撇撇嘴:“其实不光是沈家,这些市政厅议员,个个都能称得上巨富,我就想不通了,将这么多钱财聚拢,是要留着下崽?” “能敛财的人已是一时上上之选,会花钱的更是万中无一,这也不怪他们,倒是眼下有件事得夫君拿主意。” 将碗筷全都放进篮里的云秀单手插着腰道:“潇潇说,无双城这次招贤纳士的榜文传播得很快,特别是在第一批匠人都在赤霞安家落户后,很多外头的人都动了心思。就连远在中洲的匠人巨族欧氏,都想来赤霞山看看,照目前的趋势判断,未来几月或许会有百万匠人抵达赤霞,到时这些人该如何安置?” “不是说了,你就安心待着养胎,先把风媒属的工作都放放嘛?” 唐罗虎着脸:“怎么又去署里,还关心这种琐事?” “妾身无聊嘛。” 女人娇嗔着道:“这些天米先生都愁坏了,北山可容纳不了那么些匠人,即便容纳得了,无双城也找不出那么多工作给他们,真的得早些想办法才是。” “才这点儿人,没问题的,到时候只怕还不够。” 唐罗单臂撑着脸,满不在乎道。 “还不够?” 云秀一愣:“夫君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三大豪族会将陵江城池全都还给我们?可即便还了,也未必消化得了那么多的匠人啊。” “到时夫人便知道了,说说那个惹祸精吧,署里有没有他的消息?” “夫君大人是说鬼金羊么,他直接去了沐台,当年豪族伐唐,萧氏不少族人死在了沐家手上,加上沐家本脉功法又是以青木灵气为主,这可真是要碰上煞星了。” 云秀叹道:“妾身已让风媒属给他整理好了名单和地图,希望能让他少造些无谓的杀戮。” “猛虎出笼就管不住了。” 唐罗面无表情道:“先天、后天双血脉加持对当时的萧子玉来讲还是有些勉强了,若是半年内他不能完全控制横冲乱撞的邪怒,那估计心性修为很难更进一步了。” “为什么是半年?” 云秀不解。 “小灵界的元气流转缓慢,但缓慢也有缓慢的好处,起码可以磨练心性。” 唐罗摊手:“可出来大千世界,元气开始在身体中迅速流转交替,再想慢慢磨心性已经很难了,只能看他自己造化。” “禅宗吐纳法门不是对驯化心魔有奇效,能帮到他么?” 云秀想了想,问道。 “有用没用,还是看肯不肯用,以萧子玉如今那个性格,吐纳喷出的只有煞气,看他自己吧。” 话是这么说,但一想到萧子玉现在那糟糕的性格,唐罗便忍不住摇头。 已经将碗筷全都收拾好的云秀将篮子挽起,单手捻起桌上的几封信笺问道:“夫君大人,三大豪族的拜帖已经压了数日,您还是不见?” “他们已经是成熟的世家了,要学会怎么独立面对和处理恐惧。” 唐罗虎着脸道:“害怕又不肯撒手,还想空手套白狼,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为夫可从没说要将他们驱逐,他们自己吓自己,有必要专门解释?” “但萧族的回归是个强烈信号,如今陵江人人自危,各城各族吓得瑟瑟发抖。” 瑟瑟发抖? 唐罗没好气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我在安东城外,好说歹说求不来半个善缘,现在吓死都活该!” 知道丈夫不会改变主意的云秀捻起三张精美信笺轻轻放在篮上,娇笑着同男人告别道:“既然夫君已有决议,那妾身便告退了,祝夫君大人武运昌隆,早日寻见世界~” 日常相处总是令人温馨愉悦,云秀离开后唐罗便将大量的注意力从外界收回,反投己身开始推演世界。 才过去不多久,便听到仓皇的脚步,正是刚刚离去不久的云秀。 只见女人满面苍白,手攥着一张薄纸,用力得手背爆满青筋。 “怎么了?” 唐罗慌忙站起,然后扶助云秀,焦声问道。 “姬氏密谍传来的急讯,中洲万仙山有小灵界归陆,却被督天王巡完全封锁住了消息!” 云秀脸色苍白,抓着唐罗的袖子道:“会不会...会不会....!” “别着急,有我呢。” 唐罗连忙往将先天之气往云秀体内渡,一边渡一边还安慰道:“姬氏能把消息送来,说明时间还赶得及,为夫这就去中洲看看,若归陆的真是龙渊,为夫一定将云氏的族人统统接回来。” “那你千万小心。” 云秀咬紧下唇,捂着小腹道:“妾身,妾身在家等你回来。” 二百七十章:承诺 万壑有声伴天籁,千峰无语立斜阳。 历数黑暗时代里中州曾经发生过的大战,万仙山便是绝对绕不出去的一环。 这儿曾是龙族旧巢,有黄龙、白龙、红龙、黑龙四支,春日常有百龙巡巢盛景,对于亿万族群来说那都是避不过去的劫难。 即便是曾经韩氏,也在讨伐万仙山时数次铩羽而归。 但随着之后人族圣者数量攀升,万仙山的四支龙族也抵不过人族的反复攻伐,亦只能被迫迁徙。 作为中州有名的福地洞天,万仙山上有一宗三族,具是拥有悠久历史的存在。 龙渊归陆的消息虽然被督天王巡层层截断,但在万仙山的疆域,却算不得什么秘密。 原本万仙宗是打算自己将这灵界给撕开然后消化的,可无奈神庭来得太快,所以原本可以落肚的肥肉,也得吐出来,重新商议分配的规则。 只是这边还没商议好内容,又有新的势力进来横插一脚,也不知道是哪里收到的风,惊鸿殿的人也到了。 顺带的,连居住在万仙山上的白龙、红龙、黑龙三寨,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下万仙山是真的热闹了,大家都对这突然归陆的龙渊兴致十足,表现出了势在必得的意味。 如果今天,神庭遇见的是普通的氏族,那么这个游戏规则,自然是由带队的玉恒神子定,可偏偏龙渊落在了这个棘手的地方,还碰上了那个棘手的家伙。 惊鸿殿圣子——姚歌狂。 安玉恒看着那个被三寨强者簇拥着的男人,不禁暗道棘手。 如果可以,他是真不愿意那么早就同这个家伙碰上。 好菜总是要留到最后的,就同所有前代道子养望的方式差不多,武者的名气,还是打出来的。 即便三界圣地有督天王巡这样的利器,也没办法通过宣传,让真正懂的人捏着鼻子昧心承认圣地道子天下无敌。 从事实来看,就没有哪家圣地的道子能够代代强横,大多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的局面。 就好像上代的四小圣王惊艳无双,而这代王家、徐家、无相禅寺、武圣山便都没什么像样的武者。 这几年上品天宗与圣地之间的拜山走动,也将强弱梯队分得尤为明显,其中最受瞩目的,便是惊鸿殿的姚哥狂,还有神庭的安玉恒。 而两者之间,又以后者声名更大,一来是因为惊鸿殿虽然强横,但一直处于半隐世状态。 二来也是因为安玉恒的拥趸更多,那些将人生押宝在这位身上的宗派真传们,不留余力的在为其造势。 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一殿神君决不能只是个武夫,必须有想当的能力与手段才行。 即便真的不愿意将精力投入到这些琐事中,也得有知人善用的本领。 毫无疑问,安玉恒满足了神庭长辈们对小辈所有的期许,所以这几年星君们也乐得将一些露脸的事物交给他,好让他声威更隆。 而安玉恒也没有令神庭失望,这几年不论走到哪儿,都是摧枯拉朽,更重要的是,这位神庭圣子并非一味强横,而是从容大气,凡事都留余地。 这样的处事态度,也让不少世家对神庭霸道的印象有所改观,更对这位强势却不凌人的圣子,推崇备至。 这都是安玉恒刻意营造出的局面,因为他的目标,不仅仅是一殿神君而已,他有更大的志向。 而在他建立声望的计划中,姚歌狂无疑是最重要的一环。 简单来讲,如果用拜山这样低效的方式,一家一家的走动,安玉恒走遍整个西贺的上品天宗须得多久? 但有了姚歌狂就不一样了,这位惊鸿殿圣子性情冷厉,每每出手都是全力以赴。 由他来拜遍西贺所有圣地天宗,将当世的圣子、道子全都踩一遍后,再由自己出面将其干净利落地击败。 这样一来,他既省下了时间,又能收获最大的名声,简直两全其美。 只是谁能想到,自己眼中的头号垫脚石,会在这样一个不合时宜的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 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啊。 雪林深处,万仙宗的界师们正在封印灵界,对于中州这方曾经妖王遍地的世界来讲,小灵界的研究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从龙渊归陆,界师们便已从虚空中得到了准确的感应信号,提前布置的阵法,咬死灵界的空间,龙渊归陆的消息虽然被封锁,但在某个团体里面,却是人尽皆知。 而龙渊的归属,必定是眼下盘踞此处的某个势力。 身材高大,一副玩世不恭表情的安玉恒朝走来的一伙人拱手见礼道:“姚圣子幸会,几位前辈幸会,不知法驾万仙山,是有什么指教啊?” 三大龙寨的强者本该是万仙山的主人,但如今跟在姚歌狂身后就像随从。 只见惊鸿殿的圣子缓缓上前,走到同安玉恒只有几步之遥后才驻步。 “拜山,挑战。” 平淡回礼后,姚歌狂言简意赅的将来意道明:“见灵界归陆,来争!” 没有丝毫掩饰,惊鸿殿的圣子明明白白将来意说出,而就是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却让三寨跟从的强者不由得腰杆一挺。 世间少豪杰,大多数人,都是口上谦逊着不要不要,心中却是想得发疯,能像姚歌狂这样表里如一的,总会显得分外有力。 有力到安玉恒都不知怎么回话,倒是万仙宗的使者叹着气道:“姚圣子,这龙渊是落在万仙山,现在也是万仙宗的界师正在开门户,您这一上来就说要争,未免太霸道了!” “五十年前万仙山域开秘境,得奇石星月一块,归万仙宗。宗主亲口承诺,往后再有秘境、灵界于万仙山域开启,分毫不取。” 姚歌狂瞅了眼开口的万仙山使者,淡淡道:“昔日的承诺,该兑现了!” 中州就是张密密麻麻的人情网,但凡有名有姓的宗派豪族,向上追溯千年都是并肩而立的战友。 这份香火情延续到今日,便是条谁都不敢逾越的铁线,万仙宗使者大惊失色。 二百七十一章:当世巅峰 男人总爱夸口许些久远的诺言,因为只要将时间线拉得足够长,即便是很难做到的事,听起来也会很轻易。 奇石星月蕴含的星辰之力纯粹高强,万仙宗想要独占研究,便必须要给往日的伙计们足够的好处。 将奇石一分为四肯定是不现世的,但是自己拿出资源去弥补又显得亏得慌。 于是精明的万仙宗主便想到了这个说辞,虽然万仙山域是福地洞天没错,可有得必有失,这样的地方天材地宝出得多,秘境灵界就很少了。 因为越是稳定的世界区域,这样的事件就越少,反而是呈州、北邙那样贫瘠荒凉的地方,三不五时就会有一次,甚至有些时候等到碎片融入大千了,秘境都没被发现过。 当时万仙宗主的承诺,也是出于这样的判断,在他看来,能得奇石星月便是最大的收获,分是不可能分的,至于什么时候会有新的秘境开启? 可能几百年都不会有这样的好事,即便有了,还能出现比星月更珍贵的奇物么? 所以当时的万仙宗,就用了这套既公平又不公平的说辞将三寨摆平了,独吞了奇石星月,为了平复三寨的不忿,还许诺若是万仙山域再出秘境,万仙宗还会全力相助云云。 事情这样就算过去了,可如今被真真提起,却让人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既然想起来,就过来吧。” 姚歌狂朝万仙宗使者淡淡道:“带我们看看这灵界的规模同成色。” 万仙宗使者犹豫了好一会儿,苦笑着拍了下脑门,朝身旁的安玉恒歉声道:“对不住了玉恒神子,当年宗主确实这样承诺了,虽然本宗很想卖神庭这个面子,但有约在先,还请玉恒神子原谅则个。” 规矩就是规矩,你可以自诩精明的以看似公允实则不公的条件欺负别人,但当条件达到满足的时候,你就得认。 如果万仙宗在这个时候反复或是再寻什么借口,那么不光会同万仙山域的这几家翻脸,更是会彻底将自己摘出整个中州的人情体系中。 这样的损失和一个小灵界相比孰轻孰重,他还是很有数的。 面对盟友万仙宗的突然倒戈,安玉恒表示十分理解,脸上丝毫看不出低落或是怒色。 只是等使者走到了对过,他才朝姚歌狂调笑道:“姚圣子,你这分明是要将玉恒挤出桌台啊。” “不愿放弃?” 原本姚歌狂已经要带着众人离开了,听到安玉恒的话后驻足转身,目光冷峻淡淡道:“那便打一场,赢了我,都是你的!” “蛤蛤蛤!” 安玉恒捂脸大小,坠在右手腕间的先天道玉闪着华光:“此时决胜负,有些太早了。玉恒想向姚圣子讨个人情,待灵界开门后,请将里头的人,全都交给王巡,不知可否?” “即是初见,何来人情。” 姚歌狂冷声讥讽道:“身为武者,你太不爽利。” 言罢,再不看身后气宇轩航的安玉恒一眼,扭身便走。 “矮子站住!” 突然的爆喝出声,让林中气氛一愣,万仙山的五月是清凉的,但此时却想骤入寒冬。 而万道寒意的源头,便是跟中了定身法一样僵住不动的姚歌狂。 惊鸿殿的弟子都知道,本代的圣子哪个都完美,就是这个个头...... 都不能叫做矮,那就像个墩子,寻常武者视线不向下,视线里都没有这个人。 所以姚歌狂从不与人对面,不是站在石上,倚在树上,就是隔着老远的距离,就是受不了人家俯视他。 什么矮子,不高,在姚歌狂这儿更是属于禁忌词汇,禁忌到什么程度? 只要你敢说,就能领到一顿,本代道子一对一无比热情之手把手意志教育! 这还是同门师兄弟,若是外人.... 很明显,这次安玉恒彻底激怒了 “你,说,什,么!?” 一字一顿的质问,姚歌狂回头,有若择人欲噬的巨兽。 “给你点颜色,你还走起来了!” 张开风、火、雷三对神翼的安玉恒朝姚歌狂勾勾手指,然后将手腕沉到腰部,不屑道:“死矮子,不接受你挑战,只是想把猪养大了再宰,既然着急要破不败金身,那么快来受死!” “狂妄!” 万法不侵惊鸿体在林间绽放,以三晶为本的炼体功法让姚歌狂的功体神韵透亮。 阳光照在他身上,便会有七色的匹练反向四面八方,端的是神威凛凛。 “道图,道玉!” “风雷化咒,今日本神子便要看看,这惊鸿体是否真的玩法不侵!” 安玉恒六翼轻振,高举右手冲向天际,胸前衣襟中似有神光泛起。 惊鸿殿最得意的惊鸿体同神庭最骄傲的易神诀忽的碰撞,让万仙山一众人傻了眼。 如安玉恒和姚歌狂这样级别圣子的比斗,理应寻一处仙山,然后邀请各洲的圣地天宗,再发动所有风媒的渠道,将这大战鼓吹数月,直到有亿万武者都知道,当世中洲最杰出的两名武者,将要在某处仙山之巅,坐而论道。 这样,才符合这两位的身份和期待,可眼下,这两个本该站在西贺最璀璨之处的武者,就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打了个起来,就连围观的都只有他们万仙山几位,这... 众人相互看看,却没有任何上前阻拦劝解的念头。 并非看热闹不嫌事大,而是他们根本介入不了两人的战场。 西贺武道一代更比一代强从来不是空话,只看姚歌狂和安玉恒就知道,两人三十岁出头的年纪,但实力之强横让万仙山这些个武者,都像将年岁活到狗身上去了。 安玉恒的灵力好似无穷无尽,六翼不曾停振,瞬息便是融合风、火、雷三重本院的绝技,加上道玉神光,每一记都是超越三次质变的杀招。 可就是这样强悍的灵技,却耐不得左右穿梭的姚哥狂分毫,那个在不间断爆轰间不断穿梭的七色身影,更是逼得安玉恒连连换位。 哪怕有面浮雕着先天道图的银色护盾,安玉恒也不想被姚歌狂近身。 书客居阅读网址: 二百七十二章:有缘千里来相会 但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它发生,它就不会发生的。 惊鸿体之所以叫惊鸿体,便是因为它除了玩法不侵的特性快,速度身法也是顶顶一绝。 所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说得就是惊鸿体在发动时的神异效果。 此时的姚歌狂就像是在灵气幕布中穿梭的闪电,那毁天灭地的灵技在他面前,仿佛就是礼花或是炮仗。 山头被摧垮数座,密林被扫清小半,却连惊鸿体的衣角都没有伤到。 安玉恒不是个没见识的人,惊鸿体不是什么学了就能无敌的绝技,怎么会如此夸张? 眼看要被那道七色闪电碾上,胸口道图发光,映照出万里江山的模样,被元气霎时填满的画作成了阻挡敌人的墙。 七色的闪电与山川大河相撞,那震耳欲聋的“咔嚓”声,就像是重拳砸在镜面上。 布满裂痕的元气道图分外可怜,但也算给安玉恒争取到了位移的时间,但脸色却不那么好看。 机智如他已经看出来了,姚歌狂的惊鸿体并非免疫他的灵技,而是一道灵技爆发开来后,不可能每一点都有最强的爆发力。 而姚歌狂仗着惊鸿体的特性,便硬生生在那些威力不足的区域自由穿梭。 自己的灵技反倒成了他最好的掩体,有时候突然一道惊鸿神光反过来,都会弄得他手忙脚乱。 通过短暂的教授,安玉恒已经得出结论,除非直接命中爆发,不然只凭风、火、雷三道本源的灵技融合,根本拿姚歌狂没办法。 但他好奇的是,这家伙是如何准确感知到那些灵技虚弱的区域,然后在其中自由穿梭的? 神翼振动拉开距离的安玉恒看着将元气山河图撕碎的那道七色鸿光,心中暗道麻烦。 虽然先天道体确实在回气上有着惊人的水平,但灵翼结构本身是有极限的,就跟举石锁一样,一开始举上举下并不难,但真正巅峰状态的比拼,是看谁能在极限状态下,举那最后一下。 而从目前的情况看,他的消耗程度是远远大过姚歌狂的,虽然短时还不致落败,但若是将这场战斗无限延长,他如果只能保持当下水准,是必败无疑的。 “个子不高,倒是扎手。” 安玉恒冷冷道:“三元融合的灵技能被找到空隙,不知道四元齐聚的时候,你还能不能拿出这般惊艳的表现!” 言罢,又一对土色灵翼自他肩胛骨处撑开,而玉恒神子的气势,也在张开第四对神翼之后,暴涨! “地、火、风、雷,天劫地杀!” 四元同三元相比只是多了一元,但灵技的强度密度,却大了三成不止。 那灵技接连爆发的空间,灵蕴震荡出异象的图章,一片一片印在天上,远远看来,就像有数十座天空火山同时爆发。 被来回积压的元气变得狂躁,这也让姚歌狂不再能同先前那样潇洒自如,但七色的闪电依旧有纵横来去的实力。 这让安玉恒有些躁狂,维持六翼战斗和维持八翼战斗,两者是完全不同的灵力量级。 本以为只要祭出四翼就能迅速将胜利纳入囊中的玉恒神子此时有些自闭,因为他觉得姚歌狂的战斗智慧,高的有些过分了。 如果说三翼时是姚歌狂在追着他跑,那么四翼后就是他在追着姚歌狂跑。 对方保持在一个十分暧昧的距离,这个距离让你足够攻击到他,却也足够让他做出反应。 但如果你停止攻击,对方的惊鸿神光却会如箭雨般袭来,这种对轰显然是在比拼消耗。 可因为维持八翼耗能过大的原因,所以安玉恒又在吃亏,明明功体、秘术、融合技、灵力全都领先,怎么会被拖到这样辛苦的地步? 安玉恒开始自我怀疑了,明明占卜上面显示,他就是走在至强路上的武者啊,怎么会这样! “有点意思,不好的却将一切条件都用到极致,足够好的却因为选择太多而反成累赘,这样有趣的对战,不知道多少年不曾见过了。” 突然入耳的声音,让大战的两人具是一惊,安玉恒骤然色变,八翼斗转将欲要压出去的灵技甩给声音的来源,而姚歌狂也适时发出数十道惊鸿神光。 刚刚还打生打死的两位圣地天宗行走,此时配合默契的就像是多年患难与共的弟兄。 但是对于来人来讲,眼前这样的攻击,实在是错漏百出。 “散!” 轻吐一句,那天雷地火的劫煞就化解成了元气清风,而那厉若闪光的催命惊鸿,硬是在将要靠近来者功体的迁徙硬生生转了个弯。 不带丝毫烟火气,当世两位巅顶道子的攻击化作无形,而来人则是夸张的叫道:“啊呀呀,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友善,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就开始攻击,是不是该给些教训呢?” 平平无奇的相貌,一身黑色宽松的丝质长袍,慵懒站在云台上的男人浑身都是自然,圆满,不带丝毫烟火气。 可就是这样清净的表现,却让两位圣地天宗的行走神色大变。 “四象钧天甲!” “圣羽破月枪!” “极意紫霄令!” “摩诃无量幢!” 连唤神器、神甲真名,不同于刚刚写意的对战,两位圣地天宗行走霎时神器、神甲,全副武装。 姚歌狂身着四象钧天甲,所谓四象者,便是天之四灵,即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这件四象钧天甲,是惊鸿殿的传承神器,取朱鸟、霸下、白虎、苍龙四道真魂,铸就出的御王神甲。 而圣羽破月枪,更是击杀当年纵横无敌的天南凤王后的遗蜕所铸,两件神器自带强横本源灵力,在姚歌狂手中更是威能惊人,只见惊鸿一闪,姚歌狂横握圣枪,挡在来人同安玉恒天上。 “咦,你竟然没有跑?” 同样全副武装的安玉恒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姚歌狂,奇道。 此时的玉恒神子被绘满玄奥经文的庄严光幢护持,手中还各握着两枚闪着紫霄电芒,似金似铁的令牌,境界不高的只要往敕令看上一眼便会头晕,这是他考虑到姚歌狂会直接跑走所能拿出的最好应对,但现在看来,自己好像有点小看这位惊鸿殿圣子了。 二百七十三章:独必有缺 横握神枪挡在安玉恒身前的姚歌狂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根本没工夫理会,而是将全部心神锁定在眼前这位不速之客上。 他的感觉是很敏锐的,敏锐到连惊鸿殿人王都称赞的程度,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在安玉恒灵气中自由穿梭的原因。 因为就算闭上眼只凭感觉,他也能分辨出那些东西能够伤到自己,哪些东西不能,哪里是安全的,哪里不是。 这种敏感用在武道上,更是无往不利,他不光能够感觉到灵气的动向还有爆发的情况,更能判断出同对手保持什么样的距离是安全,什么距离会有危险。 正是凭借着如此敏锐的感觉,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的在安玉恒的灵技中穿梭,并在对方展开四翼后,持续保持在那个既安全,又有压迫的位置。 姚歌狂一直认为,这种敏锐的感觉,才是上天赐给自己的最大天赋,而这种天赋,亦是他认为的最强天赋。 但看着眼前那个满脸轻松的不速之客,他倒是希望自己可以不要那么敏锐,因为不那么敏锐的话,神魂就不会战栗得那么厉害。 他已经很强了,特别是在两件宗派传承级的加身后,按照他曾经对阵惊鸿殿宗师的经验来看,当他加身任意一件神器后,除非对方装备级别想当的神器,这种紧张感应该被完全消除才对。 可如今他已经全副武装了,面对来人的紧张感和恐惧感却丝毫没有减弱。 这意味着,他那无比敏锐的感知正在提醒他,哪怕他装备了神器、神甲,眼下的危险局面,也没有丝毫改善。 这究竟是哪儿冒出的强人? 姚歌狂强忍神魂的战栗,暗自问道。 “万仙宗看到紫霄令的雷云,很快就会发现事情不对,我们只需要抵挡一阵即可。” 就在姚歌狂暗自揣测的时候,安玉恒的传音入秘到了:“你感知敏锐,若是对方有一丝恶意,我们便直接动手,抢占先机!” 言尽,地、火、风、雷四对灵翼神光大放,九天之上有雷鸣下落,将艳阳高照的苍穹盖得漆乌。 “嘁,最讨厌这些圣地天宗的狗大户了,神器多就算了,还都是配套的!” 以唐罗的眼力,自然不能看出姚歌狂、安玉恒两人手中的神器大有来头,但东西好归好,也看是分谁用。 神器的强横,大致可以理解为除了秘术、功体外的外载灵力增幅器,它们本身材质的特性自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功能却是用来放大本身的灵力,用以攻击和防御。 眼前两个年轻人倒算是西贺当今的翘楚人物,只是碰上他么.... 算他俩倒霉! “神器好,也是要会用的。” 说着,唐罗仰头看了眼被极意紫霄令从九天唤下的雷云,霎时云散风清。 下一刻他已越过姚歌狂出现在大惊失色的安玉恒身前。 “咚~~~” 似暮鼓晨钟,那弹击在摩诃无量光罩上的手指,震散了安玉恒凝聚完成的灵技,那些力量在巨型灯管似幢光内横行暴走,将拥有先天道体的玉恒炸出内伤。 而反应比意识更快的姚歌狂此时已举枪杀到,那可以刺穿所有灵体的圣羽破灵枪,正中来者的背心。 枪头带着流光同剧烈风啸直接破入来者道体,那一往无前的力量几乎将大半根枪杆都推了进去。 但姚歌狂没有丝毫高兴的意思,因为哀嚎的并非被神枪刺入的来者,而是突然变成队友的神庭行走。 “姚矮子,你干嘛!” 安玉恒理所当然会怒,因为在他眼里,姚歌狂便直愣愣的举枪刺了过来,本就因为来人弹指变得摇晃不定的摩诃无量光,被转破灵体的神枪一次,闪烁得更厉害了。 这特么的那是队友,这是来搞老子的吧! 早知道刚刚这货拦在身前,就直接飞走了! 一瞬间,安玉恒脑子里不知闪过多少个负面的念头,而姚歌狂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眼前,根本没有人! “这便是太过依赖感觉的弊病啊。” 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任何行驶单独判断逻辑的系统,都会给你的武道带来极大破绽,就像现在!” 姚歌狂发誓,从他修行武道开始,从未有过今天这样诡异的状况,哪怕是面对本派的宗师和人王都没有。 身体又一次比意识更快的反应,双手握住枪杆,朝着声音出现的方向,扫出一道经验的岚光。 带着凤王本源,神器之威的烈光,是将姚歌狂的灵力放大到极致的杰作,便是宗师灵体也得暂避锋芒。 但若是这枪扫空,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半月形的光岚覆盖了将近一百八十度的区域,可在这片区域中,哪有不速之客的身影。 就在这个刹那,姚歌狂只感觉头皮发麻,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对方的技巧。 对方就是在利用自己感知无比敏锐这一点进行误导,而对方现在所在的位置,就在自己身后... 不,是自己,把整个后背,让给了对方。 惊鸿体全开,姚歌狂想要避闪,但以往看来无边迅捷的惊鸿,此时却慢得像龟爬。 极致敏锐的感知让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手臂正在慢慢靠近自己的身体,仿佛遇见到重创的结果,后背的一点开始酥麻。 他已唤醒神甲背后的玄武真灵,但就从感知反馈的情况看,对方的攻击,会被真灵爆发的,快上...千分之一刹那。 有时候,武者的胜败,就是相差,这千分之一...刹那! 悲伤甚至来不及闭眼,便有股力量在后背爆发,千分之一刹那后,玄武的灵甲,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远远看去,就像是颗被击飞的土蛋。 而转头再看,刚刚破口大骂的安玉恒,已经向万仙宗山门方向,溜出一段距离。 原来那摩诃无量的神光,还有迅猛遁走的神异,今日倒是真长见识了。 但要是圣子跑了,他一会儿还怎么操作? 所以,回来吧! 眼中神光爆发,霎时乾坤斗转,那往远处飞驰的安玉恒突然发现不速之客出现面前,而且,越来越近! 顶点 二百七十四章:万里江山 作为安家最杰出的后辈,安玉恒不是没有见过武道君王的土包子,但以往面见的君王,不是星君、神王便是别家圣地的长辈。 虽然强者气魄令人心惊,但不会使人畏惧,可今日这位显然不同。 来者相貌普通,但这手段却一点不普通,作为安家圣子,他哪能看不出,这不是对面追上来,而是这片空间的规则被改变了。 所以此时,前就是后,左就是右,在他的意识中上下颠倒,就连背后的八对羽翼,都翻转过来了。 更要命的是,他不能调整,若是强行调整,只会让他的行动更加扭捏滞涩,因为习武那么多年,很多反应都是下意识的举动,而现在这种快速反应,却成了大麻烦。 “万里山河图!” “邪魔诛灭!” 既然武道造诣和本能都指望不上,安玉恒便只能祭出压箱底的手段,摩诃无量光罩中绽放出两道刺眼的光,那是安玉恒胸前天生道图还有腕上先天道玉。 这是不用修行便能随着自身境界成长的神仙手段,也是安玉恒的最大依仗。 只是这样的技巧,在来者眼中,还是太过,太过,粗糙了。 “得天独厚是好事,可若是得得太厚,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来人两指轻拈掐灭道玉神光后,遥指安家圣子心口,淡淡道:“道图却可衍化宙宇,可你的器量是否能容得住万里江山呢?” 话音落,安玉恒神色大变,因为胸口先天道图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衍化。 不同于他只是以道图吸引元气铸就元气之界的潦草手法,这次的“万里山河”竟然衍得有棱有角,壁立千仞的高深莫测,涛涛东来的奔流壮阔,万座山脉耸动将天地分割,让风云在其中变色... 照理说,万里山河道图是他用来阻敌的,自然是越强大越好,可偏偏这方衍化的山河是同他胸前道图勾连一起的,试问扛着万里河山者,如何瞬息千里。 就像是小马扛着大车,安玉恒的行动能力直接被这胸口越来越重的先天道图给废了,只见他涨红了脸,神魂光芒大作,涤荡全身灵力用来抵抗道图暴增的分量,可即便如此,功体还是止不住地往天上升。 而随着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万里山河图”越来越具体,安玉恒升空的速度,则越来越快。 “好一副先天万里山河图,天、地、山、水,风云激荡,只是这样的万里江山,未免有些太寂寞了。” 来者并未追击难以自持功体安家道子,甚至都没有假意颜色,而是背负双手立于虚空,好整以暇的望着眼前这幅“万里山河”图,就像是在欣赏一幅绝世名画。 而就在此时,那被击飞出去的惊鸿殿圣子姚歌狂持枪杀了回来,只见他身侧拱卫着四道灵兽神影,手中圣枪一点寒芒后若闪电般直刺而来。 相较于难以自持身体的安玉恒,姚歌狂对这片颠倒空间适应得极快,这说明在掌控身体这件事上,后者强过前者不知多少倍。 但这种程度的掌控力,若是全力以赴的进行攻击,还是不足够的。 不速之客甚至没有回头,便给杀将过来的惊鸿殿圣子,又上了一课。 问: 若是有片空间,已某种惊人的速度,不断混乱规则,会怎么样? 姚歌狂从未想过,他竟会经历这种尴尬的事,明明已经习惯前左后,左是右,天地颠倒的规则了,它忽然又变了,瞬间归附正常的结果就是! 势能折返,两股冲击力同时作用在功体,让小成的惊鸿体认不出发出闷哼,神枪几乎脱手。 如果说刚刚楚歌狂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那么这个时候也已经清楚了。 眼前人是尊武道君王,还是那种在彼岸后走出不知道多远的存在,起码就他见过的王者里面,还没有人能将乾坤颠倒玩得这么溜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还没有涉及法则的层面,所以并不知道自家那些武道君王究竟有多强横。 总之,面对这样一尊大神,战是肯定战不赢的,若是只有楚歌狂自己,那么他直接认输就好了。 可刚刚他被击飞后,安家圣子却不顾自身安危,飞上前抢攻,只凭这一点,他都不能装作事不关己然后逃离。 不就是天地法则么,越过去就好了! “见神唯我,惊鸿道!” 只见七色鸿光霎时内敛,姚歌狂颤栗着施展出超出界限承受的秘法,让惊鸿体颤抖不已。 这种将三元玄光纳入体内的秘法,会给功体带去极大伤害,但同样的,这种超频的做法,也将三原晶光的效能发挥到最大,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无视规则。 很显然,这是为了给宗师越级战王时准备的秘术,毕竟也只有灵体加成后的惊鸿体,才能受得住三原神光的涤荡。 当然,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好强调的,毕竟在惊鸿殿里,能够修成惊鸿体的,大多都是宗师级别。 谁能想到会有个不到宗师,便修成惊鸿体的姚歌狂出现。 更想不到,他会仗着自己先天道体,强行施展秘术,还施展成功了。 【真是个性情刚烈的年轻人呐。】 唐罗一边感叹着,一边催动神瞳调笑道:“后生冲动,动不动就施展这种秘术,即便先天道体,又能撑过几次反噬?” “狭路相逢鏖战,吾辈何惜舍生!” 姚歌狂怒吼,功体光轮更盛,耀眼得就像一颗小太阳。 “后生把刚刚发生的,叫做战斗?” 唐罗似笑非笑,揶揄道:“充其量,不过是玩耍,犯不着拼命。” 杀死或废掉安玉恒同姚歌狂?这种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计划中,所以,他更不会看着姚歌狂因为错误的判断,而将战事升级。 神瞳光轮流转,法则笼罩惊鸿圣子其身,那些规束在惊鸿体中的三原神光越来越亮,然后止不住地外溢。 “怎么可能!?” 感受功体能量大肆散溢,姚歌狂脸色骤变,堪比圣地传承的惊鸿体,竟被眼前人给破了? 二百七十五章:波澜起 所谓玩法不侵的最低标准,便是要做到圆满无漏,简单来说,这就是将身体从一块蜂窝铁块,打造成浑然一体的精铁的过程。 世上所有锻体功法,都只是在法门上有所区别,但走得都是这样的道路。 而所谓巅顶的锻体术,就是经过无数次实战检验后的瑰宝。 惊鸿体便是这样级别的传承,可现在这传承被轻易破去了,姚歌狂现在就想知道对方是怎么在神甲和惊鸿体的阻隔下,将三原神光从圆满无漏的功体引出去的。 “圆满无漏,那只是你这个层面的理解而已。” 唐罗以神瞳一边离解三原神光,一边朝姚歌狂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那些在你看来完美无缺的,只是因为你还看得不够仔细。实际上这些圆满无漏的,在本院看来,是千疮百孔!” 话音落下,姚歌狂体内所有的三原神光都被离解成元气归入大千,而没了三原神光,这道“见神唯我”的禁术,自然也就被破了。 眼下苍空中只有幅气势雄浑的元气万里山河图,而图主本人,已被这分量压到九天之上无法动弹。 惊鸿殿的圣子更是强忍惊愕横枪在前,但摇晃的眼神和微微发颤的神魂,又哪里骗得了人。 看着姚歌狂不再冒进攻击,唐罗笑笑背过身来,继续欣赏眼前这幅万里山河图,待将这幅由元气构成的先天道图从头到尾全看了一遍后,才意犹未尽道。 “可惜了,若是安家圣子境界再高些,先天道图能够衍化的世界,将会更加圆满,但即便只有眼前这样,也让本座受益匪浅。” 言罢,唐罗轻轻挥手,将这澎湃无双的万里山河图如沙画般抹去:“看在万里山河图的份上,今天你们两个小辈的逾越,本院便既往不咎了!” 说完,这天地间哪还有唐罗的声音,而那颠倒乾坤的法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不是姚歌狂的內腑正在被先天之气修改,他都要以为刚刚发生的都是错觉。 不一会儿,安玉恒捂着胸口从天上落下来,两位当世巅顶势力的行走互看一眼,皆是有些没有脾气。 “安家消息灵通,知道这位的来历么?” 深吸一口气后,姚歌狂将两件神器收起,朝着安玉恒问道。 “我又不是督天王巡,哪能将所有王者的容貌记下!” 安玉恒揉着胸口,龇牙咧嘴道,刚刚衍化的万里山河图,实际上超越了他能承受的极限,若非他是先天道体,恐怕刚刚已被先天道图的反噬搅成肉泥了。 可即便以他的功体强度,刚刚那种功体被巨力撕裂的感觉,从脏腑源源不断涌出的先天之气,也让他现在感觉整个人亏虚得不行。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将这件事告知给万仙宗才好,修为这样惊人的王者,绝不可能是因为闲逛来到这儿的。” 顺过气来的姚歌狂朝安玉恒说了句后,便直往万仙宗山门掠去。 …… 做人做事,最要紧是分清主次,然后掌握好分寸。 这次唐罗是来干嘛的,他是来将云氏的族人救出去的,那么要做到这件事,有几关就必须得过。 第一关,就是万仙山本地盘踞的宗门势力。 督天王巡在中洲确实了不起,但要说能压一个宗门无视灵界归陆,那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龙渊归陆,万仙宗肯定知情,不但知情,现在那些个在灵界外围布阵研究的,定然是宗门界师无疑。 那么接下来,就看惊鸿殿圣子和神庭圣子如何表现了。 圣地行走其他能力没有,眼力肯定是一等一的,就刚刚那短暂的一阵玩耍,应该展现了足够的力量,而这力量从两位行走口中说出的分量,要比自己上门的更重。 毕竟这世上武者头铁的多,越是高境界的就越想碰一碰,他来万仙山是接人了,如果不是绝对必要,他都不乐意动手。 端坐在云台上的唐罗看着下头忙碌的界师,眼中神光流转,不动声色地加固着灵界的门户。 …… 万仙山、归仙洞 本以为安家圣子与惊鸿殿行走的切磋,至少持续个三天两夜,却没想到两位一下子打得不见踪影的人转头又手把手肩并肩的回来了。 而且一回来,就说有强人来万仙山,让他们好好做准备。 这种说法,真让一宗三寨的高手们摸不着头脑,毕竟在他们看来,万仙山疆域就跟自己家是一样的。 一尊人王倒是足以横行西贺,但要闯入万仙山抢东西,恐怕还不是那么够格。 只是,到底是神庭同惊鸿殿的圣子,面子肯定是要给的,所以万仙宗使者郑重其事地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宗主,并很快得到的回复。 “多谢两位圣子的情报,宗主大人说了,若是接下来这位大人再露行踪,只管交给本宗处理便好,至于两位么,或许可以用协商的方式,分配一下小灵界的归属。” 虽然万仙宗使者已经用尽量婉转客气的语句表达,但两人哪里听不出,万仙宗根本没有将来人放在心上。 两人对视一眼后,皆是不屑得哼了声然后别过头去。 虽然刚刚他们确实联手同来者“鏖战”了一场,但这只是因为中洲各宗派圣地,同气连枝守望相助的传统,倒不是他们两个的关系真的有所缓和。 现在既然这个事情已经被万仙宗接过去,他们自然不用保持这种无谓的和睦。 只是因为那尊目的不明的王者,两人也没什么心情再去讨论龙渊的归属。 两人自归仙洞离开后,便各自以秘术联系宗门长辈,因为他们隐隐感觉到,那位突然出现的王者,肯定不会是游山玩水那么简单。 只是相较于姚歌狂以器灵祭天的落后联系方式,安玉恒的特殊玉简便收效很快。 万仙山附近的督天王巡风媒几乎没有延时便受到了最高级别的密讯,通过几个阵法的传递,这个密简便传到了当下王巡代都督,安景天的手里。 二百七十六章:王巡集结 因为琼华星君一纸征兵的关系,如今的督天王巡在绝对战力上与曾经不可同日而语。 数以百位记的镇抚使全都是凶境巅峰的修为战力,其中不少都得到了铸就灵体的法门,开始铸就灵体。 光是中州本部的武力,就能覆灭三流宗派,这样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情报组织的概念。 谁都清楚,这只是安景天在为之后的大变蓄势,所以花了大量的时间在王巡内部架构武力分级系统。 而这也正是他所擅长的东西,相比于通过情报搅动风云,身为宗师的安景天更加喜欢这种王道的胜利。 可世上的事情,大多有得有失。 所谓上行下效,有一个过度将注意力投注在自身武力提高上的王巡代都督,那么下头人的情报书写内容也会开始向另外的角度偏重。 曾经曹瑾瑜在位时,督天王巡的职责是监查天下,于是风媒们都在防微杜渐。 但到了琼华星君掌权,已经没有人在意什么防微杜渐了,上呈信息的内容更是变化极大。 如今摆在安景天案头上的,多是又有多少在野强者响应征兵;多少位镇抚使完成肢体部位的灵化;哪个分部小队的阵法、秘术合计又有精进... 下头人都清楚,直接或间接同武力有关的情报,会得到安景天的欢心。 当然,有时候代都督也会问起关于韩氏情报的问题,只要表现出全力以赴的模样,便能搪塞过去。 这便是督天王巡的现状,一个武力不断膨胀,但情报系统却开始运转不良的畸形势力。 但这还不是最危险的,最危险的是曾经那些对于情报敏感的同知、佥事都已经因为武力不足的关系被新兵顶替,以至于督天王巡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敏锐性。 可这些不再受到王巡重视的精锐风媒,却是整个中州世界趋之若鹜的大能,所以很多世家同宗派,就在私下里同这些家伙暗通款曲,以至于督天王巡的情报系统,越来越狭窄滞涩... 作为统筹全局安景天,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即便这位宗师知道了,也并不会在意。 因为在纯粹武者眼中,情报不情报的,全都是旁枝末节,最终决定胜负的,还是实力,所以只要保证实力超人一等,不论什么样的情况,都能战而胜之。 眼下的安景天,迫切的需要有个强大的目标跳出来,用以检验督天王巡的战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安玉恒的密简送到了安景天的案头。 “身份未知的人王出现万仙山域,或有图谋小灵界的意图。” 这般主观的臆测信笺,因为是玉恒神子发出的,也就变得理所应当。 因为整个神庭都知道,安玉恒灵感超人,尤擅占卜之道,他既然说了对方有意图,那么对方就必然有意图。 自从徐潇率领的火部退出,雷泽神君战死荧惑后,重建的督天王巡便迫切需要一场大战,来检验现有体系的战力。 一尊不明来路的王者,应该足够牌面了! “立即召集本部所有镇抚使,让他们每人准备五支武宗级的精锐小队!” 沉吟片刻后将密简放在桌上,安景天朝着令官话道:“另外,修书一封给万仙宗主,请他们将那位不速之客,留住!” …… 万仙山域、万仙宗 因为有人意外插手而只得半途而废的比斗,依旧是万仙宗弟子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对于这些个宗门天骄来讲,能让他们放下自矜拼命鼓吹的,唯有圣地级别的道子了。 只是这两位被世人羡慕崇拜的圣子,此时正处于莫大的自闭中。 常胜不败,其实是很不利于武道进步的,因为不会输,所以自然也就看不到自己的缺点。 如果能够一直赢下去还好,最怕的就是突然遇上这么个人,让你所有的无敌道心崩塌。 两位拥有道体的先天人杰,伤势在半日间便已复原,但那对战的场景却在两人脑海中久久盘踞不散。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人王动手,更不会因为绝对实力的差距而气馁,因为他们知道,当他们抵达那个境界后,他们便能将劣势变为优势。 可与那位相貌平平的不速之客鹰起雀落的短暂交手,却让两人不约而同的陷入自我怀疑,那些调戏的言语现在冷静想想,也都大有深意。 只是两个性格迥异的圣子,碰到困难的解决方法自然也大相径庭。 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是条路;自看不明,扶乩问天亦是条路。 两位当代最强武者并没有将心中烦闷倾诉,而是各自采取各自的办法,探究这次失败的因由。 时间就在这种自我探究中缓缓过去,两位圣子十分默契的都没有提醒万仙宗关于人王可能冲着小灵界而来的意图,只是静静等待。 而没有将过境野王放在眼里的万仙宗,不情不愿地帮着三寨洞开灵界门户,只是原本计划的工期,却莫名其妙的不断延后。 直到惊动了万仙宗的宗主——郭安阳。 这位已经开始摸索彼岸路的宗师,不光在武道上造诣惊人,更是整个万仙山域造诣最高的界师。 在多位一筹莫展的界师簇拥下,郭安阳来到了万劫谷外。 这是三山交汇的万顷深谷,亦是龙渊归陆之处,界师们三五成群的在谷中定阵布界,但无往不利的界术此时好像失去作用,非但没有勾连上灵界,反而被某种厚重的迷雾阻隔了力量。 眉间开出灵目的郭安阳看着那被地脉灵气保护着的脆弱灵界,双眉不禁皱起:“此处的阵法,是何时同灵界失去联系的?” 簇拥着宗主的界师们相互看看,其中有位身着青衫的界师便上前道:“回禀宗主,原本谷中的阵法都已经勾连到了灵界,可不知为何,几日前突然起了变故,阵法的灵感全都被截断,此时只能大致确定灵界还在此处,但门户却再也找不到了。” “果然如此。” 万仙宗主听着界师解释,心中完成了印证,扭头便回了山门,只留下一众界师,面面相觑。 二百七十七章:寻短见的胖和尚 地脉灵气是不会主动去保护灵界,除非它受到某种引导。 而整个万仙山域,能够做到这种事的人,总共有三位。 郭安阳本人,黄龙仙君,还有那位不知来历的王者。 这样一看,事情就很清楚,首先他没做过,而黄龙仙君在得到奇石星月后,已经闭关整整五十年了。 那么,不论在时间还是能力上,有机会做到这件事的,都只有那位不知缘由出现万仙山的王者。 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便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因为虚弱的灵界已经被地脉咬死,数年之内都攒不够脱离的灵气,如果那位是冲着灵界来的,那么万仙宗此时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 接下来,就看那位如何出招了。 …… 飞仙瀑下 对于督天王巡的集结速度,说实话唐罗是有些失望的。 距离姚歌狂和安玉恒将消息带给万仙宗已经过去三天了,但督天王巡的神舟还没有开到,回想起曾经曹瑾瑜率领的督天王巡,三天功夫都够他们不动声色的对荧惑发起总攻了。 平白耽误了那么多陪家人的时间,让唐罗有些不高兴。 很多感情只有在外头才能感受到,就比如呆在无双城时,自己心情平静,时间一天一天过得飞快。 而这才离开几天,心里头就有种不耐烦的情绪,只想快点把这儿的事情了结然后回家。 或许一开始自己就选错了方式,不该让安玉恒和姚歌狂当传声筒,就该直接进去万仙宗,这样做虽然会麻烦一些,但效率和影响力都是有足够保证的。 正暗暗腹诽着王巡的效率,由青玉、晶铁打造的飞舟终于破开云层开到万仙山,那飘扬的“山”部大旗在苍空猎猎作响。 站在神舟甲板上的武者们,目光如电,扫视着万里山川。 整整等了三天,这拖拖拉拉的督天王巡终于出现了,唐罗十指交叉松了松筋骨准备起身,却感受到另外两道强横却鬼祟的气息。 扭头望去,几十里外的山巅上,有和尚同道人并肩而立,目光如炬。 “什么日子啊,还能碰上这两位?” 目力超人的唐罗看清两人容貌后,不由得感叹道。 照理说,此时的督天王巡武力膨胀得爆炸,中洲对荒古血楼来讲应是禁地中的禁地,可看看骨道人丰幽和他身旁的尸和尚固翰,两个人衣着光鲜,表情从容,除了躲在巨岩后面的姿势有些猥琐,这个整体感觉,倒像是滋润得不行。 更令人惊讶的是,经年未见,尸和尚固翰竟然已经完成了灵质化肉身,证道宗师。 …… 东山上,巨石旁 身形消瘦的骨道人丰幽在对尸和尚固翰进行最后的劝告:“和尚,安景天虽然不长于内政管理,但武道方面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老道知道你以尸佛证道心比天高,但碰上安景天,恐怕也不太容易啊!” “尸为皮相,佛为心相,和尚的漏尽通,并未预见此次行动的死相!” 证道宗师的尸和尚好像胖了三四圈,脸上的肉将五官挤得扁扁,眉间白毫更显清秀,四肢白胖,鼓鼓的肚皮将袈裟挤到两旁,蓬松的挂在腰带上,duang~duang~duang的晃荡。 即便是以往熟悉的人,也无法将这个胖和尚同曾经那个杀人盈野的尸和尚联系一起。 或者说,只要看到这个白胖和尚的人,都很难将这个笑眯眯的家伙,同危险两个字关联。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胖和尚,却在得到王巡出动的消息后,说要组织一场针对安景天的袭杀。 即便是血楼那群杀人不眨眼的疯子,都被固翰的疯狂计划惊呆了,毕竟任谁看,这种挑衅,就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所谓神通不敌天数,世上之事,随时随刻都在变动,和尚对神通太过盲从了!” 丰幽无奈劝道:“即便和尚如今已有同安景天并驾齐驱的实力,可他身边还有数之不清的镇抚使,武宗小队,这样的阵仗,一旦被拖住脚步,便会身陷绝地,和尚真得要想清楚了。” “道长可知道,为何古往今来,禅宗六神通中,皆将漏尽通的修行,当成第一难事么?” 白胖和尚眯着眼,朝精瘦道人笑问道。 “和尚说说这是为何?” “因为修行到了后头,武者便不相信神通灵感了。一次不信,修为大减;二次不信,时灵不灵;三次不信,灵光暗晦。” 胖和尚笑眯眯道:“不信三次,这漏尽通,也就废了。” “废了也比送死强。” 骨道人眼中闪着幽幽荧光:“老道的骨鸭可是已经看清了,光是巡天神舟上站着的,就有王巡本部五十余位镇抚使,还不算里头那位代都督,你这样迎上去,怎么可能不死?” “和尚也不清楚怎么活下来。” 胖和尚摸摸自己的光头,笑眯眯道:“可漏尽通确说,和尚此番无有死相!” “神通可能失灵了!” 丰幽干脆道:“或是天机被人暗晦,安家以天神自居,更是传下扶乩、巧连、掐指、六爻各种占卜巫术,你的神通被屏蔽了也不稀奇啊。” “或许有这样的可能,但和尚还想试试。” 固翰拍拍肚皮,笑道:“若是此番不死,和尚的漏尽通必能至臻下一境界。” “神通精进比生死更重要么?” 丰幽皱眉。 “于和尚来说,这条命都是捡回来的,那么该如何做,便交给佛吧!” 青色佛光自固翰体内洋溢而出,满脸洋溢着神圣气息的胖和尚,就这样直愣愣的,朝着驶过来的巡天神舟,撞过去....了? 唐罗承认,哪怕拥有超人般的运算力,他也没有算到固翰这一步棋。 以至于,青色的佛光灵遁已经在半空中拉出一条长线,他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别管那胖胖的佛体下究竟积了多少尸气,就这样冲上去,尸和尚,绝对要变成死和尚了。 “即便成就宗师了,也不至于高兴得要去送死吧!?” 叹息着起身,唐罗摇摇头跟了上去,想看看经年不见的尸和尚究竟是因为什么想不开,要作这种大死。 二百七十八章:向死而生 固翰很强,这是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不同于正道强者多有名不副实的案例,像他这种血楼的余孽,那都是生生搏杀出来的名望。 不论是面对督天王巡的围剿还是之后悬空城陨落,人们都能看到血楼两大护法之一的尸和尚在里头活跃的场景。 特别是朝昌之役后,尸和尚得到衍善点拨顿悟,更是勘破成佛执念,拭净禅心,觉醒渡厄白毫宝相。 同密宗多以佛光、愿力铸就金身的法门不同,澄澈禅心的尸和尚在顿悟后,并没有废弃魔道修为,反而用了十年光阴,积尸气铸就金身。 那圆润体态里翻腾的,是万方规束的怨念尸气。 照理说这样凶历的尸气足以毒杀所有灵体,可佛骨坚逾舍利的固翰非但不受影响,还将这当做炼体的法门。 容纳的尸气越多,对佛骨的淬炼便越强,但这其中也有大凶险。 一旦佛骨无法承受尸气侵蚀,那么固翰便会被怨气所乘,即便有澄澈禅心,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但反过来说,如果佛骨能够抗住,禅心能够坚定,那么这套炼体法门几乎没有上限,因为只要世上还有生命的存在,死亡这件事便不会终止。 尸气不光是生命死后的余毒,更是生命对世界的眷恋。 假设固翰能够有足够漫长的寿命,那么可以肯定,他这尸气金身在强度上能够媲美王体。 忽然间,唐罗有些明白,为什么漏尽通对于固翰那么重要了。 因为修行这种大凶险的法门,如果没有能够遇见危险的本领,那么横竖都脱不开一个死字。 不由得,唐罗开始有些欣赏固翰的勇气。 世人愚蠢,即便修行者也难以例外,初境时还能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但到了一定境界,便会开始患得患失。 即便有些人明知道自己走在一条没有未来的路上,只是徒耗光阴,百十年后避不过一杯黄图,可还是鼓不起勇气改变,苟全其身,装作每日勤快修行的模样,妄图欺骗自己,欺骗世人。 可固翰不同,按照俗世标准,胖和尚已经足够强了。 魔皮佛骨,澄澈禅心,眉间白毫光焰,小成漏尽通。 尸气金身、三十六怨墨莲、无量幽冥鬼罗汉神魂。 任意一种都是世人求之不得的绝学秘技,任何一项都能造就一名武宗级别的强者。 即便是放在宗派的层面,固翰也是极有竞争力的存在,若是按照普世标准,这时候的他应该选条更加轻松的路了。 何必拼着身死道消的风险继续去博神通的精进? 宗师境界已经是西贺最巅顶的战力,舒舒服服过上两百年不好么? 有时候撞破南墙不回头只是执念,知道何时该停止才是人生的智慧。 诸如这样的道理,固翰不会不懂,但尸和尚,不屑! 化作一道青芒掠向巡天神舟的,是血楼护法的一往无前,膨胀臃肿的身材在遁光中缩紧,那一身肥肉变得精瘦的过程,分外震撼。 滔天的尸气、怨气汇于固翰足下,是那墨莲具现、莲生三十六瓣,瓣瓣漆黑,只是这一次,再看不见六毒六怨的残魂。 禅心澄澈的固翰已经改变了积尸气的方法,曾经他走遍天下,就是为了找到贪极、嗔极、痴极、慢极、疑极、怨极的恶人,用以加强三十六怨墨莲的威能。 而如今,他却是每到一处,便为枉死者超度,为喜丧者诵经,那鬼气丛生的乱坟岗只要固翰去过,就变成鸟语花香的绿水青山。 同其他禅师诛邪辟易的超度方式不同,固翰则是将这些尸毒怨气纳入自己的金身中,以佛骨、禅心净化其中忿怒。 当怨恨被净化,留下的便只有不甘同不舍,此时的墨莲虽然不复当年张牙舞爪的凶历,却更加纯粹。 而在武道中,纯粹通常等于,强大。 一身佛骨映照无量幽冥鬼罗汉融聚金身,踩着墨莲的尸和尚仿佛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恨不得将平生所学一股脑都施展出去。 墨色的佛莲在苍空绽放,三十六瓣莲叶化作三十六道死气,每一道都站在三次质变,地阶灵技的门槛上。 这样的攻势若是用作偷袭,足以将某位不查的宗师蒸发,但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整装待发的本部神舟。 站在甲板上瞭望的镇抚使们早就发现了来势汹汹的青光,当墨莲在空中绽放时,这些经过王巡增强的凶巅战力,同时祭出得意灵技。 魔道的世界从来都没有容易,弱肉强食,背信弃义这都是家常便饭,从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武者或许性格偏激,道德沦丧,但在武学造诣上,只有扮猪吃虎被小看的,从未有过名不副实的。 而凶境巅峰战力的武者,谁还能没一两手杀招? 在巡天神舟甲板上的五十余位镇抚使,单打独斗没有任何一个是固翰的对手,但也绝不是三两招就能拿下的怂包。 早已习惯危险的他们,连睡觉都睁一只眼,对于墨莲爆发的反应速度,更在守卫小队之上,只见数十道风格迥异的灵技逆冲死气,绚烂的灵光在苍穹上炸出如烟花般的光晕,冲击波使寰宇为之一清,那力道震得三山五岳都在摇晃。 唐罗将手盖在脸上,不忍心再看接下来的场景。 以寡敌众最麻烦的地方在哪里? 那就是你会遭受到永不间断的攻击,这些攻击的伤害是一回事,效果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固翰第一轮攻击能让巡天神舟产生战损,那么或许还有机会打个你来我往,但墨莲爆发被这群镇抚使无伤按下,接下来的战斗,结果就很明显了。 五十余位镇抚使化零为整,朝着尸和尚包了过去,手中酝酿的灵技不间断地轰击,神舟上舱门洞开,挥舞着四对羽翼的安景天亦迎了上去。 看着被灵技轰得左飘右荡,连身形都稳不住的尸和尚,唐罗满脑门子黑线。 你说就这么个修为,装啥子逼? “敕令离解,归元大千!” 二百七十九章:黄龙仙君 最终,唐罗还是没有忍住,以法则之力号令天地,使百里内灵气不得二次凝聚。 这样的敕令只能作用于天地元气,却没办法影响到收纳在武者体内的灵气,也无法破坏他们用神魂之力构建灵力模型,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削弱灵技的威能了。 举个例子,将玄境灵技的组成部分拆解,大概是模型+灵力+神魂附效+元气凝聚。 而这其中神魂附效还有御使元气,都是需要天地元气配合的事情,这也是武技本身的杠杆,但是去掉这两个杠杆后,让灵技归于纯粹,那么要达到原始效能,就必须要让武者用自身灵气,补齐天地不愿参与的部分。 也就是这些魔道强者的灵技都不算巧夺天工,不然光是要补齐模型中的灵耗,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敕令作用下,很多镇抚使在灵技出手的当口,便已察觉到了危险,所以果断的消散灵技。 但也有些硬着头皮,以自身灵力填满灵技模型的,但凝聚速度和出手,都慢了数筹不止。 身在无限灵技轰炸中的尸和尚终于得到了喘息之机,虽然他不清楚这天地为何突然变化,但他却明白这件事对自己有益。 “原来,这便是神通启示么,和尚知道了!” 感受着镇抚使们突然变得软弱无力的灵技,固翰狂笑一声后,深吸一口气,将墨莲纳入金身。 只见此时的幽冥无量鬼罗汉半身金色慈悲,半身青苗獠牙,死气如烟,轻轻绕在金身肘部,并在其身后拱起一面金、青二色的焰形背光。 这是固翰的尸气金身最强的状态,在发现元气规则被改变后,他放弃了逃跑的打算,而是鼓起最强灵体,朝着一众镇抚使们杀将过去。 金身融合死气,让固翰不光拥有了强横坚韧的灵体,更让他拥有无与伦比的行动力,加上曾经数十年苦修的拳法,让尸和尚在一众镇抚使的环伺中来去纵横如入无人之境。 对于这些惯使灵技的魔道强者来说,体术是不折不扣的蠢功,毕竟就近搏杀,就是将自己的后背让给别人偷袭,所以能够修到凶巅级别的魔道巨擘,哪个不是善使远程灵技和遁术的好手。 这是他们的生存哲学,只是武道争杀有失有得,既然选择了灵技和遁术的分支,还有虚与委蛇的勾心斗角,那么自然就没有时间再去修行收益不高的体术了。 能会上个一两手掌法拳术的,都能算个中好手了,可这样的造诣面对杀性大起的尸和尚,委实是有些不够看了。 积尸气凝聚的金身碰到凶境的功体,那真是磕着就伤,撞实就死。 在被击落两三名镇抚使后,这由五十多名强者凝聚的包围圈,一下子就散了。 固翰只要露出一点儿攻击的动向,那个方位的镇抚使就会提前逃窜,而其他包围着的,亦不敢借着机会上前,只是保持了个安全距离,在外围磨磨蹭蹭,假装凝聚灵技。 这样的场面,让感到的安景天大怒,作为神庭的大宗师,他自然感受到了元气规则的变化,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个王巡的镇抚使,在面对这种变化时,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 “会体术的上前,会辟邪灵技的凝聚,三五人为一组,将尸和尚的活动空间给锁死!” 安景天怒不可遏的下令道,虽然他知道魔道修行者都是些扶不上墙的烂泥,但他没想到面对这般强敌,这些人竟然连团结都做不到,宁愿看着队友被逐个击破,也不愿上前并肩而立。这样的废物,有什么培养的价值! 地、火、风、雷、四对灵翼化灵甲绘身,不灭兵锋诀具现出十余把形态各异的名剑,然后凝聚合一。 安景天低声呼唤神甲、神盾真名,法则戎装加身后的神庭大宗师,有种逼人的气魄。 闹出这样大的阵仗,自然不是因为尸和尚,而是他认定,这次袭击乃是闻人元武的手笔。 虽然不知道血楼之主从哪儿搞来这样一套诡谲的法则,但安景天怡然不惧。 “当年徐潇凭借混元剑体能拦得下你,今日安景天又怎会不行!” 战意熊熊的安景天一脚踏在虚空,轰轰隆的反震气浪,让手持剑盾的宗师如流星般划破天际。 已经能够微微差距到元气变动的宗师,自然知道刚刚的敕令是从哪儿开始。 而之所以让他有能够有信心对战闻人元武的由来,亦是因为这道敕令。 世人都知道闻人元武以血海入道,换言之这位血楼之主的威能,大半都在血海上,而血海只是传说、只是概念。 只是闻人元武凝聚天地间的煞气,完成千万年前的史诗投影,如今他以敕令帮衬固翰,却是害了自己。 若能以宗师之身逆斩人王!? 只是想到这儿,就让安景天激动得浑身发抖,紧紧握着剑盾,遁光更急更快了。 可等他来到敕令中段时,却凌空急刹住了身形,并神色大骇。 因为飞仙瀑上空遥遥相望的两位中,并没有血楼之主闻人元武的身影,只是两人的气魄,实在太过惊人,一个自然圆满,一个凶悍霸道,要比他熟悉的琼华星君,强上数倍不止。 当两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的时候,身上的神甲和手中的剑盾,都无法给他任何安全感。 想了想,只能尴尬的停在半空,剑盾交错向两人行礼道:“王巡安景天,代琼华星君向两位前辈问安。” “琼华?” 满头黄发,壮硕如雄狮的男人沉吟一会儿,似是想不起这个名号,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算是招呼过了安景天。 然后他盯着眼前人,不悦道:“尊下闯入万仙山域,不同地主打声招呼便以法则改变百里灵气,未免太不把本君放在眼里了吧!” 整个万仙山域,能够拥有这样气势,还以地主自居的唯有一人。 安景天恍然大悟,如果是那位的话,拥有这样的气势便说得通了。 二百八十章:王者对话 万仙山曾是西贺龙族盘踞的巢穴,在人族将龙族驱逐之后,理所当然的继承了这儿的一切。 生命会离开,但痕迹永存,龙王的洞府,来不及带走的财富,甚至类代而积的骸骨,都成了人类眼中的宝物。 比妖族更加智慧的人族自不会如宝山空手而回,所以万仙山的武道风格,具有极其浓烈的妖族气息。 崇尚野性和霸道的观想,多以龙殿中的图腾为对象,那些经历数千年依旧气魄雄浑的龙影,也是万仙宗弟子魂魄超然的依仗。 拟化兽魂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迈出登临彼岸的那步,这对所有拟灵铸魂的修行者,都是个难题。 即便是万仙宗这样得天独厚的宗门也不是每代都能有位数君王袭承,中州平和的生活磨灭了绝大多数宗师更进一步的雄心,但只要踏出彼岸的,却又全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黄龙仙君便是这样的人物,地阶二品龙灵血脉的拥有者,又是生在万仙宗,按照世人的说法,只要老老实实在龙殿中选择一条龙影拟化,便是条变强的康庄大道。 但黄龙仙君并没有因为龙灵血脉的觉醒而走这条路,反而以还真法铸就了神魂,这样草率的决定,让当时整个万仙宗都炸了锅。 那时候整个宗派都是贬低的声音,仿佛黄龙仙君个人的决定是对整个宗派的违逆。 第一顺位的真传行走被打入冷宫,当时的长老们又气又恼地将资源收回,任由不惜福的武者自生自灭。 时代总是这样,天才注定不能被很多人理解,那些庸人自诩卓越的眼光和冷言,不过是情形反转后的打脸,这戏码烂俗,却总在重复,因为自以为是的庸人,永远都学不会闭嘴。 “既然妖族是被我族驱逐西贺,那么就说明人族要比妖族更强,龙灵血脉不是你们这样用的!” 当时黄龙仙君的话只被万仙宗当做了少年的不知天高地厚,可谁能想到百多年后,却以战力打了所有人的脸。 就连元洲徐氏的异人馆都承认,黄龙仙君对于龙灵血脉的开发,更要胜过元洲圣地的研究。 更有异人馆的大师不愿千万里前来中州求教,自那之后,原本并不出彩的龙灵血脉,便跻身成了地阶二品。 这样惊才绝艳的人物,眼中只有我道,莫说是琼华星君这样的后进人王,即便是太阴、光明这些老牌神尊,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虽然不知道过路的野王是何来历,但惹得黄龙仙君不快,可没有好果子吃。 将剑盾背在身后的安景天不动声色的往后漂移一段,他可不想遭罪。 瞥了眼有些幸灾乐祸的王巡代都督,唐罗客气地朝面前王者拱手见礼道:“事出匆忙,未曾知会道友还请海涵,此次本院冒昧来访,只为接走灵界中人,希望道友行个方便。” 先礼后兵的外交策略一向是唐罗所推崇的,所以即便黄龙仙君表现得很不客气,他依旧好声好气的将来意说明。 “落在万仙山的小灵界,是一宗三寨的东西,不论是灵界本身,还是里头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全都是。” 黄龙仙君横眉冷眼,毫不客气道:“尊下敕令大千的事儿,本君既往不咎,但要是打灵界的主意,便休怪本君不客气。” 随着黄龙仙君不客气的回答,场面陷入焦灼,唐罗脸上带着三分无奈和两分遗憾,摊手道:“看起来这件事好像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待如何?” 黄龙仙君咧嘴笑笑,眼中兴致大浓。 “做事情总会遇到困难和阻碍的,碰上了,铲平就是。” 漆黑的道境之珠在唐罗身后浮现,就像一轮黑日,与大千格格不入,旋转着缩小,直到寸尺见方。 漆黑得仿佛可以吞噬万物的道珠划过半圆,那弧线像是要将大千撕出一条口子,仅仅咫尺间的移动,就让安景天有种毛骨耸立的恐怖感觉。 只见唐罗单手将道珠握住,这好像可以毁灭世界的圆球,就这样温驯地融入了他的王体。 这一幕看得黄龙仙君喜不自胜:“好凶猛,本君的战意已被挑起,尊下可别叫人失望呐!” 言罢,仙君袖袍轻扬,那黑洞洞的袖口荡出低沉龙吟响彻天地。 一条红鳞碧眼长龙和一条玄冰铸就的白鳞飞龙分别从左右袖口中飞出,那融合着龙灵、法身、王意、规则的龙体在大千世界中迅速膨胀,瞬息之间便长成巨龙。 红的那条一双碧眼,如红水晶般剔透的鳞片中有无数暗红色的纹路流转,鳞片张合间溢出四时不灭的火焰。 白的那条有对遮天蔽日的玄冰蝠翼,也不知是冰锥还是触须的尖刺长满龙额,让这条飞龙面目分外狰狞,而一对比白雪还有惨白的眸子,仅是匆匆扫过,就让人有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两条神龙出现天地,感觉到元气中令人不喜的规则,齐齐龙吼,震得百里风云变色。 既不允许灵力二次凝结的敕令法则外,两条龙王竟也在这天地中加了其余条款。 只见天边云朵熊熊燃烧,将半幕苍穹染得透红,另外半边云朵漆乌,霎时风雪飘摇。 这一冰一寒两道领域将天地分割,却没有任何碰撞对耗的意思,而两条龙灵的气息,也在这适宜的环境中,不断增强。 武技是人族创造出来击败妖族的根本,如果禁制灵气二次凝聚,意味着人族对抗妖王最大的手段被废,而被珍贵材料重塑龙体的龙王,难道会畏惧近身搏杀嘛? 两头巨龙眼中闪着狡黠得意的光,任凭敕令法则继续作用,并享受着气候的增强,朝着唐罗攻杀过去。 两袖出龙后的黄龙仙君甩了甩宽袍,双手抖了抖袖口,并两手交叉将其统成一团,表情冷漠望着碾压过去的红白双龙。 对于黄龙仙君来讲,只是教训个后进的晚辈,两条龙王,足矣。 携着冰霜同烈焰,两尊灵龙法身扑杀过去,红龙四爪钳在唐罗肩膀小腿,龙身缠绕,刚要张口,便被打碎龙角,剧痛让红龙哀嚎不止,就跟被捞上岸的泥鳅般激烈扭动。 二百八十一章:切磋、关门 堪比王兽的龙灵法身被一拳折断龙角,残缺的剧痛使得红龙哀嚎,而唐罗就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道珠转移左手,大小如意的法门运转,化作数丈的法相天地,运掌如刀,反手斩向飞扑过来的白龙。 黑白交错之间,飞起的是寒霜巨龙的左翼,还有龙尾流星锤砸在男人背心的声音。 “咚” 罡风凛冽扫开风雪,高大如山的男人将劲力完全承受后于风雪中傲立,反观红、白双龙法身,仅一次错身间便已断角、折翼。 这般强横让在一旁观战的安景天大骇,其实作为督天王巡的代都督,他应该对天下强人如数家珍。 可偏偏这是位不太在意情报的主,加上眼光又局限中域,特别是将外洲事宜全都交给安元希后,更是对外洲强者不闻不问,当上了舒心的甩手掌柜。 虽然他也知道赤霞有尊新王现世,但对于新王的音容笑貌,武道风格却是全然不了解,现在看到来者压着两尊龙灵法身打,更是暗暗心惊。 好在来时黄龙仙君已经到位,不然他真手持剑盾杀将上去,情况绝不会比此时的双龙法身强上多少。 就在安景天腹中打着小九九的时候,场间战局一下子变得更加激烈起来,断了角的红龙与折了翼的白龙狂性大发,一前一后夹击唐罗。 取天地精粹铸就的法身灵体,佐以千年龙魂的不灭战意,黄龙仙君以血脉法则铸就的龙灵,不光拥有龙族的战斗经验,更有人族智慧熏陶出的战法战术。 道境之珠终究只有一颗,刚刚惊人的战果,只是因为两条神龙根本没将唐罗放在心上。 这也是龙族的通病了。 自大又骄傲,上古时不知道多少条龙族都是因为这样的特性最终沦入陷阱被围攻致死。 可到底是得天独厚的种族,生命力同实力都强横得不像话,在摆正心态后,将唐罗当成了可堪一战的对手,而对道境之珠的忌惮,更是升至巅峰,处处小心提防。 两位围攻唐罗的神龙很多时候宁愿放弃偷袭的机会,也不愿意再挨一下,而不动用不灭战体的唐罗,也不遭不住双龙的重击,所以虽然场面叮叮当当打得热闹,但绝大多数攻击都只是相互试探。 双方都为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仅仅是从局面上看,虽然是以二敌一,但还是唐罗更加主动些。 没办法,道境之珠虽然强大,但就是因为太强大了,所以也被大千世界所限,移动速度无法达到唐罗最舒适的攻击频率,加上道境同王体碰撞会让自身损伤,以至于很多时候一些可以抓到的机会也只能白白放过。 这边的唐罗对战果不满意,那儿的黄龙仙君更加不满意。 他的龙灵法相,可不是寻常人王那种弱鸡法身,且不说铸就龙体的材料多寡,只说他以血脉法则之力重塑的龙魂,就已重现上古龙王之威,且自带龙族法则。 这样的两尊法身竟久久拿不下一个同境后辈,真让声威赫赫的黄龙仙君,下不来台。 轻哼一声,桶在身前的双袖敞开轻甩,令人心颤的龙吟响起。 就像是恐惧从沉睡中苏醒,梦魇自方外降临。 仅仅是听见声音,就能感受到那份攥紧心房的恐惧和颤栗。 黑洞洞的袖口里出现一双铮亮的红瞳,看不清具体,却能感受有份恐怖正在逼近。 这气势太惊人了,就连战斗的唐罗都不由地往黄龙仙君的袖中望去。 窥破虚妄,是一尊四足点地,背身双翼的黑色龙王,带着凛凛神威正在乾坤碎片的门户,那不知何物铸就的龙体里是永夜与恐惧,浓郁得惊心。 而一前一后红白两龙,听见这道龙吟先是目光闪烁,先是有些畏惧,之后便是狂喜。 就连攻击频率都不由得降低,风格更是变成以拖延为主,那感觉就像是两个在外头被欺负的弟弟突然听见严厉大哥的声音,原本惶惶的情绪一扫而空,满满都是“有种别跑,看我们大哥来了以后怎么教训你“的某种得意。 安全时候的黑龙王是危险的,危险时的黑龙王是最安全的。 红白两头突然有了靠山的情绪转变让唐罗感到十分好笑,知道龙灵法身听得懂人话的他摇摇头,随手拍散红龙吐出的本源龙珠,转头朝远处的黄龙仙君调笑:“这样恐怖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放出来,晚辈帮前辈关好门户!” 银瞳飞旋,神光流转,乾坤之力越过百丈距离直接作用在黄龙仙君的袖口,重重合上乾坤的大门。 险些磕到龙牙的黑龙王看着突然死死封闭的乾坤门户,歪着脑袋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是叫本王出去打架么?怎么把门关上了!?】 袖里乾坤突然被封的黄龙仙君右手依旧直挺挺抬着,但脸色已经黑得同锅底一般。 这一手,他是没想到的,乾坤门户被封,自己突然失去了对袖里乾坤的控制,由灵界碎片打造的神器竟连一点儿回应都没有了。 这让黄龙仙君有些懵,远处的红白双龙更懵,刚刚他们明明听到黑龙王的吼声,感受到了黑龙王的气息,怎么这一下子功夫,啥都没了? 局势转变的太过错愕,以至于两条神龙都忘了自己还在战斗,不由得将目光转向黄龙仙君的方向,想问问饲主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到了这样水平的战斗,比的就是谁犯的错误少。 这样的好机会,唐罗会放过么,道境之珠膨胀数倍,拳头就像变成黑色的摆锤。 “嘭、嘭”两声,只懵逼一刹的黑、白两条巨龙,被击中要害,龙身龟裂直直飞了出去,嵌入山体,让万仙山域经历了一场短促的地龙翻身。 而击飞双龙的唐罗并未趁势追击,而是甩甩手将道境之珠化于无形,并散去神通大小如意,朝黄龙仙君遥遥拱手道:“今日便切磋到此,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不悦的黄龙仙君看了看被吹进山体重伤的红、白双龙,再看看被封禁的袖里乾坤,哼了声道:“年轻人修为不高,歪门邪道却不少,不是要分灵界么,来龙殿谈吧!” “还有你!” 朝着唐罗说完话的黄龙仙君,又转头朝一旁观战的安景天黑脸道:“好好解释下,为什么将载满武者的巡天神舟开进万仙山!” 二百八十二章:离心离德 从头乖巧到尾的安景天看着黄龙仙君黑如锅底的脸色,只觉得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正要解释,又瞥见唐罗饶有兴致的目光,吓得心肝一颤。 督天王巡是来干什么的? 是来戮王的! 哪尊王? 如果黄龙仙君战而胜之,那么就是眼前这尊,但现在的局面,戮王两个字哪里还说得出口。 就从刚刚的战斗来看,这位野王可不止精通法则而已,那说不清道不明的黑球威能,连堪比王兽体质的龙灵法身都遭不住,就他带来的这些人,无法凝聚合击同高阶灵技的情况下,对上这位就跟羚羊碰到猛虎一般无助。 再说戮王,这不是找死么! 支支吾吾找不到说辞的安景天在两尊王者的眼光下恨不得时光能倒回半天之前。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代都督急中生智想起了那个冲向神舟的尸和尚,眼睛不由得一亮。 “回禀仙君,王巡此次前来,是为了捉拿血楼余孽尸和尚,此人不知得了什么福缘,竟已证道宗师,景天收到风声,这才点齐本部人马,前来捉拿,生怕此人扰乱了万仙山的清净!” 就像是落水者抓住了救命的草,安景天双手抱拳,目光坚毅,声音洪亮,说得话得体又诚恳,若不是唐罗这个旁观者真正听到了尸和尚固翰与骨道人丰幽的对话,他都差点信了。 这是个人才啊! 第一次见安景天的唐罗心中感叹着,脸上带着微妙的笑意。 黄龙仙君听着安景天这有理有据的说辞,心气也稍顺,但刚刚那不爽利的对战还有余怒,看了看神甲加身,剑盾在倍的安景天,不屑道:“如今的王巡就连追个血楼余孽,都要这么大阵仗了么?神庭确实一代不如一代,等捉完人记得来宗里,要不你家神子不敢出门。” 言罢,也不理会面色青红的安景天,黄龙仙君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处。 而唐罗则是朝安景天遥遥拱手道:“代都督,一会儿龙殿见。” 看着前后消失在飞仙瀑上的两尊人王,安景天脸色骤变,曾经督天王巡坐镇中州,哪个宗派不给面子,可现在武力膨胀数倍,地位反倒越来越尴尬了。 或许黄龙仙君只是脾性冷傲随口讥讽,但属实有些扎心,而愈合心伤最好的办法,当然只有战斗。 憋了肚子气的安景天杀向战场,已经决定要将尸和尚固翰大卸八块。 可等他赶回神舟处,却发现战斗已经结束了,甲板上整整齐齐放着八位镇抚使的尸身,还有败犬似正在哭丧的属下。 “尸和尚呢!?人呢!?” 大怒的安景天剑指着一位山部镇抚使鼻尖,喝问道。 “回禀都督,这尸和尚的体术端的惊人,灵体更是刀剑难伤,拳脚相加时不光有正大堂皇的禅震劲力,更有透体死气的诡谲杀伤,属下们实在顶不住啊。” 被剑指着鼻尖的镇抚使满面冤枉,大声诉苦道。 哪来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蠢货? 看着一众别过脸去不敢对视的镇抚使,安景天更加来气:“就因为这个,你们就把人放走了?连拖延到本宗回来都做不到!?” “冤枉啊都督,非是属下们不愿死战,而是这尸和尚还有后招。” 依旧是那位镇抚使,焦声解释道:“属下们轮番上前拖延,几乎人人带伤,为的就是把尸和尚拖延在此,耗他气力。只是没想到血楼还有后援,那骨道人丰幽带着五具大成的万劫不化骨偷袭,这才让尸和尚撕出个口子逃走了。” 其实想想就知道,若是凶巅境界的武者真有心保全自己,在灵气不得凝聚的规则下,一沾即走肯定不至于被尸和尚秒杀,之所以会有八位镇抚级强者陨落,无非就是因为他们太想在安景天面前表现,这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战斗就是这样,那些最早战死的,从来不是因为菜,而是因为太勇敢。 很显然,这八位躺在地上的镇抚使,就是这个道理的无声诠释。 而安景天身为上官,在看到这些兄弟战死,非但没有出言哀痛安慰,反而大发雷霆,这让场中很多镇抚使的心态都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督天王巡,不值得效死力。】 【安景天根本没有将我们当做下属部将,如果今日躺在这儿的是他安氏弟子,这位的眼神怎可能这般冷漠?】 【原来之前的许诺都只是驱策牛马的计策,即便应了征兵归顺了王巡,我们也终究只是邪魔外道,不是自己人!】 【反正已经捞到功法了,想个办法离开王巡,保全自己才是上策!】 响应王巡征兵的,都是些顶尖散修,魔道巨擘,世家强者,这些人都是你对他们十分好,都有三分保留,三分怀疑的主儿。 当初投效,只是因为王巡给的实在太多了,而他们原本的领地里,已经不具备任何进步的空间,这才让征兵有了奇效。 但现在他们忽然发现,这儿的上升空间其实是假的,王巡给的功法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好的拼命而已,这就有些要命了。 虽然安景天不把他们的命当命,但他们自己对自己的命都是看重的狠,心中暗暗发狠。 下次再要有这种任务,落个轻伤都算我蠢! 霎时间,这些镇抚使便已形成了默契,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但这些在左道上厮混的强者们只要眼神一个接触就明白,大家都已改了心意。 只有安景天还傻傻不清楚,就他刚刚无视地上阵亡者,剑指镇抚使喝问的动作,已经这王巡本部上下,离心离德。 虽然这些个镇抚使表现得越发恭敬,但他们的私心,已经被冻醒了。 “都督,尸和尚朝东方去了,他们有伤在身跑不远的,若是奋舟直追还来得及。” 虽然镇抚使们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但操控飞舟的全是王巡本部的精锐,立刻就有人上前朝着安景天进言。 但刚刚训斥镇抚使只是发泄情绪,对于安景天来说,血楼不过癣疥之疾,尸和尚、骨道人又不是闻人元武,又哪有被重视的资格,眼下还是得看看哪位野王的来路才是。 “不必追了,将战死的镇抚好生安葬,另外将伤者医治,整理好战场后,将神舟开往万仙宗,拜会黄龙仙君!” 二百八十三章:态度 王者都是自私的人但同样也是绝对理智的存在,想要获得他们的尊重,依靠谄媚讨好,强悍背景是无用的,你必须先有跟他们平等对话的实力,然后还不惹他们厌恶才行。 黄龙仙君从不愿意谈,到邀请唐罗去龙殿之间,不光是战斗的结果,还有就是强者之间的默契。 说到底,只是方小灵界而已,如果唐罗只是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晋野王,那么黄龙仙君绝不介意通过展示力量让其知难而退。 但若这是位实力强悍手段莫测的王者,那有些事也不是不能坐下来谈。 刚刚的不快,就让大风吹散,表明态度的地主依旧摆着架子,无非是要拿到最大利益。 这种事情,就跟做生意一样,谁在上位谁就更主动,黄龙仙君既然说得是“分润”,就是让唐罗注意分寸。 那么就从礼貌的拜访开始吧,唐罗身形落在万仙宗的外门前,宗主郭安阳与一众长老分列两旁,玉恒神子和惊鸿殿行走混在队列中,看着那貌不惊人的家伙出现,脸色微变。 若是他们早知道要迎接的是唐罗,一定不会出现,但现在来都来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缺的。 或许是因为上古时硬抗妖族大圣的人王死伤太惨,所以中州武者对这个境界有种莫名敬意,越是古老的宗派越是如此。 似万仙宗这样的上古宗派,更是有一套专门迎接王者的礼仪,由宗主率领的长老们对唐罗奉茶奉酒,更是领着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才来到那座名叫“龙殿”的会议室。 再见黄龙仙君,那个满头黄发,壮硕如雄狮的男人已经换了身装束,精心裁剪的合身华服,冕旒遮挡容貌,端坐在高出一截的水晶龙骨宝座上,气势非凡。 下首处放着七张长台坐席,其中三个已经有人入座,看见唐罗出现,三人忙起身拜会。 “白龙崖,慕容长老。” “红龙谷,赫连长老。” “黑龙寨,拓跋长老。” 黄龙仙君手指三位早已入席的人物,朝着唐罗介绍后道:“尊驾是何来历,这会儿也该说说了吧。” 很显然,以黄龙仙君的眼力,是不难看出唐罗未以真面目示人的,这话问的,就等于是在逼唐罗自报家门了。 其实若不是有琅寰剑主这层关系,唐罗是并不介意以真面目示人的,而且说实话,他也在等一个合适的时间亮明身份,但可惜,现在这个场合这些个人物,还够不上他想要亮明身份的标准。 “赤霞山,无双学院。” 不咸不淡的语气,却不亚于云间惊雷。 黑、白、红三寨长老都是活跃世间的人物,一听这自报家门便已知晓了来者身份,再想想从不死界传出的那个消息,激动得连连拱手见礼。 “老夫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无双院长,听闻院长前次在不死界布道三日,演尽术法,道尽修行,使药神宗弟子听得不觉时日如痴如醉,不知此次院长法驾万仙山,是否为布道而来啊?” 三位长老中,显然以白龙崖的慕容长老最会来事,刚听完唐罗自报家门,便激动得不能自己。 而慢了一步的另外两位长老显然也是听到过那个传闻的,也是同样激动。 原本只是想套下唐罗的来历,却见己方这里三个家伙好像对这相貌普通的家伙拥戴得不行,比见到自己时还要热情。 这让刚刚出关的黄龙仙君莫名有些吃味:“看来三位长老对这位什么院长很熟嘛,那就不需要介绍了,入座吧!” 【虽然是还真法铸魂,但这位恐怕比龙族还要骄傲呢。】 心中这样想着的唐罗朝着万仙三寨三位长老拱手见礼后,便施施然入座。 既然万仙宗准备了七张长台,那么就可以肯定这是七人的会谈,只是不知道除了安景天外,另外两名是谁了。 不多时,宗主郭安阳领着另外三名宾客入席,分别是王巡代都督安景天、神庭行走安玉恒、惊鸿殿行走姚歌狂。 至此,七张长台尽皆满员,而郭安阳在送人进入龙殿后,便离开了。 而七人落席后,连茶都没喝一口,会谈便开始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便说说关于灵界的分配吧。” 骨龙王座上的黄龙仙君显然是个急性子,看见人齐便直接划出了道:“万仙宗五十年前许诺,若是有灵界、秘境开在万仙山域,会竭尽全力帮三寨争取,所以这次关于灵界的分配,万仙宗会全力支持三寨,并保证他们获得最大利益。不论是无双学院、督天王巡、惊鸿殿还是神庭的面子,本君都不会给,几位明白?” 虽然确实有过万仙宗的承诺,但三寨长老怎么也想不到,黄龙仙君的支持力度会这样大,甚至不惜为了他们硬扛上眼前这几位。 这让三位长老喜出望外,看看眼前的都是些什么人吧。 被誉为古往今来最强圣子的安玉恒,惊鸿殿最具圣王之姿的行走,督天王巡的代都督安景天,最近十年风头无两的无双院长。 这其中任何一位都能让万仙三寨低头,四位坐在一起,说实话,刚刚三位长老脑中甚至有过直接将小灵界让出去的念头,毕竟为了座小灵界和这样几位杠上,真没必要。 但现在有了黄龙仙君撑腰,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像他们觉得为一个小灵界得罪眼前几人不划算一样,只要对面的会掰手指痛算账,就应该清楚,为了个小灵界和黄龙仙君杠上,是多么多么不划算的买卖。 一下子,三位长老只觉得腿不抖了,腰不酸了,不光坐姿挺拔起来,就连气宇都莫名有些轩昂。 【看来黄龙仙君不光是实力强,脑子也很灵光啊。】 唐罗朝王座上故作姿态的黄龙仙君看了眼,笑着附和道:“既然是万仙宗同三寨的约定,自然是值得尊重的。只是不知道,三位长老觉得,一座灵界最珍贵的部分是什么呢,这样也好让本院知晓,这事儿究竟还能不能继续谈下去。” “院长也是冲着小灵界来的?” 黑龙寨的长老一听唐罗的话,奇怪道。 “是啊,这座灵界中有对本院很重要的东西,如果有人要强留的话,那本院也是不会干休的。” 唐罗笑笑举起长台上的茶杯,朝着拓跋、赫连、慕容三位长老遥遥敬道。 二百八十四章:剑拔弩张 这是威胁吧? 这绝对是威胁啊! 三寨长老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桌那位举着茶杯,面带笑意,但每个字都透着威胁意思的男人。 仙君您听见了吗,他在威胁我们啊! 如小鹿般四处躲避的三双眼睛最后汇聚在了黄龙仙君的身上,希望那个说要力撑三寨的王能够开口,好好打压下唐罗的气焰,让对方明白这地方究竟是谁话事。 可刚刚还口口声声说要全力支持三寨的黄龙仙君,此时却跟睡着一样,对三寨长老求助的眼神视而不见,这番充斥威胁的话语充耳不闻。 原来,黄龙仙君说得全力,并不是他们理解的那种全力啊.... 三寨长老顿时反应过来,黄龙仙君确实会支持他们没错,但这个支持,也只是保证他们获得最大利益,并不代表三寨可以将整座灵界独吞。 一下子品过味来的三寨长老看看仿佛已经达成默契的黄龙仙君和无双院长,也只能无奈接受。 毕竟,还能在桌上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又哪敢奢求更多。 白龙崖的慕容长老挤出一张笑脸,朝唐罗客气问道:“不知道院长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人。” 将茶杯轻轻放下,唐罗平静道:“灵界中的所有活人,本院会一个不少的带走。” 本以为会被狮子狠咬一口的三寨长老听到诉求,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小灵界最珍贵的部分是什么? 当然是小灵界本身,可若是有多方势力争夺的话,灵界其实是很难分的。 中州曾出现过不少次因为灵界分配惹得多方不满,最后王境强者大打出手,直接将灵界打碎,然后平分灵界碎片的遗憾事件。 而灵界碎片虽然能够铸造很多神奇的道具,但终归和完整灵界是没法比的。 因为,灵界的珍贵还在于内部蕴含的独特规则,这种规则下会诞生有别于五行的特殊灵力。 对于宗师、王者来说,这些特殊灵力便等于一把新世界的钥匙,若是能够参悟这把钥匙,或许就能更进一步。 退一万步讲,即便这把钥匙打不开自己世界的大门,用不上,也可以去同其他势力做交换。 这算是灵界第二珍贵的部分,再往下,还有独特的资源。 很多灵界中,会有独特的资源,比如灵泉、仙山、奇石、宝矿。 这些东西或许在灵界中还看不出神异,但是拿到大千世界中却是顶顶宝物。 据传玄机宗便有座小灵界,里头有座白玉仙山,这仙山上的奇特玉石能够蓄藏灵能,甚至雕刻法阵,这样一座灵界,堪称无价之宝。 适才无双院长提出很重要的东西,三寨还以为会是以上三种之一,心中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割肉的准备,但听到最后报价,都狂喜的不会言语了。 人? 和一座灵界相比,人算个什么东西。 “院长只是要人?” 黑龙寨的拓跋长老忙不迭起身,直接就想把条件敲定:“这没问题,这完全没问题!灵界一开门,我们会将灵界里头的人一个不少的送到院长手上,一个都不会少!” 白龙崖的慕容长老还有红龙谷的赫连长老同样也是兴奋的不行,那点头赞同的频率都会让旁人担心他们把脖子摇断。 眼看双方已经谈好,宾主将要尽欢的当口,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景天突然开口道:“本宗认为,这不太合适!” 嗯?! 嗯!? 嗯!!!? 眼看就好谈成,却有莫名其妙的人出来打岔,三寨长老脸色不虞地朝安景天望去。 若在以前,他们自然是不会和王巡代都督起什么冲突的,但今天有黄龙仙君撑腰,事情就不一样了。 “景天都督,此事是我们万仙山的内务,如何同院长协商,也是我们三寨自己的事,督天王巡横插一脚,不太好吧!” 红龙谷的赫连长老硬顶道。 “赫连长老这话有失偏颇。” 安景天从容道:“灵界归陆,若非王巡帮忙封锁消息,这龙殿会议又岂会只有七桌,于情于理,督天王巡都该在灵界中有些分润才是。” “另外,诸位恐怕还不知晓这灵界来历,此界名曰龙渊,曾是中洲一众邪魔外道余孽藏身之所,数年前于呈州归陆,王巡便尽起两部精锐围剿。” “便是那点苍山之役,此役,呈州武道界损失惨重,王巡高手阵亡无算,更有数位镇抚使殉职,星君更是折损一具法身。” “景天说这些,不是同诸君诉苦,而是要表达我王巡的决心。剿灭动荡西贺的不安因素既然是王巡天职,那么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王巡都会贯彻到底。” 言到此处,安景天将目光锁在唐罗脸上,认真问道:“景天敬佩院长修为造诣,更敬佩院长大开武禁的绝世气概,如今龙洲赤霞山已隐隐有正道魁首的气概,院长何必为了几个无足轻重的邪魔余孽,浪费这大好局面呢?” “这话不该由你口中说出,代都督听好了,本院认为,这龙渊灵界中,没有邪魔余孽。” 唐罗淡淡答道:“若是云祖后裔的身份就能算是邪魔外道,那么包庇便包庇了吧,只是要威胁本院,凭代都督带的这点人手并不足够,唤琼华过来当面!” 这特么是约架了吧。 明明刚刚龙殿中的气氛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剑拔弩张了? 听着安景天同唐罗三言两语便像是要做过一场的狠功,三寨长老真的有些惊到了,有点摸不清深浅的他们现在连大声呼吸都不敢,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而龙骨王座上的黄龙仙君,则是带着盎然兴致看着突然变得剑拔弩张的两人。 若是徐老赢在此,定能听到黄龙仙君心里雀跃的声音。 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稳坐钓鱼台的人间君王恨不得现在琼华就能过来万仙山同这个家伙战上一场,好让他仔细感受下,刚刚对方究竟是怎么越过百丈距离锁死袖里乾坤的。 但不论黄龙仙君如何期盼,安景天终归还是有理智的,虽然他很想以代都督的身份向无双院长宣战,可这样的决定,是很不划算的。 龙渊小灵界中只剩些云氏余孽而已,王巡之所以需要围剿,不过是为了掩盖错失。 说穿了,这就是个面子和里子的事,曾经督天王巡按死云家余孽只需要一个指头,那么花一个指头的力气就能保全面子的事,做做也无妨,但现在形势变了! 顶点 二百八十五章:合纵连横 安景天不知道这尊横空出世的无双院长为什么如此清楚龙渊的来历和其中的人员构成,并下定决心要庇护那群云氏余孽。 但他知道,若是此时话赶话杠上,督天王巡即便倾巢而出,也不一定能够保全面子。 点苍山之役琼华星君折了具法身,还未重聚便又经历了川远血神之乱。 琰浮城阴阳寮主王幽还有神庭琼华星君安玉树联手,非但落了个重伤,更是损了座虚空神殿。 安景天之所以是督天王巡代都督,不就是因为琼华星君养伤要紧么,若是这种时候同无双院长对上... 想了想刚刚百里灵气被敕令不准融合的诡异法则,还有那将龙灵当球打的道境黑珠...... 一个弄不好,督天王巡恐怕又得换都督了。 至于求助就更滑稽了,当初设计云氏的是曹瑾瑜,若是动动手指就能帮的忙,王巡帮就帮了,现在他妈的是要同一尊武道君王角力,这种事让神庭其他星君帮忙? 咋?曹瑾瑜是安家私生子,所以这个仇非保不可? 别闹了! 这种显然逃不了好处的事,但凡是个能掰手指算账的人,都不会去做。 固然安景天没有什么统帅才能,但进退间的分寸还是能够把握的。 “既然院长不肯改变主意,那么景天再留下来也没有意义,告辞!” 虽然心中已经做出决定,但场面上还是不能输的,肃然起身的安景天一副大战将至的严肃模样,用撂狠话的语气朝唐罗告别道:“前辈要小心了,王巡绝不会对邪魔余孽坐视不理!” 这事绝不算完,但具体什么时候找茬,主动权当然得握在他手里。 暂时将拳头收回来,只是为了下一记重击,眼前的暂时退避,只是因为不值当。 说破大天去,这小灵界里也只装了些云家余孽而已,为了找回点面子,去硬憾一尊深浅不知的王者,这就跟置一个银角的气,然后用五千金做赌一样愚蠢。 表明完态度然后等待时机就行了,掌握着西贺无数情报的王巡要设计赤霞山,有无数种方式。 撂完狠话后的安景天起身欲走,却被唐罗叫住:“代都督先别着急离开。” “怎么,院长不光要庇护魔道余孽,还想将本宗强留此处么?” 驻足的安景天并未回头,而是背对唐罗冷声问道。 “倒不是要为难代都督,只是想找代都督借点儿东西。” 看着安景天不愿回头的倔强模样,唐罗笑着将手一转。 规则之力下,宗师安景天不由自主的面朝过来,但脸色黑得渗人,冷着脸道: “院长这是在羞辱景天么,你欲包庇王巡要犯,安景天身为王巡代都督,又怎会给予任何便利。” “既然龙渊中都是王巡的要犯,代都督难道不想知道他们会去往何处么。” 唐罗笑笑道:“与其派遣风媒密探跟随潜入,不如直接一步到位,借山部巡天神舟一用,将这些云氏族人送往目的地,这样等到代都督想找麻烦了,直接就知道目标所在,岂不美哉?” 安景天活了百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人王,气得浑身发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当然,既然是借,本院绝不可能让代都督白做工的!” 看将人气得发抖,唐罗又安慰道:“其实将督天王巡的必杀目标列个名单,龙渊这点儿云氏末裔,又哪能排得上号呢,若是代都督愿意抬抬手,本院会给你一个重要的信息,以作交换。” “嗯?” 刚刚还怒不可遏的安景天突然恢复冷静:“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唐罗笑笑道:“相比于那些真正有深仇大恨的人物,云氏这点儿族人,其实无足轻重吧。” “闻人元武、魔主勾陈、荧惑余孽。” 安景天目光死死盯着唐罗问道:“院长的意思,能这些人的消息,进行交换?” “不错。” 唐罗点头笑道:“这样,代都督还觉得不划算么?” 需求也是分优先级的,在督天王巡的仇恨名单里,云氏只是排在末尾的添头。 督天王巡真正必杀的目标,只有三位,一是斩杀曹瑾瑜的那尊荧惑圣王,二是血楼之主闻人元武,三是导致悬空城陨落的魔主勾陈。 这三人的优先级,全都要在云氏之上,如果能得到准确消息的话,云氏方面做些妥协和让步也不是不行。 安景天目光闪烁,微微有些意动。 知道要给人一点儿接受的时间,所以唐罗又朝一直陪坐的安玉恒同姚歌狂道:“两位行走如今是要行走西贺拜访山门对吧?” 虽然身份超然,但在龙殿中,安玉恒同姚歌狂就是两个陪客。 之所以有坐席不是冲着他们,而是尊敬他们所代表的势力,所以一开始就将心态摆得很正的两人根本没有发言的打算,只是低头饮酒吃菜。 就连唐罗和安景天剑拔弩张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过多关注,毕竟这种层面的碰撞,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 况且,不论怎么碰撞,也都不会影响到他们,那他们又有什么好关心的呢。 只是没想到无双院长同安景天说着说着,忽然同他们搭腔了。 两位圣子对视一眼,还是姚歌狂先站了起来:“晚辈这些日子确实是在西贺各宗派间行走,磨练武技。” “不知姚圣子在游历完中州各派后,可否赏面来龙洲一趟,也让他洲武者见识下圣地天宗的绝世神功?” 这始料未及的邀请让姚歌狂一愣,他是没想到无双院长搭话竟然是这个目的的。 虽说是王者邀请,但一想到赤霞山那个穷乡僻壤,他就有些提不起兴致,沉吟数息组织了下语言,便拒绝道:“自昆吾界封山,整个龙洲同辈中无有可堪一战的对手,恐怕要辜负院长好意了。” “姚圣子先别急着拒绝。” 唐罗笑着摆手道:“圣子行走天下,除了联络势力感情,博采众家所长,也是一段修正武道的旅程,如今姚圣子应该已经发现自身问题,不知想出解决办法没有?” 极致敏锐的感知竟成了弱点,这种事情简直逆反常识。 姚歌狂冥思苦想一天,也想不出任何解决的头绪,现在听到唐罗提起,脑中灵光一闪道:“前辈的意思是,您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到底是天宗行走,看看这悟性! 一点就透。 唐罗满含笑意的点点头,全了姚歌狂的猜测。 顶点 二百八十六章:无趣 “既然如此,那么晚辈会在拜会完龙谷后,走一趟赤霞山,会一会无双学院的弟子。” 姚歌狂也是个干脆人,听到唐罗的话后,直接说道。 “那本院就在无双城恭候圣子大驾了!” 唐罗朝姚歌狂微笑颔首后,又将目光转向安玉恒:“不知圣子是否有兴趣,来赤霞山走一趟呢?” “毫无兴趣。” 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安玉恒都懒得起身:“最强的就是最弱的?这种鬼话恐怕也只有姚傻子会信,你不过是仗着境界碾压罢了,等本神子踏过彼岸,胜你易如反掌。” 先天道体,先天道图,先天道玉,这样的绝顶天赋,就算不用扶乩问天也能笃定人间至强的席位。 况且神庭中有多少神尊、星君可以请教,安玉恒又哪里看得上唐罗这三瓜两枣。 “这样嘛,那真是有些遗憾了。” 被拒绝的唐罗也并不气恼,再次将视线移回道安景天身上,问道:“代都督,考虑得怎么样?” “呼~~~”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后,安景天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朝着唐罗道:“若是院长真能给出王巡必杀名单中一位的下落,灵界的这些人,可以带走!” “不光是带走。” 唐罗笑笑:“还得让王巡本部的巡天神舟,送送他们。” “行!” 安景天咬牙道。 “好了好了,这下子皆大欢喜了!” 最会来事的慕容长老看着气氛从剑拔弩张重新回归平常,兴奋得举杯站起道:“那么灵界分配便这样定下,请诸君饮胜!” 说着,红龙谷的赫连长老与黑龙寨的拓跋长老也举杯站起,遥敬四人。 安玉恒、姚歌狂、唐罗齐齐举杯,然后将目光停在离座的代都督身上。 已经被唐罗一番连消带打抹平脾性的安景天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举起酒杯而后一饮而尽。 这特么就完了? 看着台下七人推杯换盏的热络场景,黄龙仙君一点儿也不高兴。 对他来说,这种和谐的场面一点儿也不有趣。 他所期望的,是当场就打起来,然后神庭星君下凡。 然后无双院长同神庭星君杠上从万仙山域打到中州本土,若是两位交游广阔,能有更多不同势力的王者参战就更好了! 只有群王并起的乱战,才能激起星月苍龙的战意呐,老是那么死气沉沉的,多没意思。 光是谈天喝酒,还不如闭关呢,嘁,真没意思! 龙骨王座上的黄龙仙君撇撇嘴,消失在了龙殿。 事情谈到这个程度,其实有他和没他都是一样了,对于三寨长老来讲,黄龙仙君不在他们反而更能放得开。 在发现同唐罗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后,三寨长老举杯来到其身边,轮番表达自己对无双学院的敬仰之情,更说当时他们三寨曾经组织族人想要去龙洲求学,无奈无双城名额有限,这才作罢云云。 其实呢,这些都是客套话,中洲的武者哪里会看得上龙洲的武学,特别是万仙山本地便有万仙宗的情况下。 即便是真要求学,哪也得是三寨中最次的弟子,像这种客套的话,也就在场面上听一听,没人会当真,无非是为了个更好的氛围罢了。 待得日落西山,这场和谐的会谈也到了停止的时候,万仙宗主郭安阳又一次出现,将唐罗引到了下榻的别院。 “此处乃是万仙山绝巅,可以俯瞰云海、仙瀑,院长前辈可以浏览万仙盛景。待界师将灵界门户大开,晚辈会前来通知前辈。” 其实这种事应该交给外门长老,但万仙宗为了表示尊重,确实让宗主来行这礼宾之事。 人敬我一丈,至少也得还上三尺。 所以唐罗很客气的同郭安阳告了别,又许了场单日的布道演法。 郭安阳喜出望外,同君王只顾自己修为不同,身为宗主的他,心系的是整个万仙宗。 而万仙宗不是某处固定的山门,而是那些他自幼看着长起来的弟子。 黄龙仙君强则强矣,但他的王道却无法对所有人裨益。 学他者伤,像他者亡。 这也是绝大多数宗派会出现王者断代的症结,所谓大树底下不长草,一尊太过强横的人王若是无法提升宗派弟子的基础资质,那么对于整个宗派长远的发展来看,其实并不算什么好事。 这种情况下,若能多一个选择,多一个方向,没有任何宗派会拒绝。 更何况眼前这位的布道能力,可是连不死界药神宗都认可的程度,郭安阳又哪里会拒绝。 千恩万谢的应承下来,赌咒发誓万仙宗所有真传都会到场,又将时间敲定精确到刻,这才满意的离开。 这边的宗主兴奋不已,但今晚注定有几个人过不好夜。 “姚矮子,真的相信那个家伙的鬼话?” 哪怕并肩作战一场,安玉恒依旧对姚歌狂没有个好脸色,讥讽道:“别到时候去了赤霞,被人抽了道体本蕴,还被骗走锻体真经啊。” “你在慌什么?” “慌?本神子会慌?世间有什么事,值得本神子慌乱的呢?就凭那个仗着境界胡言乱语的家伙么?” “若不是慌我赤霞之行后超越你,那你今晚又怎么会来我门前说这些废话呢?” 姚歌狂个头虽然只到安玉恒胸口,但眼神却像在俯视:“你在害怕,害怕我修正错处之后,彻底超越你!” “蛤蛤蛤,正是太好笑了!” 安玉恒捂脸大笑道:“他说你的感官是你的弱点,你不光信了,还说要修正这个弱点,姚歌狂,你是锻体锻坏脑子了么?” “昨日之前,我也不信这个,但昨日之后,我信了。” 姚歌狂并未理会安玉恒讥讽,只是淡淡答道。 “你是被人打傻了,那人在彼岸后踏出数步,筑道境,变法则。我们只是吃了境界的亏!” 安玉恒不屑道:“现在看来,你不光境界差,脑子也不行!” “那就看看聪明人和笨蛋,谁能走得更远些吧。” 姚歌狂淡淡道:“安神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修炼了。” “呵,你一定会后悔的!” 安玉恒不屑道:“但本神子大人有大量,等你被设计后,会留给护道者的位置给你。” “砰!” 回应玉恒神子的,是重重合上的大门。 顶点 二百八十七章:凄惨 布道演法么,对于唐罗来讲,是很简单的事。 简单到什么地步呢,就是把心中所想给讲出来,仅此而已。 我说即我信,我信即我行,我行即为,我道! 至于听道的人能够理解多少,获得多少,这不是布道演法者能够控制的。 所谓凡夫以菩提为烦恼,佛陀以烦恼为菩提。 对于资质愚钝的人来说,通过不经思考的反驳,是他们建立自身存在感的重要指标。 证明自己的存在,要比本身的进步更加重要,所以哪怕是圣者讲道,在这些人看来,也是错漏百出。 只要永远固执无知,就能永远正确,这是愚蠢的根本体现。 所以布道演法,从来不是要让所有人得到。 而是让那些值得得到的人得到,让那些不值得的人讥笑。 毕竟,道法自然,听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屌啊。 什么都顺其自然,还修个屁的武道。 于飞仙台上布道演法的唐罗其实在过程中能够听到很多万仙宗弟子的窃窃私语,但他并不在意。 于他来说,这场布道演法,只是为了回馈万仙宗和黄龙仙君的客套,就是个人情往来而已。 毕竟,他还得让万仙宗的界师们继续操劳,总归得要拿出点令人信服的诚意来。 但经过这场讲道中万仙宗弟子的表现,也让他明白了为何万仙宗没落的根源。 在这万仙山域中,万仙宗便是绝对的霸主,千年未受挑战,这样优渥的环境,只会让人生出傲慢之心,又哪里能虔诚修行。 完成布道离开万仙台,唐罗又去了万劫谷,不动声色的以神瞳牵扯门户后,只差临门一脚的界师们终于打开了龙渊灵界的门户。 在里头的云氏弟子喊打喊杀之前,唐罗先一步闯进灵界,并反手封上了大门。 破落,荒芜,昏暗,这便是此时龙渊小灵界的主色调。 而那些身形消瘦,眼神却如饿狼般疯狂凶狠的云氏子弟,正从四面八方朝此处围聚。 从灵界门户洞开时,这些人就已经准备好了拼命,并且不准备再活下去。 看来这些年的虚空漂流,让这些云氏族人受尽了苦楚,感受着脚下坚硬荒芜的土地,唐罗并不想深究这几年这些云氏族人究竟是靠什么活下来的,他只想尽快带他们离开这里。 “云冀还活着么?” 面对眼前这群已经瘦得脱相的云氏族人,唐罗实在无从分辨身份,只能开口,并举起右手戴着的仙云飍魄:“云氏家主有令,云氏族人云冀上前领命。” 以为必死无疑的云氏族人们看见仙云飍魄,一时都楞在原地面面相觑,直到有个骷髅一般精瘦的男人越众而出。 “你是云冀?” 唐罗不敢置信看着眼前将死未死之人,忙将一道先天之气渡过去。 受了先天之气的云冀精神为之一振,却也没有开口,只是朝着唐罗伸手。 看着抵在面前骷髅一样的右手,唐罗忙将仙云飍魄解下,朝前一递,后者连忙将手套戴上,沉入神魂细细感知,不一会儿,他的脸上泛起红晕,然后昏了过去。 云氏族人七手八脚的关心,并抵不过一道先天之气,等到云冀苏醒之后,他已经认可了眼前这位大救星。 毕竟有信物说话还是比较容易的,而更让唐罗高兴的是,云秀并没有将自己真实的身份透露出去。 “敢问先生,此次龙渊归陆何处?” 苏醒后的云冀还是关心起了近况,看得出来,这家伙实在太虚弱了,哪怕度了两道先天之气,也一副中气不足的模样。 但身体虽然虚弱,眼神却是明亮非常,炯炯耀光。 “这儿是中洲,万仙山域。” 唐罗从容答道:“但云公子不必慌乱,既然我来了,你们就不用担心其余的事,在灵界中的所有族人,我都会平平安安的送出去,眼下你们且在这儿休息,我让外头送点食物进来。” 听到有食物,云冀不争气的吞了口唾沫,呐呐道:“那..那就麻烦先生了。” “不麻烦,你们且等片刻。” 理解灵界中人此时对食物的迫切,唐罗没有再多废话,直接离开灵界。 刚出门,就看到三寨长老,还有万仙宗主郭安阳,督天王巡代都督安景天几人,面色不善的站在万劫谷中。 看样子,几人应该站了好一会儿了,眼下看到唐罗再出现,才神色稍霎。 “院长,您这一声招呼不打,便封了门户,本宗还以为你要毁约呢!” 安景天是里头最不满的,直接开口道。 “未免不必要的冲突,所以本院先进去灵界安抚了一下。” 唐罗轻描淡写将行动用意带过后,朝郭安阳道:“还劳烦郭宗主,此时灵界中具是衣衫褴褛,瘦骨如柴的伤患,请宗主支援些许物资,许他们一餐饱饭,裹体衣衫。” “此为应有之义,院长无须客气。” 哪怕冲着今日布道的面子,郭安阳也不会拒绝这样的请求,当即安排弟子组织食物同衣衫。 似万仙山域这样的洞天福地,物资丰富得惊人,靠采集果实、打猎都能供养百千万人的地方,食物衣衫真谈不上价值。 万仙宗的外门弟子扛着大的夸张的篓子,里头装满香气扑鼻但叫不出名字的鲜果,成吨成吨得往灵界中运。 只是最初的几名弟子进去后,出来时却泪流满面。 “太惨了,实在太惨了,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惨的人,兄弟们赶紧啊,里面人再不吃东西,就要死了!” 很多时候,人只有见到苦难才能明白自己本心,所谓恻隐,便是看见苦难者时所产生的不忍。 而这样的情绪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的,譬如王巡代都督安景天,他便不满意这样的拖拉。 “时间紧迫,可以让他们先乘上舟,然后再穿衣进食不...” 在王巡代都督看来,这就是场交易,灵界里头只是些数字而已,追求效率才是最重要的事。 神使只管行道,哪里会在意人间疾苦,但君王冷冽的眼神,却将他后半句话全都堵回了胃里。 二百八十八章:办法 云氏族人无足轻重,特别是在安景天同无双院长完成交易之后。 所以在吃饱了饭,穿上了衣后,云氏族人发现,他们竟然可以踏上巡天神舟。 而那些本该对他们举刀相向的王巡战士,却成了最有力的护卫者。 几年漂流,西贺好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着第一批云氏族人被神舟运走,便意味着契约启动。 万仙三寨也开始派人进入龙渊灵界,开始丈量界限、清点物资。 这种仿佛主人的姿态,激怒了里头的云氏族人,不少吃饱了又有力气的云氏武者,说要同龙渊共存亡。 对于这种非常有志气的武者,唐罗是很欣赏的,于是他鼓励道:“万仙山域共有一宗三寨,武宗以上的修行者过千人,另有人王至少一位,宗师至少六名。本宗能做到的事,就是将云氏所有族人完整从万仙山域带离,若是你们还想得到更多,那么可以靠自己的手段争取,若是觉得够本事能够争取到更多的,也可以推翻本宗先前同万仙宗与督天王巡定下的条例。” 说完,唐罗让出身形,朝云氏族人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无所谓般的站到一旁。 “先生,龙渊自古以来,便是云氏珍贵的财产,我们这些人的性命无足珍惜,保下龙渊才是最重要的事!” 如今的云冀不光长得像骷髅,就连说出的话也同亡灵一般腐朽冷硬:“我们可以死,但龙渊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舍身取利,这样的族人只要有三五个,便能让家族昌盛。 若是有成千上万,你就能看见豪族的气象。 而数年虚空漂流归来的云氏族人,留存下来的都是这些个愿为家族赴死的人,从某种程度来讲,也算是收获甚巨了。 但优点并不能掩盖这些人依旧短视无脑的事实,所以唐罗淡淡开口道:“既然已经将家主的权责传交,那么就不要再用家主的视角判断利弊。” “在云家主眼中,你们的性命,要比龙渊灵界重要千百万倍。若是你们现在想要推翻云家主的决议,拼了命也要保下龙渊,本院这儿倒是还有个办法。” 听到这话,云冀眼睛一亮:“先生还有办法?” “自然是有的。” 唐罗撇撇嘴:“本院现在就去将这几日给你们送蔬果、衣服的万仙山域弟子全杀了,在万仙宗反应过来以前把灵界门户封了,再推龙渊入虚空,这样就能保下龙渊了。” “这种事...这种事...” 就跟绝大多数人秉持某种迫切执念时却并不知道贯彻这种执念需要付出何种代价的人一样。 在听到保存龙渊的办法后,云冀真的慌了。 以商道经世的云家大少爷,即便修行武道也不会将刻在骨血里的东西遗忘,所以他能够明白,在唐罗轻描淡写的提议下,究竟是怎样剧烈的风暴。 龙渊中的云氏族人为何能够慷慨赴死,因为他们已经将云家最杰出的弟子,在点苍山之役送了出去。 传承的火种已经点燃,所以这些人可以死而无憾,因为他们最出息的孩子、侄子甚至孙子,就在外头。 可若是按照唐罗的做法,或许他们真的能保下龙渊灵界,但推翻了同万仙宗与督天王巡的契约,将会让外头的云氏族人永无宁日。 更糟糕的是,云冀根本无法保证,龙渊中的族人还能不能再撑过一次虚空漂流。 而他更不能控制,龙渊下次归陆的地点,若是又落回中洲呢... 若是落到,御兽宗的势力范围呢... “龙渊,真的保不下了么...” 云冀眼中含泪,双拳紧握垂着头,颤声低语。 感受到少主的悲怆,不少云氏族人,直接哭出声来。 一群骨瘦如柴的修行者在面前痛哭流涕,这场面着实有些令人伤感。 安慰人向来不是唐罗擅长的,更何况是这样一群人,但作为眼下唯一一个神识清明的人,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站出来说几句: “诸位不必太过悲伤,若是云氏能够复起,有没有龙渊都没差...” 干干巴巴的安慰,要能起到效果就怪了,看看形势没什么好转,唐罗摸摸鼻子也就不在言语了,任由龙渊中的悲伤逆流成河。 虽然情绪无法安慰,可好在龙渊中的云氏族人也接受了龙渊必然保不住的事实,只是每当那些进入龙渊丈量界域同勘探物资的万仙宗弟子经过,总能看到神魂落魄站在一旁的云氏族人。 这些人也不阻拦,就是站在一旁呆呆看着,让这些个万仙三寨的族人,压力山大。 对此,三寨的长老已经不止一次找到唐罗诉苦,希望院长前辈能够规束下云氏的行为。 “房子都要被拆了,还不许老房东多看两眼么,再有几船这些云氏族人就全被运走了,你们再忍忍!” 随口几句打发完三寨长老,唐罗便心中盘算着归期。 说实话,因为云秀身怀有孕的关系,他是一刻都不想在外头多呆。 眼下终于将这事情了结,他思乡的情绪真是压都压不住了。 原来家并不是某个特定的地方,而是一个特殊的人啊! …… 龙洲历1796年五月末 山字本部的巡天神舟来回在龙洲、中洲来回的场面是瞒不住人的。 那些落在赤霞山上,瘦骨如柴的船客来历,更是惹得多方势力好奇。 在嘴不严的无双城内城居民将入城者的身份透露后,更是在龙洲全境引起轩然大波。 只要是有积累的势力都不会忘记,云氏当年是怎么从朝昌狼狈下台,又被督天王巡打成邪魔外道的。 可现在这山字本部的巡天神舟又把人囫囵地送回赤霞山,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众人猜测纷纷的时候,督天王巡发布了公告,是关于这次行动的解释。 通篇数千字的告示,中心思想很明确,那就是督天王巡应天行事,不会错杀一个无辜,也不会放过一个恶徒。 云氏同邪魔外道勾结者已经尽数伏诛,这些被巡天神舟送到赤霞山的,全都是良善之辈。 王巡绝不会因为某族中有部分人行将踏错便实施株连,此次行动便是最好的证明。 二百八十九章:勾陈真身 不得不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他们根本无从判断这件事后面更深刻的东西。 只能结合事实与王巡告示,来做是否相信的判断。 而从督天王巡这十数次往返中洲、龙洲,只为了将无辜的云氏族人送到无双城来看,这督天王巡真是西贺顶顶的正派组织啊! 或许安景天自己也没想到,王巡为了挽尊发布的公告,竟然会受到这样的奇效。 原本督天王巡摇摇欲坠的声望突然被稳住了,就连已经有些停滞的征兵响应,都又开始激增。 不少年轻的修行者在看完督天王巡的公告后跟打了鸡血一样,想要投效王巡,做个拥有仲裁之力,又践行正道的修行者。 这场面,看得有些明白人啼笑皆非。 督天王巡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好说话? 哪怕用屁股想也知道,肯定不是冲着什么人间公道啦。 万仙山域、飞仙瀑 看着山字本部的巡天神舟空船返航,安景天阴沉着脸朝唐罗道:“事情都按院长说得办妥了,现在可以将名单上人的下落说出来了吧!” “嗯,代都督怕是有什么误会啊!” 唐罗笑着摆摆手道:“本院可没说,有所有名单人员的下落啊。” “你!” 安景天气急,但在看到无双院长似笑非笑,有恃无恐的表情后,还是选择将怒火压住,生硬道:“那不知院长交换的,是哪一位的下落!” “魔主勾陈。” 唐罗笑笑道:“本院不光知道魔主勾陈的下落,还知道魔主勾陈的真实身份,买一送一,代都督这个买卖做得很划算!” “魔主勾陈么...” 安景天暗暗思忖后,点点头道:“可以!此人乃是捣毁悬空城的元凶,并使督天王巡积累百年的珍贵案卷遗失,还曾袭杀天南道子,与王巡有深仇大恨,还请院长示下,这魔主勾陈的真实身份为何,如今又在何处。” “魔主勾陈的真身代都督一定不会陌生。” 唐罗笑眯眯道:“此人成名于龙洲武道交流会,证道于正义联盟伐唐之前,代都督想起什么来了没?” “院长大人!” 安景天虎着脸,灵体绷得和铁块一般紧:“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你觉得这是玩笑?” 唐罗面带微笑问道:“你觉得魔主勾陈,不能是虚空宗师么?” “虚空宗师才什么年岁,魔主勾陈在毗摩质多原出道时便已是凶境巅峰的强者,两者又如何能是同个人!” 安景天寒着脸:“院长大人的这个玩笑,过了!” “你看你,连求证的行动都没有就忙着否认,是不是觉得若是魔主勾陈和唐罗身份重合,是件很麻烦的事?” 唐罗笑笑道:“确实有点麻烦呐,以前改头换面是怕牵涉到家族,现在正义联盟把人家族都给灭了,你说这个事儿多吓人,哈哈哈哈!” 似是想到什么开心的场景,唐罗上前拍了拍安景天的肩膀道:“身份已经给你了,至于现在他的下落,王巡去中赢城问问也就清楚了,交易完成,代都督加油啊!要是拿下了魔主勾陈,不光报了悬空城陨落之仇,还能卖天南王氏一个大好,真是一举数得!” 说完,唐罗也不堪安景天黑如锅底的脸色,转身便走。 “院长大人且留步!” 安景天冷声道:“请问您是如何知道魔主勾陈的真实身份的?” “嗯?” 唐罗狼顾回头,先是疑惑,然后马上释然:“难怪代都督这么大反应,原来如今的王巡,已不是上下一心啦,有意思,哈哈,真有意思。” 留下讥讽言语,不见王者踪迹,飞仙瀑上的安景天,愤怒的想杀人!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强,特别是在王巡代都督要查一件事的时候。 他很快就从海量的文案中,找到了被坪山城风部截留的那份,甚至查到了风部巡天神舟有入境龙洲的记录。 但他不解的是,为什么安元希会突然折返! “本宗希望巡天使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 数年不闻不问,今日突然将安元希招到本部,足以说明安景天对这件事有多么愤怒:“角宿出现赤霞山这么重要的消息,坪山城为何要截留,你身为风部巡天使,为何不将此事支会本宗!” 换做别部的巡天使,面对大发雷霆的安景天,恐怕会吓得肝胆具颤。 但安元希是怎么人,他可是神庭前代道子,且与安景天并非同支,尊敬只是因为同族兼修为,毕竟武道达者为师。 可要是真正细究族谱辈分,还不知道身份谁低谁高呢。 根本没有任何怯懦的意思,风部的巡天更不觉得自己做错:“如果元希没记错,当初代都督可是亲口说,将龙洲风媒事务全部交给坪山城,不论何事由元希全权做主。” “事关魔主勾陈,仅凭风部如何能够全权做主!” 看着安元希桀骜不驯的模样安景天更怒:“你可知道魔主勾陈的真正身份?” “就以元希目前所知的情况看,眼下王巡不知道魔主的身份,要比知道更加主动。” 安元希看着怒不可遏的安景天,话中有话道:“并不是每份情报,都得立刻做出回应的!” “这是曹瑾瑜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但他已经死了!” 极怒之后,就是失望后的冷静,安景天仿佛知道了为什么安元希的主意那么正,警告道:“现在督天王巡得按照星君的节奏做事,若是你还抱着以前的想法,那么便不配担任巡天之责!” “如今的巡天之位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安元希不屑道:“若非心念西贺大局,元希早就辞任巡天,回神庭闭关了!” “好、好、好!好个冥顽不灵的羽神!” 安景天怒道:“既然你不屑巡天之责,便带着部署离开吧,本宗会让人接管坪山城。” “呵呵,安景天,你就是个武夫!” 既然撕破脸,安元希便再也不顾及两人之间的体面,直呼其名道:“你以为统帅督天王巡,只要把实力最高的按到巡天之位上就完了?屁股决定脑子,只是庸人创造出来自我安慰的傻话,若真这么干了,就是万劫不复!” 将巡天令拍在安景天桌上,安元希冷笑道:“我倒想要看看,你安景天如何能做得,比我更好!” 二百九十章:做事 在发现角宿就是杜沙后,安元希干了很多事。 而正是因为干了这么多事,他才知道赤霞山是个多么棘手的地方。 巫神山同七曜祠两个宗派联手打压赤霞山的学院地位,最终的结果却是祝火龙吓得消失,七曜祠的真传雷动被废。 文的不行就来武的,龙谷圣地的代牧家族总够威了吧。 谁料 《我能看见战斗力》二百九十章:做事 《<b>我能看见战斗力</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二百九十一章:得道多助 胜尊了因,密宗顶顶大名的宗师级强者,非天一族的十年护道大禅师,当年却在非天圣城,众目睽睽之下被魔主勾陈逼退。 不光如此,对方还将佛国化煞圣地之一的阿修罗神像捣毁。 可以说,魔主勾陈就是踩着佛国密宗而崛起的,此事已经成了密宗上下的郁结。 而密宗宗主更担心的,是这可能会影响到胜尊了因的彼岸路,所以这次在看到王巡发来的消息后,想让胜尊去了断因果,却没想到当事人却对这个提议不屑一顾。 “多谢掌门师兄观照,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听到魔主勾陈名讳,了因表情平静:“这些年闭关师弟想了很多,当初佛国选了阿修罗神像去煞,只是因为福缘深厚、慧根不凡的弟子难以直面心中恐惧,这才选了条捷径。可捷径终有弊病,依师弟看,阿修罗神像被捣毁,对于佛国弟子反而是件好事。” “师弟也被那衍善影响了?” 密宗宗主听着了因的话,手中佛珠拨楞得和风车一样快:“这是同如今三宝果位法截然不同的路子,师弟已经踏在彼岸路上,又何必...” “苦海无涯,唯求自渡。” 了因双手合十,肃然道:“师弟心意已决,还望师兄成全。” …… 元洲、中赢城 五行圣灵筑基有多猛,这么讲吧。 如果说其他剑体的前置筑基法,目的是为了让武者能够多个几分可能去成就剑体,提升些许战力。 那么五行圣灵筑基法,就是让所有不是道体的普通修行者,能够享受弱化版道体的快乐。 先天道体最大的快乐是什么,因为那道流转不停且会随着境界壮大的道蕴,能够大大增强武者体魄,生命力还有回复力,对于治愈暗疾更是具有奇效。 元洲徐氏这群剑修缺的是战力吗?他们缺的是怎么不让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弟子,在忘情作战时不要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至于炎阳剑尊带回来的,关于铸就幻阵的难点,对于拥有异人馆的徐氏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大问题呢。 是,幻梦空间确实珍贵,但面对一群牙牙学语的孩子,地阶的镜花水月、梦境幻胧、御光塑影,又有什么区别呢? 花非花、雾非雾的魅惑之瞳了不起,但只是为了做些心理暗示,难道其他那些地品的,款款入人心的血脉会差? 别闹了,对于徐氏来说,从来都没有什么非此不可的血脉,他们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而攻略完所有难点的五行圣灵筑基法,也就成了徐氏所有弟子的唯一选择。 从白玉剑阁召开会议,到剑尊、剑圣全票通过决议,再到三军、异人馆贯彻一心,这件事情的顺利程度超乎想象。 而之所以会这么顺利,是因为炎阳剑尊带回来的这些孩子,真是太给力了! 五行圣灵筑基法的最大好处或许得要凶境才能显现,但那些气脉悠长、內腑强壮的特性,却是在一开始就有所体现。 看着拿着木剑能够乒乒乓乓挥上一整天的弟子,剑派师兄们的眼睛都直了。 虽说选出去时就是钟灵云秀的本家师弟,但回来这脱胎换骨的模样,还是在中赢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因为这不是一群弟子中只有一个脱胎换骨,而是每一个回来的全都不凡,虽然他们才刚完成筑基不久,修行境界上被同年的师兄弟落了一段。 但在那些更有眼光的剑尊眼里,如果只是慢上一段,便能有这样坚实的基础,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乎,五行圣灵筑基法便在这些徐氏少年弟子的演示下,迅速打进了各个剑派的心。 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中赢城要给所有徐氏弟子换筑基法的事,哪里瞒得过同在元洲的本家。 只是周边城市碍于当时没有派遣弟子去龙洲求道,哪怕现在心中渴望得同猫抓一样,又哪里有勇气做出同中赢城同样的决定。 就在愁着不知道怎么搭上腔的时候,王巡的信使到了。 “滚蛋!” 言简意赅的批复,是中赢城白玉剑阁的态度,信使连滚带爬的走了。 而周边城池的剑尊们,也借着这个由头上门开始打探,想要搞清楚,这五行圣灵筑基法的玄妙之处。 …… 中洲、王巡本部 “所以,你们全部都失败了!?” 安景天发誓,他这辈子没有这么愤怒过。 胜尊了因被勾陈魔主斩了手,王禅被袭杀几欲身死,这样的深仇大恨,听到消息难道不该整个人都扑上来嘛? 怎么反而成了督天王巡上赶着一样了? 安景天开始怀疑这些“骨干”的工作能力了,皱眉问道:“你们将事情说清楚了么?” “哪有机会说啊,属下连耀星城都进不去。” “属下倒是将信笺送到白玉剑阁了,可不多会儿就有个粉雕玉琢的剑侍将信送回来了,还说上头是琅寰剑主的批复。” 听着下属大声喊冤,安景天直觉心中郁闷更重。 “全是废物!” 一把将信笺夺过:“这点儿小事也得本宗亲自去办,留你们何用,滚出去!” 中殿的镇抚使们被吓得噤若寒蝉,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 他们是什么身份?再被征兵之前,他们就是些无有跟脚的散修,案底跟身高一样厚。 像他们这样的人跑到元洲、天南那样的圣地,都是那些个弟子练手的猎物,这种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了,也就是现在背靠督天王巡才能让他们稍微心安些。 再说送信这个活,真不是只要有地址,就能见到正主然后完成任务那么简单的。 愿意给面子,就像佛国密宗,起码还能见到正主,若是不给面子,像耀星城和白玉剑阁,他们就连再次试探都找不到机会。 这种事情安景天当然是无法理解的,各大圣地因为相互走动,他们知交遍布,不管是哪个层面的人物,他们都能直接找到纽带。 而他们这些个镇抚使,要如何能同圣地搭上关系嘛。 连正主都见不到,在安景天看来,他们可不就是一群废物嘛。 二百九十二章:觐见圣人 单一的价值评判标准,往往具有很强的迷惑性。 特别是在这方以武为尊的大陆上,修为高便代表着正确,而高到安景天这样的地步,便意味着绝对正确。 人们因为羡慕和向往,理所当然的将这样的人想象得完美无缺。 哪怕是浅显的道理,从这样人的口中说出,都显得韵味十足。 这种感觉就像是站在山根处望山巅,你看到的只有云雾,所以会错误的认为,山比天还高。 而事实上,修为高只是修为高罢了,它并不能改变人的本性,更不可能将愚蠢变成智慧。 所谓一法通万法明,也仅仅只适用在武道上,强行代入到生活里,总会出现那么点儿不适。 这种不适,要嘛你委屈,要嘛是别人委屈,总归要有人受委屈才能抵达那个结果的。 毕竟武者的思维里,万事皆为竞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虚空宗师唐罗就是勾陈魔主的事,已经超过了现阶段王巡能够解决的范畴,那么安景天就要寻找更大的力量。 元洲徐氏的态度表达得很清楚,佛国密宗的了因好像也打算退出,此时他唯一能够仰仗的力量,便只有天南王氏了。 而刚好,天南王氏也拥有这份力量。 毕竟当年王禅遇袭,王无敌可是亲口开出的花红。 这一次,抛开下属的安景天独自前往天南耀星城,而不同于王巡那些个手下。 圣地宗师造访,王氏当然会以礼相待,紫薇星宫的头面宗师——王劫亲自接待了安景天,并客气询问来历。 待知道此行王巡代都督是有了勾陈魔主的消息后,王劫笑了:“既然代都督已经知道了魔主真实身份,何不将人缉拿过来,这两手空空的,难道是怕圣祖赖了宗师花红?” “老友说笑了。” 安景天苦笑摆手:“若是此人能够轻易捉拿,景天又怎会厚颜来耀星城。” “这勾陈不过是个没有跟脚的散修,竟能有让督天王巡寻为难的能量?” 王劫有些吃惊:“老友都拿他不下,此人不是尚未证道么?” “这事说来复杂,能否请老友禀明王圣,景天想当面把情况说明。” 安景天面露难色,拱手请道。 “唉,老友这趟来的真是太不巧了,如今耀星城正在办一件大事,老祖得主持大阵,根本抽不开身来。若非是老友亲自登门拜访,寻常宗师可叩不开今日耀星城的大门。” 王劫有些为难:“但既然这件事是老祖亲自允诺的,那么王劫便为老友跑一趟,不过老友得做好心理准备,如今老祖一心都挂在那件大事上,或许难以分心他顾。” “景天省得!” ……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很多时候一件事办不办的成,能力够不够只占其中四成,另外六成便是天时、地利。 在永恒的课题前,勾陈魔主的消息实在不值一提,哪怕王劫将安景天的为难转述的惟妙惟肖,也不足以令主持大阵的王弗灵动容。 毕竟对方的说辞太过荒谬了,王弗灵可不相信有什么蒙面的散修,是督天王巡搞不定的。 说到底就是督天王巡不肯出力,这又有什么好见的。 但终归是自己答应过的花红,王弗灵想了想后,还是决定让法身同王禅一同前往。 “这是他俩的恩怨,禅儿既然已经归来,该如何裁决也应该由他知晓。让安景天去贪狼星宫。” …… 耀星城、贪狼星宫 作为周天星斗大阵的主星之一,贪狼殿亦被称作正曜星宫。 如果说破军主星的“破”代表破坏力,七杀的“杀”代表向上的冲劲、那么贪狼的“贪”就是欲望。 这是颗由欲望驱动的蓬勃宫殿,在贪狼殿供职者,多为灵敏机巧,善于交际,足智多谋,野心十足之辈。 所以在王禅选择宿宫时,他毫不犹豫的选了贪狼,作为自己入身星耀宫的第一步。 这一步不光是明志,更是要让整个天南知道,他回来,并非只想当个失败的圣子,他的欲望,依旧盛不可当。 得益于阵法上头的造诣同很多奇思妙想,王禅在贪狼殿干得风生水起,没多久便混到了星官级。 在旁人看来,这位被称作四小圣王的前代圣子,已经完全扫平了失败的阴霾,开始向人生的另一个阶段大踏步前进。 这样的态度使人激赏,毕竟世人不会只崇拜一路不败的强者,亦会倾慕那种不管受了多大苦难都能东山再起的强人。 因为失败,就是普通人生命中的主旋律。 而毫无疑问,此时的王禅便像是涅盘而生的凤凰,这颇为励志。 可是,谁又能看到这只凤凰心中的恐惧呢。 耀星城是天南圣境中的圣境,这儿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强者,特别是想要在星耀宫入职,最低都得是凶境修为的武者。 凶境啊,于很多人来讲,这已经是个终点境界了,但在星耀宫中,这只是刚刚获得资格,离做事还差得老远。 加上阴阳御殿的联合行动,如今的耀星城强者遍地,王禅那洒脱的笑容下,是时刻战栗不已的灵魂。 他在害怕,害怕突然一个照面就会碰到某位能够看穿神魂的强者,然后他就会遭受难以想象的酷刑后死去。 用工作麻痹自己,像夜枭一样低调行事,为的就是不惹起太多人的注意。 自以为已经做得足够小心了,但看见王弗灵出现屋里时,还是让王禅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鬼只是错愕一瞬,便恭顺地下跪行礼:“圣祖金安。” “随我来。” 等到王禅起身后,王弗灵带着他前往偏殿,而督天王巡的代都督,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不动手的情况下,法身同王体其实是很难分辨的,所以安景天在看到王弗灵后,激动的行礼。 “晚辈安景天,见过星曜大圣,见过王禅圣子。” 安景天这辈人,几乎就是听着王弗灵的不败传说成长起来了,加上封王后的王弗灵深居简出,寻常难以得见。 所以每每见到,都会让这些小迷弟尤为激动,对此,王弗灵早已习惯。 摆摆手让其免礼入座,便探究起此次王巡代都督来此的目的。 二百九十三章:前尘旧事 “禀告大圣,此次景天过来,便是要说明,这勾陈魔主的真身为何!” 听着安景天言之凿凿的语气,一旁恭顺听着的王禅眼皮忍不住一跳。 而这样明显的痕迹,一定是瞒不过殿中两位的,所以他干脆怒而扬头道:“此人是谁,还请代都督明说,王禅这儿,可还有些旧账须得同他清算!” 用愤怒掩盖情绪波动的法子,百试不爽,特别是在有恩怨的情况下,更是能完美掩盖事态。 而看到王禅依旧对魔主勾陈如此愤怒,安景天心道计策稳了一半:“王禅圣子莫急,这魔主勾陈真身为何,待景天慢慢道来!” 从怀中拿出这些日子督天王巡收集的证据,还有勾陈魔主的生平事例。 最终,一个有血有肉的魔主勾陈形象便跃然纸上,而将所有指向身份的证据线重合,便得出了真实身份。 “虚空宗师唐罗就是勾陈魔主,此人如今就躲在元洲,处于琅寰剑主的庇护下!” 安景天朝王弗灵抱拳道:“此前,王巡已经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写成信笺送往白玉剑阁,但对方连看都没看便将信退回,包庇之心昭然若揭。此事王巡已无力再追查下去,所以只能将信息交给耀星城,由王圣亲自定夺。” 其实一开始,督天王巡的定位就是风媒组织,只是因为这个组织由三界圣地牵头,加上无数的圣地亲族、旁系支持,所以让督天王巡看起来不光是个情报组织,同时也是个执行组织。 而这次,安景天好像已经想起了督天王巡的本职工作,丝毫没有拿大的意思,一副我们王巡式微力单,涉及元洲徐氏圣地不敢再追查,只能全权交给耀星城的委屈模样。 这模样看得王弗灵直想笑,虽然他久居天外不问世事,但也知晓琼华星君上位,征兵令后的王巡有多霸道。 眼下也只是安玉树有伤在身,不然那家伙可不会因为白玉剑阁的拒绝,就停止对元洲的动作。 “本宫知晓了,你可以退下了。” 对于安景天心中的那点儿小九九,擅长合纵连横的王家弟子又哪能看不出。 王弗灵笑着将安景天打发后,便转头望向从刚刚就失魂落魄发呆的王禅。 双瞳震颤,五官呆滞,这哪像王家圣子,活脱脱一个王家傻子。 可这并不怪王禅心里素质差,只怪情报太惊吓。 就连他听到勾陈魔主就是唐罗的消息,都微微有些惊讶,何况是王禅。 说实话,在此之前,王弗灵是没有想过要收回成命的。 袭杀王家道子的不论是谁,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因为这不光涉及他本家后辈的性命,还关乎整个天南王氏的脸面。 但如果魔主勾陈就是唐罗... 如果王弗灵没记错的话,这个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道宗师,年纪还比王禅小几岁。 这样看的话,当时那场被称作刺杀的行动,或许叫做同辈生死教技更准确,更糟糕的是,当时的王禅,还穿着天南第一神甲! 王弗灵顿觉有些头大,头大倒不是因为忌惮琅寰剑主或是徐氏包庇,而是他忽然有些底气不足了。 活了三百来年,他这辈子修行,打得全是比自己辈分高,年纪大的,从来没有遇见过类似的事。 而他如今称王封圣,做得都是些惊天动地的大事,这再跑去同一个小辈为难.... “禅儿,既然已经知道魔主勾陈身份,你打算怎么做?” 左思右想,王弗灵呼唤王禅姓名,作为星耀宫的大领导,这些年他也算是总结出些做人做事的方法。 那就是遇事不决的时候,先问问大家的意见,这样,等到自己发言时,只要将众人的意见整合下,最后出来的决定都大差不差。 即便没有办法惊才绝艳,但也绝对比单独一个人想出的要精彩周到。 这是种很务实的机巧,如今又到了展示的时候了。 只见失魂落魄的圣子王禅悠悠转醒后,脸色更是落寞,他抬起头,朝王弗灵无力拱拱手道:“王禅...什么都不想做。” “当年勾陈给予王禅的败北,这数千个日夜,从不曾忘。” “也曾想过,若是能够再有机会碰上,如今补全体术弱点的我,能不能斗他个旗鼓相当。” “可听到魔主身份后,便已全无念想了。” “天南王家的圣子,穿着天南第一神甲,却被世家弟子袭杀几近身死,若非圣祖亲临,王禅恐怕横死当场。” “当初王禅觉得,能被搭救是老天给的机会,好让我亲手将失去的拿回来,但现在....” “王禅觉得,还不如死在北邙,总好过这件事宣扬出去,让天南王家的武道变成笑话。” 说的人情真意切,听的人肝肠寸断,这里头的苦涩与失望,似是要摧毁修行者的道心。 王弗灵看着王禅失魂落魄的模样,叹了口气。 其实这种表情,这种语气,他再熟悉不过了。 记得彼时年少轻狂,觉得武道就是胜负,他只身一人走遍西贺,专挑圣地天宗的头面真传过手。 那些个当世惊艳绝伦的真传每每被他三两下击败后,就会露出同王禅一样的表情和语气。 那时候,他只觉得败犬聒噪,毕竟年轻时谁懂体量别人难处。 只觉得我做得到别人没理由做不到,自己废物败了却将罪责归结天赋,都是为失败找寻借口。 所以曾经的他对这些人多有讥讽,因为言语犀利,所以总能惹得对方一众师兄弟不忿,最后出来想要教训他。 只是不管对方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群一起上,最后都会被再次教训。 写作王弗灵,读作王无敌。 所谓无敌,不是友好的一对一切磋最后恭维的排名,是将所有不服气的人都打到闭嘴封口的霸道。 只是随着后来年岁增长,王弗灵也开始明白,原来人和人的差距真有那么大。 这才心气慢慢平和,后来封王证道也没有说找几个老牌的王者碰一碰,而是专心自己的研究。 但今日看到王禅,那些前尘旧事全都涌上心头,回头想想,当年的傲气同不体恤,确实坏了同辈不知多少修行者的道心,难怪他这一代的武者明明不弱,最后登临彼岸的却这样少。 二百九十四章:无双城寨 “别气馁,你只是运气不好,与妖星生在同个时代。” 或许是前尘涌上心头的太过凶猛,王弗灵难得的开口安慰道:“武道终究是个漫长的旅程,他虽先你一步,却并不是无从追赶。世界是由无数纵横交错的弧线构成的,虽然你们行走在两条不一样的路上,但只要走得足够长远,那么总有日还会碰见。” “多谢圣祖,王禅修炼去了。” 看着微微踉跄往殿外走的王禅,王弗灵叹了口气幽幽道:“冤孽啊。” …… 赤霞山,无双城 无双城的风媒属,因为成立时间短,精英人员少,所以能力很有限。 有限到什么地步呢,有限到安景天此时四处奔走,无双城却连一点风声都收不到。 那么这些风媒干什么去了呢,全都为米白散布消息去了。 西贺不是所有人都向往习武的,但是每个人都想平安的活到寿终。 绝大多数习武的根源,不是什么变强,什么求道,而是为了增加点安全感。 凡境比普通人安全,那就花几年锻炼锻炼求个平安; 蜕凡安全感更大,要是有条件的话,让孩子修到这个境界,这样的话就不用每日都活得提心吊胆。 这就是底层人民修行的根本原因,也是天下父母对子女最质朴的期盼。 省吃俭用送孩子到武馆筑个基是为了让孩子封王证道,成圣做祖? 哪怕是城寨里吹牛最厉害的疯子大概也不敢这么想,而无双法典的存在,就是将人们心中最渴望的那件事,给写在了城门口。 对于那些受招进来的匠人来讲,他们现在每天必须要做的是,就是找识字的人给他们念念无双晶碑。 因为他们要确定,今日无双晶碑上的条款没有变动,没有增加,这儿巡街的武者,目的是保护而不是剥削。 受过太多苦楚的匠人们,每每早上出工都要绕到城门口来听几句才能放心去上工,而这也被无双城的居民当做笑话看。 虽然现在这些匠人挣得不少,但土气的模样,招笑依旧。 但很快这些居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随着无双城匠人越来越多,大街小巷热闹起来了。 这些带着手艺来的匠人们个顶个都是某座城里的大拿,都是匠人里头的尖子。 这些人来到赤霞,等于从零开始,他们放下身段同一群只会卖力气的傻工人一起蹲在城墙根等活,这种刺激没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王工,听说截江城那儿给你开了田产千亩,还有一栋六进的大宅,你怎么跑到这儿来和我们抢饭碗来了?” “哼,人现在给你,用完就能拿走。老子在这儿,干得每一分都是自己的,只要晶碑还立在外头一日,老子便在这干一日。它要是能立一辈子,老子就在这座城里干到死!” “干到死也没用哇,瞧瞧那,刘工、李工,还有江大匠,这陵江一代但凡有点名望的匠人全来了,再这么下去,无双城往后恐怕连陵墓都得改成住所,到时连埋骨地都没有,王工可得想清楚啊。” “那就烧成灰扬到江里去,家里的畜生好吃懒做还好赌,若是留在截江城,等老子蹬腿,家业不是败了就是输在赌桌上。无双城好,禁赌,就算畜生下山赌了,追债的也不敢进城,趁着这几年腿脚还行,给娘俩趁一间内城的小宅,日后的事,老子也顾不上了!” “唉,王工辛苦,不说了,船来了,小弟先开工了。” 城墙根上站起一波工匠后,很快便有新的工匠蹲下,而但凡有项目的人,选的全都是那些看着有些年纪的,但对那些本地体魄壮硕的力工不屑一顾。 毕竟,以前是没得选,现在鲍参翅肚同肥肉卖一个价,硬要吃肥肉的都不是味觉有问题,那是脑子有问题。 随着五行八作精英的进入,无双城突然变得精彩起来,东南西北四角都开了坊市,街头巷尾穿梭的全是挑着扁担的商贩。 卖什么都有,无双城本地的居民里头,哪怕是有绝活的,都被碾压得开不了锅。 能咋办嘛,人比你勤快,比你手艺好,卖的价还低,也就是无双城对城内劫掠处罚极重,不然看着小范当啷当啷的钱袋,这些个没出息的本地居民恐怕都会变成强盗。 而市政厅所担心的,因为大量项目而造成的亏空并不存在,或者说市政厅就没想过,这些新进入的匠人,缴税竟然会这样积极。 唯一让人烦恼的就是,随着九月的临近,无双城的居住生活环境若是还不改善的话,那么丢人就要丢到全西贺去了。 还不等市政厅出台解决的办法,这些个匠人就自发的行动起来了,他们向市政厅申请,在临时居住地建楼,以解决匠人们的居住问题。 一开始市政厅也没在意,然后就看到一个月有数座紧挨一起的,八九丈高的筒子楼拔地而起,匠人们的住房问题,一下子解决了。 这就解决了? 不光解决了,这些筒子楼...姑且称之为筒子楼吧,虽然匠人们自称是城寨。 但在市政厅看来,这些高楼也太危险了,几个楼挨在一起,里头还住着那么多人,要是一个合击砸下来... 市政厅的官员们实在害怕,就去找到建造筒子楼的匠人,询问对这危险是否有防备。 “咋会有危险咧?不是说卫所的武者都是保护俺们的嘛。” 黑漆漆的矮黑老人挠挠头,不解道:“再说,不是还有院长住城里么,别人还敢打进来?” 也不知怎么的,前去询问的市政厅官员只觉得荣耀感爆棚,非但没有要求拆毁筒子楼,还认可了建筑的合法性,只是自那之后,城寨附近的巡逻队就多了起来。 一切都在变好,但市政厅也并非没有苦恼,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挤入赤霞山,除非将无双城所有的建筑都拆了改成筒子楼,不然肯定是不够住的。 市政厅其实做过数次引流,希望让匠人们前往北山定居,因为那儿的地方更大,但通常被一句话就堵回来了。 “那儿无双法典管不?” “现在北山主要是萧氏...” “那就是不管咯,不去!” 匠人们宁愿每天搭船去出工,然后三五天回来一次,睡上几个时辰再去,也不愿意挪窝。 二百九十五章:解决问题的人 市政厅的官员很忙,忙是因为无双城在变,这变化越是剧烈,这忙碌的程度就越是深重。 但有些时候,情况并不会因为忙碌就能好转。 巡天神舟送回的数万云氏族人,算是压在无双城内政肩上的又一个包裹,那么云潇潇带回的消息,就是压死市政厅最后的稻草。 从天南、中洲、北邙、元洲都有匠人拖家带口化名商队前往龙洲赤霞,而且这些人的队伍在进行过程中不断壮大,已有百万人众。 百万人众,这都特么可以再造一个无双城了。 本就被突然爆炸人口闹得焦头烂额的市政厅爆发了,他们将所有问题汇总到米白这儿。 现在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无双城没有足够的居住地导致的,而除非米白能够将紧接着要来的百万人变成鱼,不然这个问题就没法解决。 眼下只有让陵江七城的三大豪族让出土地来,这个事儿才能得到解决。 不然这些个人口,就是无法安置,其实这个议案已经在米白案头压了好一阵了,但只是因为前段时间院长不知所踪,才被延误。 而今院长回来了,米白自然要进行上报,时隔数月,书生的状态很差。 “别人当议长,都是春风得意,红光满面,怎么米白先生却瘦了两圈,目有郁结。可是有人阳奉阴违,不尊政令?” 也就是这些年没有将行功拉下突破了境界,不然这样的持续操劳,足以将一个凡境书生给活活累死。 唐罗看着两颊凹陷,数月不曾歇息的米白,打趣道。 “市政厅议员上下一心,众志成城,风媒属兄弟四处奔走,不曾歇息。错在米白,误判了西贺有多少遭受苦难的匠人,生生将好事办成了坏事。” 米白并未应和唐罗的打趣,而是将罪责全部揽下后,将市政厅的分析上呈。 唐罗接过看了一眼后,笑笑将东西放下。 这个时代,人所能信息是十分有限的,米白最初做得预判并没有错,一个城中,愿意迁徙的苦难工匠如果有百位,那么就算拖家带口,不过千人。 即便按照八州数百城算,也不过百万人,虽然无双城容纳会有些吃力,但只要竖起几座筒子楼,也就解决问题了。 但若是将这个范围扩大到整个西贺,那么最开始的估计的数值,就远远不够了。 先来百万,再来百万,往后还有不知道多少个百万,赤霞山是肯定装不下的。 “这不是一开始就能预料到的事么,现在的情况只能说明,形势特别好,米先生做得特别成功,又何错之有呢。” 唐罗笑笑:“至于人们将要到来的居住问题,我既然说了可以解决,便不会无的放矢。” 说着,他跳出这些资料中刘、农两家的请帖,并将他们丢进废纸篓里:“或许两家将自己当成了无双最后的救星,希望能够施恩赤霞,但这种人情是欠不得的,不然往后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可若是不答应两家,无双从哪找出那么多城来住,眼下北山都要住满了,而且根据云潇潇传回的消息,呈州同沐台各有一支数量不少的商队往这儿走,最多几日便会抵达。” 米白显得忧心忡忡:“这还不是最紧要的,眼下本地城中匠人受到外来冲击,以至于怨声载道,若是再不为他们寻条出路,恐怕居民被逼急了,会铤而走险走上歧路。” “事情远没有那么严重,无双城居民,比先生想想的富裕,只是这些人当惯了仓鼠,什么都爱屯在家里,往外拿时却扣扣索索,若是能够用诉苦换来实惠,他们是绝不会吝啬的。” 唐罗摇头,其实一开始,他是为了方便管理,才将所有赤霞山上的西陵难民都收做扈从,顺便从那百万人中挑选出值得培养的遗珠,但之后形势好转,这个事情也就忘了。 这无双城中的居民其实同自由民没什么区别,但这些人还是固执地将自己当做领主扈从。 会这样,当然不是出于奴性,而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他们是领主家奴嘛,那么犯了错误哪能用无双法典上的重刑? 毕竟是领主自己的家事,哪怕是杜家三位长老要处罚他们,他们都会梗着脖子杠几句。 如果有啥带好处的事,这些人肯定冲第一个,而市政厅也基本认可这批无双城原居民,扈从和自由民的双重身份,在处理事情时对这些人多有照顾,即便犯了错也睁只眼闭只眼的。 可人性经不起放纵,政体对某个部分的人宽厚,并不利于整体的团结,就连得了便宜的,他们也持续卖乖不懂感恩。 最近卫所里关于这些原住民欺压外来匠人的案子,已经垒了一个屋子了。 若是换个议长,肯定会提议唐罗用重典,但米白毕竟宽厚,他发觉更深层次的东西,觉得这些人只是固执地在维护他们心中无双城的秩序。 觉得如今原住民艰难,只是因为这些外人来的太多太猛,觉得他们只要离开,无双城就还是那个事宜他们生活的样子。 他们是不会去追究自身能力问题的,这也是这些人讨人喜欢和令人讨厌的地方。 “这件事,通过政令是没有办法规束的。” 唐罗摇摇头朝米白道:“而且,怎么让他们有活计的方法我这儿没有,你找错人了。” “那米白该去找谁?” “去找夫人啊。” 唐罗提醒道:“眼下我的身份不能暴露,自然无法出面,但他们不是以家奴、扈从自居么,夫人出面,说什么他们都得听。另外,夫人是云家弟子,虽然这代云氏弟子都弃商从武了,但夫人倒是对生意经很感兴趣,你说要给原住民一个活计,我这儿没有办法,但夫人肯定有。至于关于后续人们居住的问题,半个月内本院便帮你解决了。” “若是可以的话,再快些行么?” 米白想了想,认真道:“眼下无双城上下人心惶惶的,我怕时间拖得久,会因为压力而出现悲剧。” “十天,不能再少了。” 唐罗捂着脑门:“你是第一个,会这么跟本院提要求的人。” 二百九十六章:潮涨潮落 时光易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讲,如果能活在一个特别好的时代里,是没什么功夫去追忆的。 因为新的事物越来越多,越来越好,老旧的便该丢到乐色桶。 但每个时代都有的悲剧是,它会有很多个面,且不可能每个面都变得更好。 所以人们会开始追忆,他们追忆的不是曾经的苦,而是辛苦中那些闪烁的美好。 就如同无双城的原住民们,他们偶尔会爬到山巅,然后俯瞰着万里湖泊说起曾经的美好。 当时的西陵是多么富庶,北城甚至有一条由黄金铺垫的街道。 每当万乘宝船回航,只要运气够好,就能捡到一辈子都花不光的财富。 还有天香楼和妙音坊的姑娘,若是能够看上一眼,便能色与魂授数日,得春风一度,便是当即生死亦能酣然无悔。 还有更远处! 老人们会抬起手,就像指点万里江山。 每到秋天的时候,金黄的麦穗在陵江平原上延展,仿佛是看不见尽头的海浪,一年三熟的粮食,每到收成时,西陵的主家就会大肆招募农工。 即便陵江最底层的农工,只要卖力气干上几天,都不愁没有买粮的钱财,隔三差五还能吃顿肉,生活比他们如今在无双城过得还要好。 龙洲各地的商人,都会在西陵驻留,因为这儿的财富难以估量,传说有几家拍卖行,一个晚上就能拍出十几亿金的藏品,出钱的都是西陵贵妇。 那是真正天堂一样的地方,自给自足,且在颁布五亩田令后,让所有百姓都有了更大的奔头。 但现在,陵江再也没有这样天堂一样的地方了,即便是朝昌,也显得死气沉沉。 老人的缅怀,大多数是不能信的,因为如果他们口中的形象成真,那么理应是个中农,而不是中年力工,还是那种沾染了富家习气的差劲力工。 毕竟人是很难想象自己没见过的场景的,所以在无双城长大的孩子怎么都不会相信,会有艘一回航就拼命撒币的大船,还撒得那么多。 好奇之下他们会追问,但刚刚还吹得飞起的长辈一听晚辈追问细节,就会脸色骤变,虎着脸呵斥,还骂骂咧咧的。 这一定就是心虚吧,所以每每这种时候,晚辈们权当听个乐呵,毕竟事实和传说太不相符,吹牛就成了真相的释注。 西陵的老人们自然能够看懂晚辈们眼中的无奈和讥笑,但他们又怎会去辩解。 虽然懂得道理不多,但为尊者讳这样浅显的道理他们还是晓得的,不论外头将龙西联盟传说的多么邪恶。 在这些西陵老人心中,万乘宝船就是载满幸福之船,上头的水手全都是西陵的英雄,如此,才能算恩怨分明,才可道问心无愧。 而随着进入无双城的工匠人数越来越多,登山的居民也越来越多。 因为抢不到活计,所以干脆也就不去城墙根坐着了,弄上几个吃食小菜,提着三两浊酒的小瓶晃晃荡荡上山,吹吹牛吃吃菜,一闹就是整个白天下午。 很多头脑清爽的匠人发现了内城居民的走向,沿着山道支起了摊位,有卖小吃食的,有卖酒的,将这上山的路变成了一条不见尽头的小坊市,这样一来,又吸引了更多的人上山。 自从农家弟子将菜档的生意全都转赁后,便成了无所事事的游民。 虽然无所事事,但早几年夯实的家底也足以他们吃喝用度,这些日子不是在上山打牌,便是在山上喝酒,至于景色嘛,他们大抵是不看的。 毕竟再美的景色多看几次也就这么回事,哪有输赢带劲。 只是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几人半山亭中打牌的农家弟子,总时不时将目光投向陵江,看上一会儿后又转回来。 终于,有人实在憋不住了,将手中牌九放下,不太确定地朝牌友们问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这江面水位,好像变低了些?” 就像是醍醐灌顶,这一句点醒了几名牌友,几人纷纷争着自己也已发觉,然后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 陵江的水位在变低 像这种事情其实没什么好惊讶的,潮涨潮落本就是江河常态,而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渔人,自我总结出了一套关于潮涨潮落的规律。 这涨潮的第一重要规律,便是雨水,若是雨水充沛,那么河势必涨,若是大雨连天,甚至该有洪涝。 而第二重要的规律,便是天上星斗,尤其是太阴同太阳两颗,几千年的规律摸索,现在渔人大多都能从天象中,看出几分潮味。 比如双星同位,那么便有溯大潮;双星错反,有望潮;另有上弦小潮、下弦小潮。 如今六月,正是双星同位的溯大潮日,加上雨水丰沛,水位应该暴涨才是,可怎么降了? 渔民们百思不得其解,而这事也成了无双城街头巷尾谈论的怪事。 如果这事儿发生在别的地方,那么百姓们谈论的大抵都得是啥异变降至,天灾降临或是邪魔降世之类的恐怖故事,同时会有十里八乡的什么神婆、神棍出来,神神叨叨的鼓吹信我者生,不幸者厄之类的谎言。 但无双城不一样,百姓闹不明白了,就会围在市政厅前的公告栏,让市政厅出来给个说法。 到目前为止,市政厅已经给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以说法了,而这些看似无用的事情,却培养了百姓同市政厅之间的信任。 以至于出现溯大潮时水位下跌的怪事,人们也没有慌乱,而是希望市政厅给出说法。 可市政厅能给出啥说法,最近因为海量工匠入城的事,这些人都已经忙得焦头烂额。 几名统管户籍的市政官从上个月起就没回过家,隔着三丈远就能闻见他们身上的臭味,你指望这样一群人知道潮长潮落,当然是不现实的。 但既然民众提出合理要求,市政厅自然要想办法满足,正好云氏回来的一些风媒现在已经在风媒属入职,刚好弥补上了此时风媒人手不足的问题,接领了任务前往探查。 二百九十七章:念旧 江河亦是有生命的,只是绝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这件事。 人们认为江河是永存的,会与天地同休,但事实上,江河要比人想象得脆弱。 源头的枯竭、江河改道、甚至沿河植被减少,都会影响江河的寿命。 而江河死去的模样,从天空向下俯瞰就像是个巨大且干瘪的口袋,凹陷的河床上没有水,只剩刀砍斧凿般的裂口,整齐的排列在原本应该是水线最深的地方。 如果这样的伤痕出现在人的身上,那么应该被称作死相凄惨,但是出现在江河身上,没有人会痛哭,更没有会祭奠。 人们或许会不舍,因为这只是意味着必须要迁徙了,他们不舍的是家乡,对于江河倒没有什么感情。 可江河也是一样具有生命的,如同人会有死相征兆,江河一样会有,而且会特别明显。 但没有人认为陵江会死,哪怕它在溯大潮的时候水位降低,人们也不这样认为。 因为如今的陵江,已经是龙江最大的一条支流,除非龙江干涸,不然陵江又怎么会干涸呢。 但纵贯龙洲几万里的龙江会干涸吗?显然是不会的。 所以发现陵江水位下降的时候,各城都派出风媒去探究原因,而探究的方法也大同小异,就是回溯源头。 江流的干涸从来不会突然出现,要嘛是中段被凿开一条支流,要么就是源头出现问题,循着陵江往东走,大抵就能发现问题所在。 所以这些隶属不同阵营的风媒们,出人意料的全都选择往陵江上游走,当他们汇聚到龙江决口时,终于知道了陵江水位下降的因由。 这儿不知怎么的,多出来一座大山,一座很高很大的山,将大半个决口都给堵住了。 龙江的水流不过来,这中下游的水位可不得下降么。 对于擅长情报分析的风媒来讲,这突然出现的大山会对陵江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无需赘言,但他们更想知道的是,这座大山是从哪儿来的,还有这座大山会存在多久? 寻访居住在龙江附近居住的山民询问,一提起这事儿他们便眉飞色舞。 “老汉同你讲嘞,这山是突然长起来的!” “突然长起来?” “对对,也不动荡也不晃,就长起来嘞,几天时间长恁高!” 眼里泛着光,连说带比划,老汉垫着脚描述的场景,仿佛是某种神迹。 可见过长草长树,他们就没听过,有他妈长山的。 这种情报理所应当是没有价值的,所以他们又去找了别人询问。 大差不差,这些个山民全都一口咬定,这座山就是长起来的,就几天功夫,长起来的! 要嘛是这些人疯了,要嘛就是这个世界疯了。 如果只是些普通水准的风媒,那么既然已经找到陵江水落的原因,那么就算打完收工了。 可这次来到决口的,全是各城风媒的精锐。 所以他们不光要知道陵江水落的原因,还得知道原因的原因。 只是一圈走访下来,哪怕再有经验的风媒,也会生出不好下笔记录的感觉。 倒不是不会写字,关键是他们做不到把这种连自己都不信的情报呈上去。 照理说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风媒,一战就能改变区域地貌的战场他们也不是没有记录过。 但眼前这座山规格,真的不一样。 这是一座哪怕已经站到十数里外的龙江河岸上,也能塞满双眼的巍峨,仿佛在天地存在之前,这座大山就横梗于此。 三天功夫长出这么大一座山?你怕是在逗我! …… 风媒有多么惊讶,始作俑者是不会知道的。 因为做下这件事的人,并不认为这件事有多么了不起。 这世上所有巍峨的山川,都是从地下长起来的,只要找到控制他们生长的规则,这件事也就算是做成了。 如果将西贺大地看做人体,那么山川就是人体上的肌肉疙瘩,而决定这个肌肉疙瘩是否隆起和隆起多少的,并不是反复锻炼,而是内里经络的支使。 大地的经络是什么,最深处是核,虽然叫做核,但这个核可比理解核要更加巨大。 这里写有这方中土大陆最基本的规则,所有的能量都是从这核中生发,它就像是西贺的心脏,大脑。 而大脑的指令,还是得通过经络传输,那些负责传导这股力量的,是被亿万吨重,夯实得不能再实的矿脉,它们就像是西贺的经络,它们控制着土石的游走,地块的聚合。 大地也是会动的,只是动得太沉重又太缓慢,所以人们觉得它们并不曾动。 于很多人看来,龙江的神迹是出现一座山,但对于唐罗来说,这就是猜想的验证。 验证他的神瞳,如今已经拥有了影响西贺更深层规则的能力,意味着到目前为止,他对西贺这方世界的解读,还未曾走上弯路。 这很重要,因为学习模仿,最终是为了得到自己的东西,于断崖处生山,便是唐罗做出的一道尝试。 现在看起来,这个尝试成功了,但是同答应米白的,还有距离。 地上生山之后的唐罗回到了陵江中段,也就是曾经西陵城所在的地方,如今这儿依旧是万里湖泊,浑浊的江水使人看不清底色。 即便是以他的目力,也只能透过污浊看见个囫囵大概。 陵江平原、各家武斗场、黄金大道、东、北两座坊市、妙音坊、天香楼、风清胡同、星辰阁,还有连同地基一起被搬走的首座府原址。 原本唐罗一直以为,他对于西陵是没什么感情的,但是看着被淤泥掩埋着的这些个熟悉的街道,却不停的有记忆涌上心头。 那旧日同今时在眼前重叠,这才理解,原来从未离开家乡的人,是不会有乡愁的。 人呐,还得是在失去后,才知道要懂得珍惜。 感叹着落到水面,唐罗张开双臂。 惊觉原来自己是个怀旧的人后,他对将要做的事更有信心了。 双瞳银轮飞旋,神光洞彻水中,离解大道的法则作用,将海量河水分解成浩渺烟波,以西陵城为中心的千里水域仿佛被煮沸,有白雾起陆,浩浩荡荡直冲天宫。 这场面惊得八方云动,陵江上下游七城但凡凶境以上的修行者皆是有所感受,他们走出屋外或升到半空,遥望这神圣的场景肝胆具颤。 二百九十八章:化、分 道法自然,世界万物都在循环,区别只是时间与条件。 水是西贺最常见的资源,而它的循环方式也已经被修行者摸索得无比透彻,但习以为常的事情,并不一定意味着简单。 就好像唐罗现在以神瞳分离水气,消耗得气力其实并不比起陆少,而更重要的是,如果仅仅只完成离解工作,对于此时的他来讲还不算繁重的工作。 但如果只做这一步,那么这项工作其实就等于没做。 气聚成云,那些浩浩荡荡涌上天宫的,最终还是会变成倾盆大雨落下,这便是自然的循环。 所以唐罗要做的不光是离解河水,还得让积雨厚云保持冷静。 千里水域涵盖数城,这样的气冲霄汉的盛景将兰山、瞿塘两城全都变成了云雾绕缭般的仙境。 一开始这场面当然是漂亮的,只是随着云积得越来越厚,这种漂亮也就不复存在了。 雷声滚滚,越来越重的云朵不断下沉,连天幕都被遮住了,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普通百姓,就连修行者也吓得抖淋淋。 当事人也有些吃不消了,虽说神瞳权限确实不低,但这种相当于将整座陵江举到天上,然后禁止西贺自然规则循环的事,做做还是有些太勉强。 或许当他寻到世界后能做得举重若轻,但现在确实有些吃力。 但人和妖族的区别,不就是蛮力同智慧的差距么。 办法总比困难多的,这么大的龙洲,有的是缺水的地方,天道的自然只是对其本身的循环,至于人活得好不好,那就两说了。 就比如越是雨水丰沛的地方,却容易发生洪涝,反倒是那些干旱缺水之处,每到夏至求爷爷告奶奶也请不来一滴水。 这公平么,对于自然来讲,没什么不公平的,因为不论雨水丰沛还是干涸,都是自然的一部分,没什么区别。 但对于人族来讲,有水和没水的自然就相差太大了,所以从很早开始,人就习惯于同自然斗争。 畜牧、农耕、储水,这全是都自然斗争后的智慧成果。 甚至再将妖族驱逐之后,有人族以神自居,并以自身标准来衡量万物尺度。 这种做法或许有些霸道,但其实也不算错,谁让人族已经是西贺的绝对霸主,这种时候再说崇尚自然就有些虚伪了。 中洲的水土风媒,除了人杰地灵的原因外,也因为神庭的仙君神使以六元塑化万物,将中洲百分之八九十的土地,都调整到最适合人居住修行的程度。 纵观诸大圣地,也就安家有这样的本事,硬生生用武道的技法,将吹出去的牛皮给生生圆住。 再加上安氏弟子显化人前时的神圣卖相,你说中洲那些老百姓,能不把安家当做神庭供起来嘛。 但每个圣地有每个圣地的风格,龙洲就不这样,武圣山不是没有能力将龙洲这样的蛮荒之地给打造成天南或是中州那样的圣土,但人就不这么做。 以至于龙洲数千年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贫瘠的部州和富庶的部州差距天大,特别是到了收获的季节。 有的州府遍地都是良田,有的州府万里疆域,能长粮食的只有那千倾良土。 地址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就是水源缺失。 所以唐罗想了想后,决定将这片遮天蔽日的积雨厚云一分为二,一半送向呈州,一半送向川远。 自云秀在天山化冰储水,裂地屯田后,呈州部族的生活确实变好,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差,呈州已经好些时候没下雨了,这些雨水应该可以让那些鼓吹天罚的氏族闭嘴。 另外,还有川元,那曾是龙洲最富庶的地方,也是龙洲最重要的粮食基地。 有一说一,天南王氏当年以周天星斗大阵倒扣川元,确实阻隔了血煞流往其他州府的可能,在这点上整个龙洲都得承他们这份情。 但他们摄住血神界然后拍拍屁股就走的动作,确实让龙洲人对王家爱不起来。 如今的川远无法活人,毒障遍地、蛊虫横生,就连修行毒蛊之术的都得小心,因为一旦被血煞浸染,那就是十死无生。 这样的地方别说种粮了,种毒草都费劲,眼看就要成为北邙第二了。 虽然这件事和唐罗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但眼下正好有千万钧的雷霆,顺手将这事办了也不是不行。 以正雷肃清天地邪祟,这样起码能让川元的情况不会变得更坏。 等血煞被雷霆惊到地下后被地脉吸收,那儿的土地就不会继续带毒,之后再想个办法将血河清理下,或许再过个百八十年,川元能够恢复生机? 心中做好决定,唐罗仰首向天,洞彻九天的神光像是两束分割天地的金线,将遮天蔽日的积雨云一分为二。 其中一半向呈州方向,一半向川元方向。 黑云在城市上空缓缓飘过,不论是身在城中的修行者还是身处半空的修行者,都心虚地低下头。 不管之前是怎么样的看法,可就冲刚刚那两道划破苍穹的金线便已经可以笃定,这绝对不会是什么自然现象。 或许在故事画本里,修行者碰到这样的事情,会按捺不住好奇心往那个中心点飞奔。 但真正遇见的时候,却根本不会有人挪步,理由很简单,这不是什么看热闹分钱,那儿可是有一尊,能够搞出这样天地异象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人根本不知道那个存在脾气好坏,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能搞出这种场面的人物,动动手指就能按死你。 甚至更夸张,人远远瞪你一眼,你就没了。 就冲刚刚那道将天幕雷霆都切成两半的金线看,对方能够做到这样的事,也并非不可能。 为了满足小小的好奇心去冒这样的风险? 能做这样决定的人先别修行了,找个医馆看看脑子才是正事。 当然,修行者中,也不是各个都有脑子,其中确实有脑子不好的,兴冲冲就往陵江中游去。 但飞了没多久也就放弃了,就现在这个气冲星宫的能见度,绝大多数武者都只能以神念取代视力,通常,这种神魂锁定也被视作攻击的前奏。 二百九十九章:借力 先以神魂锁定,然后灵技攻击,这要是没碰上还好,要是神念正好锁定了那位... 哪怕真没有脑子,飞行的过程中被冷风一吹,也就把这事儿给想回来了。 先流一身冷汗,紧接着寒毛爬满全身,再往前寻? 寻个蛋! 立马收回神念,一百八十度回转,这些个反应慢的修行者,回家的遁速比先前更快。 像这样的场面,有些人注定了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就连观战都不够档次。 龙洲这样的蛮荒所在,大部分都是这样不够格的家伙。 但这不够资格的人里头,绝对不包括无极府同雨霖斋。 所以在这天地异变初生时,两方势力便有宗师强者率队,往陵江中心奔赴。 地处朝昌的雨霖斋离得更近,所以陆少霖到的比无极府的人更快,但这位声名不凡的雨霖斋宗师并未莽撞闯入烟波浩渺的区域,而是在外头仔细感受了一阵后,便折返回去朝昌。 雨霖斋秉持人间正道,既然这位不是要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灾祸,那么他们实在没有不必理会。 虽然这千里烟波浩渺,奔腾气浪冲霄的场景不凡,可在最擅长四两拨千斤的阵师眼中,也就那么回事,只要数位阵法宗师配合,再有一定时间,陆少霖也能搞出类似的场面。 自己也能搞出来的东西,终归难生敬畏之心,这也就是为什么各行各业的大师都会给同行以傲气的感觉。 毕竟同行所谓杰作,在大师看来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东西。 你硬要我吹,咋吹嘛,能拍拍手都已做很大心理建设了。 所以折返回雨霖斋的陆少霖叩见斋主陆沉,并将自己在陵江上见到的场景和判断说出。 陆斋主沉吟片刻后,朝陆少霖嘱咐道:“若此事能成,你以我的名义,送一份拜礼去赤霞山,恭祝赤霞新王门庭落驻。” “圣祖这是认可这尊赤霞新王了么?” 陆少霖显得很是惊奇,他可是知道自家老祖的心气究竟有多高,想不到竟会对一尊来历不明的野王恭祝。 “人生在世,没有不犯错的。只是位高权重后,人们更喜欢将曾经错处掩盖,不论这尊新王是何来历,他若是能将此事做成,都当得起吾之认可。” 言罢,陆沉仰头望天,眼神仿佛透过洞天边界,望向千万里外。 看着看着,脸上浮起几分诧异之色。 陆少霖看着自家圣主脸色有异,心中好奇同猫抓一般,但却强忍提问冲动。 等了莫约半刻,陆沉才将那窥探人间的目光收回,含笑解释道:“捉了道巽风,下了道敕令,三千里雷云向东往川元镇祟,好大的手笔!” “您是说那尊新王...” 陆少霖有些吃惊:“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手段。” “且看。” 陆沉笑笑:“三千里雷云在眼前和在万里之外,是分量不同的存在。” 不得不说,到了圣者级别的修行者,已经很少将目光投在西贺。 因为对这些人物来说,西贺的一切都太过稀松平常,即便是所谓天灾,在圣者面前也谈不上壮丽。 但今天这场人王的表演,却让陆沉有些想要看下去。 倒不是他觉得这翻云覆雨的水段惊奇,而是想看看,究竟是何等狂妄的存在,才会只凭一道敕令,就敢让三千里雷云向东。 他难道不怕雷云到了半路不尊号令,变成降世的天劫么? …… 人总会因为经验主义犯错,这代表着人类的智慧,也代表人类的狭隘。 神瞳的强大,不光是因为唐罗境界的进化,还因为暴涨的精神力。 自从球和人的记忆合二为一后,唐罗就从未因为精神力不足而担忧。 不论是面对百草仙君姜、麓阳王或是黄龙仙君,他都显得游刃有余,甚至全力施为下,能够以神瞳封禁王者行动瞬息。 这样强大到不知边际的精神力,会让唐罗对很多情况进行误判,其中某一项误判就是,从球变成人后他对距离的概念有些模糊,但他起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他现在的目力已经超人得难以置信,如果需要他的遁光迅若瞬移,咫尺天涯不过几个念头。 这样的情况下,再谈距离其实很没意思,因为西贺的每个角落他都觉得不远。 但这种基本尺度的缺失终归会酿出苦酒,就好像此时的唐罗,便错误了估计神通敕令对天地的效用。 千里范围内的每一寸元气,对神瞳的敕令都是完美奉行,但随着距离慢慢变远,这种奉行就变得艰难起来。 这种时候,唐罗就不得不加强神瞳的输出,以加强对雷云同巽风的影响。 但其实这种办法一点也不聪明,如果唐罗不曾误判自己的敕令范围,那么就不会出现此时的两难。 假设没有这个不当回事的缺点,他不会大喇喇的将遮天雨云分成两半,自然就不会如此僵硬。 但王者的器量,可不是想假如和抱怨。 因为所有坏事里头都蕴藏着好事,过于强大的精神力加上神瞳的辅助,让唐罗的研究进度喜人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不少谦卑之心。 如果你总用三成力就绰绰有余,你就会认为自己力大无穷。 恨天无锁,恨地无环倒是很帅气但事实上,个人的能力终归是有极限,比如现在,唐罗就感受到了自身能力的边界。 这种吃力的感觉并没有让唐罗觉得痛苦,反而让他有些欢喜。 因为通过这个,他重新找回了对自然的恭敬与谦卑,更重要的是,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这种感觉,真是快意啊! 那么如果自己的力量不够该怎么,自然是去找天地租赁咯。 大小如意的秘法全开,天地元气翻卷着渡入王体。 金木水火土,光暗风雷来者不拒。 唐罗的身形迎风暴涨,瞬息间便成了尊数丈高的巨人,并随着天气元气的不断摄入,越来越高大。 三十丈、五十丈,以虚空能量铸就的王体,包容性同坚韧程度在此刻得到完美体现。 纵观西贺武道史,能在王体内容纳这样多数量与种类元气的武者,注定不过五指之数。 而再看此时唐罗的法相天地,已不知多少丈高,像是尊顶天立地的巨人,涛涛陵江水堪堪漫过其裤腰。 而那一对神瞳,在海量的天地元气加持下,变成一对犹如金轮般的物事儿,亮得千里烟波遮不住。 三百章:日久见人心 法相大到这种程度已然是遮掩不住,即便是眼瞎耳聋的修行者,也能隐隐感觉到烟云缭绕的水域中境,有股可怖的元气能量盘踞。 如若这股力量爆发出来,便是不折不扣的天灾。 离其最近的兰山、瞿塘,怎么会不害怕。 这下,兰山的何家与瞿塘的农家,只能硬着头皮派人出来探视情况。 他们一边请宗师出面,一边回祖地支会老祖,更是派遣信使前往赤霞,想要面见院长询问此事看法。 对于他们这样的千年豪族来讲,从来不会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肩上,都是能找多少援助,便找多少援助。 只是当几位豪族宗师接近水域事,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千里烟波如幻镜,但那尊顶天立地的朦胧法相算作怎么回事,还有那比日轮更亮的两点金光。 如果不是族中老少都在城里,被眼前场景吓得头皮发麻的宗师只想立刻驱使遁光远离此地。 可所谓勇敢,从来不是无所畏惧,而是即便心中畏惧,也能自行其道。 强忍神魂震颤,他们壮着胆子往烟云圣境般的陵江中域挺近,却在进入没多久后,被气浪轻轻推出来。 这是某种表态,也是警告。 对方在里头做事,且不想要被人打扰。 再往里进么,宗师们有些踌躇,毕竟谁也不晓得,里头那位的脾气好不好。 唐罗自然感受到这些人的靠近,但全力探究自身能力极限的他哪有功夫应付这些闲人。 世家总是如此,当遭遇一件新鲜事物之时,总会带着满满的戒备同审视。 比如他们看见千里陵江风云变色,就会联想会不会是什么摧城灭族的阴谋,这也是唐罗最讨厌世家的地方——愚蠢且心虚。 明明是受上古圣贤福泽最大的世家,却忘记了自身使命同责任,变得比一般世家还有贪婪凶狠。 正因为他们从不愿做真正利众的事,所以在他们的视野里,世上也没有人会这样做。 这样的朋友,其实没有什么交流的必要。 得到天地元气补充注入的神瞳功效更强,几千里外的敕令不再摇摇欲坠,稳稳地向着约定的方向前行。 而随着雨云分行,灿烂阳光重新普照大地,陵江中段的千里江景也看着没有那么恐怖了。 起码,亮堂堂的时候,会让人们心中有底。 只是烟波中这尊同山一样高的法相,还是让那些目力够强的风媒心肝颤抖,正要下笔记录,那尊巨人法相又一次低头,两道数人合抱粗细的金光巨柱,直直灌入涛涛陵江。 让整座水域,开始翻滚摇晃。 江面没有热气,但江水却比煮沸时还要激昂,那些翻腾而上的气浪,比之先前还要烈性数倍。 这下陵江七城的修行者,真的慌了,有能力的立刻召集族人收集细软,一副要准备逃荒的模样。 夺船的,伐木的,整个陵江乱做一团,若说还有什么稳如泰山的地方,大抵就是赤霞山了吧。 照理说,人口密度那么大的赤霞应该是最混乱的地方,但在市政厅的安抚下,同样被浓雾笼罩的无双城臣民,却手挨搭肩,开长龙似的走回自己家中呆好,乖巧的根本不像自由民。 就连那些被征兆而来的匠人,在这一刻也没有什么暴动的迹象,而是全都缩回了城寨,静静等待市政厅的通知。 这一幕让市政厅又感动又骄傲,只是面对城民质朴的问题,他们却有些愧疚。 天知道陵江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但他们好歹是有王的地方,既然院长没说话,那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吧。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市政厅中恐怕也只有米白隐隐有些知道此事因由,但这知道也只停留在猜测的程度,实在没有拿出来安抚臣民的必要。 再加上,他也不是很闹得清楚,唐罗究竟要做什么。 只能再等等看。 ……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这句话的意思是,很多事情你只有在过去之后回头看,才能分辨好坏。 就好像人们总会在事后懊恼,原来那些甜言蜜语的支持并非真情,旗帜鲜明的反对也不是看轻。 但等到大错铸成时,纠结初始的对错总归无力,谁教人们总是缺少先见之明。 所以,如果没有办法在事前窥破真假,那么可以强忍恐惧等一等看,不要担心相差的一点时间会让你万劫不复。 因为绝大多数时候,乱动的结果要比不动,糟糕太多。 就像起先没有人知道那烟波中的巨人要干嘛,直觉心头恐惧,想要跑得越远越好。 但等到第一家逃难的准备放船时,却发现原本应该拴在码头上的小船被缆绳倒吊山上。 长着青苔的山体水线还在,但此时的江面,却已经向下沉了丈余,让延展出去的码头此时看起来,像是悬空的木桥。 一时间,那些来到江边的百姓们,都觉得后背有种过电的感觉。 难道说,那尊巨人....? …… 朝昌、雨霖斋 斋主陆沉难得出关,却不是为了给门下弟子讲道,而是跑到山顶去看热闹。 这已经是第三波了,江水离解,气冲星宫,积气成云。 半向呈州,半向川元,这两路,见旱地而降雨,遇邪祟则落雷,引得龙洲百姓沿途叩拜天爷。 天爷么? 其实王者器量,早就过了需要愚者参拜的虚荣渴望。 他们的伟大,不会因为有愚人的传颂而变得更伟大,也不会因为无人知晓而暗淡辉光。 王者就是王者,他们同天地并肩,与规则共舞。 一切满足来源自己,而非外物。 所以陆沉很不理解,这尊新王此时在做什么。 数百丈高的法相天地,对于任何王体都是种严重的负荷,而对方已经整整持续了两日了。 还有那从未停歇的敕令,得是要多么强横坚韧的王念,才能够在海量元气的冲刷下,保持这种稳定。 如果是在自己的世界里,陆沉毫无疑问可以做得比这尊王者更好,可若是放在西贺间么。 想了想,陆斋主望天笑笑,然后摇了摇头,对于这种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他一时也不好判断自己能不能做到。 但每次水位落下,“听见”陵江生灵的欢呼雀跃,不知怎么的心情就会变好。 …… 无极府 少阳仙君已经在观星台站了整整两日,两日间,共有两朵遮天蔽日的雨云从无极府上空飘过。 虽然不知道龙洲何事出了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但这样的举动,毫无疑问是挑衅吧! 三百零一章:三王联动 真龙都没有说话,泥鳅这是在装什么龙王! “童镇宇呢?” 出关两日的少阳仙君还是很不开心:“已经整整两日了,他还没有搞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么?” “镇宇来迟,请老祖恕罪!” 说话间,无极府外事总管童镇宇来到观星台,朝着少阳仙君告罪道:“此事因由已经查清,好像是赤霞那尊新王正在陵江中游,行翻江倒海之事。” “你把这叫翻江倒海?” 少阳仙君指着快速飘过去的那朵雨云,嗤笑道:“算了,讲了你也不懂。查清了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么?” “这...倒是没查清。” 童镇宇摇摇头道:“府里的人靠近便被云掌推走,事涉武道君王,属下不敢擅下定夺,便让府里的人先退回来了。” “所以,两天功夫,你们除了查到这是那尊新王在搞事情外,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么?” 少阳仙君不悦道:“现在督天王巡的情报效率,已经变得如此低下了么,改日本座得去悬空城问问曹瑾瑜,他这情报头子还能不能干了!” “禀告老祖...曹大都督早已陨落,此时掌管督天王巡的,乃是琼华星君。” “曹瑾瑜死了?” “是,于外海荧惑群岛附近被韩氏王者偷袭,落败身死。” 听到童镇宇的回禀,少阳仙君久久失神后,幽幽叹道:“可惜了,世间再无荒神道。” 意兴阑珊的摆摆手:“去看看着这雨云飘向何处。” …… 世上所有的不可捉摸的艺术,归根结底都是技术。 寻常人觉得难以理解,不过是没有够到参研的标准,所以会将其说得玄之又玄。 法则运用也同样是种技术,不管王者对自己掌握的技能有多么骄傲,冠以多么惊人的名号,大抵也就是这么回事。 随着运用次数的增加,思考程度的深入,法则也会被运用得来越来纯属,就同执笔、挥镐没有太大的区别。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这个匠人的身体有些遭受不住了。 在经历整整数日,十余次反复的唐罗,终于触碰到了自己的极限,准确的说,神瞳与王体的极限。 而此时的陵江,也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古话说水落石出,意思是水落下去,河底的石头就露出来了。 但此时的陵江,或许应该叫做水落城出更为恰当。 在水线不断下压后,陵江再也不是那条肆意泛滥的怒江了,原本陵江的河道又一次显现出来,还有那几座因为地势低洼而被洪流掩埋的城市,也渐渐露出了形状。 山城的百姓看着山下河道,止不住欢呼,特别是神平、西陵、清水的老人,看见囫囵露出的城市形状,更是激动的热泪盈眶。 虽然此时城中保存完整的建筑,只剩些瓦房平房,且有十之七八被淤泥给埋住,还散发着恶臭。 但这些人却恨不得能够跑回城中,拥抱这片土地。 因为这是他们本来以为回不去的家乡,此时却又一次尽在脸旁。 【都是些不怕脏的人呐。】 百丈法相俯瞰陵江,唐罗对着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城市微微皱眉,看着不少凶境武者扑通扑通地往淤泥中跳,他就忍不住心中膈应。 如果可以,他倒是很想同理解江水一样将这些散发着恶臭的淤泥也一并清理了,但仔细考虑了两者做功的差距还有此时状况后还是放弃。 正当他打算散了法相中的元气,回赤霞修养调息一阵后再完成收尾工作时,却感受到两个方向的剧烈法则波动。 有座惊仙煞神的大阵,起于朝昌,有阵图瞬息千里落于自陵江尾,其力雄浑牵引江水升空,硬生生将整条江河拔起,好似天河锦绣。 又有一尾青龙自东方由来,内蕴法则的王身引得风云变色,直直冲向那座被慑起的天河。 少阳青龙入水,布雨行云,将这条扬起的陵江天河一分为二。 半阙化太乙雷云,半阕化黑云积雨,一块向呈州,一块儿向川远。 这让唐罗微微有些差异,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的确有展现力量的目的。 而十几次的法则反复,百丈的元气法相,还有万里敕令的强势,应该足以让龙洲的各家明白,自己要做的事。 如果说曾经院长在赤霞山布道,只能算是过境野王的话,那么在他以巨人法相站在陵江中域,便是在告诉龙洲的所有人,他要在此扎根。 这种情况下,人家不来打自己都算意外之喜,得到帮助这种事,他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但就是这种没有想过的事,竟然真真切切出现了,这不由得让人有些诧异。 那自朝昌而起的阵图,毫无疑问乃是雨霖斋的手笔,纵观整个龙洲,能够有这样阵道修为的,只此一家。 以阵图御山河的手段,更是只有王者才能施展。 而那尾少阳青龙,亦是来历不凡,且同鳞宗那些人魂御龙兽的修行者不同,这位是真真正正铸就了一尾龙魂,并以龙魂破镜登王。 能有如此威风的,也只有无极府的少阳仙君了。 只是这两位为什么会出手帮自己呢?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解,但唐罗还是朝阵图与青龙处,拱手作揖以表谢意。 …… 无极府、观星台 “这几天光看他在那威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龙洲只有他一尊王呢!” 祭出少阳青龙的少阳仙君插着腰,朝天傲气道:“也让那家伙敲敲,追风逐电、行云布雨,到底谁才是行家。” …… 雨霖斋 “圣祖,您这次出手恐怕会被当做给赤霞山那尊新王撑腰。” 在感受到老祖神图动作后,陆少霖求见陆沉,禀报道:“龙洲的事情已经惊动神庭,听闻光明神殿的大神官同琼华星宫好像有联手的意思,圣祖此时以神图慑江,恐怕会让神庭误会,我们需不需要派名弟子去光明神殿解释下。” “不必。” 陆沉淡淡回绝,看着掌心中刻印着以雨霖斋为中心的万里之地的迷你阵图,向自己最看好的后辈问道:“少霖看看此时的陵江,已经恢复旧时的模样,是否要比当初泛滥时,更加顺眼些?” 三百零二章:狡黠 中洲、安氏神庭 对于绝大多数安氏弟子来讲,羽神安元希卸任风部巡天回归,便等于失败。 这意味着前代圣子,正式失去所有璀璨,回归到同普通族人一个起跑线。 毕竟当初那些不如他的,此时都已经是凶境修为,而大境界一旦不存在差距,敬畏也就很难产生了。 对于骄傲的安氏弟子来讲,两次失败的羽神安元希已经不再是他们追随的第一选择。 对此,安元希并不介意,因为他带回的消息,远比本身的荣辱更加重要。 安景天的固执是他平生仅见,更糟糕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对最坏结果的预判,他知道,这是安氏千年制霸中州给予的错觉。 他必须要找寻一个更有分量的人,去同琼华星君陈述利害,且这个人不能是他自己。 因为就算他能面见琼华星君,他的发言也不会得到尊重,并不是因为发言内容不行,而是一旦对方表示认可自己的发言,那就是在否定安景天。 在安家,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比道理更重要,所以这个事情,他讲不赢。 但他又很怕安景天自作聪明,将这个事给办出最坏的结果。 这次不是什么排挤或是碾碎哪个没有王者的没落宗派这样的小事,这个事情若是处理不好,可能变成西贺动荡的根源,会让圣地的排位易序。 所以,他必须要将情报交给真正能说动安玉树的人,比如,光明神殿的大祭司或是大神官。 这不是小题大做,而是理智,所以回到神庭的安元希并没有马上闭关,而是去了光明神殿。 …… 再没有什么,比失而复得更加快乐的了。 陵江水位回落到原始的河床上,还有远处被淤泥覆盖的无垠良田,两岸的淤泥虽然臭气熏天,但却露出了真正道基的雏形。 无双学院当然会立在赤霞山上,因为学习这种事,还是清冷些的环境更好。 但无双城的人民,却有了更大的空间,不必憋屈小小的矿山上。 当然此时的无双城民,还不了解山外的情形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到底是经历过天灾的人们,在发现云雾缭绕的仙境对他们形成不了什么实际伤害后,他们每日就是该吃吃该喝喝,只是这些日子照明的物事儿变得很紧俏,而市政厅甚至给那些个研究出探照灯的匠人颁了铭牌,分了房屋,这让其余匠人气红了眼。 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高难度的物事儿,只是被人趁先一步搞出,就把匠人们梦寐已久的待遇得到了? 这下,这些匠人终于相信,当初流传在外的消息并非无的放矢,他们成群结队来到市政厅外,询问市政官,这个标准究竟是什么。 年轻的市政官抓抓脑门,说只要是具有独创性能够利于民生且能够造福百姓的物事儿,都能获得相同待遇,具体的细则在欧余大匠那儿。 这下,一些对自己手艺极其自信的匠人都不蹲墙根了,他们每日就去围堵欧余,翻看大典然后询问,想要找到自己能做的事物。 而此时的无双城,还是一块充满机会的空地,几乎每个匠人,都能找到自己擅长的方向,然后先众人一步开始研究。 这也让无双城的本地居民羡慕得红了眼。 可还不等这些人气什么歪心思,云秀便已主母身份颁布政令,所有唐罗府中扈从,去市政厅申领任务,宴清街道,修缮屋房。 这下子无双城的原住民炸了,不少年轻一辈的怨声载道,想要免除这样的劳逸,却被自家长辈掐着脖子带去市政厅,然后申领任务。 对此,年轻人自然是不能理解的,哪怕被掐着命运的咽喉,依旧据理力争。 “爹啊,那都是苦力才干的活,儿子还要练武修行!” “修什么修,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赶紧把练功服拖了,买上锹子清街。” “爹啊,儿子现在好歹也是个蜕凡武者了,干这活实在丢人,您也不想儿子被别人看不起吧。这要是以后出人头地了,别人咋看我啊。” “你要能混进卫所、市政厅就算有大出息了,混不进就老实在无双城呆着,给领主当一辈子扈从,听懂了么!” “我辈习武之人,哪能一辈子给人当扈从!哎呦,哎呦,别打,别打,爹别打了!” “畜生给老子听着!” 追打出一身汗穿着粗气的老汉瞪着自家儿子,恶狠狠道:“老子不懂什么武道,但就知道一个道理,你说外头那些世家武者,削尖了脑袋要进城来,入学院。几百个才能入学一个,现在你就在城里,等你以后有了孩子,还能入宗学,同那些世家的少爷学一样的东西,得一样的出息,你以为凭什么?就是凭老子是领主的扈从!” “今天老子把话给你这小畜生放这儿,不光老子是领主扈从,你也是领主扈从,不管你以后混得多威风,都牢牢记住这个事儿,现在,把衣服换了,带着铁锹和老子去市政厅领任务,慢了一步,小心你的皮!” 家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更不是讲实力的地方。 虽然年轻人千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得老老实实跟在老汉后头,只是用遮阳的纱布,将脸蒙得严严实实。 只是到了市政厅他们便发现,同他们一样蒙着脸的年轻人,比比皆是。 倒是他们的长辈,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来领任务了,那嗓门大的吓人,还拼命争抢那些最脏最累的任务,仿佛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负责主持发布任务的议员是沈大发,看着这一众拼命往前凑的熟脸,无奈道:“夫人说了,若是你们觉得宴清河道太辛苦,可以还你们自由民身份,现在外头暑气重,可别累出个好歹来。” “瞧议员这话说得!” 几张老脸来到近前,挤眉弄眼道:“这可是夫人招扈从清理自家庭院,便是累死了老子,也还有小子顶上,当初在上山可是说好的,小的吃了罗少的粮食,便一辈子是罗少扈从,这可不能反悔。” 三百零三章:未来 市政厅颁布的政令,只针对领主家的扈从,而宴清河道的范围,却是整个陵江中部。 连同神平、西陵、清水三城的区域外,还有更广褒的西陵平原,这样大的区域,便是在山上俯瞰,也会让人头晕目眩。 而要将所有的淤泥赃物清理,不知得耗费多少岁月。 但谁让领主家的扈从实在太多了呢,百多万人,十来年的繁衍生息,如今已经有了第二代的青壮。 这些乘着无双城这艘大船走到今天的扈从,哪有什么穷人,即便最差最差的,都在建设无双城的过程中挣了份家业。 当这些人被驱策起来宴清河道,效率异常惊人! …… 无双学院、院长室 “这些家伙,真是鬼精鬼精的。” 将市政厅呈上来的奏报放在院长案台,云秀捂着嘴轻笑道:“宴清河道这种任务,就背个锹子下山做做样子,背地里全是雇佣外来的匠人、力工。当时还怕这些人到了西陵没活干,现在好了,城墙根上的力工都不够了,连城寨里的半大孩子,都被招去做活计了。” “嗯,西陵平原的清理是重中之重,务必在小寒前将陵江沿岸的全都清理出来,然后分批次将无双城内的扈从迁到山下去,以后无双城内只留授术的先生教习,还有求学的学生。” 回来后的唐罗精神一直不太好,这是精神力消耗过大的体现,所以看起来显得有些病恹恹的,有气无力:“另外,请欧余大匠复刻一块晶碑,立到西陵城中心,另外再让风媒属放出消息,只要能证明自己西陵原住民身份的,全部都能回到西陵生活。” “好的夫君。” 云秀天天应了声后,又道:“还有风媒属的消息,陵江水线回到原位后,陵江七城百姓都自提工具开始宴清河道,倒是三大豪族与其他世家全都不敢动作,只是有风媒、密探来无双城探听情况,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唐罗有些不满:“这事儿应该风媒属的人来和我谈,如今整个云氏都回归了,一个能帮上你忙的都没有嘛?” “龙渊的族人行事...有些激进。” 云秀解释道:“妾身想让他们多熟悉下如今无双城的行事风格,不然由着他们性子发挥,恐怕会影响如今风媒属中的弟子。” “那这件事你自己把握吧,眼下为夫在龙洲立道庭,雨霖斋和无极府的这两关已经过了,武圣山封山暂时也没有必要理会,但七曜祠、龙谷还有其他几家到现在都没有表示,眼下小心些总没错处。” 唐罗淡淡道:“只要安然度过这两年,蓄积千万臣民同几百万匠人,新圣地的道基就算是成了。” 都说一孕傻三年,但云秀本来就跟不上唐罗跳脱的思维,所以她实在想不出,匠人同圣地能有什么关联。 但夫妻的好处就是,很多在外人面前需要顾及的问题,在这个关系中可以畅所欲言。 于是云秀不懂就问:“这些匠人同圣地有什么关系,夫君是打算让他们建造奇观,然后跟曹瑾瑜一样,以奇观做道场然后至圣么?” “夫人以为,这些匠人们只有这点儿力量么?” 唐罗笑笑道:“以奇观做道场,算不得什么威风,这些人有更大的用处!” “更大的用处?” “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是不会有更多的追求的。” 唐罗淡淡道:“而如何让地里产出更多的粮食,如何让人耕种更多的土地,如何建造更加舒适住所,研究出更好用的工具。这些事情,才代表着文明的进步,如今这个西贺,封圣的标准早已不是比谁的实力强,谁的拳头大了。” “那武道呢?” 云秀依旧不解:“圣地难道不是对西贺武力巅峰势力的称呼么?” “武道只是灵力应用的方式而已。” 唐罗解释道:“当年之所以能够成为圣地的标准,是因为在妖族横行的时代,只有武道的应用方式能够将妖兽驱除,但可惜的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一千年,这些身在西贺之巅的势力并没有意识到,如果继续一昧的追求武道,西贺将变成畸形的世界。” “妾身...还是不明白夫君的意思。” 云秀心乱如麻:“当年先祖也说过一样的话,所以选择弃武从商,但云氏的结果并不好。夫君是想要走先祖的老路么?” 怀孕的女子总是特别容易悲观忧虑,唐罗伸手轻轻握住女子扯着衣襟的手,柔声宽慰道:“不会的,云祖的悲剧绝不会在为夫身上上演,因为我们要做的事,同云氏大不相同。” “有多不同?” 尽管冰冷的小手被温暖的大手握住,云秀依旧选择刨根问底。 “如今圣地追求的道路是属于修行者个人的超脱,而我们能够做到的,是整个西贺的进步。” 唐罗将小臂竖起,指指天道:“夫人不觉得西贺太小了么,小到圣地和宗派都害怕,若是一旦放开那些技术,就会让人口突然暴涨,然后让整个西贺装也装不下,但武人解决问题的方式,都肤浅得很,这都快一千年了,也没见他们想出什么妙招来。其实,西贺的未来哪里需要去那些死掉的世界残骸里找。西贺的未来,不就明晃晃得,挂在天上么!” “天上?” 云秀更加不解了。 “夫人所看到的每一刻星辰,都可能是一方不逊于西贺的世界。” 唐罗笑着解释道:“如今这些世界就像荒芜的农田,等待着有能力的人去开垦,为夫相信千年前韩圣的目的就是这个,只是他的手段太激烈,以至于那些同他穿过黑暗岁月的伙伴,没有一个站在他那边。” “那他们这次就会站在我们这边么?” 云秀还是担心。 “为夫不需要他们站过来,只要他们不捣乱,等看见利益的时候,他们自然会跟上。” 唐罗笑笑:“不要低估那些圣地中的智者,他们只是短于见识,却从来不会误判形势。” 三百零四章:道不同 无双城的崛起,已经拦不住了。 如果说曾经很多匠人踌躇赤霞山弹丸之地,是否能够托付余生的话,在各地风媒属将院长壮举罗列出后,这些人便再也没有顾虑了。 对于普通人来讲,一个地方若是能保证三十年平稳,那就算是福地。 若是能有百年安稳,那就是桃园; 但要是有人告诉他们,一个地方可以几百年甚至更久的安稳下去,并且强者不会掠夺他们积累的财富,他们就会狠狠给自己一耳光,希望可以从梦境中醒来。 西贺从未有过这样的地方,因为武道最不讲道理的地方就是,它可以逼迫别人按照他想要的方式生活。 为什么灾荒年鲜有饿死的武者? 因为种植粮食的人,并不是粮食的拥有者。 世间的道理从来都是这样黑暗且残酷的,同那些喜欢把事情做绝的人相比,圣地天宗从来都是宽厚的。 倒不是他们真的那么宽厚,只是同那些真正刻薄的相比,显得宽厚而已。 就像曾经的西陵豪族,连耕地都不给百姓,不也捞了个仁义世家的名号么。 善恶都是对比出来的,在全是恶鬼的环境中,虎狼也就不那么凶狠了。 虽然以唐罗的眼光看,无双法典还算不上一部公正的法典,但在这西贺的环境中,已经极好了。 起码它告诉无双城的百姓,你们的劳动和性命都对城市很重要,因为这份重要,所以城市会保护你们。 甚至当创造财富的人离开,无双城依旧会履行保护的职责,将这份责任延续到下一代。 在这个以宗族、宗派为基础的世界,这种保护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哪怕他只是一句口号,都有无数的人想要尝试下。 万一,要是真的呢? …… 就像唐罗判断得那样,延绵千载的势力或许会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绝不会误判形势。 对待一方难以压制的势力,冷淡和疏远从来都不是最好的外交政策。 特别是在雨霖斋和无极府都旗帜鲜明的表达支持后,再同一尊有王的势力计较,那就成了真正的愚蠢。 于是,曾经困扰无双城的局面仿佛顷刻间全都被化解,龙谷七宗各有代表送来礼贺,麓阳城送来八千壮年罪奴,七曜祠真传奉上海量物资,更有龙洲豪族、世家,纷纷纠结武者,打着护卫匠人的名义,入城送上拜帖。 如果说这些只代表着龙洲内部对赤霞山新王立道庭的认可,那么随着不死界百草仙府、万仙山域万仙宗、北邙凌霄宗、元洲嬴城的使者抵达,便说明眼下在西陵重新道庭的新王,身后有着可怖的能量。 人们总是会对遥远的事物产生敬畏之心,并会对未知的背景格外警惕。 唐罗也乐得被人这样误会,毕竟外头人将他的背景想得越夸张,信息的传播就会越快,那么自然,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儿来。 如今的无双城,已经有了足够的土地去容纳那些不以武道为志向的手艺人了。 当然,这也会吸引很多莫民奇妙的人登门,比如,本来应该夹着尾巴做人的荒古血楼。 曾经的三十三重天杀手被督天王巡打散,剩下的全是精锐中的疯子,想要依靠城墙或是巡逻将他们拦在门外,显然是开玩笑。 而当这些个杀手的行迹在无双城显露时,唐罗便知道,尸骨护法和血楼之主,盯上无双城了。 到底是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隔着老远唐罗都能闻到闻人元武王体中翻腾的煞气。 “血楼之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闻人先生莫怪。” “短短几年功夫,院长便已威震天下,闻人元武不过丧家之犬,哪当得起院长这般礼遇。” “看诸位还有闻人先生从容不迫的气度,这可不像是丧家之犬能有的。还是请闻人先生直说,此次来赤霞山,究竟有什么目的吧。” “送礼,听闻院长要在赤霞山立道庭,但那些个圣地天宗送来的都是些不咸不淡的俗物。所以血楼给先生送了份大礼!地阶灵技三百卷,秘术神通两百卷,聊表心意。” “闻人先生的心意谢过了,但这样烫手的厚礼,无双城可没有消化的胃口,要让先生失望了。” “院长先别急着拒绝,传闻无双学院有经营部,专门为武者设计合适的武道风格,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院长应该清楚一部高阶灵技和神通秘术会对武者战力产生多大的影响,这些东西又能为无双学院获取多大的声望。” “听起来,闻人先生久居外海,却对无双城同本院所做之事了如指掌,这次过来更是带着无比自信,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云家哪位通传的信报啊?” 一王在山下,一王在塔楼巅顶,两道王念在半山碰触,是警惕也是戒备。 对于闻人元武的突然造访,唐罗是很不满意的,特别是在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下,很容易就让他联想到自己家有内鬼的情况。 云秀的手段还是太过怀柔了,或者说他对那些归来的云氏弟子,太过宽厚了。 对于那些人来讲,复仇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特别是经历两次虚空漂流后,他们特别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只想干点轰轰烈烈的大事。 本以为来到无双城就能大展拳脚,却没想到被安排的全是些督工的小事。 这种情况下,总会有些人认为自己备受冷落,然后迫不及待的展现价值。 闻人元武大概就是这些人想到的价值取向,听起来倒是不错,荒古血楼蓄藏了不知多少宗门的神通秘术和功法,只要将那些功法填进无双学院,就能让无双学院变成第二个荒古血楼。 而当荒古血楼和无双城联合,他们就是有两尊王的势力! 听起来真是..... 蠢透了! “所以说,攘外必先安内啊。” 唐罗叹了口气,以王念朝闻人元武传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今后闻人先生个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来赤霞山,但要是关于荒古血楼和无双学院合作的事,休要再提。另外,趁着城中卫所还未发觉,还请尽快将城内杀手召走,晚了本院怕他们就,走不了了。” 三百零五章:搭桥开路 闻人元武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归根结底还是他没有搞清楚唐罗与无双城的道。 这大概就是凡人口中说的雾里看花,只能凭借自己的想法和经验去度测。 在这位强横的血楼之主看来,无双学院一定有更大的图谋,而这个图谋必然同唐罗的王道是息息相关的。 哪怕现在无双学院看着人畜无害,最终一定也会露出自己狰狞的面目。 在武道上,越是走得远的人,对自己的判断便越是自信。 即便是被唐罗拒绝了,闻人元武也只认为是对方隐秘被拆穿后的恼羞成怒。 对此,唐罗自然不会上赶着去解释,因为世上很多的花,在没有绽放前,是不会有人明白它的艳丽的。 站在院长室的窗前,看着血楼的杀手们不动声色地接连离开内城,还有半山上那位强横存在的离去,唐罗隐隐感觉到,等到无双之花绽放时,将会惊艳西贺。 但在那朵花开之前,他得为一些从未准备过的事,做些准备。 “啪啪啪!” 双手在脸颊狠拍数下,将那些不确定全部拍散,威震天下的无双院长换上一副迎接挑战的振奋表情,低喃自语。 嗡嗡嘤嘤也听不真切,只看见随着低喃,唐罗脸色数次变化。 …… 龙洲历1796年六月末 有些人会认为,从出生开始,人就是独立的个体,最终形成独立完整的自己。 但事实上,人与人之间,哪怕所隔万里,也会有莫名的联系。 就像御兽宗曾经做过的实验,当天南猴山的驭兽师教猴子学会用火烤山芋吃后,龙谷猴山的猴子们,无师自通的获得了同样的技能。 这种莫名其妙的智慧链接,在数十种兽类身上都有体现,而人族则是体现的最明显的。 每个人都活一次,不论你生活在什么时代,你思考过的问题,必然有前人思考过。 只是,有些留下记录,有些没有,有些疑惑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有些还不曾。 人心最大的傲慢,便是认为自己独一无二,与众不同。 实际上,人最习惯做得事,便是跟从,但人又有很强的寻找差异化的能力,所以同样是跟从,也能有不同的风格。 在赤霞山开始宴清河道之后,陵江七城也开始紧锣密鼓的清理水位落下后的淤泥,只是这些世家打得旗号各不相同。 有的说是要为百姓清出驿道,有的说是要同赤霞山的道路汇流,有的说是为了九月无双学院的招生... 各种各样的借口里,没有任何一个势力敢提及被淹没三城的归属,还有那些只剩遗址的村镇聚落,仿佛心中已然达成某种默契。 他们现在所做的,真的就是“帮忙”而已。 从整体来看,整个陵江都已经明确或是隐晦地默认了赤霞山对整个陵江中部的统治权,就连三大豪族也没有任何想要体现存在感的意思。 这种退让和礼敬,自然让无双城的上下分外荣耀,但唐罗却不这样认为。 如果说普通人讨要的方式是伸手,那么世家讨要的方式便是恭顺。 赤霞山作为陵江中域的绝对统治者,这种事情是需要这些世家来认可的嘛? 简直笑话! “放出檄文,陵江七城人口不足三十的门户,都能在中域领到土地,户碟,统归为无双臣民,受无双法典保护。” 在听到陵江七城世家表示的恭顺后,唐罗招来了云潇潇,让他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出去。 等到这简短的檄文内容传遍陵江七城后,氏族几乎人人自危。 虽然檄文内容一个字也没提到世家,却让世家感觉到了极大的危险。 他们此时恨不得龙江能够再一次决堤,让水位再次回到当初的位置,最好整个陵江流域就只有七座山城能为居住地。 这样,也好过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治下百姓,偷偷摸摸溜下山去。 他们不敢阻拦,因为要走的人太多,根本拦不住,有些脾气不好的世家子甚至拦在城门口,指着那些百姓的鼻子破口大骂,却也挽不回这些人的心。 人啊,终归还是要回归地上生活的,更何况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本身就来自地上。 …… 细数龙洲千年大事纪,除了武圣山举办的龙洲武道大会和英豪擂外,再也没有出现过像如今那么热闹的场景。 不光是龙洲内部的风媒紧盯着陵江中域,外洲风媒、密探也全都汇聚龙西,想看看这尊新王究竟要立何种样的道庭。 因为从目前赤霞山所做的事情看,他们实在没有丝毫头绪,所以他们在等,等赤霞山的新王显露出真正目的。 就同闻人元武对唐罗的揣测那样,西贺但凡有些跟脚的势力,都不相信这尊新王搞得无双学院和匠人学院就是道庭的全部,对方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然后,这些紧紧盯着赤霞山的人便受到消息,今年的九月,不光无双学院会收弟子,无双院长要收弟子了,只要通过考验,便能拜入其门下,且名额不限。 这下子,整个西贺都疯了,在反反复复确认消息的真实性后,世家豪门甚至天宗外戚,都有种想要带着自家孩子试一试的冲动。 …… 无双学院、栖云阁 “夫君,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收弟子的?” 孕肚已经有些明显的云秀并不优雅的瘫坐在床上,手边还摆着几盘自己弄的,香气四溢的小吃食。 “夫人想,以为夫今时今日的名望,龙洲甚至外头的人听说我要收弟子,他们会怎么做?” “那当然是将族里最优秀的蜕凡弟子带上,然后来碰碰运气啊!” “世家从不做亏本买卖,这些人拖家带口跋山涉水的过来,一定会注意沿途的补给和行进速度,其中绝大部分人为了得到更好的排位,一定会抓紧时间过来。” 唐罗淡淡道:“这些人可以给我们趟平水路旱道,如果顺利的话,他们还会带来很多西陵所需要的物资,这些东西最后都会留在中域,变成我们这儿的,基本财富。” 三百零六章: “所以夫君并不是想收徒,只是想让西贺世家为我们打通商道是吗?”云秀惊然觉悟,又有些遗憾道“主意倒是很好,可惜这些世家注定要白跑一趟了。” “不会白跑。” 唐罗淡淡道“收徒和打通商道两件事并不冲突,若是他们带来的孩子里真有心性资质超凡的,为什么不收呢。” …… 堰苍边境 一只百人商队驭使着驮兽在此处停驻,按照风媒给的地图,这儿本该是岭江水域的边界,他们只需要租艘中型客船,便能悠哉游哉往中域去。 但此时横梗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黑泥滩,还有几艘嵌在泥滩里的小船,丝毫看不出水域的征兆。 “族长,这好像过不去了。” 看到此情此景,商队的头目只能硬着头皮去找族长,希望对方可以收回成命。 “没路便去找路,找不到路便踩出一条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八月前,少爷们必须要抵达陵江中域!” 上官动动嘴,下人跑断腿。 诸如这样不讲道理的命令几乎存在于各条通往陵江的泥泞小路上。 对于这些小世家的领袖来说,如果自家聪慧的孩儿能够拜入赤霞新王山门,那么他们变算真正完成了阶层跃升。 从某种程度上,可能要比圣地外戚还要威风。 所以,即便他们知道自家弟子能够被选中的机会极少,他们还是义无反顾。 而除了这些已经有所积累的,还有那些自觉“怀才不遇”的年轻人。 那些不甘在家乡蹉跎岁月的,那些咬牙忍住寂寞心比天高的,那些怀揣幻想且不愿醒来的。 无数的人正在往西陵走,曾经陵江的明珠,好像又开始隐隐闪烁起光辉。 当这些人真正抵达西陵后,却莫名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王者设置的测试入口就在西陵城北某座巨型建筑的遗址里。 同其他的断壁残垣不同,这座大型建筑好像是偷工减料的集大成者,在洪水的冲刷下竟然连地基都没有留住,只能从地坑里囫囵看出个建筑的形状。 从里到外透着股不靠谱,而新王设置的考验更是简单粗暴。 在这座遗址中间,有悬浮在数丈高的朵朵白云,这些白云好似面团般被揉捏成长长的方条悬浮天上,像是延伸至九重的云阶。 无数蜕凡武者在这云阶之下,抬头仰望,皆是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做不到的!不可能做到的!” 有来的早些的蜕凡绝望地喊道:“登九十九阶云梯这种事,怎么有蜕凡武者做得到这种事!” 很多刚到此处的武者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客气的四处打听。这才了解,原来院长设下的考核,便是这九十九阶云梯。 但既然是云梯,便是虚无缥缈的云气,但不曾铸就神魂的武者有哪有凌空虚度的本领,自然会望洋兴叹。 而人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总会愤怒。所以很多连第一阶都踏不上的武者,开始迁怒。 “骗局,这就是个骗局,根本没有蜕凡武者能够通过考研,赤霞的王者在耍我们!” 三百零七章:差距 人微言轻,这句古话说的是,人在地位时所说的话没有分量,会不被重视。 但它同时也在提醒上位者,不要因口舌去同这些小民计较。 因为他们所受到的教育少,拥有的更少,所以很多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凭着本能而不是思考。 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值得看重的地方,自然也没有什么需要计较的地方 《我能看见战斗力》三百零七章:差距 《<b>我能看见战斗力</b>》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三百零八章:名动八方 凌空虚度的秘术对于世家弟子来说,并非什么难以触及的传说秘术,只是看个人有没有花费时间修行。 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考验,自然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如刚刚器宇轩昂登云的,还有这位摇晃着折扇的白面公子,都认为自己是这场考验的最大受益者。 而那些没有跟脚的流浪武者,自然面如死灰。 几个自以为是的,仿佛已经“参透”这场考验。 原来王者的云梯,不是让普通人登天的路,亏他们还天真的以为。 从一开始,这故事里头,就没有属于他们的剧情。 当理想被毫不留情撕碎,捧着斑驳现实的普通人便会消沉,这种没有希望的感觉,生不如死。 但这种悲伤,是不会得到任何同情的,因为从一开始,他们便不该将命运,赌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上。 试想一下,堂堂人间的武道君王,怎么会将一群资质普通,修为更普通的流浪武者收入门墙。 他们觊觎的从来不是属于自己的机会,就好像不知天高的年轻人,总是将天下第一挂在嘴边,却连村中的恶邻都避之不及。 将众人理想撕碎的白面公子重新落到地上,不动声色的调息,安静等待刘家公子通过考验的消息。 但这一等,便是大半个时辰,刚刚如燕子般轻灵的刘家公子直勾勾从天上落下来,刘家的侍从看见,连忙慌忙上去接。 “砰。” 七手八脚的人网被砸倒一圈。 ‘怎么回事?’ 原本老神在在摇扇的白面公子不敢置信,忙上前问道:“刘兄,你这是?” “别提了!” 面露不甘的刘家公子推开过来搀扶的手臂,怒然起身:“这登天云介何止九十九阶,本公子至少登了数百阶,却还是看不到尽头,体内灵力不济,这才跌落下来!” 刘家公子性情爆裂,言语并未收敛,朗声怨怒透得周遭全部人都听见。 一些原本以为这场考验就是针对是否拥有秘术的世家武者脸色顿时大变。 可那些本来就没什么机会的流浪武者,脸上却浮现几分喜意。 人倒霉的时候,最好的安慰从来不是过来人的夸夸其谈,而是他们要在当下看到同自己一样倒霉的蛋。 他们不会凌空虚度的秘术,所以上不了云梯,拜不进王者门墙确实倒霉。 但这些世家公子,学会了凌空虚度的秘术,踏上了云梯,也拜不进王者门墙,岂不是更倒霉? 因为从倒霉的角度来理解,他们这些本来就机会渺茫的,选不上只能算小倒霉蛋,但眼前这位脸色泛白的刘公子,还有旁边那吃了屎一样表情的白面公子,那就是老倒霉蛋了。 反正自己已经没有机会,看看这些老倒霉快活快活,好像也不亏。 底层武者的快乐,总是这样朴实无华且枯燥。 放弃不切实际幻想后的他们,已经放飞自我。 但总有这么些人,天生就是为了解疑和破题而存在的,听到刘公子的抱怨后,他们开始重新审视头顶的云阶。 如果说凌空虚度的秘术并不是登天的关键,那么这场考验会不会同术法无关呢? 很多心思活络的世家弟子想到这儿,眼珠子便转个不停。 联想到在立道庭之前,赤霞山招募了海量的匠人,某些灵光一现的弟子,直接从废墟中离开。 而人的聪明之处在于,只要有第一个人不动声色的离开,第二个就很容易便品出味来。 一下子,不少世家公子都离开了遗址,其中不少还装出一副愤然的模样,仿佛对这场考验失望透顶。 但实际上,这些从遗址离开的世家公子,第一时间便发动了侍从下属,寻找如今身在西陵城中的知名匠人,想要委托打造能够载人飞行的载具。 一时间,很多西陵匠人都接到了巨型纸鸢或是各种人力翼装的订单。 到了第二日,便有身着夸张载具的公子来到遗址,进行二次挑战。 看着这群扑棱着密不透风的布翼便飞天而起的公子,很多脑筋慢一拍的人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效法。 不到半个时辰,西陵的匠人成了香饽饽,如雪花般的订单落下,让城中打造载具的材料短缺的厉害,得从外部采购。 所有弟子都笃定这是条最好的解题思路,自然不乏大力投入。 只是还没等这股热情燃编全城,那第一位身着翼装的世家公子,便灰头土脸的落回地上。 “飞着飞着,便看不见云梯了!” 颓然将翼装卸在地上,头脑活络的何家公子颓然道:“看来这条路,走不通。” 走不通? 定钱都付出去了! 不少世家弟子气得牙痒痒,却也毫无办法。 尝试么,本来就有失败的可能性,只是这条看似最有机会成功的路都失败了,让他们实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找出更好的解法。 就在低压气氛环绕众人时,那位脱下翼装的何家公子直接走向人群中一位相貌俊秀但衣着朴素的年轻人。 待到近前,客气行礼后:“请问小哥,这测试台到现在,可有通过的人?” “回公子。” 这年轻人是无双城留在西陵的风媒,虽然不知道何家公子是如何认出他的,但他还是客气答道:“这登天云阶在初设时,便有一人通过拜入门墙,只是当时人少,所以名声不显。” 此言一出,瞬间吸引了测试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纷纷围聚过来。 “不知是哪家的高足竟能这么早通过考验,烦请赐下名号,好让何某日后可以登门拜访。” 何家公子强忍心中喜意,恭敬请教道。 自古以来,创造都是最困难的,但只要有位先行者,后人便能沿着先贤的道路行走。 在翼装尝试失败后,这位头脑活络的世家子直接想到向有经验者求教的办法,比起自己瞎捉摸,这条路显然更为稳妥。 无双城的风媒并没有藏私的意思,因为风媒属已经在绘制登天的榜单,不日便要竖在测试场外,眼下不过是早说一日,有什么打紧。 况且,那位如今拜入王者门墙,日后必然前途无量,让这些世家弟子听到名讳,也算是建立声望的第一步了。 心中这样想着,年轻的风媒小哥恭敬的将第一位通过测试的武者名讳道出:“截江城,杨凡。” 三百零九章:天生武者 截江城,杨凡? 任凭在场的世家公子如何回忆,都想不起截江城有杨姓的世家,更别提杨凡这号人物了。 可既然不是世家众人,难不成是截江城拜入宗派的弟子? 没办法,何家公子只能这么去想,所以他又向无双风媒小哥问道“敢问,这位杨凡公子,是哪家宗派的弟子啊?” 世上很多错误的判断,都出于自身错误的认知,在这群心高气傲的世家弟子眼中,能够通过考验的,最不济也得是世家中人,如果不是那就得是宗派弟子。 但显然,这次他们错的离谱,只见风媒小哥笑着摆手道“这位可不是什么世家公子,更不是哪家宗派高足,就是个普通的武者,无门无派,自学成才,登云梯时修为也只有蜕凡中段的境界。” 话音落下,里三层的世家公子面如土色,而外三层的流浪武者,喜不自胜。 …… 此时,正被西陵城争相传颂的平民英雄,正有些局促的站在无双学院的后山,面对着一尊人间的武道君王。 两人对视,一方饶有兴致,一边却有些踌躇。 唐罗并没有放水,云阶的规则,对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诧异的是,当年那个钟灵毓秀的小小少年,竟然真正踏上了武者的道路。 而看他的手上的老茧还有四肢分外活跃的灵气流动,这小子虽然没有什么高阶的传承,但体术竟然意外的不错。 更难得的是他的心性,云阶九十九,只要心中有一点儿怀疑同迟疑,他便会掉下去。 “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罗笑着问道“云阶九十九,越到高处越稀薄,你当时不害怕么?” 一直发懵的杨凡听到院长询问,局促抱拳道“回禀院长,弟子当时只想踏着云梯登天,没来得及害怕。” “这样嘛,真是个好孩子。” 唐罗笑着夸赞道,这声“好孩子”,不光是夸赞杨凡今时今日的心性作为,更是对他这十几年如一日苦练的褒奖“说说看,你为什么想要练武?” 看着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的院长大人,杨凡突然心中一凛,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答案硬生生咽回喉中。 为什么练武? 这个问题或许是西贺大陆最没有意义的问题了。 只要条件允许,哪个人不想练武。 但想归想,真正能做到的却是极少极少。 杨凡眉头紧皱,仔细回忆自己想要练武的初衷,本来已经模糊的记忆又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个异常寒冷的子夜,破庙的钟鼎挡不住阴风,干草破背也遮不住他们的身体,他和几个兄弟姐妹只能紧紧缩在角落里。 然后是米大哥的突然到来,说要带他们离开西陵,却在半道上碰到一群无赖地痞。 就是在那一晚,他看到了西贺武道的绚烂,那头神俊的星月巨兽,还有在神兽背上那位惊艳无双的剑者。 剑气纵横数息,同他们为难的地痞尽数到底,由死到生的过程中,其他孩子欢呼庆幸,只有杨凡,脑中燃起炙热的念头,他要修行,他要学武。 所以,他是因为不想要再次陷入当初的危险情况,而选择修行的么? 杨凡抬头,想将这个最初踏上修行路时的答案说出,但看着唐罗那双仿佛能够洞彻万物的眼睛,他犹豫了。 因为不想陷入危险而修行这个理由,好像不足以完整表达他所有踏上修行路的因由。 所以杨凡又一次低下头,开始思考,为什么练武的更多因由。 半晌,他抬起头“因为我不想再让自己同身边的人,陷入危险之中又无能为力,所以我要修行!” 少年的脸上满是真挚的表情,这种毫不动摇的坚决,令人激赏。 但唐罗只是笑笑“这样说来,你是为了守护而修行,那么本院问你,若是现在那些人不再需要你的守护,你还会继续练武么?” 杨凡显然没想到这个问题还有后续,但又不太理解院长的提问,便诚恳回答道“弟子不太明白。” “比如,此时你所有的亲人,都处在无双城规则的保护下,这里有比你更强大十倍的卫所战士,比你更强大百倍的将星馆星将,甚至还有本院规则的护持。所有你需要守护的人,现在都处在更加安全的环境中,你守护的责任,已经被全部承担,如果你只是因为守护身边人作为动力去修行,那么来到赤霞后便应该舒缓下来,是什么让你继续刻苦修行呢?” 唐罗笑问道“如果你身边的人全都不在了,你便不再修行了么,想清楚再回答。”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很多时候,人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只是下意识给自己设置一个目标,然后不停的追逐。 在这追逐的过程中,或许有人能渐渐明白本心,但也有很多被凡俗掩盖的案例。 杨凡很年轻,而且很纯粹,虽然是孤儿出身,但受益于米白的关爱和教导,此人心性纯良。 但这都不是他能通过九十九阶云梯的根本原因,他能登天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是个天生的武者。 所谓天生的武者,便是那种天生将修行当做快乐的武者,在旁人看来无比枯燥的锻炼,他却能沉浸其中,一个时辰就同一刻钟那般短暂。 即便当年没有徐老赢的出现,杨凡也一定会踏上武者的道路。 而现在,唐罗便是要点名他的本心,因为修行,从来不是为任何人,任何目的效力的。 修行,便只是修行,只有将修行当做快乐的天生武者,才有资格臻入至高境界。 除此之外,资质,出生,功法,血脉,都不重要! 杨凡被王者的问询震慑了心神,眼中投射万千场景,里头有万千种可能。 有那晚徐老赢来迟,最终只救下他,然后他苦修武道回西陵报仇的画面。 有元洲剑者不曾出现,他们这些孩子分批跑回城里,他闯入某间武馆,苟全性命的场景。 还有无数种种寻访拜山,流落各州府,当流浪武者、杀手、帮厨、力工、水手、耕农 不论何种身份,最终的场景都是一样,那就是他在完成本职工作后,挥汗如雨却面带笑容的修炼场面。 看着那无数画面中,挥舞着双臂便不自觉露出笑容的自己,杨凡突然意识到。 原来他,从来不是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修行,他就是爱修行,本身。 “从今日其,杨凡便是本院的开山大弟子,亦是无双内院的大师兄!” 人间武道君王的敕令,在顷刻间走遍陵江中域千里,那壮若雷霆的宣令,让此处的所有人,都记住了一个平凡,却又注定不平凡的名字。 三百一十章:合则两利 不到半天功夫,无双内院大弟子的身份便被查了个底掉。 孤儿出身,在陵江一代流落讨生活,一手连武学都称不上的拼凑拳术,却能压各城红棍、拳师一头。 这样的情报放在市井或能惹人惊叹,但在这些世家眼里,就过分玄幻。 他们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人凭什么能成为无双内院的大师兄,然后就发现了米白。 一位西陵城的书生,据传同龙西天骄有旧,现任无双城市政厅议长。 这样一看,所有人就明白了,这位内院大师兄,根本就是关系户么。 就算是王者,也是帮亲不帮理的,所谓公平公正公开,不过是场面上的说话而已。 世家子同百姓的区别是,如果这消息被普通百姓看到,一定会指天大骂王者不公。 但是世家子看到,却觉得分外安心,因为这代表着赤霞王者还是看重情分的,不然他不会将一名毫无长处的流浪武者收为内院大弟子。 那么,这就意味着,些世家拜入无双学院的弟子,其实也是很有机会,升入内院的。 这样一想,就算现在没有办法登上云梯,也不是特别着急了。 反正,慢慢想办法呗。 …… 龙洲历1796年九月 赤霞新王纳徒的风波愈演愈烈,纵观西贺武道史,还从未有过王者公开招徒的事情。 开辟先河的赤霞新王,又一次站在了西贺的风口浪尖。 随着越来越多人聚在西陵,那九十九阶云梯的考验,还有人么绞尽脑汁的试探,都已变成故事向八方传阅。 这样的热闹,自然瞒不过宗派以及圣地的耳目,在整理完所有的情报后,这些宗派发现,这云阶竟然是某种测试心性纯度的规则。 这下他们还哪里坐得住,七曜祠、无极府、雨霖斋这些个离西陵最近的宗派,当即便组织起内门弟子,扛着学术交流的幌子,奔赴赤霞。 无双城确实难进,但也要分对谁,面对宗师领队的龙洲宗派,除非是不想好好过了,不然该有的礼遇一分都不得少。 雨霖斋的陆少霖、七曜祠的雷弘、无极府的童镇宇,随着这些响当当的人物驾到西陵,人们竟然发现,原来陵江中域这座不起眼的小城,现在真的不一样了。 虽然各处道路还有淤泥未清,城中竣工的建筑只有几处,大多数人都只能露宿营寨,但随着这些宗派的客气造访,人们才惊觉,原来自己真是身处王土。 那些寻常看来普通的场景,也莫名变得有些肃穆。 负责接待的三支宗派队伍的,是杜霆、杜威、杜凌还有无双经营部如今的负责人申屠季辉。 其实按照本身的武学阶位造诣,即便是屠妖宫主也没有与宗派宗师对谈的资格,但谁让如今无双学院人才凋零,这几个已经是单个项目的最高负责人了。 但差距就是差距,即便在身份上勉强对等,几位宗师也同无双城的几位没什么好聊的。 并非高傲,而是单纯的术业有专攻,差距太大没法聊。 雨霖斋的阵法、七曜祠的雷法、无极府的阴阳灵术全都是在西贺最尖端的武道流派,说句难听的,就是这三位宗师带着的真传弟子,可能都比无双城这几位懂得多。 所以没聊几句,场面便渐渐冷了下来,不愿多客套的陆少霖直接点明来意。 “其实本宗这次带本宗弟子过来赤霞,是想让本宗弟子走一遍西陵的云阶,不知道几位长老是否能够应允。” 随着陆少霖的开口,雷弘与童镇宇也点头附和。 如果不是因为试心云阶,就赤霞山这样的地方,哪能引得他们这样的宗派过来。 而刚刚还畏畏缩缩陪着几位宗派贵客的杜家长老与申屠季辉突然坐直了身体。 “少霖宗师想让门下弟子走云阶?” 杜霆重复了一遍陆少霖的问题后,直接道:“这事儿我们可做不了主,得禀报院长。” 三位宗师相互看看,眼中皆是有些不快。 “西陵城中,每日尝试登云者不下万人,你无双城连个主持列队的人都不放,我们不过带来百余弟子,你却说要向院长请示,这是何道理!?” 三位宗师未曾外放气势,但光是强横的意志,便让无双城四人感受到巨大压力。 也就屠妖宫主还能神色如常,三位杜家长老强自镇定的面貌下,小指已在颤抖。 “此事并非我等有意为难,而是院长设云梯时曾有交代,若是宗派带着门下弟子前来交流,须得通传。” 申屠季辉平静道:“若是三位宗师不愿,我等也拦不住,可以试试强登。” 很难想象,刚刚连交流都费劲的武者此时态度居然如此强硬。 三人沉吟片刻后,还是陆少霖发话了:“既然来到无双城,自然是要拜会院长大人的,还请几位长老前去禀报吧,就说雨霖斋陆少霖(七曜祠雷弘、无极府童镇宇)求见。” “少霖宗师稍后,我等这就去禀报。” 早已受不了此中压力的杜家三位长老直接起身离席,明明是一个人就能干得工作,非得三个人一起,只留下屠妖宫主一人,面对宗派的三位宗师。 院长室中,唐罗听到杜霆三人的禀报,面色平静:“请三位宗师来学院后山。” …… 赤霞后山 三位宗师如约而至,看到了亭台中焚香煮茶的无双院长。 面对这位出道数年便名动天下的王者,几位宗师都给了极高的礼遇,遥遥行礼。 “几位宗师不必多礼,请入座吧。” 客气的邀请三人入亭,将烧制刚好的香茶分倒给三人面前的杯中,笑笑道:“赤霞贫瘠,无甚稀奇之物,只有几株茶树,此为今年新茶,请三位宗师细品。” 茶酒这种东西的,从来不是看其本身质量,而是看与谁共饮。 世上几人能得王者敬茶,眼前这杯就算是茶沫,几人也能甘之如饴。 “诸位的来意,本院都知晓,知会长老通禀,也不是想要为难分数。而是想要报答当日两宗王、圣的一臂之力。” “试心云阶自然会对雨霖斋、无极府两宗免费开放,若是两位宗师愿意的话,可以直接在西陵城设立分院。如今海量少年聚集西陵,若是能够发现在阵道或是阴阳道上有出色天赋的弟子收入门中,亦不失为一桩美谈,两位宗师意下如何?” 三百一十一章:唐罗棋步 捧着茶杯的雷弘有些发懵,这次前来拜访无双人王,主要是为了获得七曜祠弟子登云梯的权限。 可他刚刚横听竖听,都没有听到他们七曜祠的名字,更重要的是,赤霞山给予无极府和雨霖斋的便利,未免太好了吧。 无责任的云梯体验自然不需要多少,但西陵成立分院是多大的利好啊。 虽然如今他们这些宗派都有入世的下院,但除了最初立院那一下子,其他绝大部分时间里,都称不上人声鼎沸。 这也没办法,主要是要求区别太大,哪怕是同意让散修拜入,龙洲绝大部分的散修也够不上宗派收徒的标准,这就刷下一大批人。 而那些好不容易达到标准拜入宗派的,九成九都是世家派来的暗子或是旁支。 一个个想着搬运宗派功法秘术,回去光宗耀祖呢,心性全都很成问题。 别看现在龙洲各个宗派收了不少的下院弟子,但都是当打手的多,真心培养的少。 给的全是些可露可不露的合击术,当然,以世家子的角度看,这些个玄境合击术已经是至高绝学,但如今的宗派早已经从多人合击时代跨入单人融合技的时代。 对于这种程度的外泄,根本不在意。 但武道进入新时代后,对于天才的渴望便越发的大了,而偏偏龙洲的宗门,都是剑走偏锋的厉害。 雨霖斋、无极府、七曜祠对于优质弟子的评判标准都不一样,但一样的是对于优质弟子迫切的心意。 只是在以前,像他们这样的出世宗派即便放出风声,能够覆盖到的区域也是很少,至于云游收徒的希望更是渺茫。 反倒是宗门内里男女结合后的二代三代弟子,各个出类拔最。 所以久而久之,出世宗门便习惯了门内弟子代代繁衍,然后父传子传,完成弟子的存续和不断代。 这也是大多数宗派的做法,且到目前为止行之有效。 但这种方式其实对于宗派发展是很不利的,因为绝大多数的宗派弟子都是沉迷武道修行的清冷性子,加上女弟子少,且化精返虚、道心清明的秘术多,所以宗派很难有什么大的人口增长。 而即便有看到这个弊端的宗主长老,也不好摆明车马的要求门下弟子多生育。 只能说些什么**一刻值千金,花开堪折直须折,多子多女多福禄这样的艰涩难懂的话。 除非是像剑修这种是个人就能修得武道,不然这些对门下弟子资质有要求的出世宗派来讲,能有条稳定输送弟子的渠道,他们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而眼前不就正是一条么,想想这一路来到西陵见到的盛况,还有这原本凋零,转眼便人满为患的陵江中域,雷弘眼睛越来越亮。 反倒是陆少霖和童镇宇还在细细沉吟,反复思考王者所提出方法的利弊。 而人王也不催,表情平静的给三人煮茶添茶。 在雷弘整整喝了六杯后,陆少霖才抬起头朝唐罗拱手道“如此,多谢院长抬爱,雨霖斋愿在西陵成立下院招生,还请院长多多斧正。” “无极府亦是,日后西陵下院,还烦请院长照顾了。” 两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弊病来,毕竟对他们这样收徒严苛的宗派,这种送上门来的利好,哪有拒绝的道理。 况且听说无双城九月的入学大典极盛,不光是龙洲本地八个州府的少年,就连愿在外洲的世家也会前来参与,哪怕他们的要求是万里挑一,十万里挑一,到时候也会得几个新鲜的桃子吧。 况且无双新王如今大势,即便只是为了保持良好的关系,这种交往也显得必须。 还不如干脆答应下来,详细的事宜之后定,若是不妥再反悔也来得及。 看到三人一下子就定好了意向,一直喝茶干等的雷弘急了,忙道“院长,雷某可是坐了好一会儿了,您可不能撞着看不见啊!” 说话间,雷弘眼睛瞪得溜圆,给两位老友使眼色。 要说宗派和世家相处确实不同,若是此时眼前坐着三家豪族的族长,这种时候另外两人一定会装着看不见。 但陆少霖和童镇宇接到雷弘的眼色后,纷纷为七曜祠说情。 有些话,其实由自己来说并不合适,因为当时龙洲山门决定入世,七曜祠是派了雷动来坏无双学院名声过的。 只是谁让无双院长本领高强,亮出的君王身份镇压万千,这才没有让巫神山和七曜祠设计成功。 但间隙还在,这次三位宗师联袂拜访,无双院长的态度也说明了对方并没有忘记这事儿。 如果这时候雷弘自己提要求,显然是很难被满足的,但由陆少霖和童镇宇提,情况便会好很多了。 而两位宗师显然也是靠谱的队友,闭口不谈当初往事,只说七曜祠对无双学院是如何仰慕,若是能够有些合作,那便是长久情义的开始。 看着两位宗师拍着胸脯作保的模样,唐罗将目光挪向雷弘,认真道“既然有少霖宗师同镇宇宗师担保说情,那么七曜祠的弟子便同两宗享受同样待遇吧。” 意外之喜,让雷弘笑容满面,忙起身道“那么请问,七曜祠若是在西陵设立分院,应该落在哪座坊市呢?” 嗯!? 陆少霖与童镇宇皆是一愣,好像有点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唐罗笑了“雷弘宗师果然机敏,罢了罢了,具体事宜就同米白议长去商议吧。” 言罢,无双院长抬手挥袍送客,三位宗师很有眼力的起身,齐齐告退。 待得三位宗师走了个没影,唐罗在凉亭中转身,遥望西陵城的方向。 虽说此时的西陵,依旧是泥泞满地,破落不堪,但随着龙洲三大宗派的下院入驻,他对新西陵的建设蓝图,便算走稳了第一步。 等到西贺大部分的宗派甚至圣地都在西陵成立下院,这些宗派圣地的弟子都是由西陵输送出去。 那这西陵的教化之权,究竟是归属谁手呢。 眼下唐罗只希望别人的反应能够慢一点,给他几年,下完这步大棋。 三百一十二章:三宗试心 是后天环境重要,还是先天性格重要,这种事情争执了千年,依旧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如果是环境重要,那么多少世家子会被白手起家的英豪打脸。 可若是先天重要,为何世道上顶顶惊艳的武者,大多都出自豪门圣地。 所谓智慧,从来都不是极端绝对的推论,而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因势制宜,不偏不倚,不早不迟,用那个最合适的角度,给出解决的方案。 圣者无名,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不外如是。 试心云阶下的人越来越多,但上去测试的人却越来越少,因为无数次的失败,已经打击了所有流浪武者的信心。 哪怕在此之前已经有个名为杨凡的男人登顶,他们也不认为那是实力。 所以,当雨霖斋、无极府、七曜祠的弟子联袂来到首座府遗址时,连排队都不用,便直接在带队宗师的示意下开始测试。 在一众流浪武者看笑话的眼光下,雨霖斋陆淼邈一步登天,稳稳得站在了第一阶云梯之上。 站在云阶上的冷漠少年用脚踏了踏云阶的坚实程度,又一次登天而起。 两步,两阶。 三宗弟子面色如常,而被困云阶下的流浪武者们却炸开了锅。 云阶就是云阶,哪怕用了轻身提气的功法,也没法如此稳当的站在上头,这宗派弟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众人心痒如猫抓时,陆淼邈从天上落了下来,双眉紧皱,一副思索难题的表情。 虽然只有蜕凡境界,但宗派绝不会疏漏身法的教育,只见少年飘飘然落下,站定在雨霖斋一众师兄弟之前。 “九阶之后,云阶跨度变大,阶内云气逐渐稀薄;到了第十九阶时,云阶同云阶只见跨度已超过弟子腾跃极限,就在弟子思索脚下云阶是否能支撑弟子奋力腾跃时,便觉脚下空空,无奈落地。” 在面容冷峻的年轻人说话时,其余雨霖斋弟子全都听得很认真,就连无极府和七曜祠的也都凑了过来。 虽然流浪武者们自觉同宗派弟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这种占便宜的机会,你只要不抽刀赶人,他们都是不会放过的。 所以陆淼邈说得话,不光被三宗弟子听见了,遗址中不少流浪武者也听见了。 而同样的内容,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这意义也是截然不同的。 在见识不多的流浪武者眼里,眼前这个面色冷峻的少年郎,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神仙中人了,这样的人只能走到十九阶,那这测试不是为难人是什么? 但三宗弟子在听完陆淼邈的话后,却有了不同的思路。 “陆师兄的身法精妙无双都觉得腾跃距离过长,那么说明要过云阶便与腾跃无关。” 七曜祠中走出一少年郎,单边唇角微扬,笑得邪意森森:“师兄刚说,心生怀疑便落下云阶,那么依师弟看,过这云阶便只同信念有关。禅宗曾有言,信则灵不信则泯,待师弟走上一遭。” 言罢,七曜祠的少年登天而起,刚刚的邪笑张扬尽数收敛,眼中仿佛只有云阶。 第一步登台,第二步跨阶,几步之后,便步入云中,不见踪影。 待七曜祠弟子消失不见后,陆少霖扭头朝雷弘拱手笑问:“弘兄,这少年了不得,是哪家弟子啊?” “宗师抬举了,刚上去的是太白宗师嫡亲玄孙,雷曜乾。” 雷弘笑笑:“这小子心思活络,悟性极高。旁人半年一年才能参透的雷法,他练个小半月便能上手。可偏偏生了副跳脱的性子,就是不肯好好钻研修行,七部雷法粗通,却样样稀松,内门小比总是吊在末尾,或许只有等他能定下心来,才会有所成就吧。” “少年人哪个性子不跳脱,只凭淼邈几句话便看清云阶根本,若能顿悟,此子前途无量啊。” 陆少霖笑笑道,雷弘连连摆手,但脸上的得意又哪能瞒得住。 虽说战力雷曜乾在这一众弟子中排不上号,但只比天赋悟性的话,他真不觉得雨霖斋中有谁能比得过自家这头熊孩子。 而这次七曜祠要来西陵,主要也是为了雷曜乾,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通过试心云阶明白。 无双天赋固然值得自傲,但若是没有耐得住寂寞的坚定和信念,再强的天赋也无法兑现。 雷弘仰头,双眸中雷霆滚动,如电目光撕开云层,看着已经踏到三十阶外的雷曜乾,心中暗道。 原本他以为,搞清云阶本质的雷曜乾就算不能直接通过云阶,至少也能走到末尾,却没想到雷曜乾刚到三十六阶便跌落下来。 因为比陆淼邈走得远些,加上身法稍有不如,所以七曜祠的真传落地稍显狼狈。 “三十六阶后,云阶时隐时现,少爷一个犹豫,便跌下来了!” 摊手耸肩,雷曜乾朝三宗弟子轻松道:“看来,太聪明的人这辈子都过不了云阶,只是因为看不见前路稍有迟疑,云阶便不载人了。往后还不知道有什么难关,现在少爷相信,那个什么杨凡绝对是走关系进的。” “谨言慎行!” 雷弘听得少年不知轻重的话语,脸色当即变黑,呵斥道:“试心云阶初日,杨凡便登顶,只用了一次机会。你已落后,不思索自身不足,反而诬设他人,简直不知所谓!” “宗师觉得少爷不如那个泥腿子!?” (艹皿艹)雷曜乾跳脚怒道:“那您可得看好了,今儿少爷非得通过这试心云阶,不为别的!就为了上去见见那个叫杨凡的家伙,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蠢驴,才会望见眼前云阶散了,还坚定不移的跳过去!” 试心云阶,终归不是只属于宗派的游戏,在有了雨霖斋和七曜祠两名弟子打样后,流浪武者也反应过来,这云阶考效的并不是武道,而是心性。 虽说他们也不懂什么是心性,但听着意思,好像是只要相信云阶能载人,它就真能载人? 怀着这样简单的认知,不少流浪武者乘着雷曜乾大放厥词的时间登空,竟真真的,踏到了,云阶之上。 三百一十三章:子走中元 “信念,是人族最重要的品质,如今西贺人族所有拥有的,都是由最初几个人的信念衍生出来的。” 后山凉亭中,唐罗同杨凡对坐,人间的武道君王以元气为图,为弟子播放了场震撼人心的史诗。 “有远古妖族强大,人族先贤不断想象模仿,便有了最初的武道。” 元气图上,是无数衣不蔽体的人族,窥伺着月下妖族的吐纳,学着妖兽的模样呼吸。 其中大部分被发现沦为食物,然后有小部分逃出,开始模仿妖兽修行的模样。 这些以人体强纳元气的先驱们,后来被称作,上古炼气士。 而就是因为这些拥有强大信念的先贤,人族便不再是食物链中最底层的生物了。 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面对猎食者,你不需要跑得比猎食者更快,你只要跑得比其他猎物更快就行了。 但人族中总有些给自己生命赋予意义的个体,他们明明可以跑得比妇孺老弱更快,却选择了直面凶狠的妖兽。 那些在如今看来孱弱,稚嫩的武者,目光坚定的向着凶猛的妖兽冲击。 不知道自己若么,应该是知道的的,但有股力量,支撑着他们向妖兽冲击,提起胸膛,无畏无惧。 “这便是最初武道的模样,为抗争而生,因守护而强。” 这幅关于上古的元气图中,依稀能够看见天南的剑者,佛宗的苦修,与妖禽争天的勇者,同兽潮硬憾的仙兵。 那种为了族群争命的壮阔,看得少年杨凡热血喷张,满脸通红。 “那是武道最好的模样,可惜后来人族没了对手。” 画面定格在人妖大战之后,人族的诸圣伤痕累累并肩而立,而拿星摘月的银背大圣、六爪黄龙、苍炎朱鸟则是狼狈护着族群遁入虚空。 这之后本该是最好的时代,可惜...人族没了对手。 再往后的元气画面,就有些令人不忍卒睹,当人族没有外头的对手后,自己就成了对手。 人与人斗,其乐无穷! 杀戮、争斗、剥削、垄断、奴役。 原来真正的残忍模样,从不是异族的侵压掠杀。 画面中有沿海屠戮的鬼哭大舰,有役民为奴的千年世家,有自封为神的人间圣地,有麻木灵智的森严庙宇... “人人都想练武,因为在遇见事情后,战斗就成了最简单的方式。谁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唐罗朝着杨凡认真道:“这种认知并非一朝一夕著称,而是很多为了正确争斗过的人,都有败给拳头的经历后,才达成了共识。他们没有机会去更大的地方,见识更广阔的的天地,甚至撑不到光明降临的时候,所以很多人都觉得,西贺不是个讲理的世界,只讲这个。” 栩栩如生的元图崩碎,元气却没有四散纷飞,而是凝练成一个元气的拳头。 图画不见了,只剩下野蛮坚固的拳头,不知怎么得,这拳头让年轻人很是厌恶。 如果可以,他真是不想在拜入山门的第一天就顶撞自家师长的,但他真觉得心中有惑,不吐不快便硬着头皮道:“若只讲实力,何来道义?” 这种反问,对于初初入学的弟子来讲,可以算得上顶撞了。 而唐罗笑而不语的目光,更让杨凡觉得压力山大。 但没办法,孤儿出生的杨凡,从小便见过各种不义。 正是因为见识过那么多的不义,所以他更坚信世间有正义,有公义。 因为若是世间根本没有正义和公义,那他看到强者欺凌弱者不留余地时,为什么会愤怒呢。 按照谁强谁有理,弱者本就该被欺凌不是么? 街面上的孤儿就该被帮派掳走,或是训练成偷儿,或是被打断手脚,然后被压榨完所有价值后悲惨死去。 弱者便该被强者剥削,欺压,因为弱就是最大的罪过,家破人亡也是咎由自取。 这样的事情,杨凡早就看得够够的,他要成为的武者,是如当初那只杀恶人的武者。 是那个在战后愿意将他们这群乞儿送进医馆医治的大哥哥。 这么多年来,在他心中一直有这样的执念,若不能成为那样的武者,那么练武还有什么意思。 赤诚少年目光坚定,但内里却也有些摇晃,因为怕从师尊口中听到不一样的答案。 “人间当然有公义,但任何时代,都有自顾自己的人,想讲道义,你得有实力,不然没等道义讲通,你就先没了。” 唐罗挥手散去元气凝练的拳头,笑笑道:“就像两条腿走路,有实力不讲道义,或能一时好,却鲜有善终。有道义没实力,碰到不义就变成了自不量力,在狭路相逢时,道义可护不住你。所以想要当个堂堂正正的伟丈夫,你既得有道义,也得有实力,如此,才无往而不利。” “请师尊指点!” 年轻人眼睛铮亮,将头嗑在地上。 “你想学什么?” 唐罗笑问:“武道之路万千,那条是你最想学的。” “剑术!” 双手已经磨出厚厚拳茧的年轻人,抬头却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其实弟子学什么都乐意,但最喜欢的,是剑术。” “原来,是剑术么。” 看着杨凡真挚澄清的双眸,唐罗霎时有所明悟,不由得有些感叹。 原来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指引,而不幸者一辈子在寻找童年所失。 正是因为徐老赢在少年时留下的完美影响,才会让如今的杨凡如此孜孜不倦的追寻吧。 “既然要学剑,那便要学最好的!” 唐罗笑笑道:“西贺剑道,以元洲徐氏为绝巅,其族有圣级功法,名曰诸天无上剑典,乃西贺剑道总纲,修此一部,直指圣阶大道,只是现在有个小小的问题摆在我们师徒面前。” “问题?” 如今满心都想着要同徐老赢修炼同部功法的杨凡根本没有看到师尊眼中狡黠,天真问道:“什么问题。” “徒儿你是想去元洲修行,还是留在龙洲?” 唐罗笑问道。 “这...” 艰难的纠结一阵后,杨凡抬头道:“徒儿自然是想留在龙洲,这样可以多听师尊教诲!” “唔,为师也觉得龙洲好。” 唐罗笑笑道:“所以现在给你一个师门任务,你去元洲嬴城,邀请各大剑派剑尊,说服他们来西陵设立剑馆,这样,你就可以留在龙洲,并学到徐氏的剑术了!” 三百一十四章:平事剑 孤儿出身的杨凡自小就比同龄人懂事。 所谓懂事,便是不再抱有理所应当的天真,知道世上每分每厘都得来不易,明白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残酷事实。 登百阶云梯,嗑两个头就理所应当的将自己代入成君王弟子,那是天真之人才有的幻象,在杨凡这儿,从未有过这样的奢望。 所以在院长说出要发布师门任务,杨凡非但没有觉得被刁难,反而大感心安。 或许这才是拜入王者门墙的真正考验,也只有完成这样的任务,才能入得人间武道君王的法眼吧。 从学院正门出来后,杨凡直奔南坪城寨,他的弟弟妹妹全都住在这儿,此去元洲万里之遥,又肩负师门任务。 作为自小都在陵江生活的他都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风险,又怎会带上弟弟妹妹。 所以将他们留在无双城才是最好的决定,当他回到人头攒动的城寨后,却发现照面的每个人都驻足定步,对他颔首行礼,更有甚者眼神就直勾勾盯着他。 如果只是城寨居民也就算了,连巡逻的卫队在看到他后,也都停步行礼。 杨凡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成为无双内院大弟子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了。 若是换做别人,骤然发现自己受到这等礼遇,还不拿腔拿调,可杨凡却连片刻停留都不敢,匆匆告罪低着头便往药庐跑。 不论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高明医者都是稀有且受尊敬的,何况是高到了陆雪凝这样的水平。 虽然如今米白已是议长,但陆雪凝却依旧住在南坪城寨里,因为相较于天堂似的内城,这个人头攒动的地方弱者更多,需要帮助的人也更多。 同往常一样,你永远能在药庐外看到难分头尾的长队,明明药庐每日都能治愈那么多的病人,但隔上一日后,却还是能看见这样的队伍,长得令人绝望。 药庐的后院便是药圃,同时还是弟弟妹妹们习字温书的地方,教书先生也从米白变成了一同长成的少年。 还有弟弟妹妹在药庐与药圃间穿梭,这些年得益于陆雪凝的传授,很多兄弟姐妹已经开始走上了学医的道路,一些日常的病症都已能独立诊断,这大大减轻了陆雪凝的负担。 等到药庐谢客,已经是皓月当空,累得不行的弟弟妹妹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顾着低头扒饭。 对于这些个连看顾病人都看顾不及的人来说,杨凡成为无双内院大弟子确实值得庆贺,但短期来看,这个头衔并没有办法改善他们困苦的生活,所以也没什么太大意义。 倒是陆雪凝看出了年轻人的欲言又止,在女子的眼神示意下,杨凡便将今日接下的师门任务说出。 “吧嗒吧嗒。” 刚刚还无甚反应的弟弟妹妹们碗筷掉了一地,嘴巴张得老大,大得甚至能看清牙缝中的菜渣。 “不是吧,院长分明就是在为难你啊!” “是啊老大,元洲徐氏是什么地方,那是真正的西贺圣地,当年徐大哥血洗西陵您都忘了嘛,剑者可没有好脾气的,院长这不是让你送死吗?” “我看院长分明就是不想收老大,才给出这样的难题,要不干脆辞了,无双内院名头听着大,但也不值得老大拿命换啊!” “我觉得三哥说得对,不去这无双学院也没啥,那啥云潇潇不就被老大三拳两脚打晕去了么,我看这里教得武道也就一般,不如老大自己琢磨的拳术。” 丢了碗筷七嘴八舌讨论的兄弟们,给出的意见全都是让杨凡放弃。 难道这些人不知道拜入王者门墙会有多少利好么? 他们只是舍不得让杨凡去完成这样艰险的任务。 因为外人只在乎你飞得高不高,唯有家人才关心你飞得累不累。 对于杨凡这样的孤儿来说,眼前这些围坐一起吃饭的,就是他真正的家人。 而就是为了这些家人,所以这个任务,他才必须要完成。 “我想去试一试。” 年轻人眼中有光“你们放心,若是不行我便回来,绝不会触怒嬴城各位剑尊的。” 看着大哥心意已决的模样,众人知道劝也劝不住了,便重新拾起碗筷,将桌上的米粒用筷子赶进碗里,却不停嘟囔。 “那别怪兄弟没提醒你啊,若是不好就赶紧回来,药庐生意越来越好,你还是干好护院这份有前途的职业吧。”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文弱医生,要是遇见坏人走都走不脱,你可得早些回来啊。” “唉,那巡逻队长最近老是在药庐外头晃荡,眼神老盯着小丫不放” 这是明劝不行,用上恐吓了,深知这群臭小子秉性的陆雪凝用筷尾敲敲桌子道“不想吃饭就去药圃种草,力气太多就去前堂执夜!” 一句话,吓得众人全都闭上了嘴,饭桌又回到了刚才只剩咀嚼声的规矩模样。 呵斥完徒儿后,陆雪凝朝着杨凡道“想做什么,就去做,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别错过。” 有些话,陆雪凝是不方便说得,但没有人比宗派出生的她更明白,拜入西贺最年轻君王的门下,成为开山大弟子究竟是多大的福缘。 杨凡确实很优秀,但真的优秀到足以拜入唐罗的门墙么,陆雪凝很怀疑。 但她也不好给杨凡压力,所以只能给出最有用也是最没用的建议。 尽人事,听天命。 信息不对等的年轻人自然是不明白陆雪凝脑中究竟流转了多少个念头,他只是用力的点点头。 次日,收拾好行李准备前往元洲的杨凡打开门就看见,长老杜霆连同几位工匠,就站在自家门口。 “院长有命,杨凡此次身负重任,加上元洲路途艰难险阻,所以指派我等从武库中挑选装备。” 很显然,杜霆是很看不上杨凡的,所以说话时眼睛抬得很高,毕竟在他看来,杜子腾的资质要胜过杨凡白千倍,如果内院要收徒,怎么也轮不到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子。 单手从匠人手中取过一柄灵剑,冷冷道“此剑名曰平事,乃是院长连夜着急匠人为你铸造,给你带着上路。” 三百一十五章:无双变化 成色不凡的甲胄,四方通行的金叶,数枚十里玄机玉,还有最重要的圣地拜帖。 师门任务虽然仓促,但供给杨凡上路的物件却是齐备,而这其中最让他喜欢的,还是杜霆长老递来的平事剑。 这是柄由外白到内的灵剑,就连剑鞘都是由镶金白玉铸就,而在白玉的鞘身上,镌刻着一行苍劲锐意的小字。 “心怀正气,天地助力,平人间不平事。” 这字迹杨凡很熟悉,看来昨晚忙碌的不止院长,还有亦父亦兄的议长。 恭敬接过灵剑斜着背在身后,杨凡紧了紧缠着剑鞘的条布,目光沉浸,走出南坪城寨。 穿过中央大道会路过市政厅的告示牌,行囊满满的负剑少年一出现便引得众人指指点点,只是相较于昨日满满的殷羡目光,今日这些人的眼中却多是怜悯还有幸灾乐祸。 虽然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也从未有过这种被万众瞩目的经验,但杨凡却明明白白知晓,今日市政厅的公告牌上,一定公示着自己这趟师门任务。 而这些人的目光,也就不难理解了。 如今的无双城中,大多数人都想成为杨凡,但他们发自内心的嫉妒杨凡。 “嘁!” 紧了紧背后灵剑的杨凡狠狠给投来幸灾乐祸目光的人们竖起中指,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无双内门大师兄么,再看拔剑斩你们啊!” 无双城的居民活了这么久,都没有碰到过这么嚣张的人,但想想告示上说得东西,再看看年轻人背着的那把名曰“平事”的剑,这些以领主扈从自居的原住民还是将头别开。 院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万一正被这小子拿剑斩了,伤和气。 …… 负剑少年出城下山,乘着客船往朝昌去了,但赤霞山邀请徐氏剑派来陵江中游立馆,游说使者是无双内院大弟子的消息,却比顺流而下的客船更快。 西贺无数的势力都将目光锁定在了负剑少年的身上,或许杨凡自己都没发现,如今的自己,已经成了西贺各大势力情报系统的焦点。 而无双城内部,对于院长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杨凡这样的年轻人,也是颇有微词的。 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不论是文治和武功,杨凡都差得太远,如果不是院长金口玉言,他们说什么也不会认可杨凡这样的外人。 但如今米已成炊,他们也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然后求漫天神佛保佑。 内城人尚且如此担忧,外城便传得更加玄乎了,从赤霞山到西陵城不过几十里地,但传闻却已变了不知几次模样。 众人皆道这位孤儿出身的内门大弟子虽然侥幸通过试心云阶,却没有办法得院长青眼,所以给了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这样的说法在中域愈演愈烈,很多人甚至已经将杨凡看做一个死人,每日不断在云阶上攀登,想要取而代之。 怀着这样想法的武者很多,但有所精进的却很少,因为总将利益摆在首要的人,都难让云阶坚实,哪怕一条登天的路,也会变成万丈深渊。 反倒是雨霖斋、七曜祠、无极府的弟子,在经过不断相互印证和调整后,最次的弟子也能踏到五十阶之后。 其中陆淼邈和雷曜乾,已经走到了八十余阶,离登天只差一步。 …… 龙洲历1796年七月末 随着无双学院每年一度的招生日临近,陵江中域变得越来越热闹。 而无双内城也显得越来越忙碌,同往年只经营部还有风媒或救或买的孤儿不同,本次无双城的招生规模和范围极大。 随着中央大道两侧五行八作的匠人学院落成,无双城本次的招生已经不仅仅针对武者。 而是针对所有西贺边缘的工种,授课的全是陵江一代鼎鼎有名的大师,更有中洲欧氏的鼎力支持,传授的都是匠人们当做命根子看待的顶级尖端技艺。 任何想要参研技艺的人,都能在中央大道两侧的学府找到自己想要精研的学科。 而无双学院外院也在唐罗的授意下进行了改制,现在无双学院本院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段,除初阶班外,中高级学段另设天、地、玄、黄四班同时招生。 初级班面向西贺,招收全年龄段筑基以上,蜕凡以下武者三千名,传授经络及武道基础课程。 中级班招收蜕凡以上,凶境以下全年龄段武者,根据境界造诣分班,四班任课教习皆是武宗修为,指导修行。 高级班则是招收凶境以上,宗师以下的全年龄段武者,数量不限,同样根据境界不同分班,由最低武宗级强者授课,高级班可与封号、甚至宗师级强者论道。 从无双学院的招生告示贴出来起,无双学院便又一次引起了全西贺的热议。 天、地、玄、黄的等级划分已经在西贺这片大路上行使千年,无双学院这次的招生,却是重新设定了标准。 很多懂行的强者在看完无双城的招生告示后,只觉得寒毛耸立浑身发麻,隐隐觉得西贺正有一件颠覆的大事将要发生,他们切实感受到了,却说不上一个所以然来。 …… 无双学院,院长室 十月怀胎进程过半,云秀的孕肚也越发明显,唐罗也越发心疼自家媳妇儿每日跑上跑下,所以他现在每日饭点都会溜进云秀住所。 同时和夫人聊聊最近西贺发生的大小事,好让孕期又好动的准母亲不那么无聊。 可或许是孕育生命的女人总会多愁善感,这个时期的云秀对身边将要发生的事情格外敏感。 偏偏碍于身份的特殊,她又不能总是抛头露面,所以能够说说话的人极少,除了唐罗,便只有抽空来看诊的陆雪凝。 而当女医师变成女闺蜜后,界限自然会变得模糊起来,比如陆雪凝就不止一次担忧,若是杨凡这次任务失败回来,院长会如何对待这不得力的内门大弟子。 虽然陆雪凝一再强调这只是她的担忧,让云秀不必放在心上,但本就闲的发慌的云秀又怎么会不好奇。 只是相较于旁人都看衰杨凡,云秀却是对负剑少年此行,信心满满。 三百一十六章:困难与机会 人和人的差距,比羚羊同狮子差距都大,而此中的最大原因就是在对待困难的态度和行动上。 所有卓越,都是从困难中磨练出来的,但世间却鲜有愿意直面困难,与困难共处的人。 云祖曾戏言,凡夫将良机看做困难,豪杰把困难当做良机,所谓豪杰,必得翻越千难万险。 可随着人族势大,武道攀升,此时的修行者已经越来越不愿意面对困难。 但人又充满好奇,再听过许多关于豪杰的故事后,会不自觉地代入,认为自己拥有与豪杰等同的智慧能为,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说不清是何等愚蠢的认知,仿佛能让他们大展拳脚的地方,只有某个别人不识字或不看书,从未见识过智慧的愚昧之地。 都不用细想便知这种“才能”有多可笑,而究其根源,不过是多数人的心性资质实在普通,即便将机会放到他们面前,也只能看见表层的艰险。 怕苦怕累的哀怨,或是恐惧失败的退却,都足以让他们轻易放脱手边的机会。 就好像此时的陵江中域,无数人知道负剑少年欲往元洲完成一个艰难的任务,但绝大多数人只盼着杨凡倒霉,却没几个想要取而代之。 因为在他们觉得这个任务艰险时,便已经否定了自己完成的可能。 但云秀明白,这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而是唐罗再用整个无双学院和他自己的脸面为开山大弟子养望。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但说这句话的人却没告诉你,准备这种事,其实和当事人并没什么关系。 就好像此时杨凡要去邀请嬴城的各大剑派来龙洲立馆,其实对方来不来,早在杨凡成为无双内院的大弟子之前,便已经注定了。 只是云秀不解的是,唐罗为什么会对这个初见的青年抱有如此大的信心,难道就因为对方是米白抚养长大的孤儿么? 怀着这样的疑惑,云秀朝丈夫问道“此子究竟有何神异之处,夫君不怕此子在获得滔天声望后,迷失自己么?” “试心云阶是考验,元洲之行同样是。” 将剥好皮的葡萄喂进云秀嘴里,唐罗这样解释道“有些人在一无所有时拥有上等资质,可在取得成就后却不一定能有匹配的器量。磊落豪雄的市井英雄可能变成阴险刻薄的小人或是胸无大志的富户,所以看一人心性,不光看他贫贱时,还得看他拥有一切后的表现。” “所以夫君辞了杨凡平事剑,还差使他去元洲收获天下声望?” 云秀眼睛亮道。 “不错,最能试人心性的,不过名声同力量。平事剑乃法则之剑,内蕴金、木、水、火、土、风、雪、雷、雾八道本源灵光,另有一道敕令可调百里灵气归属,对于蜕凡境的武者来讲,这柄剑超越此世绝大多数神器,寻常人只要用过一次,便会彻底上瘾。” 唐罗接着道“若杨凡只是热爱武道修行后带来的强横,那么平事剑便是他武道追求的终点。而元洲之行后,他的名讳将会被天下传唱,到了那个时候,就能看见此子真正的心性。” “夫君这样大费周章,恐怕不光只是要看看杨凡心性吧?” 将酸甜的葡萄咽下,云秀将籽吐在手帕中,眼中闪过几分狡黠“让风媒属将杨凡将要前往元洲的消息宣扬得西贺尽知,是想让徐氏也看看这位无双内院的杰出弟子么?” “现在说杰出还太早。” 唐罗将蓄满葡萄籽的手帕包好放到一边,接着道“既然要学徐氏的功法,自然要经过徐氏的考效,让杨凡此行暴露在西贺诸大圣地眼下,是考验也是保护,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让徐氏好好看看,这个少年究竟有没有资格获得徐氏的传承。” “夫君花那么多心思,若是杨凡做得不好” 看着将里外都想得无比通透的夫君,云秀又不由得担忧起来,若是杨凡表现得不如人意,那么自家夫君该会有多么失望呀。 “做得不好便做得不好吧。” 相较于云秀的忧心忡忡,唐罗倒是显得很洒脱“如果他没有办法承担那么大的压力和责任,那么便归来好好修行武道即可,凭他对武道的热爱,即便无法成就彼岸,一尊宗师之位总还是在望的。这样的成绩不论放到哪儿,都不算差了。” …… 龙洲历1796年八月中 海量修行者冲着无双学院的招生汇集陵江中域,也让消失在世人眼中十余年的西陵城重现人间。 人们惊讶的发现,原来这儿真有条由金砖铺就的大道,而这条经济奢华的大道两边,全都是各类学院的招生办。 衣、食、住、行、车、船、牙、商; 金、银、铜、铁、锡、木、瓦、石; 就连教种地的,都设有专门的学院。 但这样的学院,是吸引不了慕名而来的修行者的。 这些人不远千里的过来,难道是为了学习怎么样更好的犁地施肥么,简直可笑。 所以即便将招生办设在西陵最奢华的黄金大道上,前去求学的人还是寥寥。 反倒是无双学院三科以及经营部的招生办,还有三宗设立的下院据点门前,早早排起了长龙。 哪怕这几处散落在城南各郊,有些地方的淤泥都还没有清理好,都没有打消这些不远万里前来的修行者。 此情此景,让无双城市政厅的内部,又出现了质疑的声音。 “如今都已经八月中了,匠作学院十几个加在一起,收到的学生不足两千,而光昨天一天,外院三科的学员申请便已满额,但现在还有无数修行者往陵江中域赶,要我说,干脆将匠作学院并一并,腾出更多的学院招收弟子,也省的这些想要拜入我无双学院的少年,白跑一趟。” 杜威的意见,代表了市政厅很多人的看法,相较于须得往里头搭资源的匠作学院,显然是无双外院的号召力更强。 如果能把内城中央大道的两边全都扩建成外院教学楼,那么可以肯定,无双学院三科的招生规模,足可以扩大数倍。 三百一十七章:目标明确 理想在现实的利益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今的陵江中域,聚集着数以百万记的工匠,但这些工匠中,却只有极少数人愿意孩子走自己的老路。 即便那些愿意让孩子继承衣钵的匠人,也固执的认为自己教的东西会比学院强上百倍千倍。 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想要投学的匠人孩子,也会被家人劝说回来。 “孩子傻,学院里哪会教真东西嘞。” 几乎每个被家人带回去的孩子,都听过这样的规劝,这也是直接导致黄金大道的匠作学院招生办凋零的原因。 明明欧家大匠还有各行名作都已经准备好将压箱底的东西传授,可应试者却是寥寥,不得不说。 同武道相比,五行八作的技术,吸引力实在太过有限,而这个压力最终回归到市政厅。 于无双城来讲,虽然匠作学院的招生率远远达不到要求,但维护的费用却一点儿也不会少。 这种情况下将一些生员稀缺的学员并入外院,扩大三科的招生,显然已经成了最优的解法。 纵然米白有着自己的坚持,但在面对血淋淋的事实还有市政厅全体上下的压力下,他也必须将这意见向上递交。 而这上,便是赤霞山的新王,无双学院的院长。 “所以,这就是市政厅集体的意见?” 唐罗将市政厅的荐呈放在一旁,朝着面色如常的米白问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弱势的就该被摒弃斩断,这是商人的思想,政客的视角,却从来不是仁者的选择。 但辗转那么多城的米白已经明白,世上不会有微尘不染的仁义,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人的力量只能做到有限的事,只要将这份有限做到问心无愧,也就够了。 所以他抬起头,认真答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这是市政厅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从目前的情况看,将几座匠作学院改为外院,是对无双城更好策略。” “八月过半,黄金大道的匠作学院招生办已经将招生情况报告上来,综合判断,市政厅觉得可以将农科、船科、衣科三大学院解散,改为无双外院,分别收纳初、中、高级三科学生。” 既然承担了议长的责任,就不该甩锅,既然众人认为这决议是为无双城谋福祉,那不论他这个议长有什么想法,都应该将众人的意见准确表达。 而仁者同政客的区别就是,在他们顾及大部分的利益时,也不会忘记那小部分人。 “但米白觉得,可以不解散这三个学院,只要将三个学院的老师同学员并入工科,看看明年招生情况是否好转,再做定夺。” 弱小从来不该是被湮灭的理由,只是米白想不通,为什么农科这种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产业,竟会只有这么少的学员报名,甚至面临被收回校址的危难。 事实上,就算此时米白再向院长求情,但关于明年的招生情况是否会好转,依旧没底。 “船科是因为陵江水位归附了导致水手过剩,这衣科么,不论是染坊还是布坊都认为自家手艺最金贵不屑来学,可这农科招不到人是咋回事?” 听了米白的话,唐罗并没有直接说同意或不同意,而是再仔细看了看关于市政厅的荐呈,翻看完了后,直接朝米白问道:“最迟今年底,掩盖陵江平原的淤泥就会被清理,明年开春就是最好的播种时节,眼看缺少农工百万,竟没有人报名农科?” 所谓物以稀为贵,但这个稀也看何种稀法。 掏粪工从来稀有,也没见谁将这当成自己的职业目标,事实上能到无双城来的全是小有资产的匠人,又哪里会让自己的孩子,再当农人。 米白自然是清楚,正切要害道:“农工低贱,家里有些积累的,全想将孩子往学院送。就连那些来无双城落了跟脚的大匠,也希望孩子能进学院谋个好出生。一来二去,农工自然稀少。” “既然这样,也好。” 唐罗点点头,将荐呈放下道:“以夫人的名义让市政厅拟个告示,让领主的扈从在清理完驿道、平原后,分批次进入农科学院学习如何开荒播种,将课程缩短或是边干边教,务必在年底补齐来年播种时的农人缺口。” 这样的政令,放在西贺任何一个城市都会引起哗变甚至出逃,虽然无双城此时欣欣向荣,但这样的政令也足以使内城民怨沸腾。 所以米白赶忙劝道:“院长不可啊,此次宴清河道、城市,内城百姓已经出了死力,若是再强征务农,恐失人心!” “你家长工、扈从年节不帮主家做工、种地?” 唐罗笑着宽慰道:“这公告并非强征,而是指令,目标对象只针对领主扈从。另外,让卫所配合市政厅做边境的巡弋和督工,保护农人和农田的安全。” “所以院长大人的意思是,农科学院不需要被解散对么?” 渐渐地,明白也听出唐罗话语中对农业的重视,连忙问道。 “不光是农科院,船科院和衣科院同样如此。” 唐罗淡淡道:“如今陵江水位归复了,重建城市的物资却无法凭空得来,这条陵江很快会成为连接各城的枢纽,学院的作用不光只是授课,还得能学以致用。收不到学生有什么关系,可以让匠作学院自主研究,我们需要有更好更快的货船同客船,科研经费直接从市政厅拨款。 不光是船科学院,其余匠作学院都得为无双城出成果,而拨款都从市政厅中出。” “大人,如今匠作学院的维护费用便已颇高,若是再追加拨款,恐怕市政厅力有不逮啊。” 米白诚实道。 “匠人变成教习了,难道就不会挣钱了?” 唐罗笑笑道:“匠作学院的目的是培养精英匠人,可不是要养匠人大爷。眼下不就有个很赚钱的活计么?” 说着,唐罗从桌案上垒的高高的文档里抽出一份推给米白道:“雨霖斋、无极府、七曜祠对于此次西陵招生的结果很满意,决定常驻西陵,想请匠作学院重新设计下招生办,这件事便由学院匠人去同几位宗师谈,不必想着节约成本或是讨好宗派,他们的富裕程度,远超你们想象的极限,好好把握机会!” 三百一十八章:负剑少年游 九月未至,无双城三科的招生额度却已溢出,但三科的招生办却未曾停止收录学院名额。 因为按照唐罗的指导,无双学院并不是什么人都收,而是有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指标。 比如世家子的名额限制,流浪武者的名额限制,外洲名额限制,本地名额限制,即便是同等条件下,还有年岁的限制。 这种种限制乍一看是在针对想要入学的学生,但其实仔细想想就会明白,这是在均衡收入率,并保护那些条件并没有那么突出的学员。 这样的举动,自然会引起龙洲各个势力的不满,因为在各个世家看来,他们带来的庶子、外戚,条件要比那些浑身散发着酸臭的泥腿子强上千万倍。 按理说,只要是学院,都会更青睐他们带来的弟子,可无双学院在收录完一定名额后,条件就变得很苛刻。 一直在招生办处守着的世家子看得真切,自八月底后,但凡有世家子能够获得入学批准,都会有预备的学员名额从招生办调出,反而是那些无甚根脚的流浪武者,不用经过什么对比,就能直接报名入学。 这样的区别对待,自然会引起世家们的反弹,但从渡头过度到招生办主任的年老大态度恶劣依旧。 一句“想上上,不上滚”嗝得愤怒的世家说不出话。 以如今无双学院的名声,即便世家联合抵制,也会有数不尽的流浪武者前来报名,所以年老大根本不担心生员。 因为院长同他讲过,无双学院不是某一域或某一族的人才基地,无双学院要培养的,是能够接受无双城思想的武者,那些世家出生且天赋好的学员,与他们并不是同路人。 既然不是同路人,天赋再好又同学院何干,再好能好过自家领主么? 所以说,任何组织都需要一个黑脸恶人,有年老大坐镇的无双招生办,着实会少很多的麻烦。 …… 陵江中域的动静还有无双学院九月招生的举动,都在督天王巡的监视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作为如今督天王巡的代都督,安景天却什么也做不了。 曾经在王巡看来信手便可捏死的无双学院,如今竟然已经成为了这样的庞然大物。 不光在龙洲西部站稳脚跟,更得到了三宗的鼎力支持,而从对方散布的消息看,如今那位无双内院的开山大弟子,已经从龙江出海,最多俩月便能抵达元洲。 纵横中洲数十年,安景天从未碰过如此棘手的情况,动也不是,不动更不是。 而就在他这么上火的时候,关于无双学院的情报却一个接着一个! “北邙凌霄宗、屠仙寨、伽蓝宫、鬼王都,皆有效仿雨霖斋三宗的意思,如今他们的拜帖已入无双城,并获得无双院长首肯,并获批了西陵城北校址...” “而元洲嬴城方面,各大剑派对于即将到来的杨凡并无恶感,且嬴城老牌道场,炎阳监管的剑尊徐长昊更是多方游走,颇有要为这无双内院首徒接风洗尘的意思...” “近日,无双城向北邙玄机宗大元峰传出密信,虽内容不详,但从大元峰妙微突然发起的议会看,应该是某种邀请...” “还有,我们派遣到无双城的细作、密探,大部分都失去了联络,连带着我们几座隐秘的阵座也全都暴露了,其中有些密件无法救回只能销毁。没了密探同正法,王巡此时对龙洲西部的掌控变的十分薄弱,新任风部镇抚王北月向本部求援...” “啪!” 狼毫笔杆被生生捏碎,笔头在纸面上晕开了一朵墨花,这动静吓得桌案前的讯官噤若寒蝉,连忙将手中案卷合上,低头站到一旁。 代都督安景天面无表情将捏碎的狼毫笔其丢到一边,抬头朝讯官道:“传令,让北月回来吧。” “是,代都督。” 讯官低声应诺,然后转头便要离开。 “无双内院大弟子杨凡,好像是孤儿出身,未曾觉醒血脉,如今亦不过蜕凡修为。传闻南海多涌浪,行船艰险,常有客船被大浪卷入海中的惨案。” 讯官走到一半,换了只笔继续书写什么的安景天淡淡道:“将这话带给火部巡天,他明白该怎么做。” 已经走到门口的讯官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的离开了王巡中殿。 …… 将人生赌在海面上的,都是真正的男儿。 只有在一望无际的海中央,人族才能意识到自己的渺小,所谓同舟共济,也只有在这种局面下,才能被发自内心的认可。 这种感情,是脚踩坚实大地的陆民无法理解的。 当然,常年在海面上讨生活的勇敢水手,也无法理解,为何负剑少年会在出了海后,就呕吐不止。 晕船的客人他们见得多了,晕得那么厉害的,却委实少见。 从龙江出海后,杨凡就克制不住胃部的翻腾,抱着船头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最后水手将人驾到客舱的时候,年轻人已经晕得昏天黑地,软绵绵的浑身无力。 这明显有修为在身的汉子,此时就同待宰的鸭鹅无异,水手将杨凡带回客舱后,将他的头部固定在床上,并用布条缠紧。 迷迷糊糊的杨凡发现自己正被捆绑,运起灵气便一脚踹向水手胸口,但软绵绵的腿脚即便有灵力加持,也不过就让强壮的水手微微后仰。 “你这踢腿还没娘们给力,别特么乱动了,好好靠着船板坐正,不会那么晕。” 被踹一脚的水手毫不在意,并开口解释道:“帮你把头绑住是为了固定,船长说了,只要把头稳住,就能慢慢适应大海。” 这下杨凡意识到对方并无恶意,才微微松开了抓着剑鞘的手。 “姜片来了,姜片来了!” 两人交流间,另一名水手喊着跑入客舱,那被踹一脚的强壮水手顺手接过姜片,转头朝杨凡道:“把姜片含住!” 杨凡顺从做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奇效,在被缚住头部和喊了姜片后,他确实没有那么晕了。 更新通知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作家胖有些自大了,以为经过两年的训练,已经可以完美平衡创作与感情,所以在疫情之间,开始尝试与某位女士建立长久的亲密关系。 这次尝试,是作家胖暌违两年的野心之作,以为已经掌握写作技巧的王者能够在甜蜜的恋爱过程中灵感爆炸。 但作家胖忘记了陪伴同磨合除了甜蜜外,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顺风笑嘻嘻,逆风p,创作状态忽起忽落实在酸爽,最终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作家胖不但感情没处理好,创作也受到剧烈影响,甚至一度产生修改结局的冲动,无可抑制。 每日枯坐电脑前很是烦闷,所以决定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出去见见世面。 如果顺利,几日后恢复更新,如果不顺利,那么就下月初恢复更新。 爱你们的作家胖敬上爱只针对正版付费用户,请盗版读者切勿对号入座) 三百一十九章:平安号 男人的情义,多是从苦难中孕育出的。 通过绑头和含姜片适应大海后的杨凡很快将自己当做了水手中的一员,自幼草莽出生的豪迈气息,也很快同这些个心胸开阔的水手打成一片,还知道了这艘客船的名字——平安号。 短短几日,杨凡就和船工、水手们打成一片,并学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水手结,这种绳断结不脱的绳结,可以将水手死死挂在桅杆上,即便再大风浪,也不会被甩下海去。 还有知识,陆鸭懂得了在远航船上,比金叶更金贵的是蔬菜瓜果,会讲笑话的人要比强者更受欢迎。 而那个绑他的强壮水手,更是教了他压箱底的技能,观星和最重要的,如何在逆风中前行。 “在海上,没有什么比方向更重要,很多海域都会让指针失灵,所以要找到比指针更可靠的东西。” 被唤做阿强的水手指着天道:“再没有什么东西,会比天上的群星更牢靠了。” “有些时候,顶头风会让船无法借力,若还想前进,就得允许大船偏航,但不论被吹走多远,我们都能通过头顶的星空,找回航向,学会这两件事,便是个成熟的水手了!” 夜晚的甲板,是水手们吹牛的天堂,杨凡便是在这儿,汲取着海上的营养。 虽然他挚爱武道,但在同这些水手的交流中,却感受到了航海人的智慧同伟大。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米大哥会让无双城对五行八作的匠人大开方便门,甚至得到师尊的支持。 因为这世上每一门行当,想要走得远走得深,花费得时光气力都不会比武道更少。 相处中,杨凡与水手们的关系日渐融洽,而水手们有时也会好奇,为何杨凡时时背着把长剑。 毕竟除了元洲和外海,剑修可不算多见,特别在龙洲这片土地上,背长刀的,远比背长剑的人多。 出于界限同礼貌,水手们并没有要杨凡耍一耍剑的意思,但杨凡自己却不介意,很坦诚的说自己尚还不会剑术,背着的剑也是自家师尊对后辈的期许,这次前往元洲,就是想学剑云云。 言罢,还站起来给众水手,舞了趟拳,那大开大合的拳风呼啸,同刚上船时那个把胆汁都吐出来的软脚虾形成鲜明对比。 “鬼鬼,当时要是这样一脚...” 拿姜水手阿宽看着杨凡一鞭腿扫出的气势,缩了缩头朝脸色不善的大哥阿强望望。 …… 有人说空虚是恶鬼,会吞噬人的意志。 也有人说空虚是力量的源泉,学会与孤独共处才能称作强者。 两种说法,邬桓都很认可,百多年的卧薪尝胆,让邬家从那座名为西陵的修罗场逃离。 虽然族人当时对乌桓的做法颇有微词,但在唐氏摧枯拉朽击败弥家并迅速统一陵江后,族人便又对乌桓顶礼膜拜。 这就是庸人,同境界无关,只是因为他们只能看见眼前,所以才像墙头的小草,风往哪吹便往哪儿倒。 自那之后,邬桓更坚定了不能将邬家假手他人的信念,选用都是有眼光格局之人,彻底将邬家打造成铁桶一块,并在琼华星君发出征兵令后,举全族去投。 得益于出色的实力,邬家很容易便投入王巡,一开始,邬桓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异,只是融入王巡的氛围,结交各路豪雄,并不断将邬家高手招入。 就同邬家一直以来的发展方针那样。 蓄大势,藏锋芒,缓露凶光。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点苍山一役后,火部几位镇抚使残的残,伤的伤。 邬桓这才显露锋芒,连同一众邬家高手,迅速接管了那些无头苍蝇,也让王巡上官注意到了这支明显同魔道巨擘行事截然不同的武者团体。 在发现这群精英都有个共同的姓氏后,王巡火部竟已被收编的七七八八。 这种手段和威势,哪里是普通世家能够做到的,一查根脚,发现邬家竟是当年水患中从西陵出逃的望族,且规模不小。 原本曹瑾瑜在位时,王巡招人全是圣地旁支外戚,最次也得是宗派外门弟子,最讨厌的就是世家介入,更别说旁门左道了。 而换了安玉树上位,哪里还有什么忌口,邬家的此举非但没有被打压,反而被鼓励。 安景天更是觉得,邬桓能够迅速稳定火部局势,是种能力的表现,应该重用。 自那之后,邬桓便顺理成章执掌火部,更是在一众邬家高手的支持下,成为了火部巡天。 而邬桓也确实有本事,不论是奏报或是功绩,还是对王巡下放功法的精研程度,火部都是目前四部中最出彩的,这也让安景天愿意将很多棘手的任务,交给火部处理。 这些年,火部从未让安景天失望,今次同样不会。 插着王巡大旗的巡天神舟在云上穿梭,而在“平安”号上,有位相貌普通的船客似闲逛般走到船尾,确认四下无人后,将一块似金似玉的物体,按进了船板中,随后纵身跳入水中,连水花都不曾溅起,灵活的像条人鱼。 与此同时,天外神舟,有密探向舰桥中的闭目养神巡天禀报。 常年发号施令,邬桓身蕴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在闭目时,也能让周边人感受到强大压力。 而当这位火部巡天使睁眼时,这股直击精神的压力更是让年轻的密探止不住的双腿颤抖。 “禀...禀告巡天使,子母玉产生感应,确认杨凡所在艘客船,就在百里之内。” 微微点头后,邬桓从座位上缓缓站起,龙行虎步走到舰桥中心,朝船员下令道:“神舟降至两千丈,向子母玉靠近。通知邬兰,准备动手!” …… 大海的无情,总是在人们的预料之上。 就比如刚刚还平静的海面,突然卷起滔滔巨浪,这种突然的程度,让久经阵仗的水手都有些晃荡。 快速发号施令让船客们都躲进船舱中去后,水手们便将双腿套进水手结后,往桅杆上爬。 在一片混乱中,“平安号”的神秘船长,从船长室走出,无视了两侧卷起几乎要吞没客船的巨浪,仰头望着天上,目光凛凛。 三百二十章:苍天有眼 杨凡从未见过“平安”号的船长,但从与水手的交谈中不难看出,船工们敬他若神。 博学又宽容,神秘而强大,这便是“平安”号上的人对他们船长的一致评价。 而真正见得平安船长真容后,杨凡就隐约能够感受到这些敬畏的由来。 此时海面上满是咆哮的怒涛,天上黑云压顶,电闪雷鸣,而这个从船长室走出的男人却十分平静。 这份平静甚至感染了慌乱的水手,或是说,当水手们看见船长出现后,便迅速的定心。 就同以往那样,不论何等狂暴的风浪,只要船长大人一出现,就会风平浪静。 所谓笃信,大概就是绝境中的一束光,而船长,就是这些水手们心中的光。 可遗憾的是,这次的风浪并没有因为男人的出现而缩小,因为此次并非天灾,而是。 航船数十年的常平安仰着头,感觉到一股令人心悸的力量正在酝酿,还有两侧的海潮下,是不知道多少张阵图的叠加。 理智告诉常平安,此时最合适的策略,便是弃船而走,但看着哗哗的浪中,水手们相互大喊,拼命的降帆舀水。 常平安低下头,因为他害怕再去感受云中的力量,会让他失去抵抗的勇气。 …… 突如其来的巨浪,让杨凡心中警铃大作。 这些年同米白在陵江七城游荡,经历过的危险可以写成一本书。 而这本厚厚的书带给杨凡最重要的经验,便是如何判断危险。 海浪确实可怕,但这世上多得是比海浪更可怕的东西,比如——人心。 这突然出现的海浪里头有灵气的味道,而神秘船长久久凝实天空,更是坐实了杨凡的感受。 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 莫名的,杨凡心中升起这样的感觉,并紧了紧背上的剑。 …… 这世上但凡拥有能够翱翔高空器具的势力,都没必要同一艘客船为难。 而但凡这种可能出现了,那只说明势力的目标,是船上某位船客。 天外云后,邬兰率领的火部精锐阵师,正按部就班的运作海浪。 无双内院大弟子死于海难,无双内院大弟子死于袭杀,结局虽然同样是死,确实性质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这就是为什么,能用一道凶境合击解决的事,邬桓会召集那么多阵师,花那么多气力,资源,在海上兴风作浪。 杨凡一定得死于海难,这是代都督的意思,那么火部要做的,就是让代都督的意思,成为现实并不计成本! 涌浪阵。 巽风咒。 在海面上,这些个阵师的力量变得十分惊人,虽然平安号是艘很有规模的客船,但面对动则千尺的巨浪,也就是几个扑腾的事。 再然后,无尽之海中的凶鱼恶鲨,还有这无边无际的水域,会将所有生者,沉入海底。 不要担心会有幸运的客船经过,火部的巡天神舟会日夜巡弋不停,将所有幸运的可能性抹去。 只是,为什么都过去了那么久了,平安号还没沉? 邬兰双手抱胸,俯视着在巨浪中时隐时现的大船,眉头微皱,心中暗道:“这些阵师吹得厉害,搞这么半天却还没将船沉了,换做火部精锐小队,只消一轮合击下去,直接将船和这小子都打成齑粉,这茫茫大海上,谁能知道船是怎么没的!” 想到此处,对阵师们的效率越发不满意,便朝着身旁一位阵师喝问道:“这都半天了,怎么平安号还未沉底?” “回禀镇抚使,这船上好像有位了不得的高手,将拍打船体的巨浪全都驱散了。” 小心观察着邬兰脸色的阵师连忙安抚道:“但镇抚使放心,再给我们一点时间,定然能将平安号沉海!” “老子等得,巡天却等不得!” 双手抱胸的邬兰用鼻孔朝着阵师道:“百息后若是平安号还未沉,你便自己去同巡天解释。” 想起要面对那个气息如修罗般的巡天,阵师吓得脸色苍白,也顾不得回答邬兰,迅速落入那群操风弄浪的阵师中间。 …… 风浪变得更强了,这让常平安压力骤升。 即便是天生水灵体,面对着几乎没有任何停歇的浪涌,也是毫无办法的。 就跟老话说得那样,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只是让常平安怎么也想不通的是,明明只是趟平常的从朝昌跑元洲的活儿,怎么就会出现这种事? 挥手斩出一记湛蓝色的灵光斩断巨浪,常平安实在想不明白。 “他们是冲我来的。” 正在疑惑时,常平安听见一个声音,然后见看见一位年轻的船客来到的舵轮边上。 “你说什么。” 常平安皱着眉问道。 “我这儿有些玄机玉,还有一封信。” 杨凡并没有重复自己的话,而是平静拿出从内城中领来的玄机玉,还有本该由他带到元洲的邀请函:“他们是冲着我来的,看这情况,是想将这场袭杀做成海难,我应该是走不脱了。” 晃荡的舵轮胖,杨凡表情洒脱的耸耸肩,将玄机玉和信笺一股脑塞到常平安手上。 “这些是十里玄机玉,船长可以多试几次,看看能不能逃出风暴的范围,若是能出去的话,就将这封信送去元洲嬴城,还有这把剑。” 说着,杨凡又想将背后的平事剑给解下,却发现这柄剑像是黏在了后背,怎么也取不下。 费劲拔了两下后,他摊摊手道:“好吧,没有剑了!” ……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隔墙还有耳呢,何况督天王巡这么大的动静。 只是监查天下消息的是督天王巡,所以只要王巡内部不出问题,谁都不晓得火部的巡天神舟调动。 安景天是这样盘算的,可他忘记了,如今的督天王巡,已经不是当年的督天王巡。 当年王巡号称无所不查,无所不知,而今的王巡,顶多算是消息灵通。 这位神庭宗师怎么也想不到,这场自鸣得意的袭杀设计,竟会迎来两位观众。 龙洲赤霞山的无双学院中,唐罗双手交叉横在胸前,饶有兴致的望着氤氲镜像中的画面。 汹涌的海浪,颠来倒去的客船,还有躲在云后,那些操风弄浪的阵师。 同样的画面亦出现在嬴城剑阁顶层的议会上,只是相较于无双学院顶层的个人影院,这儿就有些热闹了。 各个剑派的剑尊,各家的剑宗,还有三军的统领以及,白玉剑阁的主人。 三百二十一章:考验 嬴城的诸位剑尊、剑宗,面无表情的看着镜面中的影响,只是平静的表情下,三军的统领心中却已焚起滔天怒焰。 督天王巡越过了界,王巡火部没有一声知会,便直接来元洲海域搞风搞雨,这种行动,直接可以看做是对徐氏的挑衅。 而之所以现在这些人还没动,是因为最激动的那位统领已经去做事了,而他们应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观察那个名叫杨凡的年轻人身上。 …… 无双学院,院长室 不轻不重,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后,是夹着文件走进来的中年书生。 眼瞅便要九月开课,内城各学院已经将招生名单汇总到市政厅,而米白觉得,这份文件有必要让院长亲自过目,所以便带到了院长室来。 一进门,便看到院长的书案上,浮着一张氤氲的镜面,里头是狂风怒涛,黑云雷霆,还有在云间隐约浮现的人影。 对于武道厮杀,米白向来是没什么兴趣的,所以他直接走到桌案近前,将手中的文件铺陈在唐罗面前道:“这些是各个学院汇总的新生名单,请院长过目。” 作为无双城第一届特大招生,暴露了很多因为经验不足出现的问题,但在市政厅同各学院教习的通力合作下,这些困难都被克服,也让内城总结了很多经验。 所以这些报告上,不光只有名单,还有为各学院邀功的奏表。 其实这段时间招生的辛苦唐罗都看在眼里,他也知道目前的市政厅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这种苛责是站在他转世的经验之上,用这些来要求从未有过经验的人,便显得太过苛刻了。 所以还是得以鼓励为主,唐罗将目光从镜面上转到文件上,并在各个学院的名单上:“米先生先坐,待本院仔细看看诸君的成绩。” 唐罗招呼米白入座,提笔认真的在各份文件上标注,落下的多是溢美之词。 坐到一旁的米白见院长看得认真,便开始打量起这件无双城最重要的道场。 就同他当初刚来无双城时那样,谁能想到坐拥千里疆域的人王院长,道场的布置竟这般简单,陈设简陋得连市政厅都比不上。 书架、桌案、还有几张做工精良的椅子,这便是无双院长室的全部,可就是这样的简单,却让米白无比心安。 嗜欲深者天机浅,嗜欲浅者天机深,或许只有像唐罗这样欲望简单的武道,才能在这样的年纪,创下一份如此了不起的事业吧。 感叹着批改文件者的年轻后,米白又将目光转向别处,而简单的院长室中,唯一能看的,就只有那张翻腾着氤氲紫气的镜面了。 此时的影像又有了变化,已经不再是俯瞰观察海潮与天空的纵览视角,而是拉近到巨浪中沉浮的客船上方。 虽然没有声音,但米白却能看到船上水中恐惧的脸,还有手持神剑,四处奔走斩浪的...杨凡。 杨凡!? 他怎么在那! 米白眼睛骤然睁大,刷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正要向唐罗询问,便听到院长声音。 “想得真功,便得经受考验。” 批改文件的唐罗头也没抬,缓缓说道:“徐氏是不会将《诸天无上剑典》传授给心性不够之人的,即便是徐氏本家的弟子,也得通过考效才能修行。” “米白不曾看见考验,只看到凶险。” 米白看着双手持剑,以月牙剑气不断抗击浪潮的年轻人,苦笑道。 “武道争锋,哪有不凶险的。” 唐罗淡淡道:“这已经是最不凶险的了。” 说着,镜面中一道千尺巨浪狠狠拍在客船上,几乎将整艘大船压海面,看得米白眼皮一跳。 这些从西陵最早收养来的孩子,米白几乎将他们看做自己的子侄,看到这样的场景,哪能不揪心。 但他明白,在武道修行这件事上,他是没有发言权的,与其在不擅长的领域指手画脚,不如将心情收拾好。 恢复平静的院长室中,只剩下唐罗批注文件的声音,等到最后一份名单确认和溢美之词写完,院长抬起头。 此时的镜面中,那艘名为“平安号”的客船船体上,已经多了很多大洞正在渗水,吃水深度也比出航时深了大半,虽然水手和船工不要命的舀水抢修,虽然船客们拼了命的讨饶呼救,但都改不了这个结果。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再过数十息,这艘船应该就要沉了,对于这个情况,唐罗是有些失望的。 “到底还是见识不够啊。” 看着手持神剑的杨凡还在笨笨的斩浪,唐罗心中暗道,随后王念瞬息千里。 …… 无尽海上、平安号 神秘船长不知所踪,只剩下杨凡一人抗击海浪。 此时的负剑少年,几乎成了众人心中的救世主,看着随手便能挥斩出百丈剑气的少年,船客和水手都以为迎来的救星。 可以人力抗击天地,从来都不是什么智举。 斩断海浪是杨凡从船长那儿学来的技法,但随着海浪越来越强,船体受损越来越严重,这种抗击方式的弱点也暴露无遗。 但眼下,杨凡又哪里想得出更好的办法,他下意识的朝海浪挥剑,希望自己可以战胜灾劫。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随着他挥剑次数的越多,他的精神便越疲惫,到了这个时候,他的意识都开始恍惚了。 但他知道只要他一倒下,他和这整船人都会沉底,所以他拼了命的挥剑。 ……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久了,这艘破船还没沉!” 怒不可遏的邬兰朝着火部阵师怒吼,早已没有了刚刚的从容。 这本该是场犹如闪电般的袭杀,痕迹留下的越少越好,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一炷香的时间了。 那艘破破烂烂的船却还在浮浮沉沉,这让邬兰暴怒不已,将讪笑上前的阵师一脚踹飞,他飞身下落,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在抗击巨浪! 从满是雷霆的乌云中传出,便看到平安号二层的主杆瞭望台上,一个累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少年,双手持剑,每一次挥舞,都能斩出大到夸张的剑气,将海浪斩碎。 三百二十二章:通过 哪怕天地昏暗,只有雷霆乍亮的光,邬兰依旧只用了一眼,便看见杨凡手中的神剑。 如果王巡的情报没有出错,这把剑的名字叫做平事。 当时的邬兰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有些嗤笑的,觉得赤霞野王实在嚣张。 因为就连元洲徐氏铸造的神剑,也不过就叫什么清霜、紫胤、流萤、飞火,突出材质或权能。 而无双野王只用一夜锻造出的灵剑,却号称平事,这种自大简直惹人发笑。 但等到邬兰真正看到这把神剑,就一点也笑不出来了,非但笑不出来,还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因为武宗级别的强者,已经能感受到这把名曰平事的剑中,究竟凝聚着何等可怕的力量。 那海浪不是被剑光斩开的,而是退让和震散。 “这样一柄神剑若是沉入海底,未免太过可惜了!” 不由得,邬兰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并不由自主地向将沉未沉的平安号靠近。 …… 强者不怀好意的靠近,在镜像中是如此清晰。 米白自然很是担心,但这万千里的距离,只有无能为力。 但王谕又怎么会无的放矢,既然说过无有风险,那便是金口玉律。 一瞬千里的王念降临到了平事剑,霎时间,神情恍惚的杨凡只觉得手中平事剑彻底失去控制。 灵剑仿佛有了意识,粘着他从桅杆上飞身出去,然后一头扎进浪里。 无尽海水腥咸苦涩,却让杨凡的精神为之一振,那些与肌肤紧贴的液体,就像是万千双温柔的手,安抚他枯竭干涸的精神力。 恢复些许清明的杨凡看看四周,海底清晰可见,是因为明光大放的神剑。 水行本源灵力入海,波动向四方扩散,那一幅幅浮在海中的,被瞬间碾碎,灵光化作碎片被大海吞噬。 而后巨力冲天,杨凡又被神剑带起,涌浪像是王座,将单手高举神剑的年轻人顶出海面。 刚刚还巨浪滔天的海域,此时竟已风平浪静,好像刚刚末日的场景只是幻觉。 涌泉将杨凡越顶越高,而邬兰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风平了,浪静了,海难彻底没戏了,耳中隐约能听到阵师遭到反噬的闷哼,那冲天的浪柱仿佛是对火部设计的嘲讽。 这种时候再谈什么理智就过分了,借着黑云的遮蔽,隐蔽灵光的秘技悍然出手,想要将杨凡直接斩杀。 只是抹杀蜕凡少年,武宗有一万种方式,所以灵技出手后的邬兰嘴角微扬,想要看着杨凡痛苦死去。 但好死不死的,那柄本来高举过头顶的神剑突然翻折横在身前,“叮”得一声将偷袭的灵技挡下。 遭到攻击的平事剑反应剧烈,内蕴的雷霆本源法则悍然回击,强电霎时间比烈日更加耀眼,整片海域被照得透亮。 短暂的强光过后,天上黑云已被驱散,露出了无所适从的几对阵师,还有更高处那艘王巡火部的巡天神舟。 还有近处天上,半身焦透的男人,强忍着痛苦癫狂大叫道:“杀了他,给老子,杀了他!” …… 无双学院,院长室 “真正的考验马上开始了。” 散去王念的唐罗朝着米白道:“现在,就看杨凡怎么选了。” 一直揪着心望着镜面的米白愣了下,问道:“什么意思?” “现在他已经懂得如何正确使用神剑,那么选择就变得多了。” 唐罗舒适的靠在椅背上,交叉的十指放开平放在两旁的扶手上,五指像是弹奏般来回轻点,望着镜面中的少年,就像是期待着某场大戏。 “院长好像很期待?” 米白有些不解。 “能看见更多的可能性,自然是值得期待的。” 唐罗好整以暇的笑道:“世人多无趣,因为选择少。很多人的善良,不是出自本意,而是别无选择。因为有胜人的力气,又没有胜己的狠劲,所以只能装作顺从的模样,希望与人为善的同时,别人的同样对待。” “杨凡不是这样的人。” 米白笃定道:“他同其他孩子是不一样的,他既有胜人一筹的气力,又有严于律己的狠劲,更难得的是,他还会体量别人,如果这样的孩子都通不过考验,那么这个考验本身,肯定有问题。” 很少能从米白那儿听到那么笃定回答的唐罗奇道:“你好像对杨凡很有信心啊?” “他是米白从小看着长大的。” 米白认真道:“也是那种,即便看过千万个不同的孩子,也能被记住的特殊。” …… 神剑有灵,并且有正确的打开方式。 同胡乱挥斩不同,如今站在水柱上的杨凡便懂得了如何正确使用手中这把平事剑。 感受着身下水柱随时可以随着自己的意念改变形态,杨凡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无尽之海的主宰。 同阵师们需要借用阵法不同,握着平事剑的少年觉得自己和无尽之海冥冥中产生了某种联系。 这种联系让少年有了更多的选择,比如现在面对远处缓缓下降的巡天神舟,还有那几十上百个从神舟中飞掠而出的人影,杨凡心里并没有多么的害怕。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毕竟刚刚那么吓人的一道雷霆本源,也只让眼前人伤而不死,而天知道巡天神舟里究竟有多少高手,所以打肯定是打不过的。 但可以逃啊,脚下便是自己的故乡,只要沉入海底,借助神剑,他逃生的机会便能大大增加。 “好可惜没学过一心二用呐。” 杨凡扭头看了看背后半沉不沉的平安号,少年笑了笑,将神剑往后一甩,然后仰头眯眼,望着天上绚烂一片的合击,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脸,舞了个剑花道:“无双内院大弟子杨凡,领教诸位高招。” 海面涌起的水柱是少年孤独的路,绚烂灵气的背面,是被海浪推着远离战场的平安号,快若游鱼。 中赢城的九层白玉剑阁议会中,看着镜面中目光坚定的少年,各派剑尊、剑宗将手举起。 此伏起彼的几个呼吸,过半议员通过了剑阁的决议,端居首位的琅寰剑主这才睁眼,朝剑帅淡淡道:“让骁骑做事。” 书客居阅读网址: 三百二十三章:元洲骁骑 蛟龙出海,恶鲨噬人。 你永远不用期待徐氏弟子能够同真正军人那样严正待命。 早已潜伏在那片海域的骁骑战士,如食人鱼群般从海面中扑杀出去。 四爪独角的蛟龙、肋生双翼的鲨妖、鱼身蛇首的冉遗、生得人面的赤鱬.... 各种珍奇异兽驮着骁骑战将冲天而起,刚跃出海面,纵横的剑气便将天穹撕扯成一片一片。 这迅若闪电的突袭直接打乱了火部酝酿合击的节奏,而后便是短兵相接。 跨坐在异兽上的骁骑战将,手中全是特质的长剑,光是剑柄便有丈余,剑身更是长得夸张,那宽厚的剑身还有剑齿简直就是人间凶器,更别提这些人胯下被饲养的极为雄壮的妖兽了。 邬家这些年经过火部资源的浇灌,确实能够称得上是精锐,但强弱这种事,主要还是看同谁比。 同西贺绝大部分的世家比,邬家是精锐; 同下品宗派的外门弟子比,邬家是精锐; 但同徐氏三军之一的骁骑比,邬家就是棒槌。 被剑光分割的战队仿佛忘记了如何战斗,毕竟他们从未有过面对真正精锐的时候。 看着邬家精锐被重创,邬兰甚至忘记了雷击的疼痛,悲愤的大喊道:“住手,快快住手,我们乃王巡火部,你们难道不认识火部的巡天神舟么?” 在邬兰看来,当年元洲的神剑就是火部的巡天,王巡同徐氏应该是有些香火情分,想要借此叫停骁骑。 谁成想不提火部还好,一提火部骁骑的攻击变得更狂暴了,伤员骤增。 更有十余位乘着蛟龙的骁骑战将,竟直愣愣朝着巡天神舟杀将过去,那在半空中一再融合的剑意,几乎要撕碎他的武道认知。 不是说各大圣地同气连枝,怎会这样!? 邬兰惊讶的张大了嘴,无所适从间,有人出现身前。 “开着巡天神舟欺负人,你们算什么东西...” 快得让人反应不及的刀光,横切胸膛伤口的血花。 好快.... 邬兰甚至只能看到一击后游走的猪婆龙背影,耳中还留着那句不屑的声音。 这便是徐氏的骁骑么... 身体不受控制的坠入无尽海域,剑气入体不断撕扯经络。 但邬兰心中却只有庆幸,若是骁骑正有杀心,刚刚横斩的那剑,可以将他切成两半。 …… 从骁骑出海突袭火部,到邬家精锐下饺子般落入海中,火部的巡天神舟被十数道剑气贯穿,被蛟龙撕咬沉没,前前后后只有数十息功夫。 在这段时间里,横剑身前的杨凡只能听到“嗖嗖”的剑气飞扬,还有珍奇巨兽的咆哮。 也不知道是太过害怕还是太过缭乱,从头到尾杨凡都僵在水柱上,保持那个姿势不曾变动。 直到火部精锐全部落水,代表着王巡尊严的神舟破碎沉默,这才看清,原来这场毁天灭地的突袭规模,竟然只有百人百兽。 …… 无双学院、院长室 “结果还不错。” 唐罗挥手将镜面散去,朝米白笑笑道:“既然骁骑出现,便说明杨凡通过了嬴城剑阁的考验。可以学到西贺最顶尖的剑术,对于他来讲,应该算是最大的幸福了!” 米白没有回答,或是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他的认知里,督天王巡已是西贺最顶尖的势力,拥有最强大的武者。 可百余骁骑出海,却将火部精锐连同巡天神舟一起沉入海中,这种震撼是旁人不会明白的。 就好像当年唐罗看到落星军的元准,便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若是这样的人成军,将会给西陵带来多大的威胁那样。 当米白还是个书生的时候,他是不会想到这些的,而现在他是无双城市政厅的议长,所以他必须得想到这些。 这,便是成长。 “将这些文件带回去,并给于各学院的负责人嘉奖。” 唐罗将叠在一起的文件朝米白推去,意有所指道:“你只管让无双城变成更好生活的地方,打打杀杀的部分,交给本院即可。” …… 龙洲历1796年九月初一 陵江中域的招生结束,内城的开学大典正式启幕。 内城的热闹,外头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明眼人都能看见,陵江中域的崛起,已然无法制止。 因为在短短半个月时间里,已经陆陆续续有十余宗派在这儿设立了行馆,并挂出了招生的招牌。 对于那些紧赶慢赶来到西陵却没有机会拜入无双学院的年轻人来讲,这是莫大的福祉。 毕竟拜入学院,哪里有拜入宗派有保障。 所以虽然过了无双学院招生,但西陵城竟依旧热闹。 特别是在玄机宗的几位道长来到西陵南城后,更是让西陵的名声大振。 以往世家、宗派想要采购玄机玉,还得不远千万里跑去北邙,而能不能进山门,还得看道长们的心情,还有童子的配合程度。 而现在,只要去龙洲西部,便能找到玄机宗的门市并下订,这北邙霸主的一小步,却是无数世家梦寐以求的一大步。 受到风声的世家疯了一样的派出使者,带着大比资源前往西陵,眼巴巴的等着挂着玄机宗的门市落成。 但好不容易等到道长们开门了,这些世家却惊讶的发现,这门市中提供的,根本没有他们想要的战略物资。 反倒都是些没啥用处的东西,这让世家的代表们大失所望,一些格外不死心的,还刨根问底那几位大元峰的道长,能不能从这儿下订,然后被打飞出去。 而这样热闹的情况,发生在西陵各个招生办同坊市。 虽然眼下的西陵城还有刚出土的淡淡腐烂味道,但只要来到这儿的人,都能看出这座新生城市的勃勃生机。 很多眼光独到的世家,想要留在这儿,但不论走什么门路,全都被世家驳回。 “为什么不让我们留下,明明陵江北岸还有那么多的空地、荒地!” 这些觉得可以让西陵变好的世家十分不服气,同议员们争辩道。 “城北这些地儿,是给西陵的主家留得。” 议员们只淡淡一句,便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三百二十四章:载誉而归 西陵是主人是谁? 这是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能给出的答案。 那个名字,在伐唐一役后,几乎成了静寂。 本以为无双城的市政厅会低调处理,却没想到竟得到这般惊悚的答案。 唐氏要归来了! 这让龙洲风声鹤唳,当年鲸岛出海的动静太大,上头载着多少唐家年轻才俊,现在算算年纪,复仇的味道浓郁。 …… “让北山的族人们都下山吧,陵江以北的空地是留给联盟预留的家园。” 唐罗朝着胡渣唏嘘的唐耀道:“如今西陵外围已经有了十数个宗派驻地,未来还会有徐氏入驻,在这样的层层保护下,只要我们自己不做出格的事,便无人可敌。躲在呈州小灵界不是长久之计,我希望你可以去趟呈州,说服存甫代表。” “另外,唐森首座已经决定带着将星馆的本部弟子回归西陵,到时候存甫代表可以同他一起,重建家园。唐氏的崛起是从西陵开始的,现在虽然退了几步,但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如今的唐耀,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位光彩照人的双子星,朝昌唐氏的负责人,而是变成了一个黑眼圈浓重,满脸颓丧气息的中年男子。 但在听到唐罗说可以重新开始后,这个看起来已经毫无斗志的男人双眼却布满了血丝。 这是愤怒,更是恐惧。 唐耀睁着猩红的眼,朝唐罗大声道:“重新来过?怎么来?重来一次,再被宗派联合推翻么?只要宗派和圣地还在,他们就不会允许有世家崛起!重来多少次都是一样的!” “这次不一样。” 看着几近癫狂的唐耀,唐罗只是淡淡道:“这次我们将自己同西贺绝大多数弱者绑在了一起,即便是宗派和圣地,除非同世界为敌,不然也只能让路,这便是大势。” …… 龙洲历1796年十月初 名唤鲸岛的大船在南海外停靠,十艘插着徐氏旗帜的巨舰驶入龙江。 首舰的甲板上,负剑少年看着两岸熟悉的场景,只觉这两月就跟做梦一样。 本以为这趟旅程最难的就是如何游说高傲的徐氏剑者,却没想到半路竟遇上袭杀。 从对方的手段看,这分明就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模样。 本以为死定的自己,却意外见识到了元洲骁骑的强悍,他至今忘不了将巡天神舟击落后,骁骑将军俯视着落水狗一样的火部战士,冷声让他们游回中洲的狂傲。 若不是已经心系剑道,杨凡恨不得投入骁骑。 毕竟剑者的潇洒和骁骑的悍勇,在少年的心中实在有些难分轩轾,更关键的是,骁骑还有妖兽当坐骑。 对于年轻人来说,这种装备简直就是致死攻击,致命的帅气。 十分欣赏杨凡的骁骑统领让年轻人与他公乘蛟龙回到嬴城,迎接少年的竟是门户大开的白玉剑阁,还有几乎半城百姓的围观。 毕竟在嬴城百姓的印象里,上次白玉剑阁门户大开迎客,都得追溯到天南王者前来布道的时候。 但看到迈步走入剑阁的竟是个年轻人后,百姓们心中的八卦之火皆是熊熊燃起。 四下打听后,很快便知道了年轻人的来历和来到嬴城的目的。 很多剑馆传人在听说杨凡是要邀请嬴城的剑尊去陵江中域设立剑馆后,皆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以人人如龙为目标的徐氏并不吝啬自家的绝技,这千多年来,不论是哪家弟子想要学剑,只要前来元洲,便能拜入剑馆。 久而久之,元洲自然成了整个西贺的剑修圣地,甚至很多人一提到剑修,就会想到元洲。 就连徐氏的弟子,都已习惯了学剑就该前来元洲的设定。 可现在有个少年人竟然要他们去龙洲授剑,这是几个意思? 嬴城各大剑馆的弟子们纷纷出街,来到剑阁外,想要看看剑圣、剑宗们是如何决定的。 更主要的是,他们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小子,敢向徐氏提出这么荒谬的建议。 说实话,杨凡刚进剑阁后,心中也是惴惴不安,但等沐浴更衣,走到剑阁议事厅拜见完剑圣、剑宗还有剑主后,他反而放开了。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剑主便已同意,并说让有意向的剑圣、剑宗可以去西陵建立道场。 这过分的顺利,让杨凡觉得这场元洲之行,几乎就跟梦一样。 而负剑少年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进入剑阁半日后,外头公布的公告却是另一番场面。 上头说杨凡赤子之心,不卑不亢的风采让嬴城各位剑圣、剑宗大为欣赏,当下便决定要去西陵设立道场。 这种捧杀为杨凡累计了巨大的声望,就连入城时普通的相貌和紧张的面部表情,都被吹得返璞归真和大将军气度。 特别是在出城那天,徐氏竟让杨凡走在首位,将所有的风光都加诸在了少年身上。 而出城的一路上,无时无刻都能听到两旁百姓的欢呼和吹捧,说不迷失,那是骗人的。 谎言重复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理。 这种众口铄金的事儿,放在吹捧上的效用也格外惊人。 当你一直夸一个人他并没有的特质时,他一开始会怀疑,接着忐忑接受,然后平静,最后会真的觉得自己拥有这种特质。 有人把这种现象叫言灵,也有人说,这就是蠢货的认不清自己。 但真当整个世界都开始吹捧你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保持对自己清晰的认知呢。 绝大多数人都会沉迷在这吹捧中不能自己,但其中并不包括杨凡。 每当有人夸奖他,赞赏他,他就觉得心中压力山大,所以他越来越喜欢看海了。 不是因为要宽阔心胸,而是他觉得,从别人眼中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自己。 只有海面倒映着的普通少年,才是真正的他。 “快点儿回到赤霞山吧,回去后就闭关,我快受不了了!” 痛苦万分的杨凡抓着船板的栏杆,心中暗道。 …… 中洲、督天王巡本部 “火部遭元洲骁骑军突袭,死伤惨重,巡天神舟陨落,巡天使邬桓生死不明,镇抚使邬兰、邬邡、邬凯重伤。” 三百二十五章:区别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在负剑少年刚刚踏上旅程的时候,耳边听到的只有讥笑和嘲讽,但当他乘着徐氏的大船回航,听到的却只有赞扬同盛放的笑脸。 这些人笑得好欢快,比花还要灿烂,但杨凡却怎么也高兴不来。 因为他在这些笑容里,看不到一点点真实。 更让他郁闷的,是那些徐氏大师的态度。 这次随同杨凡回来的,是嬴城各大剑派的大剑师以及弟子,全都是他最仰慕的大剑师。 可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却很是奇怪,恭敬得让人害怕。 但当他请教这些人关于剑术的问题时,他们的答案却默契得惊人。 “还不到时候。” 杨凡不知道何时才是时候,但他越来越受不了船上的氛围了,所以大部分时候,他都在甲板上练拳。 也只有练拳的时候,能让他不那么心烦意乱。 但年轻人约束心猿意马的举动,在此时却有些别样的意味。 他不止一次在用餐时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议论对象是他,用词多是些“荣辱不惊”、“必成大器”、“心性不凡”的好词。 这些夸赞倒不能说都是吹捧,要是换一个环境,杨凡说不定就真的相信了。 可这艘船上都是些什么人啊,随便拉出一个人来当他剑术老师都绰绰有余。 说得人神色如常,但这个听的,却有些招架不住了。 …… 在朝气蓬勃的过度,人的记忆力会变得短暂,注意力也没那么长久。 就好像此时的陵江中域,每天都会有新的建筑落成,每天都有新的传闻,在这样的地方,民众是很难对某件事有太久的关注的。 哪怕这件事,是无双内院大弟子前往元洲邀请徐氏圣地这样的大事。 毕竟在所有人看来,这本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是院长的故意刁难。 当初幸灾乐祸的人有,看笑话的人有,怜悯的人有,但过去一个多月,这些浓郁的感情都已褪去,便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 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更好的生活努力,因为此时的西陵,遍地的黄金,特别是在无双法典的保护下,普通匠人不用再担心努力会为他人做了嫁衣,这就干得格外卖力。 跑得足够快的人,耳边听到的只有风声,就在众人几乎要将负剑少年忘记的时候,杨凡这个名字,又大喇喇的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谁能想到,仅仅只是两个月功夫,杨凡竟然真的将嬴城十数剑派请到了西陵来。 这下子,西陵的人全疯了。 元洲徐氏是什么概念,这是西贺最受尊敬的圣地,也是武道研究者心中的无冕之王。 一块天南丰碑,一部《灵力解析》,真正解开了武道神秘的面纱。 徐氏愿意在西陵设立道场,可是要比玄机宗的道场更加震撼。 特别是那些自诩为领主扈从的无双城原住民,心中的骄傲更是要溢出来了。 起初赤霞山只是个穷困潦倒的山城,虽然有水晶之城的美誉,但整个陵江谁都不待见他们。 但自从院长来了以后,将城堡改成学院,赤霞山突然就走起来了。 起初居民只以为,无双城办学院就是为了从散修那儿骗点儿束脩,从风媒那儿骗点情报费。 后来发现,这些个西贺散修在学完后,都将自家这儿当成了神圣膜拜,更有甚者直接将赤霞山称作龙洲的新武学圣地。 当面的时候,这些扈从是不敢承认这种称号的,武学圣地哪里是开玩笑的,但背地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喜意。 但今天,西贺数十宗派都在西陵城立了旗,连元洲徐氏都不远万里前来设立道场。 站在连通陵江两岸的大桥上,往城南看,是数十宗派的旗帜飘扬,往城北看,是玄机宗、徐氏的道场这样的圣地天宗。 但不论在城南还是城北,只要抬头,就能看见赤霞山巅顶那座闪着赤色精光的水晶圣殿。 这个时候,再否认自己是武学圣地,就有些过分谦虚了吧。 正挥舞铁锹,将污泥运得飞起的无双城原住民看看蓬勃的西陵城,又看看赤霞山上的水晶宫殿,往手心啐了口唾沫。 咱们赤霞山,就是龙洲的武学圣地! …… 无双学院后山 “此时你应该在西陵接受众人的欢呼,或是衣锦还乡见家人。” 唐罗笑眯眯朝着眼前惴惴不安的少年道:“如果是我,一定会这样安排。” “师尊别取笑了。” 不堪重负的杨凡苦笑道:“徒儿有几斤几两心中还是知晓的。” 说着,少年恭敬将平事剑从背后解下,双手撑平举过头顶道:“徒儿此次前来,是归还神剑。” “你不喜欢?” “很喜欢。” “那是对威能不满意?” “很满意。” “既然很喜欢又很满意,为什么要还剑?” 唐罗没有接剑,而是不置可否的笑笑。 “拥有这把剑的人,是完美的无双内院大弟子,米大哥曾经说过,太过完美的人或事,都是假的。” 年轻人举着剑,真道:“既然任务已经完成,弟子想着,应该是时候好好修行了。” 唐罗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眼中有藏不住的激赏之色。 放弃两个字说来容易,但真正名利当前,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眼下正是年轻人最风光的时候,却能将剑归还,沉下心来修炼,这种资质... “米白果然没有看错人。” 唐罗伸手接过平事剑,随着八道本源灵力法则的抽离,辉光万丈的平事剑重新变得平平无奇:“现在,你可以去修行徐氏的《诸天无上剑典》了。另外,平事剑既然赐给你,便不必归还,若是喜欢就背着,不喜欢就放家里。” 看着手中的平事剑变了模样,杨凡突然品过了味儿来:“师尊,若是徒儿不来还剑,是不是就学不到徐氏的剑法了?” “不要这么悲观嘛。” 唐罗笑着摆手道:“修是肯定能修行徐氏的剑法的,区别只是修行入门剑术和修行总纲的区别,差别不大。” 五百九十四章 金色的摘天手撕开漂浮在西北天穹的浮云,带着刚猛无俦的霸气朝着弥虎三人倒劈上去。 金色的光影似要将苍穹展开,以摘天手施展的断浪拥有神鬼莫测的威能,弥虎三人胯下的青鸾感受到这股激烈的灵力波动,不住地煽动羽翼,躁动不安。 合击技本就是以同质同源的功法按照相同的频率进行融合,随着胯下青鸾的摇晃,弥虎三人的合击施展已被影响,施展的成功率不足三成。 “停止合击,迅速撤退!”弥虎本想借着云层遮蔽施展一朵青莲怒,但面对来势汹汹的两道金掌,亦是当机立断道。 再袭射乌山本就是为了扩大战果,并非是非战不可的决胜之局,既然没有办法完成袭击,那么保全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弥虎要跑!把他们鸟射下来!!” 几乎是在弥虎说出撤退的同时,唐罗的警告便已响彻云霄。,惊得鸾鸟再次扑棱着翅膀。 而话音刚落的弥虎则是脸色大变,而另外两名武者则是不住地四处观望。 他们想知道唐罗是不是在哪个隐秘的地方窥视着几人,不然怎么会在弥虎撤退的命令刚刚下达时便发出警示。毕竟声音是有速度的,两人都想在附近找到唐罗的身影。 而此时的唐罗正站在北山腹地逐云峰顶,插着腰对相隔数十里外的唐思源提醒道:“大长老、大长老!绕过去,射他们鸟!” 作为唐罗已知族人中将极芒指力修到极致的唐思源几乎是对点攻击的第一人,在唐罗见过为数不多几次的风媒属战报中,总是能看到关于唐思源一指重伤身着灵甲武宗的战报,若不是极芒指灵力耗费极大,唐罗毫不怀疑仅凭大长老唐思源一人造成的战果便能碾压数队武宗。 这便是唐思源对弥氏的威慑力,也是他能职任大长老数十年的最大因由,而在小灵界中得到回气秘术后,他的杀伤力更上一个台阶,全力施展的极芒指力间隔时间更短,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面色阴沉的弥虎三人在听到唐罗对唐思源的指挥后,连犹豫都没有便随手丢下凝聚一半的合击技,紧接着御使着胯下鸾鸟头也不回的飞走了。 三道青绿色的神木击与两只金光万丈的摘天手在空中悍然相撞,荡出了一圈金绿色的流韵,将天空的积云炸碎,露出湛蓝色的穹顶。 这场射乌山的袭击战就这样轻易地被防御了下来,遇虚而立的两位唐氏武宗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 大长老与守备总长都没有出手,仅凭他们两人就防御住了包括弥虎在内的一只武宗小队,并且整个射乌山没有一人伤亡。 这种后发先至的奇迹,顿时打消了两人对弥虎率领这支联队的畏惧,虽然在凶境级别的争锋中,多是以先发制人,抢到先手为重。 但先后手这个原本就是相对的概念,也许弥虎以为仗着青鸾极速连环发动袭击便是先手的话就大错特错,毕竟如果你的行踪一直暴露在敌人视野中的话,速度也就算不上什么优势了,因为长途奔袭本就需要时间集结哪里比得上调整戒备方位的以逸待劳。 而能让他们不断重演这次奇迹的,便是不知在哪示警的唐罗,战斗嗅觉极是敏锐的唐振心中喜极,大声道:“罗部长身在何处,老夫有要事相商!” 作为北山的警备总长,唐振几乎在一瞬间便想到了在唐罗的帮助下如何防御弥虎联队的攻击,刚刚几乎将它逼入绝境的联队转眼有了对付的办法,也难怪沉稳如唐振都会喜形于色。 两名武宗以及追敌无果的唐思源在听到唐振的呼喊后亦是左顾右盼,想知道唐罗究竟是在何处发出的警告。 有若雷霆的声音再次想起,却惊得全体族人目瞪口呆。 “我在逐云峰顶,请大长老、总长前来一晤。” 唐思源与唐振惊然扭头,望着北山群落腹地的那一座逐云峰,瞠目结舌。 ………… 十二月初一、大雪 自三山遭袭之后,北山唐氏全族再次因为两件事而震动。 第一件事,原本的北山守备总长唐振因为三山遇袭之事被贬职为副长,而信任的宗长正是刚行完成人礼的将星馆部长——唐罗。 这是唐氏有史以来第一次将守备总长这么大的权力交给一位非凶境级别强者,登时引起了族人的哗然,但经过上次弥虎在射乌山的退败,倒是没有谁对唐罗的上位有意见,大多持着观望态度。 第二件事,便是族长唐志命令匠作司停止手头一切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在北山腹地将星馆驻地旁建一座四柱通天台,要求与遣云峰齐高。 这一项命令又在族中引起轩然大波,所谓的通天台便是以前祭祀用的高台,时值唐弥两族大战,北山不但兵员紧缺,就连修补防御工事的匠人都不足,却要在此时建一个毫无用处的通天台,这不是闹么! 难道摆上三牲祭品在通天台上求求漫天神佛,便会有天兵天将下凡帮助唐氏打败弥氏不成? 唐志下令修建通天台的命令顿时引起了族人的不满,匠作司的主事唐存甫虽然心中满是疑惑,但看着调令上有着包括大长老、宗正的印鉴,亦是只能全力以赴。 搭建一个毫无用处的通天台需要多久? 在唐氏匠作司的全力施为下,仅仅是三天,一座高达百余丈的通天台便出现在了唐氏的腹地,四根需要六人合抱的白色盘龙石柱顶着圆形的祭台直插天际,鹤立鸡群在北部群山之中。 通天台三日竣工,期间弥虎所率领的联队又对北山外围族地发起了几次攻击,却都被守备的武宗轻松防御住。 而新任的守备总长唐罗也彻底的赢下了族人信任,每当声若洪钟的异能在北山上空炸响,北山的唐氏族人便知道这是弥虎联队的攻击又来了。 只是他们实在提不起一丝紧张感,因为天空中有若雷霆的指令都是这样的: “你想干嘛?” “有能耐别跑!” “射他鸟,射他鸟!” 一百二十八章 本以为结束的武道大会竟在最末又生波折,如果换做以往,一定是群情踊跃的挑战,但是这一次却是动心者寥寥。 如果大家境界相同,哪怕没有什么机会,很多人也是愿意打一场碰碰运气的,但现在横跨一个大境界,不说其他光是灵力基础便差了三倍,这种强度差距放在同一层次的武者上,根本没有丝毫逾越的可能,说是问道挑战,其实就是画出一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大饼。 即便再想要,也打不赢排名前三的人啊,除非 很多人不禁将目光投向方阵最前的曹长青背影,就连唐罗三人也转头面相了这位御兽宗的青年领队。 若是说这个平台上还有谁能威胁前三地位的话,便只有这位御兽宗的内门弟子曹长青了。 而听完步淳的最终宣布,曹长青更是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只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 眼下他要做的,便是在三人中选出一人进行挑战,抢夺这问道的资格! 可将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打量,曹长青犹豫了。 雨霖斋的陆凉凉也好,无极府的童森宇也好,这两人他对上至少有七成把握战而胜之,如果仅从稳妥角度来看,当然是挑战这两人中的一位更加合适。 可无奈,他们都是宗派弟子,如果他不选唐罗,而是选择了这两人中的一个,不是在告诉别人他畏惧唐罗么。 宗派弟子要比世家公子更重名声,因为他们随意的一个错误,不消几日便会成为其他宗派的饭后谈资,放着世家天骄不挑战,反而去挑战油派师兄弟,如果他真这样做了,今后就真的别做人了。 看上去三个挑战名额,对曹长青来说,他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战胜唐罗,要么放弃挑战! 想到此处,曹长青突然觉悟过来,向着云台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儿不光有老宗师步淳,更有一个紫发披肩俊美如同天神的年轻人。 强忍心中怒火与被设计的憋屈,曹长青从宽大的袖袍中抽出一柄闪着寒光的灵剑,扬声道“御兽宗曹长青,向唐罗挑战!” 宗派阵营响起一片哗然,而不少世家公子们却憋不住的笑意,如果给个机会第四名就能战胜第一名,那这头名也未免太不稳了,虽然世家弟子这次基本全军覆没,但他们对唐罗倒是有充足无比的信心。 而面对这份莫名其妙的挑战,唐罗还是那副平静无比的表情,仿佛早有预料“既然曹公子要挑战我,便升空吧,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谁先落地便算谁输,如何?” “哼!”曹长青手执长剑,朝着唐罗冷哼一声后,又朝着云台问道“请问大宗师,这挑战规则如何?” 虽然是面相云台,但他却没有望着步淳,而是看着步霄的方向。 只见俊美如天神的武圣山道子上前一步,面朝众人淡淡道“可以擂台争胜,亦可自定规则,商议交换亦是可行,百无禁忌!” 听完步霄的话,曹长青面露喜色,朝云台一拱手道“既然如此,便多谢道子了!” 刚刚还忐忑不安的曹长青突然变得胸有成竹,就连那群御兽宗弟子都是噙着莫名笑意,感觉好像赢定了。 询问完规则的曹长青将灵剑扛在肩头,朝着唐罗笑道“你想怎么打,擂台战还是苍穹战,本公子都奉陪!” 虽然不知百无禁忌四个字为何会给曹长青那么大的信心,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唐罗沉吟片刻,回答道“苍穹之战,认输、落地、昏迷即为失败,曹公子以为如何?” “好,痛快!”曹长青满脸兴奋,扛着灵剑便御虚而起,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仿佛胜券在握。 能够升到一宗内门的弟子,唐罗不认为这会是个蠢人,曹长青在神火殿前见过自己的神魂还敢如此笃定,这底气一定有根有据。 但不管曹长青准备了何种底牌,唐罗都不认为自己会输,如果说一般凶境武者和蜕凡的灵力强度差了三倍便是天堑的话,那么他和这个初入凶境的曹长青,也隔着一条天堑。 他可不相信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个武者的本身强度提升数倍呢,如果真有的话,御兽宗不早就制霸天下了! 将滂沱的灵力灌入体内神阵,银色的巨人缓缓升空就像一尊神像,那如山峦般隆起的炸裂肌块与江河奔流般的血气涌动,让人不禁胆寒。 天边**之力汇聚成玄武法相,刻着河图洛书的玄龟甲背化作坚实的大地被银色巨人踏在脚下,凶恶的玄蛇自龟甲中探出长长的脖颈,两根手臂粗细的尖牙闪着点点寒光。 而巨人对面的曹长青,还是那副扛着灵剑好整以暇的模样,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待到玄武法相幻化,巨人银甲加身之后,他才从怀中取出一张带有无数刻度的金盘,上头刻有各种凶兽的图案,还有古老的铭文,前所未见。 曹长青举着金盘,朝着唐罗傲然道“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听完规则便该将问道资格让出来,可世家公子,见识终归短了些,你以为,我御兽宗弟子,是凭什么,从一个普通宗派,坐到人族圣地的位置上的!?” “上古时期,我御兽宗便开始摸索驯妖之术,想通过以夷制夷的方式将妖兽驱赶,今日便让你见见,传承千年的鬼王,究竟是何等模样!” 金盘轮转,一座幽冥之门洞开在武圣山的苍穹之上,原本晴空万里的苍穹突然聚起无数阴云,曜日被遮蔽,阴影洒在大地上,整个毕方山好似突然进入黑夜。 唯二的光源便是那闪闪发光的银色巨人,还有那幽冥之门中的幽幽火光。 一朵朵莹绿色的火焰飘飞出来,布满了整片天空,玄武法相感受到鬼物阴寒,朝着东天不住咆哮! “桀桀桀桀桀!” 如金属摩擦般刺耳的笑声突然从门内传出,一团格外明亮的荧绿之光突然将整片天穹照亮。 六百三十七章:密令 灵力枯竭这种事,换做寻常武者就算苏醒了也得脱力好些天,但赢城剑者的底子不错,加上效用不凡的灵液,所以短短几个时辰便恢复过来。 而筵席上的徐承元完全看不出败北后的沮丧,只是与唐星约定等他五绝剑道有突破后再切磋一次。 对于这种健康的竞争提议,唐星自然不会拒绝。 易地而处,若是他遭到败北,可没那么快调整过来,心中不禁赞誉非常。 由此可见,强者不打不相识和英雄惺惺相惜的戏码,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有市场。 只是从唐罗的角度看,徐承元可不仅仅只有表面上的坦荡光明,还有内里无边的傲气与向上的野心。 这样的人要留在龙西,除非这儿有对其成长更加有利的条件才行。 仅仅因为一个好对手么? 唐罗打眼看了看已经和徐承元打成一片的唐星,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 徐承元便在截江城首座府住了下来 在府中其他人看来,这是元洲徐氏的少爷对自家小姐属意,不远万里来追妻。 加上主母徐姝惠又格外亲近,所以看待徐承元的时候,就像看待自家少爷一般,只差没有将称呼改成姑爷了。 在这样氛围下的徐承元自然在截江城首座府中畅行无阻,只是其人倒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每日除了练剑便是指点唐暖暖修行。 只是在闲暇时会询问起关于唐森一脉的情况,单纯的小姑娘以为这是承元师兄想要多了解自己,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与祖父分家之后,父亲便出户自立了这三房,人丁也只有母亲与我们兄妹三人。” “父亲是武堂首座,掌管着家族最重要的武力部门,从我记事起他便很忙。” “家中有母亲和两位兄长,但大哥早慧,个性孤高不屑与族中兄弟来往,即便是呆在家中,除了用膳之外也鲜少有交流,每日就是看书练武。” “二哥就像是他的跟屁虫,每日就跟着他屁股后头。” “听起来,你与两位兄长好像并不怎么亲近?” 徐承元柔声问道。 “近亲?” 倒提着长剑随手挥舞,唐暖暖低声道“兄长早慧,自然是瞧不起蠢笨的弟妹。” “不会吧?” 徐承元愣道“传闻中龙西天骄对自家兄弟可是着紧得很,为了给你二哥出气重伤了大鹏山某位步家嫡亲小公子,后来更是差点儿和圣子步霄杠上” “他俩的感情我不清楚,反正大哥自小便不喜欢我这个妹妹。” “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记得有一年宗祭,全家共乘,大兄当着父母的面嫌弃我胖!” “或许只是少年玩笑之言。” 徐承元看着提起往事又升起几分哀怨的师妹又问道“那除了父母兄长外,可有姑亲?” “有的。”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唐暖暖迅速收拾好了情绪,柔声答道“二兄娶了两位夫人,正妻是本族某位武宗嫡女,名唤唐贞,截江城称其贞夫人。还有一位是曾经的贴身婢女,名字唤做妙竹。两位嫂嫂皆诞下男丁,大的叫麒儿,小的叫麟儿。” “那你大兄呢,退了玄月剑尊嫡女的亲事后,他可有再娶?” “应该是定下了另一门亲事,归家时带了一位嫂夫人回来,好像是朝昌云氏宗家的大小姐。” 徐承元的瞳孔微微一缩,但面上却不露声色,随意附和道“唔,朝昌云家。这出生倒也配得上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只是不知道你大兄和这位嫂夫人是如何相识的。”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唐暖暖摇摇头,手中长剑毫无规律地划拉着硬石板铺成的地面,低声答道。 “或许你可以尝试去亲近下这位大嫂。” 徐承元的提议让小丫头本来自在的剑划僵住,抬起头看着最敬重的师兄不敢置信道“承元师兄,是要让我去讨好这位自小就看不上暖暖的大兄!?” “当然不是。” 徐承元摇摇头道“只是为兄觉得,师妹与唐天骄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这里面能有什么误会!” 小暖暖低头握剑“两位兄长都是十三岁蜕凡的天骄人物,大兄更是史上最年轻的凶境,连徐氏都要破例的天才人物。一个十五岁都没有蜕凡的蠢笨丫头哪里配与他们亲近!” “并不是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资格被爱的。” 正陷入自怨自艾的唐暖暖闻言一震,然后便被两只温暖的大手覆住了双臂。 抬起头,是徐承元满是鼓励却又带着怜惜的双眸,那温暖霎时将这些年的委屈焚化。 “亲人的喜爱,从不会因为天资好坏境界高低而摇摆,若你大兄真不在乎你,哪能被你一唤便来,这可是连天南王裳、昆吾步霄都不给面子的强人啊。” 听着心上人还在给自己的坏哥哥找补,唐暖暖鼻音娇哼一声道“那是因为我抬出了母亲,他才不得不来。” “真是这样么。” 徐承元并未反驳,只是看着师妹的双眼,温柔地问道。 被看得小脸通红的姑娘这才改口“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 “真是我的好师妹。” 徐承元笑着揉了揉唐暖暖的脑袋道“朝昌云氏的遭遇我都听说了,你那嫂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她初来龙西人生地不熟,连个朋友都没有,又居住在兰山城,你该去多和他走动走动,或能借此修复你与大兄的关系。” “承元师兄,你你待暖暖真好。” “我是五绝剑派的大师兄,对师妹好难道不是应该的嘛。” 徐承元又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况且我也想知道,这位云家的小姐,怎么就能迷住这位冠绝一世的龙西天骄。” …… 对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女来讲,再没什么比心上人的指令更加高级的动力了。 在那日与承元师兄的交流后,唐暖暖便鼓足了勇气,想要去与那位只见过一次面的大嫂进行交流沟通。 只是小丫头毕竟脸皮薄,一时也想不出该怎样去接近,只能求助于自己的母亲。 五十一章:禅机佛偈 南山律界 作为南山宗的祖庭山门,南山律界在佛国禅修心中不亚于人间圣地。 本界机锋禅放在南山佛寺中进行,更让“律”宗弟子与有荣焉,整个南山宗上下弟子皆把这当成光荣,但主持机锋禅会的几位西序头首,却因为某位罗汉递上的禅机佛偈,愁白了头。 无相禅寺五百年来资质悟性最高的佛子,最后证了罗汉果位的衍善。 虽然只是佛陀三位中最低的阿罗汉,但禅宗上下又有谁会真的看轻这位佛子。 眉间白毫、睫如牛王、目色绀青、上身端直如狮、身色金黄佛光百丈。 传说中真佛的三十二庄宝相,衍善在得证阿罗汉果位时便已得赐五项,更何况他还身负玄妙无敌的无苦寂灭心经,更兼修禅宗最强的锻体功法——至圣琉璃。 对于无相禅寺来讲,这位五百年来悟性慧根最高的弟子不要死磕佛陀而是回头,就已经是最大收获。 证道后的衍善回到无相禅寺受封,禅宗八派魁寺皆遣使者祝贺,场面之风光,更胜一般菩提萨埵。 而无相佛主亲封的宝相庄严金身罗汉佛,更是让衍善的罗汉果位变得尤为不同。 很多观礼回来的使者都说,也许将来衍善罗汉会是无相禅寺有史以来第一位,以罗汉果位受封八部护法天神的存在。 总之,佛国上下对衍善信心满满,而立祖庭的无苦寂灭道亦没有让人失望。 无苦寂灭心咒之精妙,远超现有,让“相”派一脉名声大涨,很多初步禅道的弟子,皆对这新立祖庭心生向往。 虽然外头都传衍善不过罗汉,衍空徒有其名,四小圣王俱灭。 但近几年来,佛国内部名头最响亮的,就属衍空、衍善这对师兄弟。 当下或许名声不显,但任谁都看出,再有百把年光景,这一对就是开山立白的祖师人物。 按理说这样的人物能够代表寺院来参加机锋禅会,南山宗扫榻相迎都来不及,可在看了衍善递出的禅锋佛偈后,南山宗终是明白,为何衍善会被称作无相禅寺五百年来悟性佛心最高的存在。 “衍善罗汉。” 南山寺首座法川的眉眼间尽是苦涩,手中薄薄一页黄纸仿佛重逾千斤“您已通读佛国八万四千卷根本正经,佛学造诣老衲难忘项背,想请您担任本届机锋禅会的判长,不知衍善罗汉可否应允。” “大师,若晚辈当了判长,还能否在禅辩大会上发表这篇禅机佛偈。” 模样俊美如天人,肌肤通透若琉璃的衍善双手合十,笑问道。 “罗汉学究天人,这番研究更是立意高远,禅机深厚,只是参加禅辩的比丘禅心浑蒙,若是无法领悟罗汉言中深意,恐怕会堕入魔道啊!” 法川语重心长道“所以老衲还是想请罗汉收回想要发布佛偈的念头或许,罗汉可以在登封禅会这种大德满座的禅会上,发表这篇禅机佛偈。” 听到南山宗首座的劝慰,衍善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盈盈望着。 望着望着,法川便败下阵来。 因为这位南山宗的首座也知道,刚刚自己的劝慰究竟有多不靠谱。 “既然罗汉不打算改变主意,那么老衲便先行告退了。” 脸上有些发臊的法川告辞轻手轻脚后退出禅房,待得禅门关闭后,便化作一道流光遁走。 …… 南山寺院在住持和尚之下,设东西两序职事。 僧人中长于研习禅法者,皆归属西序职事位,西序重资望成就,佼佼者称之为头首; 实际上也就是供职,它们按次策分为座元、首座、西堂、后堂、堂主、书记、藏主、知藏、参头、烧香、记录。 僧人中长于律法者,归属东序职事,东序重战力,称之为执事。 也就是实职。它们按次第分为都监、监院、副寺、维那、增值、知客、衣钵、汤药、悦众、寮元、管堂、库头、钟头、殿主、夜巡、门头、香灯、司水等职。 机锋禅会乃是整个佛国的盛事,南山宗自然不敢怠慢,于是派出西序执事中的座元、首座、三堂来主持大会。 又派出东序执事里的都监、监院维护城内秩序,可谓隆重之至。 只是谁又能想到,务必坚固的南山宗堡垒,竟然是从内部被人击破的。 神足通全开的首座法川迈入后山内院,负责主持大会的座元和尚、还有三堂禅师,已经等待多时了。 虽然四人都静坐蒲团颂念心经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但随着法川一步迈入堂内,四人诵经的节奏骤然起了变化。 即便强壮镇定地将经部念完,但陡然加速的念珠,又哪里能瞒过首座法川的眼。 看着座元大师四人皆张开双目,法川迫不及待地说道“适才和尚已去邀请,但衍善罗汉还是不肯答应,仿佛打定主意要在机锋禅会上,将这禅机佛偈发表!” “本次机锋禅辩大会,邀请了净土四千八百六十四寺的僧人前来南境,若是真让衍善在大庭广众下将这佛偈发表,佛国不知道要出多少走火入魔的僧人。” 西堂客卿大和尚捉急道“若是曾经修罗神像完好,那让堕入魔道的弟子去毗摩质多原上朝圣一趟便好,可如今非天教被那魔主勾陈毁了,若是平白多出这么些走火入魔的弟子,我们南山宗该如何向佛国四千八百六十四寺的禅师们交代!?” 按佛国传统习惯,西位是宾位,所以称为西堂。 所以西堂长老便成了十分特别的席位,通常是其他寺庙退隐的长老,被请到寺院里给予的职务。 出于同样的道理,本寺前住持住退隐,则称为本堂或退院。 所以当西堂客卿大和尚发言时,后堂与堂主大和尚都点头表示尊重。 看到两位堂主点头,西堂客卿大和尚更加来劲,只差没有撸起袖子骂街了“要不怎么说无相禅寺如此好心将举办机锋禅会的权利送给我们南山宗了,原来是打了这个主意。开宗明义的大好事全让无相禅寺占了,这种挑衅佛国千万庙堂的脏活却要我们南山宗来做,可恶啊!” “南无天龙佛主,西堂师弟慎言!” 南山宗西序座元大和尚睁开眼,幽幽问道“衍善的禅机佛偈已经交到西序三日,各位师弟觉得,此乃切中要害的言之有物,还是恃才傲物的泛泛空谈呢?” “座元师兄。” 西堂大和尚听到座元发话,顿时偃旗息鼓,拱手恭顺道“衍善罗汉通读正经八万四千卷,所书的佛偈自然是无有错漏,只是只是” “西堂师弟。” 座元看出西堂和尚的为难,言语如清风般柔和道“若这禅机佛偈所书是正确的,为何不能在机锋禅会上探讨呢。” “可可衍善罗汉是要灭佛啊!” 西堂热泪盈眶“佛陀果位,是吾等禅修必胜追求,怎么因为他一纸佛偈,便没了呢!?” “佛是不会被灭的。” 座元**师笑着,伸出手指点点自己心口道“因为佛在这儿。” 然后他又依序遥遥点了点西堂、后堂同堂主和尚的胸膛道“佛也在你们那儿。” …… “相公。” 用小手遮着眉间的云秀娇嗔着朝唐罗问道“你还没思忖好么,这都已经过去两天了。” 双手抱胸的唐罗翘着脚坐在一块巨石上,遥望着远处的南山律界,脚尖因为心情焦虑而抖个不停。 难怪老话说,最快的变弱方式便是找些牵挂。 若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哪怕不会梵语,但也敢一头扎进天南律界,打不了找个会官话的和尚,逼他将佛国筑基的法子书写甚至背诵出来嘛。 凭他的武道修为,这能有多大事,难道还能被骗不成? 再退一万步讲,即便行迹败露了,要走还不容是有点困难,但总也有些机会的。 可要搭上云秀的话,他真是一点儿风险也不敢冒。 特别是这两天,随着越来越多凶境巅峰,甚至大宗师境界的和尚入城,进入南山律界的危险程度,就在呈几何数的上升。 粗粗一算,光是这两天到场的凶境和尚,便有超过千位,而大宗师也有十余位。 其中更是有两位熟人,一个是刚才别过的净澄大禅师,另一位是曾经在非天圣城交过手的胜尊了因。 或许禅修一次性看到那么多了不起的宗师会激动地热泪盈眶,但唐罗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硬掰着手指算,若是行迹败露起了冲突,他底牌全开,顶死拖住五位大禅师。 可现在城里头的数量,够消化他两轮底牌的,这还怎么搞。 “夫人,要不我俩去劫道,然后用你的魅惑之瞳控制两人,让他们将筑基法全都带出来,怎么样!” 唐罗双手平放在横翘的脚上,就像扶着一把长刀,表情冷峻,言语凶狠! “传说佛国有八万四全卷正经,那就有八万四千套筑基法。” 云秀眯着眼笑道“让他们这样来回搬动,不得来来回回上百趟,这南山宗的人还能察觉不到?” “那就魅惑五十个!” 唐罗伸出五根手指,豪迈道“五十个人一起,来回几十趟就能搞定。” 云秀捂嘴轻笑道“如此,怕是不行噢?” 唐罗恼道“怎么不行了?” “妾身这两天去山下打探,听到很多僧人都说道机锋禅会,看起来这些外来和尚全是为了这个禅会才聚集于此,若是真魅惑五十人去搬运,这禅会上空缺一块,不是更惹人注目嘛。” 云秀一双美目如星辰般闪烁着娇嗔道。 “机、锋、禅、会?” 唐罗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道“夫人是说,本届的机锋禅会是由南山宗举办的?” 云秀点点头“听那些过往的僧人是这样说的。” “难怪了这就难怪了!” 唐罗恍然大悟“我说这两天怎么有这么多禅宗高手前来南山律界,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嗯?” 看着踌躇为难两天的唐罗语气突然变得轻快起来,云秀不解道“夫君怎么忽然不担心了?” “嗨,这还担心个啥。” 唐罗“咳咳“笑道“既然这些大和尚都是来参加机锋禅会的,那么在禅会持续的这几天里,他们都会专注在机锋禅辩上。” “讲道理,如果一个觉醒天眼的佛子若是不能被邀请进禅会,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还有,南山寺东序最强大的那些戒律和尚,一定会被派去维护会场平安,至于外围,最多只有些增值、衣钵、夜巡和尚游街。” “说得不客气些。” 唐罗从巨石上站起,挥手一扬意气风发道“这些小和尚在你男人眼里,就是些弟弟!” “夫君大人威武。” 云秀笑着朝唐罗委身一礼,风姿万千。 “走着,找两个不参加大会的小和尚!” 从巨石上轻快跳下,唐罗牵起云秀的小手就往山下奔。 “为何要找不参加大会的和尚?” 被牵着走的云秀不解问道。 “不用参加大会,就不会被叫进会场,我们只需要走进城里,找个没人的地方念念经,然后等到机锋禅会开始,我们就去找筑基法,完美!” 虚空宗师加拥有魅惑之瞳的凶境强者,只要不招惹王者,这队组合基本可以在西贺大陆横着走。 所以,当两人定下策略方针后,事情就变得简单起来。 那些行走在各条寨道,进出南山律界的和尚根本没有想到,林间隐藏着一对夫妇,正对他们评头论足。 “这两个不行,你看那个老和尚,眉飞色舞地,一看就是在城里有不少故旧,迫不及待要相聚呢,下一个。” “这几个好像也不太行,这特么刚入春,僧袍把半拉胸都露在外头了,成何体统,不行不行,下一个。” “这两个小和尚倒挺合适的,往城外走好啊。” 唐罗摩挲着下巴,朝云秀小声道“不如我们跟上去,看看能不能截住他们,然后再往回来?” “妾身听您的。” 两个奉命到城外接人的南山宗小沙弥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对可怕的夫妻给盯上了。 三百二十六章:落叶归根 元洲、赢城 人是社会适应力极强的生物,更何况风华正茂,正处于人生巅峰的年轻人。 在唐罗的招呼下,赢城的剑馆开始接纳了唐家年轻的弟子修行。 或许是因为破家败族的事儿让少年们成熟,这些将星馆的小伙子开始有意结交各个剑派的弟子。 几年时间,有了规模不小的伙伴,所以当他们听说要举族回归龙洲的时候,很多人不是非常感冒。 “我们如今已经学圣地的剑术,只要用心钻研,某天定能恢复唐氏荣光。现在倒好,刚刚熟悉了环境,又要我们回去。回去干嘛?回去同那些世家虚与委蛇吗?我不回去,谁爱回去回去!我就在这儿呆着!别拿宗族压我,唐氏已经灭了!灭了!!!” 不知道是从哪个口里说出的话,很快成了将星馆弟子拒绝回归龙洲的口条。 如今已是大教官的唐星闻言后暴怒,想要找出说这话的人狠狠教训,却被唐贞拦住。 “别找了,没用的。” 已为人妇的女子顺着自家男人的胸膛,柔声道:“这几年大雪山的日子太苦了,以至于当剑馆说可以接纳他们的时候,将星馆几乎九成的弟子都下山了。毕竟一边是圣地的剑术,一边是看不到尽头的苦修。” “我难道没有同他们一起?” 如今长开的唐星身材健硕,强横的精神力使其双目极为有神,眼珠一瞪更有精光外溢:“元洲虽好但这是徐氏的地方,狗还不嫌家贫呢!” “有些弟子经略数年才刚有的情谊哪能说放就放,公公不是说了么,这次召集主要凭将星馆弟子自己的意愿,想留在赢城的便留下,愿意跟着一起的才走。” 好容易将唐星气顺下的女人又倒了杯茶,娇嗔道:“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自家两个娃儿吧,麒儿,麟儿都已经到了筑基的年龄,您还没想好将他们送到哪个剑派修行吗?” “哪儿也不去,老子带他们回龙洲。如今无双学院是西贺大势,你还怕教不好我们家两个孩子么!” 唐星有些不满道。 “妾身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唐贞连忙反驳,然后解释道:“可大势归大势,我们如今就在元洲啊,况且徐氏的前辈都说,可以让麟儿,麒儿修行只有徐氏本家弟子才能修行的圣灵筑基法,何必舍近求远。” 看着夫人期期艾艾的表情,唐星心中只觉得无力,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那么多将星馆的弟子如此渴望留在这儿。 …… 龙洲历1796年十一月末,太阿港 以神剑为名的港口纵横元洲千镇百乡,是赢城最重要的水路之一。 今日的港口分外热闹,数以千记的年轻人在港口笑闹辞别。 年轻人总是朝气蓬勃,即便是告别也显得轻快活泼。 “实到一千三百七十一位,这是名单。” 宗助唐尹将名单恭敬递给唐森,脸色并不那么好看。 原本他以为,这些唐氏寄以厚望的年轻人,应该同他一样归心似箭。特别是在听到陵江中域形式一片大好的时候,会迫不及待的应召。 但现实无比打脸,不管是这些年轻人真的认为通过留在赢城剑派修行、钻营能够复辟也好,还是只是贪图徐氏庇护和赢城的繁华也罢,最终太阿港汇总的实到名单,切切实实说明了一个问题。 这些曾被家族当做复兴希望的年轻人,已经被徐氏的理念影响。 “启航。” 首座唐森将名单收起,淡淡道。 …… 呈州小灵界 最终唐耀还是被唐罗说服了,虽然他并没有看出,这次同上次究竟有什么区别。 唐罗说那些聚集在陵江中域的世家和宗派,全是唐氏的保护伞,但在唐耀看来,这些全都是隐藏的危险来源。 就好像当年他在朝昌听闻正义联盟会师伐唐,便立即想要将朝昌驻地打造成一处战争堡垒,并开始拉拢朝昌那群有着良好合作基础的商人,煽动他们支持唐氏。 事情很顺利,那些商人纷纷表示唐氏必胜,眼下正是投资的大好时机。 唐耀算过,如果这些商人真的能够给予承诺的支持,那么只凭朝昌一站,就能阻挡正义联盟前进的步伐。 可还不等他的计划成型,驻地便遭到偷袭,而出手的,就是那群承诺帮助唐氏的商人。 从那时候唐耀便再也不相信什么合作,什么联盟,他再也不相信盟友,只相信利益。 他认为,这些宗派现在之所以汇聚陵江,是因为无双学院的统一招生能够给他们带去利好。 如果有人能够给他们更多,或是他们发现无双学院的成长超出想象,他们便会倒戈。 他觉得唐罗应该也是因为看出这点,所以才不愿意同无双毕业生有什么瓜葛,以减少宗派的猜忌,可这样的做法,对于唐氏的复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就为了交换一片唐氏生存的土地么? 唐耀不明白,但他愿意信任唐罗,因为前族长曾经嘱咐过,若是有一天他无法理解唐罗的决定,那么只需要支持就好了。 只是希望,他的支持,不会让局势变得更坏。 叩开灵界大门,找到族长唐存甫,唐耀将来意说明。 沉吟良久后,唐存甫从怀里拿出一个卷轴“人不能带走,这灵界是我们最后的退路,若是人全撤走了,姬家就会收回灵界的控制。你想办法,去买些农奴、工隶,然后将人置换出去,另外,这是小灵界需要物资清单。” 唐耀接过卷轴,展开一看,便瞅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不由得皱眉道“这么多东西,很难不引起别人注意。” “这是你的问题。” 唐存甫面无表情道“既然罗部长说唐氏可以复辟,你就不能再继续当个废人。” “可是我……” “没有人怪你丢了朝昌的驻地。我们也不会将一个只攻略几年的地方,当做最重要的战争堡垒。但现在,唐罗在龙洲一定很缺帮手,所以,我命令你振作起来!” 书客居阅读网址 三百二十七章: 武道大昌千年,为何圣地宗派依旧重视圣子行走的古老制度,因为有些现实,是只有年轻人能看到的。 就好像当安元希刚回神庭,向光明圣殿上报了关于对无双学院的判断后,仅仅只引起了本系的重视 但这种重视在琼华星君看来,更像是宗家为失意后辈的站台,虽然礼节上做的无可指摘,但根本还是不够重视。 在安玉树看来只要等他王体痊愈了,区区一尊赤霞野王,还能成为王巡的阻碍? 可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赤霞山的崛起却是刹也刹不住了。 无双九月招生的规模,堪比西贺的几大盛会,甚至在传播度上,还要远远超出。 更要命的是,连一向只经略元洲的徐氏,竟也开始摆明车马的支持无双学院了。 这是个十分危险的信号,意味着蓄势千年的圣地,终于要向外洲探手。 这已经不是王巡自己能够处理的事务了,所以安景天直接把难题丢回给了神庭。 无双学院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神庭,而追究赤霞山这几年的崛起,始终绕不过那一位。 可直到目前为止,这尊新王在督天王巡的档案中,依旧无名。 主持会议的光明神王同太阴柱神向琼华星君发难,觉得统管王巡的新都督既没有干好本职工作又没有尽到监管天下的责任。 都好几年了,韩氏的踪迹寻不见,就连赤霞这尊新王的来历跟脚也闹不清,属于严重的失职。 安玉树也很不爽,最初他接任王巡,是为神庭掠取权柄,更为了寻找自己的成圣道基。 可谁料时运不济,先是在龙洲丢了一具法身,后来又在剑川伤了王体并丢了虚空神殿。 现在又闹出个什么赤霞新王,可以说他这个大都督十年遭遇的艰难,比曹家那位百年都多。 如今更被神庭责难,更觉得窝火异常,忿忿回到琼华星宫后,安景天已经久候多时。 “搜遍王巡记录中的所有档案,未曾发现以参悟自然之境入道的宗师强者,以此可以排除赤霞新王是世家出生的可能。” “这几日景天着使者,拜会了不死界同万仙域,但百草仙君同黄龙仙君皆是避而不见,所以也没办法从这两位直接同对方交手过得君王手里拿到信息。” 安玉树的眉头越皱越紧,五指似要按进王座中“本座怎么不信,会有尊不曾在人世留下过痕迹的强者,难道他是凭空从天上掉掉下来的不曾?” “从目前王巡掌握的情报看,这尊新王仿佛真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安景天无奈道“眼下唯一的线索,只剩下最早同赤霞新王接触过的麓阳王,但曹烈此人” 想想发去麓阳城的几十封石沉大海的问询,安景天更加无力“现在他搭上了龙谷七宗,虽然名义上麓阳城还归王巡,但实际上那儿已经被曹烈完全掌控,即便他知道对方的情况,也必定不会同我们共享。” “你高看曹烈了。”安玉树冷冷道“这是个只将自己当人,把其他所有都看做畜生的家伙。只要利益足够,没什么是他不会出卖的。” “让本部寻找并活捉怨憎偏激的凶境修行者,只要百人,曹烈定然同意交易。” 从下往上,难见高峰真容,就好像在世人眼中,王者全都是些意志无穷坚定,目光无穷长远,自行我道极难被说服的存在。 但只有到了那个境界才知道,他们的无欲或是寡欲,是建立在某种极欲之上的。 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恨不得将一切时间精力都投入进去那样。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人难以被打动,只能说明,你没有找对方向。 曹烈的实验别人看不明白,但安玉树却能一眼就能看明白。 “那这件事便由属下亲自去办。” 安景天看着君上自信满满的模样,沉声道。 …… 一个朝气蓬勃的城市应该是什么样的? 大抵,应该是像陵江中域那样。 即便是在飘雪的寒冬腊月,也能感受到火一样的热情。 即便年关将至,匠人们的订单也没有丝毫减少的意思。 客户下订立契,然后去市政厅印个章,便意味着这笔交易受到无双城的公证与法典的保护。 有了法典的庇护,即便是世家也很难克扣和压迫那些没有武力傍身的匠人。 钱财不再只是从下往上被吸走,而是自上向下流通,所以来陵江中域讨生活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这儿仿佛有干不完的活儿,更重要的是,这儿有部能够保护普通人的法典。 那些原本因为洪水困居在山城的百姓如今纷纷下山,因为他们听到传闻,说是只要愿意遵循无双法典的,就能在无双城生活。 而只要来过陵江中域一次的人,便会在这赖着不走,因为这座灯火通明的城市,每天都有新鲜的事物出现,哪哪都缺人手,一到饭点儿,肉香能从门缝中飘满街面。 如果这儿不是世间最好的地方,那就把眼珠扣了当炮踩。 每当有老人这么说,市政厅的官员就有点心虚,因为他们知道,比陵江中域更好的地方,眼前就有一个——赤霞无双城。 当然,现在这座城被称作学院城可能更加贴切。 在九月开学大典之后,赤霞山便封了山并开始内部整改,整改的第一部分,就是几座城寨。 血气方刚的武者同眉目含春的平民姑娘,是不会有什么浪漫故事的,了不起就是场皮肉交易。 但任何地方,又买就有卖,特别是城寨这样的地方。 曾经龚良没有做到的事,被城寨轻易做到了,而这也让议员们大为光火。 晚上给学院弟子留出的时间,是让他们用来修炼的,而不是让他们去逛窑子的。 还有城寨里那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之所以封城后不曾驱赶,一是考虑到这群老弱无有荣盛之所,二也是希望他们可以在内城谋份活计,可谁能想到 “将所有涉事女子赶出城去,所有涉事学院弟子,上报教务处,至少得罚他们一个禁闭!” 三百二十八章:无双城的规矩 人手紧缺是无双城市政厅从学院建立初期便面临的问题,但直到现在,这个问题也并没有被解决好。 当整个城市的居民都能将法条倒背如流的时候,市政官便不好干了。 但这个情况刚刚回归的唐氏是不了解的,所以在唐家的代表前往学院询问关于唐家弟子的安置方法时,唐罗便将他们全都安排到了市政厅。 一份体面的工作,重点不是获利的多少,关键是否受人尊重。 唐家从不缺资源,但从呈州灵界回归的族人,特别希望重新得到龙洲人的尊重。 就从目前的表现来看,这些人干得很不错,起码没有出现那种令人遗憾到,非得大义灭亲的案例出现。 偶发的几次争执,出发点也不算坏,无非就是接受不了百姓处处拿法典说话。 要知道法典终究是死物,很多时候留下的弹性,就是市政官良心的尺度。 而所谓的凭良心,就代表着这是种主观的仲裁。 有时候市政官会体量,是因为事情很小,而弱者真有需要,所以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有时候市政官的标准很严苛,是因为规矩很大,即便弱者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但出于对更弱群体的保护,也不得不狠下心肠。 看,惊讶吧,即便是无双城这样的地方,法典主要的对象,好像也只是平民。 而对于强者,只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限制,乍看之下,好像对弱者不公平。 但实际上,若不是有这些法条和规矩限制强者,那么普通人面对的竞争将惨烈得无法想象。 试想一下吧,假设真实世界是个公平的棋类游戏,两个智慧相当,资源相当的棋手对弈。 但其中一方,会在游戏开始之前,先走十几步,甚至几十步。 这就是除了陵江中域外,普通人最痛苦的地方,哪怕他们的水准、智慧、器量要超过世家子,但因为这竞赛前的差距,导致了整个棋盘上,已经全是对手的棋子。 所以清醒的人,总是会活得无比痛苦,因为他们明白,即便他们拼了命的努力,即便对手是个只懂吃喝嫖赌的废物,他们也没有赢的可能性。 武道可以改变人生吗?努力可以改变人生吗?信心可以改变人生吗? 都可以,但这些却不足以让你赢。 因为有些胜败,比最初的更初,比久远的,更远。 千年之前的唐氏先祖或许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带着族人从中洲离开,来到龙洲开荒。 而千年之后,即便是彼时被称作荒原的龙洲,如今也算是群雄割据,世家林立。 就好像刚刚从淤泥中重现的西陵,已经开始有了各种坊市,有个各行各业的尖子,也有了不少的新贵和商会。 这些人在陵江中域取得成功后,便会依着旧时的经验,使着不爽的伎俩。 因为知道西陵的百姓手中有钱,所以城南坊市的大亨同城北坊市的大亨会在晚上合计,明天两家铺子的商品价格就会同时涨价。 一家长得多些,一家涨得少些,如此反复几次,两位大亨付出的货物等同,但收获的银钱就会变多。 这种兵不血刃便能从百姓手中取钱的手段,被称作商业。即便是在奴役最严重的城市,这也称得上最安全的手段,何况是在陵江中域这样的天堂。 可这些商贾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们还在商议着怎么割韭菜的时候,却被风媒属的人敲了门。 “你们可以卖的贵,但超出标准的部分,全是税。” 这是商人们第一次知道,原来你情我愿的交易,也是有标准的。 手拿着关于市政厅制定的合理价格标准表,大亨们真的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丧尽天良的议员,竟然能够想出这种东西,更要命的是,从表单能够看出,无双城竟然有位真的很懂商业的人。 隔天,西陵城的货物价格下调,百姓欢呼,民心稳定,好像城北城南的大亨们都不曾集会那样。 而没有人知道无双城已经进行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而战争的发起者,就是挺着孕肚且无聊的领主夫人。 无双内城、云罗苑 重建的小院依山傍水,但现在洪水退了,这儿便只剩云景。 同阿兰山相差不远的布局,但就冲现在无双城中的匠作大家,生活品质暴涨。 不论是屋房还是器皿,都是几十年手艺的物件,精致得不行。 唯一的缺陷,便是老大个屋子,地方偏僻不说,连个使唤的下人也没有,连取水都是唐罗现从天上引得无根水源。 但这也挡不住每天云秀想要出门走走的热情,每每发现,唐罗都会不动声色的陪着。 准确的说,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无双学院的院长,陵江中域的主人,只是个陪产的男看护。 肚子大得有些夸张的云秀站在院子里做些柔术架势并辅以吐纳,亭台便站着脸色一抽一抽的唐罗,手中还捏着条白色方巾。 虽然凶境武者的身体确实好,但看着“duangduang”不断起伏的大肚,唐罗脸色还是止不住一抽一抽,有些不安道:“虽然陆大夫说,过了年关才会生产,但这么蹦跶,孩子怕是待不住了。” “不是说不喜欢孩子么,怎么担心了?” 扭过头来的云秀狡黠一笑,娇嗔问道。 “我那是担心你。” 唐罗无语:“还是找个丫鬟吧,实在不行让陆大夫过来陪住也行。” “不用!” 好像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身体十分健康,云秀双手作刀舞了个大架道:“看,妾身身体好着呢,再说陆大夫忙得很,每日光是给穷人看病都看不过来,妾身不能因为自己,让城中百姓缺了个好大夫吧。” 或许是感受到母亲的欢脱,腹中孩子砰砰两脚,直接让云秀捧着肚子在原地直抽凉气,架势自然舞不下去了。 唐罗第一时间出现夫人身侧搀扶,就这女人还笑呢:“夫君,孩子将来一定是个武学奇才。” 男人十分无奈,却也只能顺着女人道:“看得出来,这还没出生就能踹得凶境武者直抽凉气,出生怕都能证道彼岸了吧。” 三百二十九章:轻重贵贱 玩笑归玩笑,腹中孩子的演武让女子起舞不能只得回屋,而男看护陪了一阵后,也在女人的催促下离开了云罗苑。 新生的大城可以没有领主的夫人,却不能少了院长的坐镇,更何况如今陵江中域百废待兴,虽然市政厅的议员们都很用命,但有些艰难的决定,还得交到自家夫君决断。 果不其然,唐罗刚回到院长室,便见到了久侯多时的米白,以及负责经营部的屠妖宫主。 “何事这般紧急,须得两位同时在此等候?” 从容走入院长室的唐罗一边朝两个起身行礼的男人问道,一边走回长案后,待坐定,朝两人摆手道:“两位无需拘谨,坐着说吧。” “申屠部长已来好久,请他先说吧。” 中年的书生在桌案上摆着厚厚一沓文件,要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反观申屠季辉身无长物,所以米白谦让道。 武人的肠子没那么绕弯,所以屠妖宫主朝米白点了点头后,便直接朝唐罗道:“院长,这次来寻你,也是为了门下学院。今年经营部共招了千余名学员,除了百多位有破镜需求外,剩下的都是来完善自己的武道风格的。这些修行者大多都是气血方刚的汉子,无双城规矩严,他们是断然不敢做欺男霸女之事,想得很了也只会去柳巷、城寨解决......” 果然是屁股决定脑袋,身为封号强者的屠妖宫主在成为经营部负责人后,也开始为自家门下的弟子着想了。 但这件事...... 唐罗将目光投向米白,发现议长神色如常,只是眼神中的坚定不改。 这下他总算明悟,为何两位都会出现在院长室中了,沉吟片刻仔细斟酌后,唐罗抬头道:“食色乃人之大欲,按理说修行者亦不该忤逆人性,但这并不能成为无双城允许暗娼的因由。” “但人欲放着不管也妥,堵不如疏,这样,本院会选几部道心清明的秘术在学院内传授,另外,若是学员已有妻室的,可以让他们将妻儿接到外城生活。申屠先生觉得这样如何?” 屠妖宫主闻之大喜,拜谢后离开院长室。 “我这院长,每日处理的尽是这些事,让米先生见笑了。” 待得屠妖宫主离开后,唐罗自嘲道。 “院长行事周到,是无双之福。” 米白将厚厚的文件放到唐罗的书案上,翻开第一页,便是触目惊心的内容。 如今整个龙洲都知道陵江中域正在崛起复苏,是个繁华之处,但繁华之下必有阴影。 再好的年景也有商会破产,再差的时阵也有世家发财,光明之下必有阴影,在西陵城破土而出的岁月中,很多因为脱节而出现的阵痛,也显露出来。 光是这半个月,城南的棺材铺便有千数生意落成,说是疫病或许言之过早,但已经可以肯定的是,西陵已经有疫,只是如今城中住的不是宗派就是世家,这种若有似无的疫害都伤不着他们。 但那些底层的百姓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所以西陵的药铺、医馆大排长龙,那个队伍像是永远不会变短那样。 “西陵城是内城的居民还有外来的匠作从淤泥中挖出来的,而现在他们染疫,无双城不该不管。” 别人把目光全都放在无双城的繁华上,也只有米白会将注意力投注在这些普通人身上,而这,也正是唐罗最欣赏他的地方。 世界不是因为某个上位者的存在而运转,更不是因为某个人存在。 让世界伟大的,从来都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个生命,大众是不存在的概念,每个个体都在发光发亮。 将欣赏藏在心底,唐罗朝米白问道:“那么米先生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发现问题并不算什么,解决问题才是本事,光有德行,是不够担任未来陵江中域的议长的,所以他要看看,米白这分文件后,究竟还藏有什么样的玄机。 早有准备的米白并没有被难住,他直接将文件向后翻页,露出了一些更为具体的数据,上头是现在陵江中域已有的医馆、药铺名单。 “如今陵江中域连上内城,不过只有十余家医馆药铺,这完全无法满足当下人口的需求,更别提镇压疫病了,所以市政厅的想法是......” 一边说着,米白一边将文件翻页,亮出长长的名单:“西陵并不缺医者,其中很大一部分只是缺少药石资源,还有小部分需要能够提升医术的地方。市政厅可以雇佣他们,这样就能填补现在无双城紧缺的人才,然后市政厅可以在这里....” 说着,米白又翻了一页,上头是陵江中域,西陵城天香楼的原址,当然现在这所繁华的坊市,已经被推平等待重建。 这本该是西陵城最繁华的所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米白却指着对唐罗道:“我们可以在这儿建一个医馆,一个足以容纳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医馆,这样不论是南城还是北城的病人,都能到这儿就医。院长,您觉得这个办法如何?” “我觉得,由你来当无双城的议长,是我做过最英明的决定。” 唐罗翻了翻眼前详尽的奏报,感叹道。 他能想象,米白在市政厅提出这个想法会受到多大的阻力,他更能知道,为了说服那些顽固的议员,他废了多大的气力。 而最最难得的事,这件花了那么大心力,那么大代价去做的事,于米白本人却是无益的。 就连这份奏表... 唐罗低头看了看,都是以市政厅的名义发布的,而米白本人仿佛就是个传递信息的工具。 挨骂背锅是他,功劳却是均分,而他想要做得,无非是想让陵江中域和内城那永远不会变短的病患长队有处可去不至于绝望。 “事情就按照市政厅的奏报去办。” 唐罗迅速将自己的印鉴按在奏表的尾页,边递给米白边问道:“那么大的工程,前期需要不少投入吧,市政厅的资源够么?” “足够。” 米白长出一口气后,用颤抖的手接过奏表,紧紧夹在身侧道:“以前听人说,三个劫道的比不上一个卖药的,起初以为只是戏言,但如今......院长放心,只要医馆落成,不但西陵百姓能得到最平价的救治,最实惠的药物,其本身的运转,也都无忧。还有最后一事,等医馆落成,请院长来取名提字。” “提字?我那字就算了吧。” “那请院长为医馆取个名。” “就叫,西陵中心医院吧。” 三百三十章:风险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他们并不会像动物那样完全遵循本能行事,而是会被环境影响,特别是会受同类的看法影响。 所谓三人成虎,在一个充斥着贬低歧视环境下长出的人,难免会自卑、敏感。 反之,若是长在一个全是赞叹、鼓励的环境下,即便是个资质平平者,也会有种莫名的自信,觉得自己独一无二,很了不起。 这种人类浅层的特性,被应用在各个领域中,其中有一个部分,就是普通人对医者的赞颂。 医者父母心,仁心妙手,这样的赞誉,多是鼓励,而并非事实,这样做的目的,便是抬高医者的地位,让他们在行事时,能够有一个道德基准。 准确的说,西贺对医者的尊敬,就是要把医者架在这个标准上。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因为医者一旦完全遵照人的本性行事,那么这件事就会变得很可怕。 仔细想想治病的流程你就会发现,这件事和抢劫差不多。 你被抢劫了,不是强人对手,对方胁迫你交出钱财,不肯就会被杀死,所以你只能拿钱买命; 你病了,要活命,所以去医馆求医,对方诊断之后开出药方,让你拿钱抓药,不吃药便会病入膏肓,几年后或有性命之忧,考虑到还想活命,所以你抓药续命。 为什么说西贺三个劫道的都比不上一个卖药的,因为对很多普通人来讲,大病一场的代价和在路上碰到强人所付出的代价,其实一样大。 只是区别是,碰上强人被夺走钱财,人会愤怒,会咬牙切齿,会记住强人面孔身形,会想要报仇,十年不晚。 而碰上大病拿钱抓药,同样是失了全部钱财,人却得悻悻活命,然后还要记住医者面孔身形,感恩戴德。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信息的不平等,就好像拦路强人掌握着更高武力一般,医者也掌握着名为医术的技能,能让你心甘情愿将钱给掏出来。 但仔细想想,药草的本质,就跟粮食是一样的,而所谓医术,又能比武道难上多少。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的情况,还不就是因为人类贪生的本能,甘愿放弃议价能力任人鱼肉。 无双内城还好,因为当时西陵水患,孙金方同一众医者投在赤霞山,后来在内城开设的金方药铺,还有后来城寨里如陆雪凝这样大隐于市的医者。 但陵江中域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大量的人口涌入,加上刚出土的西陵潮湿闷热的环境,粪便满地虫鼠横生,脆弱的人体很容易害病,然后就只能向西陵的医馆求救。 这些医馆大多都是掌握在世家或商盟手里,医治的价格怎是酸爽两字了得。 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又哪里会去管没有条件者的死活,毕竟在这些“人”看来,连要钱都出不起的病人,本就是该死之人。 但这是商人的道理,却不是无双城的看法,米白挑头筹备的西陵中心医院,便是要从源头上将所有医馆的暴利斩断。 可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陵江中域的医馆们一听到动静,便如热锅上的蚂蚁。 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米白要做什么。 无双城不光要拿走西陵最肥美的一块利益,更是要重新制定标准。 前者世家、商盟能忍,而后者他们就有些难以招架了。 如果换个地方,他们绝对会想尽办法破坏,但这里是西陵。 是无双城的西陵,是院长的西陵,无论他们心中有多大的不满,也只能挤出笑脸。 看着西陵最金贵的土地,变成了陵江中域,乃至整个龙洲,最大的医馆。 …… 龙洲历1797年,正月十九 唐氏的新年,是在大船上度过的,对于即将要回到的那片土地,唐氏族人的情绪很复杂。 时间是能够冲淡很多事情的,包括仇恨,如果时间够久,那些你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却的面容,亦会慢慢模糊。 亲身经历者尚且如此,何况是后来新出生的孩子。 比如唐子麒和唐子麟,将星馆弟子总教习的两位公子。 八五出生的孩子,如今已经十二岁,继承了母亲容貌同父亲身材的两位公子,显得格外倜傥。 载满乡愁的客船上,同父异母的两兄弟坐在甲板上,内向文静的唐子麟迷上了大海,而他的兄长,则是在身旁舞舞揸揸,连说带比划的立下豪言壮语。 “西陵是我们的祖地,北山更是唐家先祖的埋骨处,这次我们回去,便是要取回唐氏的荣耀!” “那些前辈失去的,全都由我,唐子麟,一一为他们取回来!” 说得入戏处,唐子麒单手抓着甲板栏杆,单手握拳比在心口,目光炯炯似要洞破苍穹。 单手拄着下巴的唐子麟回头看看弟弟中二的模样,呐呐道:“听父亲说,这次我们回去主要是休养生息,不是打打杀杀。” 这回答让唐子麒十分不喜,拍着矮上自己半头的唐子麟道:“休养生息,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打打杀杀么,我们是总教头的公子,未来必定要冲杀在前。来,让我来考效下你的武功有没有退步!” “现在嘛?” 唐子麟苦着脸,抱着不愿意离开:“这是在船上啊,不好吧!” “我辈武人,哪有上了船就不修炼的道理,来来来,赶紧来!” 唐子麒大声招呼着便往甲板中间的开阔处走去,吸引了船上不少族人的目光。 看着垂头丧气往中间走的唐子麟,不少知道内情的族人捂嘴轻笑。 唐星宗教习家的庶子,今日恐怕又要挨揍了。 …… 无双城、云罗苑 静静闭锁的房门,一阵一阵的喊疼,还有唐罗脸上紧绷的表情,都说明了今天是某个大日子。 而原本只是截住陆雪凝求个心安的无双强者,却听到了让人崩溃的消息。 “夫人是凶境武者体魄不凡,但在分娩时,却不算什么优点。” 陆雪凝黛眉紧锁:“凶境产子之事本就少有,存活率更是极低,一来是因为母体强大,孩子难以顺产,二来也是因为婴儿太过脆弱,母体若是稍有不慎,功体或灵力一作迎击,孩子就有性命危险。所以夫人不光要忍住疼痛,还要控制功体与灵气不做反应,院长要做好心理准备。” 三百三十一章:有后 随着医师陆雪凝的讲解,唐罗的脸色越来越沉。 他虽然不了解分娩,但他懂武道啊,更清楚凶境武者的功体有多么强大,所以在他的预设里,分娩根本不存在危险一说,可现在听陆雪凝的说法,好像其中的风险还不小。 而陆雪凝一看唐罗的表情,就知道无双城的王者其实过于乐观了,虽然凶境分娩的例子很少,但作为龙洲最高药府的百草仙府也是经受过不少的,但总体数据并不那么喜人,很多时候都得由丈夫来做那个最艰难的选择。 在医者的观念里,与其等到真正危险出现后才被动做反应,不如先将最坏的情况放到最开始。 仔细斟酌组织了一番语言后,陆雪凝朝唐罗说道:“如果......” “没有如果。” 话未说完,无双院长便沉声打断道:“本院不喜欢如果,这件事里不允许有如果,更不允许有风险。分娩若是不顺利,陆医师可以尝试在下腹宫外开个切口,将孩子取出。但有一点本院必须讲清楚,不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请陆医生以保证夫人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医者总是会碰见不懂医术却要求很多的病患的,大多时候医者都可以选择回避,但碰上无双院长这样高地位、高实力的,自然无法按照普通情况来对待。 所以刚刚被唐罗打断的陆雪凝心中已是叫苦不迭,就怕对方提出必须要两全其美这样苛刻的条件。 但听到唐罗说可以在云秀下腹宫外开个切口辅助分娩时,她的眼睛就亮起来了。 医者对于这件事的敏感度,总归是要超过普通人的,虽然同传统的药石为主、功法引导的医术相比略显粗暴,但却不失为一个可以尝试的办法。 毕竟凶境武者功体强横,即便在肚子上开个口子,只要缝合及时,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如果分娩不顺,这不失为一个救命的方法。 本以为这就是唐罗给的全部惊喜,但在之后听到说要以母体为重之时,陆雪凝是真的被震撼了。 她好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就像第一次认识那般。 凶境产子艰难,更遑论宗师、王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云秀腹中的孩子,可能是眼前男人唯一的子嗣。 不论今后唐氏族人有多繁盛,若是云秀肚子的孩子有失,那么唐罗这一支,便等于是断了香火。 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存在取舍的,起码在陆雪凝的印象里,那几位被送到百草仙府待产的凶境女子,面临的要求全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保住母体肚子里的孩子。 医术是工具,医者不过是掌握工具的人,大多数时候,他们是没有办法拒绝这样的要求的,特别是在对方异常强大的时候。 陆雪凝刚刚的说辞,也只是为了云秀多争取一些机会,因为这几月的相伴,已经让两人成为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她是在不想从唐罗口中听到那句残酷的话。 本以为自己找到真命天子的她陡然发现,自己的闺中密友,运气也不差。 …… 元洲客船 “嘶....母亲别哭啊,儿子没事的,一点儿也不疼,哎呦...” “母亲别哭,真没事,过招切磋嘛,总会有伤势的,子麟更惨,现在可能都起来不床了。” 鼻青脸肿的唐子麟龇牙咧嘴的安慰正在给他抹药的妙竹,哪怕已经成了主母,女人还是保持着那份柔柔弱弱的气质,不善于表达,遇上事只会抹泪,即便有什么委屈也只会放在心里。 看到自家孩子又被打伤,却只会流着泪抹药。 而在另一间仓房内,额头肿着大包的唐子麒也在包扎,而他的母亲唐贞,正坐在不远处严厉地训斥他。 “你和子麟是兄弟,即便是要切磋,也应该私下找个僻静处,当着这么多人,别人会认为我们家嫡子在欺负人。” “嘶...母亲你不知道,子麟哥在武堂里都不愿意跟别人切磋,若是找个僻静的地方,他一定会避战认输,只有在甲板上,他才会全力以...哎呦,你轻点!” 唐子麟惨叫着让丫鬟手下留情,捂着额头倒抽凉气,好一阵后又道:“儿子知道,每次他身上带伤,二娘都会伤心抽泣,所以久而久之子麟哥就不愿意同别人切磋了,但习武哪有不受伤的嘛。现在不受伤,以后就要送命,别人都可以不管,我难道也不管嘛,哎呦....疼死了...” 听着儿子一口一个子麟哥的叫,唐贞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你们俩出生相差仿佛,之所以将你取名子麒,便是让你争气,知道么。” “儿子知道。” 捂着额头的唐子麒狡黠笑道:“但长幼有序,生辰天定,儿子就算叫父麒,子麟哥还是子麟哥啊。诶,这敷额头的是个什么药,现在竟已不疼了,肿也消下去不少。” 像是发现什么特别有趣的,唐子麒站起来朝唐贞理直气壮的伸手。 “干嘛?” “拿药,给子麟哥送点去。” …… 焦虑,烦躁。 王者情绪的不适,让王体内规则震荡,以至于整个赤霞山上空的云层都变了颜色。 雷霆在黑漆麻乌的云中翻滚,越降越低,焦躁的王者在院中踱步。 他不是没有想过用神瞳偷看,但看了一眼后感觉更加糟心,索性就不看了。 终于,在煎熬了不知道多久,一道稚嫩又清脆的婴儿哭声从产房中传出。 陆雪凝抱着个绸缎包裹的小东西,从房里走出,正要向唐罗道喜,便看见无双学院迎面走来。 皱巴巴,跟个红团子似的... 这是唐罗对自家孩子的第一印象,简单瞅了眼后,就直接闯进了产房,然后伏在云秀床前,先天之气不要钱似的朝女人身体灌,牵着手嘘寒问暖:“夫人辛苦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痛...” 躺在床上的满头是汗,嘴唇发白的女人似是有很大的委屈,娇声道。 听到这话的院长,将先天之气的输出又提高一个量级,口中还不断安慰着。 看着产房中腻歪的那对夫妇,陆雪凝抱着小娃娃,哭笑不得。 三百三十二章:大开后门 唐罗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儿。 在族规森严的西贺,如果是个男孩儿,那么就可以去宗所选名然后上报。 但若是个女孩,就全凭自由发挥了,甚至很多庶出的女孩,直到家人都不曾有自己的名字。 原因很简单,反正女子嫁人后要冠夫姓,某唐氏如果是已经确定的姓名,那么何必多此一举再取命,随意搞个乳名叫叫就成。 浅浅,这就是粉嫩皱团团的乳名,在唐罗取名字的时候,云秀很是仔细的望着夫君的眼睛。 因为不论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个特别认真的名字。 可唐罗自己却不这么觉得,还一本正经解释道:“世间苦多因执念,为夫给女儿取名浅浅,便是希望她今后平安喜乐,凡事浅尝即止,这样许能幸福得长久些。” 云秀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但心中不免也是有些遗憾,她当然知道凶境产子究竟是多么稀罕的事,更明白如今已然封王的丈夫很可能再不会有子嗣。 虽然女儿也很贴心,但她多么希望能生个儿子,好传承丈夫蔑视天下的神功,可惜是个姑娘... ……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寒冬能够冻结湖面,却难以冻结奔流不息的大江。 元洲的客船回归的特别低调,因为船上的唐族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并不好,并不想多生事端。 但低调不意味着迟钝,从南海入朝昌,沿途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陵江中域的传闻,尤其是西陵。 这座被洪水淹没,又被龙洲三王设法浮出水面的城市,现在被称作复苏之地,遍地的商机财富,使得八州商贾、世家趋之若鹜。 如今在这龙江上航行的商船,三艘里面必然有一艘是往陵江中域去的,这样的盛况是西陵鼎盛时都未有过的。 这让船上的族人们即骄傲,又担心。 曾经的龙西联盟,也拥有这般的浩然大势,却被正义联盟摧枯拉朽的扫平。 而现在的复苏之地,会不会又重蹈覆辙呢? 如果船上的都是老人,那么这种担忧必然会成为主旋律。 可好在船上的全都是正年轻的人们,虽然这几年他们被《苦神离欲功》折磨得要死要活,以至于站在甲板上的年轻人表情都有些慵懒,但这份慵懒下却是如钢铁般的意志,直面一切的坚韧。 能够跟船回到龙洲的唐家弟子,根本没将可能遇到的困难放在心上。 大雪山上那么艰难的修行都撑过来了,龙洲能有几多艰险? …… 龙洲历1797年正月十五 人生游戏就像是个往复不息的循环圈,很多人以为的向前,其实只是在规则里打转,所以清醒的人总是痛苦,因为他们找不到跳出圈的方法。 或者说,他们付不起跳出圈的代价,因为这很可能意味着,他们要放弃在圈内获得的一切。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句话说来简单,但要真正做到,又哪里是简单的事。 唐氏用了一千年,从龙洲的开荒者,变成西陵霸主之一,又用了二十年,制霸了龙洲以西,然后仅仅用了一年的时间,将几十代人的努力打回原形。 而现在,元洲的客船已在陵江中域的西陵靠岸,看着眼前这个同旧时西陵码头有着几分相像,却更具设计感的码头,唐森不由得有些踌躇。 在他身后的,是唐氏这代最杰出的年轻人,而从他们踏下船去,便意味着唐氏要重新回到与龙洲群雄的争锋。 这一步,将再无退路,若十几二十年内有任何散失,唐氏或许再也不会有复起的机会。 曾经喜爱莽龙袍的唐左,如今一身麻衣素履,静静站在甲板上,平静身姿里孕育着巨大的能量。 作为龙西联盟最锋利的矛,暗雷堂却被要求化整为零按兵不动,为唐氏复起积蓄力量。 这个要求唐左本是不理解的,但看着如今复苏之地的盛况,他却有些懂了唐志的用心。 很多时候取舍两字说来容易,可世间又有多少英雄豪杰被恩怨利益所累。 能够像唐志这般清醒的族长固然可敬,但想想那场未战先败的战役,身为武人的唐左又何尝不觉得可悲呢。 迎接元洲客船的,是西陵的城卫还有将星馆的弟子以及唐罗本人。 看着父亲唐森母亲徐姝惠,还有弟弟、弟妹以及两个外甥,唐罗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欢迎回家。” 张开双臂的无双院长,拥抱着从甲板上走下来的亲人,和声说道。 …… 唐氏回归西陵,这在陵江中域已然不是秘密,人们之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是那一位的决定。 这里头基本不存在接受和不接受,因为谁都清楚,陵江中域必然会是那一位的道场,那么这儿便只会有一个声音。 只是接受归接受,不平衡确实绝对免不了的,因为无双院长,对唐氏的族人,偏心得实在有些明目张胆了。 随着去年九月无双学院的招生完毕,万众瞩目的内院入学标准也在正月时出炉。 不论年级修为,所有能在试心云阶上走过第六十阶的,都有拜入无双内院的资格。 这个消息,让城北试炼场的过关人数暴增,因为谁都清楚,所谓的无双内院,便是无双院长亲自授课的地方。 别说这些无甚根脚的散修,就连那些宗派的弟子,都有些动心了。 如果不是背叛宗门的代价实在太大,相信没有人能够抵受得住王境亲自授课的诱惑。 可诱惑归诱惑,六十阶的标准又何尝容易,半个月过了数万人,只有寥寥几十位拜入内院的武者。 这些拜入内院的弟子都憋着一股劲,都想着要超越那个名气无双的大弟子。 毕竟在正月之前,走云阶拜入无双内院的,只有杨凡一个嘛。 可进了内院以后他们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本该只有寥寥数十人的内院,却已是个数百人的大班。 而那些在试炼场看都没有看过的师兄弟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全部姓唐。 这让好不容易通过云阶试心的内院弟子们莫名觉得有些荒诞,眼前这究竟是无双内院,还是唐氏的宗学? 怎么唐家的弟子不许通报就能入学,而且人数比他们这些通过测试的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多!? 三百三十三章:私心、授课 无双学院是伟大的,无双学院的院长更是强大的没边。 能登上六十云阶以上者,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他们是真心想要拜入无双内院,在唐罗的座下修行,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对眼前的不公视而不见。 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武道资质好的,大多都有些偏执,若无这几分偏执,也无法以白身咬着牙在怪物横行,世家林立的武道界坚持下来,即便拜入内院后,也不会因为利益的取舍,改变自己的本性。 所以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内院大师兄——杨凡。 虽然之后拜入内院的弟子中,有不少年纪超过这位大师兄的,但师门辈分这种事,可不是按照年龄排序的,通过考核过关的内院弟子齐刷刷向师兄投去眼神,而这位名满西贺的内院开山大弟子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只见杨凡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行礼后正要向师尊开口询问,就看见唐罗递来稍安勿躁的手势。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内院突然多出了那么些弟子。” 唐罗施施然走到后山亭中,朝着眼前这些通过云阶入院的弟子道:“这些人,是为师的私心,他们是越过云阶试炼直接召进内院的,接下来会同你们一道修行。” 话音刚落,不论是通过云阶试炼被召进内院的弟子,还是唐氏的弟子,全都有些躁动。 所谓磊落光明,从来不是大公无私,而是所行所做皆可示人,内院是院长创办的,如何招人自然由创立者一念决之,但通过考验的内院弟子之所以不满,是因为同样拜入内院,他们与唐氏弟子的难度差距太大。 但既然院长开口了,且开诚布公说是因为自己的私心,那么这点儿不满霎时烟消云散,一股被重视的感觉油然而生。 毕竟初初拜入内院的弟子,心中总是有些不安,有些隔阂,虽然自知没有任何值得被王者觊觎的价值,但依旧会忐忑,这不是反骨,而是人趋吉避凶之本能。 但听完院长的话后,所有内院弟子皆是平心静气,反倒是这群唐氏弟子,就像是被点燃的油桶。 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公子哥儿们此时尤为敏感,听出这些内院弟子的不满,怒不可遏。 他们竟然被一些泥腿子给鄙视了? 要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是唐家的弟子,而唐氏曾是龙州西部的霸主,曾几何时,他们可以横行在陵江的七城内,而今日却被这些装束普通,模样普通,修为更普通的散修给鄙视了? 同愤怒一同升起的,则是羞愧,因为他们已经忘了多久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善意了。 他们早就习惯了被区别对待,因为他们是唐氏的弟子,即便是在元洲的时候,还是有不少徐氏弟子不屑与他们为伍,就连分发的驻地,都是人迹罕至的雪山。 过街老鼠都不足以形容的弟子们,已经忘了多久没有经历过这种关怀了。 年纪稍长些的,还能平衡好愤怒与羞愧的心态,年岁小一些的,比如混在队伍最末尾的唐子麒,当时就绷不住了。 “谁说我们是走后门进来的!” 小少年清亮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后山尤为突出,众人循声望去,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脸上三分不曾褪去的稚气,绷着一张笑脸。 说是少年,却有不输成人的高大身材,见众人眼光过来,也不怯场,朝着内院弟子们忿声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我们就能如何进来,唐家儿郎在嬴城都不曾低头,怎能被你们这些人小看!” “哼,若是真有上云阶的能力,何苦师尊为尔等说项,得了便宜还不噤声,正是讨嫌!” 内院弟子中有人抱胸冷哼,且看他人,虽然嘴上不说,多是所持同样态度。 这就让唐家的弟子体验很差了,虽然他们刚进城就听说了云阶艰难,但处于世家的傲气,他们觉得即便走一遭云阶,也不会比这些泥腿子散修更差。 眼看着两方又要争吵起来,唐罗只是轻轻扬手,便有元气凝成大图悬于亭上,这意向迅速将所有弟子注意力集中。 “第一课,为师教,如何驯服灵力。” 没有理会两方的争执和对立,因为这本就是唐罗设计好的局面,这些年唐星在元洲确实有好好锻炼将星馆弟子的精神力,可就是因为太负责了,以至于搞得这些唐氏弟子平淡中都带着点点厌世的情绪。 唐罗设计的对立面,是希望通过外部的刺激,唤起唐氏弟子的向上的激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双方的进步,良性的竞争从来都是进步最好的养料。 而证明自己的方法,不该是相互攻击,你说我走后门,我说你泥腿子,这种做法只会消耗精神。 将精力用在课业上,才是证明自己的更好方式。 “心属火,肺属金,肝属木,脾属土,肾属水。” “神心如泵,则阳气似火;肺张若易,呵气成剑......” “御灵第一课,寻见真灵,以见真灵时限,定第一课成绩,最后一名,将被请离内院。” 元气绘图,王者布道,数个时辰的大课如弹指一挥,就在众人还沉浸王者高妙的御灵理论时,便听到令人咋舌的内容。 再看后山亭中,哪还有院长的身影,众人面面相觑后,迅速做鸟兽散。 末位淘汰,在丛林法则横行的西贺实在算不上什么残酷的事,可就是因为不太残酷,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成为最后那个倒霉蛋。 毕竟谁都不想刚拜入王者门下便被驱逐,所有内院弟子卯足了劲要找到己身真灵。 但人这种动物,最难的就是自高官了对招子都是为了看别人了,即便从院长这儿知道了寻灵法,真在运用时,也有些摸不着头绪。 而困难一旦出现,就能看到散修同唐氏弟子大相径庭的处理方式。 通过云阶登入内院的弟子,个个都有股执拗的韧劲,寻一僻静处,便开始内视、行功、演招、练法,或快或慢,发了疯似的压榨自己。 而唐氏弟子遇到瓶颈后,便会寻修为相近的同辈商议,或一双一对,或三五成群,各抒己见相互印证。 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修习课业。 三百三十四章:提示、奶孩子 无双学院后山的凉亭中,一尊同院长模样一般无二,由元气形成的法相端坐其中。 那双亮似水晶的眸子里透着俯瞰世间万物的平静与淡漠,唯有在内院弟子上前,战战兢兢道出己身真灵时,才会以颔首或摇首作为回复。 每次验证成功,都会有元气凝成的小子浮于凉亭之上,有锐意无双似剑锋的字体,亦有熊熊燃烧如火焰的明字,高低的位置代表着课业的先后。 法相是在布置课业的第三天出现的,而在这前三天里,有,且只有三名弟子完成了真灵寻觅。 其中有内院的大师兄杨凡,而剩下两名,则是唐天羽同唐念凡。 再之后的五天,一个完成真灵寻觅的都没有,这让通过云阶拜入内院的弟子们,一万个不服气。 训练得越发刻苦了,可武道三境,若是只凭刻苦便能参透,西贺的高手也不至于这般稀少。 所谓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绝大多数武者终其一生,都没有真正领悟初境,知晓自身的所擅所长。 有些是因为没有条件,有些是因为没有机会,然后错打错招,任凭自己一路向前。 毕竟寻常武者能够拜入武馆即为幸事,而市井武馆的授课能力,也因为馆主自身的能力而层次不齐,且武者收徒,多有藏私的习惯,这也导致了大多数流浪武者的武道基础,极其薄弱。 这种薄弱是全方位的,虽然它不会限制武者在最初两个境界的强弱,却会极大影响武者之后的武道修行。 眼前这群无双内院的弟子,全都是心性资质出类拔萃的武者,但生长环境决定了他们注定不会拥有像世家弟子或是宗派弟子那样牢靠的基础,有些甚至根本在与自身的天赋背道而驰。 虽说武道修行并没有绝对的正确,可武者功体却有天生的相性,而寻见真灵,便是寻找自身相性的过程。 曾经有人说过,孤独是为了让人更好的认清自己,但这句话十分暧昧的部分是。 这个“更好”,并不代表只要你身处孤独,就能完成认清自己这件事。 充其量,也就是比你迷茫困惑还有浑浑噩噩的时候,更清楚一些。 但武道最让人无力的,就是当你解决一些困惑,然后踌躇满志往前走时,你又会发现新的困惑。 而你解决的困惑越多,遭遇的困惑就会越多,所以想要圆满的办法只有两个。 一个是故步自封,停在某个程度上,将目光收回,投向内,将气力用在梳理已经解决的困惑上,这样就不会有新的困惑。 另一个,则是永远保持谦卑,不断向外求索,直至生命的尽头。 两种办法只影响心境,并不影响强弱,前者并不绝对劣于后者,也后者也不绝对优于前者。 终归这只是武道路上的选择而已,而要做出这样的选择,首先便要从,认清自己开始。 那些流浪出生的散修弟子,在这件事上的进度并不快。 因为人这个物种,从生来开始便不只是活自己,而是得群策群力。 在这点上唐氏出生的弟子,就做得很好,不光是因为这些年修行夯实的基础,更重要的是他们会相互借鉴。 相比于普通内院弟子的单打独斗,这些被特招上山的唐氏弟子们都有向武之心,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团队协作的习惯。 因为同宗同族相互熟识的缘故,修为相近的唐氏弟子们会自发的组成一个个小圈子,而其中领先者或是已经寻见真灵的,则会分享自己寻见真灵的经验与感受。 所有的这些,都会对小圈子其他人的武道进行补益,最不济也能为别人排除掉一个错误的选项。 两两相比下,内院正式弟子们的进度自然被拉下一大截,特别是是在第六天后,十数个唐氏弟子的名字挂在了凉亭上方后,内院弟子终于急了。 他们笨拙的学着唐氏弟子的模样,相互探讨,但相互了解不深,水平参差不齐的探讨,说是争吵还差不多,而这一切,全都被唐罗看在眼里。 “夫君不照拂下这些内门弟子么?” 云秀颠了颠怀中被绵柔绸缎包裹着的小团团,轻声朝唐罗问道。 “办法都是逼到绝处后想出来的,为夫能帮他们一次,帮不了他们一辈子。” 虽然分出心神照看后山,但唐罗的本尊还有大部分精神,还是放在眼前的女人身上。 得益于凶境武者的体质还有源源不断的先天之气,孩子出生两日后云秀便能下床走动,虽然小浅浅精力异乎常人的旺盛,但在几乎不需要睡眠的凶境大高手面前,也实在翻不出什么风浪。 经历最初小小的手忙脚乱后,云秀已经熟练掌握了奶孩子的技能,如今已经熟练掌握了各种技能。 比如以什么姿势怀抱浅浅不会苦恼,多大音量交谈不会让熟睡的孩子苏醒,一天要喂奶几次,一晚要哄睡几轮等等... 在这个过程中,唐罗的陪伴和鼓励起到了很大的精神安慰作用,但对实质并没有什么帮助。 力能摧天的武道君王并不能帮着云秀奶孩子,甚至怀抱孩子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所以云秀不止一次的提出,让唐罗回到自己应该回到的岗位上,比如学院顶层的院长室,又比如后山那群真正嗷嗷待哺的弟子中间。 但每一次,都被唐罗搪塞回来,原因很简单,此时的云秀要比那群弟子更需要他。 也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云秀执意不肯回到西陵宅院里同母亲一起生活,也不愿意找些奶娘、侍女帮着料理。 唐罗将这理解成女性产后的怪癖,不愿假他人手的小心,而云秀唯一不排斥的人,或许就只有自己。 所以这种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他是很愿意包容的,更重要的是,此时真不是他该出现在后山的合适时机。 眼见云秀眼中不太信任,唐罗接着解释道:“为夫已经给够了提示,那些寻见真灵在凉亭上印下名字的,都有各自的显化。同是内门间的弟子,若是连相互请教都做不到,那么这个人终其一生成就也是有限。反之,若是愿意请教,为夫在或不在,又有什么干系呢。” 三百三十五章:公祭 后山的学子们依旧在忙碌的寻觅己身真灵,就像被罩在玻璃瓶中的苍蝇,无所畏惧的向着任何有光的方向撞去,狠狠砸在壁上后晃晃脑袋,待得视线清明,又像不曾记得伤痛那样,往另一处光源撞去。 可即便这些内门弟子如此得发狠和用心,也不能改变他们的进度不断被滞后的现实。 这时候杨凡意识到,自己应该主动去做些什么了。 作为第一个寻见真灵并在后山凉亭上留下自己名字的武者,他并没有觉得寻见真灵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所以在那之后,他便一门心思的投入到剑术修炼中。 从徐氏那儿得来的《诸天无上剑典》博大精深,对于爱剑如狂的少年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翻阅着厚达数尺的剑典,仿佛在同徐氏那些无边强悍的剑者对话,这种体验太过玄妙,杨凡甚至一度进入了忘我的修炼状态。 等到他回过神来,凉亭上方已经有了数十个以元气刻下的名姓,而其中大部分的共同特点,便是同姓。 这让杨凡有些好奇,所以他停下了修行的脚步,开始观察唐氏弟子为何能超越内门弟子的原因。 而很快,他就发现了端倪。 唐家弟子虽然师出同门,但看得出因材施教的痕迹,所修功法十分驳杂,除了本脉一部庚金功法外,还有修剑道、术道以及旁门诡术的,复杂性堪比天南海北聚在一起的散修武者。 可这样复杂的武道源流,却并没有阻碍他们寻见真灵,盖因达者无私的引导。 而再回头看看那群踏云梯拜入内院的弟子,孤独刻苦的身影,看来实在有些悲凉。 于是杨凡找到了已经在凉亭上刻下自己名字后,又在唐氏这边不断游走布道的弟子,希望说服他们按照同样的方式来帮助另一边不得其法的内门弟子。 对于第一个刻下名字的内院大师兄,唐氏弟子都是尊敬的,但对于对方这样的要求,却显得有些踌躇。 以唐天羽为首的唐氏弟子提出,如果当时出纳不逊的内院弟子愿意向唐氏弟子道歉,他们或许能够不计前嫌,让他们过来旁听。 杨凡将唐氏的态度带回到自己这边,将唐氏弟子那边的态度说出,大多数内院的弟子们连个犹豫都没有,纷纷跑向唐氏那头,又是鞠躬,又是致歉的,然后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听着小圈子讨论的课程。 他们时而点头,时而沉吟,更多的则是在不同的讨论圈子之间走动。 有时候低头思考撞到唐氏弟子,面对冷言讥讽也绝不还口,而是陪着笑脸,忙慌赶往下一个小圈子,卑微得让人看着心疼。 世家弟子是永远不会理解,流浪武者们对武学精进的渴望的。 面子算什么,莫说只是当面道歉,但凡只要对方能够让他们知道如何寻见真灵,便是跪地磕头又有何妨。 尊严、荣耀,从来都只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弟子,门派真传才能玩得起的游戏,对于这些内门的年轻人来讲,用尽一切,通过院长布置的第一课,才是最重要的。 …… “这些孩子实在太幸运了。” 这是唐氏的信任宗正唐宽来到顶层院长室说得第一句话。 随着前宗正唐祖在伐唐之战中战死,曾担任北山学院山长的唐宽,在西陵重建了唐氏祠堂以及宗所,并将北山上数万族人引下西陵安置。 如今已是唐家中流砥柱般的人物,深受族人的爱戴,而他此次前来无双学院,便是要同唐罗会面,并询问一件他百思而不得其解的事。 “只是,若是有广收门徒的意向,何不先从唐氏弟子中挑选,如今在西陵城中,有修为在身,十八岁到三十岁尚有两万多人。” 扶着窗口看着后山同唐氏弟子们混迹在一起的内院弟子,唐宽感叹道“自家族人后背,教完总还是自家的力量不是。” “山长以为,唐罗开设无双内院,光收门徒,是为了壮大势力?” 虽然此时眼前人已是宗正,但唐罗依旧以旧日称呼,言语之间很是亲近。 “老夫也是想不通这一点。” 唐宽扭头望向唐罗,人间武道君王的战体,处处透着自然的玄奥,看着这个唐氏千年最杰出的后生晚辈,他的眼中满是不解“若非如此,你又何苦广开门庭,收下这么多外姓弟子。” “因为西贺太小了,而我要的东西,太多太远了。” 唐罗走到床边同唐宽并肩,俯瞰着后山如蚂蚁一样动来动去的小影,幽幽道“若只是着眼于发展我唐氏一族,终其一生我们都没有可能走到那一步的。” “那依靠这些外姓人便能达到么?” 对于这番说辞,唐宽显然有不同看法“非我同族,终有异心,若你需要助力,宗所里的孩子,都可以领到后山来。” “西陵那么大的一摊子还得山长操持,手底下没人可怎么行。” 唐罗笑着摆手谢过好意道“况且,这只是一场小小的实验,我只是想知道,当西贺武者对世界的认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后,他们有没有可能变成不一样的人,变成与我记忆中有些相似的人” 后半句话说的极轻,轻的连唐宽都都没有听正切,所以他下意识问道“什么?” “没什么。” 唐罗笑着摆摆手,将上身微微探出窗口,任凭寒风吹在面上,像是沉浸于这份凉爽。 看着唐罗这模样,唐宽知道已经劝不住,便又开口说道“如今我们在北城之郊重建了唐氏的祖祠与宗所,并将二月初二定为唐氏的公祭日,介时所有唐氏的成年族人都会在宗所祭祀战死的长辈、亲人。虽然现在你的身份不便暴露,但还是希望那日你能够出席。” “将龙抬头当做唐氏的公祭日么,好寓意。” 眯着眼享受寒风的唐罗答道“介时一定准时道场,唐氏也该是时候,重新回归西贺了。” “不光是参加。” 唐宽沉声提醒道“如今西陵聚集的,几乎是唐氏九成的弟子,尤其是公祭日那天” “山长放心。” 唐罗回头,脸上挂着让人心安的微笑“天塌下来,我撑回去。” 三百三十六章:后浪 没有人能预测人生的下一幕是什么,那些你以为只是短暂过度的,或许成为陪伴一生的。m.ajaig.com 那些你以为能够恒久存在的,也许只是转瞬即逝的。所以有人说世上唯一永恒的,也许只有变化。 临近二月,焦躁的情绪却在后山那群唐氏弟子中蔓延。 那些难以言说的烦躁,会变成无名火,随着天气渐暖,后山中大大小小的摩擦也变得多了起来。 不光是两波来历不同者的间隙,就连唐氏的内部兄弟,也发生了些不愉快 特别是在教习依照学院条例进行调解和惩罚后,这种不满越来越严重。 深夜、后山甲院二房 拖着疲惫身体踏入小院的唐天羽看到自家屋内通明的灯火,剑眉微皱,脸上的疲惫好像更深了。 将已经浸湿的衣衫解下,团起一柠,榨汁般的水珠滴落,年轻人嘟囔着摇了摇头,移步至院内储水的大缸前,拿着头大的葫瓢舀起水便往头顶浇。 泉水顺着古铜色精悍油光的腱子肉流下,带走的除了汗油,还有年轻人的烦躁。 用了整整半缸,唐天羽将葫瓢一丢,捧着拧干的衣服抹了把脸后搭在肩头,这才往屋里子走。 打开门,是冷着脸的唐念凡搬了把椅子,抱着胸正对门口,屋里头床上两个少年坐在一起,明明困得已经阖眼,却好像还顾虑着什么强撑着不敢躺下的唐子麒两兄弟。 “困了就睡,明天还有繁重课业呢。” 进门后的唐天羽看都没看唐念凡,直接朝着打瞌睡的两个少年吩咐。 如蒙大赦的两兄弟连衣服都没脱,直接钻进被子里,鸟悄地露出四只眼睛,却正对上唐念凡冷冷扫来的目光,吓得缩进被子里。 看着两兄弟逗趣的模样,唐天羽失笑摇头,将肩上衣服随意一甩,便要躺下。 “在外收买一日人心,对那些外姓弟子笑脸相迎,回到屋里面对同族兄弟连声招呼都不打么?” 还不等唐天羽躺下,身后便传来阴阳怪气的冷声。 '又来了...' 唐天羽翻了个白眼,然后整理好表情回头,笑道:“哪能啊,凡哥,只是今日实在困倦,有什么话不能明日再说么?” “知道困倦,你就该收起繁复的心思!” 唐念凡依旧没给好脸色:“你现在每日给那些内门弟子讲解演示,还要拉上族中兄弟一起,搞得就连自家兄弟要找人请教的时候都不知道向谁!还有你自己,你自己说说,从突破以后,成天同那些家伙泡在一起,《离欲功》的课业落下多少,真灵修行的进度又滞后多少!” “哪有那么严重。” 唐天羽面带轻松解释道:“讲解演示的地方就在后山,就几步路的事儿,哪儿会寻不见请教的人。这课业嘛...倒是有些落下了,不过我晚上都有加练,想来进度落后应不太多。” “不太多,今日便让你知晓已经落后了多少!” 唐念凡看着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同族兄弟,便伸出手掌,燃起阳炎凝成小人,在掌心练拳。 “厉害啊!” “凡哥威武!” 这般盛况引得两声惊呼,竟是本该睡去的唐子麟两兄弟不知何时又贼兮兮的将眼珠子露了出来。 突然出声打乱了屋内严肃的气氛,被唐念凡一瞪,两个小家伙又无声的缩进被服里。 虽然两兄弟出声的不合时宜,但发出的惊叹又何尝不是唐天羽心中所想呢,看着唐念凡手中火人,他真心诚意赞叹道:“驯火若驹,凡哥在寻见真灵后,修为战力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小弟佩服。” “嘭” 唐念凡一把捏爆火人,怒道:“给你看这个,不是让你佩服的,而是让你明白,自己荒废的是什么!你的资质天赋,胜过我不知几分,这院上的第一课,你更是整个后山的第二位。若说我们这批弟子中有谁有机会压过那杨凡一头,就只有你。” “可你看看你现在都在干什么,每日同那群和真灵都没寻见的家伙厮混一起,平白耽误了自己课业!你这样,还怎么超过杨凡,难道你想让那个外姓人永远压我们一头么。” 唐天羽沉默不语,面色复杂。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会拖累自身课业进度,但有些事,他必须得做。 至于超越杨凡...说实话,如果仅凭自己修行就能超过那个悟性、根骨和韧性都强得像怪物的家伙,那么武道君王钦点的内院大弟子,就真的有点太不值钱了。 想到这儿,他反而坚定了自己的心意,长出一口气后,神色坦然。 唐念凡看着自家兄弟脸色变化,还以为看到事实后已经听懂了自己的话,也收起了咄咄逼人的语气,和声道:“你的武道资质强过我,眼下虽然稍有落后,但以你的能为,迎头赶上并不算难,明日起你便同断岳与断海一起修行,他们也是庚金的真灵,你可以相互印证,加快些进度...” “凡哥的好意,弟弟心领了,但明日弟弟还要和几个师弟探讨真灵摸索的办法,可能无暇...” 这儿正在给兄弟安排布置,那儿的唐天羽便冷不丁的一盆冷水,将唐念凡的火全又给浇了起来了。 强压怒火的唐念凡冷声问道:“你明日还要去同那些外姓弟子厮混?你打算和他们一起混到什么时候?” “起码...起码得让他们全都寻见真灵吧。” 唐天羽显然没有听出唐念凡真实的态度,还掰着手指认真计算呢:“但如果能有更多寻见真灵的兄弟来帮衬,比如凡哥现在,想来应该已经对真灵理解更深了,那头的师弟里面还有不少疑似火行真灵但不得其法的,若是念凡兄愿意过来指点下,那肯定...诶诶诶!凡哥你干嘛,停停停,屋子要烧起来了!” 这边还在想美事儿,那边的唐念凡已经怒成一个火人,倒竖的剑眉似焰,流苏般的橙色烈炎在其右臂交织缠绕,像是给其带上了一个巨大的火焰拳套。 哪怕隔了老远,都能感受到这里头的惊人热力,已经上头的唐念凡面对冥顽不灵的族弟,直接就是一记老拳,显然忘记了边上还有两个未入蜕凡的小家伙。 唐天羽心中叫苦不迭,以指为剑,气海翻腾荡出识海意剑,直面捣来的火柱。 庚金意剑同炎阳烈拳交互向上挑引,崩裂的灵蕴冲天而起,直接将屋顶开了个大洞,如此大的动静也引来了其他院子的注意。 待二院其他房间的人跑出来一探究竟时,唐天羽和唐念凡已经从屋里打到屋外。 狼狈的唐天羽满身都是火燎的黑印,一头黑色的短发烧得焦黄翻卷,而占据上风的唐念凡显然没有罢手的意思,拳影隆隆炎浪翻飞,不时还有炎鞭如电,直打得唐天羽满院乱窜。 走到院子里的众人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乍一看到这种事,反应都是很快。 几个修为最高的扑上去调停战斗,两个模样七分相似的剑者更是直接迎上了盛怒的唐念凡。 意剑成锋,一金一白两道锋锐剑气左右翻飞,三下五除二就将炎浪斩碎,更将唐念凡逼退。 “都是一族的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动手?” 看着停下的唐念凡,唐断岳散去剑气,皱眉问道。 “好说歹说,理讲不明,所以我打算让他在床上躺两天,好好想想,你要拦我?” 唐念凡显然没消气,朝着眼前人忿声道。 这下,围观众人都算知道为何唐念凡会如此光火动手了,再扭头看看灰头土脸的唐天羽,好像也不那么可怜了。 因为基础不同,唐氏弟子中绝大多数都已经完成了寻见真灵,剩下零落几个,也都是因为自身问题,还没摸到门路,别人也帮不了。 但最慢最慢的,也肯定比那些外姓泥腿子更加快,所以现在唐氏弟子上下,都在进行针对真灵的武道构建与新风格的修行尝试。 而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开始讨论如何寻见真灵的小组越来越少,而那群内门弟子便又回到了最初的状况,不得其法。 按照道理,这种时候应该由那些已经寻见真灵的外姓弟子进行讲授,但可惜的是,这只是道理上的要求,并不是强制性的要求。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情,寻见真灵的那些外姓弟子草草说了自己的方法后,便一头扎入了真灵的修行中。 所以,没了指的其余外姓弟子的真灵进度又一次慢了下来,只有有限几个,每日会抽空为那些后进者讲讲真灵寻见的方法,其中最上心的,便属唐天羽了。 他的上心程度,甚至超过内门大师兄杨凡,以至于影响到了自身的课业。 若是放在别处,有资质超群者若是愿意荒废,竞争者都是要鼓掌欢呼的。 可在唐氏这群兄弟眼里,这事儿就不能这么赁,特别是这二号院里的兄弟,已经不是一两个劝说唐天羽了。 但这位还是我行我素,看着唐天羽的修为从第一梯队往后跌,伙伴们着实有些担心。 从一句话里就仿佛吃透前因后果的唐断岳收剑入鞘,转身面向唐天羽,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唐天羽只是默默听着,也没有反驳,看着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唐念凡更是光火,拨开众人上前怒声问道:“劝也劝了,打也打了,你到底要做什么总得知会声吧,难道就想这样糊弄过去!?” “是啊天羽,现在外院剩下的那些弟子,寻不见真灵都是因为基础不够,虽然已在恶补,可绝非一两日便能竟功,你何苦因为这些人,耽误自己课业呢。” 唐断岳也叹声劝道:“寻见庚金真灵后,武道仿佛换了天地,所有都是新鲜的,修为战力更是一日千里,这都是院长赐给我们的机缘,若是因为这些俗物耽搁,岂不是可惜?” 这番话基本代表了二院兄弟们的心声,都在心里为唐天羽暗道可惜。 兄弟们含带关切的复杂眼神唐天羽看在眼里,其实唐断岳他们说的,他何尝不明白。 可正是因为明白这片新天地有多么广大,所以他才要坚持现在正在做的事啊! “诸位兄弟的好意,天羽铭记在心,可这件事,天羽必须接着做下去,你们该修行修行,该讨论讨论,不必管我。” 沉默半晌的唐天羽开口,只是一出声,就让旁人更加无法理解,唐念凡当时就要发作,却被唐断岳拦住。 “天羽,我们是一起乘着鲸岛去元洲的兄弟,雪山上《离欲功》那么艰苦的修行我们也一起撑过来了,我知道你不是偷奸耍滑的性子,所以你非得这么做一定有你的道理,但我们是真的有些担心,除非你今天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唐断岳目光如电,像是要刺入唐天羽心底的两束光,而院中其他兄弟听到这话,也纷纷附和。 左右看看表情坚决的兄弟们,自知今日躲不过去的唐天羽目光复杂,叹了口气,朝着面前人问道:“诸位兄弟已经寻见真灵,有些兄弟甚至已经走出几步,可诸位兄弟觉得,如今同大师兄的距离,是近了,还是远了?” 唐天羽的声音不大,但听在一众已悟真灵的武者耳中却似惊雷,尤其唐念凡与唐断岳兄弟,更是浑身一震。 “是更远了吧。” 不等众兄弟回答,唐天羽便自顾自低着头回答,声音极轻,像是在同自己的内心低语:“同样的课程,甚至同样的真灵。不论是比勤勉或是比智慧,杨凡宗是能领先我等一步甚至数步,差距非但不曾变小,反而越来越大,这就让天羽不由得有些踌躇,越犹豫便有越多疑惑,便越来越不敢往前修行。” “众兄弟都觉得天羽资质好,可天羽既没有凡哥的勤勉,也没有断岳、断海的念意通达,勇猛精进。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些许死脑筋,能够沿着前辈的智慧一步步向前推进。就像是仿画的二流技师,若是能有张大家真迹,天羽或能仿个神似,偶尔灵光一现,甚至能更进三分,可若是只给天羽一张白纸...” “所以,相较于自己的摸索,天羽更渴望院长的指点。众位兄弟可还记得,那日院长布置课业时所说的话么?” 众人不明所以,倒是隐隐有些明悟的唐断岳回道:“寻见真灵,以时限定序,最末尾淘汰。” “最末尾淘汰。” 唐天羽幽幽道:“可若是最后一名不出现,是否意味着第一课将不会结束?” 明明是句普通的推论,却似寒风渗入院中众人心底。 这一个多月来,院长从未出面,只有凉亭中一尊似幻似灵的法相如神袛般看顾着后山众弟子,现在想来,那哪是慈悲的拈花微笑,而是嘲笑他们鲁钝的微笑啊! “竟然还有这层深意么!” 唐断岳抚掌大恼,也怪真灵之后的武道太过精彩,使得唐氏众弟子几乎沉浸其中,险些忘了被宗所送上山后的目的。 “你既然有了推论,为何不说?” 知道自己误会唐天羽的唐念凡心生歉意,埋怨道。 唐天羽无奈道:“这只是天羽的猜测,这几日授课时也曾旁敲侧击问过大师兄,但对方全然不知,神情不似作伪,便更不敢笃定了。” 这内门唐氏弟子拜入的蹊跷,同院长更是只见过一面,亲近肯定是谈不上的,便是真有什么内幕,也该是由大弟子杨凡或是学院的其他教习传达。 这下众人总算理解为什么唐天羽这些日子会一反常态的同那群外姓弟子泡在一起了。 只是,若这猜测属实,那么他们现在做的,是不是同院长第一课的初衷背离呢。 一时间,院中众人愁容满面,都开始思考起来。 “我认为天羽的猜测有些道理。” 就在众人踌躇时,唐念凡再次出声道:“或许这就是第一课的真意与院长不再出面的真相,所以从明天起,我会同天羽一起给那些蠢货补课。” 从最开始,唐天羽便是因为不想影响众人课业,才决定自己一个人去授课,所以听到唐念凡的决定,大惊失色道:“凡哥不可,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就凭你一个人,得教到什么时候去,再说你是庚金真灵,对于其他真灵的感受也只是水中望月,雾里看花。” 唐念凡摆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是兄弟,且我们愿意相信你的判断,所以不必再多言了,明天我同你一道。” “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随着唐念凡的发言,院中亦有不少人出演附和,皆是各项真灵修行路上的暂时领先者。 于此同时,云罗苑中,一边体悟规则之力,一边轻轻晃动摇篮的唐罗,嘴角扬起几分笑意。 三百三十七章:游方拜贴 后山的课业是从什么时候真正走向正轨的? 在唐罗看来,大概是从二院那些孩子,明白要帮助后进者开始的。m.wanmeiweilai.com 万物皆有轮回,当武道还不发达的时候,武者个人的坚定与智慧,让他们在无数错误中开辟出那些条满是荆棘的路。 但到了今日,若是说能有个初初踏上修行路的少年,能在最初一两个境界鼓捣出超越无数的先贤前辈修正、创造出的智慧,那么武道这条路,也太过浅薄了。 那些骄傲自负的,会被狠狠打脸; 那些谦逊勤勉的,终会得到一切。 禹禹独行者或能走远,但路终究会断,所以当世在没有只一人便能创造的法,所有武道的研发,或有一位主导者,但想要走得远,终归还是要集结很多人的共同努力才行。 这本该是个很容易理解的道理,但在流浪武者认知中却是不折不扣的障碍。 因为流浪武者大多无依无靠,走到今日全凭自身能为,以至于他们习惯了万事万物都靠自己解决。 这种认知没什么不好,只是在武道前行的路上会造成很大的阻碍。 现在有了唐氏弟子打样,起码能够让这些弟子明白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的简单道理。 最关键的是,唐罗希望他们能够明白,在武道求索的路上,其实同行者十分珍贵。 有些事,必须要准备在发生之前才有意义。 虽然眼下这些孩子境界还低,但不妨唐罗先铺垫起来,这样等到他们走到一定高度后,才不会身处荒芜,禹禹独行。 总体来说,对于后山这批弟子的资质悟性,他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这个满意并不是说这些弟子必定会成长为强者,就像是一颗刚刚破土而出的嫩芽,最终能长到多大,全看将根茎埋得多光多深,还得加上一点造化。 …… 今年的二月二,对于西陵格外特别。 因为大地重归加上几十万劳工的宴清河道,被掩埋了多年的平原又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有了能够耕种的土地,便意味着西陵百姓能够播种放牧,自给自足。 龙洲是个很复杂的地方,这件事如果发生在曾经,那么即便赤霞山上有尊旗帜鲜明支持唐氏的人王,西陵的百姓日子也不会好过。 从下层说,朝昌的商贾便不会允许龙洲以西轻易脱离商贸的桎梏,他们会想办法破坏、控制、影响西陵开荒的进度。 从中层看,那些曾经参与龙洲伐唐的世家宗派,一定会在后面搅风搅雨,绝不会让唐氏日子好过。 而对于西贺真正巅顶的势力来讲,只要唐氏一个处理不好,他们便能师出有名。 所以别看春耕开荒是件有利于龙洲西部的好事,但唐氏做起来却是危险重重。 但如今二月二的春耕同祭祖放在一起,唐氏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世人面前,却一点儿不见风波,这里头不光有无双院长的威势,更有不凡大势。 何谓大势,除了千百万修行者的人心向背,还有那些真正实力派的支持。 三王联手重开龙西天地,便是承认赤霞山无双学院同唐罗的地位。 各宗派愿意在西陵设点,便意味着西陵有了同宗派乃至圣地平等交流的资格。 这便是大势,而在这大势之下,即便是中洲神庭,亦要好生掂量。 所以,便有了三封游方拜信。 一封来自中州神庭,一封来自三元峰惊鸿殿,一封来自原始之地巫神山。 圣地天宗有行走,每行一域前,便会先有拜信招呼,便如曾经徐老赢来西陵,元洲嬴城徐氏的拜信,便会发到各个宗派,算是打声招呼。 打过招呼的上门叫切磋交流,不曾招呼的上门叫踢馆打脸。 曾经的西陵唐氏哪怕是元洲亲族,却也没有资格受到游方拜贴,而如今的西陵唐氏虽然初次复起,却有三家圣地天宗的圣子愿意来游访,这种变化,无疑是巨大的。 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在市政厅接到信后,不敢置信的杜霆长老提着袍子便跑到院长室中,拿着三封信笺的右手止不住的发颤。 “何事让杜长老如此惊慌啊,先坐下喝杯茶。” 看着眼前气息紊乱的老者,唐罗心下暗叹一口气,和声道。 “老朽不妨事,院长快看看这个。” 此时方寸大乱的杜霆哪有喝茶的心思,将三张拜信往桌上一放,便焦急道“刚刚从朝昌驿送到山上的拜信,说是神庭圣子安玉恒、惊鸿殿的姚歌狂、还有巫神山的巫子帝参(cen),不日便会来到赤霞山拜访。” “嗯?” 唐罗眉毛一挑,觉得有些奇怪。 当日在万仙山域,他确实向姚歌狂同安玉恒发出过邀请,但那位傲气的安氏圣子已然当面回绝,至于姚歌狂么,大概也就是客套下,是否回来还是两说。 这久不见信,他也就不再考虑这件事了,却没想到竟有那么大的惊喜。 不但姚歌狂来了,就连不抱期待的安玉恒都来了,甚至还白饶个添头。 “院长,虽然如今学院名声大,但教得都是些半路出家的弟子,杨凡又只是蜕凡境界,若是三位圣子到时候老朽以为,这三位来者不善!” 杜霆将心中的担忧,沉声道出。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看。” 唐罗则是笑笑道“让三位天宗、圣地的圣子造访龙西,已是中洲那群贵人的不善中,最大的善意了。” “那院长您的意思是,我们就按正常的规格,接待这三位圣子?” “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三位来龙西,应该不光是抱着交流的目的来的,毕竟我们这也没有什么名声在外的弟子。” 唐罗将三封客套话满篇的拜信放到一边,笑笑道“不消说也知道,这三位一定是带着目的来我龙西,在他们没有露出真实目的之前,没什么好紧张的。” 虽然这边安慰无需紧张,但听到三家圣子都是带着目的,还是让杜霆的心跳漏了一拍。 或许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也可能是赤霞精髓的毒素已经沾染在身寿元将尽,杜霆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无法胜任这大长老的工作了。 可想想那无甚修为在身的米白,他又很不放心,思来想去,便又咬咬牙道“那这次接待三位圣子的事宜,便由老朽来安排吧!” 三百三十八章:迎客准备 如何使一个城市富足? 位高者不与下位争利,权盛者引领而非剥削,弱者的财产能受保护不被掠夺。 从污秽不堪出土,到如今生机勃勃,西陵城只是恪守这三条底线便引得万方来投。 不得不说,有些时候取得的成就,实在是巧合的成分比较大。 领先的原因并非超凡的优秀,而是对手做 《我能看见战斗力》三百三十八章迎客准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我能看见战斗力b》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三百八十九章:天宗行走访西陵 所谓道子行走,便是代表宗派对外交流者。 而以武唯尊的西贺,交流肯定不是大家伙儿坐下嗑点儿零嘴聊聊天。 非得是通过战斗,看看各家的武道经年的积累又有什么变化,又出了哪些惊才绝艳的人才。 而要达到这个目标,行走的人选就变得格外重要了,毕竟你有探遍万法的目的,人家也有要从你身上看看深浅的打算。 所以行走者,不光得是宗派中年青一代里能打的,还不能蠢笨,不然出去走一遭被人套掉老底,就得不偿失了。 而随着西贺武道千年来的不断发展,各家宗派圣地在各自领域的不断精深,武道交流这件事,也变得越来越形式。 如果说曾经的行走是为了比个高低,探些好处,那么如今它的象征意义要远大于实际,无非就是让宗派内最杰出的弟子走走逛逛,开下眼界。 所以这走访对象的范围,自然也就越来越窄。 交流,自然得水平相当,阶位对等,不然也就失去了相互进步的根本意义。 而随着中洲三位圣地天宗的道子要造访赤霞山的消息传开,很多隐世宗门便坐不住了。 世间宗派皆有品阶,这个品不光是上古时的荣耀辉光,更是千年精耕的众人认可。 很多三品、二品的宗门都不曾被圣地的行走光顾,西陵何德何能? 虽然有秘闻说无双新王来历神秘,手段通天。 但能流传至今的宗派,谁家还没有几个强到吓人的长辈。 仅凭这点就能获得中洲圣子的走访,是完全不够资格的。 当然,除了这些勃然大怒的,自然也有瞧出端倪的。 毕竟此次行走的可不是一般人,而是中洲神庭的道子。 世人皆知神庭高傲霸道,以神朝、天庭自居,对登临彼岸的修行者,更是直接冠以神君、天尊之名。 这样的地方会让自家的圣子去个没什么底蕴的赤霞山游访,里头必然大有文章。 一时间,各方纷纷派出密探风媒,刚平静不久的龙西,又笼罩着一片阴云。 …… 汉江口上三重天 三道神圣辉光各安其道,并然西向。 居中者身着华丽服冠,金白两色的神袍中神辉熠闪,自冠背洒出的千万云丝流苏,像是划破天穹的丝线。 踏云而行如履平地,双臂悠然阔袖中便撒出灿目神辉,而比神辉更闪耀的,是系在右腕上的七彩先天道玉,神光流转间夺人心魄,端的是神圣不可方物。 其南侧并行有赤、黄、青三色神辉若电,中有若隐若现人影,步履踏天一步便显身百丈之外,踏云足履金光四溅,兼有龙翔凤鸣之声,三原晶色流转,威势好不惊人。 仅是遁光便能这般威势,自然是本代中洲最富盛名的两位圣子,安玉恒同姚歌狂。 而能与这两人并行者,自然也非泛泛。 北部神光包裹着的,乃是具刀削斧凿般的壮硕躯体,隐隐泛着大地色的光,圆光光的脑袋没有一根毛,只有复杂交错的神纹从天灵向下延伸,覆盖了额头、两颊、脖颈、身躯。 而其足下,竟是一块巨岩,因为极致的遁速,拖出长长的焰尾。 这便是中洲巫神山的圣子帝参,他的遁法就同他的长相一般不好惹,光是哪块拖拽着焰尾的巨岩,便让人想离他八百里远。 三道各有特色的神光在三重天上横冲直撞,就连罡风雷云也被搅乱冲散,无法阻挡其行进分毫。 搞出这样的动静,显然是没有要隐瞒行迹的意思,所以还没出中洲时就被盯上。 但这三位遁速惊人,一路从中洲过来,身后只缀了十来根钉子,其余的不是被甩脱就是遭了意外,毕竟绝大多数司职情报的风媒,可没有视罡风、雷霆如无物的能为。 就说此时紧跟三人身后的风媒,便叫苦不迭,可上峰下的死命令,即便是天大的困难,也只能咬着牙跟紧。 好在眼下离西陵只有八百里距,想必到了新王地界,三位圣子能够有所收敛。 就在众风媒做好还要坚持一阵的准备后,却发现前方三位圣子却突然顿住,惊得众人连忙下潜,生怕引起对方的不快。 最先停下的圣子安玉恒鹰视狼顾的回首,朝着空空如也的云空蔑笑后一声,扭头指了指前方道“由此再向前八百里便是龙西地界,两位就此别过吧。” “你不去赤霞山?” 姚歌狂有些惊讶。 “那儿有什么值得本神子驻足的么?” 捋捋鬓角的灵质流苏,安玉恒不屑道“区区一尊野王,还想指点神庭不成?” “既然看不上,那来龙西做甚。” 帝参瓮声瓮气问道。 “要不说你只是个武夫。” 将指尖流苏弹开,安玉恒背负双手道“龙洲贫瘠之地,西陵却能在短短时间里完成复兴,甚至成为龙兴之地,这才是本神子来此的目的!” “神子还需要西陵的经世方略?” 姚歌狂嗤笑道“装神弄鬼不就够了吗。” 神光如电若非撕裂惊鸿浮影,再看安玉恒已是六翼扬展,右手握紧七色神光律令,右手隐现万里江山图,冷目含怒“若再口不择言,今日便教你陨落。” 千钧一发避过神辉的姚歌狂惊鸿体全开朝安玉恒招手,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啧啧啧,实话都听不得了?” “无聊。” 突出的眉骨拧成一个川字,看着两个同行者一副想要大打出手的模样,帝参冷冷丢下一句,便沉落下去。 作为西贺武道源流之一,巫神山的图腾观想独步天下,历来只有别家行走造访巫神山,而这次他破例出关来访西陵,可不是为了看别人打架的。 …… 赤霞山、无双城 “所以,三位圣子是一同进入龙西地界,现在却又分开了?” 正组织人员筹备庆典的杜霆听着风媒的禀报,有些懵逼,因为按照早先的判断,此时结伴而行三位圣子应该入城。 而现在庆典准备好了,主人却不见了,杜霆莫名有些心慌,却强自镇定问道“那现在人在何处?” “玉恒圣子同惊鸿圣子不知为何在汉江上空打了起来,这两位的杀法、遁法都太过惊人,瞬息便不见了踪影。” 云潇潇摊手无奈道。 “安玉恒、姚歌狂不见踪影,那帝参呢!?” “这位巫神山圣子倒是同我们判断的不差,已经入城了。” “已经入城了?” 就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杜霆忙不迭起身,面带喜意“快,快,他在哪儿,赶紧把锣鼓仪仗安排好,巫神山圣子造访,切不可怠慢。” 这边的杜家大长老正要下山迎客,一面带郁色的风媒却迎面走了进来,一开口便打消了 “长老不用迎了,帝参直接去了西城卫所,径直上了擂台向萧奇问萧子玉下落。双方一言不合打了起来,西城卫所的萧氏族人大多被帝参制服了,眼下正同萧宗师对峙呢。” 听到这话,杜霆脑袋嗡得一下。 三百四十章:厚土道体 “帝参进城就把西城卫所的擂台给砸了?” 剑眉微挑,唐罗将手中秘录放下,心中暗道:“这鲁莽的性格,可和情报中的老持沉重相去甚远啊。” “院长放心。” 看着唐罗突然沉吟模样,杜霆还以为这是对自己工作的不满,心虚的低下头,恭声道:“老夫已将消息传给杜先生与孟总督,相信风波很快就能平息。” “不着急,巫神山可是西贺武道源流,术道、巫法独步天下,借这个机会好好观摩下也是极好的。” 瞅瞅无比紧张的杜霆,唐罗失笑摇头,随口道:“你可去后山,问问那些已经完成第一课修行的弟子,有兴趣的可一并带了去。” “啊...带着些弟子前去观战,这,会不会有危险?” 杜霆吓得脸都白了:“城西卫所连同萧奇在内的萧氏族人已经全都被帝参挟持,再带着些弟子去,恐怕...” “不要因为对方是上品天宗的圣子就慌了心神。” 唐罗轻斥道:“若真有暴怒杀心,此时西城早已天翻地覆,相性完美契合的厚土道体,千年都难有一例,机会难得,带孩子们去开开眼界吧。” …… 西城卫所,刚刚改造的肃穆庭院,已然房倒屋塌。 正立面的高墙拍倒在地,让人们可以清楚看到里头的热闹。 有个身材壮硕到吓人的光头男子盘膝而坐,头面被复杂的神纹覆盖,闪闪烁烁骇人非常。 身旁杵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石蛹,困着本该是这场纳贤大会的主角们,西城卫所的统领与总督赫然在列,一个不缺。 其中最憋屈的就属萧奇,他是萧氏的少族长,从小就被萧锦林寄予厚望的接班人,因为看见其兄长萧正因怠惰而产生的眼中后果,他对自己的要求向来严苛。 几十年如一日的高要求,让这位少族长的战力惊人,只是盗火宗师的名头实在太响,所以声名不显。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随着西陵人口膨胀,原有的卫所规模已经不足以负担全盘的工作,所以唐罗第一时间便拟定了三部总督的人选。 能与完成造神计划的唐斌、龚正并列,不光为萧氏的权利分配,更重要的是看重萧奇本身的能力。 可谁能想到,本该是登上舞台的好日子,就这么突兀地破坏了。 如果能给萧奇再来一次的机会,他发誓... 望着眼前这个武道诡异莫名的壮汉,萧奇越想越恨。 “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好像能听见萧奇的心声,盘膝而坐的壮汉声音厚重低沉,就像是土窑的闷烧:“你越是愤恨,土蛹的吸力就会越强,若是超过三个时辰还不交人,抽干灵力的土蛹就会伤及本源,即便脱困,也得耗费数年苦功重修。” 言罢,帝参起身,朝着人群中悠悠道:“十几人换一人,很公平,萧前辈以为然否。” “族长...” 被困在蛹中的萧氏族人们听到这话,仿佛看见救星,眼神中满是希冀。 被点明身份的萧锦林施施然越众而出,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被困的族人身上,而是饶有兴致的观察着那些土蛹和帝参脸上、颈上的神纹。 “这便是黄泉后土道,果真玄奥。” 萧锦林不由赞叹道:“巫神山不愧为西贺武道源流。” 帝参神色坦然接受了萧锦林的赞誉后,神色亦有所缓和,淡淡道:“萧前辈放心,此次帝参来西陵寻萧子玉,并非为报仇怨,而是要送萧家一场天大的机缘...” “且不着急说这个。” 萧锦林摆手打断了帝参的话,面含笑意道:“圣子坏了无双法典的规矩,眼下找你麻烦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两道遁光撕风而至,黄绿色的疫光朝着帝参当头罩下。 这是牧兽之战后孟椒第一次全力出手,已经将维护西陵和法典当作自己性命的丑汉哪管帝参什么来历。 当然,面对圣地天宗顶尖的弟子,孟椒也不会大意,这剧烈的疫毒辉光只是先手,若是对方闪避,他还有其他手段接连。 但当他看着帝参被结结实实罩住,感受到疫毒浸入功体,不由的让严阵以待的孟椒对巫神山有些失望。 “武道源流?就这?” 独眼的丑汉看着浸毒人影嗤笑道:“真是...” “小心!” 与孟椒同时落地的杜沙在看到帝参被疫毒击中后也松弛了戒备,但当他踏足地面时,却感受到了大地的尖啸。 出声提醒的同时,灵力、血脉融合爆发,赤晶岩壁从地底掀起,拦在孟椒与帝参中间。 可坚逾精铁的晶壁转瞬便碎成齑粉,比晶壁破碎更快的,是那个沉肩冲杀过来的,面无表情的人影,目标正是孟椒。 千钧一发之际,赤晶厚甲覆盖全身的杜沙抢到孟椒身前,同冲撞过来的人影悍然相撞。 “砰!”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红色的粉墨沿着人影击飞的动线洒落,杜沙只感觉迎面撞上了一座万仞大山,晶甲碎裂的同时,脏腑也被震得移位,忍不住发出闷哼。 至于被护在身后的孟椒,此时已经被撞懵了,若不是卸了两道力,本就不以功体强度见长的丑汉,下场可能会比晶壁更惨。 而更糟糕的是,帝参并未打算停手,只见他左手握拳回勾,两个倒飞出去的人影便不受控制的回弹。 而等待他们的,是右臂如弓拉到满月的厚土重击。 “咚!” 已经知晓帝参厉害的杜沙哪还敢用肉身格挡,直接祭出黑光玄鼎,将两人身形反扣。 玄鼎侧面被重重一击,荡出巨声,震得围观者耳窍出血,霎时晕厥一片。 那些意识清醒的围观者终于意识到,这可不是什么外来狂徒,而是头不折不扣的怪物。 这下,人们开始慌了,尖叫着四散而逃。 而在稍远一处可以俯瞰西城卫所的哨塔上,有男人弯臂兜着熟睡的小娃娃,外头的嘈杂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拦住,像是在看一场无声的电影。 男人眼睛随着被击飞出去的玄鼎朝身边人沉声介绍道:“这就是武道争锋的残酷,失了先机一步,便一错一路,同厚土道体在陆上拼斗,即便是以二敌一,也有些太过托大了。” 三百四十一章:骨气 自从浅浅出生后,唐罗便没怎么和云秀有过二人时光,哪怕女人一再重复最爱的还是自己,可心神被孩子占据却是不争事实。 更糟糕的是,有了孩子后,云秀连对商业都不是那么感兴趣了,更别提武道。 这让唐罗产生了的危机意识。 毕竟,最坚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被击破的,谁能料到同自己抢夺夫人爱的,竟是怀中这个小肉团呢。 明明说好的,呵,果然女人都是骗子! 命运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中。 暗暗下了决断后,唐罗只要有功夫就去饲育幼仔,恨不得连哺乳都代劳,毕竟只要自己拿住小肉团,云秀就只能把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上。 堪称完美! 怀着小心思的唐罗一边陪着家人,一边作为战斗讲解员,为云秀解说厚土道体这种只在书中看过的传奇事物。 “夫人你看,不论是厚土道体还是黄泉后土道,本源都是大地,只要离开地面,战力就会衰减至少九成,除非帝参起陆浮空,不然刚刚那措手不及的一下,就应该是最大的战果了,只要拖到了空战,这场仗就有的打。” 作为堂堂人间武道君王,唐罗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帝参的破绽,当然,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毕竟整个中洲武道界都清楚,遇见帝参什么都别管,先升空就对了。 即便是最强的姚歌狂与安玉恒,也不会愿意在脚踏大地的情况下同帝参对上。 当然,衡量武者的战力,不能只看最强的一点,还要综合各个短板。 但可惜的是,听讲解的人注意力并不在武道上,云秀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些因为强者凶猛交手而震得七歪八倒,耳窍溢血的普通人身上。 “夫君抱着浅浅,妾身下去一趟。” “你去干嘛?” “妾身去看看那些被震晕过去的百姓。” “不用你,不用你。” 唐罗拽住云秀道:“米白先生已经带着中心医院人手往那儿赶了。” “这样嘛。” 云秀恍然点头后,却又要往下冲:“那妾身把这些人先搬离街区,方便施救。” “嗨呀,这不用麻烦夫人,放着为夫来。” 好不容易阖家出来看热闹,唐罗哪里肯让云秀离开,神瞳金轮一转,那些栽倒在斗战街区的人们,便忽地消失不见。 而关心那些无辜百姓的,又何止云秀同米白。 战阵中的杜沙亦有考量,在以玄鼎抵住帝参攻击后,第一将星便有意的将战场向外转移。 所幸西卫所的地址乃是西陵边陲所以想找个无人区并不艰难,杜沙连连山壁。 而得益于这心系无辜的举动,杜沙在挪移过程中也发现了帝参武道的弱点。 如果说骤一相逢的帝参展现了无以伦比的统治力,但将其拖入空战后,情况就好起来了。 黄泉后吐道的侵略性在空战中大打折扣,一些远程的手段并不能对杜沙的晶甲造成有效打击,但同样,厚土道体的强韧程度,也让杜沙不敢贸然近身,所以打斗场面变得有些难看。 明明是全力以赴的远程手段,但因为双方的韧性过于强大,都好似不痛不痒地试探,看的人昏昏欲睡。 拉扯的久了,连孟椒都缓过来了,看着杜沙陷入苦战,便又施展毒术从旁辅助。 可不论他施展什么样的灵技,帝参统统不闪不避,任凭毒素浸体,毫不在意。 这态度气得孟椒火冒三丈却毫无办法,通过这番试探,他已经确定了帝参就是他最讨厌的那种武者类型——百毒不侵。 而这也意味着孟椒在这场战斗中彻底失去话语权,毕竟毒灵体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除非他能跟天龙道子那样走出自己的道,不然碰到帝参就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这场架打到这儿,其实就已经没什么看头了,看着三人越大越远,中心医院的医护人员也在收拢受伤的无辜。 无热闹可看的唐罗同云秀就打算回城,当然,在经过市政厅的时候他也没有忘记嘱咐,等到帝参冷静下来后,不要忘记赔偿损毁的街道与府邸。 不管圣子道子的,打坏别人家东西,也总是要赔的呀。 …… 西陵如今是个拥有数百万居住人口的大城,自然不可能让帝参和杜沙无休止的打下去。 毕竟这儿的人还要生活,所以很快就有人出来调停。 会有这样想法的,大多都是位高权重的热心肠,所以人群中打头的就是驻扎西陵道场中的剑者。 他们看到城外打得不肯干休的三人,便运起百十道剑光将斗战的斩开,然后上前叫停。 看到徐氏的剑者上来规劝,两边怒火都有所收敛。 对于帝参来说,这场战斗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毕竟中洲上品天宗的圣子,竟连一个散修武宗都拿不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已经算是失败了。 而通过刚刚大战,杜沙和孟椒也着实拿对方没办法,这种情况下,能让对方承担责任便算尽力,自然也不会多事。 完成调停后,帝参再次入城,解开束缚萧氏族人的土蛹,并承诺赔偿了街道的损毁,杜霆兴高采烈出来缓和气氛,满心以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典礼又有了用武之地。 却又被愤怒的孟椒打断:“说闹就闹,说停就停,你当西陵是什么地方。刚刚斗战,数百平民被震得耳窍出血,难保失聪,就想轻飘飘揭过?” “狮犬相搏,死了围观的羊鹿,自不量力,怪的谁来。” 同样是面无表情,但帝参却是凶相霸道,只当看不见周街血污。 这样的回应显然是无法让人满意的,眼看一言不合又要动手,只见一身材消瘦的中年人越众而出直面帝参:“适才大战,共有三百余名百姓被震得耳窍出血,近半数有失聪可能。这并非他们不自量力,而是没有料想到如帝参先生这样的人物竟然会罔顾无辜悍然出手!” 帝参面无表情看着来人,淡淡道:“那你待如何。” “希望帝参先生能想办法保全这些人的听力,若是实在无法保全,便给予补偿。” 米白仰头直视帝参双眼,正色道。 或许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敢这样同自己提要求,帝参无毛的眉骨微微皱在一起,冷声反问道:“若是帝参不允呢。” “那么西陵便不欢迎先生这样傲慢无礼的客人。” 米白毫无惧色,迎着帝参的双眼,正色道。 三百四十二章:龙兴有因 帝参皱眉望着眼前书生,心中顿觉棘手。 能够以缺陷如此大的武道风格做到天宗圣地的行走,绝不会只是个莽夫。 如果今天面前书生以为有宗师掠阵就能逼迫就范,那倒好解决,巫神山就是他的后盾。 但若是不循法例而被驱逐,脸就真丢大了。 当然,丢人的不会是巫神山,作为西贺武道源流,宗派的伟大早已被时光镌刻见证,被嘲笑的只会是他。 行走之例已有千年,还从未有过游访不成而被驱逐的例子,若他帝参成了第一个,毫无疑问会被打上无能的标签。 外人怎么评价他倒不在乎,可偏偏这次他过来西陵,是带着其他任务来的。 若是毫无建树的回山...... 围观者看着场面尴尬而僵持,心态各异。 作为已经入主西陵开始招生的各个宗派来说,他们再一次看到并确认了西陵对维护无双法典的决心。 这也意味着西陵的繁荣稳定,将不会是转瞬即逝的海市蜃楼,而同这种讲规矩有底线且潜力无限的势力合作,也会使人倍感放心。 对于卫所战士、统领来说,米白的表态很提士气,毕竟西陵同无双城一样,军政分离,虽然将星官有不低的自主权,但是四部卫所都是要遵循市政厅指令的。 换言之,他们现在都是要受米白指挥调度的。 此次城西卫所招新,本是件天大好事,却因为帝参出现变成闹剧,而最丢脸的就属他们西城卫所同萧氏一族,若是这件事轻飘飘过去了,今后还有谁会拿他们当回事。 但市政厅的议长不软,他们就还有机会扭转下形象,毕竟刚刚斗战已经看到了。 帝参虽然强,却并非没有弱点,只要战法布置得当,他们绝对能让眼前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越想越气的西城统领们以神念死死锁定帝参,只要这位巫神山圣子敢有一丝异动,他们就会倾泻以最强悍的攻击。 但谁能想到帝参紧皱的眉骨竟缓缓舒展,待脸色恢复平静,才淡淡道:“西陵确实很不一样,那些人的伤势,帝参会负责的。” 一边是天宗圣地的强壮圣子,一边是西陵市政厅中的瘦弱书生,任谁看后者都没有丝毫机会同前者平等对话。 而就是这种看起来强弱悬殊的状况,后者却能逼前者退步,虽然没有再打一场挽回形象,但这结果也足以使西城卫所战士兴奋得发抖。 真是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啊。 至少,此间众人是这样以为的。 米白已经做到了最好,逼得帝参退让,这可不是一般的面子。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事情到了这一步,应该可以了结了吧。 和事佬们因为帝参的识大体欣慰颔首、卫所的战将们散去了锁定的神念露出笑意,杜霆更是兴奋地立刻就要张罗庆典,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双方已经化敌为友,可以互道寒暄时,米白的神色并没有丝毫改变。 “那就请帝参先生先同米白前往中心医院,待解决完伤者隐忧,再举行庆典不迟。” 冷言出生浇灭了众人热情,刚刚缓和的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米白脸上,仿佛在问,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吗? 当然是认真的! 答应负责和已经负责之间,差距好似天地。 米白才没有在意天宗圣子让步的虚荣,而是理所当然的要将这件事接着往下处理。 而这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毕竟在很多人看来,圣子已经说了会负责,还能赖账不成。 面子都是互相给的,已经让步了,那么西陵这边自然也得拿出态度,毕竟这是第一位造访西陵的天宗道子啊。 “伤患已经送往医院,之后再将结果通报过来便是了,眼下先迎圣子入上城才是正事。” 杜霆看着脸色骤变的帝参,忙出来当和事佬,一边朝米白使眼色,表示见好就得收,一边打圆场道。 “杜霆长老,无双城不会因为圣子晚入一会儿就产生什么变化,但那些入院的无辜伤患,却耽搁不起。” 米白不是看不懂杜霆使得眼色,只是他心中轻重缓急的列表,与杜霆并不一致,他更明白,很多事就是因为这样的人情往来,拖着拖着便成了烂泥,所以直接拒绝道。 而这样的拒绝,显得格外不近人情,也让杜霆大为光火:“圣子孤身游访西陵,已然说过会负责,便不会食言,你休要无理取闹。” “晚生当然相信帝参先生不会食言,更相信巫神山圣子的能量,可眼下无辜伤者就在中心医院,如果他们能够健全的回归生活,那么西陵自会以最隆重的礼节,欢迎圣子入城。” 米白并没有要同杜霆争吵的意思,而是平声静气解释道:“但在无辜伤患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帝参先生还算不上西陵的客人。” 众人沉默,谁也没有想到消瘦的书生态度竟然如此强硬,而杜霆被噎得满脸通红的。 这下,抉择便又落到巫神山圣子这边,卫所的战士再次提心戒备,生怕自家议长咄咄逼人的态度激怒这位圣子大人。 可帝参并没有暴怒,他只是深深看了米白一眼后,幽幽道:“西陵,真的很不一样。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晚生米白。” “米白先生请带路吧。” 帝参淡淡道:“等帝参处理好那些人的伤势后,再向先生请教。” “圣子这边请。” 因为咄咄逼人而产生的大战并未出现,看着米白领着帝参快步赶往中心医院,这场短暂的纠纷却在众人心间留下些许不灭印痕。 世人皆道西陵能有如今盛况,全赖院长修为通天,法典昌明。 但纵观西贺大地,拥有君王的势力何止双手,城、邦、郡、县哪个又没有规矩法例,但又有哪处能兴旺到这个程度。 帝参的两次赞叹,不光是他对西陵的感叹,更是对眼前这傲骨天成书生的赞誉。 …… 无双城山道上,百多位年轻武者沿着山道上行,无神的双眼只盯着眼前人的屁股,就像是一群没有灵魂的绵羊。 起初听到有天宗圣子访城,这些内门弟子是很兴奋的。 因为按照如今无双学院的地位,他们的身份直接对标宗派圣地的内门弟子。 尤其是在完成见自己的课业修行后,那真是看谁都像弱鸡,这个弱不是觉得对方实力弱,而是一种属于境界上的优越感。 相当于聪明人看见农夫放着驴子不用,自己硬抗着米袋前行的那种优越感。 哪怕对方抗的米袋能压死自己,也觉得对方弃驴不用比驴还蠢。 甚至有寻见真灵的弟子戏言,若是蠢货会发光,那傍晚从山巅向下望,西陵合该绚烂万丈。 三百四十三章:道心动荡 这便是武者知见真意后的自负,以为掌握了登堂入室至理所生的傲气。 于是在听到帝参游访时,这些弟子兴冲冲随杜霆下山,想看看巫神山武道有何神妙,可如愿见到了巫神山的圣子后,一个个却似被霜打烂的茄子。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特别是作为旁观者,虽然境界上且不足,却能将帝参能为看个通透。 但若是时光能够倒流,再回到杜霆长老前来询问的时候,那么不论他们心中多么好奇,都是不会再下山一步的。 毕竟武者修行哪个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光是帝参一例,他们还能安慰自己是圣地天宗底蕴,可被压着打的杜沙同孟椒所展露出的武道,亦让人难望相背,这就着实有些难受。 这种武道信念的动荡,对于他们这种刚过初境的武者来说尤为致命,这里就涉及到一个武道境界上的经典悖论。 武者须有无敌道心,可若是未见众生天地,这道心毕竟狭窄虚妄,但要是见过天地众生,又有几人能道心不移。 毕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十方全无敌终究只是幻想,难成现实。 唐罗让杜霆将他们带下山去,亦是存了让他们见见天地的心思,虽然此时斗志动摇,但未尝不是好事。 毕竟不论帝参还是杜沙、孟椒,都是属于武道风格有长短的,若是他们真看到那种全无破绽的五边形武者,才该真正绝望。 “看着”失魂落魄的内源弟子回到后山,然后愤然投入修行的模样,这趟山就没有白下。 …… 西陵中心医院 远古时候,人族朝不保夕,前路晦暗,那时候中洲唯一能与妖兽争锋的,被称作巫。 这些仿妖族修行,拜妖圣图腾的战士,不光是人族的保护者,亦是医者、学者、创造者。 作为巫神山的道子,帝参或许在医术上不如门内那些专修的巫医,但用来医治这些受伤的平民,却是绰绰有余。 如细沙般的造化粘土一缕一缕飘进伤患的耳窍,将被震裂扯碎的耳蜗包裹滋润,浑厚的先天厚土之气令伤口迅速愈合,对于普通医者来讲十分棘手的问题,被巫神山的道子轻而易举的解决。 即便是那些已经被掏出破碎耳蜗的,造化粘土亦能重塑,堪称神迹。 所以走廊上,到处都能看到纳头跪拜的百姓,而帝参只是不加颜色的做着自己的事。 前后不到两个时辰,在城西意外受伤的三百余名百姓,就全部恢复如初。 “现在,帝参可去拜见院长了吧。” 帝参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喜怒。 而米白却是满面轻松,笑容灿然:“这是当然,杜霆长老为了迎接圣子筹备了盛大的典礼,请圣子能够多多欣赏西陵的秀丽风光。市政厅还有很多杂务,米白便少陪了。” …… 最终,杜霆还是如愿以偿的在无双城开启了盛大典礼,说是盛大,其实也就是在中央大道的两侧安排了锣鼓仪仗,学院的正门处铺就长毯,并从西陵找了些歌女舞姬,穿着巫觋的服饰载歌载舞。 看看沿路两旁骄傲狂热的百姓,开道那些跳着招摇舞步,画着拙劣巫觋仿妆,穿戴着似是而非舞姬服饰的女子,帝参的太阳穴气得砰砰直跳,若非顾及着无双城是那尊新王的道场,他定要让眼前这些轻慢的家伙知晓大地的暴怒。 无知不可气,无知还爱现,就很讨厌。 但想想入城时那个骨气比骨头还硬的书生,帝参还是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是默默将目光上抬,素颜见天默然前行。 …… 帝参被迎进无双城后不久,姚歌狂也灰头土脸进了城。 安玉恒不愧为天地厚待的众神之子,自万仙山一别后,对方在先天道图这块又有精进。 演化出的图录又具备了锁气、困敌效能不说,甚至能扰乱感知,而且作用范围极大,十分克制他这种依靠感知规避伤害的武道风格,所以这战打得十分艰难。 索性惊鸿体依旧给力,这才维持住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既然分不出胜负,自然就没有接着打的必要,所以在算算帝参差不多进城后,姚歌狂就立马赶了过来。 因为速度太快,甚至连西陵的风媒都没跟上动向,直到这位惊鸿殿圣子在西陵行了好一阵,并且换了身衣服,杜威才带着人过来迎接。 “繁文缛节便不必了,速带本圣子前去拜山。” 换了一身新衣的惊鸿殿圣子健硕挺拔,冷声道。 通过与安玉恒试探性的一战,他更加倾向过于敏锐的感知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唐罗,讨教解决之法。 …… 他人观花,不涉你目;他人碌碌,不涉你足。 并非所有武者都有强烈的好奇心,那些志向坚定且目标明确的,就不会因为帝参的出现而动摇心神。 比如唐天羽,这位现在唯一的执念,就是让第一课速度完结,因为仅凭第一课教授的内容,他看不见一丝一毫超越大师兄杨凡的希望。 这种执念使他无比专注,只想快点帮助其他师弟完成寻见真灵。 至于巫神山的圣子,强弱同他有何干系? 再比如一些好不容易铸就真灵的流浪武者,心知自己已经落后的情况下,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两天修行,亦不会下去看热闹。 反正即便再弱的天宗圣子,也是他们难及项背的存在,看了白看。 可没有好奇心是一回事,看着下山的师兄弟回来后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还是会关心。 这下好了,无魂的羊羔们仿似寻见出口,将在山下遭遇的绝望如雨般倾吐。 看不懂、悟不透、没信心。 寻见真灵后的武者都会认为自己在某个领域有绝伦天赋,可即便是那些以寻见以戊土为真灵的武者,也看不懂帝参武道。 更让人绝望的是,在这些弟子心里,所谓游访,就是圣地弟子上门打架。 可翻遍整个内门弟子,谁能同帝参对垒? 境界差着一个大境界不说,对方就是站在地上任凭尽施能为,也毫无获胜之机啊。 丢脸是小事,他们更怕因为自己的不争气,院长会将他们扫地出门。 三百四十四章:**输赢 谁教流浪出身的弟子身世大多坎坷,从不曾受到重视,即便被收入无双门墙,也是难改初心。 早已习惯被抛弃的他们,根本看不到收下一群自己这样的人对于师尊来讲会有什么好处。 以己度人,若是自己为武王之尊,门下弟子面对游访圣子却吓得两股战战,无一合之敌,也会气得要死。 更要命的是,面对其他人,他们还有放狠话的心气,比如什么只是境界高,或是资源天赋好。 可面对帝参他们却说不出这种话,且不提厚土道体的得天独厚。 即便是到了弱项的空战,黄泉后土道的玄妙亦只能让人仰望,其中关于灵力运用之高妙,灵技设计之精巧,使人叹为观止。 对杜沙不起作用,不是因为帝参的道不行,而是这个晶甲披神,操弄玄鼎的武者韧性太过骇人。 所以,当一个武者展露出最弱的手段,都是己方难望相背的强横时,再谈超越撂狠话,就属于自欺欺人了。 即便让他们到了凶境,面对帝参的情况同现在也是什么区别的。 轻人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变得快,从下山时的视天下如无物,到回山的小小绝望,中间就只出现了一个帝参。 这一点上,唐氏的弟子就强出不知道多少了。 虽然他们看着帝参的强横也咋舌,但咂咂嘴就会说,若是自家天骄在此,定教这孩子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险恶。 毕竟龙西天骄的战绩横竖摆在这,他们可不会觉得这个帝参能有多强,了不起就是尽展能为后惜败于自家天骄。 败给自家天骄么,不丢人。 所以短暂的失落后,唐家子弟就又开始练武,并把帝参的强横抛在脑后。 但流浪武者出生的内院弟子们对唐罗可那么强的代入感,这些人如无头苍蝇般围绕在杨凡身旁,七嘴八舌的谈起山下的凶猛。 “此人根本就是怪物,厚土道体只要脚踏大地,便有无限韧性、神速、巨力,还有诡异巫术,鬼神难敌,堪称无解。” “糟糕的是他已上山,到时肯定会来内院,要是提出要与内院弟子切磋,后山怕是无一合之敌。” “怕个蛋,若他整来寻衅,我们就迎上去,便是拼了性命,也不会堕了学院的威风。” 说到最后,绝望的弟子们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决绝的心意,却引得杨凡大笑。 “我才是内院的大师兄,帝参若是游访后山要找人切磋,那也自然是应该由我出战,你们抢什么风头。” 众人闻之大惊,有人急道:“大师兄你不能出手,哪怕我们死光了你也不能出手,你要是输了,我们无双学院的面子可就都丢光了。” “师兄说的对,只要大师兄不出手,那么学院就不能算输,但就怕帝参强逼,所以大师兄最好找个借口,量那帝参在后山也不敢造次。” 有师弟出言补充道:“就说修行正到须得闭关如何?” “这太假了。尚未蜕凡巅峰有什么好闭关的,还不如说害病或是受伤了。” 众师弟七嘴八舌议论开来,全是抖弄聪明,希望杨凡避战的法子,听得大师兄乐不可支。 “大师兄别笑了,我们在说正事呢!” 最初发言的师弟看杨凡笑个不停,有些恼怒:“你可是无双内院的大师兄,若是被帝参踩了,别人就会说学院的武道不如巫神山,这绝对不行。” 都是生死见惯的武者,若是在外头遭遇厮杀,这些全都是眉头都不会皱一皱的主儿。 之所以挖空心思想要避战,还不是因为不想连累学院风评。 听到这儿,杨凡终于收了笑意,看了眼众师弟,和声正色道:“你们觉得我输给帝参会丢人。我倒觉得,若是因为我输了,你们就觉得学院武道真不如巫神山,才是丢人。” “不胜固然可惜,可若是无胜人之力,就怀疑自己,怀疑师门,自暴自弃,才是真正一败涂地。” ...... 后山的一草一木,都躲不过唐罗的耳目。 所以在将云秀和浅浅送回屋时,他的笑容才会这般舒心畅意。 登上旋梯末阶,杜凌已在院长室门前等候多时。 “院长大人,巫神山圣子帝参与惊鸿殿圣子姚歌狂已在无双行馆下榻,准备拜见院长,请问院长想要先接见哪一位?” 曾经的市政厅三大首脑,现在只能做些迎来送往的琐事,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的经世理念同如今西陵的目标相差太远,二也是因为事已高,加上功法余毒,使人越发固执。 简单事务还看不出差距,但复杂点的事物就会暴露问题,所以现在虽然还在市政厅担任议员,但象征意义已然多过实际意义。 毕竟杜家是他的第一批家臣,唐罗也希望杜家这三位长老能够有个善终,所以也未苛责,而是将市政厅同他联络的适宜,一概交给三人,以保证三人在市政厅中的威信。 从目前的情况看,处理简单的任务,固执点儿也坏处,起码不会有什么春秋笔法,圆润奸猾。 唐罗一边推开院长室大门,一边回应道:“两个都不着急接见,你让市政厅拟一公告,说不日无双内院会开第二课,课题为——日、月、星。除了内院弟子外,还会增设旁听名额,所有在西陵驻扎的宗派能选送一人,徐氏每方道场一人,另外,去通知两位圣子,等内院第二课结束,本院就有时间接待他们,这段时间,他们可以在无双城和西陵走走看看,若是有兴趣的话,第二课时他们亦可来旁听。” “好,属下这就去办。” ...... 无双行馆 “原来是这样么,那么帝参知道了。” 面无表情的壮硕圣子朝杜凌淡淡道:“请回复院长,内院的第二课帝参会准时参加旁听。另外,想问问先生,院长说的多多走动,是否包括无双学院的后山内院?” “这...” 杜凌有些愣神,仔细思索唐罗的话后,确定关于行止禁忌后才道:“应该,也许,包括吧。” “多谢。” 冷声一句后便闭合的大门几乎撞到杜凌的鼻头。 圣地天宗的道子,果然高傲啊。 心中这样感叹着,杜凌又来到姚歌狂下榻的别院。 同样的消息,姚歌狂听到后却眼睛一亮,他追问道:“既然院长备课,歌狂也不好打扰。这有一事请问先生,原来赤霞山的杜家现今何处啊?” 听到姚歌狂发问,杜凌下意识便想回答自己就是杜家人,但猛然一个激灵,似是想起什么重要的时,话锋一转反问道:“敢问姚圣子,突然问起杜家,意欲何为啊?” “你无需多问,听说杜家颇受虚空宗师器重,想来并不难寻,到时你将下落送来便是。” 也不同杜凌多话,姚歌狂的大门缓缓闭锁,转身离去的惊鸿殿圣子自然看到门外老汉那无比糟糕的脸色。 “这姚歌狂乃惊鸿殿圣子,此来西陵点名道姓要找我杜家,恐怕来者不善呐!” 这就像贼偷儿碰见了失物的主家少爷,且这少爷具有虎狼之威,虽然现在杜家已有靠山,但杜凌还是止不住的心绪,扭头便找到了两个兄弟,共商大计。 三百四十五章:第二课(1) “不然将此事禀报院长吧。” 姚歌狂是什么人物,那是同安玉恒齐名的小圣王,西贺这一代最杰出的轻武者。 如果原先他们并不知道这个封号意味着什么,帝参的出现便成了极好的参照。 杜沙同孟椒联手,丝毫占不到便宜,而且他们毫不怀疑,若是此战无休止的打下去,的一定是自家两位将星。 原因很简单,人终归是要落地的,即便凶境强者已有舞空之能,神魂之力亦非无限。 若是场无限时间距离的格杀,当杜沙两人落地时便胜负分明。 杜沙已经是杜家武力的最高代表,特别是这些投靠西陵,得了唐家的秘术神通后,杜沙的实力更是深不可测,在三人看来,除非是宗师出手,不然自家这个后辈合该是同境中最顶尖的存在,只有圣地那些个武宗可以争锋。 但帝参的出现,彻底击碎了他们原本对武道分布的判断,也吓破了三人的胆。 帝参表现出的战力几乎等同宗师,但还只是西贺第二梯队的圣子,天知道被奉为双星的小圣王,会有多么恐怖。 这样的人物叩门,凭杜家自己肯定是消化不掉的,所以杜威下意识的便提出上报。 按理说这样的想法应该是最佳应对,却没想到直接被杜霆瞪着眼呵斥回来:“若遇事只会推诿,须得上峰帮忙善后,挥霍完家族的荣宠后,杜家如何在西陵立足!?” 听到这话,杜威、杜凌相继沉默,他们得遇唐罗时,晶毒已融入神魂难分彼此,寿命大大短于寻常武者。 虽是如此,但毕竟是凶境级别的战力,且都是韧性不俗的,堪称是早期唐罗最倚重的三位打手,受命坐镇于最重要的产业。 但随着无双城这些的进步,杜家里头除了杜沙还能跟紧唐罗脚步身居要害,其他人已经越来越跟不上这个庞然大物的进步速度了。 特别是西陵获得雨霖斋、无极府的认可后,已经人再怀疑西陵乘风破浪的可能性,世家同宗派的押注就是风向标。 这些外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东西,他们身在其中的难道看不出来么,但看得出来又有什么用。 杜家实在人丁单薄,有出息的更少,可以预见的是,等到他们三人退去后,便会荣光不复。 正所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虽然道理都懂,但看着西陵越来越好,杜霆还是很不甘。 哪怕已经跟不上,都得死死扒在车门上。 这种时候立功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去自找麻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双城毕竟是院长道场,想来那姚歌狂也不敢太过放肆,我们现行接触着,除非不得已,不然决不能惊动院长,你俩明白了么?” ...... 就在杜家三位长老因为姚歌狂的问询揣摩应对之策时,西陵人的注意力则又一次被公告牌吸引。 院长要开第二课,并且准许西陵各方选送旁听名额。 对此很多宗派都十分感兴趣,因为这位无双院长实在是太神秘了。 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其人战力通天,麓阳王曹烈铩羽而归,访不死国界同百草仙君赌斗平手,更是从仙山域黄龙仙君和督天王巡的眼皮下,将云家人完好无损的带了回来。 能有这样实力的人物,绝不可能毫无跟脚,可任凭龙洲各派阅尽典籍翻遍情报,也找到对上号的人物。 最夸张的是,到目前为止,竟人知道院长姓甚名谁。 这种神秘如猫抓般挠心,哪怕是原本对大课没什么兴趣的,也纷纷表示愿意举荐弟子前来旁听,只为一满心中好奇。 当然,有对院长真身好奇的,自然也有对课题好奇的,更有想要考教自家子弟的。 比如七曜祠的宗师雷弘在看到课题后,便招来了弟子——雷曜乾。 错,这个天赋资质惊人的其耀祠弟子并回宗,而是咬着牙和试心云阶卯上了,但可惜的是,这个凭着天资在宗派都横行无忌的轻人,云阶最好成绩不到六十。 每日爬上摔下,都快成了试炼场的奇景了。 对此,雷弘宗师是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别人只看到雷曜乾的,而他却看到了更远的东西。 就像烈火煅真金,一次次从云阶上跌下,摔碎的是雷曜乾身上的杂质,如果说曾经这个天赋纵横轻人证道宗师的可能只有三层,在经历试心云阶无数次的摔打后,便上升到了五成。 这也是为什么他乐得放任自由又闭口不言的原因,毕竟这样锤炼心性的法子,若是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请问宗师唤曜乾何事?” 被叫道七曜祠招生行馆的雷曜乾等了半晌不见宗师发话,便有些不耐烦。 状态大勇,越过六十阶便在今日,却被突然唤来,多少有些生气。 看着有些气愤的轻人,雷弘失笑念动,桌上公告纸如蝶般翩然飞入其手中:“看看这个。” 雷曜乾努努嘴将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不耐烦地低头,快速浏览全文后,迅速回绝道:“没兴趣。” 说着便将公告放下向外走,急哄哄的模样看得雷弘直摇头。 “回来。” 宗师又将轻人叫住:“吾已将你名字推给市政厅,届时会有人带你上山。” “不是吧大宗!” 雷曜乾苦着脸回头,大声抱怨道:“我都什么纪了,干嘛回头学这些小孩子的玩意啊!?” “狂妄,课都没上,你便知晓院长要教什么了?” 看着眼前小子欲哭无泪的抱怨,雷弘笑骂道。 “怎么不知道了!” 被话语一激的雷曜乾上前,指着桌上公告道:“花里胡哨日、月、星,这第二课无非就是见天地。” 一下便抓住公告的核心要义,并推测出授课的内容,哪怕性子跳脱些,未来成就也绝不会低。 雷弘眼中赞赏之色一闪而过,却被雷曜乾敏锐捕捉。 所谓打蛇随棍上,轻人赶忙上前,双手抱拳摇拜告饶道:“饶了我吧大宗,这种课让那些跟脚见识,对三境一无所知的流浪武者膜拜就好,我上去旁听个什么劲呐?” 三百四十六章:第二课(2) 不论雷曜乾心中有多少个不乐意,旁听之事已成定局,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场大课竟然来的那么快。 夏至未至,便有使者上门,领他登山赤霞,让人更为光火。 这些日子耗在西陵,便是为了踏上云阶后,看看那第一个过九十九重的家伙得是个什么样的蠢货。 这也是他不断冲刺云阶的原动力之一,本想着踏过后可以意气风发的站到杨凡面前,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旁听,毁了他的计划。 他现在还不到七十阶呢,要是一言不合争执起来,对方攻击自己短处怎么办。 目标在前却得按捺,这让轻人老大不爽。 但谁让雷弘大宗师是自家长辈呢,哪怕心中不满意,对院长的大课没兴趣,也还是上了山。 跟着使者从无双学院正门进入,穿过课室、校场、庭院、居舍、殿堂、甬道直入后山。 有气息浑然于天地者端坐于亭中,内院三百弟子身着同色练功夫列阵于亭下,旁侧站着十数位同自己一般,衣着整洁肃穆,却一看就不是无双内院弟子的家伙。 其中亦有雷曜乾的熟识,如雨霖斋的陆淼邈、无极府的童龙戎、银霜岛的贺其辽...... 看到这三个愁眉苦脸的家伙,雷曜乾心情终于好些了,毕竟不只是自己一人被迫着上山,就不算最倒霉。 再走近些,雷曜乾还见到了心心念念的蠢货——一个站在内院弟子最前,腰背挺拔的家伙。 ‘修为那么低,也好意思站第一个。’ 暗啐一句后,雷曜乾转身拜见西陵真正的主人:“七曜祠雷曜乾,拜见无双院长。” 唐罗看着最后抵达的轻人颔首算是见礼,既然人到齐了,那么也就该开课了。 经过唐天羽等人数个月的努力,终是让后山这群弟子全都寻见了真灵,这也意味着无双内院的弟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跨过了初境。 这对于后续修行来说,是有极大益处的,但这里不谈这些,先说说坏处。 人能知己是好事,但若只知道自己,也不是那么太好。 之所以武者会有三境,便是要武者循序渐进,先知己力,得自强不屈战意,再见天地,竖敬畏之心。 所以在见自己后,唐罗要带着门下的弟子,见天地。 而之所以要设旁听名额给宗派,是因为他想试试看,当正在汲取到不一样的养分后,能否长成不一样的植物。 依次望向姚歌狂、帝参、雷曜乾、陆淼邈几人后,亭中响起人王问询:“日月是什么,从何而来?” 低沉肃穆的雷音让后山弟子一个激灵,旋即却是发懵,第二课的课题,他们是知晓的,但在他们的概念里,应该是听师尊讲日月星的道理,怎么反倒是问起他们来了? 意外展开的问题让内院弟子们有些惴惴,忙低头仔细斟酌沉思的。 终于有弟子按捺不住,颤声答道:“弟..弟子听说,远古时天无日月,籁寂灭,天神便捏出日月,落下阴阳二气,乃后物生发...” “噗哧!” 一声突兀的嗤笑从旁听人群中传出,让本就不甚自信的后山弟子脸面涨得通红。 其实这人说的话,同大多数人心中想法都差不多,听到这声嗤笑,仿佛自己也受到嘲笑,皆是怒目而向。 发出笑声的正是七曜祠的雷曜乾,只见他满脸压不住的笑意,面对众人怒目而视,只是轻松耸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突然想到高兴的事情,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只是雷曜乾的托辞,刚刚嗤笑,明明是在嘲笑那位弟子的答案,现在这副做派,真当他们是蠢货不成。 “若是有什么高见,但言无妨,讥笑嘲讽,不觉得失了宗派气度么!” 后山弟子中有气不过的恨声回道,大有要同雷曜乾吵一架的气势。 而雷曜乾本想戏谑两句,却突然一个激灵,原来正是亭中君王目光,使人心神大凛。 连忙收起脸上轻浮,并以体悟院长目光,却发现似有审视之意。 这让雷曜乾明白,刚刚自己不自觉的出声,已经惹得君王不喜,若是自己不能及时补救,那便是天大错漏。 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步,即便悔过认错亦于事无补,不如...据理力争,向死而生! 毕竟公告上也没说旁听的不许出声啊。 心念一转想通关节的雷曜乾整整衣襟,迎着君王目光上前一步,朝着怒目而视的后山众弟子道:“神造日月,阴阳二气演化物的故事,耀乾也是知道的,之所以笑,乃是因为想到一个问题。” 简单一句话后,雷曜乾将目光转向最先发言之人,开口问道:“请问这位师弟,神造日月,物生发阴阳之后,那么我们人族是生在日月之前,还在日月之后?” 没想到雷曜乾会突然提问,那涨红脸的弟子强撑着答道:“既然物乃阴阳二气所塑,人族当..当然是日月之后。” 从第一问被唐罗打断,雷曜乾便摸到了某条线,便接着问道:“再问师弟,言语文字,是在人族诞生之前便有,抑或是人族诞生之后呢?” 不明就里的弟子思索半天,磕磕巴巴又答道:“言语文字...言语文字自然是人族独有。” “说得好,这位师弟不用紧张,耀乾觉得你说的很对,因为我也是那么想得。” 随着雷曜乾两次发问,一些机敏的内门弟子已然品出味来,脸色微变。 而雷曜乾看到众人表情,更显从容:“其实西贺不光有神造日月之说;亦有醒时为日,眠时化月,大圣金乌之说;还有无尽海中有神山,吞吐日月之说。” “细究到各洲各处的日月传说,那就更是多不胜数。如这般的故事,乍一听好似有理有据,可只要仔细想想就错漏百出。” “盖因上古人族蒙昧,无探究真理的能为实力,却又擅长异想天开,便常扯些大谎,有些还说的声情并茂。便是文字的故事,流传下来的都有不少。” “即便是后来有了文字,刻录集册,上头内容有实效的亦不过三两分,七八成是些妄语虚言。用这样的答案,回答院长的问题,师弟觉得耀乾该不该笑呢。” 三百四十七章:第二课(3) 宗派之所以为宗派,绝不只是高人一等的武道,更有千百来知识的累加。 两者相辅相成,才造就了宗派弟子超人一等的见识同气度,才是宗派骄傲的根源底气。 况且这次宗派选送上来旁听的,都是资质才华一等一的孩子。 单论见识这一块儿,连唐氏的弟子都同宗派旁听差着千里,更何况是微末出身的后山弟子。 所以雷曜乾有理有据的驳辩,对于这些弟子无异于降维打击。 最初发言的脸色迅速由红转白,双拳握紧,瞳孔震晃,胸膛如风箱鼓震,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 有同窗见自家师兄被欺负成这样,气性直冲天灵,恼羞吼斥道:“这故事口口相处千至今,你一开口便说虚妄,又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雷曜乾轻蔑瞥了眼出言者,背负双手悠然望天,都不屑理睬。 那人还想发作,却被身旁人扯拽衣袖,猛使眼色,这才意识到还有师尊当面,忙压住火气,偃旗息鼓。 问题依旧,可经过雷曜乾这一番打岔,众弟子却不知该怎么答了。 宗派的旁听生们倒是有答案,可这答案都是派内珍贵资源,又怎会拿出来轻易分享,于是乐得看停下众人抓耳挠腮。 见久久再无人答题,唐罗笑笑作罢,又问道:“天上星辰何来,游移何故?不求正解,畅所欲言即可。” 起于微末者自卑之心过重,总是害怕说错做错,特别是在有宗派弟子旁听的情况下,更是要将答案酝酿许久。 这样一来其实很不利于这种对答的形式。 这是唐罗考虑不周的地方,好在他及时发现,并迅速做出调整,有了不求正解,畅所欲言的补充后,后山的弟子们变得积极主动不少。 “弟子听村里老人说,死后便会化作天上星...保佑后人。” “额,弟子听老人家讲,天上星是地上谱,星辰游移预示着西贺将要发生之事,如战争、灾祸、丰饶、荒芜。” “我也听说,天上星是人间慧,有文曲、武曲、贪狼、破军、七杀之别,动则转世人间,成就不世伟业。” “不对吧,师弟听说是地上圣人飞升后化作天上星神啊,都是从地上飞升上去的,怎么又要下凡转世一趟...” “这有什么奇怪的,有人飞升成星,有星转世成人,所以天上星才是多时少啊。” “诶原来是这样嘛,有道理啊!” 从诞生起,人族便对头顶星空产生无限好奇,并赋予了无数种浪漫的解释。 这些解释大多质朴,可这份质朴中,却也藏着人族某种糟糕特质。 将群星斗转隐喻事情者,多装神弄鬼; 自诩妖星转世人,不过自吹自擂。 有些事情,在亲眼见过,不论理解多少次都是浅薄的,所以唐罗只由得弟子发挥。 待得众弟子将猜测说尽归复平静,才悠悠道:“求道贵能疑,疑乃可以启信。他人说来的故事道理,终究不如亲眼所见。” 话音落下,众人只觉天旋地转,意识仿佛被牵引离体,生出灵魂出鞘般的飘然感,而后又化作流光,冲天而起。 这极速令人眩目,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却是在这样的移动中,他们竟能看清事物,不光思维运转清明倍,视觉更清晰倍。 左右不止迅速缩小的景物,远处更有苍空云絮的交融,罡风雷霆的迹动,这不可思议的感受,让人难以自己。 而最惊讶的,就是姚歌狂同帝参了,两人是场中修为最高者,已然寻见自性铸就神魂。 照理说任何的移魂转念法,都对他们效果,但此时意识却依旧不由自己被牵引出去,灵视范围更是被增幅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好像过了许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众人意识竟已升入虚空,那感觉仿佛初冬一个猛子扎进湖里,无边静寂冷意使人无比清醒。 “此处便是西贺大陆之外的虚空,本院赋予尔等无距之灵目,好让你们亲眼看看日、月、星的面目。” 意识应该是沉静的,但众人却能真切听到院长声音,原本便已敏锐到夸张的视觉,又开启了新的功能。 很难描述这个感觉,就像是突然多长了个器官,却如臂使指。 心念一动,视线便能随意抵达欲见之处,纤毫毕现,实在神奇。 有人将视线投向皓月,先要一窥玉盘究竟,却发现越兔大得惊人,白璧无瑕的夜神表面,布满斑斓大坑,荒芜、戈壁、深渊,传说里浪漫美好的畅想瞬间覆灭。 有人将视线投向烈阳,照耀物生长的光明,烈性了千倍倍,深入望去囫囵,只有亿难以言说的恐怖烈焰轰鸣碰撞,更有一瞬即灭的黑点,蕴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怖。 亦有人将灵视目光投向灿星,他们想要看看星辰上是否真有仙人,上头是否真有星宫。 他们想找找那黄金铸就的殿堂,白玉打造的壁墙,纯银夯实的梁柱,宝石铺就的长路。 无尽虚空对于后山弟子来讲处处新鲜,而宗派的旁听生们却受不了这样大的刺激。 从一开始他们就想过能从这场大课里学到什么东西,更要开拓眼界的意思。 或许日月星在这些人眼中神秘非常,可在宗派的典藏中,确是有不少靠谱记录的,但纸上得来终觉浅。 这意识被突然扯到虚空中的事,却比将他们人投到虚空里更加恐怖。 他们对唐罗可后山弟子那般信任,下意识怀疑中了幻术,想要窥破这虚假幻梦。 所以他们将目光投向自己最熟悉的辰星。 千的传承底蕴,谁家宗师不对无尽虚空产生好奇,但凡铸就灵体的若是上天走一遭,都对不起通天彻地的能为魄力。 离得西贺最近的月星,自然是各宗派光顾最多的地方,甚至某些有着恶趣味的前辈,还会在上头埋藏些独有印记,以此敬告后来者: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这些全都是只在宗派最隐秘记录中才有的东西,不予外人知道,也是这些旁听弟子们觉得可以窥破这幻境的仪仗。 所以他们沉着性子,以灵视搜索独特的标记,想要脱离幻境,但找着找着,就会突然僵硬。 当本以为假的场景突然成了真,就算是修行者,也会忍不住激荡心神。 三百四十八章:第二课(4) 昭告西陵的大课若只是幻境,那也太看不起唐罗培育弟子的投入了。 须知武者三境,初者为明心见性,再者阔眼界撑器量。 境界高了虽然对战斗没什么影响,但对修行、生命却极是有益。 所以寻常宗派的弟子的见天地,通常会有郑重其事的走两步。 前一步叫经史,后一步叫游历。 经史指的是,先读经,后读史,如此则论事不谬于先贤。 学完史,复读经,则胸中有物,不拘泥于章句。 由此三步,乃生恢弘器量。 再来游历,便是行走世间,以此开阔眼界,印证胸中道理。 这也是天下行走的根本要义。 当器量、眼界皆成,便是境界。 从道理上说,这已是办法,但再好的办法,也得人去践行。 修行艰深,境界这种事够用就好,也没几人会去强求。 经史游历走个过场,毕竟自家长辈的游历心得不会有假,看过就当作过又岂能算错。 这样铸就境界,比之下愚自然超脱不小,但真要论精擅深耕处,也未见领先多少。 况且,通常游历都是处在蓄灵破镜的阶段,这时候的修行者能走得多远? 历遍群山,不过名山大川的眼界。 历遍四海,不过波涛的心胸。 这样的器量放在千之前的西贺固然够用,但在如今人族制霸,武道大昌的月,就显得大大不足。 所以,既然要让这些孩子见天地,那便让他们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天地! 吾辈修行者的征程,又岂能受困区区方寸之地。 所以孩子们,给本院瞪大眼睛,好好看看这无垠的星辰大海吧! ...... 西陵人知道今日院长要上课,无双城也知道今日院长要上课,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上课的动静竟然会这么大。 冲天而起的光束夺走西陵所有的亮堂,苍穹上阴云盘旋雷霆轰鸣好似神罚落降,天地间唯一可见只有洞破九天神光。 不过是些蜕凡境界的孩子,怎地如此惊人的阵仗? ...... 无尽虚空外 帝参情感复杂,作为西贺武道源流之一,巫神山的传承几乎同人族共长。 漫长的传承岁月,总会出现惊才绝艳的巫祖、巫王,而独特的神通天赋,亦使得他们能够在某些地方做到令某些修行者难以置信之事。 比如巫神山拥有全西贺对太阳星最细致的研究,盖因祝融一脉曾有绝世巫圣,只身入太阳星,取不灭神火淬炼巫体,体悟太阳不息之意以期迈出破境一步,却惨遭黑子吞噬圣殒。 亦有帝江一脉巫王数十次入星海寻虚空路,踪灭圣殇,只留下数十册星曜册录。 通常,只有在“我道”走到巅峰的王者,才会将希望寄托无尽虚空以期更进一步,难道这位无双新王已经到了这种境界么? 帝参只得感叹,后山这些微末出生的家伙真是走了大运,竟能拜入这位门墙。 旋即又有些玩味,境界低微就见这样光褒的天地,也不知是福是祸。 此次他来西陵,除了游历外,还有两件师门任务。 其中一件是祝融一脉的巫祖在听完呈州报告后,对萧子玉很感兴趣。 巫神山一十二支,三成战士出自祝融一脉,那位巫祖的青睐,绝不会无的放矢。 这次派了帝参过来,也是希望能够先挫一搓对方那个的傲气后,再禀明来意。 另外一件事,则是修复同无双的关系。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那是俗人眼界,若动雷霆,自是先射骏马,再慑贼王。 开支下院乃是巫神山百大计,哪里会潦草略过,然无双新王根脚不明,须得缓施略策。 幸有同百草仙君相交莫逆的后土巫祖拜访不死界,得了老友三两句真言。 现在看来,此任务当比前者厚重三分。 ...... 后山旁听弟子中,若以兴奋论,雷曜乾当属第一。 生性洒脱的七耀祠弟子仿佛得到心仪玩具,乐不可支。 同样的灵视能力在不同的人手里便有不同用法,当其他人还在新鲜时,他已有心想探清灵视极限。 日月、七曜、北斗、无名... 难以想象速度前行视界仿佛让宇宙变成画卷,掠过之星辰繁若流萤,又小见大甩到两边。 从熟识群星到辽远无名,灵视之力无穷,宇宙亦似无尽。 望着望着,轻狂少便忘了最初目的,沉浸宇宙浩瀚之中。 那些比西贺更加光褒不止边际的星辰,成百上千。 天地广大如西贺者,于浩瀚虚空不过沙滩一粒,有些广大只有真正当面才有感受,无数翻滚流浪的星骸,镌刻着难以言说的死寂,不知多少月。 越远越是惊恐,越远越是心凉,最终难再向前,猛然停住。 虚空竟如此浩瀚,与之相比,西贺算得什么。 那些存在亿的星辰亦能陨落,王、圣又算得什么? 思及至此,雷曜乾只感觉背寒凛冽,齿冷瞳震,若临渊履薄,颔首唯不尽深渊。 ...... 若是有人视线能够透过通天神柱,便能看到此时后山平台学生依旧留在原地,只有亭中空无一人。 冲天而起的神柱是种特殊的法则通道,能将唐罗的神瞳灵视某种程度分享给这些弟子,与此同时,唐罗又能接着意识的连接,实时观测众弟子的状态。 为了播点儿不一样,也算是煞费苦心。 而耗费如此心血气力搞出来的东西,终究不可能白费,随着弟子们浏览完近处的星辰,他们自然而然会对远方产生好奇。 比如远处的星辰是什么模样,比如虚空中是否还有同西贺一般的大陆,有同他们一样的...人? 只要给些时间,所有弟子都会走上这样的探求,最终都会如雷曜乾这般失神。 这种失神并非坏事,而是眼界、心胸的系统整个打碎重塑的过程。 当然,这个过程也并非风险,就好像雷曜乾这样聪慧的弟子,他们最快发现宇宙的浩瀚,但也极易被这种浩瀚摧垮。 因为人族修行者从来是自大的,自大到会将存在亿的星辰同百一瞬的生命做关联,却不知这些眼中可见的亮点,实则浩瀚无边。 三百四十九章:第二课(完) 所以人言常道,在古人之后,议古人之失则益;处古人之位,为古人之事则难。 如今西贺宗派的世界观比之千年前自然进步不小,但因为西贺实在太过特殊了,加上武道君王独行能够游历的宇宙空间又十分有限,以至各宗派都认为,西贺是寰宇中心,不论日月星辰,都是围绕着方中土大陆旋转。 这样的认知比千年前那种神话故事自然先进不少,但也算不上客观正确,因为在这片星域正确的道理,放在稍远处就不够客观了。 版本。 直接感受到这种震撼的弟子们会有两个下场。 一个是破碎后,加入了新的养料,然后重新粘合,产生新的天地观。 另一个是被完全击碎,被浩瀚无尽的虚空所慑,或自甘渺小道心丧失,或怀疑自弃横行无忌。 唐罗饶有兴致感受着弟子们的心神变化,迫不及待想知道得了同样一种养料的种子,最后会开出多少种不一样的花。 …… 神柱散去,归还光明于天地。 视意归体只是半晌岁月好似换了全副窍魂,退出灵视状态的众弟子却难以回神,这种情况下,见识先进仿佛成了掣肘。 因为后山弟子本就对天地无甚概念,腹中也无甚定见,虽然见到虚空浩瀚光褒,也只是失神震撼,旋即便追究起一些其他事情。 毕竟刚刚只有识念上天,游荡荒凉死寂心中不知鳖了多少好奇,迫不及待便要一舒己见。 “妈呀,这虚空也太大了吧。” “可不是么,还有那些星星,看上去不楞登一小点儿,凑近了竟然比月亮还大!” “诶,你们说天上那么多星星上,会不会住着跟我们一样的人啊。” “肯定有啊,原本我想朝着一个方向看到头,见过的星辰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但前头还有数也数不清的星星,看得我后面都慌了,那么多星星里头,肯定有,不然问问师尊吧!” “既然十万八万都没有,那凭什么说绝对会有,我倒觉得,虚空中不会再有如我们这般的人族了,西贺人族唯一!” 因为后山弟子认识浅,所以恢复得也快,最开始的声音还有些发颤,可随着师兄弟们议论开来,那种后怕和不适感也就慢慢散去了。 唐家弟子这边,恢复的稍微慢点,讨论的问题也不太一样。 “圣战之后人族将妖族逐出虚空,现在看来,应该是妖族大圣带着残存族人逃走了,你们说,天上会不会有一颗星,住着无数的妖魔啊。” “八九不离十,我看过院长第一堂公开课的笔记,上头说院长推测,灵力并非西贺原有,而是妖族在西贺出现后,才慢慢出现,这样说来的话,妖族肯定是从虚空中的某颗星,迁徙到西贺来的。” “那妖族不会再回来吧?” “你慌个啥,天塌下来高个子顶着,有诸大圣地和宗派呢,妖魔回来了也不怕。” “诶,天羽师兄,你怎么失魂落魄的,还不说话?” 双目无神的唐天羽仿佛听不到师弟的叫声,只怔怔望着脚前土地,仿佛失了魂魄。 迫不及待的想上第二课,是因为要找到超越杨帆的办法,可等他上完这第二课,却迎来更大的绝望。 这次的绝望,比杨凡带给他的,更远更深。 甚至让他生出混沌迷茫,如人族这般渺小的生物,存在究竟有意义么。 那些荒凉死寂了亿万年的死星上,是否也曾有过像他们一样的生命,但现在那些生命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呢。 他想寻找,又害怕找到答案,这种踌躇不前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吞噬了他的意识。 唐天羽的情况并不是个例,修行路上越是资质好的,越是容易钻入这样的牛角尖。 所谓成也执念,败也执念不外如是,只看旁听一众宗派弟子里,几乎人人心神振荡,就连已经寻见自性的帝参同姚歌狂亦是脸色大变。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后,便上前朝亭中人王告辞。 唐罗一眼便看出两人症结,便和声道:“若是不介意,赤霞山西面有可供闭关的清静山洞。” 两人闻之大喜,谢过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过了好半晌后,那些宗派弟子也陆陆续续回过神来,虽然看着还是一副心神不宁的焦虑模样,但已经能够完整说话了。 只是他们没有帝参、姚歌狂的勇气直接告退,哪怕归心似箭,却也强撑着站在原地。 看看火候差不多,唐罗便宣布道: “既明心见性,又见天地广褒,此次的课业便是寻求修行的意义,第三课前于此答辩。” 明明知道弟子们心中还有无数个疑问,但唐罗还是如第一课般将课业抛出,毕竟有些问题,只有自己思索出来的,才是自己的。 所以,亭中又只剩下一尊元气法相。 对于后山弟子来说,没有提出心中疑问自然是有些遗憾的,但对于旁听的宗派弟子来讲,他们巴不得越早结束越好。 因为这第二课汲取到的内容,已经大大超出他们自己能够判断的范畴,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宗派,寻求师长们的帮助! …… 雷曜乾浑浑噩噩回到了西陵城七曜祠的官邸,失魂落魄的模样使雷弘宗师大为惊异。 本以为这个别扭的小子从山上下来后,一定会大吐苦水争取好处,却没想到变成这副模样。 看来这小子在山上经历之事,非同小可啊。 “先前不是看不起这课么,怎么回来后好似心神被摄,有何想不通的,尽管求教于本宗。” 虽然心中关心,但雷弘的语气却是十分轻松。 而生性一项跳脱的雷曜乾却无甚反应,沉默许久后,才抬头艰涩问道:“宗师,《七曜经》虚空卷说,西贺中土大陆乃无尽虚空中心,此为事实,还是杜撰?” 《七曜经》是其耀祠的根本经卷,也是其耀祠弟子的道心所在,雷弘一下子明白雷曜乾为何会这样一幅神不守舍的模样了。 再看对方双眼,那还有上山时的自性灵动,其中痛苦挣扎之甚,仿佛要撕裂心神。 “先稳住心神,然后将你今日在后山所见所闻,尽数道于本宗!” 三百五十章:重塑 七曜宫邸发生的事,亦在西陵各处发生。 而将整个第二课内容来去都听了个真切的各宗派代表,却全都坐不住了。 当人所处的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便会大相径庭。 在轻宗派弟子看来,第二课只是无双院长想通过他们的口展示实力、手腕的办法,想要以此告诉他们后门的势力,虽然无双学院虽然初立却并非底蕴。 但这认识终究还是有些浅薄了,因为如今的无双学院已经得到龙洲乃至整个西陵武道界的承认,院长何必多此一举。 但浅薄归浅薄,却不代表全错,这其中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院长确实想借孩子们的口,向他们这些宗派传递某种信息,抑或是,某种试探。 可这样的大事,即便是宗师也不会武断猜测,所以西陵的代表们纷纷选了信使,将信息传回宗派。 与此同时,一些有旧交的宗派代表,则是相互走动,互相探探口风,想要借此印证自己心中猜想。 于是第二课后,西陵突然变得有些纷乱,搞得世家们以为要变天,如临大敌。 尤其是正在重建的唐氏集团,对这样的气氛更是敏感。 毕竟唐氏九成的好苗子此时都在西陵城中,若是再经历一次屠灭,那数百功夫都别再想站起来。 这种情况下,分之一的风险都不敢冒。 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低调高调。 于是未经任何报备,唐斌直接从宗所抽调大量战士,使城北卫所一跃成为四大卫所中兵将最多的一支。 唐左更是收回了暗雷堂在外触手,全力戒备西陵城中的动向,唐森更是直接入主宗派,作为宗族最后的屏障。 这般激烈的反应,自然是感受不到的,他们只是觉得城北的规矩一下子重了,街上巡逻的战士变多了,其并无差别。 可同在城北的势力感受就无比明显,特别是那些招生办,只觉得突然多了很多双眼睛,日夜窥伺自己。 市政厅发现这样的情况后连忙派遣使者前去劝说,好说歹说,才让唐氏的戒备稍有松弛。 虽然只是因为误会敏感而产生的过激应对,但唐氏展现的实力也让西陵各方很惊讶。 毕竟龙洲伐唐之后,世人都以为唐氏已然彻底没落,若不是有虚空宗师异军突起,便是彻底灭族也并非可能,可如今这才过去几。 西陵这支唐氏所展露出来的武力,虽然不复鼎盛,但也不是一般豪门、望族可以匹敌。 再等到内院那些唐氏弟子成长起来... 复起之态,竟已然无可阻挡。 ...... 西陵中的风起云涌影响不到赤霞山,对于后山这些弟子来讲,更是精力分心他顾。 第二课的内容确实震撼,光是消化都不知道要费用多少心力,且还要完成师尊布置的课业。 说实话,虽然已经完成两课的修行,也自觉脱胎换骨,但是寻找生命意义这样的课题,对此时的他们来讲还是有些太大了。 所以如今的后山,随处可见发呆的弟子。 怅然若失的表情比比皆是,就好象少人立下志向要成为世界主宰,并以此为目标不断修行,可修着修着,突然发现,即使修到最高,练到最强,同那些亿长存,却依旧死寂的星辰相比亦如尘埃微烬。 毕竟从“我要成为世界之王”到“对世界来讲你算个屁”的心理落差实在太大,大到这些孩子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修行是唯一超脱的路了。 这种难以言说的渺小同失落深深困扰着他们,怀抱着巨大失落,别说寻找什么生命的意义,就连修行都变得提不起劲。 而后山的弟子表现,或多或少都反应这样的情况。 于是,孩子们开始忧虑,酒水便大行其道,尤其还是无双城这样聚集各地美酒的所在。 当有第一个后山弟子将酒水带了进来,这股子风气便止不住了。 某些已经受不了的弟子当晚就喝了个酩酊大醉,满后山跑,边哭边嚎。 “天地之大,蝼蚁,修行何意,拼搏何意,不如醉去,不如醉去!” 有人失意,便有人放弃。 有位原本卯着股劲要追赶唐氏的内门弟子穆满,在修完第二课后性情大变,苦修、加练时再看不到其人身影,反倒是见天游荡无所事事。 有怒其不争的师兄裴沐前去劝告,穆满却答道:“苦修?超越?有什么意义,人生若白驹过隙,将其全都投在武道上何苦来哉。” “难道你要放弃?难道忘了当初为何修行,这些所有的付出么?” 大惊失色的裴沐不死心追问道。 “当初习武...当初习武,只是因为家仇族恨,不想受人欺辱,如今既然大仇得报,且已经拜入内院,我便再也不是那个命比纸薄的无根野草。即便被逐出内院,也能在法典庇护下于西陵活得很好,于现在的我来讲,武修有什么意义?” 被劝说的穆满先眼神悠远,似是回忆起当初修行的辛苦,可说着说着,语气就逐渐变得平静,因为已把前后想得分明,心中越发坚定:“从今开始,我要去找到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当饮酒时便饮酒,可高歌处且高歌,裴师兄不必再劝!” 穆满同裴沐的对话,很快就在后山流传开来,有人觉得穆满知难便退是个懦夫,但也有人觉得穆满言之有理。 甚至觉得他们也应该同穆满一样,现将武道放下一阵,才更好寻找生命的意义,完成师尊布置的课业。 人的行为,从来都是从心的生发,当见识过不一样的世界后,哪怕一言不发,改变也会天翻地覆。 而在这浩荡的变化中,却也有奇观异象。 后山内院的弟子自第二课后,不论是否表现出来,行为或多或少都受到影响,或是更放纵些,或是更刻苦些。 言行举止间也有些变化,若与之对谈感受更深。 但有一人,前后毫无变化,每日只在后山“嘿嘿哈哈”地修行练剑,一如初见时,仿佛这第二课根本不曾上过那样。 三百五十一章:无限欢喜 难道资质心性好,真的连这样大的虚无都能窥破? 冥思而不得解脱的唐天羽自是不相信杨凡未受丝毫影响,认为这是人前强撑的模样,就如同很多自诩毫无影响,却神色震晃的族人同样。 可杨凡伪装得实在太像,甚至成了后山众人的榜样。 这让唐天羽心中更加不爽,只想戳破对方的伪装。 所以唐天羽提剑上前,提出与其对剑试招,杨凡听到有了陪练,自然喜不自胜,连声答应。 天下就闭门能够炼成的武道,特别是剑道这样的杀伐之术,对手的重要程度不下于师长。 原本杨凡在哪套剑法上遇见难题,便下山寻找对应剑馆讨教。 而徐氏剑者的教学方法向来粗暴,推出一个师兄就叮叮当当的相互试招,有时候想不通的招式、关节在拼斗时就融会贯通,即便还有淤塞的,回来后过两天也就通通畅畅,由此可见对练于剑者的重要。 可后山这些弟子善用兵器多为棍、刀,唐氏那边倒有几位剑客,也都不太愿意同他过手,这让杨凡颇为遗憾。 如今唐天羽竟然自己找上门来,杨凡哪会拒绝,而后山晃荡的众人一看唐天羽竟然主动和大师兄试剑,也纷纷围了上来。 毕竟从一开始,唐天羽就是唐氏这边认为最有机会冲击杨凡地位的天才,再加上这之前他废寝忘食地帮助落后弟子寻见真灵,算得上后山顶顶风云的人物。 仅从人气上讲,甚至要比闷头苦修的大师兄杨凡都高出一线。 就在众人以为这将是场龙争虎斗的时候,唐天羽却只抵挡了几个回合,便被杨凡的剑抵住胸口。 “额,这...” 杨凡连忙收剑,有些惊讶,因为刚刚交手,他明显感觉到,唐天羽的剑术虽然有基础,但实在稀松平常,别说同唐家那边最杰出的两兄弟比,就连内院几位师弟都比不上,与其使剑,还不如用拳掌呢。 这样同自己试招,还不如自己独练呢。 再看落败的唐天羽,垂头敛目,神色黯淡,像是受不了这巨大的打击,直过了好久才抬起头。 “天羽师弟,你没事吧。” 到底是第一个主动前来找自己切磋的唐家弟子,杨凡生怕唐天羽有啥好歹,便关心道。 有事?当然没事! 点到为止的切磋,连外衣都被刺破,能有什么事。 可唐天羽考虑的根本不是斗战,所以眼神无比复杂,朝着杨凡不敢置信道:“你竟然一点儿事都!?” 为何剑道不精却要主动挑战,因为言语神态可以骗人,招式战意却不会说谎。 虽然只走了短短几招,但唐天杨凡剑上感受到的只有精诚的战意,跃跃欲试的兴奋,哪来一丝迷茫。 而这样的感受,却要比败北更令他难受。 杨凡可不知道唐天羽心中机巧,还以为师弟是关心自己,便解释道:“我已将剑法练到收放随心自如的境界,师弟不必担...” “你怎么可能没事!?” 看着杨凡轻松模样,唐天羽的情绪猛然爆发:“我不相信,以你的智慧看不出宇宙浩瀚,西贺不过沧海一粟。我不相信,以你的智慧想不通,这武道之路无穷无尽,用尽一生也难以学透。你不是最爱武道么,既然术道结局已经知晓,为什么毫无影响!?” 唐天羽的爆发,正点到后山众弟子心中痛处。 武道虽然大昌千,但实际上却并什么进步。 彼岸的终点,依旧是那些被称作君王的存在。古往今来多少惊才绝艳的圣贤,也并再往前迈出一步。 这便是术道的结局,而就算只是这四境,人们穷极一生也未必能够成就,即便成就,同浩瀚的宇宙相比,又能算上什么了不起的玩意。 难道这些眼前人都看不见么,唐天羽双拳紧握,眼睛死死盯着杨凡。 “所以这段时间,你就是因为这而浑浑噩噩?” 杨凡看看像要活吞了自己的唐天羽,再看看那些沉默悲伤的师兄弟,以略带戏谑的语气反问道:“因人终究要死,所以就不活了?” “说的轻巧!” 明明已经觉得自己心如死灰,但杨凡一句便将唐天羽刺激得面色涨红:“术道无穷,彼岸难登,即便过去了...又能如何?” “你该问心,干嘛问我?” 说着,杨凡意趣盎然地将剑锋高举,阳光折射着少的脸,灿烂越加:“虽然术道无穷,前路无终。但进一寸,便有进一寸的欢喜,如此而已!” 言简意赅却振聋发聩,众人看着杨凡一副赤子之心的模样,霎时豁然开朗。 众人忽然明白到了一点儿生命的真意。 首当其冲的唐天羽更加震撼,看着杨凡不加一点儿修饰的欣喜模样,他突然觉得自己很丑陋。 从开始到最后,他想的始终只有超越,仿佛修行这件事于他的意义,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别人强。 若是努力能达到,他就努力,若是努力达不到,他就想其他办法。 久了久了,他甚至都忘了修行本身带给他的快乐。 以至于在看到无边浩瀚的宇宙,知道了修行其实并无法帮他登临彼岸后,甚至产生了自暴自弃的念头。 凭这样的心性,又能做什么样高深的修行呢。 他突然好羡慕杨凡,因为对方的修行竟然是这样的纯粹,竟然是这样的快乐。 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对方这样的程度呢? 许是想得太过入神,这疑惑竟然脱口而出。 正好杨凡听到,便笑盈盈答道:“好好练功,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 与此同时,在赤霞山巅盘膝而坐,感悟天地法则的唐罗,嘴角再次扬起笑意。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这种力量是隐形的,却又是真实存在,影响深远的。 就像是杜沙于将星馆、米白于市政厅、杨凡于无双内院。 世人皆道微末出身的轻人能通过云阶拜入王者门墙是走了天大的运,可能收得这样一个心性无双的弟子,又何尝不是他的幸运呢。 三百五十二章:多则趣 故阴不生,孤阳不长,什么东西若是只有一面,离毁灭也就不远了。 西贺现在就处这样畸形的状况,武道本该是修行的一种方式,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唯一的追求。 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会将本末倒置,从而心生迷茫,所以即便此时西贺武道界已比从前大了千倍倍,却也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武、器、术、佛、道、阵、巫、体...... 虽然人族一开始修行就是为了同妖族争胜,但赢下圣战后的人族却未曾停下思考,而是不管不顾继续向前。 以至于千过去,西贺种修行道只求胜人之力,却人想过其他可能性。 从本心来讲,这样的世界让唐罗感觉无趣。 从实际来说,要想改变这样的世界,光凭他自己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这里的关键并不是力量或是智慧,而是一种思想和思维方式。 武道至上,唯武独尊的思想早已深入人心,想要改变这件事,就先得找到与他有同样思想的人。 只可惜,这样的人在西贺这块地方,就像芝麻堆里的黑豆一样难找。 很多人即便心中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敢表露出来,因为凡但他们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就连身边人都会以为他们中邪,要来训教。 这就是整体环境对个人意志的倾轧,让你即便有着与众不同的想法,也只能从于众人。 而最绝望的是,如果你想突破这层障碍,你首先得有武力超人。 你看,这件事吧。 你想要让别人知晓武道并非一切,却得先有超人的武力别人才肯听任遵从。 如此行事,即便做到了,那究竟是你的道理对,还是他们的道理对呢。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样的关节,所以唐罗便放弃了寻找,因为知道这名为“寻找”的路走不通。 毕竟尊贵到了他这样的地步,只要稍稍展露些意向,从者不论假情真意,必定趋之若鹜。 可这些因为要讨好上峰谄媚儿来的主意,里头藏着多少虚妄和私心呢。 唐罗功夫与这种蝇营狗苟的事情周旋,所以务必得找到心诚者,这重开天地观的第二课,就是一次试探。 人所作之事大多是受环境、眼光所限,所以重塑天地观后,性情将为之大变,这种变化,从根本上看,是因为心中宇宙发生变化后,视野也不再相同的缘故。 因为从另一个很大的维度看,修行与否同结局的黄土并无本质差别,所谓彼岸也只是云山雾罩下的朦胧期盼并非真事,当实际求路无果时,就有有人停下步伐思考新的出路。 而唐罗要做的,就是等待,主要是等待内院弟子的变化,对唐家子弟,他反而不报什么期待。 因为受宗族礼法熏陶长大的世家弟子,想要堪破出路可比一无所有者更难,毕竟世家千,经略人间的路已经走遍,再无见过比修武更能使家族强盛的。 正因如此,注重实际的世家弟子哪怕心中并非最爱武道,也会循着这条更有利的路走,何况这一批从呈州小灵界同元洲回来的族人,还有复兴家族的重担。 反倒是后山那些弟子,受到新天地观的影响后,更加容易做出取舍,现在只看,究竟是谁能先到自己跟前了。 ...... 时至夏末,后山已有不少弟子在凉亭完成课业的呈报。 这些先进者大多都是受了杨凡的影响,向武之心更加坚定,而且他们发现,这第二课的真意呈报,其实并对错。 哪怕是大相径庭的两个答案,元气法相也斧正的意思,甚至连“人生意义就是出人头地”,“人生意义就是再不受气”这样的答案,也能顺利呈报,这就让后山众弟子心里更加轻松。 每每看到有师兄弟满脸轻松从亭中退下,穆满眼中都会露出殷羡的神色。 “既然羡慕,何不上前。” 一直放弃的裴沐看着穆满脸上颓废,怒其不争道:“如果连作威作福,横行霸道这样的人生意义都不算错,你这得过且过只图享乐的,又算得什么错。” “不一样的。后山诸位师兄弟寻见的意义却不相同,但方法道路却是统一,而我却是...” 穆满有新倾吐,却欲言又止,看着远处又一位师弟从亭上下来,痛苦的闭上眼,酒爵欲要豪饮。 “噹~” 拳击铜爵却有之响,愕然回头见是裴沐怒容而视。 “既然心中已有决意,又何必做出这副小儿扭捏的状态,伸头缩头,终有一刀,若是真舍不得,那就早早回头!” 穆满沉默不语,良久抬头,神色间已一片清明:“师兄所言甚是!” 深吸一口气后,穆满走近庭前,恭敬跪倒。 “弟子穆满,拜见师尊。” 容貌同院长有七分相似的元气法相无悲无喜,眼中神光似能洞悉所有叵测阴藏。 虽然心中确实有了决意,但真正面对师尊目光时,感觉又不太一样。 曾经明如草芥的流浪武者如今已是内院弟子的身份,但凡脑子清楚的,都不会想要弄丢这个身份。 可偏偏在看完宇宙广阔后,却一直有个声音困扰着他。 练武真是修行唯一的路么?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想要与人分享,却被师兄弟们视作异端,既然如此,索性便以情况示人,同师兄们眼中那些自甘的人混在一起。 但他发现,原来人与人的痛苦并不一样,有些人是被宇宙浩瀚吓破了但,有些人是被无尽长路逼停了心,眼看醉酒高歌,良朋满座载酒高歌,竟无一知心。 于是穆满选择独饮,可越饮越是寥寂,裴沐的话让他明白,不论他磨蹭多久,最终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既如此,不如短痛。 迎着能够看透脏腑的神光,穆满再次长吸一口气,沉声道:“弟子以为,生命之道在于修行,而修行之道并非唯武一条!” 说出心中所想,如重石坠地,只觉的浑身轻松。 但这种轻松,代价应该很大吧! 看着毫无反应的法相,轻武者心中自嘲道。 三百五十三章:异人异象 元气法相是元气的化身,简单理解的话,就是唐罗在后山设下的一个交流窗口。 对于王者的运算能力来讲,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手段,但也已足够满足后山弟子日常教学的需求。 通常情况下,唐罗最多分出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的注意力在这上头,大部分的注意力依旧沉浸在其他事物中。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亭中法相表情如此冷漠平静的原因,因为注意力给的少,所以情绪起伏就显得小,但这并不意味着唐罗什么都不知道,接受讯息有延迟。 所以在穆满呈报自己的生命真意后,唐罗便将小半意识投到法身上,但看到穆满后,还是忍不住有些惊异。 根据风媒属查到的弟子背景,这个弟子算是个倒霉蛋。 出生自新昌县外穆家村,少年时便展露神力,喜好拳脚,五六岁尚未筑基时就能举起六七十斤的石碾挥舞,闻者皆道穆家村要出龙凤。 果不其然,待其踏上修行路后,一日千里,很快便超出同辈人,十六岁蜕凡之后,便是那些浸淫了小半辈子的师长也敌不过他。 更因为豪侠仗义,交友广阔,所以穆满名头很响,十里八乡都说此人有武宗之象。 彼时龙洲还未有无双学院,蜕凡同凶境间隔着道越也越不过的槛,寻常县镇只要有家灵意合一的,便能算作豪强。 凶境已经是下乡人眼中境界的极限,可想而知穆满的名声有多大。 后来这消息传到了新昌县的大族劳氏耳中,便有心想要招赘,派出使者说媒。原本想着区区乡民见到劳家还不纳头膜拜,谁知这穆满心气甚高,直接拒绝掉。 劳家使者看到穆满的确丰神俊伟,加上穆家村民风剽悍,便悻悻退走了,将此事禀明后,劳家二爷大怒,便想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一个教训。 但被劳家大爷劝住,说是烈马还需良驯,既然穆满不愿意入赘,那么可收其为徒,亦不失为美谈。 但劳家二爷表面答应了,心底还是存这些计较。因知道穆满好呼朋引伴进山与熊摔跤,劳家二爷便化“铁口直断”的算命先生前往株守。 果然遇见,猎人多祸,所以碰到游方算命的总要讨个吉彩,卜求问前路凶吉。 但穆满哪信这个,抱胸站在一旁不加颜色。 但算命先生摇头晃脑的一阵掐指捻算后,竟将同伴慑服规劝,又道山间大凶。 穆满原本性质正浓,哪信这个,便上前呵斥。 算命先生一看穆满,更是大惊失色,说他印堂发黑,大祸将至,要想弥祸唯有远离家乡,寻一厚德人家收留。 穆满更不相信,喝令随行者不可跟来,非要肚子上山猎熊打脸妖道。 上山轻车熟路,可还未走到熊窟,便听见山道旁铁靴“铿铿”声,铁索锵然丛树倒开,竟有尊铁甲尸鬼拦路。 这尸鬼高九尺壮若熊罴,身着铁甲,左手抓着锁链,右手托着铜锤,面如黑碳,口鼻只余孔洞,凹陷双瞳里量朵暗黄火焰,稀疏几颗牙齿间暴露在外仿似门户,喉洞似深渊。 寻常猎户看见形状这般恐怖的尸鬼,定是吓得魂魄飞散,但穆满却是极不一样,他看到铁甲、锁链、铜锤便知这尸鬼定是由人豢养。 加上功夫初成,天不怕地不怕,抽出长刀便上前砍杀,与尸鬼战作一团。 战刀铜锤铿锵交错,所过之处树倒丛掀,乱石飞舞。尸鬼以势大力沉著称,手中铜锤挥舞间便能碎石断树,但对上穆满单刀,却不见占优,加之身形不如少年灵活,身上铁甲竟被斩得锵锵作响,火星四溅。 好在尸鬼本就铜皮铁骨,寻常刀剑难伤,加之厚重铁甲,虽然落在下风,却并没有什么危机。 而穆满佩刀虽然百锻,但也不是什么灵兵,同厚重铁甲相撞数百次后,便裂碎数段。 失了武器后赤手空拳的穆满面对铁索铜锤,自是打得束手束脚,但凭胸中豪勇硬是不退,仗着身形灵活兼有巨力,同尸鬼做起游斗。 尸鬼毕竟死物,须得以阴气将养,虽有大力亦非无限,打得久了阴气散溢,速度越来越慢,气力也不负最初。 打着打着,竟被穆满瞅准一个机会夺走铜锤,反手落下,只一击便将尸鬼魂灵震个粉碎。 许是福至心灵,战胜尸骨的穆满突然想到那个山下偶遇的算命道士,连歇息都顾不得,便回头狂奔。 跑出不过百十丈,便看见一捂着胸口不断呕血的道人,愤然上前。 损了尸鬼的劳家二爷自知不是穆满对手,从袖中撒出几个木偶断后。 这些木偶一掉在地上,就变成六七尺高的木人,吭哧吭哧超穆满扑去。 但这些烂木头哪里挡得住尸鬼铜锤,两三下就被锤了个稀巴烂,才往前窜了百多步的劳家二爷扭头一看,煞星竟已追至身后数尺,亡魂大冒想要讨饶,那铜锤却“呜呜”落下,黄白爆碎。 可怜劳家二爷一语未发,便死于锤下。 穆满看着妖道授首,便又上山拖下尸鬼,以锁链将尸鬼、妖道、木人一同绑了带回村里。 并将山上所遇尽数道于伙伴知晓,闻者皆是赞叹非常,直到这件事传到了新昌县的地界。 劳家大爷一听自家二弟竟然死于穆满之手,勃然大怒,当晚便聚劳家高手,驱尸鬼袭存。 可怜穆家村两百多口人,一夜之间便被尸鬼屠尽,只有当晚去邻村喝酒吹牛的穆满逃过一劫。 在那之后,故事就很普通了,失去族人的穆满化身复仇恶魔,专挑劳家落单的下手。 数年如一日的袭杀,让堂堂新昌县的大族迅速没落,而穆满也在这个过程中越变越强。 最终手刃劳家大爷与其尸鬼,在新昌县这片地界上创下赫赫威名,只要提起穆满大名,没有不怵的。 但报仇这种事,只能慰亡灵,却慰藉不了生人。 失去目标的穆满彻底失去奋斗目标沦为流浪武者,而后机缘巧合踏上云阶,拜入王者门墙。 有着这样出身的弟子竟然能说出武道并非修行唯一这样的话,怎能让唐罗不唏嘘。 ‘这是我的错觉吗?’ 在亭下的穆满迟迟等不到回答,以为自己的话惹来不喜,便惴惴不安抬头观察元气法相表情。 可本该是无被无情的神目中,竟有股...怜爱之意? 三百五十四章:嫩芽新发 “求道若不修武,该如何精进?” 小心端详着元气法相的穆满突然听到这话,大惊失色,甚至以为幻听。 因为后山弟子都知道,元气法相只是师尊灵气的投影,莫说开口,便是表情都不会变化,如同刀削斧凿的神像。 可却突然出声,这奇景何止惊了穆罕,一些离亭中不远的弟子,皆是将注意力转到这儿来。 当看到引法相开口的竟是穆满时,皆是以奇异目光对着“自甘”的家伙打量。 但此时的穆满哪还有分心旁顾的气力,脑中疯转着,只想应答师尊的问题。 可翻来想去,还是颓唐:“弟子还不知道,却愿穷尽生涯寻找!” 法相笑意更浓,又问道:“欲向何处找?” 心中念头只是粒,离参天大树还差着不知多少日月。 可立志无惧身微,虽然此时穆满答不上问题,但腹中酝酿的小计划却也值得一试:“弟子想,先走天南,传说那儿乃是西贺宝地,民风淳朴,有鬼怪精灵种种神异,或能寻见其他修行路。” 当自身积累不足时,多出去走走肯定不是坏事,就算是一条错路,也得撞到南墙才能让人心中服气,所以唐罗也不赘言,只问道:“何时出发?” 穆满眼睛一亮,此番呈禀心中是做了最坏打算的,却没想到师尊经如此开明,非但斥责,言语中反而多有支持之意,这让他底气更足,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弟子觉得越快越好。” “甚好,但发出寻道前,记得先同众师兄弟好好告个别。另外,此去多艰险,须得多做些准备计较,便定在三日后出发吧。” 从拜入山门至今,众弟子同唐罗见了不过数面,虽然受了巨大好处,但心底还是有些不安,敬多而亲少。 可当他提出不被世人接受的想法时,支持他的却是师尊,这让穆满格外感动,铁打的汉子竟觉得鼻头发酸,哽咽谢道:“弟子谨尊师命!” 微笑颔首后,元气法相又恢复太上无情,无悲无喜的模样,但亭外围观众人脸上,却多了些不可名状的狂热。 “穆师弟,你发达了!!” ...... 潇洒停止对话不是因为装样,只因贵客临门,唐罗便收回了心神,转瞬回到院长室中。 几乎在他坐定的同时,恭敬的叩门声便想起,门外是长老杜霆,领着无双城的老朋友,玄机宗大元峰长老妙微道长。 有着又红又大酒糟鼻子的老道士,壶中装着城内各处搜刮来的美酒,时不时“顿顿”几口,若非宗师体质非凡,恐怕早就上头。 会见君王时亦不忘豪饮,足见老道嗜酒如命,而这份洒脱率性也正是老道可爱的地方。 门庭开启,唐罗起身相迎,老道士将酒葫芦往腰后一藏,便连连作揖告罪道:“老道不请自来,院长恕罪恕罪。” “道长何必客气,本院已恭候多时了,快请入座。” 唐罗面带笑意,意有所指。 “院长知道老道会来?” 妙微“咦”了一声,好奇道:“原本只以为院长武道通神,却不想在扶乩一道上亦有这般造诣?” “道长取笑了。” 唐罗笑答道:“本院于占卜一无所知。但天下之大,能有共同目标者其实不多,能看见道长光临,本院心中欢喜。” “院长胸襟气度不凡。” 妙微苦笑道:“但老道觉得,院长不必欢喜得太早。” “哦?” 唐罗奇道:“难道无尽虚空,亿死星还不能让玄机宗产生好奇?” “这...” 酒糟鼻的老道欲言又止,小眼眨巴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道:“既然院长已得斋主认可,又是大元峰的老朋友,那么有些秘辛,也可以稍微透露院长知道。” 看着妙微郑重其事的表情,唐罗亦正色道:“请道长指教。” “西贺虽然光褒,但数千的格物至究,不说全知,但也鲜有玄机宗不了解的器物材料。” 妙微斟酌着用词,缓缓道:“虽然院长学究天人,眼光格局更是一时之选,但在探索虚空这件事上,却并非玄机宗合作对象。” “哦?” 唐罗眼睛一亮,有精又有喜:“道长的意思是,本院所想之事,早已有人做在前头?” “是,且不止一宗。” 妙微沉声道:“院长应该知道中洲之神庭便是取天外半星所塑,这便是虚空造物,主意虽然是太虚神王提出,却是由玄机宗数百道匠通力合作,才将此事落成,且直到今日,这伟大的造物亦未竟全功。” “此外还有引神索、众神殿、甚至神赐器物,多是由天外众星上取来的材料所制。” “正所谓先行后效,有安氏珠玉在前,佛国、御兽宗、天南王氏、还有为数不少的上品天宗,或多或少都曾涉猎虚空,得来奇物、材料种类繁多,其中九成都过我玄机宗之手。” “数百来所出新奇事物,近三成都是虚空材质不同设计,没出一件成品,便录一份相关册集,光是大元一峰,这些所积累的虚空材料册录,便有不下千卷。” “所以...若是院长有志虚空,玄机宗自然欣喜,老道甚至可以动用自己权限,从大元峰中拓印部分资料供院长参考,但涉及全宗,恐怕感兴趣的并不会太多。” 妙微道人已经说的足够委婉,但唐罗还是听懂了对方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在关于虚空材料这方面,玄机宗早已经和各大圣地天宗有了密切合作,多无双一个不多,少无双一个不少。 小支持是可以的,但大规模的合作,玄机宗是兴趣的,还是因为无双学院家小、业小,玄机宗哪怕自己组织人手,也比期待赤霞山要好。 或许此事很多知道秘辛的宗派,正憋着坏等着看无双学院笑话呢。 其实世上从来不乏这样的事,有人冥思苦想出一个好主意,以为能够借此平步青云,等到启动事却被人告知,这办法已经有人做出了名堂。 不知道多少有志之士就是因此或消沉,或恼怒,妙微真人言语委婉,未尝这方面的考量。 三百五十五章:虚空之道 这样也就说的通了,为什么第二课上完后,那些宗派会这般迟钝,这么多天竟只有妙微真人一个上门。 或许在这些人物眼中,无双学院不过是另一家对虚空垂涎三尺的势力,同以往那些圣地天宗,并无本质差别。 这还真是,被小看了呢! 唐罗看着老道士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禁莞尔道:“天宗圣地的虚空,可不是本院眼中的虚空,若只求些稀罕物器,那道长也将本院看得太小了!” “恩?” 妙微道人的眉毛先是一扬,好奇道:“敢问院长心中虚空,应该是何样的所在?” “汲汲千,无尽虚空竟还只是几个人的虚空,不觉太过窄小么。” 唐罗笑笑道:“既然是以有限克无限,自是得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妙微道人先是一惊,然后低头细细思索,半晌后沉声道:“院长豪雄伟视,但事终非一时,一家之力能尽。则如天地分四时,虫蚁走兽各有命数,虚空虽浩瀚,却也凶险异常,即便是修行者,也必须得达到很高境界才能涉足。而即便是涉足了,星辰同星辰之间的距离,也长得令人绝望。 更不说亿星辰间,唯有西贺这片唯一中土可供人族栖息修炼,补充灵力。 即便院长能设法让西贺所有修行者全都知道虚空浩瀚,宝藏无限,也没办法改变虚空注定只属于极少数证道者的状况。” 到了宗师境界,谁还没个心中坚定的世界,这些人若是能够只凭几句大话就说服,那这证道之基未免也太过虚浮。 所以唐罗对于妙微的应对早有预料,但预料归预料,失望还是难免的。 别误会,唐罗倒不是因为对方反驳而生气,而是从妙微的观点背后,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那就是玄机宗虽然号称器道修行,但本质上,还是修人、修“武”。 所谓器物籍命,本质上都只是为了匹配人。 简单来说就是以根本,器物为辅助,而并非以器物为根本,辅助。 别小看只是简单的主次顺序颠倒,反映在行事上却是大相径庭。 举个例子,今天碰到一件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 以根本的玄机宗会先找到“适合的人”,然后辅以“合适的器物”,将这个问题解决。 而以器物为根本的,会创造出“解决问题的器物”,然后“随便”找个人,解决这件事。 两者最终都能解决问题,但内核道理却大不相同。 当然从公心的角度来讲,以根本辅助以器当然是堂皇正道,但从唐罗的实际需要来讲,他更希望玄机宗是那种以器物为根本的器修。 所以妙微真人莅临,他才这样高兴,却没想到玄机宗竟然是这样的玄机宗。 也难怪大元峰上明明有那么多精湛绝伦的创作,却被束之高阁。 毕竟这种以本的造物,对于使用者本身的要求极高,单独一件看或许巧夺天工,但想要普及却有千险阻。 加上玄机宗又是西贺顶顶高明的炼器势力,就连其他圣地天宗都要仰赖,就显得越加不亲民了。 如今唐罗只希望,这只是妙微真人或是大元一峰的特点,若是整个玄机宗人人如此,他就得做第二手的准备了。 但不论怎样,这都是以后才要计较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争取到玄机宗的支持。 当然,以五转龙门奠定的关系,唐罗想要争取到大元峰其实很容易,但他要的,并不止这种以人情为基础的“帮助”,所以哪怕理念不是最为契合,唐罗也必须先将妙微说服。 “道长着相了。” 知道妙微态度决定了大元峰甚至玄机宗,所以唐罗直接给出干货道:“只身游历虚空,即便是宗师、君王,亦是效能极低,且极度浪费。若是能造艘横渡虚空的神舟,并辅以擅长采集、研究、斗战、测绘的人才,效能必然增加千百倍。” 果不其然,一谈到具体应用的方面,妙微注意力大大提升,但很显然,唐罗所提出的东西,玄机宗并非想到过。 只可惜道理上顺畅的事情,实际解决起来却有重重麻烦:“院长说的有理,以玄机宗的能力,造艘能够横渡虚空的神舟也不困难。但续航能源却是个大问题,玄机宗的学问多是关于灵气同灵物的学问,在西贺时灵气取用不竭,办法自然极多。可虚空之中,能量驳杂狂暴,且暗诡非常,对于本宗来讲亦是全新课题,攻克需要漫长时间。 此外,虚空光褒,星辰磁力无处不在,某些更有凶险关联,神舟一旦陷入,君王、宗师救是不救?更不提航行中的意外,机体终不如个体灵活,若是还得君王、宗师庇护,真不知道这笔帐该怎么算。 总而言之,神舟策划虽然精巧,但其中风险也是极大,两宗相较,并不比独行高明多少。”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或许在境界、战力上妙微不如唐罗,但在自己擅长的方面,却不会有丝毫退步,所以妙微张嘴便将唐罗这个主意驳得体无完肤。 但唐罗知道,这些问题虽然客观存在,却并非不能克服。 玄机宗进度缓慢,一方面是因为在灵气、灵物的器道上钻研太深,所以在这件事上,依旧想用西贺的这套理论解决问题。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竞争对手,对比自然也不计较快慢,想不出就慢慢想。 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得让玄机宗更上点心,看到制式航行的好处。 “虚空神舟的想法目前困难确实极大,但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而它的好处,却是独行不可以替代的。” 早已胸有成竹的唐罗侃侃答道:“其中最大的好处,就是等到神舟落成,便不用仰仗宗师、君王,即便是低上两个境界的武者亦可通行,如此一来,不论是认识、研究虚空的速度,抑或是攫取资源,都会比如今快上千百倍。” 二百五十六章:幸事 “院长所讲,老道岂能不知。” 妙微苦笑道:“可事得一件件做,饭得一口口擅格物的人才,境界大多低微,虚空能量又凶险非常,有时阴阳倒转只在瞬息之间,即便是宗师灵体也不敢说能够抵御所有能量侵害,更何况普通修行者肉体凡胎呢?况且虚空并非修行之所,若是长期无法精进,又有几人愿意呢。” “研究并不需要仰赖宗师、君王带队。” 唐罗又道:“可以研究专门抵御虚空能量侵蚀的灵甲,这样一来即便境界不足,但只要心之所向,就能加入研究。” “甚至,我们能够在一些拥有基本条件的星辰上开辟可以活人的区域,使人可以留在那儿进行长期滞留和研究,如此更可大大加快进程。” “至于修为之事...修为低也有修为低的好处,一如那些有境界限制的小灵界,如果研究足够,可以着手尝试改造某些星辰,并将西贺的部分人口连同灵力一起迁徙过去。 只要能够造出一颗,就能无数颗可供人族修行、居住的星辰。 如此,无尽虚空才能算是众人之虚空。” 如果只从个人的角度出发,浩瀚虚空不过是垃圾场,即便取得再多,西贺却也只是一个西贺。 可若是将虚空当作土地,今日种下西贺,明日就收获千千个西贺。 可这样的宇宙观,毕竟太过超前了,超前到就连妙微这样的玄机宗道长,也觉得异想天开。 “太疯狂了,太荒谬了,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呢?” 虽然道出口的全都是消极否定,但妙微真人的灵魂却久违战栗,那感觉就像剑客发现了一部可以穷尽毕生研究的剑谱,那种激动是无法自己的。 这种欢喜藏不住,哪怕嘴上否定的再坚决,心动的痕迹也像黑暗中的火炬般耀眼。 所以唐罗要做的,就是让它更加摇曳:“道长觉得这只是本院的异想天开么?” 这胸有成竹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难道虚空中已有实例? 妙微越发好奇,因为看唐罗煞有其事的模样,好似这些奇思妙想并非愿景目标,而是稀松平常,便好奇道:“还请院长指教。” 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功成大半了,只需一记重锤定音。 而这一道重锤,光凭话术肯定是不够的,须得拿出切实的证据。 如果唐罗愿意,其实是可以拿曾在凌霄宗见过的韩家留影壁搪塞的,但这样做的话会有不少弊病。 一是因为那块留影壁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其中很多关键信息已被隐去。 二也是因为那块留影壁去的地方实在太远,而他从封王登道的时间线全都在各处风媒眼皮底下,这种情况下转投留影壁的内容,就很容易闹出麻烦。 如今赤霞山的局面是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争取玄机宗固然重要,但此时西陵的场面,才是他的根本。 所以,这件事就得用其他的办法解决。 心中有了定见后,唐罗便淡淡道:“本院有幸得天地所厚,天赋一双无距神瞳,破道后更对虚空钟情,时常眺望,刚刚所言那些,并非胡思乱想,而是虚空某处的实际情况。” 既然要下重锤并激起玄机宗好奇,就在比实际更好的东西,感谢前世记忆,特别是破镜之后,就连一些原本已经忘却的东西,都记得纤毫不差。 以无距灵视代替摄影机视角,并将那些星际场景投射出来,对此时的他来讲更是毫无压力。 所以妙微看到了,有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穿着臃肿异常的白色甲胄,在死星地表上跳曜,用种不知材质的盒子,收集着地上的沙土、碎屑,不远处还立着杆样式独特的旌旗。 有人形生命,驾着某种丑陋载具,无有灵力痕迹却能奔驰不息,在荒寂死星横行无忌,而车辙现处,有六角毡包似的营地,比邻的透明大棚中,长着嫩绿植被。 几个同样穿着丑陋盔甲的人正在沟通交流,学究天人的妙微真人略懂唇语,所以他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几人速动的口型上。 可任凭他如何匹配,都无法找到适配的语种,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语音所包含的信息量必然极大。 如果说人形的智慧生物文明还让妙微能够接受,但等他看见模样无比丑陋,似虫似兽的物种,驾驶着某种星舰在虚空中航行时,他的脸色就稳不住了。 尤其是在对方驾驶的星舰外头那些丑陋的炮管竟然能够爆发出不小的能量时,他更是心惊。 这种惊讶是对文明,而非实力,因为就算是星舰主炮的轰击,在妙微眼里都只是粗浅能量的应用,不值一提。 真正让他惊讶的,是那些统御星舰的丑陋生物,哪怕头领模样的存在,都是毫炼痕迹,甚至连健硕都谈不上,弱小得只需一根手指就能捏死。 可偏偏就是如此弱小的物种,却做到了他这样的强者都无法做到的事,这怎能让他不震惊。 毕竟场面里的事情实在不可思议,换做他人在此,甚至会觉得眼前只是个滑稽幻境,但妙微却是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唐罗只是为了取信自己,那么以王者的能力绝对可以塑造出更加真实的幻象,何必弄出这样错漏百出的东西。 况且,自己眼前这些,可同幻象毫无关系,而是神魂记忆的投影。 换句话说,这些场景是君王镌刻在“王体”中的信息片段,完整自己的一段过去。这样的东西,是做不得假的。 所以妙微失神了,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些如蝼蚁一般的物种,竟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看到妙微失神,唐罗适时开口,意味深长道:“虽然这些文明在探索虚空这件事上走在了我们前面,但幸好个体却十分弱小。可谁知道无尽虚空中,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物种存在呢,只希望我们可以足够幸运,希望所有走出这一步的,个体都能一直这般弱小,不然...” 三百五十七章:筑甲 妙微一个激灵,酒气顺着灵体蒸腾而出,再无一分酒气,就连神色也变得无边清明,煞气腾腾,沉声问道:“敢问院长,此处距西贺多远?” “各不相同,最近处在朱天以极,八百六十四万九千两百五十三颗恒星之所在。” 唐罗淡淡道,神魂信息投影不能骗人,言语可就未必了。 “竟这样远...” 妙微先是失神,而后沉吟,想想大元峰上的虚空册录,旋即坚定:“应该得要这样远!” 想通关节后,老道士又抬头道:“此事甚大,老道不能做主,可否请院长再次投影,老道将此带回宗内,问过峰主、掌教。” 花那么大气力为啥,不就是为了撬动整个玄机宗么。 眼见事将成,唐罗神色更加从容:“道长有心了。” 再次将片段投射而出,同先前丝毫不差,妙微神色更显肃穆,取下腰间酒葫芦,打开瓶口倒出氤氲气雾,笼罩住投影画面的同时,竟在另一边镜像出颠倒场景。 待得数般画面消散,葫芦又将氤氲气雾摄入,只见葫芦隐泛红光,微微震晃。 妙微郑重其事地双手持握葫身,将口合上,抵在眉心,口念神咒。 只见泛红葫身有银色神纹一闪而逝,而又归复平静,红光隐灭。 酒糟鼻老道这才睁眼,将恢复原状的神器别到腰后,甚至还扽了两下。 确定葫芦稳固无疑后,归心似箭的妙微便朝唐罗告辞道:“多谢院长,老道这就回山禀明掌教。” 如果换个时间,唐罗巴不得妙微立刻就动身,可他这刚答应要给弟子送个小玩意,哪里肯将这样的器道大师放走,忙到:“道长且慢,本院这还有个不情之请。” 妙微虽然着急离去,但他更明白同唐罗保持好的链接是多么重要,所以痛快道:“院长但说无妨。” 而唐罗也干脆,直接就将要求娓娓道来:“后山有位弟子三日后要外出行道,此去天南路途多艰险,所以本院想为他铸副甲胄,护他周全。但本院于器道稍有涉猎,所以想请问真人,有何妙招。” 器道是玄机宗的看家本领,只看妙微的本命神器红云葫芦,便是集数种玄妙为一体的奇物。 所以听到唐罗的请求只是要铸造件甲胄,妙微便长舒口气。 虽然时间很紧,可也不算难以完成的任务,短暂沉吟后便问道:“神器如道法,也得相性契合才能发挥出最大功效。既然是要为专门弟子设计甲胄,便得搞清楚真灵根本,敢问院长,这名弟子是何修为,精擅何种灵道本意啊?” 唐罗道:“哦,弟子名、穆满,悟的离火精要自性,修为嘛,蜕凡以上,境界不满。” “蜕凡以上,境界不满?” 妙微惊得重复了一句后,苦笑道:“院长让老道有些为难了。大元峰的器道精研,在于扬长避短,求的是四两拨千斤之效能。可这弟子的修为实在太浅,即便为其量身打造甲胄,也没有办法做到百战不殆的地步啊。于他此时修为来讲,反倒是那些聚神化于具器,度十方不变的铸器,更有功效。” 即便是以人为本的器道,也是有各种不同分支的。 举个简单例子,就像是构建战斗风格学习的神通秘术。 有些是直接加你的基础战斗力的,比如某些练体秘法,练了就能加九牛二虎之力,还能得铜皮铁骨,炼成后战力就能超出同济一截。 但有些秘术神通呢,是倍化器,如某些拓宽手部经络,甚至是半灵质化专门器官的神瞳秘术,基础战力增强得不多,可若是配合得当功法或是术咒,便效果非常。 很显然,器道里大概也有这样的分支,而从妙微口中不难听出,大元峰的器道很显然是属于后者。 这就有些麻烦了,因为穆满的境界实在太低。 所谓四两拨千斤,前提也是得先有四两,以这四两为根本,不断延伸做杠,弊端扬长,这才是器道修行的精髓,但要是四两都没有,只有三钱二分,莫说是妙微没招,即便给穆满穿上西贺第一的神甲,也难担保百战无忧。 而且匹夫怀玉壁,贪念杀人,境界太低更难掩神甲光耀,恐是祸非福。 哪怕无双院长如今名满天下,可在那些只图眼前利的亡命徒眼里,怕是也顾不得其他。 要完成这样的难题,也难怪妙微会说是在为难自己,也就是因为同无双有旧,不然换了玄机宗其他峰上的高人,怕不得拂袖而去。 但困难这种事,本就是为了彰显能力而存在的,若非如此,唐罗又何必抓着酒糟鼻老道呢。 “正因为如此艰难,才得请道长这样的大匠指路啊。” 唐罗笑着恭维道,自古攻易守难,器道亦是如此,如果今天只是缺件杀器,那么再造一柄“平事”而已。 但防御性的神器的却不一样,即便唐罗肯将数种规则集中甲胄之上,这件神甲穆满也穿不起。除非唐罗一直以王念跟随,就同杨凡取经元洲那样。 可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倒不是偏爱关心,而是情况有异,杨凡去元洲,只是一趟短途旅行,加上凶险是可以预料的。 而穆满寻道,不知得要多少岁月,其中凶险更是难以预料,除非唐罗时时刻刻以王念惊醒,可这样做的话,穆满寻道反而是他更吃力些。 如果说必定能成还则罢了,但这很显然是场机会渺茫的豪赌,更重要的是,后山不止穆满一个弟子,难保没有第二个想要外出寻道的。 到时候怎么办,所以按照“平事”剑这种土办法肯定是行不通的,必须还得有更靠谱的解决方案。 而这种事情,必须得有专业的人士出具专业的解决方案,比如眼前的妙微真人。 作为大元峰上处理内事外事的门面,唐罗对于妙微真人的器道造诣,可是很信任的。 别的不谈,就只那只攻防一体还有各种神妙的红云葫芦就可见一斑。 要知道西贺防御性神器数量一直低于攻击性神器的数量,更别提攻防一体的神器了。 三百五十八章:专业 但只要西贺有防御性神器出世,十之八九都同玄机宗有关,这也就说明,对于玄机宗来讲,铸造防御性神器,其实同铸攻击性神器并没有什么差别。 之所以不这样干,是因为没有需要,而不是做不到。 其实只要看看能给玄机宗下订的客户,就不难明白这个道理。 上古时铸造神器是为了抹平人族个体同妖兽差异的,便是些杰出的武宗,也能得到量身定制的匹配神器。 可到了人族制霸西贺后,强者数量疯涨,神器数量却骤减。 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肯定不是因为玄机宗的铸器水平退步了,而是时代变了。 知晓看看那些下订单铸造神器的势力就能通晓因由。 各大圣地同上品天宗,本就处于西贺武力金字塔的顶点,对于神器的需求更多是象征性的,而不是刚需。 除非出了惊才绝艳的弟子,或是要匹配某种新道,不然只凭已有的神器数量就能做到很好的传承同流转。 普通宗派的情况也大抵相同,想要跃迁,还是得看宗派功法进化情况,登临彼岸者是否断代。 至于神器,这种外力数量多少非但不能够弥补本质,还更容易让门下弟子迷失其中,基本不会加持。 而真正对神器有渴望的,只是些无有根底的世家豪强,他们索求神器的目的,也鲜有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崇高目的。 这种情况下,玄机宗当然会将铸造神甲的门槛定得无比高,目的就是限制在外的神器数量。 毕竟对于君王甚至宗师以下的修行者来讲,一件匹配神器所带来的战力增幅,其实不亚于至强武道。 所以,玄机宗宁愿多出产些一次性的道具,也不愿接单铸造神器级的物品,就是这个原因。 可这是处事策略,却不与实力相彰。 君不见只是大元一峰,就屯了无数珍惜材料么。 即便是探索虚空那么大的项目,妙微也觉得大元吃得下。 所以唐罗毫不怀疑,只要资源到位,玄机宗就有量产神器的能力,而这也说明,他这外行觉得十分困难的事,对于妙微来讲难度并不一定。 果不其然,在谦虚了几句后,妙微便凝神思索解法,期间更是几次解下腰间葫芦,仰头好一会儿的“顿顿”。 许是酒气能够激发灵感,喝到第三口的时候老道士就面露喜意,小眼中眨巴着智慧的光芒:“穆满修为境界实在太低,即便是有王兽之魂,神异材料,也难以打造能够护其周全的铠甲,唯有另辟蹊径,老道刚刚有了个不成熟的小想法,想同院长参详参训。” 果然,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才大多功夫,妙微竟然真想出办法了。 唐罗大笑感叹道:“玄机宗果然是西贺器修顶峰,道长竟在须臾之间解了这样难题,本院实在佩服啊。” 酒糟鼻子老道的笑容竟有些不好意思:“办法虽然是有了,但难度却不比铸造神器低多少,老道并不保证定能功成。” 唐罗大包大揽道:“道长谦虚了,有什么想法直言可以,如有需要本院支持的地方,无需客气。” “如此,老道就先说说这个想法吧。” 妙微搓搓手,兴奋道:“老道设想,要想护住这样一位境界低微弟子的周全,仅凭他自己的机敏灵动是肯定不够的。毕竟天南术道诡谲,变化多端,方士、术师、鬼使、妖道尤其多,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所以,一件能护周全的甲胄,须得具备以下能效:感灵、御术、解梦、破妄、神速、挪移、遁甲、飞行、滋养、爽神、疗伤。” “而且这些功能,不能是由这名弟子自主激发的,而是要自行流转才行。尤其是感灵阵,若想万无一失。必须做到百丈中兹要有超过一定量级的灵气成形,便直接激活遁甲、神速、挪移的效能遁走。” “而后感灵阵放大至极限,直至感应不到灵力波动后,才能算作安全。另外,为了防止穿脱灵甲时器主为之所乘,这件甲胄必须是那种取都取不下来的才好。” “如此,才能万无一失,以策周全!” 老道说得有些复杂,但唐罗却是听明白了,不禁莞尔。 别听老道说的正气凌然,用词高大华丽,其实这件神甲的防御理念,就是周遭但凡有丝风吹草动,我便自行遁甲挪移,管你是不是冲着我来的,你敢抬手,我就遁走。 甚至唐罗有理由怀疑,那滋养、爽神和疗伤的设计,都不是为了斗战,而是害怕器主运气太差,挪移、神速、遁甲、飞行循环时间太过漫长,不小心把人给折腾死了,才添加的安保续命措施。 因为真的很难想象,除了这个理由外,穿着这副甲胄的人,为什么会需要疗伤、滋养、爽神的功能。 以小见大,就凭妙微瞬息之间便能给出甲胄的解决方案,唐罗便对与玄机宗的合作越发有信心,不由得再次感叹道:“所谓善泳者溺,弱者想要周全便只能在避让、委屈中求,以此理念铸造的甲胄,虽非神器,但更胜神器,道长果然鬼才啊!”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这样的办法,妙微也有些得意,却也不忘提醒道:“院长谬赞了,虽然办法是老道想得,但想要成就这件事,光凭老道一个人可不行啊。” 只见老道士拍拍圆圆的葫芦肚皮笑道:“御灵、解梦、破妄、神速、挪移、遁甲、飞行、滋养、爽神、疗伤。这些器效神纹老道都会,材料么也有,只是如何让这些器效在甲胄中各行其道互不干扰,还要让天地元气能够自主补充,这就不是老道能够做到的事了,还得由院长想想办法呐。” 能够为一峰处理外事的宗师,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性格偏向,但绝不可能鲁莽愚蠢。 看似妙微是让唐罗帮忙,但其中试探之意甚浓。 想想也是理所当然,虽然看到了神魂投影妙微深受震撼,但探索虚空毕竟是关乎玄机宗战略方针的大事。 唐罗给的愿景固然宏伟,但其本身却不是玄机宗最好的合作对象。 说句最简单的,王者这个境界的存在,于西贺自然呼风唤雨,但是到了最高层次,也并非多么罕见的特性。 就同五转龙门一样,虽然最重要的一点灵光是院长给的,但真正将它实现,并最终将龙门做得更好的,却是大元峰自己。 探索无尽虚空,也是同样的道理。 三百五十九章:人可胜天 所谓平等合作,从来都是双向的坚定选择。 因为你身上有某种别人没有的特质,我选择你; 或许你有其他人都没有的资源,所以我选择你。 只有在这种相互利用的前提下并且目标一致,才更容易达到双赢甚至共赢的目的。 妙微给出的考验,恰恰说明其对这件事的看重,不然根本无需这样上心。 而这,也正是唐罗愿意看到的,遂问道:“这是自然,不知道妙微道长想要以何种材质构建甲胄啊?” “院长请看。” 看到唐罗面色如此勤工,妙微还以为对方没有理解,眼珠微转计上心头,又一次打开葫芦,倒出氤氲气雾,伸手往里一抓,手中便多了块流光溢彩,似真似幻的事物儿:“由五彩仙云丝铸成的无相烟罗布,可伸缩变化,本源不过手绢方巾大小,涨时却如罗烟盖顶。还能虚实转换,虚则如雾中莲隐难见,实则如锁子铠御刀剑。 虽然在绝对防御力上同那些专以坚固的难比,却是绘客阵纹、阵图的最好神料之一,镌刻的灵感阵图,范围会变得很大,是最适合铸造神甲的材料之一。” 到底是器道的行家,妙微侃侃而谈,哪怕唐罗只是个外行,都能听出这块神料同神甲的极高相性。 看出唐罗意动,妙微又轻咳一声道:“但是,眼下还有一个小问题无法解决。这块神绸布料有限,若是同时镌刻十道神魂,恐怕会导致纹络相冲,不但会影响材料本身神性,即便勉强成了也难保神甲稳定。还请院长想想办法。” 说着,妙微将神绸递给唐罗,眼中却是不自查的闪过慧光。 玄机宗的道人都是从器道里泡出来的,每个人对于王道规则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解,这块神料虽然相性契合,但却容纳不了器纹规则,实则是块废料。 就同事件很多牛皮一样,乍一听有理有据,前景很美,好像改造星辰就是上下嘴皮一碰的意识,但是真正操作起来,却是千难万险,就好像眼前这块废料。 所以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也为了不使这件事发展到更尴尬的程度,妙微真人选择为难唐罗一下,如果对方能够感受到这份隐晦的提醒,他就会从红云葫芦里拿出其他适合铸甲的材料,以全院长的请求。 而他也相信,以院长的智慧,不难看出这里头的提醒之意,这样即便走到难堪那步,也算全了大元峰同无双学院的这段关系。 但唐罗好像根本看不出妙微取出这块废料的深意,接过后竟笑盈盈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若是能够合乎天道,即便暂时有所不足的,天数也会予以补足,道长以为然否?” 本以为院长是听不懂,居然是要强求。 妙微神色复杂回道:“天道固然这般,人道则是不然。凡是有余的,便有更多俸迎;那些不足的,仅有的也要失去。 就像这块无相烟罗布,虽然是铸造神甲最适合的材料,但以这块布料的本源,却只能容纳一两道神纹。 若是勉强成甲,神效十不足一,还不如寻些相性稍有不如的,却可周全十之六七,院长觉得呢?” 院长笑容不变,又宽慰道:“既然寻见了最好的,就不该轻言放弃,即便困难重重,人力亦可胜天。” “人要胜天谈何容易。” 妙微叹道:“只说院长手中这块神料,若是能有丈余,自是不做第二人想,可偏偏它只有一尺见方,徒呼奈何?” 两人说得是神料,又不完全是神料。 院长表情还是如最初那般清淡,话语间却犹是坚定:“本院这儿,倒有既能全了道长心意,又不委屈神甲的两全法。” “哦?” 妙微道人眼中神色一亮:“还请院长赐教。” “请道长看好!” 唐罗摊掌,一尺见方的无相罗烟布悬空而起,腾空间神料四角像是被无形的力拉扯,使之整块布料绷紧。 眼中神轮转动,神光大涨,两道赦令神光交错具于罗烟布上。 就在妙微不明所以时,无相罗烟布在神光照射下,竟被揭起一层。 还不等妙微惊呼,又掀起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第九层! 就在妙微惊骇万分的表情中,眼前那块已经铸成的神料,在金色神光照耀下整整被揭开九层,但他一点也不高兴,而是万分绝望。 毁了,神料彻底毁了。 要知道神料之所以有别于一般材料,就是因为材料中蕴含着某种规则性质,比如无相罗布的伸缩变化同虚实变化。 所以,每一块神料其实就是某种规则的保存,而这种保存并非不受限制的,若是神料被破坏,其中所保存的规则自然流散,这也是为什么铸造神器需要格外小心的原因。 如院长这般将神料分成十分,看来神奇,其实是在毁器。 简单来讲,人体进化到了灵质的境界,便会有微观之能。 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将一粒米对半切开,然后再取其中一半,再对半切开这种事,只要微观能力足够,其实是能够无限重复下去的。 这也是玄机宗道匠的基础,就如同眼前这块无相烟罗布,将薄如蝉翼的神料揭十层妙微或许做不到,但将其揭两三次的能力还是有的。 可一旦这样做了,这块神料中蕴藏的规则便会丧失,也就等于废了。 妙微觉得很可惜,但也没有要怪罪院长的意思,毕竟对方并不擅长器道,会有这样的错误也是里所应当,只是可惜了这块神料哟。 想到这儿,妙微痴痴望着眼前分割的九层,就要痛苦闭上双眼,因为不忍看见材料神妙散溢,神性丧失的场景。 这种痛苦,不亚于剑客折损佩剑,兽师殁了御兽。 心怀万分不舍,妙微恋恋一望便要合眼,却讶然发现神妙散溢的场面竟未出现,眼前这十张薄若无物的罗烟布之间灵源流转,那些分展在自己面前的空间隔断,好似根本不存在。 三百六十章:众生之旅 到了宗师这样的境界,已经能隐约感受到天地规则的变化,尤其是玄机宗出身的大宗师,更是对规则了解非常。 就像老话说的那样,就算没有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 但对于妙微来说,就刚刚跑过面前的这头猪,他真没见过。 于是错愕的表情有些呆萌,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出生西贺器道颠顶的大宗师,而像见啥都新鲜的乡巴佬。 也难怪他,那些已然开始探索虚空的种族不认识,还能安慰自己说只是因为眼前君王有双无距神瞳,西贺唯一。 但这分割神料空间的规则却也抓瞎,就实在找不到托辞。 所以妙微能做的,就是疯狂检索记忆,可任凭如何搜索记忆殿堂中的书录,翻阅平身的记忆,都找不到一点儿与眼前场景匹配的地方。 神光同布料交错处展开的不止是光,而是那片属于无相罗烟布的空间的九次隔断,但这种隔断又不是隔断,因为每块被分开的布料只是在他眼前被分开,空间本质上又是相连的。 就好像,就好像是有一种伟力,把神料所处的空间展了开来,却又保持完整。 这是一种妙微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有想到过的规则境界,所以酒糟鼻的老道士看着眼前展开十层的罗烟布,只得不断吞咽唾沫,眼中尽是骇然。 就在老道心中翻涌惊涛骇浪时,唐罗淡淡熄止神光,恢复平常面貌,手掌往前一摊,将分隔九次的神料空间往前一送,笑道:“事在人为,既然已经有最合适的,剩下的困难克服就好,道长以为如何呢?” 再没有什么东西,比现实更打击人了。 对于妙微真人来讲,炼器从来不是什么困难,他的红云葫芦,就是大元峰最好的炼器法宝之一,至于绘制感灵阵、镌刻器效神纹,更是信手拈来一般的轻巧。 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神料的研究上,可这都已经是第十次绘刻了,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分割开来的神料,竟会联系不断。 有着酒糟鼻子的道人隐隐有所觉察,若是他能参透这空间规则的玄妙,对于登临彼岸的路,将会大有裨益。 作为主导着空间规则的唐罗,自然不难看出妙微将更多的精力分在了思考上,但他也并没有什么制止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别说妙微真人此时尚未成就彼岸,即便他真的走出那一步,研究这个对他也过于超纲了。 但世事就是这样,最大的收获从来都是从最大的困难中汲取的,妙微的沉浸对他本身来讲是件好事,甚至唐罗愿意给些便利。 “眼、耳、鼻、舌、身、意是认知物质的方法,也是障碍;色、声、香、味、触、法是认识物质的方法,亦是障碍; 空间可以盛放物质,但盛放了物质后,空间还在不在? 如果空间还在,是怎么样存在,又该如何去感受呢。” 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 到了某种境界,开悟的源头就只是一个小念头。 何况是唐罗这般直指大道的念头。 恍若宏钟巨震,妙微有如身在梦中,六觉六识皆远,只有恍惚自性。 整整两日,从幻梦中醒来,依旧深处院长室中,可院长已经不见踪迹,眼前只有那块薄如蝉翼,透着五彩氤氲的神料。 将其捧起,用力感受,却是十道器效神纹已刻其中,灵源循环却各不干扰,仿佛天成。 …… 云稀月明,赤霞山、云罗苑 抱着娃娃的男子在窗前来回晃荡,云秀脸上有娇憨感动,亦有些无奈:“浅浅很乖,妾身这儿没啥需要帮忙的。你还是去看看妙微道长吧,明天就是穆满启程的日子,要是妙微道长醒不过来,不怕耽误神甲铸造。” 将动动鼻子的小娃娃在怀里一掂,唐罗毫不担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路是自己选的,有没有甲胄有何关系。” “真是嘴硬。” 云秀捂嘴轻笑道:“若真这般不在意,又何必花那么大力气说服道长锻造神甲。这到底是第一个外出寻道的弟子,就同杨凡一般,定是寄予了厚望吧。” “不如意事常八九,失败才是常态。” 走到屋头的唐罗“咻”地抱着女儿折返,理直气壮道:“厚望归厚望,成不成还是得看他自己,别人帮不上。再过些日子为夫就得带孩子们去中洲,此行后不论成败,之后都会很忙。乘现在还在,能帮你带会儿孩子就带会儿,到时候就全靠你自己一人了。” “妾身舍不得夫君。” 女人娇声道,想要用撒娇隐藏眼底那一抹担忧:“中洲那般遥远光褒,一来一回不知得要多久,夫君为何不只在龙洲游历呢,也方便不少呀。” “因为龙洲的众生相,太普通了。” 已经走到床前的唐罗伸出手,捻了捻云秀的肩颈,放松她因为担忧而绷住的筋肉,笑眯眯解释道:“中洲代表着西贺最高程度的武力文明,更重要的是,同武圣山无为的观念不同,中洲的文明,是由神庭一手塑造的,既然要见众生,这就是越过不去的一笔。” “更重要的是,纵观如今西贺宗派圣地,在虚空中真正有所建树的,唯有安氏神庭一家。如果对方愿意同我们合作,那真能省下不少气力。” 云秀有些吃惊:“夫君要同安氏神庭合作?” “为什么不呢,神庭坐拥西贺最光褒富庶的土地,拥有最丰富珍稀的资源,就连强者储备也是西贺第一的,如果今天是要做一件对整体西贺都有益处的事,难道不应该找这样的势力合作吗?” 唐罗一边说话,一边将熟睡的女儿小心放进小木床里,看着浅浅即将要踩到木质栏杆的小脚,低声自语道:“小家伙长得还挺快,床又要换了。” 梦中的小浅浅仿佛听到父亲的非议,哼唧着扭过身去,伏过身子亮出了不屑的小红屁屁。 “咦,睡相还挺有个性。” 伸手将小毯子拉到娃娃身上,唐罗扭头便看见自家夫人一闪而逝的担忧表情。 三百六十一章:世事如棋 “夫人真的无需担心。” 赶忙坐到云秀身边的唐罗牵过女人的小手,柔声宽慰道:“此行过去只为商谈合作,或许会有些展示手段的切磋,但也绝不会是什么生死相向的大战。况且,依照为夫的估计,这趟中洲行,大概率会无功而返。” “既然大概率会失败,那为何夫君还要去呀?” 云秀分外不解:“若论富庶,天南不输中洲;若论武道潜力,元洲也不差上多少,为何非得去霸道的神庭呢?” “其实,为夫也不太乐意同中洲那些家伙打交道。但谁教为夫没得选呢,先说元洲徐氏,剑者最重精诚,只看这些年元洲做派就知道,他们对于虚空的兴趣,实则寥寥。” 唐罗摇头叹道:“至于天南王家么,光是周天星斗大阵还有血神界的研究,就已经占了王氏资源精力的大头。即便他们对探索虚空也很有兴趣,能够投入的资源也会十分有限。况且天南王家个个人杰,心肠九曲,纵横捭阖。没有建立足够信任之前,光是想想那勾心斗角的过程就心累,实在不算是个良好的合作对象。” 听到元洲徐氏、天南王氏都不行,云秀突然压低声音,指指北面小声道:“那...内边呢?” 贼兮兮的小心模样看得唐罗不禁捧腹,嘻皮笑脸道:“不必这么小心,我们在这儿,说什么做什么都没人知道。” 听出语中调笑,云秀脸上一红,伸手拧了一把,嗔道:“当孩子面呐,没个正形!所谓做生不如做熟,既然是要合作,为什么不找老盟友。” 看男人疼得呲牙裂嘴,云秀知道是装得,这才哼了声放手道。 “别说他们,说了就来气。” 唐罗揉着脸颊,无语道:“当初旁听生中,就有数个北邙的宗派子弟,可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没一个宗派过来商议的。 起初为夫以为,他们是不想暴露为夫同他们的关系,所以先要避嫌,但你猜怎么着,昨天凌霄宗主姬殇的法相,却暗访赤霞山同我见了一面...” 似是不知道怎么继续往下,唐罗的表情有些复杂。 正听到精彩处却被卡断的云秀有些不满,便问道:“见面了,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为夫只能讲,大言煌煌者,阴险龌龊者多。” 唐罗叹道:“其实为夫早就该看出来的,如今的韩家满脑子只有推翻安氏神庭,复辟人族第一圣地的念头,哪里还有什么真正宏伟的目标。 这么多年,作为北邙实际的掌控着,依旧让这片土地落后贫瘠,毫无建树。 或许韩氏如今的圣主,在战力上已经超出其先祖远矣,但就能为和器量上,不知道差了多少。 为夫同姬殇讲了探索虚空的前景同对人族整体的利好,甚至将韩圣的宏愿都搬出来了,但却被姬殇几句攘外必先安内的托辞给搪塞回来了。 如今的韩氏,依旧将自己当成西贺人族共主呢,所以在探索虚空这个项目上,真指望不上。” 听出唐罗话语中的失望,云秀有些心疼,便柔声安慰道:“不妨事的,就算是中洲之行失败,还有佛国同御兽宗,还有那些圣地天宗,妾身相信,探索旬空那么好的前景,这里面一定有会动心的。 就算这些圣地天宗都是些没有眼界的,我们还可以自己做,这到底是我们早晚要走的一步。今天他们爱搭不理,等我们做出成绩,便教他们高攀不起。 妾身永远支持夫君!” 听着夫人煞有其事的鼓励,唐罗乐得哈哈大笑,旋即附和道:“没错,夫妻同心,利能断金。就算他们都不愿意帮忙,还有这西陵芸芸众生,还有源源不断的学院弟子,终将成就大势。” “那夫君准备啥时候启程去中洲呀?” 云秀又问道。 “算算日子,唐星的灵力积累也差不多快到了,到时候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一并带去中洲,铸魂之前见见众生,对他有好处。” 唐罗想了想,这样答道。 虽然为师者应该有教无类,但喜恶由心,即便同期培养出的弟子,也很难一碗水端平。何况是血浓于水的亲生兄弟,如今后山这些唐氏弟子能够如此顺利接上内院的两大课程,同元洲打下的基础牢不可分。 从年纪上讲,唐星其实大不了后山这些年轻人几岁。 但从境界上说,如今已经灵意合一,且为人夫、为人父的唐星,就非得为家族贡献力量才行。 好在这小子自己争气,没有将修行落下,这样也给了唐罗一个开后门的借口。 接下来就看看,有哪些后山弟子,适合随行吧。 ...... 北邙凌霄宗 宗主姬殇独自一人前往禁地,面见姬燮。 “恐惧果然是刺激人前进的最好养料,那枚棋子本就天赋极佳,加上王弗灵嫡亲身份,爬得很快,如今已经被当作星殿之主进行培养了。” 姬殇笑道:“如此看来,这个计划,应该算是成功了。” “才刚刚入土,要想他长成大树,还得时间。” 金刚般的圣王无悲无喜:“佛国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就如您所预料的那样,衍善悟出的道,是真正能够改变佛国格局的道,有了我们的推波助澜,新的佛法在佛国中有了大量受众,不光是下层的和尚受到影响,就连八宗不少大能都受到了震荡。密宗的胜尊了因,甚至废了自己的佛果重修。” 姬殇接着道:“按照这种情况往下走,佛国的新派同旧派之间,未来势必会有场恶仗。不论胜败,都将元气大伤!” “还有其他消息么?” “还有就是我们那位盟友。” 说道这儿,姬殇无比感慨:“如今西陵已经成势,无双学院的名头甚至比一般宗派更大,但这位天骄的做法,却让人有些看不懂。” “哦?” 说到唐罗,姬燮脸上终于有了不同表情:“说说看。” “广收门徒,传授真功,姬殇原以为这不过是走立道庭的老路,但从如今对方的表现来看,我们的盟友是想越过成教这步,直接通过手段将西贺所有宗派的目标,转移到无尽虚空上头。” 姬殇笑道:“也不知是道心无敌,还是异想天开。” 三百六十二章:无双四俊 龙洲历1797年、冬 人是十分健忘的动物,这种健忘不论对好事还是坏事,效果都大差不离。 所以要想将一个习惯保持下去,只得要反复练习,加深记忆。 但人的本性里又有懒惰、享乐的基因,便有了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样的谚语。 因为但凡能带来长久收益的事情,大多都是痛苦的,比如修行、比如节俭、比如克己。 这件事体现在思维上也一样,知道宇宙浩瀚又怎么样,想不出办法就干脆不想,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难道不香么。 习以为常,是所有动物都有的本事,人族尤其擅长。 所以院长的第二课于更多的西陵人来讲,只不过多了点儿谈资而已。 至于各家宗派么,除了徐氏这样关系好的,其他都缄默不语,像是憋着等瞧无双学院的笑话。 对于外界的流言蜚语或是沉默观望,唐罗其实并不在意,因为超越时代的道理在被证实前,总是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大多数人所谓的思考,只是浑浑噩噩的反应当下情绪。 就同怀才不遇者,只愁无去处,却不知道病根在来处;又如想要发财者,只恨没有钱财进处,却不知发达根本是在钱财去处。 这种浅薄不光只体现在百姓身上,上位者尤甚。 御下如猪狗,以为只要不过度剥削欺压,就算是贤明领主。 如这样的群体,只能看到现成的好处,而看不到世事的变化,注定成为不了成事的中坚力量。 所以无双学院的未来,还是掌握在后山那群弟子,还有正在学院里读书的孩子们身上。 理所当然的,唐罗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赤霞山上,因为他要看看,那些觉悟了生命意义的,是否能够一直践行下去。 毕竟,世上大多数人都太“聪明”,以为知道了就等于做到了,却不知道真正难的是践行。 所以同人相处,不光要听他们怎么说,更重要的是要看他们如何做。 从这一点上看,后山众弟子的表现都不错,到底是经过试心云阶考验和《苦神离欲功》捶打出来的,强横坚韧的精神力量在贯彻我道这件事上,优势不小。 用人话讲就是,只要目标确定,这些孩子对自己还是足够狠的。 而这群狠人里,唐罗最满意的是杨凡、裴沐、唐天羽、唐念凡这四位。 杨凡就不谈了,天生的武者,以武为乐,意、行合一,近乎于道。 而唐天羽被杨凡点醒后,终于学会驯化自己的妒心,不再把注意力投入没有用的地方,而是循着自己最舒服的方式精进,一日千里。 唐念凡的状况也差不多,在见识天地浩瀚后,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越发振奋,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每日练到疲惫不堪时便仰望满天繁星,名为野心的火焰在眼中熊熊燃起。 这三个都是意料中的欢喜,而裴沐则是意外的欢喜,这个同穆满一样,心高气傲的内源弟子,一直以来都将打倒超越唐家弟子当作自己的目标。 可在穆满领悟生命的意义后,这小子突然悟了,竟也开始思考武道同修行的意义,更为难得是,明明心中已经翻腾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每日该修行修行,该练功练功,丝毫看不出异样。 这种内秀,很少出现在武者身上,所以唐罗看到后,便将他划入了见天地的大名单中。 没错,这趟中洲之行,并不同与第一、第二课的规模,算上破境在即的唐星,这样中洲行见众生的大名单,也只有区区五人。 剩下的人,都被他遣去了不一样的地方。 比如有些认为生命意义就是横行无忌的弟子,见众生的地点安排在了匪盗横行,强人辈出的北邙,目的是守护部落村庄。 有时候人们之所以会树立一个错误的目标,就是因为视角单一,只能看到自己选择的好处。 但往往只要翻转一个视角,便会从喜欢变成厌恶。 就好像横行无忌是因为快意,但若是被横行者予取予求,怕是很难再保持欣赏。 再比如有些人为生命意义是花天酒地的人生快意,那么目的地就是舞娘遍地,美酒佳酿的暹罗酒国,看看穷奢极欲下有多少穷困潦倒的悔断肝肠。 那些喜好繁华的,送去贫瘠之所; 那些喜好清净的,送去热闹之地; 那些性情冷厉的,送去淳朴村乡; 那些磊落心肠的,置身幽冤鬼域的修罗场! 既然是见众生,便见一见所求意义的反面。 这便是,一阴一阳之谓道。 ...... 从赤霞山走,穿过毗摩智多原,再翻过西贺最古老的,绵延不知多少的戈贡山脉,也就到了西贺最富饶的中洲。 只不过神山耸立冲天,其上罡风、雷霆经年不绝,即便是对修行者而言也是困难重重,更要命的是当你好不容易翻过一座望不到顶的神峰而下,看到的却是不知还有多少层叠的绝望。 大名单中的五位弟子怎么也没想到,这见众生的第一道难关,竟然在翻山越岭上。 曾在赢城雪山修行的唐家弟子自然是知道厉害的,但杨凡和裴沐不知道啊,毕竟在大多数武者的概念里,只要灵气在体内不停流转,就能抵御寒暑。 所以相较于裹成毛熊的唐星、唐念凡、唐天羽,杨凡和裴沐的准备就显得很不足,棉衣、棉帽、棉鞋根本不是山间寒风的对手。 凛冽寒风好像能够透过衣裤的缝隙,冰寒刺骨。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只觉得身上衣服越来越重,灵气和呼吸都有不济的感觉,心知再走下去就要完蛋的唐星立刻叫停,果断下山。 等到下山营地后,杨凡和裴沐才发现,原来山上并不是错觉,他们的棉衣、棉裤,都已冻成了冰盔,脱下衣服两人身上已被冻得青紫。 而唐念凡和唐天羽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有些经验,但赢城雪山同戈贡神峰还是没法比。 在元洲表现不错的兽皮衣裤,厚毛毡的手套鞋帽,也全都冻成了冰坨坨,尤其是外披御寒的大氅,脱到地上时竟摔得稀碎,看得唐念凡、唐天羽目瞪口呆。 “这可是熊兽厚皮制的大氅,都被冻成这样,领队你咋没事啊?” 三百六十三章:独当一面 裴沐问的正是唐星,不光问,他甚至伸出手,摸了摸大氅,满脸震惊。 而唐念凡和唐天羽看到裴沐放肆的行为,则是嘴角抽了抽,低下头去。 从前往中洲的大名单一出炉,领队的名字出现,他俩就“乐”得睡不着觉。 因为只要一闭眼,就能想到身在元洲受到的“折磨”。 原本以为拜入无双内院后,就能脱离可怕的教官,却没想到又见面。 对于年长不了自己几岁的唐星,两人的敬畏都快形成自然反应了。 而两人这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状态看在裴沐眼中,自然是觉得十分稀奇有趣。 所以这一路上,裴沐总是可劲儿往领队身上凑,但凑了一路,他也没看出这位领队有啥过人之处。 直到这次上山,他终是看见不同了。 同样的大氅毛衣,同样的寒天冻地,人家不光走在最前,开道填坎,他们都快被冻死了,这位还跟没事人一样,也难怪裴沐好奇。 “冷热寒暑皆是外气,只要固守一口内气,你也能做到寒暑不侵。” 唐星一边同裴沐解释,一边解下冻成冰片的大氅,眼神却不露痕迹的扫了唐天羽和唐念凡一眼。 裴沐和杨凡没有经过《苦神离欲功》的锻炼,受不了戈贡峰上的寒气是应该的,但唐天羽和唐念凡的表现,却也让他很是失望。 如果不是占着装备的优势,两人表现并不见得更优,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从拜入内院后,两人的修行就荒废了。 如果不是眼下还有外人在,考虑要给两人留面,定要训斥个狗血淋头! 脱下大氅的唐星面色含煞,大马金刀地往突起巨岩上盘膝一坐,望着远处神峰若有所思。 几人一看领队没有什么谈论的兴致,就也走到篝火旁宽衣解带,将衣服架起开始烤火,烹饪食物。 过了许久,唐星再次起身,朝着正准备饭食的几人道:“你们留在营地不要走动,我再上去一趟。” 裴沐一听,便放下食物劝道:“领队,天色已经晚了,神峰上定然更加险峻,且恐有异兽出没,不如明天一早,我们再一道上去?” “若是能碰到异兽就好了。” 仿佛只是做个通知,唐星嘟囔一句话后,便直接闪身没入夜色。 裴沐一看大氅还在架子上,连忙喊道:“教官,你的衣服!” “别喊了。” 唐天羽叫住大嗓门的裴沐,无奈道:“教官内息雄浑,能够经得住山上寒气,不穿大氅反而身形灵便些。” “...好像也对。” 喊不到人的裴沐悻悻坐下,又捧起钵碗。 没吃几口,便又问道:“唐天羽,领队年纪也不大,你为什么总叫他教官啊?” “我们在拜入内院之前几年,都在教官麾下做一种很艰苦的修行,叫习惯改不过来了。” 唐天羽一边吃着饭,一边解释道。 “跟领队修行?你们不是将星馆的弟子么?难道这位是虚空宗师麾下的将星?” 本着不懂就问,套出来都是收获的态度,裴沐又问道。 提起这事,唐天羽就觉得浑身酸痛,便含含糊糊搪塞道:“领队可比将星牛...” 但唐天羽不爱聊,裴沐可很喜欢,便又激道:“吹,接着吹。将星馆的杜沙先生和孟椒先生,可是堪比封号强者的战士,领队再牛还能牛过他们去?” “嘁,不信算了。” 似是不想多谈,唐天羽嗤了一声就接着吃饭。 但好奇心被勾起来的裴沐哪里肯放过,就接着连连追问。 唐天羽被扰得不行,只得答道:“教官是虚空宗师的亲弟,你说牛不牛。” “哇喔...” 裴沐吃了一惊,狠狠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后,讪笑道:“那一位的亲弟,这还真是牛啊。” 待平静了一下心情后,裴沐又担心道:“诶,你们说领队为什么突然上山,啥时候回来?这黑灯瞎火的,会不会有危险?” “安心吃你的饭吧。” 唐天羽无奈道:“领队可不光只有出身强,更是被无相禅寺圣子不惜触犯律令也要强行灌顶传承的天才武者,他的程度,同我们不一样。” 就在几人聊天说话间,便听到由巨物穿林扬起的呜呜风声,如同鬼哭。 几人脸色一变,急忙转换身形,掐着灵技朝着声音来处提起戒备。 鬼哭声越来越近,一个巨大的影子从黑暗中掠出,四人手中灵技霎时出手,击中了阴影里的巨物,借着灵技的光芒四人终于看清。 那是一头哪怕佝偻着身子,还有丈余身材的雪怪。 垒块般的筋肉被灰白色长毛覆盖,貌若熊罴却无凸嘴,四肢粗壮无比,指节便若榔锤,灵技轰在对方皮毛上,只有一道浅浅灰印。 一看这情况,裴沐立刻意识到这雪怪是荒兽无疑,连忙喊道:“师兄,赶快拔剑啊!” 哪位师兄? 自然是杨凡大师兄。 拔什么剑? 自然是平事剑。 利剑出鞘,却不见锋芒,杨凡歉声道:“师弟抱歉,平事落在山上。” 绝望... 谁能想到领队前脚刚走,后脚就出现了一头打也打不动的雪怪。 就在几人思考要不要分头跑的时候,这头佝偻的雪怪竟然不再前冲,而是放缓速度。 “别紧张,是我!” 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四人颇有劫后余生之感。 “砰!” 巨大的雪怪尸体重重砸在营地中间,四人这才看见其身后掸走身上雪子的唐星 “有了这头熊怪,便有机会翻山了!” 唐星哪知道走后竟有那么多戏,便朝杨凡、裴沐解释道:“制约你们翻山的不是体力,而是山间的寒流。大氅、棉衣抵御不了这道寒气,所以会大大消耗你们的内息。想要翻山,必得先解决寒气问题,这雪怪是生活在戈贡神山上的异兽,只要穿上由它皮毛制成的衣物,你们定能抵御寒气。” 裴沐、杨凡闻言神色大异,唐念凡看看地上雪怪,眼珠一转便问道:“教官这雪怪皮毛模约只能制成两套衣裤,是不是有些不够?” “他们穿,你们不用。” 唐星看了唐念凡一眼,淡淡道。 三百六十四章:暗改诱因 既然要制衣,便得要扒皮,当四人真正上手后,才知道这头雪怪的体魄究竟有多么坚韧。 西陵城工匠出品的利剑,得要费尽全力才能扎进雪怪身体,说是分割皮肉,其实更像是用剑锯开岩壁。 光是处理尸体,就废了四人老大的劲,可想而知这头雪怪在活着时该何等凶猛。 对于这些,唐念凡同唐天羽并不意外,毕竟当年在元洲大雪山上,他们就见识过唐星夸张的战斗能力。 可杨凡和裴沐并不知道啊,所以越是了解雪怪强悍,便越是敬佩,只是唐星好像并没有同四人亲近的意思。 除了赶路外,不是在修行就是在思考,眉宇间不时闪过两难之色。 这趟被任命领队,他真是又喜又惊。 喜的是原来兄长并未被罚禁闭,而是以院长之名奠定了唐族不世之基。 惊的是,原本已经选定参加造神计划的他,却被兄长告知这个计划的巨大缺陷。 以幻瞳拟无敌记忆铸魂,确实神效非常,但这种利好最大的代价,便是最后登临彼岸身魂合一的那步。 毕竟不是以自性铸就的神魂,其中难度之大更甚于驯服拟灵兽魂。 打个比方,拟灵法拟出来的兽魂,是由自性主导的,所以即便拟出的魂兽,也有相似的特性。 或勇猛、或阴沉、或狡黠、或木讷... 这些特性就是之后能够融合统一的根本,但造神计划却不是这样。 虚拟出的无敌人格本质上是个幻象,是个只有经历,却没有个性的假体。 被真实冲垮后,就只留下即将散溢的神魂,然后由苏醒的武者将其纳入神舍中供养。 但除此之外,造神计划出品的神魂同魂主本人,是没有一点儿共通特性的,说的直白点就是,从目前的研究成果判断,一旦选了造神计划,便绝了彼岸的路。 要现在还是要未来? 这就是唐星此时面临的艰难选择,其实对绝大多数修行来说,这并不存在什么困难。 能成为战力无敌的大宗师,还要啥自行车? 但唐星却着实被难住了,通常这种深处人生迷茫的岔口,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前辈问路。 比如自己已成君王境界的兄长,但当唐罗坏笑着说随他高兴的时候,唐星许久无有波澜的内心又翻腾起来了。 也就是这些年苦修使他成熟了点,不然非得同小时候那般苦恼不可。 铸魂乃是关乎整个武道生涯的大事,怎么到自己兄长这儿就这般随意呢。 一看唐星有点爆炸,唐罗便也正色起来,提醒道:“何为极致高明的神魂自性?须得使其足,故曰穷理,故曰达天,故曰入神,故曰致广大!以此做神性,便容易登临彼岸,但哪一条才是你想走的路,须得问你自己的心。” 又要问心,望着戈贡神山的唐星,真的好难受啊。 ...... 几日后,由雪怪皮毛缝制的衣裤制成,杨凡、裴沐穿上后只觉得浑身发热,除了一股难闻的腥臭味外,效果几近完美。 唐天羽和唐念凡羡慕的望着两人,却只是紧了紧批身的大氅。 翻山越岭小队再一次出发,这一次,倒霉的人从杨凡和裴沐变成了唐念凡和唐天羽。 而同先前嘘寒问暖的领队不同,领队唐星这一路步伐极快,且未曾回头,随着越登越高,山上竟出现了罡风同雷暴。 那些如巨兽舞杖般的罡风隐藏在普通寒风中,只有吹到身上时才感觉撞上了一堵墙,有些凶猛的,更是能将人整个掀飞出去,待反应过来,人已迷失风雪中。 大多数翻山的修行者,就是因为这无形无向的罡风一次次迷失方位,最后才会冻死山上。 好在裴沐上山前带了铁索,将五人绑在一起,才堪堪抵住了山间的罡风。 但这只是小菜,可怕的是弥漫山间的雷云。 天知道戈贡山川究竟是个怎样的险地,灵气稀薄却狂暴,尤其阴阳二气聚成的雷云,低得仿佛压在头顶,不知道何时就会突出电蛇。 几人经过一处险凹山壁时,顶上雷云突然轰隆作响,电蛇如雨而下,打在地上更是随雪而走。 若非领队唐星的金刚法相坚固刚猛,恐怕小队已遭重创。 好不容易从雷云漫布的山巅翻过,又踏进了雪怪的地盘,废了不知道多少气力才终于逃出生天。 而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的几人,看着眼前还有不知多少重山峦后,说不沮丧那是骗人的。 但这都已经翻了一座了,断然没有回头的道理,只得苦中作乐。 捂着右臂的裴沐站在一块突起的岩峰上,望着远处突然朝身旁恹了的三人道:“你们说,古人族看戈贡山川,是不是就跟我们那时候看无尽虚空那样,觉得是永远过不去的险?”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在裴沐言语出口后,三人眼中的难险突然变成了无距灵视下的虚空。 久久换过神来后,再看远处雷云漫布的山峦,忽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脚下这条路,便是古人走出来的,既然戈贡困不住他们,就更无法困住我们!” 只要一提起虚空,唐念凡就很是激动,指着远山大声道:“今日便从它身上踏过去!” 昂扬的斗志仿佛将所有疲惫冲刷,领队看傻子似的看了唐念凡一眼,拽了拽腰间铁索,让那个站在山岩上发梦的年轻人一个踉跄。 “下山,扎营。” 九天之上,俯瞰着踉踉跄跄往山下走的唐罗微微一笑,眼中金轮微转,小队路过山巅的雷霆仿佛去了身上枷锁,变得更为狂暴。 原本他是想让小队全凭自己实力登山的,但最近戈贡山上的雷霆变得异常狂暴,山岩、尖峰皆是受到了雷霆洗礼。 落在小队最后的杨凡扭头,感受到山巅狂暴的轰隆,大呼运气。 若是迟了一步,几人恐怕就无法囫囵穿过山巅的雷暴地带。 殊不知,这幸运并非天赐,而是随行君王为他们暗改的难度,希望加速小队登山的过程。 当然,这暗改并不是处于作弊或者爱护,而是唐罗为几人准备见众生的试炼场,出了点小小的意外,若是小队的脚步再不加快,怕是会错过。 三百六十五章:加练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即便是原先觉得望不到头的万里群山,等到一座座翻越时,也就离目标越来越近。 但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行路真正的困难,从来不是开头难或是中艰难,而是历尽艰险却还没有看到尽头的最后一关。 最后这一关的痛苦,要比之前百分之九十的倍乘还多。 就同修行那样,从境界初到境界巅峰这一段虽然艰苦,但登顶并不困难,可等你好不容易达到境界巅峰,再如何积累都感受不到进步的时候,人就很容易产生放弃的情绪。 所以古人才说,做人做事贵有终,这个终,就是最后那百分之十。 而毫无疑问,唐罗精挑细选的四名弟子,便是能够完成有终的人才。 尤其是杨凡,不光是有终,更是能做得比别人想象得更好。 日常闷头翻山赶路的坚忍只是基本,最让人动容的是在辛苦一日后的扎营调整,每日四五百里的山路,即便是对于蜕凡境界的修行者来讲,也是无比艰苦的事。 除了已经达到灵意合一境界的领队唐星外,其余四人赶完一天路都疲得直不起身。 只有杨凡,在扎营用饭后,还会提剑狠狠练会儿,那种强度就连唐星都为之侧目,于是乎就对唐念凡和唐天羽更不满意。 世家豪族之所以是世家豪族,除了积累之外,更多便是因为这种从始至终的高要求。 唐天羽、唐念凡一看领队眼神,心中便叫苦不迭,其实相较于那两位,自小得到大量资源精心调教的两人不管是功体强度还是耐性回气上都是要大大超出的,再加上几年《苦神离欲功》的磨练,这样旅程虽然艰难,但也不至于撑不下。 之所以表现的这样疲惫,一则是因为戈贡气候恶劣,二则也是因为了解教官人性。 若是表现得还有余力,说不定这位扎营后还得压榨一番。 所以两相计较,便仿着裴沐,装成脱力的模样。 本以为这样就能安然度过这趟旅程,但谁能想到意外竟然出现在自己内部。 所以从旅程的第一天开始,他们就在领队的眼神下跟着杨凡加练,而这样练完的两人,才体会到啥叫脱离。 今夜依然?在山坳处生活扎营后?杨凡又提着剑出去加练?跟随出去的唐念凡数次欲言又止。 每一步踏出,都能在雪中留下一个深到膝盖的脚印,都已经这么累了,为什么还要加练啊! “师兄?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熬不住的唐念凡终于还是开口了,虽然他在后山是以艰苦修炼著称的,但跟杨凡一比?他那还真不算什么艰苦。 因为他能做到的事,只是因为他的身体能够经受住那样的强度,并引来其他人赞叹。 可杨凡做的?却是超越身体所能承受的?甚至唐念凡都怀疑?杨凡是为了撑住内门大师兄的名头,才这样不惜身的加练。 毕竟,连他和唐天羽这样的功体都要扛不住了?何况一个贫民出身的修行者。 放过彼此,不好么? 实在顶不住的唐念凡这提议,等于是服了软?不管杨凡是真心的还是强撑的,他都不想再加练下去了。 一旁的唐天羽沉默,而这种沉默,就代表某种程度的赞同。 走在前头的杨凡听到声音回头,心不在焉的“哦”了声后,便道:“二位师弟回去吧,师兄去耍会儿。” 说完,杨凡便要继续往前走,落在后头的唐念凡同唐天羽面面相觑,有些绝望。 真不知道这师兄是在装傻还是真傻,他们要是自己回去,领队还不把他们皮扒了!? 垂头丧气的追上去,唐念凡有些痛苦道:“师兄,赶了一天路了,你不累么?” “当然累啊。” 心不在焉握着剑柄细微比划着的杨凡下意识答道:“这戈贡神山真是太陡峭了,一天翻下来,现在两条腿还抖个不停。” 无法理解的唐念凡又问道:“...既然这么辛苦,那师兄为何每晚还要去舞剑。” 谁知道面对这样问题,杨凡竟理所当然回答道:“就是因为赶路太累,所以才要耍会儿剑放松啊,不然明天怎么赶路?”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听得唐念凡抱头哀嚎,就连一旁的唐天羽,都难受得直嗦牙花子。 翻山赶路累,练剑就不累了? 他可是看得真切,每日杨凡都要练得手腕都抬不起来,困乏得好像一闭眼就要昏过去才肯行功调息。 通常调息完天就亮了,然后又跟着一起赶路,有时他都能看见杨凡攀山时连眼睛都累得睁不开,他不止一次担心,这货会从山上倒头栽下去。 就这样提心吊胆到了扎营,杨凡却又精神起来,明明身体都疲惫得不行了,握剑的手却跃跃欲试。 其实这种强度的加练,一天两天他是能够坚持下来的,但夜夜如斯? 扪心自问,如果自己能够拿出这样的修行态度,是不是就能够获得现在无法想象的成就呢。 答案是肯定的,但这成就也只是理论上的成就,因为唐天羽心知肚明,自己根本做不到,就同现在这样勉强跟着杨凡出去加练,战力技巧上确实得到不小的提升,但代价就是他越来越厌恶加练这件事了。 尤其是这几天,走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这意味着,他已经越来越无法专心在修行上了。 当唐天羽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并决定调整,而他的办法就是,为自己明日的加练定量。 这样,他就不需要关注杨凡什么时候力竭,而是专心在自己的修行上就可以了。 来到营地外不远一处开阔平台,三人各自分开修行。 唐天羽的调整果然有效,当有了一个目标后,他十分专注并且高效得完成了自己百组的加练,回过神来的他一边休息一边看着杨凡加练。 从表情上倒看不出杨凡有什么变化,但佩剑已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而从对方右臂的颤抖频率判断,刚刚他在专注加练的同时,这一位的修行强度,真实不虚。 三百六十六章:风云激变 毕竟武技修行,一是行功走气,二是身形、步伐的配合。 而功体强大的好处,除了恢复能力与韧性上,更多体现在经脉强度,强韧的经络,就能够承受更多次数以及更大流量的灵气。 说的土一点,就是哪怕是加练同样内容,唐天羽因为经络强度能够练个五百次,杨凡练两百次,经络就会酸胀不堪,然后身体的保护机制就会上线,出现痉挛、抽搐、闭塞。 一些身体虚弱,或是经络狭窄的,更是连两百次都达不到。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有人说,武道修行就是世家豪门的游戏。 因为没有足够的资源的普通人,就算拼了命修行,他们战力的极限,大概也就是普通世家子的程度。 这便是修行的残酷,这里头没有什么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够超越的童话,只有拼尽全力也只有惨败的冷冷事实。 不公平吗?确实是不公平的,但其实也是很公平的。 因为修行者其实并不需要那么高的上限。 还是以唐天羽和杨凡做比,两个人功体的上限,肯定是唐天羽高,但这种高,其实是体现不出来的。 因为时间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经络拥有承受五百次的强度,但精神只能承受加练一百次的痛苦。那么所谓的上限,其实也就只有一百次。 而杨凡纵然只有两百次的强度,却能每日做满做足,虽然潜力不如,但其实进步却是超出的。 这也是为何这一路下来,唐天羽和唐念凡能够放下世家子的傲气,心甘情愿的叫出这声“大师兄”。 这边的唐天羽思绪飘飞,那儿练剑的杨凡也到了尾声,虽然他很想再多耍会儿,但可惜隐隐作痛的经络并不配合。 杨凡只得满心不舍的收剑入鞘。 一直关注这边的唐天羽同唐念凡连忙上前,一人帮他收剑,一人搀着他的臂膀,就往营地走。 加练虽然艰苦,但同样也是增进情谊的捷径,起码通过这趟旅途的接触,唐念凡和唐天羽对于杨凡是大从心眼里的佩服。 “大师兄辛苦了,只是还得注意修行分寸,虽然有师门配置的灵液养身,但也不要压榨经络过度哇。” 唐念凡挽着杨凡手臂?苦口婆心劝道:“如师兄这样越练越晚,是会搞坏身体的!” “多谢念凡那师弟关心,我会注意的。” 被搀着的杨凡虽然答应的很快?但抱着剑的唐天羽一看师兄心不在焉的表情就知道,虽然这货因为经络承受能力和体力的问题已经无法继续练习?但心神依旧还沉浸在刚刚的修炼当中。 这种专注自然让人佩服,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做出提醒:“大师兄的专注固然值得钦佩,但若是沉溺过度?即便有灵液补充恐怕也会伤及本源。到时再想修炼恐怕都难了?还望师兄仔细衡量。” 原本有恃无恐的杨凡听到此处突然一惊,连忙问道:“那师弟可有什么好办法?” 本着同门分享的原则,唐天羽将今日自己的收益说出:“前些日子因为不知道师兄要加练多久?所以屡屡分心,所以天羽今日加练前便给自己定了数目,所以专心致志,不知这法子会不会对大师兄有些帮助?” 还不等杨凡回答?同样有着专注力问题的唐念凡却眼睛一亮:“天羽这法子好!” “确实不错。” 杨凡也补充道:“如此记数?倒是免了用力过度伤了本源的风险,多谢天羽师弟!” “大师兄客气了!” 一看自己的提议能帮上忙?唐天羽也很高兴。 翌日?又翻几重显山?越几百里险路的小队再次扎营,杨凡三人又同往常一般出去。 经过唐天羽的分享,唐念凡的效率果然提升不少,但等到两人完成限定分量后,却看到杨凡还在练个不停。 合着这位昨天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乘着杨凡右手剑换左手的间隙,唐天羽赶忙上前:“大师兄,昨日说了定数,您这是定了多少组啊?” “不多,只一百组?” 杨凡抖得不停的右臂颤巍巍举起,伸出一根手指笑答道。 唐天羽一百个不信,昨天他练完杨凡都从右手剑换了左手,可今天他定得组数更多,大师兄却才刚刚换手。 杨凡可不是会偷懒耍滑的家伙,所以绝不可能只练了这点数目,所以他直接戳破道:“大师兄,天羽这两百组都练完了,你那怎么可能才百组?” “我真的只加练了百组,真的!” 杨凡语气真诚,只差赌咒发誓了。 倒是唐念凡瞧出些端倪,弱弱问道:“大师兄,你这百组是咋算的啊?” “咋算?就一组一组算啊。” “额,我的意思啊。” 唐念凡重新整理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道:“这百组,你是从啥时候开始算的?” “从经络开始酸胀时候算哇。” 杨凡神色轻松,打得轻巧,却听的唐念凡、唐天羽两人直吸冷气。 习以为常的杨凡一看两人呆滞的模样,就自顾自走到一旁,又开始耍起了剑来。 …… “翻过那一座山,我们便到中洲地界了!”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不论是多么漫长的旅途,只要人肯走,便终有抵达的那天。 看似无穷无尽的戈贡群山,在小伙子们日复一日的翻越下,也终是来到尽头。 只是看着领队手指那座没入云端并且看不到边际的屏障,几人很难相信,这是一座“山”? “这山也太高了吧。” 裴沐眯着眼眺望,云层偶有间隙,却根本望不到顶。 “风云皆向东山岚,这座应该就是中洲得东岚山了,能看到这座山,说明我们已经到了中洲地界了!” 想比裴沐的感叹,唐念凡就言之有物了些,但言语中的还是忍不住的激动。 茫茫戈贡,最终还是被他们征服了,今人果然强过故人,那么下一步,就是那儿。 顺着东岚山壁向上,唐念凡望向天穹,心中豪气万丈。 队员们会激动,大多都是因为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好像几人都只看到了那座神山高耸,却没有想过,高到这种程度的山峦,上头的雷霆,该会有多么凶猛。 三百六十七章:天灾挡道 不光凶猛,且落降频率惊人。 站在山巅的唐星眯着眼眺望东拦山,心中暗暗计较:“这样凶猛的雷霆,便是只有自己,都够呛能过去,何况还要带上四个队员,看来须得从长计议才是。” 古人讲,人的念头天地会听到,这句话唐星本来是不信的,但就在他暗做计较的时候,那边群山上的雷霆却突然开始咆哮。 如果说先前的雷霆霹闪,如同锣鼓,那么此时便如骤雨,哪怕隔了百里远,都能听到那密集的轰隆声。 紧接着,几人就远远看到,东岚山障上不知怎么出现了一道白线。 那道白线由高向低翻滚着,扬起的白尘竟将光褒的东拦山上半部都给遮蔽住。 所有目中所能见到的凸起,都被这条白线抹平,几人目瞪口呆望着眼前场景,又过了一会儿,就开始颤抖。 并不是害怕,而是东拦山首咆哮,连带着几人脚下的山体也被吓得颤抖。 “这是雪崩吧?” 不确定的唐天羽朝着唐星问道:“那么声势浩大的雪崩,若是我们深陷其中,能不能躲过去啊?” “躲个屁...” 刚刚还觉得自己已经征服神山的唐念凡不忿道:“你问问大师兄,海上风浪打过来的时候,船躲不躲的过去,对面这山崩声势,比海啸只大不小。” “早不崩晚不崩,偏偏等我们快到了才崩,啥意思,非得拦路呗?” 裴沐先是不忿,然后不服输的蛮劲上来,发狠道:“有能耐就一直崩,可别消停,但凡消停,老子就给它翻过去!” 或许是东拦山又听见了几人的狠话,一道粗壮得不可思议的紫色霹雳竟然落在东拦山壁上,不知道积攒了多少万年的坚冰山壁被炸出一道裂口,那些碎裂的冰石,威势惊人,仿佛灭世。 唐念凡和唐天羽齐齐看了裴沐一眼,后者表情骇然。 “走。” 就在四人被天地所骇时,唐星便开始发号施令:“能不能过去,都是翻山才要想的事。此时说什么都没用,先靠到近处,再做计较!” 望山跑死马?虽然东山岚好像近在眼前?但其实离他们还有段距离,所以又过两日后,他们才真正来到比邻东山岚的一座万仞矮丘上。 就同强弱概念一样,高低这种事,主要看跟谁比,如果单把这座山拎出来?万仞着实不低。 但谁让它面前就是东山岚呢,便是山在山巅往上?都看不到东山岚的峰顶?不称矮丘?还能称什么。 也就是到了近处?几人才知道早几天的那条白线?究竟有多么吓人。 “那儿原本应该有树林、山谷?现在全部都被填平了。” 唐天羽手指着山下一片白色道?然后左右摆动道:“还有这儿、那儿,看到那两个小尖尖不?那块儿应该原本是两座矮山...还有那儿,原来应该有面湖...” 裴沐有些佩服?便感叹道:“你知道的真多!” 唐天羽轻咳一声?表情有些不自然。 一旁的唐念凡笑道:“你要是肯看下地图?懂得应该也不少。” 裴沐这才明白?脸色不由得一红。 且由队员说说笑笑,但唐星的脸色却并不见好。 戈贡山中多奇珍,所以中洲从来没有停止过探索,而经历千年开发,那些药商、山客也标出了几条算得上安全的道路。 但经历了这样一场雪崩后,这些路很显然就不复存在了,可要是翻山,只消听听震得人心慌的雷霆,就知道不现实。 “往南边走吧。” 一直关注着唐星表情的杨凡说道:“地图上那边儿有集镇、村落,或许能找到翻山的路。” “够呛。连山都买埋掉的雪崩,那些个集镇、村落恐怕凶多吉少。” 抱胸思索的唐星对于这个提议的看法有些悲观。 杨凡耸耸肩,接着劝道:“想来这些药商、山客能够常年在那些地方落脚,应该不会不提防雪崩,眼下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你说的对。” 唐星沉思许久,还是同意了:“就算集镇、村落被毁了,能找到个幸存者,也是极好的!” 定策之后,小队并未着急下山,因为要保持视野辽阔,所以借着修行者的体制,小队走的山路。 没有雷霆、雪怪的骚扰,小队移动速度惊人,但等他们来到地图上标注的集镇处时,却除了白雪什么都见不到。 而看积雪的厚度,便是就地开凿,也毫无意义。 所以小队接着向南,寻找那些更加偏远的村落,希望能够找到雪崩下的幸存者,为他们引路。 可三五天过去,除了抹除一切的雪色,却连什么人迹都见不到。 横亘在眼前的除了天堑,还有心中的绝望。 就在几人将要放弃的时候,却在雪崩蔓延边缘的一处山坳里,看见了一闪而逝的冲天光线。 “那个地方有光!” 再没比绝望中的希望更动人的,负责瞭望的唐天羽大喜道,而这消息也让众人振奋。 明明已经疲惫的身体生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众人竟争先恐后往哪山坳处赶。 或许是霉运真的已经过去,还没有进入山坳时,他们就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瞧打扮应该是个猎户,浑身穿着不知名兽皮编制的厚衫,斜背着长弓,腰间还别着一柄短刀。 见到这人时,他正扛着一头冻死的狼獾,听到风声回头看到有人后,便直接将猎物丢下,一下子就遁入风雪中。 本就是疲惫赶来的几人哪里追得上,喊了两声后就放弃了。 “看来他是被我们吓到了。” 最先发现猎人的唐天羽解释道。 “不对吧,你看那猎人发现我们后首先是想抽刀,看到我们人多才选择丢下猎物遁走,从遁走的速度看,也是个有修为在身的,会这样反应,恐怕不只是因为吓到哦。” 紧跟其后的唐念凡摩挲着下巴,看法不同。 经历过这样大的天灾后,见人还同见贼一样,看来东岚山这块儿的人心,可是比雪崩还要险峻。 三百六十八章:虔溪村异变 猎人的戒备和遁走,让小队几人生出踌躇之心,毕竟这一路山峦奔袭,众人已经有些疲惫,若是再遭遇场莫名其妙的战斗,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就在几名队员的犹豫时,唐星突然脸色微变,凝迟半晌后,走上前,单手提起冻得僵硬的狼腿,淡淡下令道:“能够见到人便是天大幸事,至于些许戒备,又怎会化解不开呢。” 一路行来,领地何曾如此冒失过? 几名队员心中疑惑,但相互望望后,还是服从于习惯便跟了上去。 或许曾经唐星是个冒失的人,但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已经明白责任的意义,又哪会轻率的犯险。 面对如此戒备的猎人,即便是要接触,也一定会小心翼翼,而之所以这样草率和交集,当然是因为刚刚那一道传音入密。 熟悉的声音让他明白,原来眼前的就是这支小队第三课的修行场。 既然是这样,那么不论是什么艰难险阻,便都只能往前趟了。 带着成员们攀上那座远看如新月般的山峰之巅,唐星指着远处山下那近半被山崩冲溃的村庄道:“那是虔溪村,也是你们这次中洲之旅的第一站。” 话音未落,原本欲言又止的几名队员神色一凛,赶忙将视线投向山谷背面。 从山向下看,到处是雪崩之后的狼藉,树倒屋塌,处于山谷正中的村庄也受到波及。 但因为有月牙般的大山作为天然屏障,所以受灾情况并不严重,几十座零星的屋宅,被影响的只是小半,其中最严重的也只是坍塌。 同南边几个集镇相比,这儿的山崩既没有淹没树冠,也没有将文明痕迹抹去。 更重要的是那个猎人,通过简单的分析就能得出结论,这村里不止猎人一位幸存者。 只是,这样一座小村子,为什么会成为他们中洲游历的第一站呢? 就在几位队员将注意力放在小村庄时?唐星接着西陵道:“现在,你们下去,尽己所能,帮助这座村庄?度过这次难关。” …… 这是小队进入戈贡以来,接到的第一个任务?所以几人都有些兴奋。 但兴奋归兴奋,四人却没有忘乎所以?更没有各自行动。 因为他们还记得那个丢下猎物就跑了的猎人,如果这是在龙洲?他们肯定不怕?因为一个村庄的武力,真是有限。 别说杨凡、唐念凡、唐天羽,就连四人中最弱的裴沐,都是在某条乡道上闯出赫赫威名的。 可这儿是中洲啊,西贺人族的发源地,世间所有修行法的源流?传说在这块土地上?某个不知名的村庄中都会有数千年的大族。 当然?从村落被雪崩冲垮过半的情况看?如今他们要接触的这个虔溪村显然不是传说村庄之流?但也得小心。 就同那个有修为在身的猎人般的,若是突然冒出十七八个偷袭,也足够落单的他们喝一壶的,所以小心没大错。 四人慢慢靠近村庄,偷袭却没有发生,周遭只有一片死寂。 “有人在吗!” 走在最前头的杨凡倒提着狼獾尸体,大声道:“请问,这儿有人在吗!?” 除了山间的回声,周遭没有任何回应。 “分开找吧。” 唐念凡皱着眉道:“这么多未受波及的房子,不可能没有幸存者的。” “恩,那就分开找,但不要分隔太远,遇见什么情况记得大声呼喊!” 虽然这死寂的村庄让人有些发毛,但杨凡还是同意了唐念凡的建议。 这些日子的翻山越岭,四人脚力大涨。尤其分组以后,效率更好,短短一会儿便将村子逛了个遍,并收集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个村子应该有为数不少的幸存者!” 回合后,唐天羽领着几人来到村子中心的水井处,指着地上大量脚印道:“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全都往山谷外头跑了。” 裴沐看着脚印,推测道:“会不会是雪崩把山上的野兽都赶了下来,所以全村人逃命去了?” “人在雪地上哪儿跑得过野兽,况且这地上也没有兽印啊。” 唐念凡摇摇头道:“而且你看这些脚印,方向如此一致,不像是慌乱四处奔逃,倒像是目的明确的迁徙。” “迁徙啥啊,我进了好几个屋子看了,里头被褥衣衫、锅碗瓢盆都没带走,有些缸里还腌着绿菜呢。” 裴沐并不赞同。 “谁在窥伺!” 就在三人议论不休时,杨凡突然暴喝出声,利剑出鞘便指向远处屋顶甩出一道剑气。 百里无常哪里能想到连山上熊罴都发现不了的敛息法竟被一下窥破,待他反映过来银色的剑光已近在眼前。 只得强行提气足下一蹬,身形几乎躺着从屋顶栽下,险之又险的避过。 但等他落到地上翻身而起时,刚刚还在远处的几人已经呈三角之势包了过来,百里无常眼神一凛,便抽出腰间短刀,朝着其中一人便攻杀过去。 常年同山中猛兽打交道,让百里无常养成了敏锐的直觉,他能从一众猛兽中,分辨出哪头是弱小的,哪头是疲惫的。 可眼前几人无一善茬,除了那个挥出可怕剑气的男人,两个健硕高大的男人气息也很恐怖,所以他只剩下一个选择,冲向裴沐。 这四人中,他觉得自己唯一有机会冲破的,就是裴沐所在的区域,所以他就这样做了。 心如铁,血似炉,短刀快若电闪。 猎人的武技没有什么花哨的,就同虎豹扑击,全力以赴只求毙命。 但裴沐是什么人,市井中拼杀出来的强勇,最不怕的就是这种搏命的技法。 短刀欲封喉,他蹲伏身体,拳去掌扬,比劈空拳影更块的,是他从地上抓起的稀碎冰棱。 全力以赴的冲击,让百里无常连闪避都做不到,直接被糊了一脸,眼睛前不由自主得一白后,就感觉脑门被榔锤呼了一记。 “嘣!” 只是一击,机敏的百里无常便被打倒在地,眼冒金星。 而其余三人也围了上来,处置事宜。 三百六十九章:祭祀 “我这招机变怎么样,不但解了他的杀招,将其制服了!” 裴沐看也没看地上猎人,而是朝着走过来的两位队员兴奋说道。 “小手段而已,若是换了我来,你扬冰棱的同时我的短刀便会脱手飞出,起码要你一只手。” 唐念凡撇嘴不屑道。 唐天羽则是观察倒在地上百里无常的打扮,认了出来:“诶,这不是那个逃走的猎人么,他为什么要窥伺我们?” “什么猎人,依我看,应该借着天灾所以潜入村庄偷盗财务的贼人,不如将其绑了,等到村民回来邀功。” 唐念凡抱着胸,摇头晃脑道。 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百里无常听到唐念凡的话,强撑着哼唧道:“你们这些贼人,要杀就杀,凭甚装相!” “嗯?” 唐念凡眉毛一条,挠了挠脸颊:“难道你不是贼人?” 听到这话,百里无常心中大恼,认定对方是在戏弄自己,再不吭声。 而唐念凡这下就有点无措了,说实话,作为自小就在武堂修行的弟子,他的外出经验极少,一旦碰到这种不能用武力解决的尴尬时候,就会显得有些着急。 而唐天羽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所以两人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了。 反倒是裴沐,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百里无常扶起,还懊恼歉声道:“哎呀兄弟,这可真是误会了,我们是路过的旅人,想要投村借助,刚刚那点儿小过节,你就当没有发生过可好?” 原以为命不久矣的百里无常直到被扶起还是有些发懵,虽然觉得裴沐没有必要骗自己,但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只是狠声道:“没什么误会的,你比山间的狼狈都狡猾,我不敌你!” 裴沐谦虚摆手,然后又吹捧道:“嗨,小手段不值一提,真刀真枪我是拼不过兄弟你的,你刚刚那刀我现在想来心里头都发颤。” 自小独来独往的猎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吹捧。 虽然他也觉得,如果自己刀式没被冰棱打断,是能够冲破裴沐封锁的,但自己认为毕竟不如别人夸奖来的感受深刻,再加上他对裴沐的强大也十分认可,便更觉受用。 “其实,我更擅长弓箭!” 揉着脑们的百里无常这样说道:“虔溪猎熊者,说的就是我。” “原来阁下就是猎熊者,我叫裴沐,最喜欢的就是结交阁下这样的强者!” 看着很快同百里无常打成一片的裴沐,唐天羽和唐念凡面面相觑,以为身处梦境。 凭借着裴沐的公关,百里无常终于相信了几人并非贼人,互相通报姓名后,裴沐便问起了虔溪村的古怪场景。 “无常兄弟,你说村里都受灾了,大家不赶紧抢救房子,往外头跑什么啊?” 裴沐一边帮百里无常清理压垮他房子的滚石、雪块,一边问道。 “哼,那些家伙都被神说迷了心,以为只要虔诚献祭,就有神佛前来搭救虔溪村,都在村外祭坛呢!” 百里无常不屑回答道。 听到这话,裴沐不露痕迹的朝远处竖着耳朵探听的几人一个眼色,便又回身问道:“那无常兄弟怎么不一起去?” “老子才不信神鬼那套!” 说起这个,百里无常有些激动:“我只信自己的弓,还有腰间的刀!” …… 虔溪村向东,有一片开阔的石滩,传说这儿原本是条小河,不知什么时候干渴了,就变成了这样一座浅滩。 当时虔溪村的庙祝看这儿地势不错,便将祝庙同祭坛从村中移到了这儿,以作每月一次的祭祀同祷告。 在中洲这儿,信仰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有拜巫祖的,拜鬼仙的,拜日月的,甚至拜古妖图腾的。 但信众最多的,还是拜佛国万佛、拜神庭众仙、拜兽界万神。 而虔溪村的信仰,便是乌浩神君,只是可惜,虔溪村的信众太少,这么多年下来,也未曾积攒下几枚神赐。 但这场灾祸,却是难得的让所有村民都念起了神的好处,庙祝百里邱心便在村中鼓吹,说是只要虔诚祭祀,就能获得神的响应,拯救虔溪村于死局之中! 信仰一直是从恐惧的土壤中培育出来的,原本过着自给自足生活,觉得信仰可有可无的虔溪村民第一次如此完整的参加祭祀活动。 更难得的是,素来有些吝啬的村长都拿出了不少金银玉器,用来解救虔溪村的危难。 有了村长的带头,村民们自是踊跃,而庙祝百里邱心更是将这些年积攒的老本都掏了出来。 掂了掂怀中的神赐,百里邱心暗暗道:“此次定要让村民见识,神的奇迹!” 而另一头,听了百里无常露出的消息,杨凡等三人连忙赶到虔溪村东面,等他们到时,祭祀的仪式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 六角形的祭坛下,排着长长的队,村民手中或抓着金银玉器,或抓着宝石山珍,甚至有兽皮兽骨,亦步亦趋的跟着前头的人。 村民依次走上祭坛,将财务依依不舍的放在祭坛中间,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这个环节进行的很快,但村民们不舍的眼神却消退得很慢。 虽然以唐天羽和唐念凡的眼光看来,那祭坛上的财务陇共也没多少,但村民们眷恋和不舍的表情,还是让他们意识到虔溪村得情景。 “想不到如中洲这样的地方,也有借着天灾欺骗村民财物的妖人!” 唐念凡恨声道:“这庙祝该杀!” “路被天灾封死,集镇被淹没,方圆数百里只有此村苟全,不思借众人力活命,反倒聚敛财务,简直愚不可及!” 唐天羽也出言附和道:“想来这就是院长对我们的考题,让我们帮助愚昧村民脱离这邪恶庙祝!” 眼瞅着唐天羽两人一唱一和就要制定袭杀计划了,一直盯着远处祭坛的杨凡忙提醒道:“你们快看!” 当村民全都献上贡品后,就到了庙祝的轮次。 只见身着朴素洁净神袍的庙祝神色肃然上前,浩荡周身灵力,神袍飞扬见,六角祭坛一侧神光冲天,地坛撕裂,竟有一大部头神书飞出,落在庙祝手中。 三百七十章:意外 捧着神书的百里邱心用尽全身气力翻开书录,一夜神纸飘飞而出,而大部头的神典剥离神页后又重新合上,顺着神光落入地坛中。 仅仅是开了开神书的庙祝,气息便弱了大半,但百里邱心好像并无察觉,而是神色肃穆,双手引来神页浮于胸前,再从怀中掏出个不知材质的小瓶。 打开瓶口,芬芳四溢使人精神为之一震,老者伸出手指往瓶中一剜,再看指尖已有金色灵液。 只见庙祝须发飞扬,一手擎着深神页,一手奋笔疾书,随着神页上的字数越来越多,老者身上的气息也越来越弱。 落下最后一个字后,百里邱心眼前忽的一黑,踉跄一步后却又牢牢站定。 将书成的神文恭敬放在一堆祭品上头后,百里邱心又从怀中取出一些圆形刻有复杂铭文的玉璧。 而一直关注着台上情况的村民看到玉璧,脸色的惊讶更是藏都藏不住。 要知道,在中洲最珍贵的货币,从来不是奇物珠宝,而是神庭的神赐玉璧。 这种玉璧,只有大城的神庙有配发的资格,用来褒奖,最虔诚的信徒,最出色的庙祝,不辞辛苦的神庭战将、完成神庙任务的强者。 以虔溪村的规模,百里邱心的神赐很显然不是因为庙祝工作出色,更不可能是什么任务奖赏,那么想来想去,就只有虔诚一个途径。 看那玉璧的数量,或许晋升稍有不足,但换个修行地,肯定绰绰有余,但百里邱心竟然积攒至今都为动用,反倒为了这次献祭,倾其所有。 原本很多对他有些看不上的村民,都肃然起敬。 而百里邱心倒是没想那么多,直接将这辈子积攒的玉璧全都压在了祭坛上,然后深吸一口气后,退到祭坛下方,跪倒并又从神袍中取出一块代表虔溪村庙祝的神牌,潜在了祭坛第三阶梯台的侧面。 匍匐着从祭坛退到石滩,百里邱心才又起身,双手缔结复杂的神印同时,六边形的祭坛又起了变化,那章置于众多祭品上的神页再次浮空而起泛着神光。 六道神火自祭坛六角冲天而起,剧烈的灵力波连远处的杨凡三人都能感受得一清二楚,何况近处的村名。 这神圣一幕引得众人纷纷下跪,唐天羽和唐念凡的表情更是为之一肃。 龙洲出身的世家子,可不相信什么神鬼,他们只会用最武道的方式分析眼前所看到的东西。 首先,那个老庙祝的修为不低,灵力之雄浑,比之唐星不遑多让。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眼前这个“祭坛”。 除去神典、神火、神印这样的噱头,这其实就是一个以神牌启动的阵法。 “如果是为了谋骗村民的财务,那么这个阵仗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虽然唐念凡外出很少,但眼光还是在的,所以明白,构筑这方祭坛的成本,就凭远处这点儿村民,哪怕祖祖辈辈都还不上。 而主持这样阵法的老头能是个骗子吗? 唐念凡不太敢确定了。 就在此时,远处祭坛又发生了变化,从天而降一道接引神光直接落在祭坛上,漂浮的神页同贡品全都消失。 而刚刚神色还无比落寞的村民脸色却无比振奋。 “出现了,接引神光!上神听到了我们的祷告,虔溪村有救了!” “啊,不知道是哪位神使降临,若是见我骨骼惊奇,要带我去修行可如何是好。” “神使能看上你?别发梦了!” 明明只是一道引物挪移的光束,却赋予了村民如此大的希望,这让远处观望的三人觉得不可思议。 再说祭坛处,如月般皎洁的神光亮了足有百息。 但却久久不见神使降临,村民的议论也渐渐从高昂变轻。 然后,神光熄灭了,石滩上只剩下那座空无一物的六边形祭坛,神火柱熄弱成神火,在风中摇摇欲坠。 主持阵法的庙祝百里邱心不敢置信望着祭坛,心神失守下,竟呕出一口血来。 “完了,这下真完了。” 有个村民看到空空如也的祭坛,竟跌坐在地,嚎啕大哭:“上神明明听到我们的祈祷,为何不派遣神使下界,难道这天灾竟是神罚吗。” 有人哀嚎,便有人暴怒:“让你们平时虔诚祈祷都推脱事病,如今受了灾才想祭祀,活该上神不应验奏请,天要忘我虔溪!!” 本就是情绪崩溃的边缘,只要有一点儿火星,便会真正吵闹个不停。 眼看石滩将乱,大腹便便的村长百里卢良怒喝道:“吵、吵、吵,吵个屁吵,都给老子安静!” 蛮横的压下众人,肥壮的百里卢良拨开众人,走到被人搀扶着的庙祝百里邱心身前,含怒道:“死了没有,要是没死就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接引神光有了,却没有神使下界?” 百里邱心摇头苦笑道:“上神有训,心诚则灵。” 言罢,便再也不说了,但在场的村民又哪里听不出来老庙祝的意思。 这是在说他们不诚心嘞,尤其是百里卢良,更是老脸一红,抻长了脖子狡辩道:“咋就不诚心了?我们已经把能给得都给了,上神还不肯搭救,是不是非得把命压上才叫诚意啊!?” 面对蛮横村长辩驳,百里邱心连看也不看,只是将眼睛闭上。 但庙祝不说,不代表别人看不到,眼下无有神使降临,唯一希望断了,哪里还在乎什么村不村长,平素不敢说的话,如今一股脑全都说出来了。 “就是因为你的心不诚,神使才不肯降临。那日你来我家吃酒,带了一对儿翡翠如意,说是能在外头买座城,刚刚祭祀,怎么不见那对如意!?” “何止如意,他还有九十九只金樽,今日也不曾见,分明就是不诚,难怪神使不肯降临!” 眼见着庙祝一语就将众人缘分指向自己,百里卢良又惊又怒,眼见场面将要不可收拾,愤声大骂道:“你们都是群白眼狼,败家子!” “这次祭祀,难道老子不是拿得最多的?至于如意、金樽,那是祖上留下来的器物,这是家族的根底,祖先的传承!你们要拿走,除非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三百七十一章:冲突 虎死威犹在,何况肥壮百里卢良凶相毕露站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不少人的眼神都开始闪烁退避。 平心而论,虽然这村长吝啬爱炫耀,但平素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甚至有些凶狠山客和过路强人,也是这位帮着应对料理的。 就连这次祭祀,对方也是奉上祭品最多的,刚刚发言,无非是因为上神不响应所生怨气,真要起冲突,谁都没有这个胆。 而百里卢良见众人气势一窒,眼珠一转便又接着推说道:“其实要说不诚心,怎么也论不到老子头上。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口出狂言的无信者,虔溪村怎会得不到神眷!” 庸人之所以是庸人,是因为当他们面对困难时,需要的只是一个推诿的理由,发泄情绪的出口。 只要情绪发泄了,实际结果如何他们是不在意的。 刚刚向百里卢良发难是在发泄,但被生生顶了回来,这口气憋着却会成怨,所以有经验的胖村长只用了一句话就将祸水引到了不在此处的猎熊者身上。 没有在场,自然就没有办法辩驳,自然就成了村民们发泄情绪的对象。 毕竟,中洲民间不知道有多少因为无信者狂悖,惹得上神不快,最后迁怒其亲族,流殃后代的例子。 所以这次虔溪村未得神眷,一定是因为那个混帐。 群情踊跃下,这些村民几乎忘了平日祷告的懈怠和月度祭祀的抗拒,并将所有错都归咎到了猎人头上。 可谁能想到,劈开石头的并非最后一刀,而是之前百十次的敲凿;压垮骆驼的并非最后那根稻草,而是一路醒来未曾卸下的重挑。 这种道理,平常时候村民都领悟不到,何况是暴怒的时候,如果总得有个人承受愚蠢的怒火,那么这个倒霉蛋何必是我? 大腹便便的村长百里卢良不动声色的隐入群情激愤中,意识到不对的庙祝百里邱心想要扭转,但喊了几声后聚不起人心,也就颓然作罢。 群情激愤的村民丢下空空如也的祭坛,浩浩荡荡往村里头走,明明百十人的队伍,竟荡起了一路大军的烟尘。 “那个猎人怕是要遭殃。” 杨凡:“我先去村里看看,尽量控制局势,两位师弟懂得多,去看看那个祭坛有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祭坛天羽一个人去看就够了,这些村民愚蠢鲁莽,人少怕是控制不住,我同师兄一起。” 倒不是好战爱热闹,而是世家子的下意识反应。 这次小队来虔溪,可是关乎课业考评,若是稳定局势的事儿全让杨凡和裴沐做了,他们就打点边角下手,别管院长那儿怎么说,教官那儿就过不去。 所以,唐念凡第一反应就是跟着。 虽然杨凡是内院大师兄,但以他的出身,哪里懂这些深意,只觉得唐念凡说得不错,便一道回村了。 等两人快速掠回村中,愤怒的村民已经围聚在了猎人百里无常的家舍门口,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因为此时的猎熊者手擎强弓,搭箭在弦,表情冷厉。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有个被射穿脚面的村民,抱着右腿在地上翻滚哀嚎,血水顺着箭支流出,在雪地上画了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谁再敢上前,下一箭就冲胸膛,或者眼珠。” 不善言辞的百里无常面对暴怒村民,根本没想过妥协,也是予以最强硬的回击。 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很多村民真正产生了怨恨。 他们越发相信,就是因为这个凶狠恶毒的无信者,上神才不肯下放神倦的。 真正的愤怒,是没有声音的,当这些村民不再叫喊,而是冷冷看着百里无常的时候,一旁的裴沐知道,这件事大条了! 果然,村长有一次拨开众人,走了出来,几步就跨过了不能逾越的红线。 而百里无常也没有让人失望,搭弓便射,木箭支接朝来者的胸膛灌去。 面对来势汹汹一箭,大腹便便的村长只是脚下生根扎马,然后推出右掌。 那是只大得有些夸张的手掌,仅是掌面就有一尺宽长,五指并拢如同蒲扇,缓缓推出就像一面小盾。 而且这面掌盾,还带着似金似玉的光芒。 原本站在院中有些尴尬的裴沐突然脸色一变,因为看出这门掌法的不俗,百里无常可能要吃亏。 当然会吃亏,先是箭落处被洞悉,搭弓便射力又未足,再加上箭支还是木削,对付平常人自然足够,但对村长,就差得太远。 百里卢良知道自己身材臃肿,不善久战,所以便精研了金玉手的三板斧。 尤其是第一步,粗壮的双腿霎时绷紧,也不见其怎么动弹,就如爆射而出的肉弹。 木质箭支在金玉手的动线上被碾成木屑,再看村长,已经来到猎熊者身前一尺。 再想搭弓已然来不及,百里无常伸手探向腰间,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刚刚听到外头呼喊,没带短刀就走了出来。 眼瞅着满脸横肉的百里卢良已近眼前,情急之下百里无常只来得及伸手去挡。 可面对坚逾磊石的掌法,猎人又哪里抵挡得住。 胜负已分了,百里卢良眼底有些笑意。 在这虔溪村,只有那老庙祝和这狗猎人不给他这村长面子,这次定要好好教训一番,别每日猎熊者前,猎熊者后的。 也让村民分个清楚,谁才是虔溪村的最强, 他以前只是低调,这次出手,就让这些没有见识的家伙看看,啥叫深藏不露! 武者交锋,胜负只在须臾间,看出百里无常再无翻身机会,胖村长飘飘然想到了别处。 可就在他万分得意的时候,却被犀牛撞到了腰。 犀牛? 撞到腰? 在砸到围墙之前,百里卢良骇然牛头,看到了一个生面孔,双手交叉胸前,依旧保持箭步姿态,满脸尴尬。 “轰。”得一声,百里卢良将猎人墙面撞出一个大洞。 “pia。” 这一声,是金玉掌拍碎了阙口的砖泥。 “啪哒”,百里卢良应声倒地,然后暴怒着爬起。 三百七十二章:调停 “你是何人!” 又惊又怒的胖村长,起身便朝生面孔喝问道。 “我是因灾来村上借助的旅人,名叫裴沐,你又是何人,为何对我兄弟出手?” 很明显,从刚刚的争论中裴沐就已听出这些人就是虔溪村民,但争斗时候,若是承认就短了气,所以他先发制人问道。 “你是他哪门子兄弟?老子是虔溪村村长!” 百里卢良一听更怒,厉声回呛道:“这是我们村的事儿,你这外人快滚边去,少掺和!” 像这样的零落山村,多是以家族为根本,然后繁衍分支,但归根溯源,都是同个祖宗。 “原来是虔溪村长,倒是我鲁莽了。” 裴沐一听,连忙欠身致歉:“但我认为,既然是同村同族,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道理,反倒要喊打喊杀呢?” 实力向来是横行的通行证,裴沐刚刚表现出来的一击,已经让百里卢良知道这是一个有实力的人,也不想将关系搞得太僵,把人推到对面,便拍拍身上雪泥,没好气道:“是谁在喊打喊杀?如今天降灾殃,封堵了所有出山的路,虔溪村举全族之力,献祭以求神眷,可就是因为这个无信者。藐视祭祀,拒不配合,以至于神使不肯降,我们这次来,就是要他给个交代!” 百里卢良掷地有声的回答,给了村名大义的借口,不论他们原先是怎么想的,此时已经全都站在了村长这边。 而相较之下,重新选位持弓,甚至换上了铁箭的百里无常,倒像是个恶人。 裴沐有些挠头了,因为教官给他们的任务,是让他们帮助虔溪村民度过难关,可现在绝大多数村民都站在他的对立面。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保持中立,毕竟这是他们村子的内务,可刚刚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让他看到了百里无常冷厉伪装下的,那些同他很像的特质。 当整个村子都将希望寄托给飘渺的神眷时,只有这个猎人在修缮房屋,道路,并且积极寻找外路和食物来源。 虽然没有去献祭,但裴沐认为百里无常做的事,才是灾难当下最正确的。 只因为愚昧的村民多,所以他就要同他们一起,消灭他心中的正确? 这种事,他根本做不到啊! 但毕竟事关内院的考效,也不能全由着自己性子来,眼前人们不管再蠢,也是他的帮助对象啊。 想着要尽力调和双方关系,裴沐便转身朝百里无常狂使眼色:“如果只是这样,真没必要喊打喊杀,只是献祭而已嘛,即是所有村民决意,同去也无妨,是吧无常兄弟。” 也不知道是因为裴沐在场,还是因为百里无常已经拉开距离换上铁箭头,村长百里卢良的态度明显软了不少:“哼,这些年你猎了多少兽皮,挖了多少山珍,也到了为村子贡献的时候了,下月大祭若是肯将祭品带来,这次的事,就当算了!” 你退一步,我退一步,于是皆大欢喜。 这种做事的基本常识,放在不懂常识的情境中,就会变成灾难。 “俺是有珍稀的兽皮、兽骨,更有奇珍玉石,但这些都是老子用手中的弓和腰间的刀拼出来的,同什么神眷,村子没有一点儿关系。” 百里无常冷笑道:“你们要求神拜佛自去求去,但要从我这儿骗取祭品,纯是做梦!” “你...” 百里卢良气得就要上前,但看到寒光闪闪的箭头,却又强行忍住:“既然你觉得自己如此了不起,那就滚出虔溪村!省得因为你这个无信者,搞得全村神眷不临。” “走?老子为什么要走!” 百里无常神色更冷:“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别忘了,四十年前若不是我祖父上山采药,这村子早该因瘟疫死绝!还有二十六年前那头雪怪,如果不是父亲将其引走,你们能有之后的好日子么。你们欠我的,还都还不清!” 原本气势汹汹的众村民,此时竟无一人敢同百里无常咄咄逼人的眼神对视,纷纷避开。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翻旧账!” 百里卢良气急道:“如今外出山路全被封死,山中鸟兽禁绝,东边的暖风吹过不来,这冬天恐怕得持续到明年,若是不请神眷,村子怎么办,族人怎么办!?” “无能者,冻饿死了也是应该。” 抱弓而立的猎熊者冷冷答道:“现在,立刻滚出俺的地盘,不然俺就要射箭了!” 裴沐一听百里无常这话,就只要要遭。 如果刚刚只是猎熊者同胖村长之间的争风,那么随着这句话出口,他就真正开罪了虔溪村的所有村民。 不论其祖辈做了多大的贡献,此时众人的愤怒,分毫不减。 “你就往这儿射!” 有个红着眼的村民走上前来,颤声道:“房子塌了,窖被埋了,婆娘娃儿也都死了,若是神眷不来,横竖是个死,与其冻饿死,不如来个痛快的!来啊,射死我啊!” “我也一无所有了,你不是要清算吗,把这条命拿回去,来啊!” 随着一个两个悍不畏死的村民出现,场面就真正失控了。 裴沐甚至能够看到,虽然百里无常的表情依旧冷厉,但张弓搭箭的双手,已经有了微微颤抖的痕迹。 很显然,这些走投无路的村民并非不知道百里卢良是在煽动,而他们之所以顺从,是将百里无常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要么让这无信者拜在神座下自愿献上祭品,要么他们搜刮无信者,拿到新的祭品。 总而言之,彻底撕破脸皮的村民,眼中就只有赤裸裸的目的了。 场面要遭! 裴沐心中一沉。 果不其然,那些被鼓舞的村民,开始向百里无常的家中逼近,而性情冷厉的猎熊者,也下定了决心。 利箭破空射向人群,面对村民威逼,百里无常终是选择了强硬,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在山间求活,病闯下偌大名头的依凭。 眼看一场惨绝人寰的冲突难以避免,却有一声厉喝在人群中响起,长剑磕飞铁箭,杨凡、唐念凡终是入场。 三百七十三章:借宿村庙 “诸位全都住手,请听我一言。” 磕飞箭支震慑众人的杨凡扬声道。 又是一个生面孔? 寻常半年都见不到一个的外乡人,遭灾后却接连见到了,而且还是带着兵器的强人。 封闭村落天然排外的情绪一下子上来,村民们连连后退,同杨凡两人拉开距离,并将疑惑目光投向村长。 全都看我干嘛?! 百里卢良哪里不明白村民意思,扭头打断道:“你是何人?” “我是杨凡,与他一样,是前往中洲的旅人,因为天灾封路,所以找地方借宿。” 杨凡指着裴沐,向村长介绍自己后,又朝众人道:“眼下天灾封路,食物紧缺,若是再将气力用在相互争斗上,怕只会加速灭亡,还请各位冷静下来,只要众人一心,未必没有度过灾难的办法。” 能让人冷静下来的,从来不是道理,而是锋锐刀兵,当然还有手心中拨弄着炽热火球的武者。 只一个裴沐就让百里卢良如此忌惮,这又多出两个,虔溪村民也不傻,敢逼破猎熊者是因为知根知底。 可这些生面孔来路未知,这时候再去找百里无常麻烦,就是在犯蠢,自然也就冷静下来了。 看到村民冷静,杨凡也收剑入鞘,正要说话,却看到那个身着素袍的庙祝表情竟有些激动,排开众人上前可道:“请可这位旅者,你们共有几人,是从哪儿来,欲往哪里去啊?” “回老先生话,我们共有四人,是从戈贡那边过来,准备往中洲去。” 杨凡一指远处,含糊答道。 相较于虔溪村的村民还有村长,他对这个庙祝才是真正不敢掉以轻心。 别看猎熊者冷厉,胖村长霸蛮,叮叮当当打得热闹。 两个绑在一起,不够眼前这看似人畜无害的老庙祝一只手打得,所以杨凡自然要将领队信息隐去,暗藏一手。 对于这样模糊的答案,庙祝也不以为杵,便又可道:“不知原来的四位贵客,是在哪位座神麾下修行啊?” 在中洲,逢人打招呼先可信仰,这是来之前几人做过的功课,所以杨凡也不以为意,轻松应对道:“回禀老先生,我等四人所在州域,并未获得神眷,所以尚未选择信仰。” 很多时候,外洲人之所以会和中洲人产生冲突,就是因为没有信仰还大放厥词,所以即便是阐述自己无信者身份的,也有标准的应对说辞。 就好象杨凡这一句,就是中洲接受度最广,且最不容易引起纠纷的回答。 而老庙祝听完,更是喜上眉梢,低声呐呐:“都是无信者?好啊!真好啊!” 就在杨凡等人不明所以时,老庙祝满面喜色的抬头道:“几位顾客不是要找地方借宿么,如今村中遭灾近半房屋被毁,村民怕是一时无力招待。几位要是不嫌弃村庙清冷的话,可以与老夫同住。” 虽然不知道老庙祝莫名其妙的热情是怎么回事,但杨凡知道,如果要帮助这里的村名,老庙祝就是必须要面对的人物。 所以杨凡用眼神征询了裴沐同唐念凡的意见后,便拱手谢道:“如此天灾,能有瓦片遮头就是大幸,哪还会嫌弃,杨凡谢过老先生厚意了!” “神爱世人,何须道谢。” 听到杨凡回答,百里邱心神色更加和善:“那诸位现在就随老夫动身吧?” “老先生稍等,我们还有一位同伴去寻找水源食物了,不多会儿便会回村,到时候接应了他一道。” 杨凡先客气回复庙祝,而后又指场间道:“况且,这儿还有事情尚未解决,老先生以为呢?” 因为杨凡二人的介入,场中剑拔弩张的态势缓和不少,但依旧是泾渭分明。 老庙祝左右看看,却不以为意,直接走到百里卢良身边,在气哄哄的村长耳边耳语几句。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见大腹便便的胖村长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几人后,便理也不理猎熊者,开始招呼、安抚众村民了。 “散了散了,那个谁把赖六扶起来送回家里去,剩下的人全都回家清点窖菜,有力气的去帮忙挖屋房,别全都杵在这儿,赶紧散了!” 百里卢良在村中还是很有威望的,呼和几句后,村民们也就散了。 除了地上那些已经冷凝的血迹,还有塌了一半的墙体,猎人小屋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冷清。 从房顶下来的百里无常给了裴沐一个拥抱。 而唐念凡也不动声色的朝杨凡靠近,传音入密:“大师兄,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对劲。当时这老头就在人群中,却不制止冲突,怎么又大反常态,还邀请我们去村庙住宿,恐怕这里头大有文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杨凡面上不动声色,同样回复道:“起码这场冲突被调停下来了,村民们也开始动手救灾。等到天羽回来,我们便有更多信息,到时候再想办法不迟。” “行,听大师兄的。” 唐念凡微微颔首:“只要我们几个在一起,量这老家伙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不久后,唐天羽入村,同杨凡等人会合,三人一道前往石滩。 裴沐没有同他们一起,因为百里无常要请他吃肉,还愿意接纳他同住。 沾了队友的光,三人各自领到了一条狼獾的腿,总算解决了今日的饮食可题。 …… 虔溪村庙,拜的是乌浩上神(即乌浩神君,神庭柱神之一),隶属中滦神殿分支。 少年时的百里邱心就是在滦州城的神殿受洗侍奉,然后成为了虔溪村的庙祝,为乌浩上神散播慈恩。 但这么多年下来,并未取得什么喜人的成就。 这跟虔溪村偏僻自守固然有关,但也说明这位老牌上神本身的吸引力不强,毕竟信徒也是人,而人都是喜新厌旧的。 相较于古早的大神,人们更愿意传颂新神的荣光。 可津者寥寥的村庙,条件自然也强不到哪儿去。 被领到石滩的三人看得分明,眼前建筑与其说是神庙,更像是间前后通风的祠堂。 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庙中供奉的那尊脚踏金乌神兽,身着钨金神袍,左手捧浩渺烟波图,右手拄着虚空神杖,头戴大日轮光冕,背生十翼张扬,双目微敛的乌浩神君三尺像。 三百七十四章:神册虚实 见山拜山,入庙拜庙。 在中洲这方地界上,甭管是不是无信者,只一个敬字,便能免去万千不必要的麻烦。 这是启程前那些中洲学者不断耳提面命的机要。 虽然从道理上讲,乌浩上神也就是神庭的武道君王,他们作为无双院长的亲传弟子,只要行晚辈礼数就算周全。 但三人还是恭敬轮番上前,做足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不为别的,就因为从入庙后,这老庙祝的眼神,就没有从他们三人身上移开过。 那种欣喜和渴望,就像饥渴许久的痴汉看见了花船,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三人只想快点掠过这个拜祭的环节,赶紧回屋。 但很显然,百里邱心在看到三人虔诚的跪拜后,眼中满意之色更浓。 好不容易挨过拜神礼仪,三人本以为可以好好休息,却看到老庙祝变戏法似的取出三本烫金小册。 “看到你们刚刚叩拜上神的虔诚,老夫就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模样。” 不由分说地将小册塞到三人手里,老庙祝背负双手,语气骄傲:“三位客人,你们的机缘,到了!” 言罢,百里邱心丢下一个好自为之的高妙表情便离开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人。 回到屋中,话匣子终于憋不住了。 “这老头儿...是什么意思?” 唐念凡提留着小册一角,语气难以置信:“这是想收我们当信徒是怎么的?中洲的布道都这么直白吗?感觉还不如市井帮派拉人头呢!” “市井帮派拉人还先许诺大口喝酒,快意恩仇呢。” 唐天羽亦扶额:“这机缘到了是几个意思?” “不管怎么讲,且看看内容吧。” 杨凡大概是三人中情绪波动最小的:“不管怎么讲,乌浩神君都是神庭老牌的柱神,即便在彼岸都是顶顶高明的,这样人物的道统,应该不至于荒谬。” 听到杨凡的话,两人也收起脸上戏谑的表情,开始翻看手中小册,略过序言开篇,持身守戒的部分,终于见到了干货。 “...原来上神,都这么简单直白。” 将小册放下,唐天羽感叹道:“难怪中洲人人有信仰,这种诱惑,谁能抵挡啊!” 世家子大多现实,所以他们的视角里,只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别管这本册子的遣词造句如何华丽,在他看来,就是直白的付出与得到,但就这个小册上写的,他们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村民不肯信仰乌浩。 “只要每日虔诚祷告,定期参加祭祀便有神赐,而神赐又能向神庙换取资源、功法、武技甚至秘术神通,这样的好事儿,为什么不做!?” 唐念凡也同样不解:“难道是因为兑换功法所需神赐的数额特别大,普通人一生无望所以放弃?” “不对。” 唐天羽又道:“就算虔诚获得的神赐难以达到,但还有别的途径补齐需要,但这些方式,都得有信仰才行,你看第四十七页。” 翻过小册对着两人,唐天羽指着上头内容说道:“除了虔诚外,信徒还可以定期向神庙捐赠财务以获神赐。虽然上头没有说神赐数额大小,但从捐赠起点来看,要求并不算高。” “就算实在拿不出钱财,走不了犒庙这个途径。还能在神庙服务信众,参加劳动任务换取神赐。甚至直接侍奉神官,也是得到神赐的方法。” “如果能从信徒中脱颖而出,成为庙祝,那么获得神赐的办法就更多了!”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虽然小册上没有任何精确的数字与比例,但权利和义务倒是说得清楚分明。 作为土生土长的龙洲人,唐天羽深深体会到中洲同龙洲的差异,在龙洲,世家奋进全凭自己,但在中洲,世家最有效率的上升途径,便是跟从,侍奉一位上神。 如果家族中能有脱颖而出的,哪怕只是成为百里邱心这样的庙祝,都能借助引羔羊入庭,增加信众的功绩,大量积累神赐,再用神赐向神庙兑换特定资源、功法、武技。 如此一来,虽然世家同神庙会捆绑越来越深,但自身实力也会随之暴涨。 “照这样讲,哪怕只是个村级庙祝,权利也是极大。那百里邱心怎么会混成这样?” 唐念凡皱眉不解道:“看他在村里的威望,甚至不如那个村长。” “可能是因为虔溪村太过穷困荒僻,人口也太少的缘故吧。” 唐天羽耸肩道:“深山老林,气候恶劣,本来就过得艰难。况且,刚刚我们都看到了,虔溪村大祭的方法。 启动神阵将那么多村民的财富,直接以挪移法阵送走,这是真正要命的地方。 如虔溪村这般封闭的村落,所有财富都是固定有数的,给神献一点儿,自己就少一点,长此以往,就会越来越穷。 而信徒奉神,却只见到财富走,却不见好处来,时间久了,自然就没有人信神了。加上这老庙祝又不像是个有手段的,有这样场面并不奇怪。” “师弟说得真好,使我豁然开朗。” 在武道境界上,唐天羽两人同杨凡是不能比的,但在俗世的日常事情上,草根出身的杨凡就只能感叹唐天羽的家学渊源了。 “这都是寻常的政事治理。” 唐天羽谦逊道:“看得出并不算什么本事。” “对,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要帮助虔溪村民度过难关。” 唐念凡淡淡道:“现在的好处是,庙祝在虔溪村并不得人心,所以我们只要给出好的解决方案,或许就能聚拢村民。 只是眼下有个问题,那老庙祝现在好像盯上我们三人,虽然不得人心,但毕竟有庙祝身份,他在村中威望极高,若是从中作梗,我们怕是不好行动。” “庙祝这里就交给我吧。” 杨凡沉吟道:“两位师弟想办法帮助村民,我来应付这里,如何?” “就这样办吧。” 唐天羽点头道:“明天一早我们先去找村长,问问看虔溪村具体的受灾情况,再做定夺。” “行,天色也不早了,那两位师弟就早些休息吧。” 杨凡说着,便起身吹灭灯火,然后唐天羽两人便借着月光,望见大师兄从墙上取下佩剑,欲要外出。 三百七十五章:受挫 “这么晚了,大师兄带着佩剑上哪儿去。” 唐天羽先是不解,而后想起刚刚杨凡说得,不敢置信道:“该不会是想去找那庙祝麻烦吧!?” “...师弟说得哪里话,那老先生待我们如此客气,还给我们安排住处,即便不愿信仰乌浩上神,也断然没有冲突的必要。” 杨凡哭笑不得,轻咳一声正色道:“我是觉得,如今天色尚早,可以出去耍会儿剑,两位师弟先休息吧。” 话音刚落,年轻剑客便轻手轻脚出屋了,只留下两位师弟面面相觑。 刚刚也不晓得是哪个,说天色不早,嘱咐他们该早点休息。 这一转头又说天色尚早要外出加练,跃跃欲试的模样,像是偷欢。 呵,剑者! 心中虽然愤愤,但唐念凡两人还是托着疲惫身子起身。 有生之年,他们怕是做不到杨凡这种嗜练如命了,但咬紧牙关紧跟,勉强还是能做到的。 …… 翌日清晨 唐天羽同唐念凡便找到了村长百里卢良家里,一阵敲门后,目标骂骂咧咧前来开门。 “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天不亮就来敲魂,找死嘛!” 当看到是两个陌生人的时候,百里卢良先是尴尬一愣,而后先声夺人道:“两位“贵客”不在石滩呆着,来村里干嘛啊?” “得蒙村长收留,才让我等有瓦遮头,想着村长受灾,所以想找村长问问,有没有我们兄弟帮得上忙的地方。” 唐天羽说得很客气,并将来意表达清楚。 但百里卢良好像并不感冒,哈欠一声后,摆摆手道:“没啥要帮忙的,你们好好呆在石滩,就是最大的帮忙了。” 说完,村长便要关门,门板却被一只手掌抵住。 “嗯?” 百里卢良打眼望去,是抢到前头的唐念凡,剑眉扬起,面色不虞:“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是你要干嘛吧!” 不忿的唐念凡先声夺人道:“身为虔溪村长,治下村庄遭受如此大灾,自己不想办法拯救乡民找生路出路。别人愿意出手,却这般抗拒懈怠,你不觉的有些不妥么?” 村子本就不大,而中气十足的武者又是天生的大嗓门,周边几套房子里头的人听到外头吵架的声音,全都走出来看热闹。 唐念凡本以为,面对这样场景,百里卢良定会心虚退让,却不想被直戳要害的村长非但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越发蛮横:“老子抗拒懈怠?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这儿是虔溪村,连神眷都无法降临的地方。 加上天灾千里冻土,走兽禁绝,你要找生路?你倒说说,虔溪村哪里来的生路!?” 虎着脸的百里卢良冷冷道:“眼下这种情况,若是上神不理,就是各凭本领求活,熬不过去就死球。” “荒谬,简直荒谬。” 唐念凡气得发抖:“这样说的话,那些近半房屋、地窖、兽栏被压垮的村民,不是死定了?” “只怪他们运气不好。” 百里卢良神色冷漠,言语毫不避讳。 眼看唐念凡就要发作,唐天羽连忙介入道:“其实眼下最大的问题,无非是食物紧缺还有外出道路受阻,未尝没有解决的办法。” 冷冷瞥了唐天羽一言,百里卢良不咸不淡道:“那贵客倒说说,有什么办法。” “虽然山间走兽禁绝,但却并非全都逃走,而是卷入天灾不救,可以组织青壮凿开冰层,里头定有不少冰冻兽肉,或能解食物危机。” 唐天羽语气承担,但百里卢良的眼中却越来越多讥笑。 “茫茫千里冻土,想靠挖野兽尸体充饥,你以为这儿是什么走兽遍地的老林么?青壮耗费力气挖来的兽肉,填饱自己都不够,还想救村民?” 百里卢良嗤笑道:“还是省省力气呆着别动,看看下月大祭,神眷会不会降临吧!” 言罢,房门砰得一声关上,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而先前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也神色各异的走回屋里。 “这个虔溪村到底怎么回事!” 唐念凡简直不可理解:“大难临头,不想办法找出路,除了等死就只把希望寄托神降,脑子是不是有病?” “或许这就是师尊对我们的考效吧。” 唐天羽若有所思道:“如果能让这些人放弃对天降神力不切实际的幻想,自己找到活路,是不是就算帮他们度过难关了?” “诶!?” 唐念凡眼睛一亮:“说的有道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是能让他们明白绝境时只能靠自己改变的道理,即便他们以后再遇天灾,也能顺利过关,只是...” 说着说着,又踌躇道:“只是刚刚村长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本来觉得他应该能成为我们的助力,但看他这模样,分明就是把所有责任推给上苍,自己一点儿力都不想出。这些个村民也是木的,死胖子都说那些话了,还不知道自求生路!” 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唐天羽自然能明白唐念凡心中的愤怒,但此时更重要的,是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念凡哥先别急,我们只管想法先找食物,只要有足够的食物,不必村中有威望的背书,我们也能调动起村民。” 唐念凡消气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食物该如何找?” “还记得那个猎人么?” 唐天羽道:“天灾降临,食物紧缺,可那么大头狼獾,对方说丢就丢,甚至在裴沐后,还愿意分我们一人一腿,说明这位并不担心自己的食物来源,找他问问,或许能够想到解决的办法。” 唐念凡皱眉道:“那猎户可是个独夫,即便是有寻找食物的渠道,怕是也不肯共享吧。” “百里无常毕竟祖辈生活在虔溪村,祖、父皆是村里英雄,虽然他性格乖戾,可一旦交心却能交肝胆,足见其英雄气概。” 唐天羽道:“裴沐同百里无常称兄道弟的,只要称述利害,说服应该不难。” “说的有道理,我们这就去寻他!” 三百七十六章:游说独夫 “你们想要搭救村里那些个被神说愚弄的蠢货?” 当唐天羽两人来到猎人小屋时,裴沐同百里无常正在加餐。 而这也让两人对猎人寻找食物的能力更有信心,便将来意说明。 谁知道听完两人目的的百里无常,只是不屑:“放弃吧,这些蠢货现在只想依靠神力摆脱困境,他们是看不上野外寻找尸体这种活计的,毕竟他们是尊贵的乌浩上神的信徒啊,即便有力气,进山也只是为了给上神挖凿祭品,哪里会去找食物充饥!” 果然听到了了不得的东西,唐天羽同唐念凡不动声色的默契对视一眼后,接着问道:“可祭祀不是没有回应么?连村长也说,这是上神已经放弃虔溪村了,为什么村民不扭头自寻出路呢?” “因为心虚呗。” 猎熊者嗤笑道:“信就诚信,不信就不信,平时祷告推三阻四,祭祀称急告病。有了事情又想去抱神的大腿,神可不得给你一脚蹬开。但人就是贱,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巴着舔着,你且看着,最多十天,村里就有饿死过去的蠢货!” 眼看唐天羽两人一直同百里无常在话头外打转,裴沐连忙介入,感叹道:“唉,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无常兄弟这身本领,这些人不靠神又能靠谁呢,毕竟神爱世人。” 也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什么魔力,一下子就刺激得百里无常双眼通红:“若是神真爱世人,我阿娘便不该得病!若是善恶有报,那些村民就不会在我娘重病时,还要将她赶出村去!人唯有靠自己!其他都是假的!” “无常兄弟说得好!” 裴沐大声附和道:“只可惜这样的道理,在这虔溪村中,只有我们几个兄弟知晓,着实有些可惜。” “管他们做甚,我们自过我们的日子,几位兄弟都是有修为在身的,若是肯出些力气,食物绝不会少,等熬过这个冬天,栾州城那边应该会重新打通山道,到时候你们兄弟就能过去中洲了!” 百里无常虽然粗鄙,但为人却十分机敏,一下看到事情要害。 可若是真这么做了,怕是这场考效的评级,得跌落谷底。 于是唐念凡又给裴沐使了个眼色。 而裴沐也没有让唐家两兄弟失望,接着百里无常的话头道:“所谓狼行天下吃肉,我们兄弟自然不将这天灾放在眼里,只是昨日看到村西好些受灾人家,有些娃娃没了爹,有些娃娃没了娘。虽说是各凭本领过冬,但也不知道这些孩子能不能撑得过去。” 人心总有柔软处,百里无常对诸神无敬,对村民无感,但对这些在天灾中遭逢巨变的孤儿,却有些许感同身受。 听到裴沐的话,再没大加讥讽,而是闷闷“哼”了声。 裴沐一看有戏,便接着道:“实话同无常兄弟说,兄弟也是父母双亡的孤儿出身,最知道这里头的苦楚。好在当初年景好,也没碰上什么奸人,吃着百家饭就长大了。可如今冻土千里,村中人人自顾不暇。 若是下个月祭祀,神眷能降自是大美,可要是如今次这般,上神装聋作哑,这些孩子的下场,兄弟还真是有些不忍心看呐。” 经历过龙洲灾年的裴沐自然知道,当食物短缺到了一定地步的时候,很多人就会从人退化成兽。 什么老幼,炖熟了,煮烂了,也就是嘴里的一块肉。 虔溪村以前虽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但谁能保证以后没有。 听出裴沐话语中的隐意,百里无常的脸色还如铁那样冰,但心中也动恻隐。 “兄弟刚刚在想啊,如果能让这些孩子早点儿明白,靠天靠神不如靠自己的道理,会不会将很多惨祸消弭呢。” 看到火候差不多,裴沐终于将自己真实的意图说出。 很显然,虔溪村那些村民已经被神说荼毒太深,但那些个孩子未必没得救。 而只要虔溪村的孩子全都变成自给自足的无信者,这不就等于战胜了老庙祝的神说么。 裴沐的话让猎熊者眼中一亮。 “那我们该如何做呢?” …… 庙祝也是信徒,对于百里邱心来说。 醒来,过早,午堂,晚课,睡前,一天五次虔诚祷告必不可少。 只是昨日因为主持祭祀,所以缺了一课,得要补上。 这一增一减,等到老庙祝得空,却发现庙里三个贵客,竟只剩下一人了。 老庙祝失色道:“杨小友,你那两位兄弟到哪里去了?” 杨凡答道:“回老先生话,两位兄弟得蒙收留,心中感激,进村帮忙去了。” “如此也好。” 老庙祝抚须笑问道:“不知居士昨晚上休息得可好?老夫给的神册可有通读?” “回老先生的话,读是读了一些,但因为昨日太过困乏,加上神册精妙,所以并未读完。” 杨凡又答道。 “慢慢读没事儿,多多体会上神的慈悲心。” 百里邱心对杨凡的态度很满意,并进一步提道:“等会儿用完午饭,老夫会让所有村民入庙祷告,小友可以跟着一起,只要心诚,乌浩上神一定能够感受得到!” 杨凡闻言一惊,仔细打量老庙祝的脸,却只能看见坦荡与真诚。 这说明对方要唤村民来祈祷,并未存着什么坏心,而是真心真意觉得应该祷告。 但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去抱佛脚有什么用,难道中洲庙祝都是这般愚蠢的? 越发不解的杨凡直接问道:“老先生,此时虔溪村横遭天灾,极冬又至,走兽无存。最是该想法活命的紧要关头,怎么能将村民招到庙里来虚度光阴呢?” 如果只有他自己,同老庙祝虚与委蛇,哪怕受点委屈也没关系,但事关整个虔溪,哪怕此时两位师弟不在身边,会惹得老者不快,杨凡也只能力争。 可意外的是,老者并没有嗔怒,甚至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只是笑眯眯朝杨凡道:“正是因为情况严峻危机如此,所以才更要向乌浩上神虔诚祷告。” “因为这种时候,除了神,谁都救不了我们!” 三百七十七章:各有长短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因为人对新鲜的事物,既充满好奇心,又缺少足够的判断能力。 如果杨凡是以某位神使的身份,哪怕信奉的只是个野神,都能在满是绝望氛围的虔溪村收获一些信众,而偏偏,杨凡是个无信者。 在中洲这片土地上,信仰就是一个人最大的背景,而百里邱心所能代表的,就是中洲最大的背景。 所以,杨凡输得彻底,在庙祝百里邱心走了一趟后,原本冷清的村庙就变得香火鼎盛。 除了那个猎人,虔溪村的村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聚集在神像前焚香祈祷,庙祝百里邱心在引导祝词时,先同这些村民讲了几个关于神救世人的小故事。 故事里头,上神是荣光的,慈爱的,他一直关注着自己的子民,但有时候也会给出一点小考验,并以此分辨出,谁是真正虔诚的信徒。 而几个小故事的结尾,最虔诚的信徒不论遭受了多大的苦难,都会得到神的救赎,而越是痛苦折磨的,结果越是甜美。 百里邱心说得一本正经,众村民听得如痴如醉,尤其是那些已然遭灾,无瓦遮头,无食可觅的村民,更是随着百里邱心的话,脸上奋扬起狂热。 他们托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忍着胃鼓肠鸣,抢到了祝庙的最前,非要向乌浩上神证明,自己才是虔溪村最虔诚的信徒。 可神龛上的,明明只是一尊制式的雕像,庙祝自己也说,祭祀得要下个月才能再启,可以这些村民的身体状况,真的能够撑到那个时候么? 看着饥肠辘辘的村民面色狂热的跳祝舞,杨凡只觉得无比荒谬,难道中洲全是这样的蠢货,就没有任何一个有识之士告诉他们,绝境中人该自救的粗浅道理么。 另一边,好不容易说服猎熊者的裴沐三人正准备进村,打算先说服几个孤儿,带他们出去觅食。由点及面的树立自救信心,可走到村里,却发现村民们再次不知所踪。 又一次循着脚步赶到石滩,众人看到了村庙外神色复杂的杨凡,透过大开的庙门,乌浩神像前是村民们的欢声笑语,载歌载舞。 “这些人是疯了么?” 唐天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找出路,不寻食物,却把气力用在神像前跳舞?” 原本已被三人说动的百里无常远远看了村庙一眼,冷笑一声后,扭头便走。 “无常兄弟要去哪。” 裴沐赶紧叫他。 “去找食物。” 百里无常头也不回,冷冷答道:“那些蠢货,已经没救了!” 风雪未停,意味着冻土越厚,也意味着寻找食物会越来越艰难。 不乘着这个时候出去寻找,反而将时间浪费在祈祷上,也难怪百里无常会瞧不起。 “这也太荒谬了,其他人也就罢了,那村长百里卢良明明也是个修行者,怎么也跟着一起祈祷跳舞,难道他们真的以为,那座雕像能够听到他们的祈祷,然后降下神迹拯救他们么?” 对于唐念凡来说,他在虔溪村见到的事情,是在冲击他二十年来的常识,所以迫切需要与人沟通,而他寻找的对象,便是本家兄弟唐天羽。 但这两个人沟通又能沟通出什么结果来的,两人皆是都是世家弟子,虽然性格上或许有些不同,但教育背景大抵是一致的。 所以沟通来沟通去,也说不明白个所以然。 倒是前头走着的裴沐和百里无常,还能说出点小门道来。 “无常兄弟也不必生气,如虔溪村这样的地方,从未遭受过这样凶猛的天灾,也难免村民手足无措。” 裴沐宽慰着气呼呼的百里无常,这样说道:“所以,如果想要让村民醒悟,我们得让他们看到,除了求神拜佛之外,另外一种能够拯救自己的可能。” “裴兄弟不必说了。” 百里无常冷笑道:“东面山上有一种鸟,喜欢在细枝上筑巢,这些年山里风大,只要进山就能看到他们摔在地上的鸟巢,还有破碎的鸟蛋。这两年,山中已经见不到这种鸟了。 村里这些蠢货,就同这些在细枝上筑巢的鸟一样,非得等到大风刮来,覆巢碎卵后,才会醒悟,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裴沐原本以为百里无常只是个莽夫,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道理,惊喜道:“无常兄弟看得通透啊,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别管他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百里无常冷声道:“算算时间,湖里的鱼也该憋坏了,乘着今日风雪小,将冰层开个口。这样,我们就不必为过冬的食物发愁。” 到底是凭借自己在穷山恶水中讨生活的猎熊者。 百里无常向众人展示出的觅食手段,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起码唐念凡和唐天羽就想不到,为何在冰冻的湖面上开个洞,便会有源源不绝的鱼群聚拢过来,甚至跳出水面。 若不是由始至终他们都没感受到灵力波动,都要以为这是百里无常施展的什么引鱼秘术了。 “无常兄弟,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眼瞅着一会儿功夫就收获了百十条鱼,裴沐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这不是很简单么?” 百里无常不解道:“难道你们没见过鱼吐泡泡?还是说你们村里没有鱼?” 竟然被一个乡下猎人小看了! 唐念凡老脸一红,辩解道:“鱼我们自然是见过的,只是鱼吐泡泡和眼前这幕有啥关系?” 百里无常看着唐念凡求知若渴的模样,便解释道:“泡泡就是气啊,要吐气就要呼气,而现在整座湖都被冰层盖住了,鱼吸不到气憋坏了。那么只要开一个口子,他们自然是要出来吸气的啊。” 说话间,又有鱼从水底探出脑袋,唐天羽拿着木棍一挑,数条活蹦乱跳的鱼“pia叽”摔在冰面上,仿佛是在印证猎熊者的话。 因为百里无常的指导,三人不光收获了鱼,甚至一同进山,在好些个地方做了记号。 用百里无常的话说,山间的走兽比人贼,之所以消失无踪,不是全都死在天灾里头,而是躲藏在自己巢穴里头了。 尤其是一些强悍的猛兽,他们都会在冬天之前凶猛狩猎,就是为了积攒睡过整个冬天的能量。 而今年的冬天会格外长,无从判断这些的猛兽之后必然会更加虚弱,等到那个时候他们就能以逸待劳,再次饱餐一顿! “现在你们知道,我这猎熊者的名号,是怎么来的了吧。” 或许是存着展示得心,做完标记的百里无常朝三人直接道。 这一路下来,开了眼界的唐念凡无比感叹:“若是村民愿意推举你为村长,虔溪村绝不至于如此困顿!” 这是百里无常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应该当虔溪村的村长。 心中竟有些怪异,从未有过这种体验的百里无常又羞又恼道:“我才不愿意给那群蠢货当村长呢!” 三百七十八章:一个俗念头 落在后头一步的唐天羽看看唐念凡,又看看快步向前的百里无常,突然福至心灵,涌起一个解决虔溪村困境的办法。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真正困扰虔溪村的,其实并不是外界的天灾,而是另外两个因素,如果能将这两个问题解决的话,虔溪村才能算是真正的涅磐重生! 思及至此,唐天羽的眼神越来越亮,那个原本模糊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是夜,他借着有事要同裴沐商量的借口,将人唤到村庙的屋内。 又等到庙祝百里邱心开始晚间祷告,才紧关上门,开始同几位伙伴商量。 “经过一天了解,你们找到帮助虔溪村走出困境的办法了么?” 都是后山师兄弟,唐天羽没有任何铺垫,直接进入正题道。 “能有鬼的办法,这儿的村民都是蠢得,就跟猪羊一样。” 说道这个唐念凡就来气:“难怪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肥头大耳的村长祷告我能理解,因为他窖里一定藏着足够过冬的食物! 那些受灾不重的村民祷告我也能接受,但怎么那些受灾最严重的,都已经要寄人篱下的村民,也还跟着犯蠢呢。 刚刚进村时你们也看见了吧,我们带着那么多鱼啊。村民围上来只祈求讨要,我说这都是我们自己捕来的,要是他们也想要,明天就带他们一起。 你猜怎么着,这些个蠢驴竟然说明天还得祷告,没有空跟去,只求我们分他们一点鱼!他们会在神座前请求神宽恕我们不够虔诚的罪! 嘿我这暴脾气,当时就让那些无药可救的蠢货滚蛋。 还求神原谅,还祈祷,老子把话放这儿,我就是将这些鱼埋了,把鱼放臭了,也不分给这些蠢东西,气死我了!” 唐念凡本就性子激烈,若非是领了师门任务,哪里会管这些蠢货死活,但明明活命的路都摆在眼前了,这些村民竟然还视而不见,也难怪他如此暴躁。 毕竟在世家子看来,这种事情哪怕用屁股思考,都无需权衡的时间。 裴沐到底是平民出身,所以他更知道这些村民的问题,便中肯劝道:“念凡也不用生那么大的气,毕竟对这些村民来说,自小都是沐浴在神说中长大的,而且中洲又到处都是神救世人的故事,相较于我们几个生面孔,他们当然是更愿意相信村长和庙祝啊。” “将希望寄托给神这件事,简直可笑。” 还在气头上的唐念凡接着发泄道:“如果这个村子里,能有三四个百里无常这样的无信者,还有得救,但你们也看到了,那次冲突后,村民宁愿向我们讨要购买鱼肉,也不搭理带着更多渔获的猎户。 山长曾说,当愚蠢团结起来排挤清醒的时候,清醒就会变成错误!所以我觉得,这个村子没救了,我们的第一次考核,完球了!” 裴沐欲要再说什么,但想想入村时所见的场景,只得叹了口气。 唐天羽倒是表情不变,转头朝杨凡问道:“大师兄,老庙祝这边呢,你有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 “异常倒是没有,这老庙祝是个虔诚的信徒,他是真的相信,只要虔诚祈祷,神使就会降临,然后将它们从苦难拯救出去。” 杨凡摇头:“我觉得,神圣传说在中洲这片土地上已经太过深入人心了,虽然昨日的祭祀没有响应,但这些村民还是没有真正绝望,还是觉得只要足够虔诚,神就不会放弃他们。或许,只有等到下次祭祀过后,才有可能唤醒一点儿村民的自救意识。” “大师兄说的有道理,但这样等就有些太被动了。” 眼看三人说的都差不多了。唐天羽也将自己心中酝酿许久的那个念头道出:“若是下一次祭祀神眷还是不临,我们就真的能说服村民么?天羽觉得,只要有这老庙祝在这村中一天,村民们心中永远都会有这个虚假的希望,而那个不作为,放任自流的无能村长,更是绝了村民们自救的可能。 组织虔溪村摆脱困境的,并非只是神圣传说深入人心,也不是他们的盲从无能,而是两个祸源!” 唐天羽伸出两根手指,一字一顿道:“村长百里卢良还有庙祝百里邱心。只有虔溪村民不再被这两人蛊惑,才能真正自救!” “你这话也不对,村民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才盲从的,就算没有这两人,村民们该走投无路,还是走投无路。” 唐念凡有些不能赞同。 “只有百里卢良和百里邱心这两个充满迷惑性的虚假领袖消失,村民们才能分辨,谁才是他们真正应该追随的!” 唐天羽朝唐念凡淡淡道:“这整整一天,念凡兄还没有看出,谁才是真正能帮助虔溪村摆脱困境的人么?” “嗯?嗯!” 唐念凡眼睛一下子亮了:“你是说,百里无常?” “没错!” 唐天羽点头:“中洲的富饶,是龙洲不能比的,就算是如今这天灾里,也有足够村镇繁衍生息的资源,虔溪村民需要的,只是一个真正能带他们走向正道的领袖。” “天羽,你不会觉得百里无常就是这个领袖吧。” 有些东西,乍一想或许听有道理,但仔细思虑就会错漏百出。 唐念凡只是想了想百里无常那个怨愤冲天的独夫性格,就有些踌躇:“恐怕他不会愿意噢。” “英雄的血脉,是有传承的。” 相较于族兄的迟疑,唐天羽显然对百里无常很有信心:“他所欠缺的,只是一点儿时势,而这一点,我们能够帮助他达到。” “天羽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该怎么做?” 听来听去,裴沐总算明白了,知道这是唐天羽要扶自家那戆直兄弟上位,便兴奋问道。 事关考效同虔溪村未来,三人皆是将目光投向唐天羽面庞,想要听听这位师弟有何定见。 只见唐天羽站起身形,用平静的眼神的一一扫过三位队友后,沉声道:“我是个武者,没有翻云覆雨,纵横捭阖的手段,所以解决问题,只用最擅长的办法。” 三百七十九章:雪夜定计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武者最擅长的解决问题方式,除过暴力再无其他。 所以唐天羽话一出口,三人便感受到一阵杀意扑面。 再仰看提出意见的男人,虽然面色平静,但可周身浑是杀机! “袭杀村长百里卢良和庙祝百里邱心,只有将不切实际的希望斩灭,村民才能从必死之地,生出新力!” 或许是害怕自己说的不够明白,杀意已决的唐天羽直接将计划的核心道出。 同为唐氏弟子,唐念凡在听完唐天羽的话后,第一时间表示支持:“我认为天羽的主意很不错,脱逃困境自古只有一个办法,便是自强不息!而在虔溪村,阻挡村民发现这一点的,是蛊惑人心的庙祝和不愿作为的无能村长,这两人才是恶首!” 而裴沐在沉吟片刻后,也颔首附议道:“既然念凡和天羽已有定见,那么这个计划就算我一份吧。” 随着三人的表态,此时村庙的屋里,只剩下眉头紧锁的杨凡,还未曾表明立场。 而感受到三位师弟的眼光越来越热,杨凡却还是无法迅速做出决定,而最掣肘他赞同这种简单粗暴的原因,就是自己的内心:“武者最大的自律,便是不用武力逼迫别人顺从自己的决定。” 他看着三人,认真反问道:“庙祝只是虔诚的信徒,他真的相信只要奉神便能得到神恩。村长听天由命,也只是因为无能为力,这两人或许都有不足,其罪至死?” “仅以个人作为来说,他们当然罪不致死。” 早已将前后关节都想通的唐天羽平静答道:“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灭村之祸已在眼前,任由无能者掌握权柄,将村民带入无底深渊,这就是罪!” 或许对世家子来说,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逻辑,但对于孤儿出身的杨凡来讲?却难以认同:“如果只是要制裁无能者,何须杀人,将人绑走羁押?等虔溪村过了眼前危机再放不可以么?” “不可以。” 唐天羽冷硬道:“因为只要没有见到村长和庙祝的尸体?村民还是会有不切实际的期待?想要斩断,唯有杀人!” 道理想要领会,须得自家胸中点头; 想要以理服人?须得别人胸中点头。 很显然?唐天羽冷硬的道理说服不了杨凡,好在从一开始,定下主意的他便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万众一心上。 毕竟任务目标只是中洲偏僻村落的村长和庙祝?哪里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 即便只有他和唐念凡两人?都有办法?如今裴沐愿意加入都算意外之喜?他又怎会要求更多。 所以唐天羽也没有想要说服杨凡加入的意思?而是自顾自的开始指挥任务:“既然要行动?那就得雷厉风行,一击必杀。所以行动时间便定在今晚子夜,我们分成两组行动。 村长百里卢良那边交给裴沐,对方一身修为多在其掌上,记得多往下三路招呼?得手之后不要有任何停留?直接往石滩这边过来。 我和念凡哥会去处理那庙祝?从昨日情况来看?对方应该在祭祀时受到了灵力反噬,短短一日光景必未恢复全盛,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等解决了村长和庙祝?村里人一定会来石滩查探虚实,我会配合念凡哥,搞出类似天火降世的神罚,将村庙给毁了,然后我们就可以遁走了!你们看看,这个计划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地方么?” 唐念凡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虽然杨凡没有表态加入,但他觉得凭他和唐天羽要拿下年老力衰的老庙祝,自然是手拿把掐。 至于裴沐,但对付个村长应该不成问题,这个计划堪称简单有效。 这边唐念凡没有意见,散修出身的裴沐就更说不出什么了,想了半天,也只提出自己的一点疑惑:“我们杀了庙祝和村长然后远遁,就能保证村民一定跟从无常兄弟么?” “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唐天羽淡淡道:“我们杀死庙祝和村长的事实,是瞒不住的。 所以我们走了之后,村名一定会去兴师问罪,但群羊是为难不了恶狼的。但这一天相处下来,你们还没看清楚那个家伙么,心眼虽然小了点,却是个恩怨分明的。 虽然他不会对弱者假以颜色,但心中一定会因我们作为而产生愧疚,并恶声恶气的对村民做出补偿。 失去头领的羊群得了实惠,自然明白谁才是应该跟从的,而足够的尊敬和爱戴,会让恶狼成为最好的牧羊犬。 如此,虔溪村的题,便算是解了!。” 唐天羽神情自信,侃侃而谈,就像是窥见未来的先知,铁口直断的预言家,听得裴沐瞠目结舌,就连唐念凡眼中都有几分异色。 “看不出来啊天羽,不声不响得竟弄出这样一个完美的计划,真有你的!” 对于族兄的夸奖,唐天羽只是笑笑,而后正色面向杨凡道:“大师兄,如今这事,不光关乎虔溪村是否能够度过危难,还关系到我们考效的评级,天羽还是请大师兄慎重考虑!” “师弟的好意杨凡清楚,但我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 杨凡摇头:“若心中有犹豫,剑锋是无法触及目标的,所以这个计划,我就不参与了。” 唐天羽深深看了杨凡一眼后,淡淡道:“如此,师弟便不劝了。” 他们是同门师兄弟没有错,但同样也是竞争对手。 通过这一路的相处下来,唐天羽已经明白,有生之年想要在武道上赢过杨凡怕是艰难,那么这场考核就变得极为重要。 因为他是真的,真的很想,赢杨凡一次! …… 是夜,裴沐从石滩村庙潜回村庄。 或许是因为已决杀意,以至于夜风都畏惧而肃静。 无有鸟叫虫鸣,只有鞋底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音,如果细听,那是很多细密的崩碎,挤压,然后再次融合的响动。 裴沐脸上没有表情,冷得就像冻结的冰,井里的月,他将要杀人。 三百八十章:屠祝 百里卢良的宅邸很好认,村中最高的那座就是。 外墙糊着新泥,外门上嵌着骚气的铜环,进到院里是草棚下堆叠如山的干柴,还有密如帘的腌肉、腊肠、吊菜。 相较于虔溪村整体的穷困,村长的家宅富裕得有些过分,这让裴沐更加认可唐天羽的话。 没有惊动村长院里豢养的几条狼狗,裴沐悄无声息的摸到墙根,侧耳贴着墙面探听。 这是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呼吸声,一道粗重悠长,一道细静轻柔。 虽然雪乡的窗棂,不似龙洲,即便是冬天也有透气的细孔,这儿的窗面不论何种材质,一到冬天就会结出厚厚的冰层,以至于裴沐没有办法探到里头的具体情况。 但听到拿到粗重悠长,独属于修行者的呼吸声,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从怀里掏出黑巾将头脸蒙上,裴沐起身,抬手一掌拍碎窗棂,纵身一跃翻入屋内。 屋里头,百里卢良正抱着老婆睡得酣畅,突然听到窗棂崩裂的声音,还未醒神的他下意识的一个翻身,将枕边人护在身下,左手单臂撑在炕上的百里卢良,灵力在百脉迸涌,右肘翻侧如刀,背对窗棂方向,狠狠出击。 所谓武道交锋,便是虚实变化。 纵身而入的裴沐看到百里卢良拼尽全力的一击,不惊反喜,脚尖在床沿一点,如燕子抄水般凌空一旋,转身过来拳锋上已带着金黄色的灵光。 而这个时候,院内的狗开始狂吠,被扯到身下稍微清醒的女人看到夫家狰狞的脸,才开始尖叫。 凄厉的声音,在无声的子夜虫传得极远,但裴沐并不在意,因为这本就不是场暗杀行动,若是无声无息的结束,村民又怎么能看到石滩上的表演。 以黑巾蒙面的裴沐一拳砸在百里卢良的后背?只听得“咔嚓”一声,百里卢良身形猛得向下一沉。 本以为胜负已定的裴沐还要加击,却没想到床上的胖子敏捷得惊人?借着重拳的力道旋身?直接将身下尖叫不止的女人送飞出去?并翻转身体换成了正面自己的姿势。 如同小盾的手掌当胸推来,裴沐只得用拳去挡。 金玉色的灵光同金黄色的灵光相撞,爆轰的灵力将裴沐怼向屋顶?而百里卢良依靠着后背土炕还有本身重量?竟硬生生吃下这反震之力,如胖球般从床弹起,掌风如刀。 看着百里卢良满脸横肉同眼中狠厉?裴沐很不理解?为什么这样一条硬汉?竟会被神话传说迷住心智呢。 “不可理解。” 口中嘟囔?裴沐如壁虎般黏在房顶?双拳一并朝着单臂撞去。 虽然这次袭杀?确实依靠偷袭占了便宜,但这并不是说裴沐怕了村长,只是为了更加高效的杀敌而已,正面对决他也未曾怕过。 “砰”得一声重响,情况再次翻转。 由上至下的裴沐直接将飞猪一般的村长镇压?正要一击夺命时?突然听到撕心裂肺的叫喊。 “阿大!” 双手作叉就要扎进百里卢良喉管的裴沐余光看到?那个被村长推飞出去的女人正带着个模约只有两三岁的男娃。 慌乱无措的女人身上还有大片的擦伤?只是紧咬下唇扒着门框,眼中只有惊惧。 裴沐从未觉如此恨自己的双目锐利过,如果没有这个女人和孩子?他可以理所当然的告诉自己,这次杀人,是为了整个村子更好的方向。 可同样是孤儿出身的他,手中这两叉却怎么都落不下去。 就在这一凝迟的功夫,身下百里卢良也不知道是哪里生出的气力,单臂如鞭一甩,直接砸在有些发愣的裴沐胸上! “噗” …… 村庙中 百里邱心正端坐神像前,完成每日最后一课祈祷。 作为乌浩神座最虔诚的信徒,他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神。 所以常人看来枯燥的礼拜修行,他倒觉得是同神座亲近的机会,总是一丝不苟。 诵完最后一句经文的百里邱心起身,却看到从内堂走出的两位访客。 “两位小友怎么还没休息?” 百里邱心笑道:“明日村名要来做早课,再不睡怕是要被吵醒!” 虔溪村民从未这般虔诚过,老庙祝觉得荣光的同时也有些骄傲。 唐天羽走到百里邱心近前,直视老庙祝的双眼问道:“老先生,我这儿有个关于乌浩上问题一直想不通,睡不着,所以想来问问。” “人力总有尽时,这也是为何我们需要神的指引。” 老庙祝眼睛一亮,欢喜道:“不知小友疑惑什么?” “晚辈疑惑的是,在老先生心里,究竟是侍奉乌浩上神重要,还是救助虔溪村的村民重要。” 唐天羽盯着百里邱心的双眼,沉声问道。 “哈哈哈,小友这问题错了。” 老庙祝哈哈大笑道:“侍奉上神同救助村民,本就是一件事,又何来哪件重要一说。只要保持虔诚,便会得到神座指引,不论什么样得困难都会过去。” “这么说来,老先生虔诚侍奉神座,只是为了救虔溪村脱困?” 唐天羽冷笑反问,语气不屑。 “小友这样想,就落入下成了!” 老庙祝也不生气,反而劝道:“不是为了摆脱困境而信仰神邸,而是信仰神邸自会得到庇佑摆脱困境。所有美好结果的生发,都是自然而然的,等你加入乌浩神座麾下你就明白,只要心中虔诚,一切美好都会同你们如影随形。” “老先生的话我明白了。” 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老庙祝背后的唐念凡突然出声道:“可若是此时有条更简单就能救村子的路,不知道老先生愿不愿意?” 虽然百里邱心有些迟钝,但看着唐天羽和唐念凡一前一后的站姿,也品出点儿恶意来。 可他实在想不明白的是,这两人怎么敢冲他释放恶意,难道...... “你们是尊邪神的信徒?” 百里邱心脸色突然铁青,朝着唐天羽质问道。 “我们和神圣邪魔都没有关系。” 唐天羽摇头,缓缓抽出佩剑,冷声道:“而是觉得,只有一切神圣绝灭,虔溪村才可能重获光明!” 三百八十一章:生若微光 “赤子之心,好啊,真好!” 令人惊讶的是,明明唐天羽已经拔剑相对,但百里邱心脸上却无有一丝慌张同愠怒,只是前后看了看两个杀意已决的年轻人,就像是家中长辈望向后生子侄的宠溺。 这莫名其妙的场景,竟让唐天羽有些无所适从,但想想师门的考核,想想虔溪村百姓们无助的脸,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底的不适,坚决地将剑拔出,剑锋正对老庙祝眉心。 “今晚前来,是要用老先生的性命,换虔溪村民警性自救,并非因为仇怨。” 心中做好计较的唐天羽目光如电,朝着老庙祝缓缓说道:“此事之后,天羽会将老先生好生安葬,以为祭祀!” “真是个好孩子,可惜选错了路。” 面对沸腾着杀意的唐天羽,百里邱心先是称赞,顿了顿又痛心疾首,语气中满是遗憾和不舍:“若是你们二人真想救虔溪村,救这里的信众,此时最该做的不应是向我挥剑,而是同我们一道祈祷。修行者的愿力是普通百姓的百十倍强,若是你们肯同我们一起,上神一定能听到虔溪村的祈祷,遣神使来救我们于绝境!” “这老头已经疯了,动手吧!” 一直站在老庙祝背后的唐念凡终于忍不住了,双臂平展如鹰,十指内勾形爪,两团明晃晃的橙红色灵焰便从爪心生发,翻滚着变大。 须臾之间,两团灵焰便凝成两颗火球,照得子夜村庙里外透亮。 在这一片橙黄色的光影中,还有一抹刺眼的银光,撕风而袭刺,正是唐天羽的正面抢攻。 于此同时,已经势成的唐念凡也将双手向前挥击,两枚灵焰火珠拖着焰尾应势飞出,杀意沸腾。 经过真灵寻觅又见天地,此时的唐天羽和唐念凡已经算是蜕凡境中的好手,两个前后夹击,便是蜕凡巅峰的修行者也得小心应付。 虽然老庙祝有修为在身,但从祭祀时远处感应到的气息看,也并没有超过蜕凡范畴,加上受到阵法的反噬,这才是唐天羽不积极游说杨凡一同加入的根本底气。 面对两人来势汹汹的一击,百里邱心知道再谈其他已无意义,叹息了一声后,侧旋身体,双掌飞扬,只用两指就夹住了唐天羽的长剑,又把两颗来势汹汹的灵焰火珠给生生拍散。 “喝啊!” 不等两个惊骇的年轻人有什么动作,一股强横的灵力波动自老庙祝体内爆发,环状的冲击波将两人撞开。 待得两兄弟后背抵墙,百里邱心好似已经换了个人般,白色的眉发飞扬,赢弱的身体好像充足了气,横生鼓涨的筋肉竟将宽松的神袍都撑得绷紧。 尤其是他的双臂,膨胀得更为夸张,虬缠暴起的经络里头游走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某种银色的光。 世家出声的弟子都是懂行的,自然明白老庙祝施展的,是极为高明的秘术,战力只会比形象更加夸张。 可他们想不通的是,既然有这样一身本领,这老货天天搁石滩装怂人是要干嘛呢!? “凑,还是个硬手,来试试我的!” 唐念凡脚跟一点墙面,体内灵焰真气充盈双臂,只在飞身而去的三丈距离内,双臂便膨胀得跟双腿一样粗,气血蒸腾的声势竟不弱于百里邱心。 银色的巨臂同冒着白气的赤红色巨臂交错,“砰”得一声炸响,如旱地天雷。 …… 话说唐星给无双四杰说完任务目标后便不见所踪。 杨凡四人还以为领队隐于暗处,但实际上,唐星已经披星戴月重回到了受灾最严重的东岚山脉,并且见到了久候多时的兄长。 说实话,唐星对于此次的领队职责,其实是不理解的,因为在他看来,领导四名弟子翻越群山,和他如今要做的事,根本毫无关系。 这一路下来,在这茫茫群山之间,他无数次思索,都没想出什么靠谱的答案,正憋着一大堆问题,如今看到兄长,哪里还忍受得住。 踏着罡风来到兄长身边,正欲要开口问,却听唐罗开口问道:“如果只是你一人,从毗摩质多原到这儿,需要多久?” 不知道兄长为何问这个,但唐星还是仔细思量:“我会飞遁的秘术,开三重金刚印护体,非极巅处的罡风雷霆伤我不得,若日夜兼程,除去行功回气的功夫,最多二十日便能抵达此处!” 听到唐星答案,唐罗又问道:“那为什么明明二十日就能抵达的路程,却用了这么久呢?” “还不是兄长要我当着什么领队!” 说到这个,唐星就气呼呼的:“念凡和天羽就够累赘了,另外两个更累赘,以至于很多近路都不能走,很多可以直接趟过去的地方飞得要绕路,若不是这样,我早就到了!” 听到唐星抱怨,唐罗只是笑笑,又问道:“早晚皆是抵达,可你过来时是否想过,独行抵达中洲和带队来到中洲,其中有什么差别呢?” “差别?” 唐星细细品味着唐罗的问题,有些失神。 他想到这一路从戈贡来到中洲,为四个累赘排忧解难,除了他们看到的早晨领队,到了晚上他们休息时,他还要为明日的路先行踩点。 因为戈贡神山太大了,并没有完整的地形图,这些天他们走的路线,其实都是唐星晚上先过一遍,确定没有足够的危险,才领着走的。 幸苦肯定是幸苦的,但也将后山四个学生完整带到了中洲,这一路上制定线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几个月下来,肯定是有些收获的,但他又说不出具体的来。 看着唐星若有所思的模样,唐罗悠悠开口道:“其实修行同赶路是一样的,要想最快抵达,最好的方法就是目标明确,抛开一切轻装上路。 但这样的方法,虽然足够得快,收获却不一定是最大的,因为抵达并非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唐星隐隐有些品出其中味道,但还是有些疑惑,于是双眉紧锁,像是难以取舍:“可负重前行,累赘缠身不得畅快,或许连目的地都抵达不了,又该怎么办呢。” “目的地?哪有什么目的地。” 唐罗失笑道:“若真要说有,那么所有人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不论西贺巅顶的君王圣者,还是浑噩度日的走卒贩夫。大家都是从一无所有里来,归复一无所有里去。相较于两段无尽漫长黑暗,所谓生命,只是一闪而逝的烟火罢了。” 经过《苦神离欲功》的锻炼,唐星一度以为自己已经达到无悲无喜,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境修为,但听完唐罗的话,还是感到莫名的震撼。 西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道君王,都只将生命看作是一闪而逝的绚烂烟火,他的视界仿佛一下子被打开。 而被打开后,新得问题也就出现了。 “一闪而逝的烟火,那么决定其是否绚烂的根本,究竟是什么呢?” 三百八十二章:绚烂之道 “什么都可以,取决于你的自性。” 唐罗笑道:“而自性天定,各人皆有不同,只要免其不足,其取数便也多:可以穷理,可以尽性,可以达天,可以入神,可以致广大,所以,极高明!” “原来如此。” 自性霎时通透,唐星眼睛一亮又问道:“原来世间强者总是性格分明,就是因为这个道理?” “只是一部分的道理,还有另外一面。” 唐罗微微颔首,反问道:“依你来看,今人武道强还是古人武道强?” 唐星答道:“这自然是今人武道更强。” “你说的没错,武道前行,今人总是强过古人的,但在某些圣人例子上,古圣较之今圣,相去无多,甚至更加超过。” 唐罗笑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古之圣者皆是人族千万年翘楚,资质心性具是千万中无一,所以后人难以企及?” 问题虽大,但唐星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同答案。 “如果只是这样,那你把修行想得太简单了。” 唐罗淡淡道:“能登彼岸者,谁不是资质无双,悟性超绝,盖压同代的天骄翘楚。 尤其能称圣者,悟性、才情无双属平常,连天阶血脉都无甚新鲜,更兼有无数前辈帮衬,可这些加一起,相较古圣,也并未显现出什么优势来。 难道古圣资质真能抹平这千年武道成就?” “这...这...” 唐星闻言大骇,忙问道:“这是为何?” “为兄也考虑了很久?最后通过引证各个古圣的生平,品出了点味儿来。” 唐罗感叹道:“今圣虽然条件资质上都胜过古圣,武道眼界更不知超出多少?但唯有一点上?他们不如古之圣者。” “是哪一点?” 撇了眼无比好奇的唐星?唐罗悠悠道:“今日王圣相比古早,肩负的责任太小,身边的累赘太少。” “什么意思?” 唐星压根没听懂:“这责任跟累赘同古圣强弱有何关系?” “登临彼岸前?为兄也认为?修行只是自己的事,同其他人都是没有关系的。” 说道这儿,唐罗表情有些复杂?摇头叹道:“而后研究天地规则?欲创世界?才发现天地万物皆为一体。 这才明白?宇宙内事?乃吾分内事;吾分内事?乃宇宙内事的道理。 早前看来那些无用的,累赘的,却都是如今欲要再向上一步的基石,可再欲重头,却变得困难重重。 所以为兄这儿有个忠告给你?此时的你或许还难以体会?但我要你牢牢记在心里。” 自唐星成亲后?他们两兄弟便在没有多余闲暇对谈的时光?但在唐星的记忆中,除了因为妙竹之事,兄长从未这般表情严肃的讲话。 当即心神一凛?肃然道:“兄长请讲!” “今后不论修行或是做事,你总会遇见些可担可推卸的,责任也好,累赘也罢,但只要力非不逮,能担便尽量但上。 扛住了,你才晓得什么叫做世界。” 唐罗语气平缓,但仅仅是从这些话里头听出的厚重,却让唐星觉得是一块巨石落在心头,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是真不能理解兄长为什么要这样要求,但不理解归不理解,出于对唐罗的绝对信任,还是让他重重点了点头。 “好了,闲话叙完了,也该同你聊聊正事了。” 唐罗知道唐星并不理解,但他也不打算深入解释,而是将话头一扭,指着远处群山道:“你觉得,加入中洲神庭的,都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仗着武道超凡,所以装神弄鬼的修行者。” 唐星语气淡淡,意有不屑道:“就没听过别家圣地的王者,自封神圣,还广收信徒要他们参拜祭祀的。” 这番话,基本上代表了绝大多数修行者,对于中洲神庭的印象。 但这些事情,多是在外洲人口中传播,到了中洲是不敢这么讲的。 因为不管怎么讲,这儿都是西贺武道的发源地,哪怕不算三界圣地和各大宗派,也是凶境强者遍地走,隐世豪门处处有。 随便找座大城撒野,都有百八十位凶境的神殿武士伺候。 蠢不蠢的先放一边,强是真的强, 所以这些关于装神弄鬼的话,大家只敢在外洲讲讲,绝不敢带进中洲,毕竟谁会为了讨几句口头便宜,平白树立仇敌呢。 当然,外洲人之所以瞧不上中洲,除了觉得这儿人蠢外,更多原因也是中洲人太过高傲,自诩武道源流,神眷之地,看别人都觉得是蠢货乡巴佬。 所以唐罗这次选中洲作为游历地点,云秀才会这样担心,毕竟就连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商贾,来中洲行商都得要小心说话,大大咧咧的武者一个不好就会引起冲突。 只说唐星刚刚那番话,若是敢在中洲讲,一场流血冲突肯定是少不了的。 毕竟中洲出现过不少次,只是为了给自己信仰的上神争口气,就打到身死族灭的血腥战役。 这在外洲人看来,就更加不可理解了。 所以唐罗对于唐星的评价,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淡淡布置道:“他们四人的课题,是要帮助虔溪村走出困境,而我给你的功课,则是要用自己的双眼,看看中洲神庭在中洲这片土地上,真正的模样。” 话音刚落,唐星便觉得眼前突然一白,似有神光闪烁,待得强光渐散,视界又发生了可怖的变化。 比如他从指缝间看向远山,视界便极速推近,近得连白雪中半埋半掩的树冠痕迹也能看见。 “别乱晃,看那边。” 声音传来的同时,视线仿佛被引导,从屏山向南,那是山崩时首当其冲的地方。 无距视线不知难去多少里,周遭的景物也越来越熟悉,然后唐星便被眼前的场景,给深深震撼到。 本该是被大雪冰层堆积不知道多少丈厚的冰原冻土,被人用剑辟开一条向南北延展的通天大道。 数以百千计,长着五颜六色翅膀的修行者,三五成群的在这通道内疾行; 羽翼震动,便有灵光汇聚,遮风雪、控土木,几人成组便能从高厚的冰层中辟出一条小道; 那熟练的模样,仿佛天灾都在为神圣让道。 三百八十三章:意外(感谢枫叶灬飘絮的打赏) 唐星视角不由自主地运动,一直向南,景物飞逝不知多少距离后,竟又看见一支数量过百,且全是由两对羽翼以上修行者组成的队伍,围聚在一片没有任何特殊的冰原上。 他们俯瞰大地,土黄色的灵翼挥舞,一道道黄色的灵光沉落地底。 冰层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推挤到两边,露出了不见底的深坑,在一阵地动山摇的震晃后,竟有座被风雪覆盖的建筑群拱土而出,浮于冰原之上。 那群背生四翼的修行者在看到集镇后,神色振奋,灵翼再舞,拨开覆盖建筑的厚厚冰雪,露出了集镇的模样。 直面对着天灾的建筑,不是被巨木洞穿搅烂,就是与巨石碎成一团,零落的断壁残垣,无不泣诉着天灾的凶猛。 依稀还能看出之前繁茂的集镇,一场天灾后只剩凋敝,但那群长着翅膀的修行者却面色平静,只是不断拨开覆盖集镇的冰雪垒石,像是在寻找什么。 由受灾最严重的东面一直向西,到处都是残破的建筑,直到狂风将一片风雪卷起后,亮堂的灵光泛起。 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天灾下,竟有座样式独特的神庙,被某道灵光庇护,竟还保存完整。 有位长着四对羽翼,神官打扮的男人从天上落到灵光笼罩的神庙前,口中一阵念念有词,那灵能护罩便消失不见。 而接下的场景,则是让唐星瞪大了眼。 本该在天灾中死无葬生之地的居民,竟瑟瑟发抖的,陆陆续续的,一拨又一拨的,从那神庙中鱼贯而出?朝着外头那位神官,纳头叩拜。 “这...怎么可能。” 唐星无比失神。 接着无距灵视,唐星坐在山巅看了一天一夜?瞠目结舌的呆滞下?是改换日夜新天的震撼。 他自然知道中洲的神佛都是装神弄鬼的。 不论安氏神庭也好?中洲佛国也好,神兽界域也好,全都是骗人的?都只是一些修行者用来愚弄手段的百姓的而已。 愚弄。 没有错?在几乎所有外洲人看来,三界圣地作为西贺巅顶的圣地,所做之事就只是在愚弄百姓而已。 但就这一天一夜看下来?唐星却有点搞不懂了。 他看到数以百千记的神庭修行者?不要力气似的抢救集镇?重辟山道?用“神圣”的灵力?做些连普通人都不愿意做的工作。 尤其是在某些受灾极为严重的山脚?投入付出更收获,几乎不成正比,他常常看到有背生六翼的修行者带着五六十个背生四翼的修行者,游走于受灾最严重的片区。 融雪,破冰?碎石?起陆?往往废了小半天的功夫?最后出土的,破破烂烂的神庙里头,不过三、四十个幸存者。 而那些幸存者?有一个算一个,看向这些修行者的眼神都是狂热的,唐星毫不怀疑,只要这些家伙稍微表示一下,底下这些难民都会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唐星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外洲不信神,因为外洲的神都是假的,不论你奉出多少祭品,不管你多么虔诚,神迹都只是在个体心中生发的臆想。 是某种坚定的谣传却看不见真迹的虚妄。 但中洲神庭不一样,这些狗东西是真的降临啊! 对于被埋在雪下不知多少尺深的灾民来讲,当他们从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时候,眼前这些举手投足便能开山起陆的,挥舞着翅膀的鸟人,不是神圣是什么? 甚至那些中部的人民,只要攀到足够的高山,都能看见神庭的隐约轮廓,神宫、神殿如星点点坐落云间。 只是搞那么大那么大的阵仗,付出那么多那么多的心力,就为了圆一个谎,真的合适么? 要知道,圣地后人也就是普通人,哪怕到了灵意合一,能领会两种神翼本源,背后生个四翼也就顶了天了。 换种说法就会死,这支的队伍里,大部分都是由灵意合一以上修行者组成的队伍。 调动这样一支能量庞大的队伍,让他们游走在穷山恶水间,唐星觉得,哪怕换了龙西联盟鼎盛的时候,自家也做不到这种事。 不是说拉不出这样配置队伍,是即便拉出了这样的一支队伍,人也做不到同神庭一样的事。 而看对方分工明确轻车熟路的样子,这种事很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兄长,我不明白!” 越看越是迷茫的唐星最终还是决定向兄长求教:“动用那么多的人力,只为了救几十个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出山的山民,就算是为了收买人心,这个法子也太笨了,安...神庭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能因为神圣看待事物的角度,同凡人不同吧。” 唐罗笑答道:“如果今天这些村民在天灾中死了,就只是死了几十个山民而已。天知地知人不知,对茫茫中洲更谈不上什么影响,因为人死了,一切诶变数也就不存在了。 可如今但因为神庭的介入,这些本该死去的山民活下来了,那么,活下来的就不止是几十人,而是未来明天的无限可能,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我还是不理解。” 听完唐罗的话,唐星并没有得到开解,反而更加纠结了:“如果要统治这些百姓,以三界圣地的力量轻而易举,为什么要用这种装神弄鬼的办法?” “道理和故事,你更容易记住哪一种?” 唐罗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唐星一个问题。 虽然不知道兄长为什么这么问,但唐星还是沉吟思索,仔细检索后,少年时听来的故事都还历历在目,可从书上、从长辈哪儿听来的道理,却不那么清晰了,任他仔细检索,也只能获得只言片语,却记不得前因后果了。 片刻,唐星大惊失色道:“我竟然更记得故事,而非道理!?” “此并非独你一人,大多数人爱谎言胜过真实。”唐罗淡淡道:“所以传闻谣言总比实据传播更快,安氏神庭是中洲主宰,统御生民亿万,自然要选择最快最省力的方式布道。” 莫说是在通讯工具落后的文明里,即便是在通讯工具无比发达的世界,谎言也比真实更具有流通性,因为人生来就对夸张扭曲的剧情更有记忆力,而对艰涩的真理兴趣寥寥。 外洲人看神庭,只觉得三界圣地沆瀣一气装神弄鬼,却只有少数清醒的人能明白他们为何要那么做。 因为规矩、律法,从来都如神话来的有效直接,相较于公平公正,人们更愿意相信神邸仲裁的正义。 三界圣地只是选了当下最适合这个世界的布道方式而已,外洲人嘲讽他们装神弄鬼时,兴许中洲神庭还觉得外洲圣地都是蠢驴呢。 毕竟装神弄鬼这种事,对于修行者溢出到浪费的圣地来讲,简直没有一点儿难度。 而从这儿也能看出,当年覆灭了韩氏后便自诩神圣的安家圣主,眼光有多么长远和超绝。 相较于元洲那套人人如龙,徐氏子弟每日不是在斗剑,就是在前去斗剑路上的法子相比,安氏神庭显然是投入了更多的力量,将自己的神圣性深埋在中洲人民心底。 “遭了!” 突然,唐星哀嚎一声:“他们还不知道!” “那你还不快去?” 见唐星终于反应过来,唐罗调笑道:“去晚了可就是你这领队的失责哦。” “还不是因为你,好好的给他们颁布什么拯救村民的命令,他们不知道中洲神庭的底细,肯定是会冒进的啊!” 说道这儿,唐星突然意识道什么,恼怒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没大没小。” “啪!” 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唐星就感觉脑门剧痛,捂着脑袋就蹲下了,“嘶嘶”得倒抽凉气。 “很多南墙,不亲自去撞撞,是不知道疼的。” 唐罗声音虚无飘渺道:“武者最大的本事,就是驯服心中,想要以暴力纠正世事的念头,这一关过去了,福祚无穷!” 人在屋檐下,你的拳头大! 抱着脑门倒抽凉气的唐星回忆起自家兄长有多么无敌,翻了个白眼,激荡周身灵力,如鹏鸟般朝着虔溪村的方向掠去。 …… 虔溪村 锣声叮当叫响了夜,困倦的村民举着灯火走到水井处,看到了衣衫不整,脸上胸口还有血迹的村长,百里卢良。 背后站着哭哭啼啼的女人,还有抱着母亲勃艮不肯撒手的孩子,早一步到这儿的村民显然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那叫一个义愤填膺。 “外乡人果然没良心哩,好心收留还收留出祸事儿来。那个同白羊狼混在一起的,今晚袭杀村长,幸好村长强横把人打跑了,不然剩翠娘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哟!” 乡民都是排外的,尤其虔溪村这么小的地方,甭管现在什么情况,这山沟沟里都是相熟的本家,一听外乡人竟要杀他们村长,皆是议论起来。 有说外乡人心黑的,有说裴沐本来就是个飞贼的,更有说两家无怨无仇回来袭杀全是因为百里无常窜扽的,总之说什么都有。 眼见村民来得差不多,百里卢良便将铜锣一丢,从怀中扯出一条黑巾来,扯着嗓门喊道:“早前有人穿着夜行衣袭杀老子,老子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裴沐,我们虔溪村都是良善人家,绝不容许杀人如麻的强人飞贼借宿,只是那贼人手段不小,还和百里无常勾结一块儿,若是激起了杀性,恐怕谁都讨不了好。所以年纪大的,没有练过的就别跟来了,剩下的青壮,带着弓箭和长叉,随老子一起,将恶人赶出虔溪!” “追随村长,赶走恶棍,追随村长,赶走恶棍!” 一个半夜会蒙面杀人的陌生人,听着实在可怕。 所以乡民们简单权衡后,便奋扬着声音,同村长一起。 另一边,失手的裴沐从村长家逃出后,则是头也不回的往石滩村庙跑。 武者生死搏杀,胜负往往只在一线,原本胜势在他这边,可因为百里卢良幼子的叫喊,他杀意乱了。 杀意乱,拳意便软,加上百里卢良专心求生,非但躲过杀劫,更起战势,竟同裴沐战了个难解难分,知道再要杀人不是百十招的事,所以裴沐直接选择遁走,将这个消息报给几位师兄弟。 虽然他这边失败了,但是他对唐天羽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两人都是内院鼎鼎有名的强者,拿下个虚弱的庙祝还不是手到擒来。 虽说虔溪村有两大祸源,但根本还是在蛊惑人心的庙祝身上,将这人料理了,村长有的是办法炮制,不一定非得杀。 踏雪疾行的裴沐不断给自己找借口,不多时便狂奔到了村庙外,听到了里头精铁交织的响动。 “竟然还没打完?正好进去帮手!” 心中这般想着,裴沐脚步更快,待到近前,却大惊失色。 正同那老庙祝交手的,既不是唐天羽也不是唐念凡,而是说好不参与的大师兄杨凡。 只见他手持铁剑,臂腕翻动间如青锋似繁星点点,鋭若针尖的剑气直往老庙祝身上招呼,却被两条粗壮得不像话的臂膀给全都挡了下来,实际造成的伤害有限。 反观老庙祝,虽然忌惮于杨凡的剑势,守大于攻,但只要杨凡剑势稍缓就不断前顶,虽是防守,但却牢牢掌握着转攻为守的机会。 好在此人步伐不强,杨凡应对得还算余裕,起码从目前的场面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唐念凡和唐天羽哪儿去了,借着月色同村庙内两人交锋的火光,裴沐开始寻找另外两个师兄弟的身影,经过一番搜寻,终于在两人交手的最外沿,看到了重伤的两个师兄弟。 唐念凡双臂折断如破布袋般甩在某条梁柱下,梁祝上有巨木撞击般得凹痕,此时的他昏迷不醒,生死未知。 唐天羽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昏厥在墙角,手里的精钢长剑被某种巨力压弯,滑稽的抵在地上,胸前后背尽是灰尘污迹。 “怎么会这样?” 心中大骇的裴沐顾不上许多,悄悄潜入想要将两位师弟先从战场移走,可刚要靠近,就听到师兄大喝道:“师弟小心!” 三百八十四章:不敌 大师兄的示警很突然,但比这声示警更突然的,是骤然临身的凶猛攻势。 裴沐猛地扭头,直觉心神俱骇,老庙祝已然欺身近前,那轰隆隆作响的不是雷霆,而是盘旋着湛蓝电蛇的粗壮右臂。 观战时以为的慢吞和不善步法,等到自己面对是才知道是何等迅捷刚猛,再想避闪已经来不及,只得将心一横,迎拳而上,向死而生! 裴沐当然不会以为自己能够以弱胜强,凶猛迎击的依仗,却全在自家大师兄身上。 随着示警暴喝出口,杨凡就已经预见到了老庙祝的动向,当即运动传承自五绝剑派的两道剑意——黑光、白虹。 那总不得其要的关隘霎时通畅,两道剑意竟在剑身相融,使青锋附着一抹亮灰色且吞吐不定的剑芒。 若是此时有五绝剑派的大师在此,定然大骇。 因为未及神光境的杨凡,竟然使出了须得融剑境才能做到的剑意融合。 虽然徐氏崇尚血脉,但剑法终究是根本,这种资质,亦是骇人非常。 神袍鼓涨的老庙祝自然察觉到后背凶猛锋锐的剑意,那点寒芒遥指,让对应的肌肤不自觉的收缩。 这是真正有机会重创自己的一击,只可惜,对方的灵力积累,实在太浅了! 若是杨凡能到蜕凡巅峰,哪怕只是再多积累几年,百里邱心也不敢言胜,但此时此刻,对方的剑意,还难以让他旋踵。 迅若雷霆的拳势不减,迎着裴沐的双拳砸下,仿佛车轮碾过虫蚁,两者只一接触,向死而生的勇士便如遭重击。 老庙祝只一击便震脱了对方关节,甚至还有余力化拳为镗,点在裴沐胸上。 “噗!” 倒飞而出的勇士狠狠撞在墙上,照理说这样的力道足够在任何泥墙上开个大洞,但也不知村庙的壁岩是什么材质,裴沐只觉得后背撞在一块儿生铁,原本应该被身形卸掉的劲力反压脏腑,瞬间使其失去了意识,从墙面无力滑倒。 中洲是人族中兴之所,西贺武道源流,强者如林。 这个人人都能倒背如流的背景终于还是以最直观的方式出现在了自以为是的年轻人脸上,也击碎了他们虚妄的傲气。 瞬间摧垮裴沐的百里邱心这才扭身反肘,粗壮的臂膀仿佛木桩,同奔袭而来的剑锋,狠狠碰撞。 铁总是要比骨头硬的,但附着灵力时,这种说法就不一定了。 两道融合剑意附着的长剑总算刺破了百里邱心的手臂,却在刺入肘尖骨半寸后被生生抵住难以寸进。 更让杨凡惊骇的,是从剑上传来的巨大吸力,仿佛磁石吸铁,使他动弹不得。 杨凡知道,这是某种高妙的功体开发,因为陆雪凝曾经和他讲过,虽然单纯的灵力积累无法使修行者破镜,但灵力增长却是真实存在的。 那些被脏腑经络储藏的灵力,只是以一种不明显的方式存在,但在一些对功体极有研究的宗派里,这些储藏在身体里的灵力也并非是不能调动的。 很显然,杨凡刚刚碰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况,如果只比武道战力高低,他和老庙祝且得打一会儿才能分出胜负,可一旦从武道交锋变成灵力拼斗,那年轻的杨凡和眉发皆白的百里邱心,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 而被缴了剑,三位师弟又失去意识,情况就很糟糕了。 杨凡无奈,只得以剑指同拳法,同老庙祝继续周旋,打得险象环生。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杨凡的灵力、体力消耗速度,都快得令人心惊,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终于,又僵持了小半刻钟后,杨凡后力不继,被百里邱心给拿住。 至此,唐天羽的斩首计划宣告彻底失败。 好消息是,老庙祝似乎并没有要处死他们的意思,或是说,暂时没有要处死他们的意思。 只是将他们收押在村庙下的地牢中。 天知道,为什么前后通风的破村庙,会有构造如此严密的地牢,但总归不用马上死去。 收押好四人的老庙祝没有在地牢多做停留,而是着急忙慌顺着窖梯爬回村庙,兴许是杨凡六识足够敏锐,更可能是老庙祝走得急忘记关上窖门。 总之,杨凡隐约能够听到水桶,抹地,拧干这样的声音,持续良久。 仿佛对老庙祝来说,清理村庙要比处置他们几个刺杀者,更加紧要。 赖于武者强横的体魄,三位师弟依次苏醒,而从伤势也不难判断,对敌时老庙祝并无多少杀心,不然震开裴沐的防御后,镗手只要往左心室处偏个几寸,某位师弟就可以直接入土。 所以劫后余生的裴沐大呼侥幸,但另外两个状态就不怎么样了,唐念凡咬着牙为双臂正骨,唐天羽沉着脸揉搓胸口化瘀,皆是沉默不发一言。 看得出来,这次失败对两个心高气傲的唐氏弟子来讲,打击很大。 如果是碰见隐世豪门或是什么宗派传人,他们倒能坦然接受失败,可偏偏百里邱心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庄庙祝。 从前两课中积累的自信,这会儿早已经灰飞湮灭,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武道前途。 倒是杨凡,从被关押起就在苦苦思索着什么,等到三个师弟全部苏醒并开始疗愈伤势,他才如梦初醒般的一拳捶在自己掌心。 “如果融合阳炎和青木剑意,只要一次剑意爆发就能挣脱吸力,不光能造成杀伤还能把剑给拔出来!” 对于徐氏剑者来说,剑意融合是个入门难,精通难,研究更难,值得浸淫一生的课题,而误打误撞上手的杨凡,并没有满足于黑光、白虹得融合,而是迅速发现了更向前进的路。 想通关节的杨凡仿佛忘了自己阶下囚的身份,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半尺长的草梗,就兴冲冲的舞动起来。 “大师兄,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练剑啊!” 裴沐揉搓着胸膛,呲牙裂嘴抱怨道。 “我们不是还有领队么,就算任务失败了,领队也不至于对我们置之不理吧。” 杨凡手上草梗挥舞个不停,随口答道。 三百八十五章:罚罪 “可要是领队不在此处呢?” 唐天羽就没杨凡那么乐观,紧皱的双眉中尽是忧郁:“以我对教官的了解,若是他有关注我们,在大师兄失手时便该现身了,可这时候还未出现,说明他并不在此处。” “或许领队只是在修炼,正好错过了?” 裴沐还是带着侥幸推测道。 “每个人的修行习惯不同,这一路下来,你难道没有发现,领队都是选在傍晚时分行功周天么?” 唐念凡的回答打消了裴沐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样推断的话,领队或许有别的任务,真的不在此处......” 一时间,地牢有些尴尬和沉默。 谁能想到,无双学院寄予厚望的四名游历弟子,竟然在中洲的偏僻山村尽数被俘,唐念凡和唐天羽之觉得羞耻得抬不起头来,恨不得直接一头撞死。 但好不容易时来运转的裴沐可不想就这么死了,忙朝着杨凡求救道:“大师兄,快别练了,想想办法联系领队啊!” “我没有联系的办法。” 杨凡耸肩。 裴沐有些绝望:“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若是对方要杀人,又何必将我们收押呢?” 唐天羽沉声出言:“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我看悬。” 唐念凡摇头:“装神弄鬼的最喜欢广而告之那一套,将我们收押或许是存了当众审判的念头,杀鸡儆猴,让那些村民看看对抗神圣的下场。” 在三人进行绝望的沟通时,杨凡依旧专注,手中草梗挥舞不停,呼呼作响,脸上还时不时崭露笑意,同愁眉苦脸的三人形成鲜明对比。 天蒙蒙亮的时候,老庙祝又来地牢了。 在确定四人全都苏醒后,百里邱心开始宣判几人的罪。 唐天羽还是有部分猜对了,百里邱心暂时没有想要杀他们的意思,甚至给他们提供了一点儿食物和伤药。 但他也猜错了,因为他没想到,他所作的计划,在中洲竟然有这么大的名头。 冲击村庙,刺杀虔溪村唯一庙祝,阻挠神圣在人间边陲的布道,尤其还是在这样特殊的时期,若是他一死,祭坛无人主持,虔溪村便等于彻底同上神失联,这在中洲,是比杀人放火更大的罪。 相较之下,杀人放火奸淫掳掠反倒是轻罪。 这在几人听来,简直荒谬。 因为他们的计划根本没成功,所谓刺杀最多算个未遂,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样一层? “不论是谁,哪怕只触犯其中一项,都是难以脱逃的死罪。” 待宣读罪恶后,老庙祝合上厚厚的法典,朝着几人沉声道:“但如今形势特殊,我愿意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若是肯发下誓愿,护庙二十年,这份罪恶,我可以明秉上神,暂不追究!” “呵,原来神圣也是可以讨价还价的?” 唐念凡不屑道。 “能有转圜余地,只是因为你们尚未真正铸成大错,这是你们唯一赎罪的机会。不然我就只能召集村民,将你们的罪禀明上苍,由神来裁决。到时候,是天雷落降还是神火焚身,就全都不由老夫了。” 百里邱心并没有因为唐念凡不敬的语气生气,而是气息平和的讲述着,如果他们不接受誓愿恕罪的路,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状况。 “你们还很年轻,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时行将踏错悔改就好,可要是执迷不悟,便谁都救你们不得,所以老夫再给你们些时间考虑,劝你们,好自为之。” 老庙祝走的很急,并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村民们又一次入庙了,他得去主持祈祷祝词同祝舞的事宜。 而随着石质窖门的封闭,地牢又一次陷入黑暗,几人面面相觑,开始思考对策。 很显然,庙祝的脑筋是个木的,认死了他们冒犯神灵,非得要他们护苗恕罪。 如果他们真是什么过路强人,这个下场其实不算差,总比死要好,可他们不是什么无根野草,而是无双学院内院的弟子啊。 若是他们屈从了庙祝,自己的性命是保下了,可师门的脸面怎么办? 黑暗中,唐天羽和唐念凡遥遥对望一眼,心中仿佛有了计较。 又过了几个时辰,地牢地窖的大门再次被打开,老庙祝再一次出现,手边还抓着个鼻青脸肿被五花大绑的老熟人。 四人定睛看去,即便被束缚眼神也依旧凶狠的,不是百里无常又是哪个。 “你们啊...” 老庙祝眼光扫向四人,语气中既有遗憾,又有恨人不争气的埋怨不忍:“原以为你们目标只有我,想不到竟还丧心病狂牵涉虔溪村的村民! 如今引得民怨,我已保不住你们了。刚刚同你们说的护庙恕罪,就当没有听到过吧,今晚,你们几个一起,在祭坛受审,由上神决定你们的罪。” 杨凡面色不改,而唐天羽同唐念凡大惊,双手抓在劳杆上,不敢置信。 他们是世家子,他们是唐族人,他们还有复兴家族的使命,还有很多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怎么能死在这儿。 这就是一场师门的考验,他们只是失败了而已,何至于此? 失神的唐天羽出离愤怒:“你要杀我们?你怎么敢杀我们?你可知道我们是谁?我们乃是..” “不论你们是谁。” 老庙祝显然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冷冷道:“触犯了神圣的戒律,便要接受神的审判。” 言罢,他将五花大绑的百里无常往空牢中一丢,便走出了地窖。 唐天羽和唐念凡两人的手从栏杆上滑落,坐倒在地上,满脸的失神。 裴沐则是满面复杂,同恨着眼,咬牙不作声的百里无常致歉,而猎熊者从头听到尾,却是一声也没吭。 “可惜了...还有好多剑意没尝试呢。” 两指抓着草梗的杨凡嘟囔了一声后,又开始比比划划。 审判要放在晚课祈祷之后,因为光明是留给信徒的,只有冰冷的子夜才适合用来审判罪犯。 已经几十年没有出过恶徒的虔溪村,今晚却要审判整整五人,这对所有村民来讲,都是不容错过的大热闹。 三百八十六章:亵渎 虽然虔溪村的村庙看着很破落,但地牢里头的家伙事儿倒是很齐备。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枷锁,蜕凡武者被制住了便挣脱不得。 五人被虔溪村民羁押着来到石滩,赶到了祭坛上。 几个强壮村民的村民手持长叉,将五人抵在祭坛中心。 而祭坛的下头,是义愤填膺的虔溪村民,辱骂之声不绝于耳。 在一阵群情激愤中,百里邱心越众而出,面无表情走到祭坛石阶上。 群情踊跃的咒骂声骤然变轻,老庙祝这才取出一张书页大声诵读:“无信者百里无常,伙同无信罪民四人,冲击村庙,刺杀村长,所幸虔溪为神庇佑,皆未功成,虔溪庙祝遂书此罪,请神仲裁!” 没有什么渲染和铺垫,在老庙祝话音落下时,他手中那张书页便虚空自燃,而祭坛也被点亮,六个角上神火点燃。 感受到地坛中隐隐爆发的灵力,唐天羽气得破口大骂:“这阵法根本没有沟通的能力,灵力直接爆发,停都不带停的。” 所谓秀才遇到兵,这百里邱心很显然是个认死理的木头脑袋,对于这样的人,亮身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唐天羽将机会赌在神之仲裁上,他希望这个祭坛真能同上位的神殿沟通,最好能有神使出面审问。 这样的话,他再亮明身份,就会有很大机会活命,可真到了石滩他才发现,这个所谓的审判,根本就没有沟通的机会。 说白了,这阵法就是个断头台,书页就是断头台的启动器,老庙祝将书页引燃,他们就必然会被阵法弄死。 而他们的死相也已经确定了,就是被六道神火柱淹没一切罪孽。 所谓出师未捷身先死,说的大概就是这样憋屈的情况吧。 “完了,死球了。” 唐天羽自嘲一笑,忽然想到昨晚定计时自己那胜券在握的模样,如果能够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 算了,也没什么机会了。 悔意如万蚁噬心,唐天羽痛苦的闭上了眼。 祭坛六角的神火越来越旺,地坛隐隐透出红光,而在台下望着上头的村民,目光中皆是流露兴奋的神色。 因为传说中审判世间一切罪恶的神火柱就要出现了! 祭坛六角的神火越来越亮,坛面的温度已经无法再站人,几个拿着长叉的村民赶忙跳下。 就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祭坛六角的神火终于连成一片,神火光柱冲天而起,将里头五个罪人淹没。 就在虔溪村民开始欢呼的时候,却有一道金光从天外射来,洞穿了祭坛上的神火柱,落在了石滩远处。 “呼,差一点儿就没赶上!” 那道金光,自然就是唐星的伏魔金刚法相,只是他定眼望去,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一、二、三、四...五?谁能告诉我,人怎么多了一个?” 唐星指着百里无常,朝四个劫后余生的内院弟子问道。 但此时的学生哪有心情回复这个,刚刚祭坛神火连成一片,他们都觉得自己要死了。 这种绝望,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了解的,尤其是唐念凡,他对唐星的怨念几乎要冲破天际:“你要晚来一步,就只能把我们的骨灰混在一起带回西陵了,一个和五个有差么?” “嘿,竟还怪我来得晚?” 唐星乐了:“原本我赶回来,是怕你们行事鲁莽,糟了杀孽。谁能想到,堂堂内院弟子,竟然会在中洲边陲的小山村被俘,这还有脸怪我啊?” “我!!!” 唐念凡仿佛被一拳怼在喉咙,脸色涨得通红,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噌、噌、噌、噌、噌” 接连五声,唐星将捆绑五人的锁链解开,摆手道:“行了行了,不管怎么说,这第一项师门任务,你们四个全都失败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回复你们师尊吧。” 刚刚重获自由的四人还来不及高兴,便听到唐星的话,脸色当即就垮了,几人正要说话,就听到大队人马踩着碎石杀将过来的脚步声。 为首者正是虔溪村的老庙祝百里邱心。 这位不论是被袭杀还是被顶撞都不曾愤怒的老神官,此时双眼却涌动着暴怒的杀意。 神袍鼓掌下是噼啪作响的劲力爆发,撑裂两袖的粗壮臂膀上,爬满了流动着银光的青筋,骇人异常。 没有任何叫阵,甚至不在乎是否偷袭,老庙祝的拳锋直朝着唐星的后脑砸去,只欲一击毙命。 作为乌浩上神虔诚的信徒,百里邱心早就抛却自身的荣辱,但他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人对上神的亵渎。 于神罚将至时劫走罪徒,破坏神之仲裁。 虽然他与唐星只是第一次见,但却已经上了老庙祝的必杀名单。 只可惜,杀人这种事,从来不是光有决心就可以。 面对来势汹汹的一击,唐星甚至连头都每回,只是双手懒懒交错,缔结金刚应。 金光自背后绽放,金刚法相的虚影不迟不早的出现在他和老庙祝之间。 只听得如暮鼓晨钟般“咚”的一声,老庙祝竟倒飞而回,并在石滩雪面上留下一道绯红的线。 对于唐天羽几人来讲不可战胜的老庙祝,在唐星手中竟连一合都走不下便受了劲力反噬,功体同漏气一样,迅速萎缩。 “通过秘术刺激功体让你获得了超凡的力量,可一旦遭遇超越这股力量的反馈,功体就会遭到重创。” 唐星放开手中金刚印,转身朝着远处还想鼓动灵力站起的老庙祝道:“若是你再强行运转灵力,将会大大折损寿限,并对功体产生不可逆的重创,铸魂无望。” “老夫知晓,尊下十分强大。” 老庙祝艰难起身,强行鼓荡灵气,神色决然:“但捍卫神圣者,又何惧强暴!” 大喝一声后,老庙祝双臂再次鼓涨,又向唐星发起绝命冲锋。 面对老庙祝决然的冲击,唐星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 如果是比武斗狠,那么他有好些应对的办法,可他这次是四个累赘得领队,杀人容易,杀人之后的事,可就艰难了。 三百八十七章:神临 好在,暴怒的神官并不需要他用武力才能劝服。 迎着视死如归的老庙祝,唐星只是抬手遥指天边一束亮光,朝着百里邱心劝道:“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等你家神使来吧。” 只这一句,死不旋踵的老庙祝便硬生生定住身形,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脸上浮现狂喜,扭头朝唐星所指的方位望去。 那是一片由玄黄和湛蓝组成的光团,氤氲翻滚着由远及近,有风姿绰约人影立于光团之上,其背似有四道流荫虚空的云线,似神如圣。 或许在村民眼中,这人影尚且模糊,但在百里邱心眼中,却再熟悉不过了。 传闻上古时信徒愿力不够,所以即便是神使降临,也非得从神庭中长途跋涉不行。 而这黄蓝两色的光晕,分明就是乌浩上神坐下神使的标志呀! 虔溪村终于有救了。 面对唐天羽四人袭杀面不改色,面对强敌唐星死不旋踵的老庙祝,此时看到光影却热泪盈眶,也不顾大敌当面,朝着光团来处整理身形,纳头跪拜,高呼道:“乌浩神座御下,滦州神殿从属,虔溪村庙祝,百里邱心,恭迎神使驾临!” 中洲虽是信仰之地,但野神淫祀也是极多,所以如何分辨真神与伪神,就得需要庙祝、巫觋、佛徒、道士之类的人物。 所以当村民看到百里邱心纳头跪拜的时候,众人当即跪倒一片,所以当光团降临,整个石滩上,只有唐星他们六人还站着,十分显眼。 得益于这种放肆的站姿,他们也看清了光团上的人影。 那是个面若清霜的女子,洁白修长的脖颈下包裹着钨金色的神袍,紧缚的腰束,拖地的袍群,看着高洁神圣。 西贺女修本就少,气质这样好的更是罕见,所以唐星忍不住就多打量了几眼。 而这样放肆的目光,却也激怒了来者,湛蓝同玄黄两色的灵翼挥舞,唐星脚下大地咆哮,枪林般的土刺拱起,从各个角度袭来,于此同时,满天飘雪亦被旋风聚拢,厚厚的雪团撒下无数冰锥。 这天罗地网般的攻势呼啸而至,比之一般灵技不知迅捷多少,但唐星脸上却无多少担忧,反而有些疑惑。 仅从控制力来讲,来人修为明显极强,但凝结的攻势虽然声势浩大,其实并无真正威胁。 所以对方其实是个菜鸡? 屁嘞! 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领悟两种灵力本源的神庭天使怎么可能是菜鸡? 对方这招,分明是要麻痹自己,其实暗扣杀招,要一击制敌。 看看云团上那女人冷落冰霜,但眉眼含着杀意的模样,唐星心里更是警惕,若不严肃对待,可是要阴沟里翻车的! 有了这样的觉悟后,唐星霎时振作精神,将来人当作生死大敌,再不敢有丝毫轻看私藏,全力施为。 双手缔结法印,须臾间九次交错。 “九乘金刚印,灭魔。” 气海蕴养灵火随意念翻腾,同灵气交融一起,绘组灭魔金刚之法身。 “火舞绘纹,佛印。” 那参照无相禅寺佛器图录观想而来的神器,绽射佛光十方。 “佛器兵锋,金刚伏魔杵!” 即便狮子搏兔,亦要拼尽全力,所以唐星没有任何保留,当即展示所有,甚至觉得还不保险,暗扣的法印变化,是应对来者不可捉摸的杀招。 场间形式变化就在一瞬,如枪林般的土刺还未靠近沸腾灵火的怒忿灭魔金刚法相便融成软泥,天上落下的如雨冰锥还未近身丈余便化作雨水。 腾跃而起的灭魔金刚法相手持佛器金杵,如日轮从沧海跃出,直奔云团女子脑门而去! 身在金刚法相中的唐星目光死死锁在那女子周身,谨防对方骤然爆发的返场神技。 可任凭他观察得如何细致,也只能从那女子身上看到平静和淡然。 “果然是个了不起的对手啊!” 唐星心中一边感叹,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刚刚的佯攻而麻痹大意。 易地而处,若是他失了先手要直面灭魔金刚结合佛器降魔杵的重击,怕是除了慌乱躲避毫无办法,可对方竟然还能保持这般雍容平静的态度。 这说明什么? 只能说明,对方拥有自己想象不到的强悍杀手锏。 要不怎么说中洲神庭是西贺武道圣地巅峰呢。 想到此处,唐星突然有些欣喜,虽然他也知道来者的反手很可能让他遭受重创,但作为武者,能够见识到想象之外的手段,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来吧,两翼神使! 让我见识见识,西贺巅顶圣地的玄奇手段吧! 所谓法相,皆是由心念所化,感受到印主心中的一往无前,灭魔金刚法相的速度,仿佛又快三分,金刚伏魔杵绽射的金光,亦是更加耀眼。 瞬息之间,灭魔金刚法相已经欺至光团三丈。 金光照亮了女子如霜的平静面庞,唐星提防的反制手段并未出现。 佛杵挥落,身形再近,灭魔金刚已近女子两丈。 女子依然面色不改,似对眼前凶险视而不见。 即不变,就逼得你变,灵火天骄心中发狠,金刚法相不停,只百分之一个呼吸,伏魔金刚杵已经落在女子头顶一尺处。 终于,女子的脸色变了,但出现的却不是唐星料想中的反制手段,而是惊恐和慌乱。 这下灵火天骄终于明白了,他设想的反制手段,根本不存在的,眼前人真就只是个灵力掌控出色,但实际战斗经验为零的弱鸡。 面对他无边凶猛的一击,对方也不是什么胸有成竹,平稳冷静,只是单纯没有反应过来! 换言之,这一杵夯下去,人得死个邦硬。 我靠! 在金刚杵即将落在来人头顶的瞬间,唐星终于反应过来,暗扣的法印在千分之一息中翻转。 “金刚,寂灭!” 空中的灭魔金刚法相爆裂成一团夺目得金光,将黑夜照得比白昼还亮。 这突然出现的强光引得众人纷纷抬头,只见神使柳眉倒竖,而她面前尺处有绽开金轮。 依稀还留有金刚轮廓同佛器的虚影,那分崩离析的灵影,蕴藏着强横灵气愿力,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随着金刚法相崩碎的,还有个口吐鲜血,倒射而出的身影。 三百八十八章:武者与神使的交锋 在场的村民都是不懂武的,所以他们也不知道灭魔金刚法相意味着什么,但老庙祝百里邱心是懂得啊。 其实在唐星反手缔结出金刚法印的时候他就抬头了,只是还未等他起身,那法相就双手握着降魔杵,朝神使的头顶以力劈华山的姿态奔去了。 且看法相姿态之武武,形象之凝练,蕴藏灵力之雄浑,百里邱心自然是很担心的。 虽然他是乌浩神座的信众没错,但他并没有丧失理智啊。 如果今天来的是个八翼神使,哪怕是个六翼神使,他都会觉得灭魔金刚是在触犯天颜,自寻死路。 可这次来虔溪的,只是个四翼神使啊! 就在他怀抱着这样担忧的时候,那在他看来不可战胜的灭魔金刚法相,就在神使面前一尺处,全然崩溃了。 再看光团上神使的表情,根本没有一丝战胜强敌的得意,只有疑惑同不解。 仿佛是在问世人,敢向神圣挥杵的灭魔金刚,就只有这种程度么? 霎时间,百里邱心觉得自己错了,他根本不够虔诚,根本不配当乌浩神座的信众,因为他刚刚竟然怀疑神使,只因为自己有些微不足道的武者见识,就认为神使会在灭魔金刚的冲击下受伤。 自己真是,太愚蠢了! 想到这儿,百里邱心再次跪下,朝着光团处行庄严的大礼。 也得亏老庙祝跪下的早,不然要是再多看几眼,何止能从神使脸上看到疑惑和不解,还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到恐惧,再看到对方劫后余生的欣喜呢。 但这样复杂深刻的表情只存在一瞬,待看到唐星将要从石滩大坑中爬出,神使安欣又恢复了最初那隐带高傲的平静表情。 “所以说,干嘛装模作样,若是晚一刹,就要身死道消,到时多尴尬。” 从大坑中爬出的唐星有些狼狈,灵力损耗大半,脏腑震荡,身上更是有不知多少处大大小小的骨裂。 但常年累月的《苦神离欲功》修行,使他对这种在外人看来几乎无法战斗的伤势具有极大抗性,甚至如果只从旁人角度,你都不敢相信。 眼前这个利索从大坑爬出,拍打身上灰尘,表情无奈甚至还有心情嘟囔的男人,竟会受了这样重的伤。 虽然唐星声音极轻,内容也隐晦,但神使安欣还是知道对方打趣的就是自己,脸色不露痕迹的一红。 却又忍住,只是冷声质问道:“佛法伪神淫祠,神法天理人道,御法妖魅魍魉。法师僭越虔溪村祭祀内务,是要破坏三界圣地统御的规矩么?” 很显然,通过刚刚的灭魔法相,安欣已经将唐星认错成佛国的修行者。 这也难怪,毕竟不论是灭魔金刚法相还是伏魔金刚杵,流露的气息都太过正统,这可不是想要模仿便能模仿得出的。 唐星也知道对方误会自己身份了,但他也不打算解释,只是顺着对方回答道:“这是个误会,他们几个只是为了帮助虔溪村度过难关,只是选择的方法鲁莽了些。可好歹都是资质不凡的弟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他们付之一炬吧。” 安欣越过唐星看了眼后面杨凡几人,又看看唐星。 表情先是了然,而后又出言讥讽道:“呵,以前佛国只收灵童,想不到现在新派连这种已经成年的也收,也不怕浪费气力,坏了道统。” 言罢,她再不看后头几人,只朝着唐星道:“既然是误会,那么这次就算了。但有一条,既然他们是法师的弟子,你就得负责管好他们的,如今戈贡以北混乱,我可不希望再有意外!” 外界为什么总说安家人霸道,因为就算是力不如人的时候,他们也不改自己的高傲本色。 幸好唐星不是那种暴脾气的,加上自己身份又是假的,见对方愿意放他们一马,连忙应道:“当然当然,我一定会管好这些孩子。” “哼,如此最好!” 看着唐星轻松的笑脸,想想刚刚濒临身死的恐惧,安欣没由来的又又有些生气。 …… 有神使发话,庙祝和村民再也没有追究杨凡等人的罪恶,仿佛同时得了失忆症。 老庙祝的表现则更加惊人,在知道唐星竟然是佛国法师后,态度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那种尊敬和爱戴,直让人浑身发毛。 而随着神使安欣进入虔溪村主持大局,几人才看到,安氏神庭在中洲,究竟有着何等样的影响力。 只因神使安欣一句没有任何因由与铺垫的“虔溪村必须迁徙”。 这儿的村民,就决定放弃祖祖辈辈坚守的土地,愿意随着神使离去。 只一句“凡非必须的,都应放弃。” 虔溪村的村民仿佛瞬间克服了心中对物欲的眷恋,只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就整顿出了可以迁徙的必需品。 这种效率,看得裴沐几人目瞪口呆,因为他们甚至看到,那个祭祀时,口口声声说,翡翠玉如意还有九十九只金樽是自己性命的村长。 在神使安欣到来后,直接将传家的宝贝,奉献给神使,不求任何回报。 而那些在祭祀时,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拿不出更多的祭品的村民,竟又不知从哪儿取出了山珍、珠宝、玉石,玩命似的要献给安欣。 而最让裴沐几人愤怒的,是不论百姓献上的是什么,安欣全都照单全收,对于一些格外贵重的,她甚至会赞许几句信徒的虔诚。 说实话,若不是唐星再三告诉他们,此人就是神庭来使,就是如假包换的安氏族人,他们都要爆炸了。 因为任凭他们怎么看,这名为安欣的神使,都像个骗子,而不像个神使。 而最能作证他们论点得,就是这个安欣神使境界虽高,但战力极弱! 虽然手握两道本源灵力,但安欣的斗战水平,就是弟弟水平。 除开灵翼能够飞天这种棘手的能力,若是放在一个狭窄的地方,唐念凡觉得他要是同唐天羽联手,就有六七成的把握击杀安欣。 换一种说法就是,摆明车马的斗战,这所谓神使,甚至不如虔溪村的老庙祝强。 这样一个人,不是骗子是啥嘛! 三百八十九章:神谕无敌 “这些村民真是太好笑了,之前我们让他们自救,他们说什么都不干。可这安欣一来,只一句话就要他们抛家舍业,他们连个磕巴都不打,就同意了,你们说是不是有病?” 唐念凡是不能理解的,他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领队会在任务失败后,继续让他们留在虔溪村。 只说让他们好好看,看什么? 看村民如何犯蠢么! “就给村民五天时间,便要带他们离开,这货难道以为这些村民和她一样能飞?从这儿到中洲,怕不是得有千多里路,这些村民就没想过,凭他们带的那点儿东西,能不能走到?人说什么信什么,死了都是活该,真的!” 唐念凡真是越想越气:“这儿是百里一族的祖地,世世代代祖辈皆是埋骨与此,就因为安欣神使一句话,他们就连故乡都不要了,带着祖宗牌位就要迁徙,有些混帐甚至因为安欣一句话,竟刨开了祖坟,说要将先祖遗体火化,然后将骨灰带走,你们说这些混帐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 除了最初一日,这几天唐天羽和唐念凡除了捕猎外,已经不往外走了,因为他们只要一看到愚蠢的村民,就会觉得无比闹心。 只有裴沐,还见天的往外跑,只是他的关注点,却没有在村民身上,而是每日跟着观察安欣。 他发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使,除了第一天指引迁徙,定下期限后,便去了月牙山上,东游西荡,还时不时闹出动静。 有次裴沐实在忍不住心中好奇,偷偷跟着安欣上山,但两条腿终究比不过两对翅膀,等他找到人时,天都已经快黑了。 如愿以偿的找到了目标,裴沐却有些失望,就像唐念凡等人判断的那样,这位女神使,气息弱得不行,就像鏖战整日后的脱力,就连六识都变得得无比迟钝。 他都观察好一会儿了,对方都没发现,只是一个劲儿的调息,等调息完了,就仰头望着星斗发呆。 说实话,裴沐是没看出来这每日的夜空有何不同,但安欣就能一直看,且一看就是一晚上。 这样的行为,让裴沐很疑惑,因为他心中的怀疑同唐念凡两人一样,以虔溪村现有的族力,其实是没有能力支持这样路途极远且气候险恶的迁徙的。 如果要强行迁徙,要么安欣提供足够食物,要么对方迅速提升迁徙村的族力,若只凭信仰精神,怕是这场迁徙会成为虎头蛇尾的惨剧。 但安欣却好像看不到这些一般,只一个劲儿的催促村民尽快,颇有种穷兵黩武的感觉。 他倒不觉得安欣是在欺瞒村民,因为就从村民看待安欣那种狂热的眼神判断,哪怕神使是他们跳崖,他们都会觉得这是通往极乐的捷径。 所以,你说有这样影响力的安欣去骗村民,应该不至于,可这位神使究竟是要做什么呢? ……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 已经整理好所有的虔溪村民站在村头的平地上,接受神使安欣的检阅。 挺着大肚皮的村长百里卢良和恭敬的老庙祝百里邱心站在最前,身后则是拖家带口,背着厚厚行囊的村民。 无信者百里无常则同杨凡等人一起落在最后,离最尾的村民还要隔开一段距离。 唐念凡双手抱胸,嘴角噙着不屑冷笑,看着远处正在说话的安欣,扭头看看堆放身旁布袋和鱼娄,信心满满。 “没有足够的食物支撑,这场迁徙就只能是个闹剧。你们看着吧,那所谓神使很快就会原形毕露,就同石滩那夜在教官的金刚伏魔杵下那般无所遁形。到了那时候,虔溪村民就会知道,谁才是他们真正值得相信,依靠的人!” 或许是那晚斗战时跟木头一样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几名队员竟然下意识觉得,这位一意孤行的安欣神使,又要玩脱了。 只有同几人站在一起的唐星,表情平静,无悲无喜。 虽然虔溪村只是个小村子,但乡土情结并不会因为人数的多寡而有所增减,只不过神使喻令大过天,随着安欣一声令下,村民便只能拖家带口,一步三回头的往村外走。 迁徙开始了,但唐念凡脸上的嘲讽之色更浓:“万里的冰封冻土,即便安欣有能力开出一道供人行走的大道,以这些村民的脚程,大半要冻饿死在路上。你们看着吧,最后就算抵达中洲,虔溪村民也得要死伤大半,但只要有一个抵达了,神圣的功绩却不会减少半分,真是聪明的办法呢!” 虽然唐念凡的话有些偏激,但几人看着向村外走的虔溪村民,却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们是真正从山那边过来的,甚至亲眼看见东岚山上雷如雨下,冰封万物的场景。 自然知道外头的局面有多恶劣,想要靠两条腿走出这场天灾? 除非虔溪村的村民全都有蜕凡境界才可以,而即便有了这样的境界,也只能支持他们走到东岚山脚,那片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而已。 这种道理他们知道,他们相信,村中有些人也会知道,可为什么明明知道的情况下,他们还要跟从安欣走这样一条必死之路呢? 唐念凡将这场迁徙说成闹剧,并非没有理由的,因为仅仅是从村口走到月牙山北面的阙口,村民就花了整整半个时辰。 负重在雪地前行的体力消耗,是轻装简从的十倍,很多身体并不强壮的村民,就已经走得气喘吁吁。 而这点儿路程,相比于迁徙的长度,甚至连开始都谈不上。 一些原本狂热笃信的村民在疲劳的冲击下,也开始恢复清醒,抬头看看一望无垠的白色,脸上浮现惶恐之色。 畏惧使人停步,相较于投身茫茫不见边际的冻土,亦有村民扭头望向熟悉的家乡。 “这场迁徙是超过绝大部分村民承受极限的,我们不能等到惨剧发生,再做行动。” 杨凡沉声道:“相信这会儿,应该已经有不少村民意识到这是条死路,我们是时候出现提醒村民了。即便是要迁徙,也得等到凛冬过去并积蓄足够食物,这样鲁莽行动,实在太不明智了。” 三百九十章:神迹 人都是讲感情的,虽然起初来到虔溪村是因为领队布置的任务。 但这么多天呆下来,无双的四个学生已经对这村子很熟悉了,所有感情,都是从熟悉里生发的。 之所以会生气,也是愤怒虔溪村人的不争气和麻木,若真是视人如草芥蝼蚁,其实是没必要生气的。 因为人从来不会因为两窝蚂蚁撕咬而愤怒,更不会因为满地的蚂蚁尸体悲伤。 所以在杨凡提出要拉村民一把的时候,几名队员都是同意的,就连一直想看看安欣有什么后手的裴沐都没什么犹豫。 就在几人将要上前劝告众村民的时候,一直走在迁徙队伍最前的安欣突然停步,而追随她的村民情也全都停下了脚步。 只见面若清爽的雅丽神使振动双翼,在众村民目送中缓缓升空,那玄黄、湛蓝两色交织的光团伴随着清冷的嗓音,神谕再次出现。 “万载不化的冰霜,孕育万物的后土,请聆听我的请求,许虔溪村信众横渡苦难的船舟!” 强横的灵力自安欣体内涌出,只见其神袍飞舞,玄黄、湛蓝两色的灵翼光芒大放,飘散的灵气如芒如束,氤氲着向月牙山沉降。 天地间访似只剩一某蓝黄色的光,而光团的中心,是面色清冷,神圣庄严的神使安欣。 杨凡几人不知道安欣这故弄玄虚的做派是要干嘛,但虔溪村的村民再次跪伏了一地。 “若是装神弄鬼有用,那么我的政学成绩就该拧成纸团丢进蒌里!” 唐念凡对于安欣这种一旦紧要关头就装模作样的行为很是不满,当即出言讥讽。 可就在他话音落时,月牙山上却有了莫名剧烈的振动。 雪山深处轰隆隆的声音,伴随着积雪沙沙和冰层开裂的巨响,仿佛有什么巨物正在出土。 而后山体震晃,杨凡四人竟看见,由神使安欣四翼尖角荡出的灵力丝线,竟从月牙山巅牵引出一艘,由冻土捏成的舟船。 这艘巨大舟船的剑形底部全是由坚冰凝聚,带着配不可挡的气势从山巅冲下,而由硬土凝成的船身,则是将涌来的积雪全部挡住。 “兹啦~~” 在一众乡民瞠目结舌中,这艘玄冰、冻土结构的,长达数丈的舟船,就横在了虔溪村民的身前。 本以为是装相,谁能想到战力如此粗陋的安欣竟然能搞出这种阵仗,唐天羽抻脖子看看远处的土木舟船,由看看灵力丝线连着的神使安欣,眼了口唾沫后,扭头朝唐星问道:“教官,这种事情,你能做到么?” 哪来的蠢小子,竟然会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简直废话!” 唐星横了唐天羽一眼,双手抱胸,傲然道:“你家教官我...能把这东西瞬间打爆!”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唐念凡看看唐星蛮横的模样,也是不敢再问了。 反倒是一直观察着神舟的裴沐,忽地恍然大悟:“原来这五天,安欣是在干这事儿啊!” 眼看几个伙伴有所不解,裴沐就说自己曾跟着对方上山,看到的场景,并推测道:“你们看那神舟,为什么会用四道灵束牵引,因为它并不是完整一体的。 船体之所以能保持这样完整,一是因为船底那块完整的玄冰,二是船身中还有如草木般的物质凝固。这安氏神庭的神迹么,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几人讨论时,虔溪村民已经拖家带口的往船上走。 几人也赞叹着跟着队伍前行,等到走到近前后,果然同裴沐说的那样,冻土的船身有明显粘合的痕迹。 “用这样高妙的技术装神弄鬼,安氏的想法,还真令人捉摸不透呢...” 唐念凡看着在船上挤成一堆的村民,感叹着便要登船,却猛地感到玄冰振动,忙往后退。 原来是安欣不等几人上传便开始牵引,冰舟将头一调,便在冻土上向北疾行。 抛下的除了唐星一众外,还有无信者,百里无常。 这位一直不将神圣放在眼里的猎熊者,从安欣出现后,就变得沉默寡言,眼中中无时无刻透露着迷茫。 这些天拼命抓鱼捕猎,未尝没有将功补过的心思,可安欣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加上他又嘴笨,竟也耽误到了现在。 如今冻土神舟向北,却只丢下了他一人,从来骄傲的猎熊者就像泄了心气一样,扭头就要回村,背影孤独凄凉。 “这里已经活不了人了!” 裴沐一把将人拉住,说道:“虽然我们乘不上冰舟,但也能跟着走,不论你是想跟着村民一同迁徙,或是换个新的地方生活,都是得先从这个鬼地方离开,才是最紧要的事。”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即便是要做隐士,也没有孤身一人的道理。 安欣带走了所有村民,若是百里无常继续留在此处,最终结果就注定是孤独悲凉。 裴沐已经帮百里无常当成朋友,自然不会让猎熊者落得这样下场。 或许是因为裴沐的劝说,或许是猎熊者本就不爱孤独,几人一合计,便追着冰舟在冻土上狂奔,连鱼都顾不上带。 没办法,那冰舟在冻土上划得极快,这才多大会儿功夫,就只剩一个小点了。 他们捕来的这些鱼,本就是为了虔溪村的村民,现在发现这些村民并不需要,那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若说真有什么过不去的,就只唐念凡和唐天羽的心理,从看到冰舟起,两位世家弟子便止不住得脸疼。 以武力高低评判仙神行事; 以世家心胸揣测神圣器量。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对于安欣的态度是不屑一顾,甚至觉得这位装神弄鬼的神庭天使还不如苦守村庙的老庙祝,那么此时的心情,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冻土冰舟一路向北,有安欣在天上开路牵引,神舟行得极快。 而就是在这段旅途中,唐念凡等人也从最初的吃惊,变成了麻木。 “这个人难道不会累的么?要拉那么大一艘冰舟,即便只是滑行,也太惊人了吧!” 三百九十一章:正大堂皇 安欣会不会累不知道,但追随着冰舟狂奔的几人却是真的很累,尤其是虔溪村的猎熊者。 毕竟蜕凡境界的修行者也并未超脱人的范畴,而只要是人,就有体力和精神极限。 不论是恶劣的天气和冻土的地貌,都是会加速身体消耗的。 杨凡几人因为戈贡一路过来的锻炼,还算能够承受,不过虔溪村猎户,可就没有那么自然了。 但这位被同村与神使抛弃的男人,却在几人的惊讶眼神中硬是强撑着,哪怕灵力已近枯竭也没有停步,好几次眼看着都要晕厥了,却竟生生的挺过来。 而这份坚持,也让这修为不足的猎户不至掉队,死死咬着舟影,并抵达了东岚山脚。 同杨凡几人记忆中不同,那万里冰封的冻土竟被开出了数条纵横交错的大道,更有挥舞着灵翼的神使在苍空游弋。 数以百千记的,同虔溪村民一般的队伍,如蚂蚁迁徙般在数丈高低,如峡谷般的冰山通道里行走,向着东岚山靠拢。 在一片惊讶声中,冻土船舟停住,虔溪村民知道,接下来的路,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脚。 但原本不可能的迁徙任务,此时已经近在眼前,看着不远处的东岚山脉,没有人再怀疑自己是否能够。 他们扛着大包小包,加入了向山那边行进的队伍,而在目送最后一位村民汇入人流后,神使安欣则是飞回到了天上,向一位背有八对灵翼,神官打扮的人复命。 “禀告苍岚大神官,安欣不负使命,已将虔溪村两百四十二户信众连同庙祝百里邱心全数带回,虔溪村整体迁徙完毕,再无信徒遗留,神机处可将祭坛回收。” 神官打扮的男人看看已经无比疲惫却还强撑着精神的安欣,点头赞许道:“泽欣天使做得很好,只是这儿还有一个任务,非得托付给你不可。” 面若清霜的安欣闻言后大为振奋,她如此努力,不就是为了得到神官更多的信重么,如今机会来了,又哪会错过:“属下必竭尽全力!” “很好。” 神官点点头道:“如今迁徙工作已行进大半,滦州那边也有了相应布置,虔溪、庄村、吕南还有长白集镇四处信众的安置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 安欣面露难色:“神官,属下认为,这样的工作,寻常二翼天使便能胜任,属下想加入搜救队...” 看着女子有些倔犟的脸,神官慈爱的笑了,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他将手轻轻拂在安欣头顶,泽水先天之气由上至下滋养对方身体,语气轻柔劝道:“我了解泽欣天使想要拯救难民的心情,但东岚山脉的搜救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滦州神殿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是将信众妥善安置。 而这种事,交给其他粗心的天使难安吾心,还是只能劳烦泽欣天使多多受累啊。” 看着神官如父般慈爱的目光与嘱托,虽然安欣很想证明自己并不比其他男天使差,却还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得应承下来。 …… 从并入迁徙大队开始,唐念凡几人的嘴就没合上过。 自遇见天灾后,他们辗转东岚山近千里,虔溪村是他们唯一见到的活人地,所以他们对这些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难民特别好奇。 加上蜕凡境界的武者脚程又快,唐念凡没用多少时间,就跑遍了就近几个迁徙的旅团。 也知道了,这些冒出来的难民,全部都是神使从不知多少丈厚的冰雪下给救出来的。 唐念凡自认是个有见识的,但面对滦州神殿的大手笔,却也惊讶得说不出话。 这一路仿佛魔怔了般,只会浑浑噩噩的嘟囔。 “不可能,怎么会,神都是假的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般失了心智的模样,看得人又哀又怜。 …… 虔溪村的迁徙之所,是滦州城。 这是中洲边陲处的大城,有着千万级的人口,城中有各种混杂的信仰,但最主要的一支,便是乌浩神君。 滦州城的主神殿,统领着滦州几十城的神庙,以及数以百千记的村镇信庙。 当然,这些消息都是回归后的安欣告诉他们的。 杨凡几人一边感叹滦州神殿的强大,一边心中赞叹安氏神庭的管理。 其实这一路下来,他们已经大概了解安氏神庭在中洲百姓心中是个什么水平了。 说句人心所向都是轻的,也难怪安欣的战斗力会这样着急,毕竟在中洲这方地界上,只要安家人亮出翅膀,哪怕境界再低也没事,有的是信众想要为神圣出力。 只是他们不理解的是,他们同安欣可谈不上有什么好关系,这位神使为什么要跟他们说这些神殿的秘闻? 安欣看着几人呆头呆脑的模样,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拜入佛国,便意味着要重修,以你们的年纪而言,一旦选择这条路,注定很难有什么成就。 更何况,新派如今根基不稳,难保未来不会有什么道统相争的大祸。若是要选神佛侍奉,不如拜入我元洲神殿,有我得荐书,你们可以在滦州的主神殿受洗!” 这下,哪怕是最笨的人也听出来安欣的意思了。 合着他们还成了香饽饽了? 先是老庙祝,然后是安欣神使。 中洲的招揽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么! 几人心中感叹,若不是之前已经拜入无双内院,面对这样的招揽,还真不一定遭得住呢。 只可惜啊,他们已经心有所属,安欣这番示好,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看看几名弟子一副充耳不闻,连道不敢,眼观鼻鼻观心的自闭模样,唐星笑着打趣道:“安氏神使即便要挖人,也该私下同他们谈啊,看把几个孩子吓得。” “我滦州神殿做事向来堂堂正正,何须私会!” 安欣皱眉,不悦道:“法师这话太难听了,要知道这几人此时还未到佛国地界呢,依旧是中洲的百姓,自由之身,本使想招揽便招揽,还需要通过法师首肯么?” “不必不必,神使想做什么都可以。” 面对安欣连珠带炮似的回应,碰了一鼻子灰的唐星只能讪笑着退下。 三百九十二章:丰饶之域 中洲的地貌,是无比神奇的。 东岚山的那边,是万里的冻土,四季不化的玄冰,冬长春短没有夏秋的绝地。 而只是通过一条蜿蜒不知多少里的通道后,另一头却是春意盎然,满眼的鲜绿。 从山巅向外蔓延,不知多少万里。 阡陌交通,农桑天地,就连道路两旁都坠着饱满的,不知名的野生蔬果。 物产的丰饶程度,即便是唐念凡这样的世家子,都看得眼热。 而安欣神使给虔溪村指得安置所,更让唐天羽几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在滦州城外三十里处,一方依山傍水的所在,哪怕用世家子最苛刻的眼光看,都算是块真正的风水宝地。 可安欣就在天上随手一划,便将这块地图划给了虔溪村,更让唐天羽几人惊讶的,是在这块不毛之地上,竟然已经堆放了大量农桑、建筑的基本材料与器具,甚至还有为数不少的,在山间疯跑的牲畜和家禽。 这哪像是迁徙开荒啊,分明就是全村都有,拎包入住嘛。 虔溪村的百姓自然激动的高呼神圣,但旁边的唐念凡却要忍不住骂人了。 “装腔作势也要讲基本法吧,这儿离栾州城就他妈的三十里,漫山遍野跑着家猪,耕牛。还有毛色这般鲜亮的鸡、鹅?这特么是欺负乡下人没有见过山鸡野鹅是么?” 唐念凡看着虔溪村民好像一点儿怀疑都没有的,顺理成章的就打算接手这片栖息地的一切,实在忍不住心中怀疑。 难道这些乡民小时候都把脑子丢了,不然那他们是怎么长到这么大的呢? “太好笑了,就算中洲物产丰饶得让人难以想象,野鸡、野鹅和野猪都能长得白白胖胖充满希望,但堆放在那儿的材料工具,总不能是凭空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唐念凡抓着头发,要快要疯了,从到中洲起,眼见的一切都在挑战他二十年来构建的常识:“那么齐整的木料,还有泥、瓦、房梁。甚至连农桑的用具都他妈的是成套成套的,路过时同天羽悄悄看过,这些农具内嵌处,甚至还有工坊做下的记号呢,这些人就一点不觉得奇怪吗?” “或许,对这些信众来讲,这些才是正常吧。” 看着物资齐备,并开始重建家园的虔溪村民,裴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们还记得,安欣神使提出迁徙时,这些村民掏空家底上献,安欣照单全收的场景么?” “你是说,这些物资全都是根据那些贡品的回馈?可这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唐念凡先是一愣,然后又反驳道:“那些贡品里头,真正有价值的也就是那只翡翠玉如意,其余的东西,都只能算作一般物资,哪怕全部换成现钱,购置虔溪村几百户安家的木料都费尽,可这儿还有那么多工具,山上那么多畜牧呢! 况且,安欣从接受了那些物资后,就没离开过虔溪,全都在捣鼓那个冰舟了,哪有功夫置办出这些东西?” 一直没有做声的唐天羽仔细思索这趟虔溪村的任务,语气不定道:“或许,这些物资并非第二次祭品的回报。 你们还记得,虔溪村第一次祭祀么?” 有理不在声高,唐天羽直指要害的一句,却振聋发聩。 唐念凡更是满脸失神:“天羽是说,虔溪村第一次祭祀的时候,栾州神殿就已经开始安排这趟的迁徙任务了!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唐天羽反可道。 唐念凡心里一万个不服气:“滦州神殿会有那么好?” “你自己看吧。” 唐天羽指了指远处欢乐农桑的虔溪村民,无奈道:“我们从来都觉得,中洲百姓是西贺最蠢得。 可仔细想想,世上哪有蠢人呢,哪怕再蠢笨的人,被骗个一次两次,大不了被骗个三五十次,也就该学聪明了。 而聪明的经验,是会传承的,父传子承,代代不止。 所以哪会有世世代代都被同一个谎言骗的蠢货呢,数量还大的这样夸张。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的事,只能说明,我们认为的蒙蔽,其实只是我们自己的认为而已。 中洲百姓之所以这样世世代代信仰神圣,是因为他们的神圣,从来不曾辜负他们啊! 我们笑话他们会被这样粗陋的谎言蒙蔽,或许他们还在笑话我们看不到信仰神圣的好处呢。 刚刚念凡兄讲,就凭虔溪村的祭品,其实是没有办法购置这么多物资的,这点我同意。可为什么没有办法购置呢,不是因为虔溪村的财力不够,而是他们没有议价的能力。 想想吧,即便虔溪村的百姓能够如信神圣那般信任我们,甚至愿意背井离乡,随我们一道迁徙此处,并将所有财产交给我们,替他们购置安家落户的必须品,可我们拿着钱就能换取到这么多物资么? 我看够呛,即便我们拼尽全力,能够换得眼前的三分之一,就算滦州商贾本性纯良了!” 自从袭杀的计划失败被俘后,唐天羽就变得不爱说话,以至于几人都忘了,这位唐家的弟子,曾经是个多么自信的人。 可刚刚听到唐天羽这样大段的讲述,杨凡几人知道,记忆中那个自信的天羽师弟又回来了。 能看到自家师弟振作起来,杨凡是很开心的,于是搭话可道:“所以天羽的师弟的意思是,虔溪村之所以能获得这样数量的物资,是因为滦州神殿得出面?” “对,我是这样猜测的。” 唐天羽点头道:“但其实想要印证也不难,我已经记下了几个工坊的标识,只要进城打探打探,就能知道这些工坊近期有没有同神殿有过交易了!” 一时间,内院的几位都有些意动,毕竟猜测归猜测,滦州神殿是不是真的那么了不起,还得要眼见为实才行。 但上次任务的失败,已经让几人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堂堂无双四俊,竟然在山村被个不起眼的老庙祝给俘虏了,眼下要进滦州城这样的大城,难免心里打鼓。 所以几人理所当然地将询可目光投向自己的领队。 “瞅我干嘛!” 唐星笑了:“这是你们的游历,想怎么做还得我来教你们么?” 三百九十三章:点金一手 其实,如果不是带着有色眼镜,那么中洲人,是要比其他任何州府的百姓都要好相处的。 因为在中洲,想要拉近同别人的关系,有必胜的方法。 哪怕是两个陌生人,只要有共同的信仰,就能迅速产生认同感。 而在栾州城里,再没有什么,比这句“赞美乌浩神君”更加管用的了。 这句话,甚至要比修为更加有用,尤其是当几个生面孔满城打探消息,引来不少注意的时候。 只要这句话出口,城里人就默认他们是从山那边,被神使接引过来的可怜人,几乎是有问必答。 “我们工坊当然是城里最好的工坊啊!嘿,你还不信。早些天还有神殿的神使,在我们这儿订了一大批农具! 挣钱?你这个家伙思想很危险啊! 神殿下的订单,这是多大的福祚,怎么能有贪念!?若是这种私心被上神知晓了,可是要流殃后人的! 所以我们掌柜一开始是怎么都不肯收钱的,可是神使非要给,所以才勉为其难报的价。 我告诉你啊,这价给的可一点儿不亏心,东西质量好不说,价格还不到成本的一半,你可着栾州城打听去,除了我们爱神工坊,哪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但神使好像也察觉到我们工坊吃亏了,送来的钱款里,还加了块儿神赐玉璧!” 看着工坊伙计一脸得意,还要拍拍自己肩膀,让自己好好听好好学的表情,唐念凡只有沉默。 他是个有见识的,自然知道,龙西联盟全盛时在陵江,也有着一呼百应的声望。 若是到某个工坊下订,也是能拿到成本价的。 可那种情况与眼前这个是不同的,陵江工坊的成本报价是尊敬唐氏,但这尊敬的背后是畏惧。 而这工坊给滦州神殿的半成本报价,同样是因为尊敬,但这背后,却是欢喜和敬爱。 这便是西贺第一圣地么? 唐念凡扭头,望着矗立城中心,最高的那座神殿,眼光复杂。 ...... 是夜,几位去滦州打探消息的人陆续回到了在山中挖出的,临时的栖息地。 作为无信者团体,他们可没有资格获得神圣的好处,所以哪怕满山的猪狗鸡鹅,山下堆叠如山的材料,同他们都是没有关系的。 几人只能幕天席地,好在中洲物产实在丰富的不像话,哪怕只是采集野果也能果腹。 再加上几个学生还是带了些财物的,虽然没有得到神眷,住得也是山洞,但生活倒也不至窘迫。 回来的几人抓着野果就着烧鸡,将消息略一汇总,也就还原了事情的全貌了。 “这些物资和工具,甚至满山的牲畜家禽,全都是神殿采买的,但同我先前分析的有些不一样。 因为滦州神庙这些日子除了向各个工坊下订单外,也有几个大区的神官,组织了几场以善行为主旨的捐赠。 城中的富户多数踊跃参与,但神官只从中挑选了几位,接受的捐献是基本物料,而回报则是神赐玉璧或是神官赐福这样的荣誉。 而回来前我走访了毗邻虔溪村的几个村落,了解到了他们几家都是东岚山脚下的村镇,因为突然遭受天灾,所以只来得及躲到村庙里,什么祭品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得到了基本的重建材料,从品相上观察,几个村子的材料都是来自同样的地方,想来就是前些日子城中富户捐赠的那批了。” 火堆前的唐天羽蹲坐地上,将双手架在两膝,沉声道:“从这些了解到的事情看,自戈贡灾难出现后,滦州神殿便有计划的在组织救灾活动,其中投入的人力物力,熟练程度超乎我们的想象!而这样的神殿,仅仅只是中洲边陲的一座,名不见经传的神君主殿而已。” 不行,不知天地阔。 中洲之行虽然才刚刚开始,但唐天羽几人却已经开始察觉到自身的渺小了。 甚至于,在看清楚滦州神殿的作为后,就连复辟唐氏的信念都有些动摇了。 即便唐氏恢复鼎盛,能够达到滦州神殿在滦州百姓心中的高度么? 两者差距实在太大了,大到他都不知道该从什么方向努力。 因为他在滦州百姓心里,看到了一座巍峨耸立了千年的高山。 而他认为,唐氏终究难以达到这样的高度。 这种不自觉的想法,让他有些绝望,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沉重。 “听天羽说完,我都有些想回西陵了。” 唐念凡亦是摇头自嘲道:“果然,中洲人看外洲人乡巴佬是有道理的,毕竟有这样的神圣兜底,哪里愿意被世家统领。 难怪无双学院办得这样好,来得中洲散修却还是这样少。在这儿,干啥都有神来指导,处处都有神庙,武道不武道的,怕是也没什么重要。” “或许,这就是师尊让我们来中洲的深意吧。” 宝剑沉吟的杨凡开口道:“以安氏神庭的能力,自然能将谎言圆的同真实一般,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不论听起来的多么像神,看起来多么像神,哪怕连行为也近神圣,也改变不了神庭天使就只是修行者的真实。 只是因为神殿给了好处,就心甘情愿的将他们当作神圣来叩拜。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就意味着将所有的自己,都交给了神圣决定。 这种不用自己负责任的人生,对我而言没有意义,或许作为无信者的我注定没有办法得到“神”的眷顾和恩赐,但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活,便觉足矣。” “大师兄说的有道理。” 唐天羽点头,抓过一枚野果狠狠咬了口道:“虔溪村已经完成迁徙了,我们也该往下一站游历了,今晚就去同那位安欣神使道个别吧。” “我同意天羽说的,早点完成游历,早点回去学院,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在中洲的见闻,告诉后山的兄弟们了!” 唐念凡道:“如今我算是知道先祖为何要去龙洲开荒了,因为只有在龙洲那样的不毛之地,才有我辈武人成就功业的机会啊!” 三百九十四章:对内** 从几位师兄弟开始讨论起,裴沐就没有参与发言,而是将全部心神都用在思索上。 等到几人说完话后,他终于憋不住了。 “我同几位师兄看法不同。” 这大概是裴沐第一次,如此真实的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同行的三位师兄弟知晓:“我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野心。 我只知道,对于普通百姓来讲,如果能有谁可以在天灾中拯救他们,带他们过上丰饶富足的生活,那么哪怕称呼对方神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你们都说安氏在哄,在骗,自称神圣是谎言。可什么是骗,什么是谎言? 那些没有达成的许诺,才是虚假的谎言。 安欣说自己是神使,说要搭救虔溪村民,而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这又怎么能说骗呢! 如果一个人,能够做到寻常人难以想象的事,能够给那么多人带去幸福,说他是神圣又有什么不对呢?” 裴沐的反应会这样剧烈,杨凡三人是没想到的。 唐念凡还是不悦道:“我没有否认神殿的功绩,我只是看不惯安氏利用百姓感激,塑造自己超越众生地位的手段而已!” “难道圣地不自诩,他们就同我们是同个阶级了么?” 裴沐丝毫没有缓和的意思,反驳道:“我认为中洲安氏在这方面做的比其他圣地都要好,如果当年有人能救下我的爹娘,哪怕他是个恶魔,我也肯跪伏在地,诚心诚意唤他一声神圣!” 话聊到这个程度,在开口就只能引起冲突了,所以本欲再说些什么的唐念凡,只是深深看了裴沐一样,就将气口吞了回去。 而一直观察着众人谈话的唐星,却从裴沐的表现里,看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裴沐,你是想留在中洲么?” 心中隐隐的念头被一语道破,裴沐的脸色霎时变白。 而唐天羽同唐念凡的眼神,也从无奈瞬间变成冰寒。 如果是后山同门之间的争吵,他们是可以让步的,即便是有不同意见,也能往下相处。 若事事都得分个对错高低,那么世间所有世家啥都别干,每天光吵架就行了。 但这样的包容是有个前提的,那就是阵营一致,利益一致。 可如果有人要背叛内院,背叛己方阵营,那么他们的态度就会发生彻底改变。 “你要叛出学院?” 唐天羽目光如电,语气森寒,右手抓着剑柄,目光在裴沐的脖颈处打量,仿佛只要裴沐回答让他不满意,剑锋就会划破对方的咽喉。 于此同时,一股莫名燥热也在洞穴升起,唐念凡那虽然未发言语,看从他森冷的眼神中,也能看出某种差不多的情绪。 原本只是酝酿的想法被领队道破,还是在这样尴尬的时刻,说裴沐心中不慌那是骗人的。 只是真当事到临头,他反倒不紧张了。 “我是想留在中洲,却不是要叛出学院。” 裴沐深吸一口气,顶着两位同窗的森寒目光,沉声道:“我认为,安氏神庭的路子是对的,神殿的做法,才是真正可以救世的做法,如果可以摸清里头的门道,龙洲便不会再有灾荒和苦难!难道这不是我们来中洲游历的目的,我们修行的目的么!?” 理直气壮的意思是,当一个人全身心认可自己的行动后,就会产生一种理所当然的感染力。 这种感染力就像一并利剑,能够刺穿世间一切。 裴沐是四名弟子中,修为最低,战力最弱的,但当他明心见性,掷地有声的将自己要做的事道出时。 唐天羽和唐念凡知道,或许他们能够拧断眼前这柄剑,但他们无法使裴沐的信念弯曲。 甚至于,他们都觉得自己有些难以维系威胁的眼神。 因为相较于他们这种以建功立业为出发点抨击安氏神庭的说辞,同裴沐的目标比,确实有些相形见绌了。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做的事,那就去做吧!” ,还是杨凡的开口打破了洞穴里尴尬的对峙。 虽然唐星是这个队伍的领队,但杨凡才是后山的大师兄。 在这种关于是否背离师门的暧昧决定前,他才是场中唯一有资格裁定的人。 而他的话,几乎就是认可的裴沐的做法,这让唐念凡两人有些无法理解。 “大师兄,裴沐这厮明显是被安氏神庭迷惑了心智,若是继续让他留在中洲,恐怕会越陷越深啊!” 唐念凡太了解人了,大言煌煌者,多卑劣龌龊。尤其是安氏这些自诩神圣的家伙,他们如今看到的画面有多面,这画的背面就有多黑。 但这种事情,非得有足够的积累才能参透不可,裴沐毕竟只是底层出生,根本不明白这些,所以唐念凡认为,裴沐只是被暂且迷惑了,他们得将人救回来。 “为了认定的目标投入一切,不鼓励也就罢了,为什么要阻止呢?” 而对于唐念凡这种操心,杨凡是不感冒的:“不论安氏神庭根本是神圣的还是卑劣的,这都是裴沐自己要去摸索的路,但只有一条...” 反驳了唐念凡后,杨凡朝着裴沐认真道:“男子汉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如果你做的事,背弃了师门的道,丧失了门派的风骨。那么不论你在何处,不论你身居何位,我、必斩你!” 任谁都能听出,杨凡并没有开玩笑,尤其是最后四字,首当其冲的裴沐只觉得浑身一紧,就像是有人用数十刀柄横在自己身体。 “大师兄放心,若是真有那日,都不牢您动手,裴沐会自我了结!” 面的杨凡威胁,裴沐没有丝毫色变,语气平静,但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那没事了。” 得到回答的杨凡点点头,又抓过半只烤鸡。 到底是物产丰富的圣地,这中洲的鸡禽,鲜嫩多汁,只是随便一烤,竟也鲜美异常! 看着杨凡大快朵颐的模样,唐念凡同唐天羽对视一眼,知道这个事儿大概就是这样了。 也都将牢骚压回心底,围着篝火继续晚餐,只是相较之前,沉默了些许。 三百九十五章:神心如狱 滦州虽然只是中洲边陲,但地域却是广大,既然是游历,便没有停在一处的道理。 而随同虔溪村迁徙的经历,也让无双学院的几位弟子了解到了中洲大致的风貌,再往后走,应该会更加得心应手。 所以在用完晚餐之后,他们就打算找神使安欣辞行。 之所以要找安欣,是有两个目的。 一是裴沐要接受招揽留在滦州城; 二是他们想为百里无常讨个安置。 这位曾经虔溪村的无信者,此时已经成了乌浩神座的狂信徒,裴沐知道,这位朋友私自雕刻了一个可以随身携带的乌浩神君像。 并且不止一次看到,高傲的猎熊者对着神像参拜礼敬。 从他在栾州城了解到的情况看,神殿对于百里无常这样有蜕凡修为的无信者,是有优待的。 只要没有犯下什么大的过错,都愿意将其收为信徒,为其受洗。 毕竟神庙有个重要的业绩指标,就是关于招收信徒。 裴沐已经想过了,如果安欣不愿意帮忙的话,他就去找百里邱心。 老庙祝是个好说话的,如果百里无常肯放下身段,对方一定会重新接纳,而只要老庙祝点头了,百里无常回归虔溪村的事宜,就稳了。 怀抱着这样的目的,几人在迁徙村找到了神使安欣,却发现这位女神使,正召集了虔溪所有村民开会。 而从外围几人惶恐脸色看,这场大会好像并不友善。 “我就说神庭不会那么好,这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而唐念凡看到村民脸色,就像嗅到血腥的鲨鱼,得意瞥了裴沐一眼后,就扭着身体钻入人群,想要看看热闹。 随行几人无奈相互看看,也纷纷跟了上去。 佛国法师驾临,村民自然纷纷让道,于是唐星等人很自然就抢到了前头的位置。 而就跟他们最初猜想的那样,这场召集村民的大会,竟是场审判大会,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受审的竟然是村长百里卢良,还有老庙祝百里邱心。 的村长受审唐念凡可以理解,毕竟如今虔溪村归属栾州城,神殿需要归拢权利,但老庙祝是怎么回事? 百里邱心不是神殿的自己人么?而且这一趟旅程下来,这个老头有多虔诚,几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是个真正可以为了神圣荣辱,面对强敌死不旋踵的勇士,若是世家能有这样的弟子三百,那便有了豪族的底子。 这样的人,安欣也要审判,为什么啊? 莫说杨凡几人不解,就连虔溪的村民都不理解,只能暗道神威难测,所以脸上才这副惶恐的表情。 “虔溪村长,百里卢良,信仰不诚,无能怠惰,吝啬贪食,但念在其及时回头,皈依神座,并未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便只剥去村长职务,贬为下民,直至虔溪村重建完毕之日。” 所谓下民,便是劳工奴隶,但这种身份并非永久。 信仰神的神使,可以决定哪些信众是下民,哪些是。 这个裁决简单来说,就是安欣夺了百里卢良的村长职位,并罚这人帮着村民重建村子,村子啥时候建好了,百里卢良啥时候恢复身份。 这样的判决倒也不算苛刻,所以百里卢良并无什么意见,只是重重磕头谢恩。 然后轮到百里邱心,虔溪村的老庙祝心里是坦荡的,这几十年他虔诚笃信,每日五课日日不落,更没有什么贪墨祭品,作威作福的私心。 就连有些村民因为做了亏心事,给他贿赂希望他向神座,都被他尽数驳回了。 这些年的神赐玉璧,就是对他虔诚功绩的最好褒奖,虽然安欣是神使没错,但他也不认为自己有罪,所以自然无愧。 反过来想,或许是因为自己表现尚可,所以安欣神使是要勉励褒奖自己呢? 安欣不知道老庙祝心中所想,只是淡淡宣判道:“百里邱心,辜负神殿恩泽,任虔溪村庙祝四十余年玩忽职守,现剥夺其庙祝身份,贬为侍从,遣返神庙重修!” 听到这样的宣判,莫说是百里邱心,便是围观众人都脸色大变。 作为日夜相见的村里人,百里邱心是否玩忽职守,他们心中是最有数的,虽然虔溪村信徒不多,但老庙祝对村庙的打理却是兢兢业业,一日五堂更是从未落下过。 如果这样的人都算玩忽职守,那么他们真不知道好的庙祝该是什么样了。 村民的议论纷纷,是庙祝工作的最好佐证。 于是在神使宣判之后,百里邱心并未下跪,而是昂声道:“神使判决不公,百里邱心不服!这几十年来,百里邱心虔诚笃信,竭尽所能在村中宣扬上神荣光,无有一分私心,不图一份私利,便是到了神座前,也可照见丹心。” 庙祝竟然顶撞神使了,众村民吓得噤若寒蝉。 面对老庙祝的顶撞,安欣并未气恼,只是面若清霜冷冷回斥道:“若是担任庙祝,只要求虔诚笃信,不求私利。那么雕个叩拜的木人跪在神像前,非但能够日夜礼敬,风雨无改,更是不用一口水,无需一粒米,岂不胜过你千百倍?” “...” 听出神使这是在讥讽自己担任庙祝无有作为,老庙祝心底苦涩,沉默一会儿后,还是答道:“即便无功,百里邱心也无有过错。” “无有作为,便是最大的过错!” 安欣冷冷道:“虔溪村地处偏僻,环境恶劣,你担任虔溪村庙祝四十余年,心中却只有报答神眷的小心思,却不懂神爱世人的大道理。 四十年前,虔溪村瘟疫,你知道药草就在山上,却舍近求远,让村民举行盛大的献祭典礼,几乎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二十六年前,有头迷踪误入虔溪的雪怪,你明明有能力将其击败,却只是召集村民躲进村庙,任凭雪怪在村中肆虐! 你可知道,就是因为你的这点儿小心思,才会让神座离虔溪的信众越来越远! 若是滦州村级庙祝都如你这般行事,神座的荣光都要在滦州丧尽了!” 三百九十六章:虔溪事毕 安欣的语气是严厉的,或许这是她出现在村名面前,话语中情绪起伏最大的一次。 而本觉得问心无愧的百里邱心,听到这儿已经面无血色。 但泽欣天使仿佛还不满足,欲要用雷音接着锤击:“神爱世人,如何爱?难道非得等到天灾拦路,冻土封天的时候,信众才能感受到这份爱护么! 为什么点你为虔溪村庙祝,就是因为你是从这儿来的,让你回去,就是让你可以将这儿信众当成自己的兄弟姐妹,晚辈子侄对待。 可你看看自己做的事,何曾将这些孩子当成自己的亲眷。 那些个神赐的玉璧,你真的以为,这些神恩的厚赐,是为了褒奖你的虔诚么,你作为虔溪庙祝难道不知道,这些神赐玉璧能从神殿换取多少知识,多少资源么? 可你呢,却将这些神赐全都锁在柜里沾沾自喜,以为这就是真正虔诚,可你是否想过。 如果你真要弘扬乌浩神座荣光,怎么可以让虔溪村大半村民流落神眷之外,浑浑噩噩,贫瘠落后,只能看老天脸色生活?” 声色俱厉的呵斥,让百里邱心老泪纵横,再无坦荡忿气,只见他轰然跪倒,额头“砰砰”砸在地上,泪生哀道:“百里邱心有罪,百里邱心无能,百里邱心辜负神恩,请神使重罚,请神使重罚呐!!” “好了,好了,站起来吧!” 安欣最看不得下属哭丧,尤其还是当着外人的时候:“平心而论,虽然你能力不足,但虔诚笃信,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奉行神道,不谋私利,不贪女色,甚至连子嗣都没有,虽然没有当好庙祝,确实神座下最虔诚的侍从。 只要摆正心态,还是能够继续担任村级庙祝的。所以本使暂时削了你的庙祝身份,收回你的神牌,罚回神殿重修,你可还有什么不服?” 老泪纵横的百里邱心这才了解安欣的真意,又是重重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弟子,感谢神使恩典,感谢乌浩上神!” 安欣神使坦然受了百里邱心的大礼,淡淡道:“即已受罚,便先退到一旁。不使便会亲自挑选一名得力村祝,来主持这儿的所有事宜,他会暂代百里邱心同百里卢良的职位,会引导你们融入滦州城,你们对待他,要像对待本使一样尊敬,切不可怠慢,记住了么?” 围在此处的村民,内心早已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情绪,此时听到安欣的话,只得大声将这股情绪以喊叫的方式宣泄出来。 唐星从未想过,只几百个连蜕凡境界都没有的乡民,竟能爆发出这样振奋人心的叫喊。 而他更没想到,安氏神庭竟能把事情,办得这样滴水不漏。 而从安欣这番惩罚中,他也隐隐悟到了点唐罗话中的深意。 或许裴沐等人只看见安氏神庭的良善或,但他却依着武道的脉络进行分析,得出些了不得的结论。 安氏自诩神圣,对于百姓来讲,固然是有好处的。 但对于安氏本身来讲,也绝对不会只有单方面的付出。 只凭一条人心,是不足够安氏做这样多的付出的。 之前他一直不明白那份更大利好在哪,而如今看看半空中坦然接受众村名顶礼膜拜的安欣,却隐隐有些觉悟了。 安欣强么?从实际战力的角度来讲,其实很弱。 弱到他只要一招就能将其轻易杀死。 但实力弱,只是因为对方没有接受过专门的斗战训练,武道境界是一点儿也不弱,灵力掌控力甚至比他都要强。 换言之,如果有一天安欣需要战斗,以她的境界加上灵力掌控,能在很短很短的时间,就长成独当一面的强者。 作为先后担任了武堂教官和将星官教官的唐星,这点儿眼光还是有的。 而像安欣这样的神使神庭有多少? 以前唐星对于安氏神庭的强大,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西贺都尊安氏为第一圣地,具体强在哪儿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通过这次游历,唐星明白了一个大概。 且不说安氏中有多少如安欣这样,随时都能转化成强悍战士的人才储备,只说安氏神庭在中洲的巨大声望。 看看身边这群眼神狂热的村民吧,唐星有理由相信,哪怕此时安欣让他们向死亡冲锋,这些人也不会皱下眉头。 这还只是一个安欣,若是滦州神殿发声呢,若是空中神庭下令呢。 沉思间,唐星仿佛隐隐捉到一丝灵犀,可一个愣神的功夫,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虽然没有捕捉到,但唐星确实精神大振,因为他知道,只要寻见了这道灵犀,他的铸魂之路,便近在眼前了。 ...... 狂热是很消耗体力的一件事,尤其是在这样发自内心,歇斯底里的狂热后。 村民都跟放了电一样恹恹的,但他们的神情却无比振奋。 从虔溪故土来到这片陌生的地域,说不恐慌那是骗人的。 栾州城的一切对于他们这些乡巴佬来说,都是无比的新鲜。 因为没有方向,所以会迷茫,很多聪明的都在思索,等到村子建成后,他们该如何安生立命了。 而现在他们不再担心了,因为有了安欣的指引,还有即将来到的那位能干村祝。 这一切都给了虔溪村民希望。 而遣散村民后,唐星等人终于有机会接触安欣。 尤其是裴沐,更是发自肺腑的赞叹安欣刚刚那番话对他的影响,让他更坚信只有神才能拯救世人的念头。 对于这种向往光明的无信者,安欣自然是欢迎的,只是在知道,对方一行四人里,竟然只有这一个愿意皈依光明,还是有些不满意。 一边以神文书写荐信,安欣一边朝着裴沐勉励道:“别看你现在只是他们中最不起眼的,等十年后,你就知道今日的选择,将会同一些执迷不悟的,拉开多大差距!” 这话虽然是在对裴沐讲,但分明是说给其他三人听的。 杨凡自然面无表情,而唐念凡和唐天羽,却不自觉的撇嘴。 他们可不认为,被安氏迷昏头的裴沐,能给他们带去什么冲击! 只是随着裴沐的决定,从无双学院一路到中洲的四人小队,终于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而就在几人整装待发准备再次上路的时候,一道神谕却送到了滦州神殿之中。 三百九十七章:光明之邀 滦州神殿内一处设有传送阵法的校场平台上,挪移的光华闪过,四名手持金戈,身着金甲的神殿武士。 四人皆着澄金色的重甲,只有双眼路在外面,左小臂处嵌着一面长方形塔盾,盾面镶有日轮,胸甲上亦有同样纹章。 虽然同是神殿武士,却能明显看出同滦州神殿内武士截然不同的铠甲制式。 为首者一人上前,冷冽森然的目光瞄向阵法下方一扫,便锁定了一位年轻神官,冷冷问道:“人现在哪儿?” “人就在城外三十里,虔溪村中。” 穿着钨金色神袍的年轻人淡淡回答后,又冷冷道:“虽然上峰命我配合你们工作,但我并非光明神殿从属,若你再敢这样同我说话,就别怪我不敬光明神座了。” 为首的金甲神殿武士深深看了年轻神官一眼,又扭头朝另外一个人问道:“身份都确认了么?” “已经全都确认过了!” 眼看两位长官就要起矛盾,旁边一位侍从连忙接过话头道:“来者除了院长大弟子杨凡外,还有虚空宗师的亲弟弟唐星,另外还有两名唐氏的年轻弟子,分别叫唐天羽和唐念凡,如今也拜在无双学院中修行,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这应该是无双内院弟子的游历,主要是来见识我们中洲的风土人情。” 杨凡是平民出生,即便成了内院的大弟子,也并未将自己当成大人物,依旧只是个爱剑少年。 而唐星呢,从小就长在兄长的阴影下,哪怕本身成就不低,却也是声名不显,别人提起他最多的还是虚空宗师的亲眷,所以他也并未将自己真正当回事过。 但他们没把自己当回事,可不代表中洲方面对他们一无所知。 前代圣子安元希对无双学院讳莫如深,本代圣子安玉恒甚至亲自前往造访无双学院?眼下对于神庭而言,无双学院已是龙洲最大的异数。 光明神座甚至亲口说过关于此地大凶的预言。 这样一个势力的核心弟子,怎会不声不响?漫无目的的前来游历。 “武断?肤浅!” 金甲神殿武士对于侍从的判断?毫无信任:“若只为游历,何必从戈贡翻越,既然到了栾州城?又为何不亮明身份。玉恒神子自去龙洲起便断了音讯?你们滦州神殿发现内源弟子踪迹,却连句关心也没有么?” 这连声质问,让年轻神官大感不适?朝着台上金甲神殿武士反问道:“圣子去龙洲是游访?不是挑衅。无双学院也是龙洲三宗认可的西贺正道?统领为何如此敌视?” “是友非敌?西贺正道?” 虽然只有双眼路在外头?但金甲神殿武士眼中的嘲讽却遮也遮不住:“或许只有眼中没有天下的人才这么认为吧!话不投机半句多?人在哪儿?现在领我们过去。” …… 虔溪村 对于杨凡几人来讲,启程前的修整是十分重要的。 因为只是翻越一座东岚山,世界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四季如春的中洲,再穿着厚厚的袄子同大氅,就显得不合时宜了。 另一个?便是交通工具的选择?因为同一个主要信仰的关系。 滦州的城与城之间?链接十分紧密?这也意味着这儿有很多交通的方式。 最常见的当然是车船,但也有像神恩舟这样定时定点的空行载具。 几个弟子一合计,觉得来都来了?不乘一次实在血亏,就决定乘舟游历。 或许是先入为主,或许是虔溪事件,让几人错误以为中洲神圣博爱众生皆是良善,所以当神殿金甲武士出现的时候,他们显然没有绕过弯来。 说请他们做客就跟着走了,等到进了神殿后,才发现气氛不对。 “这位大哥,你们的甲胄怎么和他们的不一样啊。” 跟了一路的唐天羽终于察觉到问题在哪儿了。 眼前四名神殿武士的铠甲,是澄金色的,左手塔盾和胸口,还有日轮的神纹。 而滦州神殿中的武士,铠甲大多是钨金色的,胸口的纹章,也多是玄云的图样。 本以为是来神殿做客,但这么一瞧,却让唐天羽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而被他问话的神殿武士,则是一声不吭,倒是为首那人扭过头来,淡淡道:“吾等乃光明神君座下神殿武士,铠甲制式自然是同乌浩神君座下的武士不同。” “光明神君。” 唐天羽皱着眉,又问道:“所以阁下说得邀请,并非是邀请我们来滦州神殿,而是去光明神殿咯?” “不错。” 金甲武士作实了唐天羽猜测:“吾等此次前来邀请,是奉了神子的令命。” “神子的令命?” 杨凡一下抓到重点:“不对吧,玉恒神子不是游访后有了领悟正在后山闭关么,怎么给你们下的令?” “不是那位神子。” 金甲战士淡淡一句后,便不再说话,只管闷声前行。 而几名弟子简单交换了眼神后,又向领队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瞅我干嘛?” 唐星翻了个白眼:“这是你们的游历,想去哪儿都由你们自己选择,我领队的工作只管把你们送到中洲,其余的事儿全都得你们自己把握。” 有了这话,几名弟子就有了底气,直接停住了脚步。 “这位大哥,我们先前并不知道是要去光明神殿,所以莽撞答应了,实在抱歉。不如你留个地址,等我们看完武韩城后,再去光明神殿拜访?” 裴沐不在,唐天羽就成了这支小队最擅长同外界打交道的人。 虽然言语委婉,但要表达的意思,却也十分清楚了。 滦州神殿内,到处都是捧着厚厚书册还有站岗的神殿武士,当听到杨凡几人的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集中到他们几人身上。 而一直闷头前行的四位金甲武士也停下了脚步,为首那人扭头朝他们几人道:“等去了光明神殿,回答完神子的问题,我会亲自将你们送去武韩城。” 合着,这位是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话啊。 “这位大哥,我们已经订了明日神恩舟的船票,统领的好意,就只能心领了。” 也不管对方是真傻还是装傻,唐天羽直接甩下一句,便要带着师兄弟们离开。 但铿锵交错得金戈,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三百九十八章:殿中王话 “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交错金戈,唐天羽冷声问道。 “神子有些话想问,还烦请几位走一趟。” 穿着澄金色光明战甲的统领武士淡淡道:“只要诸位愿意配合,自然不会有失礼的地方。” 随着神道上矛盾的升级,围观的侍从也越来越多,甚至有神官模样的男女驻足。 这些人沉默的目光,给了几名弟子极大的压力。 毕竟这儿是中洲的地界,安氏的领地,莫说只是他们,就是把后山弟子全都算上,在这滦州神殿中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所谓形式比人强,唐天羽和唐念凡对望一眼。 这种情况下,或许只能虚与委蛇,他们毕竟是无双内院的弟子,虽然安氏霸道,但他们神子还在后山做客,对他们应该也不至于太过为难。 不看僧面看佛面,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这边唐天羽和唐念凡已经做好委屈形式的心理准备,正欲发言就听得利刃出鞘。 面对神殿武士金戈拦道,杨凡连个犹豫都没有,几乎在金甲统领话音落下,就拔剑而向,绚烂如虹的剑光如蜂针细雨,向着交错金戈两位光明神殿武士唯一裸露在外的双目射去。 说实话,当看到杨凡悍然动手时,唐天羽和唐念凡两人,连死的心都有了。 他们知道自家大师兄勇猛,但能勇猛到这种程度,是断然没有想到的。 难道杨凡心里真的没有畏惧这种情绪吗,不然怎么能对这满殿围观的神官,还有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神殿武士视而不见呢。 他们可是身在滦州神殿之中啊! 就算他们能越过这四位金甲武士,难道还闯得出去不成? 这下可真正完蛋了! 在唐天羽两人如遭雷击的震惊中,两位手持金戈的金甲武士竖起了塔盾挡在面盔前,将杨凡的剑意如数挡下。 紧接着便高举金戈挥舞,招招直奔杨凡关节要害。 而杨凡不退反进,举着铁剑并与两人兵兵乓乓战做一团。 眼看神道上这都打起来了,但周遭围观和站岗的神殿武士仿佛就跟瞎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险险避开的唐天羽和唐念凡对看一眼,皆是觉得不可思议。 “愣着干啥,都打起来了,帮忙不会?” 就在两人发呆时,突然听到领队的提醒,然后就听到呼呼风声,扭头一看?是位金甲武士横飞出去。 而领队唐星,已经祭出灭魔金刚法相,幻出金光万丈的伏魔金刚杵?正同为首的金甲统领对峙。 “传闻当年龙洲青年武道会上?无相禅寺佛子衍空不顾圣地约定俗成的规矩也要强收你为弟子?甚至不惜施展秘术灌顶,遂才惹得虚空宗师大怒,与重鸣峰上同佛子衍空一场大战?几乎坏了对方道心。” 面对突然暴起的冲突?和刚猛无俦的怒忿灭魔金刚,金甲武士统领眼神依旧平静,甚至有余裕评头论足:“如今看来?所言非虚?阁下在法相一道上?甚至要超越佛国几位盛名已久的金刚罗汉?只可惜阁下的境界?有些太低了!” 险险避开灭魔金刚的?金甲统领背后飞扬出两对灵翼。 一对由紫色雷霆交织而成,一对是厚重万钧的玄黄色灵翼。 两道灵翼出现后便破碎,化作万千道光束,融入金甲武士的矛戈同塔盾之中。 玄黄附能塔盾,抵住了灭魔金刚的佛杵。 紫色神雷注灵的金戈?带着雷霆裂动的光晕?展在灭魔金刚的腰腹。 只是一次交击?灵蕴光华便闪震荡?在这空旷的神殿中发出雷轰般的巨响,惹得众人想捂住耳朵。 但就是这样混乱和嘈杂,那些围观的神官、侍从?连同站岗的神殿武士,都只是站得更远一些,没有丝毫想要插手的意思。 …… 滦州神庙中,空旷安静的乌浩神君主殿内 在高大伟岸的神君像前站着两人,其中一位身材消瘦高挑,只是站在神像前却同万物融为一体,仿佛本身该在这位置。 而与他比肩而立的,则是另一个不知年岁,但却同乌浩神君像有着七八分相似的高大男子。 “若你陨灭了,这东西是不是也就消失了?” 身材消瘦高大的男子指了指面前神像,突然问道。 “王圣皆有寿限,但精神传承是不朽的。滦州神殿传承的是一种精神,即便我长眠,还有继承这种精神的圣灵、圣子主持大局。” 问话者自然是无双院长唐罗,而回答他的,则是滦州信徒心中最为重要的神圣,亦是神庭三十二柱神之一,乌浩神君...的一尊法相。 自那日山上同唐星会晤之后,唐罗便潜入乌浩神君的主殿,却惊讶发现这主殿神像中竟蕴含乌浩神君一道王念意志法身。 亮明身份后两人就各自所行的道,对对方进行提问和解答,算是一种信息交换。 对于唐罗来讲,搞清楚安氏神庭根本运作逻辑是重要的,但对于乌浩神君来说,无双院长的道也是很迷人的。 毕竟在此之前,西贺还从未有过像唐罗这样宏大的道,虽然尚未成就圣域,但已是处处展露了不凡。 而这也让乌浩神君对唐罗的重视程度,一提再提。 通过几日的交流,唐罗倒是清楚了眼前这位老牌神君的能量,也知道了神庭内部,其实是百花齐放的真相。 三十二位柱神乃至几位神尊,都有不同的喜恶偏向。 乌浩神君便是关于信仰几支里,举足轻重的一位,虽然名声不显,却是统御着滦、滁、裕、汝、漳六州得老牌神君。 这种由年岁堆积起来的修为境界,是无比坚实的。 尤其是对方在信仰之道上真实不虚的见地,更是让唐罗对这位老牌神君更加尊重。 而乌浩神君也对这位突然造访者表现出来的东西感到惊奇。 到了他这样的层次,有资格交流的人已经极少了,若是交流中还能有些补益,更是尤为难得。 通过几日交流,乌浩已经不再将唐罗当作后生晚辈,而是当作平等的道友对待了。 而到了他们这样的程度,自然有个绕不过的话题。 “不知院长对于那一步,可有头绪?” 三百九十九章:第三条圣道 那一步是哪一步,自然是成就圣域那一步。 作为乌浩神君而言,他对于唐罗的道,是充满好奇的。 “吾之道,杀伐冷冽,命物难生,即便成就圣域,也难惠及生灵,这几年几番尝试,已有明悟,即便凝结成域,怕也只是让中洲多几分灾劫之所。” 乌浩神君十分坦诚的表达了对唐罗自然之道的好感:“但院长的自然之道,应该没有这份担忧吧?” “其实也是有的。” 唐罗笑笑:“要在大千成就圣域,就得受大千规则限制。虽然以王圣之能,可在某处越过天地重写规则,可除非完全屈从,否则越是悖逆天地规则的圣域,所受阻力也会越大。 这种情况下,圣者便得向天地妥协,而妥协的方式无非两种,一种是顺应天势,火行圣域便在灼热之地成域,水行便设在潮湿之所,甚至深海之中。这样构建出的圣域,就能在保证稳定的情况下,最大程度减小同天地的对抗。 另一种方法顺从我道,不去屈从天地规则,让天地规则来迁就我,以规则威力,直接改写某一处甚至某一域的灵力状态,只要坚持的足够久,也是能够达到的。 就同上古年间龙族举全族之力炼化幽冥血河,又如龙洲血神界降临,以千万生灵之血,再造血河。 两种方式都行得通,只不过前者成就的圣域,顺畅且长寿,后一种方法困难却易夭。” “果然院长对于成域见解独到。” 乌浩神君听得连连颔首:“只是不知会采用哪种方式登圣啊?” “两种方式我都不要。” 唐罗笑着道:“神君呐,既然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何必让自己的眼光这般狭小。” “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君不太明白?” 唐罗笑笑,用手指指天上月亮,朝着乌浩神君道:“我们的世界可以更大?圣域也可以很大。与其将星辰摘到大千来?为什么不投身群星中去呢?” 顺着唐罗的手指?乌浩神君抬头仰望,镂空大殿顶部外就是无垠星空,有一轮明月正挂在夜色正中。 以他的智慧?自然不难听懂唐罗话语中的蛊惑同深意。 说实话?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是真的动心了。 但作为安氏神庭的老牌神王,他已经活过太漫长的岁月?也太清楚如何同这种莫名涌动的欲望对抗。 所以只是一个瞬间?他就恢复了平静?并开始从神圣的角度?审视唐罗的提议。 这是个一个很美的想法?可惜?实际难以做到。 “太阴不能活人,灵力更是稀薄,且有无数暗晦能量侵蚀,难以当作圣域基底。” 待再三审视之后,乌浩神君缓缓摇头?拒绝了唐罗看似美好的提议。 “神君所说这些?都不算困难?在我看来?太阴星真正的困难,从来只有一个...” 对于乌浩的反应,唐罗早有预料。。 只见他竖起一根手指?立在乌浩神君眼前:“太阴星没有自己的天! 因为没有自己的天,所以太阴星无法保存灵气,形成生生不息的循环; 因为没有自己的天,所以太阴星无法抵御虚空暗晦能量的侵蚀,像是暴露在荒凉野地的羔羊; 因为没有自己的天,所以太阴星没有风云,没有雷霆,没有冰雪,更没有雨露; 因为没有天的庇护,所以太阴星命物难生,草兽绝迹! 如果神君能成为太阴星的天,那么不但能成就西贺古往今来最广褒的圣域,更能在那片世界中尽情书写自己的规则。 想想吧,一颗完全由神圣掌控的星球,甚至只要信众抬头就能望见,世上还有比这更深入人心的神迹么?” “本君几乎要被院长说服了!” 乌浩神君笑了,这位神庭的老牌神君毫不掩饰自己的动心,但还是摇头:“可惜,这般美好的场景,终究只能是在梦里。” “如果是别人来做,应该就只是梦,但神君却有机会成功。” 唐罗耸耸肩,满面轻松道:“我这儿有一个小计发,神君想不想听一哈?”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应该及时终止这个异想天开的话题,但乌浩神君却还是没有忍住心中好奇。 而随着唐罗将自己的想法,慢慢在乌浩神君眼前铺开,这位神庭的老牌神君,眼睛不由得越瞪越大。 “还能...这样搞?” 不远万里迢迢来到中洲,如果没有点儿准备,那么真是太小瞧唐罗的行动能力了。 对于中洲安氏这样的庞然大物,什么威逼利诱都是假的,真正能让他们动心的,只有某些契合他们道路的,并且能让他们热血沸腾的目标。 这种事情说来简单,但其实要做很难,因为安氏神庭,已经是西贺颠顶的势力,他们坐拥的资源和本身的实力,甚至强者储备,都是外人绞尽脑汁都无法想象的。 对于很多见识不够的人来讲,他们能够想出最异想天开的终点,恐怕只是神庭抬抬手就能触及的起点。 就说乌浩神君吧,只有真正造访过滦州,你才会知道,这位老牌神君究竟有着多大的能量,可以动用多么大的资源。 相较于元洲徐氏那种藏富于民的圣地路子,中洲神殿这种归拢财富再次分配,甚至凭空造就资源的本领,让两者在资源体量上差距极大。 而这,也是唐罗将安氏神庭当作第一位合作对象得根本原因。 你上哪儿去找这种,又强横,又有资源,即便失败了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愧疚的好伙伴呀! 想想吧,要是刚刚这番话,唐罗是在元洲找哪个剑王讲,或许话都没讲完,对方就要拔剑斩他一个满面桃花开。 即便对方动了心,也不意味万事大吉,徐氏的剑者有一个算一个,破坏能力都是大于建设能力的。 投入虚空自然是一本万利的好事,但这毕竟还是初期尝试阶段,海量资源投入后,天知道多久能成。 要是拖地久了,徐氏非得元气大伤,徐氏剑者或许穷大气不会在意,但唐罗心里该多不好过啊。 所以还是安氏神庭好,失败了自己心里也没有什么负担,即便成功了。 天上星辰茫茫多,少颗太阴星算得了什么? 要知道,成功经验积累起来,可全是自己的! 四百章:唐罗的小计发 在掌心上幻化出一颗迷你的太阴星,唐罗激情满满地开始向乌浩神君开始称述自己的小计发:“一尊王者大概是造不出能够覆盖整片太阴星的天的,但这儿也有取巧的办法,只要带着足够多,拥有同质同源灵力的宗师上去,将他们体内的灵力当作补充,应该能够。毕竟太阴星小嘛。只要这些灵力能够按照神君写就的规则运行,是谁的并不重要。” “至于那些灵力耗尽宗师,可以由本院帮忙带回来啦,当然,要是神君不放心,也可以找神庭其他的神君护道么,总之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让他们看看这样的场面,以后也省得耗费口舌。” “如此,成就苍天的第一个难关也就过了。” 随着唐罗的讲述,原本荒芜死寂的迷你太阴星表层,多了一层稀薄得气罩,无比直观:“等到天幕运行稳定了,然后就往里填充灵力,移栽生命。毕竟灵力只有消耗没有循环补充,天幕肯定也难以长久撑住。” 说着,唐罗又摊开另一只手掌,幻化出迷你的西贺大陆:“所以我这儿的想法是,先从造些能够横渡虚空的神舟开始,往返于太阴同西贺之间。嗨,耗费不了多少材料,主要就是充当个搬运工具。” “先将一些能够适应恶劣环境的植物生物移植过去,毕竟植物是灵气循环中很重要的一环,只要植物能够活命,那么这个计划,就算是成了大半。” “而且先移植草木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容错率高。毕竟我们是第一次创世成天,总得有个摸索的过程,天知道换了个环境这些草木还能不能长,若是那些植物长得可以,我们再尝试转移兽类。若是兽类也活了,那么最后才是信徒。” “以神君的影响力,转移信徒也就一个令命的事儿,可有一条,转移过去的信徒都得让他们修炼。就跟西贺一样,吐纳灵气的物种越多,太阴星的整体灵气储量也就越多,而不论是对抗宇宙暗晦能量还是稳定天幕,灵力都是最重要的资源。” “好消息是,毕竟我们背靠西贺这个灵力源泉,加上太阴星离得又不远,即便是初期没有物种灵力循环的时候,我们也可以通过转移来维持一开始的天幕运行灵力需求。” “转移灵气的问题神君不需要担心,本院有特殊的手段,能够控制数量庞大的天地元气,并保证他们不在虚空中流失,神君唯一需要注意的,便是自身圣域能不能够接收并掌控这些灵力。” “但也不必太过担心,反正本院在,掌控不下也没关系,随便在哪儿开个口子放入虚空,或是引流回西贺也没问题,听说现在玄机宗正在研究那种能够大量储藏灵力的造物,总之灵力这种东西,只患寡,多了没事儿,有的是办法处理。” “但这些都说远了,目前摆在我们面前只有一个难题,就是神君是否能够成就覆盖整片太阴星的天。所以,我这边的想法是,先上太阴星去看看,起码做到心里有数,神君以为呢?” 从小计划开始,乌浩神君就陷入只能点头和发出“恩,啊,哦,是”这样语气赞同词的呆滞当中。 毕竟唐罗的语速太快,信息量又太大了,大到他这位原本以为自己对天地规则算是有些建树的老牌神君,都有些跟不上。 而让他感到赞叹的,除了对方的奇思妙想外,还有这个计划的完整性。 异想天开不难,难的是将异想天开华为现实的手段。 很多在他看来都是难点的地方,对方却已经连准备方案都准备好了,有的还不止一种。 这种完整性甚至让他隐隐有种感觉,就算没有他,只院长自己,这个计划也能行得通。 “院长为何要将这个机会让给本君?” 等唐罗停止阐述计划后,乌浩神君并没有着急跟着上天,而是问出了心里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因为我穷啊。” 谁知,唐罗只是满面轻松的耸肩道:“并不是所有王者都能动用这样大的资源的,再者说,神君成就天,本院能够帮你做这些查缺补漏的工作,如果本院去成就天,谁来帮助本院呢?” 除了这些说出口的理由,还有最重要一条就是,太阴星实在太小了,就算他实在不行了,非要走这条成就圣域的路,也不会选颗卫星啊! 当然,这个理由乌浩神君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位老牌神君自以为看穿了唐罗心中的无奈。 明明是自己想出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圣道,却因为资源,身份等关系,只能以这种方式寻求合作。 这位所受的委屈,实在太大了! “本君承诺,若是太阴之天计划能成,那么本君也会竭尽全力,祝院长成就如斯圣域!” 对于武道君王来讲,因果是比什么都重要的。 唐罗给他提供了一条前无古人的封圣路,这就是最大的因果,而他若能成就这条路,便要偿还这份因果。 果然,唐罗在听完他的话后,笑得眯起了眼,拱手谢道:“那本院就祝神君能够早日登圣了。” “还得院长多多帮衬才是!” 乌浩神君也不托大,神态语气依旧平和:“既要探访太阴,只凭法身恐怕草率,本君主身即刻便到,请院长稍候。” “如此就最好了!” 唐罗脸上笑意更浓,正要再说什么时,突然一个愣神。 看着唐罗脸色微变,乌浩神君也放开神念感应了一番。 神念霎时覆盖整座城,发现唯一的动乱,竟是庙中神道上,有四个光明神殿得金甲战士和几个平民打扮的人打得乒乒乓乓。 其中一人虽然境界不高,但凝聚的灭魔金刚法相却是尽得佛法三位,一看就是禅修正宗。 “光明的武士怎么同无相禅寺的打起来了,还在神庙里动手?” 乌浩神君心中暗忖一句,便要唤来神官出去摆平纷争。 “神君稍慢,本院这儿有个不情之请。” 正要开口,却听得院长无奈开口请求。 四百零一章:吾心光明 境界是西贺武者迈不过去的槛。 尤其是大境界之间,武者同武者的差距,比人和动物的差距都大。 虽然经过这些年苦修,唐星坚韧强悍,实力出众。灭魔金刚法相更是深得禅宗三味,愿力之坚固不输禅宗大能,可境界有差就是有差。 这不光是进化程度的差距,还有对方的来历。 能担任光明神殿武士统领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根红苗正的安氏弟子,加上对方穿着的,还是来头不小的澄金光明铠甲。 寻常灵意合一的武者对上他,三两招就得被击杀,唐星借着灭魔金刚能够对其做到短暂压制都极为难得,想要战胜却是没有可能的。 毕竟蜕凡同凶境,不论是功体强度,还是可以输出的灵力标准,都不是同个量级的。 灭魔金刚的攻势虽猛,但金甲武士统领只是竖起重山本院附能的塔盾便能尽数挡下,而且防御的同时,还能挥舞着雷霆战戈不停对灭魔金刚造成杀伤。 也就是唐星的精神力足够坚韧,换个佛国的法师,面对这等狂暴的雷霆攻势,只要一击就能震个七窍出血,意识昏迷。 可两人乒乒乓乓打了这么久,光明武士统领的雷霆战戈不知斩了法相多少次,法相中缔结着手印的唐星还是如最初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好似这些个攻击全都无效。 若不是灭魔金刚身上的金光越来越暗,对方都几乎要被唬住了! “紫电屠魔,百八无赦!” 眼见灭魔金刚法相不复最初坚固,光明武士统领持盾一记凶狠冲撞,崩得金刚法相连退数步,中门大开。 雷霆注能,爬满紫色电网的战戈飞旋而出,脱手同时就“轰”得一声爆碎,炸成无数条紫蓝色的电蛇。 每一条电蛇,都是堪比玄阶初级灵技的杀招,这百十道同时作用,即便是全盛时的灭魔金刚法相也讨不了好。 心中警铃大作的唐星没有一丝犹豫,手中印法一转,真身从法相后背弹飞,而灭魔金刚法相却依旧向着无数电蛇冲去。 金色的佛影同紫色的雷光撞在一起,绽放出如日轮般不可直视的光,震荡的灵蕴更是将周遭灵气向四周排飞,直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待得强光散开,怒忿状的灭魔金刚法相早就化作灰灰,而百十条电蛇也重新组成战戈,倒旋回了光明武士统领的手中。 而再看千钧一发脱身而出的唐星,此时竟又换了手印,凝出一具怒目圆瞪的伏魔金刚法相。 这样的坚韧同战力,惹得神殿中不少神官同武士赞叹。 “若是这位法师能够破镜,哪怕只是凝结最低一档的罗汉果位,这光明统领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面对低一个境界的对手,连灵器杀招都用了。若换成我,可没有再动手的脸面,非得在神座前告罪三日不可。” “嗨,要不怎么说人家是光明呢。恃强凌弱,以大欺小这种事都做得毫无心理负担,” “话说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啊,新派中有这样凶猛的佛子么,感觉没听过啊。” 神殿是文物分治,军政分离的两套系统,神使、神官司职御民,治地;神殿武士、统领司职战斗。 神官对于这种在神道上打架的人是看不上的,但护殿的武士却是看得很热闹。 毕竟,自从滦州神殿建立起,就没有见过敢在里头放肆的人。 作为神殿护卫,他们都快闲出病来了,难得能够看个热闹,他们哪还不兴奋。 别看双方乒乒乓乓打得热闹,但他们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神殿中是有法阵护持的,这么多年经营下来,便是元洲那边脑子抽了,一发混元剑令打过来,都动摇不了神殿阵法,就凭眼前这两个人,要能打碎神道上一块玉砖都算他们输。 所以相较于担心,他们更多的是在品评光明神殿武士统领和这陌生佛子的战力。 毕竟,治理这种事,好坏其实很难判断,尤其是在中洲这样富饶的地方。 有些神座希望治下的信众友爱,有些神座希望治下的信众勤劳,有些神座希望治下的信众富裕... 因为标准不一样,所以治理能力是很难比较的,差的和差的当然容易比,但好的和好的却不好比了。 你说你的好,我说我的好,却没有办法真正分出个高下。 但武道不一样啊,武道的标准是很直观的。 所谓强弱,一横一竖! 哪怕不是身在其中,只要眼光足够,也能品出三分味道。 就好像这位光明统领,看着实力不错,但这种不错,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不错。 无非就是仗着境界优势,若说真实战力,光是这殿中能够百招之内拿下他的,都不知有多少个。 但是那个凝聚灭魔金刚法相的年轻人,却真是让人有些动容。 扪心自问,若是退回到灵意合一境界,他们面对这位光明统领,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么? 若是同此人斗战,他们又能抵挡多少个呼吸呢,单打独斗决计不会是对手,那要多少个人联手才能战平或者稳胜呢。 真正的大师永远怀着一颗学徒的心,侍奉神座的神殿武士中,就有为数不少心境修为极高的武者。 在看到唐星的表现后,自然对其更为推崇。 而对于光明武士统领,自然也就有些不齿了。 他们刚刚可听得清楚,对方可不是尊了什么神谕来的,而是受了神子的指派,这种任务本身就是不荣光的,若是对方愿意受邀也就算了,不愿还要强迫,就更不体面了。 哪像他们乌浩神殿,不论多么惊绝的武者,他们最多只招揽一次,若是对方拒绝了,便再不提起,哪像这光明神殿,做事真的难看。 殿中的讥讽自然是没有逃过光明统领的耳朵得,但他却丝毫没有感觉。 “吾心光明,世人毁誉,不值一提。” 冷冷一句,手持金戈的金甲武士便又要杀将上去。 眼见裹挟着紫色雷霆战戈又要斩向伏魔金刚,光明统领眼前却是一黑,只觉置身无尽黑暗中,视能、感知、神识,全都失灵! 四百零二章:苍岚怒 与光明武士统领有着差不多体验的,还有唐星一众。 置身一片黑暗之中的四人只觉得精神陷入了泥潭,就好象眼前蒙住了几十层黑布,就连呼吸都十分困难。 这突然的变故使得众人大惊,都开始收拢精神,并开始四处游移,想要摆脱这团黑幕。 而这样的场景,从外部看来,是有些滑稽的。 因为旁观角度下,众人只能看见,几团如附骨之蛆的黑云笼罩住场中八人身体,并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游移。 而从神殿深处,神道的那头,有位衣袍烈烈,快步走来的男子。 那些原本嬉笑着看着神道上打斗的护卫们看见来人,神色霎时一凛,瞬间威武的站姿让人根本看不出,刚刚有多么轻浮。 而众多驻足此地的神官、侍从看见来人,表情也是敬重的不行。 “见过苍岚大神官!” “拜见苍岚冕下。” 随着众人的恭敬行礼,来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正是滦州神殿,乌浩神座下几位大神官之一的安苍岚。 当这位大神官踏着神道玉砖走到近前的时候,笼罩四位光明武士同唐星的黑云就消失了。 重见天日的光明统领正要操起战戈,就看到站在眼前面色不善的苍岚,连忙将手中武器放下,站姿笔挺,左手抵在胸前向来人问候道:“光明神座麾下,晨曦宫战士统领,安澄海,拜见苍岚大神官!” 在主持这场东岚山天灾中,一直慈眉善目,如长辈般对所有神使、难民的大神官,此时眉眼中的冷厉却让人不寒而栗,语气更似戈贡山上万载不化的玄冰,一字一顿质问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属下奉神子令命,请几位龙洲来的客人去晨曦宫。” 安澄海心中凛然,便将来意用最简练的语言道出。 谁知,这样的说法非但没有抚平苍岚大神官的怒气,更像是某种刺激。 苍岚大神官的双眼中似有一场雷霆风暴正在酝酿,安澄海甚至隐隐能听到撼动天地的神雷咆哮。 同是雷霆本源的掌控着,所以他能确切感受到,苍岚大神官双眼中酝酿的雷暴,究竟是何等惊人。 澄金光明铠下的肌肤不由自主的布满鸡皮疙瘩,这是致命危机临身前的福至灵犀。 “这便是你的理由么?” 雷云同苍岚的质问一同出现,刹那之间,四道如柱般的雷齑落在光明武士身上,震碎了看似坚不可摧的澄金光明铠不算,还将四人功体轰得焦黑。 “修书一封光明神殿,问问他们是怎么培训神殿武士的。再修书一封晨曦宫,告诉安元希安这四人已经被我扣了,让他亲自来领人!” 在安澄海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余怒未消的大神官这样说道,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却只吐出一篷烟气,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雷云还翻滚在头顶,苍岚大神官吐了口气,扭头朝着满脸戒备的唐星四人道:“你们,将武器收起来,跟我走。” 言罢,扭身便朝神道另一头走去,而随着大神官的转身,头顶雷云便化作清风消散,若不是地上还有盔甲碎片和四个失去意识浑身焦黑的武士,他们都以为那雷云好似不曾出现过。 几人对视一眼,不知道大神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他们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如果说面对几位光明神官他们还有对抗的勇气,但对于这眼前这些身着钨金色神袍的家伙,他们倒没什么太大的恶感。 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即便自己心中不满意,也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看看地上这几个瞬间焦黑的光明武士吧,那个只剩背影的苍岚大神官,好像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 还是尽量别激怒这种又有能量脾气又差的家伙,所以就连最勇敢的杨凡都乖巧收剑了。 而这一幕,让唐天羽两人长舒了一口气:“说真的大师兄,我们刚刚真怕你朝着那位大神官一剑斩过去。” “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谁料收剑的杨凡比他们还要吃惊:“我有这么鲁莽吗?” 你难道不鲁莽吗? 唐念凡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刚刚你拔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嗨,那怎么能叫鲁莽,是试探。” 杨凡反手抓着剑柄,踏踏向前走,一脸得意道。 …… 中洲是铁板一块 起码在外界和中洲百姓看来,不论三界圣地还是各个宗派,其实都是一家亲。 无非是地区信仰不同而已,归根结底还是由神圣统领的。 但只有安家内部知道,因为每位神君的我道不同,其实行事作风也是有很大区别的。 有些神君甚至彼此看不顺眼,只是保持明面上相当的克制而已。 当然,除了有关系好的,关系坏的,自然也有关系冷淡的,就比如光明神殿同乌浩神殿,就是这样的关系。 因为治理的区域相隔甚远,加上践行的神道又不相同,所以两大神殿之间是没有什么往来的。 好在中洲光褒,这种冷淡长久以来也相安无事,但这次晨曦宫的神令下到滦州神殿,却撕破了这种一家亲的表象。 收到苍岚大神官质问的光明大神官十分莫名,便招来了安元希,询问此事得来龙去脉。 “我只是受到消息,然后让澄海去滦州请人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会惹得苍岚大神官不快,将四人全都扣下了。” 相比安元侯的一头雾水,安元希也并没有了解多少:“所以儿子打算去滦州走一趟,了解下事件因由。” 虽然回答的堂皇,但阅人无数的光明大神官还是从安元希的话语中读出了不甘。 “如今无双学院已然成势,神君预言业已成真。几名无双弟子抵达滦州,只是水面上的冰山,望虽浩伟,但真正雄奇却潜在水底。” 光明大神官淡淡道:“你如初生的朝阳,此时最应该做的就是积蓄能量,待到正午时分绽放,此事你不必再参与了,苍岚大神官那边,让其他人处理。” 四百零三章:考察太阴 沿着神道,跟着苍岚大神官往神殿深处走的无双弟子,心中是有些许不安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位脾气不好的大神官要把他们带到哪儿去,只有唐星隐隐有些头绪。 安澄海他们再过分,也是安氏神庭是自己人,哪怕因为对方在神道上放肆惹得苍岚大神官震怒。 也不过只就这自己人惩罚,尤其是这位大神官看他们时,眼中还有缕藏不住的疑惑。 像极了自己当年被指派教导武堂弟子修行苦神离欲功的时候。 这样一传连,唐星心里也就大概有数了。 毕竟,像他们这样的人,在苍岚大神官眼里也就同蝼蚁差不多,明明阶级差距那么大,又素未平生,对方竟然能干这种引导的活儿。 除了受到上峰指派,几乎不用作第二种设想。 而整座滦州神殿里,有谁能指派这位大神官呢? 就冲对方连上代神子面子都不给的霸道来看,答案是呼之欲出的。 唐星仰头看看华贵穹顶上的浮雕,心中已有定见。 果然,苍岚大神官一路领着他们进入神恩广场后,直接取出了几套钨金色的神恩令袍。 并嘱咐说只要他们穿着这个,就能在滦州境内各大神殿通行无阻,如有神助。 从那些传递令袍神官眼中的羡慕和嫉妒不难看出,这个袍子在滦州应该是个很了不起的东西。 但为什么要送给他们? 只是人在屋檐下,加上苍岚大神官的气势又太强,所以他们也不敢打断,只想等个合适的机会再问。 可苍岚大神官好像并没有什么同他们亲近的意思,主持完神恩小典,下发了神恩令袍后,便消失不见了。 几人懵懵懂懂的被身穿钨金色长袍的侍从领出神殿。 当殿外的阳光洒在几人头顶,看看手中捧着的神恩令袍,又扭头看看身后庄严的神殿大门,几个年轻人之觉得深处梦中。 “天羽你锤我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唐念凡简直不敢相信刚刚遭遇的一切:“这苍岚大神官非但没有惩罚我们,还给我们送了衣服,这安氏神庭这么好说话的么?” 唐天羽当然没有乘机出手,只是相比兄弟的疑惑,他倒有了点自己的猜测:“这个事情恐怕要问领队吧。” 都是受同样教育的世家子,就刚刚神殿里头的情况,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杨凡悍然出手可能是天性使然,但唐星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理智人,怎么可能如此冲动的同光明武士统领战做一团。 那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将偌大一座滦州神殿放在眼里。 后来苍岚大神官的表现,更是作实了他的猜测。 “游历果然有用,变聪明不少啊?” 唐星听到唐天羽的话,笑道:“不同你们说,只是害怕你们觉得有了靠山便鲁莽行事。至于滦州神殿的礼遇么,其实不难理解,毕竟你们现在不是无根野草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 佛在哪里? 佛在太阴星上。 几乎是在苍岚大神官出面调停时,乌浩神座本尊就已抵达滦州神殿了。 当即便犹豫都没有,化作两道冲天亮光,直朝太阴略去。 王者功体,万灵借力,对于宗师而言尚有些遥远的距离,对于两位武道君王而言,只能算是短途旅行。 唐罗自然还是老一套,以神瞳开辟一条直抵太阴真空通道,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而乌浩神君化作玄霆的灵遁亦是不慢。 围绕着西贺这方中土大陆盘旋的太阴星亘古长存,斑驳荒凉的坚壁同动则方圆数里的深坑,诉说着没有苍天保护的星体,在虚空中究竟有多么弱势。 这不是乌浩神君第一次踏上太阴,但这一次他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 “怎么样,以神君的王念强度,能够造出覆盖整座太阴星的天幕么?” 看到站在陨石坑边的乌浩神君有些失神,唐罗支起一道气罩开口问道。 “恐怕有些困难。” 开口事事易,着手处处难。 事情只有真正在做的人才知道难处,那些雾里看花,井中望月的旁观者,说起来或许头头是道,但做起来就一塌糊涂。 所谓眼高手低,从古至今都是如此,虽然唐罗的计划给的十分完整,但乌浩刚踏上太阴星,就面临了成就苍天的第一处困难。 以他的王念强度和对于规则的造诣,想要创造并维持覆盖太阴星的天幕不难,同无尽虚空的暗晦能量对抗也不难,抵挡那些不知何时,不知会有多少数量的陨石袭击也不难。 但要将这几件事同时做到,并毫不间断的维持下去,就有些难了。 “苍天之道,刚与健为基本要义,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是天,二是地。 天地交融,则万物生发。然苍生皆有其道,草木枯荣亦得春秋一度,可本君王念法则成就太阴之天,恐怕最多维持三载枯荣,或就崩卒。” 乌浩神君也是个聪明人,晃完一圈便发现了问题。 但他没有怪唐罗的意思,毕竟能够影响一州的王念已经强的很恐怖了,谁能想到会有成就苍天的活计。 之前看来浩瀚无边的伟力碰上真正浩瀚的太阴,就有些相形见绌了:“或许院长还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不懂就问,没什么丢人了,创圣天地本就是条前无古人的路,碰见困难更是意料中的事,所以乌浩想也没想,就开口朝这条路上的唯一同行者提问。 原本是想大家互商量出个解决方法,却没想到唐罗心中早有腹案。 “王念不够,区域来凑么,虽然神君最终的目标是成就笼罩太阴全星的天道,但谁也没说一开始的天地,就得有那么广大啊!” 提出问题,解决问题,这就是唐罗:“我们可以一开始先成就一片小一点的天幕,毕竟不论是改造太阴地貌,抵御虚空暗晦能量,还是防御不知道啥时候落下的星岩,都是牵扯心力得事情,神君得留着足够气力。所以一开始成就的天幕,最好控制在王念游刃有余的程度,神君觉得,以我们脚下这大坑为中心,先成就一片方圆百里的天地,有问题么?” 四百零四章:天地交融 世上所有伟大的事,都是从一件不起眼的小时开始积累的。 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很多人做事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要求一个尽善尽美,毫无纰漏。 人生哪有那么多机会准备,坚定一个目标,往下走就对了。 遇到不会的就学,碰到困难就解决,想要放弃的时候再咬牙坚持一会儿。 人间真正的道理,从来都是这样笨拙的。 对于贩夫走卒如此,武道君王如是。 乌浩的为难,只是因为自诩神圣太久了,加上可供其驱策的资源、人力几乎无尽,所以才觉得,成就苍天是那种可以一次性搞定的事。 毕竟两点之间直线最近,可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真正要做事就会发现,想要抵达一个目标,会现在外头经历无数的弯弯绕绕。 而唐罗的话,就是在提点乌浩,这太阴成天,不光是第三条圣道,而且在成就这条圣道时,他们还会碰到无数个困难,无数个力有不歹的情况。 对于像乌浩神君这样的聪明人而言,若是要理解什么道理,最多只是隔了层薄薄的帘。 唐罗将这帘撕破了,帘后面的世界也就豁然开朗了。 一步一步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最初小小的天幕,也能成为覆盖整个太阴星的苍天。 霎时间,乌浩神君久久不曾动摇的心境突然泛起阵阵涟漪,仿佛又找到了年少修行破镜时的感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不难!” 话音未落,便有无数吞吐着雷霆的阴云从乌浩神君宽松的袖袍中翻卷着向上,积蓄于两人头顶。 狂暴的灵力波动让唐罗后退数步,因为此时乌浩神君就像一团即将爆裂的霹雳。 虽然没有大千世界无尽灵气的助臂,但这股纯粹雄浑的能量波动,依旧让人心惊。 而五官、须发都跟通了电般发光的乌浩根本没有注意到唐罗的退避,全部心神都用在重写规则上,欲用玄罡黑云,成就第一片太阴之天。 退到陨石坑远处的唐罗背负着双手,看着不断从乌浩王体内氤氲出的玄罡黑云,心中也在暗暗做着计较。 很显然,乌浩神君是位战力十分强悍的武道君王,之前同他法身在大殿中谈话,对方也说了自己的王道太过冷冽杀伐。 那个时候唐罗并没有完全领会这种意思,因为西贺武者有一个算一个,谁的道不冷冽杀伐,稍微调整一下就好了。 但很显然,就乌浩神君表现出来的东西,仅仅“调整”怕是还不够。 毕竟这玄罡黑云不光吞吐九霄雷霆,还隔绝一切能量,曾经他在非天圣城曾见非天帝君施展的大黑天神迹,在乌浩的玄罡黑云面前,怕就是个弟弟。 被这样天幕笼罩的太阴星,那真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连光都透不进。 作为攻击或控制手段来说,这绝对是够用了,但成就苍空,真是再差没有了。 “玄罡黑云的浓度有点太高了,勉强成域,太阴星也是永夜之域,无光冻土,怕是万物难生喔。” 看着乌浩神君越闹越得劲,唐罗不由得开口出言提醒。 而满脸放光的乌浩神君听到,却也只能无奈摇摇头解释道:“本君已将玄罡黑云稀释数次,若是再稀释,怕是难以控制了。” 用手掂个半斤一斤,寻常人都能有些自信,但用手量个三钱两分,不少人就得打鼓。 对于安氏神庭的武道君王来讲,太过稀薄的元气,其实是感应不到的。 或许这也是太过强大的弊病吧,唐罗大概能够听出乌浩神君口中的无奈,却无法理解。 反正这种弊病,唐罗是没有的,反倒是随着境界提升,他对灵气的掌握更加细致精妙了。 但客户遇到问题,他不能不解决啊。 毕竟,只有让乌浩看到这个计划的光明,才会不惜血本的大力投入,若是考察时就卡壳了,他后头还有那么多等待实验的想法怎么办啊! “神君莫慌,本院来助一臂之力!” 简单安抚乌浩情绪后,唐罗便将王念深入太阴地心。 莫约百十息的功夫,两人脚下的大地开始震荡,有股令人心惊的能量,竟被牵引至某条山脉下,不断蓄积。 “这是...太阴的地心之火?” 乌浩神君细细感受一番后,彻底惊了。 ‘这是何等强悍的王念,竟深入地心,勾动地火,此人究竟什么来头!?’ 从最初发现这个不速之客,到被成就太阴之天的计划折服,乌浩神君认可的从来都是唐罗的想法,而非其本身的境界。 可刚看到唐罗以王念勾动地火,却让这位神庭的老牌神君开始正视起唐罗的境界来。 专心办事的唐罗倒没想那么多,因为参照物实在太少,古典里对人王的描写又总是隐约晦涩,世人的猜测就更偏离现实。 所以唐罗一直活在一个标准模糊的尺度里,加上一路下来碰到的武道君王,又都是在各个领域的杰出之辈,所以导致他的标准更加扭曲。 就比如自己的王念强度,他觉得自己比曹烈的王念强些,但也强得有限,换作对方来,也能办到同样的事,自然不会骄傲。 但他却忘了,每个武道君王都有自己的长处,从出山以来,他总是同各个君王的最长处碰撞,到现在都还没吃过亏,这件事本身该有多惊人。 包括这次,王念勾连的地火冲开地脉轰然爆发,就像唐罗在太阴表面种了十数朵蘑菇云。 那无数喷涌流动的焰浪,将方圆百里上半熏成黑色,下半照得透亮。 炎河滚动着吞没山峰,填满坑谷,目所及出,尽是橙黑同翻涌起得向上黑烟,恍如末日。 “神君别让这些烟气散了,纳入玄罡黑云里,不但能稀释黑云灵能,还能壮大天幕!” 为什么说在空白纸上作画容易,因为对于太阴星这样的荒僻所在,哪怕地火喷发,都是场有益处的热闹。 “让这热闹持续得更久些吧!” 化作如柱神光的王念在地心处引导搅动,太阴星表面地火从各处山脉,喷发个不停。 四百零五章:客似云来 你不知道花瓣上的露水什么时候凝结滴落,就同你不清楚世界究竟是在哪个节点发生改变的。 对于无数的西贺百姓而言,今晚的太阴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原本皎洁的月面,多了块蓝斑。 有人说是月神华露,有人说是太阴圣灵,但悉悉簌簌议论几句后,也就把头低下,回归原本的生活中去。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太阴星上发生的事离他们太远了,低头过好眼下的才是最重要的。 但任何世界,都会有一小撮立于的人,他们对世界的变化,有常人无可企及的敏锐。 在发现月面上的蓝斑后,西贺诸方洲域,都有灵光冲向虚空。 对于寻常修行者来说难以企及的距离,这些来自各大宗派的宗师强者们,用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接近着太阴。 而随着距离的靠近,他们也看清了月面上的蓝斑究竟是何物。 追溯着令人肝胆巨颤的灵力波动,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正在维持天穹的乌浩神君。 手捧烟波浩渺图,后背十翼狂舞的乌浩王念全开,深蓝色的气幕氤氲着向十方扩散,要维持这样广大的灵力,即便是他这样的老牌神君也有些吃紧,哪里分得出心神同不速之客们打招呼。 而看到这样场景的众人更是不敢上前打扰,只是离得老远,全神注视着乌浩神君操作。 但总有些神识格外敏锐的强者,能够透过浩荡的天幕,感受太阴星上那仿佛末日的场景,还有一道能够将天地撕开的锋锐意力。 ‘不知是哪位神尊。’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在天幕笼罩下还有另一位,但这黑云滚滚的,他们也不好猜测,于是便耐着性子等。 不知过了多久,翻滚着的天幕再不向外扩张,乌浩神君将手中神图向下一盖,化作四十九缕烟气没入天幕后,便开始震动。 那些原本打着旋儿散乱无章的玄罡蓝云,被烟气引导着上下分层,精纯者上升,浑浊者沉落。 那些欲要沉静下来的,被拨散,那些欲要涡流混结的,被撕开,这方原本死板的,沿着某种呆滞规律运动的天幕,在乌浩神君注入神图后,突然鲜活了起来。 这种感觉很难用言语描述,但宗师们皆有所领悟。 “便先到这儿吧!” 就在诸位宗师细品沉吟时,太阴星的天幕开始震动,也不见乌浩神君开口,但众人仿佛都领会了这位的意思。 不少懂行的宗师,当时便惊讶地要把眼珠给瞪出来了。 “圣域!?” 原本以为这只是那位圣王研究出阵法的陆少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双眼,不敢置信的呢喃“乌浩前辈要在太阴登圣?” 也难怪陆少霖惊讶,作为专司阵法的宗派,雨霖斋其实没少动过以阵凝域的念头,但阵法之道,本就是借天地之力的活计。 天地元气越是雄浑活跃,阵法的威力就越强。 造诣深处甚至能够御使万里元气如臂使指,但太阴星是什么地方。 这上头莫说是元气,就连生命都没有,将圣者的世界立在此处,他真不明白乌浩的意图。 但到此的多是宗师,即便心中有惑也不敢当面质疑,只是不约而同的对眼前蓝幕持悲观态度。 没有天地元气循环的太阴,是圣者成域最恶劣的环境。 三日? 五日?没有灵气,天知道这域场能存续多久。 众人猜测纷纷之时,一条人影从湛蓝色的天幕中破出,径直靠近乌浩身侧。 身处虚空之中,众人只能远远看到两人交谈,却分辨不出具体内容,这可真似猫抓了心。 纷纷询问身边同道,可知道乌浩身旁那位的来历。 对于外洲宗师来讲,龙西赤霞太远太偏,即便是名满天下的无双院长当面,也都认不真切,但经过旁人的指点,也就心中大概有数了。 只是众人想不明白的是,无双院长究竟是怎么和乌浩神君混在一起的。 怀着这样的疑问,宗师们便远远的观望苦等,希望等到两位君王议论完了,再上前一解疑惑。 在无尽虚空里,宗师蕴藏的灵力波动就同长夜中的星辰一样耀眼,乌浩自然早就发现了,但专心维持天幕的他根本没有分出气力招呼,甚至觉得这些人来得很不是时候。 “还烦请院长走一趟西贺,如今天幕初成,天地规则都是依靠吾之本源灵力运转,若是无甚外力干扰,莫约能够维持八百周天。” 乌浩神君并没有同唐罗客气,听着话中意思,似是要将这场考察直接促成行动。 这种迫切除了对前无古人之路的渴望外,亦有这些宗师突然出现的原因。 对此,唐罗自然是乐见其成的,遂问道“太阴之天轮转一个周天,耗时多久?” 乌浩神君比出三根手指“天幕自行,由西南去东北,四十九条天道轮转约耗费三个时辰。” “哦?” 唐罗眉眼一挑,又好生打量了乌浩神君一番“神君本源灵力之雄厚,令人惊叹。” “院长见笑了,只是些取巧的手段。” 乌浩神君淡淡道“太阴同西贺毕竟相隔路远,虽与法身有灵性链接但损耗亦大,还是得劳烦院长帮手啊。” “应有之义。” 唐罗轻笑问道“除了天地元气外,神君还有什么需要本院带来的么?” “其余琐事,法身已嘱咐苍岚着手准备,等院长归陆后不妨去滦州见见,若是他有什么疏漏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指点。” 乌浩神君认真摆脱道。 这并不是唐罗第一次感受到神庭出色的行动力,负责任的说,眼前这位乌浩神君所展示出来的能力,要比他起先预设中的最高规格还要更高一些。 ‘永远不要低估任何一个统御世界千年的上位者。’ 唐罗有一次认真审视了自己的心态后,应承下乌浩的拜托准备离开。 而托付完琐事的乌浩,又一头扎进天幕里,看也没看远处那群抻长着脖颈好奇的宗师们。 四百零六章:聚焦太阴 终于等到乌浩神君同无双院长分头行动的各位宗师赶忙朝唐罗这边飞掠,只见这些总是拖着长长的灵芒焰尾,如彗星般迅速凑近。 毕竟相较于不加颜色的安家神君,无双院长还算是比较好亲近的。 对于这些已经站在西贺顶点的宗师来讲,搞清楚太阴星上正在发生的事,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所以打完招呼后,便纷纷问起这乌浩神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唐罗也没有私藏的意思,几句话就将乌浩神君要走第三条圣道的计划和盘托出。 得到这样的答案后,宗师们皆是有些兴奋,除了将问题聚焦在如何操作的实际问题外,更多的把目光奔向好处。 须知道,圣域也是有强弱的,就目前看到的太阴之天,除了域场大之外,他们可没有看到什么独特之处。 而且这域场大也不好说是好处还是坏处,毕竟这太阴星上斑驳的表面还有大大小小的陨石坑,可不是自然形成的东西。 对于这些问题,唐罗自然是乐意见到的。 毕竟要达到他心中的目标,光靠神庭一家可不够,最好是西贺的宗派全都参与进来。 这里到不涉及什么阴谋,只是只有西贺最高层的目标都归到一处,力往一处使,有些事情才能顺当的推进。 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带上的人越多越好,因为一旦将有些看似没有创造力的势力落下了,这群人所产生的破坏力可不容小觑。 所以,唐罗耐心的解答了各位宗师的问题,并着重描绘了天地圣域的好处:“西贺的元气规则太过驳杂了,即便是西贺为数不多的几处仙山福地,也难保证道的安全性。 但域外天地就没这个限制,全由王者规则写就的天地圣域,在灵气精纯这个方面,有着连仙山福地都难比拟的优势,试想一下,为什么有些宗派的王道传承会断代,根本原因就是天地元气变化,让宗师证道变得更加困难,以至于拖累了寿元以及命数。 而如果能够一方域外天地,弟子在幼时便能在最精纯的灵气环境中修行,那么那些困难重重的功体,难以企及的境界,还会那么困难么?如果优质弟子永不断代,王道传承又怎么会有断层呢。 更重要的是,西贺虽然光褒,却依旧是个有限的时间,而诸位看看这虚空中的星辰。 这才是我辈武人该有的征途!” 修行者一旦到了宗师境界,心湖便很难为外物所撼动。 但眼下站在唐罗身边的,又一位算一位,心湖都不自觉的泛起涟漪。 卓越者同优秀者最大的区别,或许就是对那一线灵光捕捉的快慢。 但真当那线灵光出现,哪怕是平庸者也能看出其中不凡,又何况这些原本便站在西贺巅顶的人。 意动纷纷的宗师们听完唐罗的话便想要深入话题,可还没凑上前去,便有排开众人身影上前。 “院长的话使本宗振聋发聩,凌霄宗主想请院长雪山一叙,详细谈谈这成就天地圣域的计划!” 排开众人者,正是唐弥战中出现西陵的那位宗师。 同时也是唐罗的老熟人,这位越众而出,便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邀请唐罗前往北邙。 其余宗师只道他先人一步的狡猾,但唐罗却是听出这位老熟人口中的不满。 “姬殇宗主同本院是老相识了,若是凌霄宗有这方面的意向,本院自当全力以赴。” 唐罗笑笑道:“只是眼下,本院须得帮忙神君先将太阴之天稳定,还劳烦阳宗师跑一趟,转告姬殇宗主。” 阳亢宗深深看了唐罗一眼后,沉声道:“...阳某一定将院长的话带到!” 于外人来看,这只是凌霄宗一次不成功的邀请,却不知两人暗里来回多少次的信息交换。 而有了阳亢宗打样,其余宗师自然也替自家背后的宗门,进行邀请。 对于这些要求,唐罗自然是来者不拒,更提出只要乌浩神君不介意,他们便可以在太阴星外,观摩成就天地圣域的全过程。 毕竟这是一份活广告,有了这个打样,唐罗之后都不需要自己上门推销,客户便会源源不绝的上门。 旁人自然是不清楚唐罗这份计较的,只是感叹于无双院长的大气,并承诺一定会把他的话带给自家长辈知道后,便纷纷散去了。 涉及第三条圣道,没有人甘心落后。 …… 虽然唐罗并不是最先走的,但却是最早回到西贺的。 毕竟时间紧任务重,别听乌浩神君说可以坚持八百个周天运转,但虚空之中什么意外都会出现,消耗变化根本预料不到。 所以他迅速来到戈贡的东岚山上,以神瞳印射出虚空之胃,如深渊巨口般,将玄天中的神霄,朱天上的罡气,大片大片的吞噬。 以虚空之胃为基,以神瞳念力为凭,这就是唐罗答应乌浩神君搬运灵气到太阴星上的底气。 而随着一片片雷云被虚空之胃收摄,终年不见天日的东岚山脉也变得柔和起来。 唐罗闭目盘坐在东岚山巅一方冒着氤氲热气的碧色天池旁,这便是姬殇应约来到中洲后看到的模样。 “院长好气魄啊。” 姬殇悠悠道:“出世几年,便搅得西贺风云涌动,如今连乌浩这样的老牌神君,都被呼来喝去。只是本宗有些不明白,既然院长找到了第三条圣道,为什么不先同我们商议,便去找安氏合作?” “因为这条圣道,你韩氏消化不了。” 唐罗开眼,瞅了姬殇一眼,淡淡道:“先交给你们做,韩氏所有根底都会被三界圣地挖出来,先给安氏做,其余跟从者,便不再是显眼的目标。” “所以不论是谁,无论先后,院长都必须要做这一步。” 姬殇面无表情,只是不解:“为何这般着急?” “你竟觉得这是着急?” 唐罗笑了:“按照现有规则玩,你们韩氏同三界圣地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这都一千年过去了,难道你们还没有看明白这个道理吗?” 四百零七章:大成兵锋 天地变色雷狱横生只因王者念动,元气化作的三十九重高塔,欲要镇压当面放肆的邪祟。 姬殇满面冷厉,万物便肃杀一片,这便是天地随念而转的霸道。 而在这片静穆肃杀的天地之中,有个身材消瘦,盘膝而坐的男人满脸轻松,环绕周身的元气灵动活泼,虽然同处一片天空,画风却截然不同。 男人甚至有心情朝黑脸的杀神打趣道:“果然,地位太高便听不到真话,还是说姬殇宗主其实心里明白,却不愿承认?” 姬殇已经忘了有多久没人敢这样当面同他说话,这种超出预计的冒犯让他下意识想将三十九重镇域明王塔直接印在眼前人令人讨厌的脸上。 但考虑到眼前人已是如今姬氏不可或缺的助臂,他还是硬生生忍下这股冲动,只是冷冷警告道:“韩氏与安氏,不公戴天。虚与委蛇自然容易,可一旦安氏知道院长底细,龙西之祸重演亦在顷刻之间。” 这是提醒,也是底线,唐罗的作为,已经让韩氏盟友感到不适,这次姬殇前来,并非为了第三条圣道,而是为了摸清这位盟友的真实想法,顺便给出警告。 不要忘记,唐氏同韩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走不了我,也逃不了你。 唐罗闻言,仔细端详眼前这位盟友的脸,也不知是不是境界提升带来的福利,随着他对神瞳的研究越来越深入,他能够见到的信息就越多。 如今的他只要定睛凝视,就能看到很多寻常人无法看见的痕迹。 这些痕迹,都是由那些不容更改的过去刻印出来的,无论是看得见的,还是看不见的,所有拼凑一起,组成了所谓现在。 凝视一颗大树,唐罗不光能看见寻常人都能看见的繁茂树叶和强韧枝丫,还能看见曾经加身的斧刃,秀于林峰的断枝,秋落冬零的叶片,四季不止的狂风。 从百千丈高的现在,看到刚刚抽芽树种的时候。 用这双神瞳如果来看人,那信息就更多了,四时不辍的苦修,酣畅淋漓的战斗,暗透难见的残留。 如果说曾经能看到经络灵气便能将武者长处推算个八九不离十,那么如今的唐罗只要打眼望去,武者的所有便无所遁形。 只不过弱者的人生千奇百怪,强者的人生却多是雷同。 人前显贵者,人后必然受罪,无论是宗师还是人王,除过性情不同,那份孤独与忍耐倒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的打量姬殇,北邙凌霄宗的主人脸型方阵,那如刀削一般的脸型,让人一眼便能感受到凛然的正气。 可若是将目光转移到五官,由脸型带来的第一印象便被瞬间冲毁。 姬殇的眉形如剑,眉心有数十条交错银痕组成的菱形法印。 面如白玉,双眼狭长,瞳仁似碧玉,虽音容笑貌却隐透杀机。 高耸挺拔如山峰的鼻梁下端,鼻翼却是极窄,即便在呼吸时也看不出什么起伏,就像泥捏后又被刀削过一样。 嘴唇淡紫色,细长而薄,当他抿嘴的时候,就只能看到一条淡紫色的线。 任谁同他第一次照面,都能看出这位不好惹,尤其是在对方黑着脸的时候。 神瞳透过衣袍能够看见如花绣般印在王体上的神纹,这些纹路分别在不同的位置点亮成阵,又勾连一起形成生生不息的循环,整整七座预示着眼前人已经达到三品不灭战体的程度,同二品金刚不坏的丈六金身,也不过点点的距离。 至于兵锋战法,更是修行到了前无古人的程度,一念之下,天地元气皆随念动,百八刀兵,三千灵器,甚至九种天地奇观,一念起便是无尽的杀劫且无需耗费自身一点儿本源灵力。 这便是西贺第一圣地苟延残喘千年后显现的人王气象么? 在武道上,唐罗十分佩服姬殇的造诣,但他还是止不住的失望。 ———— “说是不共戴天,不也苟且了千年?况且如今你们姓姬,不姓韩。” 如果将此时可回应的话列出一张表,那么唐罗这一句,算是最没眼力见的,这种冒犯程度,甚至让姬殇有些发愣,而没有眼力见的却不曾停:“我明白姬殇宗主一直怀着复辟的大志,也能看见埋在阁下心底的恐惧,为什么不许北邙的弟子中洲游历,是不是害怕那些姬氏的弟子,见识了如今中洲的局面后,失去了复辟的决心? 为什么那么着急,是不是你们也看见了北邙同三界圣地有若天堑般的差距,害怕若是不抓紧这个百年,下个百年连提都不敢提起? 一千年过去,是不是觉得西贺越来越小了,即便是广褒的中洲,好像也容不下三界圣地的志向了? 是不是害怕,等到三界圣地向外探手的时候,那些隐藏在地下的韩氏族人将会无所遁形,到时候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明明就这样想了,为什么不敢承认呢?仇恨已经不再是韩氏最大的复辟动力,恐惧才是。” 轰! 就像突然崩断的琴弦,姬殇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矗立天穹如天柱般的三十九重镇狱明王塔,朝着东岚山巅落下。 天地同时巨震,十方神霄布下雷霆杀劫,幻化成雷铸灵兵,朝着唐罗所在方位杀将而来。 群山咆哮,一双双由厚土之息点灵而生的冰眼在山壁上睁开,碧绿色的瞳仁折射出无尽寒冰煞气。 只是百分之一个呼吸间,万里无云的东岚山巅泛起无尽杀劫,而隔着千百里远的滦州神殿,也感受到了这份难以名状的杀意震慑。 盘膝而坐的唐罗在万道杀劫临身前慵懒起身,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是不论神霄所化雷兵,或是冰眼射出寒煞,全都没入其身体后,离解成纯粹的元气,不知所去。 三十九重镇狱明王灵塔呼啸而至,唐罗这才仰身,右掌擎天一探,便在挺起的刹那,已经长成能够遮天的巨臂,摊开手掌如罗天华盖,五指各成天柱,将覆落而来的镇狱明王塔拿住。 四百零八章:谁为盟主 ————— 擎天巨臂同镇狱灵塔甫一接触,便荡出环形的灵蕴冲击,那些覆盖在东岚山体上不知多少载的雪片寒冰,全被这冲击掀飞吹落,那些适才还圆瞪着的冰眼,在这冲击下纷纷崩碎,东岚山露出了亿万年都不曾露出的原貌,一座全是灰黑色岩体的大山。 天地霎时间澄清,黑云雷霆皆被震散,天地间只剩三十九重镇狱明王塔同擎天巨掌,那天柱般的手指同塔面接壤之处,不断有灵蕴向外震荡。 一环接着一环,就像将一块石子,掷入平如镜的湖面而泛起的层层涟漪。 只是这涟漪并不治愈,反而让天地战栗。 以天湖为中心的震荡很快蔓延至整座山脉,并向四面八方蔓去,地龙腾升,雪崩白流,一场千年难遇的灾劫,就在两位人间的武道君王交手时迅速成型。 若非之前滦州神殿已将东岚山脉下栖息的百姓移走,怕是伤亡还要比曾经大上百十倍巨。 而这样大的动静,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其他人的耳目的,尤其是在两道兵锋相撞,将寰宇澄清之后。 百里间罡风拂面,但只要强撑着睁眼,就能看见斜矗天穹的镇狱灵塔,还有擎抵天南如星河倒影般的灵臂。 对此,滦州神殿迅速做出了反应,数位振着四对羽翼的大神官破空而起,向东岚山巅处,破空而来。 而在神殿深处,一股莫名恐怖的气息正在苏醒,若是唐罗在此,便能看见三十一道灵蕴直冲虚空,而在西贺九万里上,三十一座虚空神殿苏醒汇聚。 …… 这是自神瞳进化以来,唐罗第一次碰见神光离解不了的灵技结构,姬殇的三十九重镇狱明王灵塔给他带来的震撼,不亚于曾经在白玉剑阁顶上看见的那粒剑丸。 如果说琅寰剑主是极致的锐意,那么姬殇的灵塔就是极致的技巧。 兵锋战法他也是学过的,只是因为灵力耗费太大放弃了,专修不灭战体,但现在看到大成的兵锋战体后,他便只能赞叹于韩氏先贤的智慧了。 天地规则是只有宗师和王者才能涉及的领域,但这并不意味寻常人感受不到这份规则,而兵锋战法的立意,便是用灵力模拟万物的本源。 简而言之,这是一把让修行者在宗师、人王境界之前,就提前感受本源规则的钥匙,更难得的是,当这种积累达到宗师、人王境界后,并不会消失,而是会随着境界的攀升,达到另一个高度。 所谓技近乎道,说得就是兵锋战法修到极致处,姬殇的三十九重镇狱明王灵塔,不再是灵技的结构,而是西贺天地认可的一种灵气奇观,而这样的奇观,姬殇还有八种! 看镇狱明王灵塔竟拿唐罗不下,姬殇再次念动,大成兵锋战法同王念勾连敕令天地,西天又现万丈金光。 仿佛天地间新生曜日,一声雄亮啼鸣后,万物为之一白,而后大日升出,一头周身翻滚着烈焰日冕,浑身橙金色炎羽的三足金乌,扑扇着不知多少里长的羽翼,驾着烈焰日冕,从东天朝唐罗扑杀而来。 三足金乌看着庞大笨拙,但速度确实极快,刹那间便已来到身前热风扑面,而唐罗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金乌便不再理会。 比凤凰还要骄傲的神鸟金乌哪里受得这种气,日冕红光绽放,滴下的焰花落在万里江山上,就像是将铁汁倒入雪中,烙下无数个不知多少深的小洞,却是连点烟气都没有。 但有着鹰爪、隼目的三足金乌并不奇怪,只是盯着唐罗咽喉,欲要以最热情的姿势与其相撞,但明明是探探脖颈就能够到的距离,已经十数次振翼,却还是同最初的相隔无二。 三足金乌越发气恼,日冕从金色亮成白色,温度更高的同时,它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之前还能看见振翼,此时就只能看见两团白光闪闪烁烁。 就这弹指一挥间的距离,只要振振翅膀就能达到。 如此思量,三足金乌振翅二十六万五千九百二十次,从西飞到东,白焰日冕焚灭万里山河的一切,但它同唐罗的距离,不曾有丝毫缩进。 就像是巨人逐日,明明日头就在那儿,仿佛生生手就能勾到,但任凭金乌奋力挥动翅膀,都难以触及分毫。 日冕从金色变成白色,再从白色化为橙色,又从橙色褪成绯红,不再刺目,逐渐柔和。 三足金乌周身的炎羽亦不复鎏金炎舞,而是大片大片的黑焦脱落,隼目不再灵动锐利,而是迷茫无措,就连身下三足的鹰爪,也枯黄曲卷,哪还有最初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 任谁都能看出,日冕将要西沉,而金乌将要陨落。 所谓刚不可久,唐罗只是以神瞳泛化出万里江山图,便废去了姬殇势在必得的兵锋杀劫。 姬殇虽然面不改色,实则心中已如海潮翻腾。 他是知道唐罗底细的,也正是因为这份知根知底,所以更被眼前一幕震撼。 最初姬复说在龙洲找到一个盟友,家族内部是不满的,觉得本代圣子的决定太过武断草率,难堪大任。 可之后唐氏的表现,却不断惊喜,之后唐罗武道会夺魁,龙西制霸陵江,更是让一些原本对姬复不满的长老调转话头,纷纷夸赞目光如炬,先见之明。 那时候北邙是乐于看见这个盟友起势的,因为不管唐氏如何起势,都在姬家的掌控之中。 但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情况变了呢。 姬殇仔细琢磨,是唐志以鱼死网破携走了一方小灵界后,虚空宗师横空出世起? 还是唐罗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成立的无双学院迅速成为西贺武道的视线中心,收割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名望财富? 亦或是这位突然登临彼岸,封王出世,压得西贺天地噤声,甚至连一些吃了暗亏的老牌王者,都不敢对外言语? 这次唐罗同乌浩神君共谋太阴,只是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 真正让姬殇出现在此的根本原因,是唐罗这位盟友,已经暴走失控得太久了,他需要让对方明白,虽然是盟友,但这联盟,究竟是以谁为主的! 四百零九章:三品魔龙不灭体 是的,姬殇来到东岚山,便是存了给盟友一些教训的心思,所以即便三足金乌被万里江山困住,他也决心未改。 只是还不等他念动,一直被动的唐罗却先动了,仿佛瞬移般侵入姬殇周身三丈,烙在王体上的神纹投射神光,连衣衫都遮挡不住,冲天透亮。 姬殇并不慌张,嘴角甚至噙着胜券在握的从容笑意,兵锋战法大成王念敕令天地确实是他的最强手段,但并不意味着他的王体会弱。 事实上,若非姬夑实在太过绝艳,他才是韩氏不灭兵锋最出色的传承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已经走到韩氏所有先哲的前面。 面对来势汹汹的唐罗,他只是不慌不忙的激活王体神纹,七座神阵通联,神藏开启,三品魔龙不灭体现世。 两根龙角从额头昂扬生长,王体内鼓噪着虎豹雷音,膨胀着筋肉功体,本以无漏的表体长开毛孔,抽吐出浅白色龙鳞,刹时间疯长,从嫩鳞长成叶片大小,颜色也从浅白变成透着暗色灵光的玄色。 一对龙翼从后背的肩胛骨飞扬出来,两翼尖角倒长着两只鹰爪,一只抓着赤焰龙珠,一只抓着雷铸神矛。 很显然,姬殇的三品不灭魔龙体,并非刚到及格的大路货,而是同唐罗一样,是在基础上再前行数步的超凡产物。 龙爪踏在东兰山脉,煞气源源不断的从地心抽出,魔龙气息越发恐怖,有若实质的龙威煞气让周遭山体都开裂荒芜。 魔龙吟,万物陨,当姬殇发出第一声长啸,黑环煞气便一层一层荡漾开去,天地元气唯恐避之不及。 而随着这声长啸,不灭魔龙的形体横生得越发放肆,九尺...九丈...眨眼间就像东岚山上又升出一座黑顶。 随着魔龙身形的暴涨,龙翼双爪抓着的事儿物也更显得吓人了,赤焰龙珠成了日冕,雷铸神矛像是魔龙从天外抓下的一段神雷,轰隆声竟止不住。 相较于姬殇三品魔龙不灭体表现出的强横战力,唐罗的表现就差强人意了。 高挑消瘦的身形被煞气吹得衣袍烈烈,来势汹汹的扑杀因为目标化身魔龙,倒像是不知死活的人类自投龙口。 没人会相信不过沙包大的拳头,能给高达九丈的魔龙带去什么伤害,除了唐罗自己。 随着三品不灭战体的神通激活,姬殇的王体强度何止上升了一个层次,这让唐罗最初的计划胎死腹中,只得摊开手掌,这才露出了一直握在拳中的,直径寸余的道境之珠。 可覆盖千百里的道境压缩成寸尺见方的小珠,本来无害的规则也就变成了最恐怖的毁灭手段。 更惊人的是,刚刚被唐罗手掌包裹着,这股足以沉陆的毁灭气息竟然丝毫不露,甚至让姬殇以为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愚蠢一击。 —————— 幸好他知道唐罗不灭战体早已匪浅,即时激活更高品级的不灭战体,若是情敌被这一拳击实,王体非得开裂不可! 饶是激活了魔龙战体,姬殇对着粒寸尺见方的黑珠,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但能够抵御的危险,从来不致命。 如果说姬殇此行是存着让唐罗知晓主次的念头,那么他的回击,便是要让姬殇明白天地已然变色的事实。 神瞳流转,神光爆射,不过寸余的道境黑珠再次塌缩,凝于唐罗指间! 道境之珠又变小了,但威胁却上升了几倍不止。 就好像三品的不灭魔龙体幻出身形足有九丈,但二品的金刚不坏丈六金身,却不足两丈高低。 武道强弱,大小,高低从来不是必要条件,质量才是! 这场斗法到了这里,姬殇才真正从唐罗身上感受到威胁,尤其是眼前这仙人般遥指过来,每近一寸便让魔龙之体战栗! 必须不能使其近身! 精研不灭兵锋战体证道彼岸的韩氏武道君王,心中竟然浮现出这般不可思议的念头,姬殇有些羞耻。 但羞耻归羞耻,应对却丝毫不满,双翼震甩,日冕般的赤焰龙珠,震慑十方的刑天雷矛,几乎同时向着唐罗要害甩去。 红蓝两团能量与蚂蚁般的人影相撞,绽放出的光华取代了西贺一切光芒,此时只要向着东岚山遥望者,尽皆被白芒刺目。 唯有一些修为境界极高的,目力极强的,能够从这覆盖天地的白光里,隐隐看到一条笔直的黑线,一闪而逝。 但是这黑线出现消失的太快,甚至让这些境界高超的强者都下意识的以为只是幻觉。 只有姬殇知道,这并非幻觉,低头看看两根尚未落地的断角,凌霄宗主面色更加难看。 先前的日冕冲击,雷矛刑天,竟连唐罗身形都遮拦不住,功体强横的人王平举着指间大小的道境黑珠硬顶着两道冲击直奔自己眉心。 若非关键时刻自己将两根龙角反旋交错抵住,此时断裂的可不止龙角,怕是王体神阵都要崩碎。 眼下只希望刚刚的反戈一击能够造成足够杀伤,虽然只是鹰起鹊落的几次交手,但姬殇已经明白,除非是姬夑亲自来,不然这个名为“教训盟友”的任务,他大概率是完不成了。 “锵、锵” 两根断裂的魔龙角如弯刀般插入山体,然后化作最纯粹的庚金煞气归于天地,这让姬殇有些莫名的烦躁。 因为在来东岚山前,可没有预估到会有这样大的损失,这种超出掌控的意外,总是让人十分不自在。 被魔龙掏心不是经常能有的体验,而被一尊高达九丈的魔龙掏心,更是想被山体砸中而并非精准打击。 说实话从铸成虚空灵体以来,这还是唐罗第一次有功体上的撕裂感,以此可见三品的魔龙不灭体确实是西贺最顶点的铸体功法。 从绝对强度上来说,激活不灭魔龙体的姬殇同他的虚空王体,强度相差无几。 拳头大小的道境之珠能够洞穿曹烈王体,但指间大小的道境之珠却只能折断姬殇龙角。 不得不说,虽然同是武道君王,但因为所擅不同,表现出的战力差距,也是极大。 四百一十章:紫霄神君的邀请 但武道争锋,这才是最有趣的部分。 总与不如自己的放对,那是卑劣的霸凌,各有千秋的交锋,才是武者的壮美! 从黑暗的山峦中掠出,被贯通的山体因少了支撑而崩塌,唐罗扭动着王体筋骨咔咔作响,面带笑意的朝魔龙赞叹:“刚刚一击,是许久不曾体会的酣畅淋漓,果然拳拳到肉才是我辈武者的浪漫呐!” 抛开对立关系,如今西贺能同唐罗交手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尤其是能在真正得意处对垒的,便更加稀有了。 —————— 毫无疑问,唐罗的兴奋是出于武者对于武斗这件事本身的热忱,但这种快乐,姬殇是感受不到的。 他只觉得遇到了一个武疯子,而且这个武疯子,还有着重创他的手段,以及强韧到不像话的王体。 说实话,这种类型的对手,是最让人讨厌的,因为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应对,哪怕是蒙骗、偷袭,使其在一个完全不利的环境作战,即便是圣王与其放对,都无法保证全身而胜。 那对先天庚金神通所化魔龙角,已经将这个事实表达的十分明确了,好在,通过刚刚一阵交锋,姬殇已经明白了道境之珠的弱点所在。 要压缩那么庞大的道境到指间大小,再想如臂指使已经不可能。 而要保证速度的情况下,道境之珠的动线就变得十分僵硬。 另外,压缩并稳固这样庞大的能量,对于唐罗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换言之,一击碰撞后,不论结果如何,道境之珠都有一个动荡失控的过程。 简而言之,对方的攻击线路僵硬,攻击频率也并不高。 有了这两个认知后,姬殇便已明白应该如何同唐罗战斗了,当即散去魔龙体,王念卷动天地,数种灵力奇观在苍穹浮现。 三十九重镇狱明王塔、驾驭日冕的三足金乌、苍穹蜃楼中浮现的九头海怪、万物终点的归墟之境... 很显然,姬殇已经彻底放弃了近身作战的选项,而是要以兵锋王念敕令,将唐罗生生压死。 而作为对手的唐罗,一看姬殇摆出的阵势,就明白对方的打算,只得摇头赞叹。 韩圣被尊做战圣,韩氏被上古人族尊为第一斗战氏族,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管姬殇这人在眼界权谋上的智慧有多少,统御治理的水平有多高,都不改变对方在武学造诣上的成就。 平心而论,就目前交过手的王者里头,姬殇的战力绝对是第一梯队的,即便跟最顶尖的比,也要超出半档。 好在,这些日子同乌浩神君论道谈法,加上太阴星上重开天地,让唐罗对于天地规则的感悟更深。 姬殇的王念兵锋虽然霸道,但只要换个角度应对也并非无解。 既然对方要将切磋从近身搏杀换成元气手艺,那么拥有太清神瞳的唐罗自然要奉陪到底。 神光洞彻九天,万里江山在一次兜住了金乌。 正气天地,镇杀邪祟的灵塔无头苍蝇般兜兜转转,却不知道该落向哪里。 毒沼血河往苍穹蜃楼当头盖下,凶悍暴虐的九头魔兽就像回家,只顾着撒欢哪里还有一点儿杀气。 给万物终点的归墟续上一条轮回路,生命在荒芜死意中生发,姬殇最得意的手段也被唐罗不带一点儿烟火气的化解。 直到远处破空声来,隔着千百丈操纵天地元气的棋手对望一眼,默契收手。 有些事情,其实是不必宣之于口的,唐氏同姬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就有了很多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场比斗,是姬殇用来树立韩氏主导地位的,若是唐罗被几招镇压,那自然万事皆休,韩氏今后怎么说,唐氏今后怎么做。 可如今姬殇拿他不下,那么便得承认唐罗的行动,甚至保持原样。 而这场交锋的时间节点是什么呢,虽然姬殇没有说,但他俩在东岚山动手,那自然就是以安家神官出现为准。 因为明面上,唐罗是无双学院的院长,乌浩神君的合作者。 姬殇则是凌霄宗的宗主,北邙正道的魁首之一。 不动声色的将兵锋王意散去,那些动则可以屠城灭世的奇观异象,仿佛从未出现过那样。 除了瑟瑟发抖的东兰山脉,还在向着天地倾吐着两位武道君王的迫害,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从容。 无双院长同凌霄宗主把手言欢,皆是盛赞对方造诣不凡,神功玄奥。 若非眼前被风镰犁出的蛛网般的深沟,四周山体崩碎断裂的痕迹,还有远处几座坍塌的小山。 率队而来的苍岚大神官,倒是真以为,两位武道君王只是就互相的武道,进行了彬彬有礼的文道交流。 看着周遭一片狼藉,苍岚大神官的心情极为不美丽,尤其是当他望向那本该是天池的方向。 终年温暖的山巅碧湖,不知怎得干涸枯萎,凹陷的惨白河床就这样突兀的晒在东岚山顶上,让人无法想象,此前这儿还是一方终年散发着热意的碧绿色暖湖。 好在这次来的,全是修为高深,足够年长的神官、大神官。 若是换了年轻的过来,看到东岚山上的奇观变成这幅模样,怕不是得当场落下泪来。 但即便是这些拥有足够控制力的,在看到天湖干涸后,脸色也并不好看。 尤其是苍岚大神官,若不是乌浩神君临走前有所交代,这位早已忍不住发作。 即便忍住了爆发,表情管理却也失控,黑着脸朝两位君王道:“神君临走前吩咐的物资已在筹措,清单就在神殿中,稍后烦请院长过目斧正。 另外,紫霄神君看见两位前辈在东岚山巅交手,颇感兴趣,想请两位往滦州神殿一叙,品茗论道!” 姬殇并不笨,看苍岚的表情,哪能不明白,那安紫霄哪是感兴趣,是再向他们表达不满呢。 若是平常这种邀请他是决计不会答应的,可看着身旁唐罗似笑非笑的表情,却让姬殇怎么也无法开口拒绝,只得笑着答道:“能同紫霄神君谈论武道,这样的好事本宗哪里会错过,院长,请吧!” 四百一十一章:山不在高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信仰最重要的载体是什么? 有人说是神殿。 这种说法在近些年越来越深入人心,但很多时候,人人盲从的答案,却非正解,而是倒果为因的自以为是。 只要往深处想想就明白,中洲这些金碧辉煌的神殿,都是在千年里“新建”的,于现在信徒来讲,信仰神殿的习惯生而有之,但这并不代表本该如此。 人类短暂的生命与浅薄的认知,总会不自觉的将自己的视角,扩大到整个世界,并不断寻找事物佐证。 但只要深入想想就能明白,若神殿真是信仰的根本,那么上古中洲还是一片蛮荒的时,穿着素衣赤着脚行走大地的神官,该如何让人相信一个根本没有的东西呢? 想到这儿,答案应该就很明显了,信仰最重要的载体,是口口相传的故事。 那些最初的神官,与其说他们是神官,不如叫他们说书人或是吟游诗人来得更为恰当。 这些人通过自己的足和口,走遍唱遍中洲大陆,告诉这里的百姓,妖族和黑暗都已经散去,接来下只要遵从神的指引,就能获得幸福。 这个过程,有人虔诚笃信,有人嗤之以鼻。 但都不重要,因为强者无所不能的原因,从来不是旁人的认同,而是坚韧志信,只沿着意中的我道前行。 狂奔者耳中只能听见风声,再回首已从者如云。 上古时神庭传播的故事,能够历久弥新,受世人盛敬,因为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一个真实的主角。 这个主角在中洲被称作神邸,比如滦州这儿,最受崇拜的神邸是乌浩。 可要是再往南走,到了霸州,信众最多的,就成了紫霄神君。 所以当凌霄宗主姬殇同唐罗抵达滦州城的时候,城中已经大变了模样。 居于中城的壮丽神殿中,有紫霞冲天如同光柱,城内信众跪拜一地,纷纷颂赞紫霄神君之名,这种场景,几乎让两人以为,随着乌浩升入太阴,滦州城的信仰发生巨变,就连神殿主人都换了新。 这种鹊巢鸠占的事,乡村中比比皆是,想不到被誉为圣地巅顶的神庭,竟也不能免俗? 姬殇不屑的笑意虽然一闪而逝,但一直守在一旁的苍岚哪能捕捉不到。 就同外洲人觉得安氏神庭全是骗子那样,安家人也觉得外洲人全是傻子。 虽然姬殇的笑容很收敛,但苍岚还是受不了这种误会同放肆,语气生硬解释道:“紫霄神君同神座是好友,滦州、霸州因毗邻戈贡,时常被神霄、罡风所侵,天灾遍地,是两位神君通力合作,才让两州变成如今气候适宜的鱼米之乡,虽然两位神座布道信仰不同,但治下信众却也亲如兄弟!” 姬殇哂笑后并不言语,只是朝着城中那道冲天霞光一指,朝着唐罗道:“院长请吧,别让神君等急了!” “姬宗主所言极是。” 唐罗应和一局后,朝着面色不善的苍岚微笑颔首:“等赴了神君之邀后,本院再来同大神官商量物资事宜。” “感谢院长,苍岚便在平澜殿中等候大驾。” 对待乌浩神君指明要尊敬的人,苍岚还是很客气的,做足礼数后,目送两人消失,才缓缓朝神殿内走去。 ……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你想要看一个人的层次在哪里,只消看同他往来的朋友和交锋的对手便能知道一二。 紫霄神君能同乌浩神君成为至交,除了同宗同族的关系外,也恰恰说明两人身处同一个层次。 —————— 加上天外三十一道令人心颤的波动,唐罗毫不怀疑,这次紫霄神君的邀约虽然是私人邀约,却不乏神庭对于外洲君王的态度。 果然,仅从会面地点,就能感受一二。 紫霄神君并未在神殿接待他们,而是将会面安排在了可以俯瞰滦州的紫霞之上。 神霄从来都是狂暴而迅捷的,凡人眼中所见的,往往只有雨夜中一闪而逝的透亮,即便是修行者,也将雷霆当做世间第一难驯的灵气。 可在紫霞天柱上,姬殇同唐罗便看到了一座,仿佛是由雷霆凝成的王座。 那本该狂暴流动的神霄,却是沉静如水,凝如冰晶,方方正正的立在那儿。 剑型的椅背极高,剑尖破开云层直抵天穹外,是九霄雷霆的舞动。 这其中但凡有一缕落入滦州城,都会是惨绝人寰的杀劫。 可只是隔了一层薄薄的云雾,下面竟完全感受不到。 在这片惊人的神霄云幕下,东道主紫霄神君眼中带着饶有兴致的光芒,打量着眼前两人。 说是打量,但他的目光主要还是集中在唐罗身上,紫色的双瞳闪烁着奇异的光。 这样的目光或许会让女子羞臊脸红,但唐罗倒是毫不介意,没有丝毫闪避的意思,他也定睛回望,看得仔细。 对方穿着如星云般氤氲的玄霄神袍,神霄本源铸就的王体强悍坚韧,周身绘着些紫纹,模糊又神秘,玄黑色的长发飞扬散在后背,随着神袍星云流转而舞动。 同其余神王动不动就五对、六对灵翼不同,紫霄神君的后背,只有一对灵翼,但这对灵翼,却着实大的有些夸张。 相较于其余神君仿佛还要给其他本源让位置的安排,紫霄神君的翼根干脆整个占满整个后背。 如果说其余神庭王者的灵翼,都像是雄鹰的翅膀,那么紫霄神君的灵翼,就更贴近蝴蝶的形状。 大得很,绚烂得很,张狂得很! 斑斓的雷痕看得人心惊肉跳,西贺修行者皆将雷法当做杀劫第一,以往唐罗全然不以为意,觉得所有不谈质量而比类型的推论全是愚民。 但今日看见紫霄,却也开始不由自主的认可其这种说法来了。 能将一种本源走到这种地步,除了紫霄神君本身的惊才绝艳外,也恰恰说明了雷法本身的深度。 也难怪能使一两种雷咒的修行者,在西贺如此吃香。 唐罗心中的赞叹着,姬殇却不以为意。 四百一十二章:神庭诚意 “中洲并非一开始便这样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的。” 就在姬殇已经受不了紫霄神君的目光,要开口质问的时候,神座上的人忽然开口了。 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挥舞,便将三人脚下的云层拨开,让两人可以更清晰的看见,中洲大地上的生机勃勃。 “天劫,洪灾,瘟疫,干旱,风镰,妖精,鬼怪。其他洲里能够遇见的灾劫,中洲只多不少,吾同乌浩来滦州、霸州布道之时,从这儿到那儿,全是寸草不生的荒芜裂地,整个霸州,只有不到五百万人口。” 神座上的男人低垂手指,从这头划到那头,在苍穹中一次滑动的距离,紫线却在滦州走了数千里。 “是我们封闭了戈贡山阙的风穴,从地底深处引出水源,驱赶妖精、鬼怪,拆了这片土地上所有霸强的骨头,从尸骨和荒芜上建造了两座神殿。” “花了近三百年时间,不计成本的投入,无数神官天使前赴后继,才有了如今你们眼底这片水土丰饶,民生富强的州域。” “吾与乌浩曾经有过讨论,若是有日西贺龙蛇起陆,混乱波及到了滦州和霸州,该如何处置。” “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妨猜猜,本神君的答案?” 紫霄神君并没有针对谁,好像只是自顾自扯些老黄历与家常,若是换个场景,摆上小桌配上几个小菜热上壶酒,这就是妥妥同三五好友吹牛的快活场面。 但在神座之前,紫霄神君略带缅怀与冷意的神色里,两人还是读出了这位霸州主宰的愤怒与决心。 随着紫霄神君的话音落下,天外有三十一座虚空神殿沉落,如同三十一颗火流星,眨眼包裹以紫霞天柱为中心的九野。 勾连一道的气息凝结成一根有若实质的权杖,横落在玄霄神座之前,紫霄神君只是抬手,便将这根神杖握住。 此刻仿佛天地凝固,周遭的元气像是厚重了万倍不止,感觉就像是熟睡者忽然被浸湿的棉被批头盖下,一层又一层,毫无暖意却又动弹不得,就连呼吸都困难万分。 姬殇试着以王念调动天地元气,原来不费吹灰之力的行动,竟变成了同天地的角力,脸色微变。 “duang!” 紫霄神君将虚空神杖往紫霞天柱上一杵,却发出金石碰撞的巨响。 云顶上的神霄突然狂暴,分部九野的三十一座虚空神殿突然爆出如日月般的华光,就像天上突然多了三十一颗灿亮的星辰。 紫霄神君原本散落后背的玄黑色长发如银蛇狂舞般飞扬,紫色的双瞳亮的发狂,星云般的神袍玄霄声滋滋作响,就连原本凝若冰晶的神座,都雷霆遍走,电光跳耀。 虽然还隔着丈余距离,但姬殇的王体,却已能感觉到丝丝刺痛。 这分明是将要攻击的前兆! 姬殇不由的有些发急,倒不是畏惧,而是此时若是同紫霄动手,没有一点儿好处。 因为他所擅长,且能够应对这般场面的武道,若是被紫霄看出根脚,那么整个韩氏便有暴露的风险。 他不禁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唐罗,想要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 若是真正动起手来,希望身旁人打主攻,避免韩氏暴露。 但当他将目光甩过去,却发现唐罗背负着双手,好整以暇仰头望着分部九野的虚空神殿,没有丝毫紧张的意思。 这样剧烈的反差,不由得让姬殇心中一冷! 难道...唐罗已经将韩氏卖了!? 就在姬殇心堕冰窟时,紫霄神君又开口了。 ———— 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回答,神座上的人便自问自答:“本神君说的是,不论是谁,只要胆敢将手伸到滦州来,那么便将其连根都揪出斩了! 两州成长起来的修行者,不加入神殿可以,但要守规矩,若是仗着修为肆意破坏,也要被裁决殿逮捕打入地牢,永不见天日!” 仿佛先前在滦州听到的神爱世人都是假象,当手握控制着三十一座虚空神殿之杖的紫霄神君将这个答案道出,便只剩扑面而来的强势与霸道。 姬殇甚至做好了先发制人,撕开一道口子的打算。 毕竟在这三十一座虚空神殿的环伺下,他与唐罗即便联手也没有胜算。 只能说,做贼总是会心虚的。 唐罗看出姬殇内心的焦虑,有些想笑。 虽然神庭确实财大气粗,但滦、霸两州也断然没有调动三十一座虚空神殿的底蕴。 眼前虽然声势吓人,却未必是要瓮中捉鳖的态势。 而紫霄神君表情冷厉,但王念中却不含丝毫杀意,若是能够通过对方眼中玄霄雷光,甚至还能看到几分笑意。 这样的场景,实在很难让唐罗相信,对方邀请两人,是要达成刚刚对方口中的那个目的啊。 “所以,这个方案没通过?” 唐罗突然的开口,让紫霄神君的气势一窒,虽然只是千分之一个刹那,但也足够打断施法。 自认为已经把情绪全都演艺到位的紫霄神君不明白是哪里露了破绽,但既然被看出来了,他也没有再强行蓄势。 而是将神杖往苍穹一抛,淡淡道:“以后会通过的。” 虽然语气很平静,但这明显就是在嘴硬。 唐罗也不追逼,只是笑笑。 “这次邀请你们来,共有两件事,一是提醒。” 抛了神杖的紫霄神君不复前线狠厉,双手搭在神座两旁,慵懒道:“既然来了中洲,就要守这儿的规矩。想要切磋论道,可以去天外虚空,可以去无尽海上随便找座岛屿。 若是再有戈贡山巅之事发生,就别怪神庭霸道,不近人情了。” 不等姬殇说话,他便又自顾自的转唐罗说道:“第二件事,同姬殇宗主无甚关系,而是神庭的一项决意。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乌浩对你推崇备至,但几位走了太阴一趟的星君都对这第三条圣道交口称赞,说明你确实有点东西。 所以在几位神尊点头后,欧氏大匠连夜出了张天宫图,只要你点头,便是神庭第三十三位柱神星君,并准许在中洲传教布道,任何一片无有三界圣地的州府,都能设立你的主神殿!” 四百一十三章:香饽饽 “不对,不可能,不行!” 紫霄神君问的是唐罗,但失神回答的却是姬殇。 虽然在来中洲之前,他已经一再调高唐罗这个盟友在他心中的位置,但他却怎么也没有预判到,神庭为了拉拢他的盟友,竟然抛出这样硕大的橄榄枝。 第三十三位柱神,连夜出具的星宫设计图,还允许布教,传道,招收信徒,这等于一下子就将唐罗的地位,拉高到了同安氏等同的位置。 甚至还要更高,毕竟安氏神庭的唯一看重的,就是信仰。 在中洲这方地界上,若是不能成就被承认的教廷,即便修行到了顶,也是孤魂野鬼而已。 只消看看神庭中究竟有多少位鞠躬尽瘁的护法就明白了。 这些人不惜挂靠在一座座神殿麾下,难道是真心诚意的卖命么,还不是为了攀附在神庭这颗信仰的大树上。 而这些人的心底,最大最大的野望,不就是眼前神庭允诺给唐罗的东西么。 一份来自天庭的承认,一个成就神道的可能。 要知道当年惊才绝艳的闻人元武,最初也是想走这条道,可即便他屡立奇功,却也丝毫没有碰触到这个条件,这才反出神庭,成立了荒古血楼。 即便闻人元武成就彼岸后,神庭也没有一点点后悔懊恼的意思,你就知道外姓人想要在中洲得到这样的认可,究竟有多么艰难了。 姬殇之前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唐罗竟会得到神庭这样的礼遇,慌乱之下,他甚至开始越俎代庖的提人拒绝了。 这种打断让紫霄神君无比不喜。 中洲人自来看不起外洲人,但溯本求源,不过是上行下效。 若不是中洲的圣地天宗骨子里觉得外洲宗派全是草鸡,下面人也不会优越的这般理直气壮。 紫霄神君作为神庭的老牌神君,不论是地位还是资历,都在姬殇之上,尤其是这种代表神庭对外姓人王的招揽,更是千年首例。 “本神君是在问他,不是问你!” 白牙璨璨,语气森寒,不同于刚刚的捉弄警告,紫霄神君这一开口,便有无边雷鸣,狂暴杀意。 但姬殇哪里是会被警告吓住的人,根本没有在意紫霄神君的威胁,便硬顶道:“这真是不巧了,适才戈贡山上,院长已经答应了加入凌霄宗,怕是要辜负各位神君的好意了!” 这横生的一脚,让紫霄神君觉得有些好笑:“凌霄宗有什么资本,敢与神庭相争?” 蚍蜉撼树,螳臂当车都不足以形容姬殇此时的行为,在紫霄神君眼里,这位分明是想瞎了心! “不是争,而是讲个先来后到。至于资本...” 姬殇从容笑笑:“只要院长点头,姬殇立即退位,将掌教令牌交出,今后凌霄宗便由院长一言以决,凌霄宗积累的资源,宝物,随便院长调派。” “嗯?” 雷如雨收,万籁具寂。 紫霄神君将目光锁在姬殇脸上,仿佛要将眼前人里里外外看个通透。 他活了很久,自问已经洞明世事,却还是被姬殇的表现震撼。 凌霄宗的体量同神庭自然无法相比,但对方表现出的决心,却耀眼得刺目。 随着乌浩在太阴星上的动作,西贺不知有多少宗派在打这位院长的主意。 神庭能开出这样的条件,除了第三条圣道的前景,还有乌浩的作保外,也有关于竞争方面的考虑。 虽然神庭也明白,随着太阴星上的布置,其他天宗圣地也会开始效仿,但只要他们将院长握在手心上,凭借神庭的底蕴,绝对领先众人。 从院长会让内门弟子来中洲游历便能知道,这位是个真正懂行的,知道神庭的底蕴究竟有多么深厚,拥有信仰根基的神君能够调动的资源有多么庞大。 考虑到夜长梦多,速战速决,所以开出这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局面,此时因为姬殇的介入,结局倒变得有些不那么笃定了。 紫霄神君也不知道无双院长究竟会怎么选,但未免最坏的情况发生,他还是认真提醒道:“北邙偏僻,人烟稀少,凌霄峰更处绝地,院长道基在赤霞山,走的是入世渡人的道,若是选了凌霄宗,怕是只能与冷山寒潭为伴,未免不美。” 姬殇连忙摆手:“神君这话就有些过了,偏僻不过是中洲视角。至于人烟稀少嘛,既然紫霄神君能同乌浩神君一起,让荒芜裂地变成水土丰饶之所,难道姬殇同院长联手,不能让北邙旧貌换新颜? 只要平定山路,枯泽去沼,依北邙生民的多情热切,还怕没有人口么? 院长仔细想想,即便加入神庭,要给诸位神君设计圣道,又要选一荒州立教传道,两头分跑哪里顾得过来。来北邙虽然现有条件一般,但起码有姬殇助臂,岂不美哉?” 或许在紫霄神君看来,姬殇是拿出了全部的诚意,但在姬殇这儿,算盘却是门清。 ———— 其实在紫霄神君提出招揽唐罗时,他确实有些许慌张,但后来想想,就觉得其中大有文章可作。 他同紫霄神君竞争,是想看看能不能从神庭榨出更大的底线。 顺便也让自己的盟友看清,神庭画得饼虽然又圆又大,但若是看得到吃不到,不还是水中捞月么? 看着两位互相不知根底的西贺人物为了争夺自己,连市井权谋讨价还价的手段都用上,唐罗只是笑而不语。 而看着他好似权衡的模样,姬殇同紫霄神君更是起劲,你一眼我一语,总之就是揭露对方短处,抬高自己这儿的长处。 只是,两人兜兜转转,都是在外物上打转。 这让唐罗倍感孤独,不经意间抬头,竟已是夜星满天,月亮上多了块硕大的蓝斑,隐隐透亮。 “宗主,神尊,看看天上。” 交锋正在兴头上的两人闻言抬头,瞬间却又低下。 男人的胜负欲一下上头,即便是西贺巅顶的王者,也同少年一般幼稚。 两个正攻击对方条件缺点正到兴奋时的武道君王,哪里有心情看星汉迢迢。 四百一十四章:王者的游戏 真正的寂寞,从来都不是孤独,而是目光所向处,无人同路。 唐罗突然觉得有些厌烦,旋即又自嘲笑笑。 若是西贺圣地皆心怀宇宙,那么他现在做得倒真显有些多余。 摆正心态后的唐罗将注意力分到两位西贺巅顶人物的争执上。 在发现外在条件已经没有办法顺利说服对方后,两位的言语变得激烈,开始互相攻击对方缺点,甚至开始质疑对方的道。 “凌霄宗生源凋零,归根结底还是在道上,修行者不入世何以御众生,修行到最后却与孤山白雪为伴,试问如今哪还有这样的地方,即便是最封闭的武圣山,都闹了个昆吾郡,姬殇宗主却还看不到自己门派的劣势么?” 紫霄神君的话毫不客气,直戳凌霄宗的痛处。 姬殇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后,冷笑道:“雪山虽然寒苦,却孤高超凌,万载不朽。而在谎言上堆积的成就,只如空中楼阁,无根之木,当被戳穿的那天,即便万丈高楼也会坍塌到底,渊深不复。” 这样的回应,其实早就超出了姬殇的身份界限,尤其是如今的紫霄神君还是掌控着三十一座虚空神殿的情况下,这样的挑衅任谁看都是自讨苦吃。 难道姬殇真的失去理智了么? 当然不是的,可他就是要这样回应,这不光是因为韩氏同安氏的仇怨,更重要的是,韩氏弟子同外洲宗派,打心眼里瞧不起神庭的传教方式。 不光是凌霄宗,几乎所有外洲宗派都是这样想的,姬殇只是说出了天下人都不敢说的事,如果紫霄神君敢借此发难,才是真正上当。 世人厌恶谎言,也厌恶谎言大行其道,但是最厌恶的,还是明明是谎言,却打着正义真理的旗号。 外洲的腹诽和闲言便是各界对神庭不满的表现,只是现在还有个抒发嘲笑的渠道,所以矛盾显得不那么尖锐。 可要是今日紫霄神君敢因为姬殇几句话为难,那么就是警告,欲要封世人的口。 这样做,就会真正将神庭推到西贺各个宗派的对立面。 毕竟,谁都不愿意同一个霸道强悍,又爱指鹿为马的圣地相处。 姬殇看似冲动的表现,其实是在为紫霄神君设局。 而他所期盼的,就是紫霄神君振起九霄玄雷,汇聚三十一座神殿伟力,狠狠地朝他砸过去。 赶紧让本宗见识下,神庭的霸道吧! 不屑嗤笑的姬殇,眼中噙着期盼的笑意。 但紫霄神君让他失望了,这位安家的老牌神君听到姬殇讥讽,非但没有动怒,甚至大笑连连。 就像是要把百年来的笑声份额在一日用尽,寻常人若是同他这样笑法,肝肠非得裂开不可,可神君毕竟是神君,当他喜不自胜的时候,天地也只能陪着一起笑。 苍穹变幻,云舒云卷,感受到王者心中的逾越,就连天地中的元气都活泼起来,冲天的霞柱都开始模糊摇动,像是乱颤的腰肢。 整整笑了半刻钟,紫霄神君这才止住狂笑,前倾着身子,将手肘抵在雷霆神座扶手上,手掌半捂着嘴,眼含笑意道:“凌霄宗主说得好啊,也别等谎言琼楼自行倾覆了,不如就由你来戳破如何?” 紫霄神君竟然没有动手,姬殇是有些失望的,但对方的回应,却让他又有些感兴趣了:“神君什么意思?” “姬宗主可尽起手段,在霸州戳穿本君谎言,若是信众倒戈,便算宗主赢了。” 紫霄神君满含笑意的看了唐罗一眼后,悠然道:“若是宗主赢了,那么神庭自然无颜再同宗主争抢院长。” “呵,若赌约如此简单,那真要谢过神君了。” 姬殇看着紫霄神君有恃无恐的模样,恨得牙痒,冷声道。 “姬宗主不必客气,本君也想看看大厦倾倒的模样呢。” 紫霄神君说着,却是又止不住笑意了,那快活都要从指间露出来了:“宗主既访中洲,可曾游历霸州啊?” “霸州平原,牧场风光,得天独厚。” 虽然不屑神庭的作为,但对于神殿的治理水平,姬殇还是认可的,便给出中肯的评价。 “既然姬宗主看过牧场,是否见到南方的崇霄,他应该是霸州最虔诚的信徒了,如果宗主能够在不伤他身体性命的情况下让他背弃信仰,就算宗主赢了,如何?” 紫霄神君也不理会 对方的夸赞,直接便划下道来。 “呵,虔诚的信徒?” 姬殇脸上的不屑,就算戴面具都遮蔽不住:“他受神恩蒙阴,得了南部平原的牧权,成了巨富。手下牧农数千,豢养仆役、家丁过百,妻妾十数,又因每年捐赠得神庙庇护赐福,拥有的东西与日俱增,所以虔诚,若是将他所有的都拿走,你看他憎不憎恨!” 看着姬殇胸有成竹的模样,紫霄神君只是笑笑。 “院长有兴趣看看这个小游戏么?” “唔...” 唐罗仰头看看太阴,掐指算算,笑道:“事情也没太赶,看看也好!” …… 霸州的南部平原上,有巨富牧主崇霄, 他是霸州难境最虔诚的信徒,所以受到神的眷顾,财富与日俱增。 传说当晨曦洒向大地的时候,他的牧农就会将牛羊赶向草场,从高处远望,就像铺在地上的云雾。 ————— 当他放出栏中的牛马饮水,可以让河床干涸。 他有着十数位美丽如仙女般的妻子,有几十个可爱的孩子,而他的长子,更是受到神庙的栽培,将来能够成为神殿的武士。 崇霄虽然富有,但从不张扬,他从很早就同自己的孩子讲,现在拥有的,都是神圣赐予的,他们只是替神圣暂且保管,所以每年,他们要将用度之外的结余,交给神殿,由神圣的代行者支配。 很多人知道后嘲笑这样做总有一日要败落,可崇霄的财富却在十几年间与日俱增,如今已经成为南部最大的牧主。 虽然已经成为巨富,但崇霄每日还是同牧农一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生活。 四百一十五章:受难记 这一日同往常平没有什么两样,天还未亮崇霄就从玉体横陈的大床上爬起,在洗漱祷告后,便跨上最喜爱的龙驹赶往牧场,将如云的牛羊从栏中放出。 骑着龙驹走在前往牧场的路上,他还在心中感恩神圣的好处。 可突然间天地变色,崇霄眼皮狂跳,远远看到一位牧仆从远处策马奔来,面带惊惶。 “刚才风云变色,神霄雷霆如雨,将牧场里所有的牛羊和牧人都劈死了,只有小人起得晚侥幸逃脱,来给牧主报信!” 崇霄失神的抿抿嘴,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 惊然回头,有衣衫不整的人影健步如飞,正是府中豢养家将。 ———— “适才地龙翻身,梁柱折断房倒屋塌,将族人全都给压死了,只有我逃出生天,来给主人报信。” 连番打击让崇霄心神无主,强忍着悲意道:“快,快带我进城去找少爷!” 农场、田宅、仆役尽殁,如今崇霄只剩还在神庙中的长子,慌乱之下,自然是往城中投奔。 崇霄怀着悲痛欲绝的心情带着牧民和武士前往主城,刚凑近神殿,便发现儿子侍从含着血泪从神庙内奔出。 两两照面,看见龙驹上的崇霄,侍从当即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老爷,今日神庙小比,少爷再同另一位预备武士交手时,被长矛刺穿心脏,神官尽施手段,也没能挽回性命,小人正要出城向您报讯!” 扶着侍从的双臂,崇霄还是没有忍住流下泪来。 霸州难境的巨富,一日之间家破人亡,财富尽殁不算,就连妻子儿女也无一生还。 气血上涌后悲苦莫名,身形一阵摇晃,边要从龙驹上摔下,牵着龙驹的武士手疾眼快的伸手抵住崇霄身体。 “主人,你可不能有事啊!” 拖住家主的武士担忧问道。 等眩晕稍缓,崇霄看着身旁三位六神无主的家将、仆役,不仅悲从中来。 “如今的崇霄已经一无所有的,那些被神圣所赐予的,终究要还回去,你们能来报讯,或许就是神圣给我的启示,该归还你们自由。” 说着,崇霄从神骏的龙驹背上胯下,并开始解开腰间玉带,脱下身上华贵衣袍,朝着最初来报信的牧民道:“你是很优秀的牧人,去到哪座牧场都有人抢着要,这匹大马和玉带,就当做工钱和谢礼,愿神圣庇护你。” 将玉带塞在牵着大马的牧民手里后,崇霄又将衣服撩开脱下披在还跪在地上的侍从背上,又褪下无名指上镶嵌着鸽蛋大小红色宝石的戒指,并一股脑塞到侍从手里:“虽然名为仆役,但这些年少年来神庙求学,全是由你照顾,亲如兄弟。如今他走了,你的前程也断了,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没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只剩这件衣服和戒指,愿神圣保佑你将来有个好人生。” “老爷...” 披着华服抓着戒子的仆役抱着崇霄的腿嚎啕大哭。 而崇霄只是伸手拍拍少年的背,就扭身看了眼最喜欢的龙驹。 极通人性的灵兽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吸律律”一声后,便将长长的脑袋凑向崇霄脸颊,伸出红红的舌头舔舐男人脸颊。 崇霄将脸贴在龙驹面上,伸手抱了抱它的脖子后,朝一直伺候的武士道:“你忠臣又可靠,是能够托付重任的人,神圣能让你来,是崇霄的幸运,但如今缘分尽了,我将这匹最喜爱的龙驹送你,愿神圣能够保佑你平安健康,鹏程万里!” 一日间失去所有的南境巨富,在神庙前将最后拥有的分给三个前来报讯的家将、仆役后,便抬腿朝神庙走去。 神庙高达肃穆,九百九十九道长阶如同天梯,截然一身的崇霄在神庙前拜倒,引得守备武士侧目。 而正巧,有位神官一边翻看着手中厚册边从神庙中走出,看到只剩内衬的崇霄跪倒神庙前,就问道情况。 崇霄便将自己的身份,今天所经历的事,还有为什么会跪在神庙前的事情同神官说完。 随着崇霄的讲述,终于有人认出了这位南境的巨富,只是听完故事的人们,态度却是截然不同。 “一天失去了牧场、牧畜,地龙翻身压死了所有亲人,就连神庙中的儿子都在比斗中失手被杀,呜呜呜,崇霄牧主真是太惨了!” “惨吗,我看是罪有应得吧!天降神霄是为诛除罪恶,如果崇霄的财富是有道之财,怎会遭受这些,分明就是神座看穿此人伪善面目下的卑劣,这才降下神罚,咎由自取!” “没有,神道公正,不会惩处虔诚正直的人,也不会被虚假的信徒蒙蔽,虽然崇霄每年都向神庙捐赠,但假的终究是假的,瞒得过人心,却瞒不过神心!“ “你们说的不对,若崇霄真是虚假欺瞒的伪信,在被神罚之后,他难道不该逃之夭夭么,又怎么会来到神庙前,还将仅剩的财富,分赐给三位忠仆?我觉得这并非神罚,而是妖祸,还是听听神官怎么说吧!” 随着时间推移,在紫霄神庙前汇聚的信徒越来越多,也有越来越多的信徒听到了崇霄的故事,议论越来越多。 而神官只是皱着眉沉吟,信众的关注点只在崇霄知否被神罚上,而作为神官却不能眼光这样窄浅。 弄清楚缘由当然重要,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南境神霄之事,吾会请仲裁殿前去查验,但如今的你已经不再能够担当南境的牧主重任,所以吾要将南境的牧权收回!” 没有安慰,没有解释,没有悲悯,神官在听完崇霄的讲述后,只是决定将南境的牧权收回,便越过跪拜的崇霄,径直往台阶下走。 而随着神官的离开,刚刚稍显收敛的议论声,竟又开始爆发。 人们可不管神官心中有什么全局的考量,只知道在神庙前哭求的崇霄非但没有得到神座垂怜,甚至被剥夺了南境的牧权。 这难道不是被神放弃的信号么? 这个虚伪的,卑劣的,背信者! 四百一十六章:胜败 人在低位时,更容易遭受误解。 因为俯视同仰视一般,无法看清事物全貌,而人恰恰又是特别喜欢武断自恰的种类,所以崇霄的痛苦,就被解读成了恐惧。 背信者遭受神罚,所以恐惧神威,跪伏在神庙之前,这故事真是和情又合理。 老人们常讲,沉默是金,雄辩是银。 天地无声却蕴含至理,真正的清白无需用言语表明。 最初崇霄是相信的,因为他无愧于心。 担任南境牧主以来,他从未做过一件亏待牧民的事,即便有些因为牧民造成的损失,他都大度得不曾追究。 在他成为南境牧主的这些年里,所有牧民挤破头都要加入他的牧场,就是因为这份仁厚。 可随着他背信者的谣言在众人口中被坐实后,一切都变了。 他变成了一个,吝啬、贪婪、阴险,卑鄙的奴隶主。 他遭受的那些苦难,全都成了因为不义而被神罚的罪。 有往来信徒窃声同孩子警告,将崇霄当做罪的榜样,警告说神圣无所不知,切莫侥幸; 有眼含狐悲之意的商贾,几将崇霄当做同道,嘴唇颤颤却不言语,只是募捐大量钱财入了神庙; 更多的,则是指指点点,最初的猜测在谣言中坐实。 沉默换来的并非清白,而是谎言的大行其道。 再没有人说崇霄一句好话,若非当着神庙,那些往来的,眼中含着快意的信徒,决不只会经过了事。 这一切的一切,让崇霄悲痛莫名。 就像被抽走了精气。 只三天功夫,原本摇杆直挺的南境牧主,佝偻成了一滩烂泥。 肉体、精神的双重打击,让崇霄再没有活下去的意义,几日的滴水未进,使其佝偻着身体蜷在地上,干涩结皴的双唇蠕动,呐呐着一些听也听不清的语句。 若是有人能够凑得近些,大概能捕捉到几缕游丝般的声音。 呢喃着诸如“神圣”、“亲爱的”、“老大”这般的词语。 除开这些字句,更多的是欲要离去的决心。 这个人已经不想活了,只希望神圣能够带着他归去。 传说只有最正直真诚的信徒,死后才能升入神庭,同神圣一起,享受永年。 所以人世间的误解并不重要,他只想归于神圣的怀抱。 “求求您...将我...带走吧。” 生死之间的呢喃,依旧是对神圣的无限敬爱。 但这并非来者想要听到的答案。 “神圣让你一无所有,为什么还要敬他。” 就在崇霄精神飘忽,欲要登天的时候,一道仿佛神言敕令的威严声音送入耳中。 这声音仿佛是神圣的对面,蕴含着无限的愤怒同力量。 只是骤然听见,就让崇霄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重新生出力量,精神也为之一振。 清醒过来的崇霄有些懵,这难道就是死后的世界么?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出现。 “为什么,不反抗!” 如果说上次是蛊惑,那么这次便是教训。 崇霄想起了少年时在神庙中识字,因为顽皮,老神官让他伸出手掌,狠狠遭了三下戒尺。 哪怕后来成了南境巨富,偶尔的梦境里,手心还会隐隐作痛。 崇霄不知道为什么会将脑海中的声音同老神官联系起来。 可能是那种不容置疑的感觉太像了吧。 “您夸夸我吧?” 崇霄没有回答声音的问题,只是这样请求道:“我有照您说得,将诚实和正直当做课业,一日也不曾懈怠。” “怂包,蠢货,神圣毁掉了你的一切,你却连愤怒都不敢么?” 虽然没有看见,但崇霄觉得脑海中声音的拥有者,一定抓狂大怒。 “崇霄本就是赤条条来的,是教会抚养了我,是神圣陪伴了我,紫霄绝不会行不义之事,如果今天崇霄的一切,是神圣取走的,那么便一定有所意义。” 生出新力,又能跪直身体的崇霄这样说道:“如果愤怒便诋毁神,就像这些不了解的过客揣测;如果怨恨,就是在毁灭我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你所拥有的,已经被神圣毁去了。” 随着脑海中的声音咆哮,崇霄看见了南境草场上,有玄霄汇聚,九色彩云。 仿佛预感到什么的牛群和羊群不安的跳动,一些格外强壮聪明的,甚至撞翻越过栅栏,想要奔逃出去。 揉着稀松睡眼的牧民们被惊动,从毛毡中出来查探情况,如雨般的雷霆就轰然落下了。 刺目的光华后,草场成了纵贯千里的焦土。 泪流满面的崇霄再次开口:“多谢您让我看到这个场面,但这并非我所拥有的,只是神圣赐予我的。 凡祂所赐予的,皆可收回。我所拥有最珍贵的,便是对祂的信仰。这件事,不会因为崇霄的富有、贫穷、快乐、痛苦、健康、疾病、聪明、愚钝所改变。” 脑海中的声音再未出现,崇霄生出的新力又被抽走,整个人再次瘫软地上。 …… 滦州神殿、紫霞天柱上 “你输了。” 神座上,紫霄神君噙着笑意,朝面色不善的凌霄宗主,笑着道。 姬殇脸色很难看,这份难看不光是因为输了赌约,更是因为难以相信,安氏仅用了一千年,就抹去了其余人族先贤在中洲的所有努力。 并让中洲的百姓,拥有这样程度的狂信。 紫霄并未接着向姬殇发难,而是转头朝唐罗道:“院长不如同本君一道上神庭,看看无双星宫的布局?” “这事儿先不着急,本院有个疑问想请两位解答,只因为一个赌约,便让这个信徒家破人亡,南境千里草场成为焦土,不觉太过么?” 如果不是霸州乃是紫霄神君领地,这儿是安氏神庭疆域,唐罗要做的,就不只是提出疑问那么简单了。 但很显然,姬殇是没有明白唐罗疑惑的点的,或许在这位神君看来,崇霄与这千里牧场能够成为两位王者赌约中的一环,便是邀天之幸了。 所以他只是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唐罗一眼,便接着沉默了。 或许在姬殇心中,思考如何让信徒背弃神圣,要比愧疚几天前在南境降下的万千神雷更重要吧。 紫霄比姬殇聪明,或者说,比姬殇敏感,他听出了唐罗疑问中的不喜和不满。 四百一十七章:死路一条 虽然他觉得这事其实没有必要解释的,但考虑到唐罗将会成为神庭第三十三位神君,将来也要统领一片州域,他觉得自己作为同道和前辈,还是有必要做些说明和指引的。 神座上的男人摊开手掌,一面月镜拨开雾气,境面中是一个陌生的场景,乌云氤氲着沉落盖在树顶,时不时有毒雨、雷霆。 满目荒芜龟裂的大地,莫说人烟,就连杂草都不曾长出几许。 “院长觉得霸州南境变成千里焦土太惨了?实际上,千年时间里,比如今焦土更惨的时光有的是,这便是本神君初到霸州时,这儿的模样。” 紫霄神君掂了掂月镜,朝唐罗笑道:“那时候的霸州,只有最凶恶的毒虫猛兽能够存活,气候更是恶劣的如同绝地,是本神君,让这片人迹罕至的绝境,成了如今的仙土世界!” 随着紫霄神君的讲述,月镜中的场面,以瞬息年月的方式演衍。 唐罗看到有九霄神雷冲天而起撕开黑云,断碎群山填平沟壑,镇压邪祟,净化污秽...... 就连气候,都开始变得宜人。 霸州从绝地,变成适合人居住的天府。 而随着第一座紫霄神殿的树立,大量知识通过神官的口,传授到霸州各个角落。 农耕、建筑、冶炼、武道、医学、畜牧...... 有了神庙,霸州人只用了两三代人的时间里,就追平了中洲的进度。 谁能想象,如今仙境一般的地方,两百年前还是一片荒芜。 而所有这一切,全都归功于眼前这个坐在神座上的男人。 “是本神君赋予了霸州如今的一切,本神君自然能够主宰霸州的一切。” 紫霄神君不无得意道:“等到院长开始主宰一方疆域后,自然就明白其中的乐趣了。” 唐罗听着紫霄神君的话,直视对方略带玩味与期待,却没有一丝踌躇的双眼后,他明白了一些东西。 原来自诩神圣,真的会失去人性。 他能够理解紫霄神君的。 或许在这位神圣看来,霸州从最初人烟稀少的裂地冻土,到如今人声鼎沸物产丰饶的仙境。 全是他一手促成的,他是霸州的主宰,不光是天地的,也是众生的。 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将整个霸州,当成了他自己的“财产”。 南境草场大么,其实挺大的! 但同整个霸州比起来,却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至于那些牧民和牧畜,更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这不光是紫霄神君那么认为,就连霸州的百姓,也是这样认为的。 在霸州随意抓个人来问,霸州是谁的? 信徒们会不打一点儿磕巴回答,霸州是属于神圣的。 如果你再深问,信徒会告诉你紫霄神君主宰着霸州的一切。 对于上位者来说,这当然很过瘾,甚至要比什么当圣师,当宗主更过瘾。 也难怪中洲强悍的世家,削减脑袋也想在神庭谋求一个神职。 即便是闻人元武这般天赋纵横之辈,也愿意为了这个目标,在神庭内护法。 因为这样的统治,实在太诱人了。 “你们,真的很了不起。” 唐罗看着紫霄神君的眼睛,由衷赞叹道。 “是我们。” 紫霄神君笑了,从神座上起身,并朝唐罗伸手:“只要院长点头,便能与伟大同道,岂不快哉。” “在本院的家乡有句话,说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 唐罗淡淡道:“曾经压在中洲人族头顶的,是一条叫做妖魔的恶龙,如今那条恶龙死了。却又出现了一头更强大,更狡猾的,名为神庭的恶龙。本院自认自己尚不能达到恶龙的心性资质,合作可以,同行,就不必了吧。” 紫霄神君伸出的手在空中僵硬了好一阵,他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 他预想过唐罗很多种欣喜若狂的反应,唯独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干脆的拒绝,甚至将神庭比作妖魔!? “院长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伸出的手握成拳然后收回,紫霄神君已是森然满面。 “神庭正走在一条绝灭强者的死路上。” 唐罗点点头,言语更加劲爆。 “荒唐!” 紫霄神君怒极反笑:“如今中洲比之上古,物产、人口何止强盛万倍,你竟敢口出妄言?真以为有着乌浩庇护,本君不敢动你么?” “中洲人口多了万倍,但除了三界圣地,强者却越发凋零,这还不足够说明问题么。” 唐罗淡淡道:“神庭的做法,掘断了修行者自强不息的根本。不论人口再如何增长,中洲这片土地上,都很难再看见惊才绝艳的武者了。 这种事情,神庭自己应该更加明白的,但你们好像并不在意。 说来也是,这种我都能看见的问题,难道神庭自己看不见么,或许,这根本不是什么错处,而是神庭设定好的治理方针。 如此来看,神庭各位神尊、神君,也真是顶顶大才了。 掘了修行者向上的根基,还能让他们对神圣感恩戴德。” 连翻的挖苦挤兑让紫霄神君怒发飞扬,但却强忍着没有动手。 因为唐罗的说法,真正戳到了神庭的痛处。 早前的中州不是这样的,每次封仙台会,都能发掘数量庞大的优质散修武者。 可这个百年不知道怎么了,散修武者越来越凋零,来的全是各个宗派、隐世大族的老面孔。 散修高手越来越少,有些神君觉得,这同当时督天王巡封禁地阶功法流通有直接的关系,所以这些年,神庭也在做调整,很多神殿都开放了神赐兑换地阶功法的通道。 甚至对于一些捐赠数量巨大的世家以及个人,都开放了高阶功法的选项。 霸州神殿更是每年都会向外招收有向武之心的少年,进入神殿修行,一应资源、功法全包。 即便拿出了那么大的诚意,几十年运动下来,收效依旧甚微。 众神君都觉得,中洲武道界之所以会不出人才,是因为神庭给得百姓提供的条件太好了,滋养了百姓的怠惰之心,若不是因为场面那么好,他们都想要削减一些福利了。 四百一十八章:神圣不仁 人总是很难从自己身上寻找失败的原因的,这种心理弱点不光在贩夫走卒身上能看见,即便是在人间巅顶的君王身上,也并不罕见。 安氏不会承认中洲不出人才是因为神庭存在,就好像韩氏也不肯承认,他们之所以复辟无望,不是因为安氏卑鄙,而是因为他们连北邙都不曾运作好,所以差距才会越来越大。 如紫霄神君这般骄傲的人,自然是不相信唐罗这种判断的,如果眼前人所研究的第三条圣道被神庭所看重,太阴星上的乌浩还眼巴巴等着这人输送灵气,紫霄神君是真会动手的。 但不能动手归不能动手,紫霄神君真是一眼都不想再见唐罗,冷冷一声“不识抬举”后,神座同紫霞天柱便从眼前消失了,坐落天穹九野的三十一座虚空神殿,也化作流光遁入九天。 姬殇的眼中先是闪过几许失落,然后迅速恢复平静,看了唐罗一眼后,径直离去。 而唐罗微不可查的颔首后,一直目送凌霄宗主的身影遁入云中后,才缓缓往下方神殿处落。 但凡中洲神殿,主神殿前都会有一片占地广阔的校场。 当唐罗落在校场时,便看到捧着厚册的苍岚大神官。 看样子,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并在此侍候,也不知是等了几天。 落地后的唐罗随手接过苍岚大神官手中的厚册,翻开第一页便有些惊奇。 “神庭的底蕴,真是令人惊讶,竟连这样的事物儿都有?” 唐罗目光中带着些许惊奇,朝苍岚道。 “要构造虚空神殿,少不了匠人、阵师的配合,即便送入虚空后,需要调试的地方也不少,总不能一有问题就将神殿接引回来,所以这能够横渡虚空的飞舟,倒也不算什么稀罕物。” 苍岚笑笑,丝毫不觉得神庭所有的东西又多夸张:“只可惜我们滦州同霸州相连,有两位神君常驻,需要动用神殿的地方不多,所以苍岚能够动用的虚空飞舟,也只有两艘,但幸得太阴神君援手,又派了十艘神舰过来,倒是省却了不少折返的功夫。” “神庭到底是神庭,果然财大气粗,本院对这次合作,更有信心了!” 唐罗笑笑,接着翻开厚册的第二页,刚扫过其中内容,脸色便有些挂不住。 “按照计划,第一阶段的太阴天幕中,应该先尝试植物是否能够存活,然后再尝试动物,最后...才是人!” 唐罗扫了眼第二页的内容,脸色平静朝着苍岚问道。 “天地最终还是需要住人的。” 苍岚大神官显然早有准备,不卑不亢道:“与其浪费功夫在一二阶段调试,不如直接按照人的感受调整。院长不必担心,这第一批送去的人员八千,全都是滦州、霸州的罪囚,或是本该处死的恶人,他们本该被关押在神殿地牢,同草木一同枯朽,如今能够为如此神圣的计划近些绵薄之力,也是他们的福祚。” “这八千是囚犯,那么这两千匠人和阵师呢,也都是罪人么?” 唐罗没有纠结太阴星上第一批居民的成分,而是替其中专项各种能力的工作人员发问。 “他们都是乌浩神君坐下最虔诚的信徒!” 苍岚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只有坦诚:“滦州虽然不是中洲最富庶的州府,但此处信徒的虔诚,却无需怀疑,若是放开了条件,莫说两千,便是两万又有多难。 只是神君到底仁厚,非要苍岚说明开荒神国的艰难与凶险,更是要设下严格的标准,将所有家中独子、新婚、初育、父母年事已高者全部剔除。 即便是通过这些条件的信徒,也可按照自我意愿选择是否前往。 院长别看这儿还有两千数目,这还是从已经通过条件的信徒中,又做了三次选拔最终剩下的,如何都劝说不走的。” 苍岚脸上有从容,有坦率,有骄傲。 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是全然无愧的。 这种无愧仿佛有光,直白的令人刺目。 唐罗几次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将第二页轻轻翻过。 除了第一页的虚空飞舟,第二页的配置名单,手中册录的后面,就全是些基础物资了。 看来这位乌浩神君,是实在等不及从太阴采样回来再种植作物了,他打算直接移栽中洲的苗圃过去。 光是种苗就有百多种,食用作物种类更是丰富。 甚至还有一船,专门装为神殿装饰的材料。 唐罗毫不怀疑,下次运送灵力上太阴星,那位乌浩神君除了维持天幕外,肯定已经选定了一处神庙的地基。 到底是专门干这活的,太阴天幕都还没覆盖整个星球,神殿就已经安排上了,而且用的材料,却都是坚韧得吓人的那种。 千年不被腐朽都是最基础的标准。 到时候只要将飞舟的这些东西在神庙各处一拼,一座五脏俱全的乌浩神殿便将出现。 从厚册上的页码排序中不难看出,这件事在乌浩神君这儿优先级很高。 毕竟就算太阴之天崩盘,只要这座神殿在,谁是太阴正统就不言自明了。 人都已经把决心亮到这种地步了,其他的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唐罗当即将录册合上交还给苍岚,淡淡道:“大神官做事本院放心,就按照册录上的条款抓紧时间准备,然后定个出发的日子吧。” “这是一定的,毕竟虚空凶险,到时虚空舰队还得劳烦院长帮着照看一二。” 苍岚大神官接过录册,朝着唐罗恭敬道。 “到时将出发时间送去赤霞山就行了。” 唐罗没有多谈,直接扭身准备离开,突然又顿住脚步,扭头朝苍岚问道:“苍岚大神官知道最近霸州有什么热闹么?” “霸州?” 被唐罗的回马枪杀了个愣神,苍岚大神官有些发懵,这几天全在筹备远赴太阴的物资,对于本州的治理都分不出心神,何况是霸州地界。 好在如神殿这样的枢纽,即便是一个人疏漏,也有其他同僚帮着找补。 四百一十九章:太阴开荒 在苍岚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后,有位年轻的神官直接上前,在其耳边一阵私语。 也不清楚唐罗究竟要问什么,所以年轻的神官将近些日子霸州可以称得上热闹的,全都低声告诉了苍岚知道。 但在苍岚耳中,这些所谓的热闹,全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莫说要惊扰院长的耳朵,就连在他听来,都是无甚紧要的小事。 所以,苍岚有理由怀疑,唐罗之所以会问霸州,是在为那几个惹是生非的弟子担心。 心中做出这样的判断后,他直接朝唐罗道:“近些日子霸州风调雨顺,民生富足,院长门下几位弟子,也都适应了中洲的风俗,并未发生什么热闹。” “如此,就好。” 唐罗深深看了苍岚一眼,身影如墨痕般淡去。 “苍岚恭送院长!” …… 历史的车轮一旦开始滚动,任何阻拦在它面前的便只会化作齑粉。 太阴星上的蓝斑是瞒不住的,第三条圣道的消息,也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得人尽皆知。 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独家专利,这只是用来让一家利益最大化的规则。 就好像乌浩正在做的事一经传出,玄机宗便受到了雪花般的订单。 横渡虚空的大船! 太阴星上已经刻下了安家的名字,而月面上的蓝斑也在不断的变大。 不论是出于对巅顶圣地的尊敬,还是对于新兴圣道的兴趣,都让西贺各大势力,不想去太阴星上触乌浩的霉头。 毕竟只要在晚上抬头,就能看见无数的星辰,何必在一颗星上同神庭死磕。 这些势力想得可简单了,毕竟天上星星那么多,还怕不够分么。 有时候,也正是因为这种无知,才会产生我可以的错觉。 对于这种势头,唐罗是举双手赞成的。 而作为玄机宗,更是不会拒绝送上门的订单。 一时间,整个西贺气氛骤然一变,所有宗派弟子相逢,言谈中若是没有宇宙,便好像弱了三分。 那些收录在经阁里,不知道多少年不曾翻阅的虚空游记,成了无数弟子相互攀比的东西。 随着时间的流逝,西贺修行者对于虚空的热情越来越高,尤其是在很多尊王者游访太阴星后,更是纷纷意动。 对于很多极端的王道来讲,西贺并非很好的成圣之所。 他们那种极致的灵力,同西贺这片和谐的灵场格格不入。 强行成域只会陷入同天地的角力,莫说实力,寿元都会有影响。 但第三条圣道的出现,皆是让这些人看见了光明璀璨的未来。 毕竟虚空是一片可以肆意挥洒笔墨的白纸,唯一需要克服的,就是几个小小的困难。 无双学院又一次变得人声鼎沸,只是这一次来的,却不是闹哄哄的低阶武者,而是一些在外头请也请不到的大人物。 随着太阴星事件的暴露,无双学院的院长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眼中,收割了大波的声望,无数西贺强者上门求见,却一面不得。 不是孤高,不是桀骜,是最近的唐罗,真的有这么忙。 犹记得第二课之后,他请了不少宗派弟子前来旁听,可那些旁听生回去之后,却没带回来什么值得振奋的消息。 就连元洲徐氏,都没有什么喜人的节奏。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选择去同安氏神庭合作。 因为他知道,只要这条路出现,神庭那些家伙绝对忍耐不住。 而现在的情况是,除了徐氏外,先前那些对第二课内容不屑一顾的龙洲宗派,现在全都带着巨大的热情和笑脸,来到了赤霞山。 对于第三条圣道表现出的热情,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这些日子,唐罗光顾着应付这些人了,根本没有其余闲暇心思应付外来者的试探。 毕竟龙洲这片他知根知底,谁家有什么底蕴,有多大的能量,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更重要的是,先团结龙洲内部,他才有机会实施另外一个更大的计划! 所以眼下,众人对虚空的热情越大越好,因为只有他们不顾一切的投入,自己才有可能实施那套可以降维打击的方法! “也该是时候,为这股热情,再添一把火了!” 就这样匆匆来到同苍岚大神官约定的日子,唐罗乘着安氏神庭设计的虚空大舰,往太阴飞去。 再见到乌浩,这位已经神君变得有些...模糊? “神君是用王体补天了么?” 唐罗有些惊讶的打趣道。 “六十个太阴周前,有块县镇大的陨石朝神国落下,本君将它拨开了。” 乌浩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虽然他的灵力在那场灾难中消耗不小,但他却对成就苍天这件事,更加坚定了。 因为这种将天地尽皆护在身下的满足感,不曾真正经历过的人都难以体会。 就连一手从荒芜带到富足的滦州,都不曾给他带来过那么大的满足感。 “神君越来越有天爷的派头了。” 虽然乌浩说得轻巧,但唐罗也能明白,这种拨动哪有那么容易,自然要称赞几句。 谁知听到称赞的乌浩神君并不开心,甚至有些不满:“吾即太阴之天,何来相像与否。” “神君所言极是。” 唐罗自然不会同乌浩发生口角,轻松带过后,直接道:“神君准备好接收灵气了么,本院要开始了?” 身形模糊表情平淡的乌浩神君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喜意,就连背后的灵翼都激动得振抖。 “请院长进展能为吧!” 这些日子维持天幕,即便对于武道君王的精神力,也是不小的锻炼。 这样的锻炼让乌浩对天道理解更深的同时,对于规则的掌控力也在不断增强。 在没有灵力补充下,天幕越来越大就是其中一个信号! 但这种变大,是很有风险的,因为太阴星上的灵力本源并没有变多,在西贺的法身链接虽然源源不断给他输送灵力,但面对维持天幕的量级,还是入不敷出。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让苍岚直接略过第一、第二阶段,直接让飞船载人过来的原因。 那些罪囚、恶徒都是凶境起步,宗师不满的武者,他们本身,就是一方方,灵气的源泉!